《问鼎天下》 序 高高的祭坛上,刘禅身着五彩文章的明黄色礼服,礼服之上并绣九龙,间以五色云彩;头上冠冕垂白玉珠,十有二旒,其长齐肩,以组为缨,各如其绶色,傍垂黄纩,琉珠以玉瑱。平日猥亵萎顿的后汉皇帝刘禅在这一刻似乎也高大精神了许多,正在一脸肃穆的拜祭神位。 如今天下平定,四海归一,作为唯一的胜利者,刘禅当然要进行一番隆重的祭天仪式,以彰显自己一统天下的荣耀。 开国的最大功臣,后汉王朝的缔造者,被封为武乡侯的丞相诸葛亮此时已是须皆白,却依然掩不住他身上的那股清华飘逸之气,一生的征战并没有为他增添哪怕是一点杀伐之气。他依然是他,那个躬耕于南阳,胸怀大略,清华高洁,不同流俗的隐士。在他身边的是大将军姜维,此时的姜维正静静的肃立在自己老师的侧后方,很恭敬也很严肃。 在先帝刘备驾崩前后,五虎上将相继薨逝,先是镇守荆州的关羽。关羽的逝世,表明诸葛亮初出茅庐时制定的“隆中对”战略彻底失败,将战略的顺利实施寄托在并不忠诚的东吴盟友身上显然是不现实的。关羽的败亡恰恰正是所谓的盟友东吴在背后捅了关羽一刀。 此后是镇守阆中的张飞,然后是跟随刘备征伐东吴的黄忠,接着又是马病故。蜀汉宿将中仅剩下赵云和魏延,以及后来归顺的姜维;虽然有新生代的罗宪堪称将才,关兴、张苞、傅佥等人也是勇猛无比,但这几人毕竟年轻,且未经历练,经验略有不足,无法承担重任。 蜀汉于是迎来了立国后最为艰险的一段黑暗时期。 曹魏、孙吴虎视眈眈,南蛮也是频频犯边作乱。总揽军政的诸葛亮殚精竭虑,东联孙吴,南安蛮夷,五月渡卢水,九月定南方,局势总算在他的力挽狂澜下,向着有利于蜀汉的方向展。 于是他开始了平定天下的大业。 不得不说,自从曹魏的开国皇帝曹操驾崩及一干名将良臣相继去世后,曹魏中仅剩下司马懿可以独当一面,但司马懿的野心断送了曹魏,也断送了自己。孙吴虽堪称人杰地灵,但周瑜逝世后,陆逊却得不到重用,郁郁而终的他并未成为孙吴的屏障。夷陵一战只是这位名将昙花一现的舞台。 前后九年,历经百战后,诸葛亮终于北定曹魏,孙吴乞降,于是天下归一。建都于洛阳,定国号“汉”,世称后汉。 一个崭新的王朝开始了。 一 途中偶遇 残阳如血。归巢的倦鸟也象是禁受不住这仲夏的炎热,无精打采的飞回自己的巢**,虽然一如既往的呱噪,只是连叫声中也隐隐的透着几分仲夏的暑气。 一阵粼粼的车声与得得的马蹄声划破了死寂的官道,一辆乌篷马车沿着官道缓缓的向东行去。马车颇大,平实的车身泛着乌亮的漆光,却无任何装饰。拉车的四匹骏马雄峻不凡,明眼人一看便知乃是北地出产的良马。 由于北地被鲜卑占据,因此此等良马在中原地区实是少见,即使在军中也颇不多见,只有最精锐的部队方能装备。此时却被用来驾车,车中之人的身份自然极是不凡!马车后面紧紧的跟随了三十余名骑士,个个挎刀背箭,紧紧的护住了前面的马车。 车夫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小丫头梳着双丫髻,用金环束住,双目极为灵动,粉色的衣衫将小丫头衬托得越可爱。一双纤巧的小手正一手持僵,一手执鞭,竟然极为利落,毫无生涩之态。 车帘突地一挑,露出一张吹弹得破的小脸来,人影闪动间,一个黄衫少女钻出马车,自马车上站起,对身后的武士招了招手,当中的一人立即纵马而来,对两个小丫头露齿一笑,说道:“见过小惜、小容姑娘!小惜姑娘有何吩咐?” 小惜嘻嘻一笑,对那名年约三十五六的武士说道:“赵大哥,少夫人说先命人回府中禀告老爷与夫人,少爷酉时便能回去。”那骑士不敢怠慢,应了一声,便唤过几名骑士吩咐了一番,几名骑士立即如飞而去。 五月的天气已经很热,寂静的官道上只有他们这一行人,得得的马蹄声与粼粼的车声更使空寂的官道显得悠远而宁静。 “只有几个月未见,老爷的白头又多了很多呢!”小容感叹的说道,担忧之意溢于言表,定定的望着前方的官道。 小惜闻言也是一叹,“是啊!鲜卑人从未放弃对雁门的进攻,老爷整日费心劳神的,自然是……”说到此处却是说不下去了。 两个小丫头心中一片沉重,良久无语。忽然小惜轻声说道:“若是姑爷能留在雁门就好了!” 小容也是连连称是,兴奋的说道:“就是就是!凭老爷和姑爷的本事,有他们两个,十个鲜卑也不在话下!只是姑爷家里的事情也很多呢。” 一阵马蹄声自后方响起,小惜、小容顿时一喜,异口同声的说道:“姑爷回来了!” 不待妹妹将马车停稳,小惜已经如彩蝶一般自车上飘身而下,扬着小手,跳着脚喊道:“姑爷,这里,这里!”小容此时也将马车停下,跳下马车与姐姐并肩而立,满面欢喜的望着不远处渐行渐近的少年;少年身后紧紧的跟随着十余名骑士,骑士们的马上挂满了獐兔山鸡等猎物,看来收获颇丰。 在小惜与小容期盼的目光下,一个年约十**岁、神情淡然从容的青衫少年来到二人跟前翻身下马,满含笑意的看了一眼两个小丫头,宠溺的拉起二人的小手,回到了马车前。这时车门打开,一个面罩轻纱的白衣女子盈盈的下了马车,对少年福了一福,柔声说道:“妾身见过夫君,夫君辛苦了。” 少年微微一笑,将两个小丫头送到妻子身旁,说道:“无妨。”说着怜惜的执起妻子的手,轻声说道:“某急于赶回,因此一路之上也未曾好好歇息,倒是连累月窈了;好在晋阳已离此不远,今夜酉时便可到达。” 月窈被丈夫亲热的举动羞红了脸,轻轻的抽回了手,往四处看了看,却见护卫的骑士们离此甚远,又有马车挡着,并不能现此处的情况,这才稍稍放心,不胜娇羞的嗔道:“小惜、小容还在呢。” 两个小丫头闻言机灵的转过头去,做出一副我没看见的样子,只是满脸的笑意却无论如何也藏不住,月窈见状更是大羞,却是不舍责怪自己的夫婿,只得转身上了马车。 少年看着妻子的背影微微一笑,将马匹拴在车上,招呼了两个小丫头一声,便即上路。少年姓赵,名平,晋阳人士,却是陪伴妻子回家省亲。 一阵金铁交击之声自左侧的林中响起!赵平眉头一皱,先前打野味时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若非为了两个馋嘴的小丫头,他是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的。 林中的金铁交击之声越来越响,隐隐有叱喝之声传来,赵平眉头突然一皱,终于还是对车内的妻子说道:“林中似乎有人争斗,你们先行赶路,某去去便回。” 话音未落,人已经掠出两丈开外,紧接着几个起落,便到了林中。只见十几个鲜卑武士正在围攻一名鲜卑女子,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五六具尸体,致命伤皆在咽喉。赵平目光一紧,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看向了那名鲜卑女子,心道:好狠辣的刀法! 由于赵平并未隐藏行迹,因此正在激斗的两方都现了他的存在。正在围攻那名女子的十几名鲜卑武士突然分出三人,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向他直扑而来,在他前面呈扇形展开,呈合围之势。 赵平冷冷一笑,身形微偏,后撤半步,让过当先一柄向自己砍来的钢刀,趁那鲜卑武士变招之时,左掌一圈,一股磅礴的内力随着这似是不经意的一圈充斥于方圆一丈之内,那三名武士只觉如置身漩涡之中,身形不由自主的被扯到赵平身前,赵平手下毫不迟疑,右掌轻飘飘的印在三人的胸前,那三名武士顿时如断线风筝般般飞出两丈开外,自半空中喷出一口鲜血,噗通一声落在地上,已是气绝身亡。 变故突生,正在缠斗的鲜卑人同时停下,目光齐齐的望向赵平,当中的一名鲜卑武士见状知道自己一伙人遇上了硬茬,生生的压下了心中的愤怒,向同伴施了个眼色,示意同伴看住那名女子,自己上前两步,生硬的抱了抱拳,用蹩脚的汉语说道:“这位英雄,我等正在追捕囚犯,还请英雄赏脸,稍侯我等再谢!” 那女子闻听自己被称作囚犯,双眉一皱,怒哼一声,却并未辩解,只是对围住她的几名鲜卑武士怒目而视。 赵平本来就对他们深恶痛绝,如今见他们一副前倨后恭的嘴脸,心中更是不屑,冷笑一声,冷冷的说道:“此地乃是并州,诸位如此大言不惭,莫非欺我并州无人?” 那武士双目厉色一闪,却忌惮赵平的武艺而不敢擅自动手,只得“呵呵”讪笑两声,干巴巴的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倒是我们疏忽了,还请莫怪!” 二 林中激斗 赵平淡淡的哦了一声,也懒得再和他们罗嗦,心中暗自恼怒:猖狂匪类,竟敢到我华夏撒野,实不可恕!当下冷声说道:“诸位既然来了,那便留下吧。” 那武士正要辩解,却见赵平已经飘身而起,直扑自己而来,脸色顿时一变,慌忙后退,却那里退得开?一股劲气将他笼住,身形不由慢了下来,被赵平一指点在咽喉上,顿时如软泥般仆倒在地,眼见是不活了。 剩下的十余名鲜卑武士顿时大哗,已经顾不上那女子了,挥舞着手中的兵刃直扑赵平。只听弓弦响动,一阵密集的箭矢罩向这些鲜卑武士,顿时有五名鲜卑武士中箭身亡。 赵平回头一看,却是自己的妻子领着十余名武士赶到了。武士们张弓搭箭,锋利的箭头泛着闪闪的寒光,夺人心魄。 这时第二轮箭雨又至,剩余的几名鲜卑武士虽有了准备,无奈赵平带来的这些武士无一不是武艺高强之辈,射出的利箭足以穿金裂石,他们胆气已衰,那里还能抵挡得住?眨眼间便被尽数射杀。 场中除了赵平的人马外,便只剩那名鲜卑女子,赵平本想连她一块解决,但面对一个孤身女子,虽然是鲜卑人,却是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只得说道:“此地并非姑娘久留之地,请自便。”说完便与自己的妻子转身离开。 刚走了不过两步,只听那女子说道:“喂,你武功很好!捎我一程如何?”赵平闻言脚步不由得一滞,心道这鲜卑女子倒也直爽,只是明显分不清敌我;却也是无言以对,总不能直接说:“对不住,姑娘,我本来想杀掉你,但看在你孤身一人的份上,暂且饶过,你快快离开吧。” 这其实是汉胡文化之间的差异。域外的异族,特别是游牧民族简单直接,反映在人物的共性上便是豪放、直爽,直来直去的犹如开弓便不会回头的弓箭。因此这鲜卑女子见赵平武艺高强,人似乎也不坏,便简单而直接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赵平却被她的话闹得很是尴尬,且不说二人素未平生,但是二人之间的种族问题便足以使赵平对她兵戎相见了,只不过赵平见她孤身一人,又是女子,狠不下心去而已。 见丈夫有些尴尬,月窈转过身去,对那鲜卑女子说道:“这位姑娘,此处实非久留之地,还请姑娘离去!我等还要赶路,失陪了。” 那鲜卑女子瞪圆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月窈。看来对月窈十分好奇,出身于武将家族的月窈却是一身的淡雅雍容,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高贵清华的风仪。 山风拂来,将月窈的面纱吹开一角,虽然只是惊鸿一瞥,那女子目中流仍是露出毫不掩饰的赞美之意,突然说道:“你们汉人女子都如你这般好看么?”说完,一双亮晶晶的美目定定的看着月窈,饶是同为女子,月窈也被她看得有些恼怒,眉头一皱,便要斥责她几句,忽听那鲜卑女子又道:“我叫伊娄真,姐姐叫什么能告诉我么?” 看她天真直爽的样子,月窈心中一软,和声说道:“伊娄姑娘,此地实非久留之地,我等也要赶路,姑娘保重了。”说完,一狠心,转身便要离开。却见自己的丈夫若有所思的看着伊娄真,心中不由有些奇怪,正待问个明白,却听赵平问道:“不知伊娄博与姑娘有何关系?” 伊娄真一听“伊娄博”三字,双目顿时红了,脸色一黯,强自忍住目中的泪水,涩声说道:“你知道我父王?” 赵平也不答话,点了点头,对妻子施了个眼色,月窈会意,虽然心中疑惑,却也知道此时并非问话的时机,压下心中的那份疑惑,月窈上前几步,对伊娄真招了招手,微笑着说道:“伊娄姑娘若是不弃,就先与我等一道吧。” 伊娄真此时却是满含戒备的看着赵平,目光冷漠,似乎想要看穿赵平的居心。半晌才冷冷的问赵平:“你有何居心?”赵平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居心倒谈不上,拓跋鲜卑与姑娘有杀父灭族之仇;而在下不过与姑娘同仇敌忾罢了。” 见赵平一副淡淡的样子,伊娄真倒是犹豫了起来,自己势单力孤,实在不足以报仇雪恨,至于复国那就更是妄想了。 看着赵平,伊娄真不由心中一动。若是赵平表现出一副急切的样子,伊娄真肯定不会理他,只不过赵平却是一副淡淡的样子,既不热心,又让伊娄真有了一丝希望!身负国破家亡之恨,她一介女子,虽然有着普通女子没有的勇气与阅历,却也是不堪重负! 面对已经一统,武力强盛的鲜卑,想要复国,仅靠她一人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现在需要的能够信任的盟友。! 赵平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虽然伊娄真对赵平并不了解,但赵平从容淡定的气质,如花般的美眷,以及身后那些身手不凡的家将,这一切无不表明赵平家世非凡。 伊娄真终于点了点头,说道:“你看起来倒不像坏人,好吧,以后我就跟着你了!”说完在满地的尸身中找到了那名被赵平一指击毙的鲜卑武士领,从他手中拿起一柄黑沉沉、弧度诡异的弯刀,看了一眼赵平,扬了扬手中的弯刀,说道:“乌兹弯刀!真正的宝刀!即使在整个草原上也不会过十柄!” 赵平淡淡的扫了一眼伊娄真手中的弯刀,却是毫不在意,以他这种身手,什么样的兵刃在手中都能挥出莫大的威力,因此伊娄真手中虽然是难得一见的乌兹宝刀,赵平却也不放在心上。 伊娄真对赵平一翘拇指,“你真的很厉害!鲜卑王庭的金狼卫统领在你手下都走不了一招!莫非你是一品高手?” 赵平仍是淡淡的样子,摇头不语,月窈微笑道:“伊娄姑娘,我们走吧。”伊娄真对赵平撇了撇嘴,说道:“武艺高就好了不起么?竟然不理我!”紧接着对月窈露齿一笑,说道:“姐姐叫我小真吧!”月窈点了点头,和伊娄真并排而行,一边走一边说道:“拙夫便是这样,小真不必介怀。” 伊娄真秉承了鲜卑人直爽开朗的性格,很快便与月窈熟悉起来,回到官道之后,小惜、小容两个小丫头早已等的不耐烦了,正在那里伸长了脖子等待,见赵平等人自林中出来后,一溜烟的跑到了月窈身旁,一左一右的挽住月窈,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月窈宠溺的拉着二人,把林中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三 国事家事 两个小丫头两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一边的伊娄真,伊娄真也对这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丫头大为好奇,正好看过来,六目相对,两个小丫头死毫无心机,伊娄真是天性直爽,因此都是毫不矜持的把对方看了个饱。 小惜姐妹二人年纪尚小,对事物缺乏客观的认知,只是道听途说的得知鲜卑人如何的穷凶极恶,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却从未真正看到过鲜卑人,如今得见,免不了要好好看看这杀人恶魔有什么不同之处。 哪知眼前这个鲜卑女子虽然衣衫破旧,满身血污,但除此之外,其他方面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一点杀人恶魔应有的样子,身材高挑婀娜,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鹅蛋脸,头不似汉人般挽着复杂的髻,只是随意的扎成一束,因为战斗的关系有些凌乱,竟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两个小丫头当然不懂风情是什么,只是觉得这个鲜卑姐姐很漂亮,很不错!这就够了,伊娄真却是从未见过这种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对这两个粉妆玉琢的小丫头不禁越看越喜欢。 伊娄真迭遭大变,数年来一直在逃亡,虽然凭借自己的武功以及一点点的运气,屡次逃脱大难,此时却早已是心力交瘁了。眼下和赵平达成了暂时的协议,但数年来的逃亡生活却使她不能也不敢完全相信对方,因此自然是小心戒备,就连赶路,也是落在后面。但小惜、小容姐妹二人纯净无暇的眼神却使她冰封的心有了一丝融化,因此不由对她们露齿一笑,两个小丫头也得到鼓励般冲她一笑,不大功夫,三人便打得火热,状甚亲密。 女人之间的相处有时候比男人之间的相处更加的简单直接,女人都是感性的,有时候一个微笑或一个善意的眼神都能够拉近互相之间的距离。眼前这三人便是活生生的例证,只不过短短的功夫,三人之间便亲密无间起来。 赵平本来担心伊娄真无法与自己等人相处,但因为两个小丫头的关系,这种担心显然没有了存在的必要。月窈理解丈夫的心思,轻轻一笑,悄悄的握住了丈夫的手,低声说道:“这位伊娄姑娘真是可怜,希望小惜、小容能够开解与她。” 赵平转头看了善解人意的妻子一眼,嘴角露出一丝温馨的笑意,两人间的温馨默契尽在不言之中,就连西方的绚烂耀目的晚霞也因二人的风仪柔和了许多。 太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落山了,只剩下被夕阳的余辉映照的依然绚烂的晚霞静静的飘在西方的天际。赵平轻咳一声,对妻子说道:“天色已晚,赶路吧。” 不大功夫就听马车里传来了叽叽喳喳的语声。伊娄真口中的草原风光让两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小丫头大是向往,不停的问东问西。伊娄真的汉语虽然生涩,但鲜卑特别是鲜卑贵族,皆以着汉装、习汉语为荣,伊娄真身为前东部鲜卑的公主,自然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因此与两个小丫头相谈甚欢。 赵平在车外暗自思量自己此举是否有些草率?十年前,拓跋鲜卑征伐河西鲜卑,不过半年,在拓跋鲜卑强盛的武力下,河西鲜卑灭国。三年后,拓跋鲜卑又将东部鲜卑的主力击溃,东部鲜卑领伊娄博仅率千余骑逃脱,虽然伊娄博很快便召集起残部与拓跋鲜卑打起了游击,无奈双方实力悬殊过大,最终还是于两年前兵败。 东部鲜卑虽然灭亡在拓跋鲜卑的铁蹄下,但其遗民并不甘心被拓跋鲜卑统治,毕竟曾是与拓跋、河西两部并驾齐驱的三大部落,虽然已经不复存在,曾经的辉煌与民族的尊严使得他们对拓跋鲜卑的反抗斗争从来没有停止过。 伊娄真作为东部鲜卑领伊娄氏仅剩的血脉,赵平正是想利用伊娄真的这个身份,来制造鲜卑内部的混乱。目前的鲜卑已经日渐强盛,虽然经过数月前的一战鲜卑败得极惨,伤了不少元气。但仅依靠并州一州之力却无法从根本上解除鲜卑对中原的威胁。 后汉王朝已经日薄西山,如今的中原乱象已生,质帝荒淫无道,听信谗言,一些宿将名臣贬的贬、杀的杀,朝政日非;而鲜卑却是一个初生的国家,正处在欣欣向荣的上升期。 赵平可以列举出太多的理由来证明腐朽的后汉王朝并不值得他效忠,却说服不了自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园同胞被异族奴役!因此只有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与鲜卑对抗。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他必须竭尽全力保卫自己的家园,捍卫民族的尊严!即使后果是万劫不复的失败,也在所不惜! 一行人走的很快,蹄声得得中,还未到酉时,晋阳城便已在望。晋阳城是标准的雄城,巍峨雄峻。始建于春秋,经过数百年的改建、扩建,如今的晋阳城城垣高五丈有余,底宽七丈,顶宽五丈。 作为太原郡乃至整个并州的中心,晋阳城可谓并州第一大城,呈长方形,东西长十里,南北宽八里,城内人口十余万。按中轴对称布局,由外郭城、外城和内城组成。城内街道纵横交错,划分出八十余座里坊。此外还有东市、西市等大型工商业区。 晋阳是太原郡属地,太原郡由秦时始置,有县十三。而晋阳的历史则更早一些,远在春秋末期,晋定公十五年,晋定公便于汾河之畔建晋阳城。始皇帝统一中国后,分天下为三十六郡,设太原郡,治所晋阳。 来到安远门,虽然已经到了城门关闭的宵禁时刻,但守城的士兵看到赵平一行人后,仍是恭恭敬敬的打开城门。众人也不停留,直奔内城。与其他地方一样,晋阳的内城同样是并州的政治中心以及官员世家们居住的地方。 回到家中后,吩咐小惜姐妹二人带领着伊娄真去洗漱后,赵平夫妇先拜见了祖父赵麟,这位后汉王朝的一代名将已经六十八岁,虽然已近古稀之年,满头华,精神却极为健旺,身体也很好,腰背挺直,红光满面,若不是一头华,实在看不出是六十多岁已近古稀的老人。 老爷子见到自己的孙子及孙媳妇极为高兴,一改在儿子、儿媳面前的严肃形象,眉开眼笑的拉着赵平问东问西,询问了一番后便挥手说道:“先去见你父母,稍后仓舒与你父亲到老夫书房中来。” 四 夜谈 赵平夫妇躬身告退,赵麟目送赵平夫妇二人离开后,轻轻的叹了口气,心情略显沉重的来到了自己的书房中。赵麟虽然离开后汉王朝的权力中心已经十余年了,但却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京城的动向,作为后汉王朝的一名老臣,尽管后汉王朝已经腐朽不堪,但一名老臣的拳拳忠心使他时刻都在关注着风雨飘摇的后汉王朝。 赵业与自己的夫人崔氏正在偏厅等候自己的儿子、儿媳。赵母一脸的急切,儿行千里母担忧,虽然晋阳离雁门仅有百余里,但慈母的心情却是一样的。在得到家中武士的报告后,赵母便吩咐自家的厨房专门做了儿子喜欢的饭菜。 赵业却是手捻胡须,一手捧书,全神贯注的样子,一脸的从容淡定,与妻子的急切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赵母有些埋怨的横了丈夫一眼,正要埋怨几句,却见儿子和儿媳相偕进了厅中,赵母连忙迎上,拦住了正要大礼参拜的二人,喜笑颜开的说道:“都是自家人,何必行这些虚文?”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过晚饭,已经是卯时时分了。 “祖父正在书房等侯父亲。”赵平低声对父亲说道。 业毫不啰嗦,听了赵平的话后,便当先出门而去。赵平与母亲见礼后也去了。 赵麟早已等候多时,书房中灯火通明,八只儿臂粗的牛油巨烛将赵麟的书房找得纤毫毕现,待丫鬟给三人奉上热茶,赵平先将伊娄真一事对祖父、父亲做了说明,赵麟、赵业二人对赵平的处理倒也认可,赵麟点头说道:“此事仓舒处理的颇为老到,虽未必能收到效果,却也是有备无患,甚好。”接着又详细的询问了赵平雁门的情况。 赵平眉头微皱,沉声说道:“岳父那里倒也平稳,如今雁门守军已恢复到战前的六万余人,其中骑兵三万人,步兵三万余。再凭借关隘、地形,倒也能够应付鲜卑的侵袭,只是若无补充却是无力持久。”说到此处,赵平轻叹一声,看着祖父和父亲。 赵麟轻轻的点了点头,“无妨,老夫自有打算。” “是!”赵平躬身应道,“不过鲜卑多线作战,不仅要防守西北的突厥和北方的丁零、昆坚,去岁进犯雁门时又吃了败仗,三至五年内恐无力大规模进犯!这倒是有利之处。只是由于赵昕从中作梗,致使雁门军械颇为缺乏,特别是箭矢;另守城弩也损坏了数台,赵昕也迟迟未能补充。”说着,赵平看向祖父。 “岳父希望爷爷向赵昕施压,将所需之物尽快送抵雁门,再过月余便是麦熟季节,恐鲜卑又来抢夺粮食!”赵平语气虽然沉静,眉头却略带担忧之色。 赵麟点了点头,说道:“老夫明日便差人找他,那赵昕此时还不至与我等撕破脸皮。”言罢长叹一声,接着说道:“只是如此终非长计!” 赵平若有所思的低下头,聪明的不置一词。赵业眉头微微一皱,对父亲施了个眼色,说道:“此事交给我吧。” 赵麟看了低头不语的赵平一眼,将目光转向赵业,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仓舒,你奔波了一日,先回去吧。”赵麟沉声说道,“雁门之事你不必担忧,老夫自有安排。” 赵平闻言,连忙站起身来,对祖父和父亲躬身行礼,“如此孩儿告退。” “吱呀”一声轻响,书房的门被赵平反手掩上,赵平挺拔修长的背影被门挡住。 “仓舒似乎知道了!”一脸沉重的赵麟端起几上的茶杯,叹道。 “嗯,仓舒见事极明,这件事始终瞒不过他!”赵业脸上露出一丝赞赏与欣慰,点头说道。 “此事暂且不提。”赵麟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负着双手慢慢的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阴沉的夜色,“如今各州郡世家皆利用朝廷无力顾及之时,正全力争夺各地的控制权。吕、赵二族对并州皆是势在必得……” 说到此处,赵麟忽的转过身来,目中露出一丝愤怒,“狼子野心!着实可诛!” 赵业叹了口气,语气低沉的说道:“当今圣上暗弱,朝政日非,更使鲜卑坐大,终至此境!” “我等身为王朝子民,自当消除内患!抵御外侮!但求无愧于心,虽死亦无憾耳!”赵麟低声说道。此言他说得并不如何慷慨激昂,却自有一股苍凉悲壮,真是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如今国内形势一触即,后汉王朝的统治已是风雨飘摇,外更有异族虎视眈眈。内忧外患之下,足已使得那些忧国忧民的有识之士寝食难安、忧心忡忡。 若并州被鲜卑占领,则中原危矣!二人对于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是洞若观火,见得极明。只是如今的并州…… 许久之后,赵麟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多想无益,尽力而为罢!” 一个王朝的腐朽没落往往是从内部开始的。吏治**,武备松弛,对地方失去了根本性的控制,是这种没落王朝的共同点,当一些掌握了巨大的权利的臣子、世家对王朝缺乏了最根本的敬畏,而日渐衰落的皇权又无法对他们产生制约时,一个王朝的分崩离析便近在咫尺了。 目前的后汉王朝正是这种情况,由于种种原因,世家士族牢牢的掌握了州郡的政权,皇帝已经失去了对各州郡的控制权,只剩下了名义上的统治权。在这样的形势下,内乱只是迟早而已,抵御外侮恐怕只能成为一个虚有其表的名词。 “听天由命吧!”赵业长叹一声说道。 赵麟听了赵业的话,身形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和犹豫掺杂的神色,自己对后汉王朝的这份孤忠极有可能致使自己一家万劫不复啊!只是片刻之间赵麟复又坚定如初!象他这样出身微寒的老臣不同于那些世家出身的官员,那些出身世家的官员都是将家族利益排在位,但赵麟对王朝的忠诚却已经融入了血液中,是绝非任何事物可以动摇的了的。 看着父亲苍老中略显疲惫的神态,赵业在心里叹了口气,却并未多言。 赵麟正在为风雨飘摇的后汉王朝担忧。虽然后汉王朝的皇权已经无法对地方进行控制,但不可否认,京师洛阳仍然是后汉王朝的政治中心,是世家士族与皇权、各世家之间博弈的中心舞台。这里生的任何一件事情,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有可能成为决定后汉王朝未来走向的决定**件! 因此赵麟认为很有必要去至京师进行一番调查,当下对正在沉思的赵业说道:“端午之后,老夫欲差人去至京师,察朝中形势,也好早做准备。以文季之见,遣谁人前去?” 赵业点头称是,手捻胡须,沉吟着对赵麟说道:“赵宽曾随父亲征战沙场数十载,又曾随孩儿居京师六载,深知京师情况,可差人至孟县将他换回,由他前往京师。” 赵麟闻言,仔细的思索了片刻,方才点头道:“既如此,便由赵宽去吧,端午之后便动身。” 五 山雨欲来 此时已是夜半的子时时分,白天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到了夜间却是阴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水气,仿佛能挤出水来一般,本就热得不得了的夏夜更加的闷热起来,连气都喘不过来,却是要下雨了。 赵平抬头望天,自言自语的叹道:“山雨欲来!”语中大有怅然萧索之意。与祖父对后汉王朝的忠心耿耿不同,赵平对后汉王朝并没有什么好感与忠心,但抵御外族的入侵却是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要承担的责任! “庄周梦蝶,抑或是蝶梦庄周?”低不可闻的语声自赵平唇间绽出,六岁那年他自马上不慎摔落后,便总觉得脑中似乎多了一些什么,待要去抓住时,却又如雪泥鸿爪般,了无痕迹。 “罢了!”赵平轻轻的吁了口气,坚定的目光透过阴沉的夜色,落在了浓黑如墨的天际。他可以不效忠于后汉王朝,但却不能坐视万千同胞被异族奴役,尽管他自己力量有限。但那又如何呢?无非一死而已,若是能死在抵御外族的沙场之上,此生倒也无憾!大丈夫立世,无非求一个青史留名而已! 赵麟、赵业自是不知赵平所想,就算知道了怕也只能赞一声:好! 看着冷冷清清的宅院,赵平叹了口气,此地是赵家的祖宅,只是由于数十年来的人事变迁,这座祖宅虽然越建越大,但人却是越来越少;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是常理。赵家兴起的太快了,根基不厚,因此很难经受得住大的风波,这便是传统世家与新兴世家的根本区别。 传统的世家经过上百年甚至数百年的积淀,根基深厚,经历的多,经验自然就多;而新兴的世家却没有这些优势,骤经风雨,一个应对不当,便会万劫不复。 对于权势赵平并不热衷,虽然曾有过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但现实的残酷使他不得不放弃这个近乎奢侈的幻想,因此他也只能尽量追求自己的生活恬淡闲适。虽然这种态度辜负了他平生所学、满身才华;但面对昏庸的朝廷,他实在无力改变什么。 即便是武侯当年,面对当年同样腐朽的东汉王朝时,也只能寄希望与大乱之后的大治,待天下分裂之后,才受昭烈皇帝三顾之礼而出山,经过三十余年的南征北战才换来了天下的统一。 内外交困的并州,苟延残喘的后汉王朝,虎视中原的鲜卑一族,赵平略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鲜卑的崛起无疑加快了他们入侵中原的步伐,与鲜卑一同壮大起来的是鲜卑统治者的野心,中原大地的富庶与绚烂象一个无比诱惑的果实,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异族的贪婪觊觎之心。上古的犬戎、林胡,秦汉时的匈奴、乌丸以及现在的鲜卑、羌等异族,总是趁中原王朝没落的时机露出他们狞恶的嘴脸,企图成为中原大地的主宰者。 不知不觉间,赵平已经回到了自己居住的东院。东院并不大,却颇为精巧,仆人也不多,除了赵平的从小的贴身丫鬟青月以及小惜、小容两个陪嫁丫鬟外,便只有赵平的奶妈钱氏以及三个负责日常起居、洒扫等杂役的仆妇了。 门房中当值的仆人还未睡下,正在灯下做着针线,还有一个衣着朴素、四十余岁的妇人坐在那里一边打着扇子,一边张望着门外被灯笼照得微明的小径,却是赵平的奶妈钱氏。 见赵平远远的走来,钱氏连忙提了灯笼迎出,亲热的挽起赵平的手,疼惜的理了理赵平略有些乱的头,说道:“少爷怎么才回来?都这么晚了!”说着拉住赵平便走,一边说道:“晚饭时少爷吃的不多,老身便吩咐厨房熬了粥,少爷吃了再去歇息!” 赵平连忙扶住自己的奶妈,将她手中的灯笼顺势接过,面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欢喜,扶着钱氏一边走一边说道:“知道了,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去休息?此等小事由青月姐或小惜她们即可,何必劳烦姆妈?” 钱氏慈爱的看了赵平一眼说道:“年轻人贪睡,便让她们先去睡了,青月那丫头一直在厨房等着,怕是还未回来呢。”赵平无奈的笑了笑,正要说话,却已经到了前厅。 一个二十多岁的青衣女子听到语声,已经迎了出来,正要行礼时,却被赵平伸手拉住,“青月姐!”听到熟悉的语声,青月轻轻的笑了,清丽的脸上泛起一丝晕红,低声应到:“见过少爷!” 赵平微笑,却仍然握着青月的手,青月挣了挣未挣脱也就由他,羞红了脸看向一旁的钱氏,却见钱氏正笑盈盈的看着他们,当下脸上更红了,只好低声说道:“粥正热呢,少爷快来吃吧。” 赵平点了点头,“不急,先送姆妈回房。” 将奶妈钱氏送回房中歇息后,赵平回到了前厅,看着面前照顾了自己十数年的女子,一股浓浓的温情在心间漾开,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青月身前,轻轻的将她揽在怀里,二人默默的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与温馨,都未开口说话。 二人十余年来积累下来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那种相濡以沫的脉脉温情即使是赵平的妻子也无法替代。从赵平记事起,这个比自己大三岁的姐姐便与奶妈钱氏一起细心的照料着他的起居生活。 “待姐姐的三年孝期满后,便禀明母亲,与姐姐完婚。”赵平看着怀里的丽人低声说道。 “那怎么行?”青月一惊,连忙推辞:“少爷有这份心妾身便感念不尽了!此事却是万万不可!少爷身份尊贵,咱们晋阳城多的是名媛淑女,少爷若是有意,夫人自会与少爷操办。” 赵平轻轻一笑,揽着她到一边坐下,看着她认真的说道:“若不是姐姐,与某又有何相干?”青月听他说的真挚,心中极为感动,但二人之间身份的差距却如鸿沟一般横在面前,使得青月始终不敢迈出这一步,当下只是闭口不言。 赵平明白她心中所想,也不去紧逼,一笑之后便转移话题:“元嘉今日来过?” 青月见赵平不再纠缠方才的话题,心中松了口气,应道:“是,小姐似乎有心事,今日来时有些焦虑,见少爷未归便离开了。”赵平点了点头,心中思索着妹妹的来意。 莫非那些数典忘祖之人又在元嘉面前呱噪不成?赵平其实早对当年的事情大起疑心了!的确,巧合太多的事情本身便极为不正常,很难让人不起疑心。只不过祖父、父母、婶母等人的口风很严,那些当年的家将自然更不用说,因此赵平现在也仅仅停留在怀疑的程度上,却再也无法得到更多的信息。 因为观念、立场的缘故,赵平素来便几位堂叔伯、堂兄弟的关系并不融洽。赵平性格平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他的这几位堂叔伯、堂兄弟却有些刻薄,整日搬弄是非,很让赵平反感。 青月见赵平又在思索什么,便静静地坐着,也不打扰。过了许久赵平才长叹一声,一些事情单凭自己的分析根本得不到准确的答案,所知太少,一切都是枉然!便也不再多想。 赵平至少不会把自己的忧虑带给自己的亲人,草草的吃了粥,便与青月各自回房去了。 嘎嘎,又是一章,大家有票的投票,没票的收藏吧!!! 六 俗事纷杂 夜里的一场大雨将暑日的酷热洗去了很多,清风拂来,一阵凉意扑面而来,习惯了早起的赵平早早的沿着院中的青石小径来到了演武场。 作为一个靠军功迹的家族,赵宅少了几分精巧,倒多了几分豪放。占地极广的演武场四周绿树环绕,森森的大树将方圆近二里的演武场隔绝成另外一个天地,黄土夯成的地面极为平整,即使经过昨夜的一场大雨,坚实平整的地面仍不见半点积水与泥泞。 圆形的演武场周围是一人多高的木栅栏,给幽静的演武场平添了几分沉肃,立在演武场尽头的数十个箭靶齐齐的一字排开。 十余名赵家家将正在整理因下雨而收起来的兵器架,看到赵平后齐刷刷的躬身行礼,赵平微笑着和他们打着招呼。 本着宁缺勿滥的原则,到目前为止,赵家家将只有六百人。随着天色越来越亮,卯时刚到,留守在赵府的一百名家将便来到了演武场中,由统领安排这一日的工作。 由于赵麟拥有自己的封地,因此封地的安全自然是要务,不仅有五百名家将留守,那些已经年过四十,不能再担任家将的武士们也被任命为大大小小的各级官员,治理着赵麟的封地。 在演武场呆了一会,与点卯而来的武士们闲聊了几句后,赵平便离开了这个不仅承载了赵家的荣耀,也曾经洒满了自己汗水的地方。 踏着泻在地上的晨曦,赵平安步当车,缓缓的往自己所居的东院走去。穿过一道精巧的拱门,在葱郁的树木掩映下的东院露出了一角碧瓦。与赵府整体上略显豪放、质朴的风格不同,这所不大的跨院精巧雅致,显然花了不少的功夫。 见惯了赵府质朴中带着粗豪风格的建筑,这座不大却极为精巧的院落不禁让人眼前一亮,青砖、碧瓦、粉墙,再加上错落有致、恰到好处的草木竹石、亭台,顿时使得这所院落生动了起来。 这座院落是赵母专门为自己的儿子建造的,赵母出身世家,崔氏家族是堪与晋阳赵氏比肩的世家大族,作为世家大族的长女,胸中自有丘壑,一座小小的院落而已,自然是信手拈来,这所名为“翠薇”的小院不过是赵母牛刀小试罢了。 精致中不失大气的门楼下,一个俏生生的身影正站在那里张望,见赵平回来,忙一溜烟的跑了过来,却是小容。小容脆生生的向赵平行了个礼,口中说道:“见过姑爷。” 对于小惜、小容姐妹二人,赵平与妻子一样,都是极为宠爱,根本不把她们当成丫鬟,就连师门的武功,赵平都毫不避忌的传给了她们两个。小容拉着赵平的手,兴冲冲的望院内走去,赵平也不忍说她什么,只好在后面跟着。 回到院中,小容回身将朱红的大门掩上,二人绕过前厅来到后院时,却见伊娄真正在练刀,一柄乌兹弯刀在伊娄真的手中刀光闪闪,刀花朵朵中犹如盛开的黑莲般灿烂、妖异。 看到赵平回来,伊娄真手腕一翻,手中的弯刀顺势一转,满天的刀光顿时收敛。伊娄真将弯刀往肘后一背,目光热切的看着赵平问道:“与我比试一番如何?” 赵平正好想了解一下伊娄真的武功,当然不会拒绝,微笑着点了点头,小容见有热闹可看,连忙跑回屋里,一边取刀,一边叫上了月窈、青月以及小惜等人。赵平苦笑着看着小容忙活,却也懒得管了,对妻子和青月点了点头,接过小容递来的长刀,对伊娄真做了个请的手势。 伊娄真更不客气,轻咤一声“看刀”,人已直冲两步,冲到赵平身前,手中的弯刀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直取赵平肋下空门。 赵平不慌不忙,手中长刀一立,只听“当”的一声轻响,两刀相交,便把伊娄真的杀招化解,伊娄真见自己的杀招被赵平轻松化解,却不气馁,弯刀顺势一引,顺着赵平的长刀反挑,直挂赵平的面门。赵平暗自点头,伊娄真这两刀虽然简单,却颇有羚羊挂角,不着行迹的空灵,颇得武道三味。 赵平有意试探伊娄真的深浅,因此也不反击,只取守势,一柄刀左挡右拆,犹如闲庭信步般,饶是伊娄真拼尽了全力也无法突破赵平的防守。 见自己久攻不下,伊娄真收刀而立,满面叹服的对赵平说道:“甘拜下风!”说完便招呼着一边的小惜姐妹往屋里走去。 对伊娄真直爽的个性,赵平很是赞赏,当下也回到自己房中,换了衣服后,便与妻子、青月一起去给祖父、父母请安去了。 “少时你去你外公府上时,告诉你外公,不日赵宽将去京师。”赵业淡淡的对赵平说道。 崔氏一族是晋阳乃至后汉王朝都数得上的世家士族,与晋阳赵氏、京师李氏、荆州刘氏、益州王氏、扬州万氏并称后汉王朝六大世家。赵平的外祖父崔世乃是质帝还是太子时的老师,后来质帝即位,崔氏一族自然水涨船高,借机挤掉了京师宋家,成为六大世家之一,可谓尊荣一时。虽然崔世急流勇退,但崔氏族人却趁此良机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即使崔氏一族的势力重心基本上在京师与荆州,但在并州也拥有不小的实力。 在得知外孙前来看望自己后,崔世老怀大慰,亲自迎出了书房,让赵平大是受宠若惊。崔世长赵麟三岁,已经是古稀之年了,不同于赵麟征战一生而沾染的杀伐之气,崔世斯文儒雅,一身的文人气息。一把拉住了向自己行礼的外孙后,崔世领着赵平进了自己的书房。 对于赵平,崔世越看越是喜爱,也越的眼馋。比家世,崔氏是当朝六大世家之一,赵家只是一个刚刚兴起却又没落的家族,只能称之为士族,根本算不上世家;论学问,自己是皇帝的老师,而且凭借自己家族近二百年的积淀,恐怕没有那个家族能够越;论军略,这些现存的世家大族少有不是靠军功起家的。但自己家族培养出来的人却是拍马也难及赵平。 与赵平一比,自己家族中那些所谓的俊彦却只配给赵平牵马缀蹬,打个下手而已,令崔世郁闷非常。只是自己这个外孙什么都好,却有一样,淡泊名利,别人都是削尖了脑袋,想谋个一官半职,而他却倒好,送上门的官职都不要,只肯闲云野鹤的无拘无束。 崔世无奈的叹了口气,毕竟赵平只是自己的外孙,而不是孙子,因此他也没有过多的立场去左右什么。进了书房后,丫鬟奉上热茶,赵平将自己的来意禀告了外公,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平常的探望而已,随后赵平将祖父端午后将差人赴京师一事和盘托出。 又一章,须生是很守约的,请各位大大留下自己的票票和收藏吧~~~~ 七 时局 言既至此,祖孙二人免不了针对目前的局势做了一番详细的讨论。 由于崔氏家族的重心在京师和新野,因此崔家大部分的得力人手都被安排在这两处;在并州,根本没有太多的力量;更多的是家族中还未成年的人以及才能不足的人。因此平时没有合适的人给崔世出谋划策或者相互讨论,遇到赵平,崔世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就算赵平不提及,崔世也会将话题引向这方面,祖孙二人便针对当下的时局认真的讨论起来。 赵平实在是胸怀锦绣,见识不凡,这当然与他博览群书分不开,只是博览群书也是不够的,若是不能将书中所讲通过自己的分析转变成对自己有用的知识,那便成了读死书的腐儒;赵平当然不是这种腐儒。因此结合自己掌握的知识与讯息,赵平将当前时局分析的丝丝入扣,对各大世家的野心也是洞若观火,就连崔世也是大为赞赏。 外孙如此优秀,可惜的是无心仕途,惜哉!崔世在心中暗暗的为赵平可惜。 当下的局势非常危急,传闻质帝已经是不久于人世,太子一位却是悬而未决,为动荡的时局增添了更多的变数。如今的时局一触即,这是不容置疑的,相比于别的世家在地方上的权势,崔家还差的太远,这是崔家的战略问题,自从崔家成为世家,在后汉王朝拥有一席之地时起,崔家的战略便是立足京师,直到崔世担任家主时,这一祖略才有所改变,在立足京师的同时也要在地方上确立一定的势力基础。 只不过崔世并未选择并州,毕竟并州不仅有与崔家并列六大世家的晋阳赵氏,还有新兴的吕氏,想在并州立足并非易事,因此便选择了新野大营以及新野所在的荆州,作为崔氏在地方上的突破口。 赵平隐隐的为外公的家族有些担忧,外公将家族的势力大部分放在了京师,虽然二舅在新野大营任副统领一职,极有可能担任下一任的统领之职,但这必须是建立在皇权能够有效的制约地方的基础之上,因此并不稳固。外公一家此时看起来风光无限,却有着极大的隐忧。 倘若是时局可控还好,皇权哪怕是仅在名义上的存在,也不能对外公的家族造成太大的损失,到时再做应对虽然是亡羊补牢,却犹未晚。若是后汉王朝土崩瓦解,那么外公的家族势力必将受到沉重的打击! 涉及到家族战略方面的事情,赵平毕竟是外人,却是不便置喙,只能将自己的担忧隐隐的提了一下。况且政治上的争斗波诡云谲、错综复杂,虽不似战场拼杀那般生死立判,但其中凶险比之战场却更甚几分!战场之上,赔上的不过是自己一条命;而政治上的倾轧动则祸延满门,甚至能诛连九族! 赵平虽然惊才绝艳,但也仅仅是表现在军事以及长远的眼光之上,毕竟赵平更多的时候是在与鲜卑的战斗中度过的,而政治上的斗争经验却缺乏的很,他的成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崔世当然也明白其中的凶险,作为一个跻身当世六大世家的家主,必然有着远大战略眼光以及过人的手段,否则崔氏也不可能从他手上从一个普通的世家一跃成为当世六大世家之一。 事关家族的存亡,崔世当然不可能等闲视之,对于当前形势的分析、以及对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的应对,都有着详细的安排,况且目前崔氏的决策基本上是由崔翊作出,崔世已经渐渐的淡出了家族的权力中心。因此二人又闲聊了一阵后,赵平便拿着外公写给远在京师的舅舅的家书离开了崔府。 世事难料,或说无巧不成书,人生其实就是有许多的巧合组成的。赵勾作为晋阳赵氏的下一代家主,有足够骄傲的资本。 他不仅有着优秀的才能,否则赵昕也不可能将家族接班人的重任放在他身上;风仪也是出众、姿容绝佳。若说在晋阳城中,赵勾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则非赵平莫属了。 或许有的人之间真的是命中相克,水火不容,从出生那天起便是天生宿敌。赵平与赵勾二人完美的诠释了这一点。 当一个自诩为天才的人遇到真正的天才时,那种缚手缚脚,一切尽在对方掌握之中的挫败感足以使他疯!何况赵勾此人不能容物,心胸狭窄之余还心高气傲,这便注定了赵勾对赵平的嫉恨。 任他赵勾如何努力,如何布局,如何费尽心机,在赵平面前都是不堪一击,仿佛谈笑间自己的努力便化为了飞灰,自己所作的一切努力不过是又为赵平天才的光环上增添了一点亮色而已。 在赵平面前,自己的一切都似是无所遁形,那种里里外外都被看透、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对方面前的感觉即使是普通人也无法忍受,何况是素来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赵勾呢? 赵平的为人决定了他不可能与任何人虚与委蛇,加之赵勾在赵平眼里真是一无是处,口蜜腹剑的小人一个,这就是赵平对赵勾的评价,况且还有赵勾对他的一再挑衅。 因此,二人可谓水火不相容。 由于是在晋阳的内城,在内城居住的人个个都是世家子弟,自然是鲜衣怒马,仆从如云,只有赵平独自一人,虽然是简单的一袭青衫,但穿在赵平身上立刻与众不同起来,宽袖博带,飘飘若仙,自有一股清华之气。 尽管赵平只是步行,但在众多的车马行人中,赵勾还是一眼便看见了赵平。毫无疑问,有一种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赵平无疑便是这种人。 看着从容淡定的赵平,此时赵勾连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只是赵勾也明白,就凭他的身手根本不是赵平的对手,而一些阴谋诡计之类的花招,在赵平绝对的实力面前更是不堪一击,只能徒惹人笑而已。 赵勾正要装作未见般纵马而去,以避免自己与赵平面对面时的那种尴尬,不想有人偏偏不让他如愿,只见他身侧的一骑白马越过他斜刺里冲出,直奔赵平而去。赵勾见状不由苦笑,心道怎么把她给忘了!眼见躲不过去,赵勾只得勒住坐骑,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容,心中却在犹豫是否向前。 正在他犹豫的空当,奔向赵平的那匹白马已经距赵平不足两丈,那主人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非但如此,人也是离鞍而起,借着马的冲势,高高跃起,直奔赵平而去。 八 愤怒 赵平正在缓步而行,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不料一阵熟悉的笑声传入耳中,抬头看时,一条人影却是从天而降,赵平心中暗叹:又是这个小丫头!却也丝毫不敢迟疑,连忙飘身而起,把尚在半空的人接住,紧接着左脚一点右脚脚背,借力一个转折,轻飘飘的落在尚在奔驰的马上。 赵平这一连串的动作兔起鹘落,一气呵成,只不过数息的功夫,路上的行人除了少数几人外,竟然都未觉,赵平腾身、接人、落马几个动作便已经完成。 不远处的赵勾见了心中更是大恨,终是压不住心中的嫉火,暗自咬牙切齿:显摆什么,武艺好很了不起吗?却也只能从心里泄一番,面上也只得忍耐,强自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且不说赵勾在这里忍的好不辛苦。却说赵平,勒住马后,正要板起脸来教训几句怀中的小姑娘,不料还未等他将脸板起,怀中的小姑娘已经一边格格的笑着,一边驾轻就熟的吊在了他脖子上,调整了一下姿势,舒舒服服的挨在了他身上。 赵平唯有苦笑着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小姑娘十岁左右的年纪,长长的头用金环束在头顶,下巴略尖的脸上配上一双明眸善睐的大眼睛,说不出的精灵可爱! 赵平翻身下马,歉意的对几个被马惊吓的路人点了点头后,轻轻的在小姑娘的额头上弹了个爆栗,小姑娘冲他皱皱鼻子,做了个可爱的鬼脸,赵平无奈的说道:“楚楚,下次切不可如此调皮!”见小姑娘漫不经心的点着头,赵平知道自己又是白费口舌了,在心中叹了口气,却也只得作罢。 赵平疑惑的看了看不远处的赵勾,不明白这小妮子为何与赵勾在一起。惬意的依在赵平怀里的楚楚见赵平将目光转到了自己身上,格格一笑,一只小手轻轻的拉住了赵平的带,说道:“大哥正在陪我逛街,不想被姑父叫走了,正好遇到着了他们”,说着用手一指赵勾,“大哥便请他们送我回家。” 三言两语的解释完,楚楚马上又往赵平怀里挨了挨,赵平拍了拍楚楚的背,低声说道:“我送你回去。”说完对不远处的赵勾微一点头,也不说话,便翻身上马,双足轻点马腹,那马仰头长嘶了一声,泼开四蹄,如飞般驰去。 赵勾见状,一张脸顿时变得铁青,心中恨不得将照片碎尸万段:真是欺人太甚!心中对赵平的恨意又增几分。看着赵平已经远去的背影,赵勾强自压住心中的怒火,一拨马头,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向马股,那马吃疼,一声悲嘶,猛地窜了出去。 却说赵平与楚楚。楚楚姓徐,徐家是晋阳当地的一个颇大的世家,乃是吕原的侄女。当年晋阳的几个家族吕氏、徐氏、祝氏和王氏为了与晋阳赵氏相抗,便采取了联姻的手段联合起来,经过几十年的明争暗斗,这几个家族逐渐的站稳了脚跟,伴随着晋阳赵氏的衰落、并州军方的支持,两方已经势均力敌起来。赵勾此番主动送楚楚回家,倒也未曾存什么坏心思,虽然几家人争得你死我活,但在明面上却也毫不含糊。 谁又知道明天是敌是友呢?毕竟在这些世家士族的眼中并没有永远的敌人,当然也不可能有永远的盟友,一切都以家族的利益为中心,所谓的敌友都是由家族利益为指向的。说这些世家大族虚伪也好,自私也罢,这就是世家士族独有的一套处世方式。 无关乎敌友,唯有家族利益至上! 因此赵勾今天才会毫不避忌的接受了楚楚的哥哥徐仲的委托,而徐仲也毫不担心。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有了合适的时机却也能够成为某些事情的决定因素。 赵平当然明白其中的微妙,但楚楚既然找上了自己,况且他平日里与徐仲的关系也还不错,至少徐仲不象其他的那些世家子弟那般虚伪。而且楚楚这个小妮子特别爱缠赵平,平日里总是找些借口去找赵平。 将小姑娘送回家后,赵平便回到自己家中,把外公的家书交给了母亲后,便提着两个锦盒来到了婶婶王氏所居的别院。 刚刚进门,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女便迎了出来,见眼前斯文清雅的少女比自己前往雁门时还要憔悴许多,娇弱的身子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面色也泛出一丝病态的苍白。赵平心中大怒,不用问肯定是那几个不成器的堂兄弟干的好事,心中对他们也越的痛恨起来。 依赵平的性格,平时很少有怒的时候,更不会如此痛恨他人,赵平的性格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却也不是滥好人一个。赵平十分看重亲情、友情,自己的家人便是他的逆鳞,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欺压自己的家人。 目下养士是风盛行,本来以赵平的名声、才具,应是高朋满座才是;但由于他过于看重友情,使他交友时也更加慎重。他平日接触的那些家族子弟无一不是利益至上之辈,因此真正的知交好友却也没有,家人便是他现在的中心。现在有人欺负到自己头上了,赵平自然不肯罢休。 拦住了正要行礼的少女,赵平关切的问道:“莫非赵和等人又来呱噪?” 元嘉脸上一黯,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自从兄长上次教训过他们之后,倒也不敢再来呱噪。” 赵平低低的应了一声,看着越憔悴的少女,只觉得一阵心疼,怜惜的理了理元嘉散在肩头的梢,少女被他的关心感动,忍不住双目一红,伏在赵平肩上低声啜泣起来。赵平心中长叹一声,轻轻的拍着少女的背,无言的抚慰着伤心的妹妹。 过了许久,元嘉才止住哭声,深深的吸了口气,伏在赵平肩上低声说道:“还是哥哥对元嘉好!” 赵平关切的说道:“元嘉若是有事,大可告诉为兄,愚兄自会与你做主!” 元嘉抬起头,却仍偎在兄长怀里,叹了口气,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有些羞恼的轻声说道:“三日前,吕太守差人来为其次子提亲。母亲与小妹虽然心中不愿,却也无由拒绝。” 今天第二更奉上,请诸位点击、收藏,有票就更好了!! 九 跳梁小丑 赵平闻言眉头一皱,吕原为人倒也宽和,只是他的两个儿子却差了一些,特别是吕原的长子吕澈,为人极是阴沉,城府甚深,刻薄寡恩,虽然有些才能,但德才不符,孔子曾言:“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况且这吕澈也不可能有周公之才。 赵平与这吕澈接触甚多,因此深知他的为人;吕原的次子吕征倒没有他兄长的阴狠,却多了几分残暴,这样的人肯定不是可以依托终身的人。 赵平心中冷笑,这明显是吕原等人的花招。吕原此举也是未安好心,此事不管成不成,都进一步离间了赵平一族与晋阳赵氏的关系,虽然赵平一家与晋阳赵氏恩怨纠葛,但出于种种原因,却也没有正式翻脸,吕原此举无疑将加剧两家的矛盾。 不过祖父和父亲都未向自己提过此事,显然是还未得知。面上便不动声色,轻声安慰妹妹:“元嘉但放宽心,此事自有愚兄解决。某倒要看看他吕征有多少斤两,敢娶赵某的妹子。”说着携着元嘉进了前厅。 王氏得到丫鬟的通报,正在厅中等候。赵平给婶婶行礼请安后,将手中的锦盒恭恭敬敬的奉上,恭声说道:“此乃小侄的岳父搜购而来的长白山参,颇有强身健体之效,爷爷与家父母、婶婶每人两支。请婶婶笑纳!” 王氏含笑接过侄儿送上的山参,说道:“仓舒有心了。”二人闲聊了几句家常后,赵平便即告辞,临走时郑重的说道:“婶婶,此事交给小侄便是。” 元嘉将赵平送至院门外,看着憔悴的妹妹,赵平心中疼惜,轻轻的拍了拍元嘉的瘦削的肩,说道:“妹妹回去吧。” 元嘉点点头,对赵平甜甜的一笑,眼前既有兄长,元嘉因此心事尽去,笑容也越的明媚,此时笑来犹如春花绽放,不可方物。 赵平见妹妹终于有所恢复,心中喜慰,也不再多言,便转身而去。 由于赵平的婶母王氏与元嘉母女二人不想惊动赵麟,因此吕原差人提亲一事并未禀告赵麟。赵平离开王氏所居的别院后,先将此事禀告了父亲赵业,赵业闻听此事后,不敢怠慢,当即便和赵平来到了赵麟的书房中,将事情的原委详细的讲了一遍。 赵麟却是甚为平静,手捻胡须,神色淡然从容,听赵平说完后,淡淡的一笑,问赵平道:“元嘉可同意?” 见赵平摇头,赵麟接着说道:“老夫素闻那吕征平时却不甚安分,此事仓舒自己斟酌便可。” 赵平本来就存了好好教训教训吕征的心思,如今得到祖父的暗示,更是放开了手脚,正好借此机会也让吕征明白晋阳城中并不是什么人都是他吕家能惹得起的。 得到了爷爷的默许后,赵平便要告辞,赵麟轻轻的抬起手,做了一个稍等的动作,看了看赵业与赵平二人,沉吟了片刻,方沉声吩咐道:“仓舒去将秦青等人叫来,便定在今晚酉时吧。”赵平领命而去。 看着赵平出了自己的书房越走越远的背影,赵麟与赵业良久无语。半晌,赵麟方才长叹一声,憾声说道:“可惜仓舒性格散淡,若非如此,我大汉又得一绝世名将!” 赵业点了点头,却未出声,对于自己的儿子,赵业当然清楚,父亲之言诚非虚言!只是赵业同样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仅为人散淡,而且对后汉王朝恶感颇深,想让他为后汉王朝效命,显然是不可能的,想到此处,赵业唯有摇摇头,报之以苦笑。 赵麟话锋一转,喟然叹道:“如此也好,陛下赢弱,我朝怕是无法逃脱败亡之途!怕是便在这几年了!”说着又是一声长叹,充满了不甘、无奈和悲凉的叹声完全体现了赵麟此时的心情,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老臣,最难以接受的便是自己付出一生心力的朝廷惨淡收场,从此消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别说是赵平,就连赵业自己对后汉王朝也是怨念甚深,赵平对后汉王朝的恶感说起来也是赵业造成的,因此赵业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纠缠。干咳了一声,赵业打断了父亲的沉思,说道:“吕原此举显然未安好心,想是欺我赵家!” 赵麟冷哼一声,说道:“鼠目寸光!还真以为我赵家奈何他不得?若无老夫肯,莫说雁门铁骑,便是这晋阳守军又岂会听命于他?” 赵业当然知道父亲此言非虚。赵麟在河北三州军中有着至高的地位,特别是在并州,赵麟的一句话堪比皇帝手中的虎符。并州现有守军十余万,领兵的将领几乎全部是当年赵麟提拔起来的。军中的将领不似那些整日勾心斗角的文官政客,这些将领们大多都是性情耿直的知恩图报之人,还未染上那些政客们的恶习。赵麟不但对他们有举荐之义,更有教导培养之恩,况且其中兵力最强的雁门太守马焕又是赵平的岳父,可以说并州的军权牢牢的掌握在赵家手上。 可惜的是并州大多数的世家并未看到这一点,他们只看到赵麟当年自总督任上被撤职,却并未细想若是一个获罪免职的总督怎么还会拥有堪比诸侯王的封地采邑?他们致力于争夺当时因赵麟免职而留下的权利空白,根本无心顾及其它,到如今已经近乎习惯的轻视于赵家,完全忽视了赵家隐藏的势力。 赵麟轻咳一声,看了儿子一眼,淡淡的说道:“你且回去,待晚上再说。”赵业躬身应是,他已经猜到了父亲的用意!是的,赵家沉寂的太久了,久到晋阳上下都已经遗忘了赵家这个叱咤风云的家族了! 依赵业的猜测,父亲可能会将并州的守军调动一番,以军事来威慑这些蠢蠢欲动的跳梁小丑,想到此处,赵业一向引以为傲的心境竟然不复平日的淡定自若,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心中十分振奋!他毕竟还不到五十岁,雄心壮志虽然已经在平淡的生活中深深的掩埋到了心底,但作为一个曾经的名将,建功立业的心思却始终不曾消失。能够借机复兴家族,做出一番功业,一直是赵业的心愿! 且不说赵业怀着激动的心情离开了父亲赵麟的书房。却说赵平,骑了马之后便直奔城中军营的校场。 吕原为了约束自己这个嚣张跋扈的次子吕征,经过一阵钻营,才请朝廷封了他一个奋威校尉的官职。不得已,吕征每天只得将大半的时间花在军中,毕竟自己的老子虽然是并州牧,却也要好好的巴结军方,他可不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胡混,只得老老实实的呆在军营。 校场外,在校场外守卫的一队士兵看到赵平后,连忙躬身施礼,异口同声的喝到:“见过小侯爷!”赵平勒住了马,翻身而下,微笑着说道:“诸位免礼。秦将军可在?” 一名头目模样的士兵越众而出,躬身答道:“将军正在,小侯爷稍等。”说着恭敬的接过赵平手中的马缰。 赵平点点头,自袖中摸出一锭约莫十两重的银子,顺手抛给了这名头目,说道:“请诸位喝茶。”那头目连忙推辞,赵平笑着摇了摇头,那头目便不再客气,亲自跑到校场上,将正在率领士兵训练的秦青请了出来。 十 教训 秦青身高九尺有余,身材极为雄壮,一张国字脸,配着一身黑色的皮甲使他威风凛凛!作为当朝第一猛将,秦青却不得重用。 其实不只秦青,张维、赵麟这一系将领在张维逝世、赵麟去官后,除了赵麟所在的并州,其余那些将领遭到了世家一系的致命打压,赵麟虽然心痛,却有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昔日的属下或被罢官闲置,或被构陷迫害,相对而言,秦青此时的官职也算高官了。 见到赵平,秦青恭敬的抱拳施礼,口中说道:“末将参见小侯爷,不知小侯爷此来所为何事?” 赵平连忙还礼,也不矫情,直言来意,拱手说道:“闻得那吕征在此,劳烦叔父与诸位将军暂避,小侄……” 秦青见赵平面色不豫,以为吕征惹了赵平,顿时勃然大怒,双目一瞪,怒道:“吕氏小儿竟敢招惹小侯爷,莫非欺我赵氏无人?此事交给末将即可!” 赵平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劳烦叔父,还是小侄亲自动手。” 秦青闻言,越的恼怒起来,对于自许为赵氏门人的他来说,维护赵氏的一切便是他的使命。在并州,由于赵麟的保护,世家血腥的清洗并未波及并州,因此并州将领都得以保全,都如秦青这般自许为赵氏门人,他们把持着并州的军事大权,纷纷以赵氏门人自居。 赵麟虽然多次告诫他们不可如此,但却毫无用处,最后赵麟只得妥协,吩咐他们自己清楚便罢,却也不必摆到明面上来。由此可见赵麟在军中的影响,可笑的是并州的大部分世家对此缺乏根本的认知,纷纷认为赵家已经式微,不足为惧,根本不把赵家放在眼里。 “小侯爷在此稍等,末将这便率人将他绑来,听任小侯爷落!”秦青早已是怒冲冠,话音未落,人已是抢出几步,直奔军营而去。 赵平连忙拦住了怒气冲冲的秦青,看着对自家忠心耿耿的将军,不由得心中感叹,便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秦青。谁知不说还好,秦青本以为只是年轻人之间的意气之争,赵平虽然为人平和冲淡,但吕征却是飞扬跋扈,二人也不是没有冲突的可能,因此只想把吕征绑来稍稍教训一番,让赵平出出气也就罢了。 谁知事情竟然出乎预料,在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秦青哪里还忍得住心中的怒火?不由得暴跳如雷,须怒张,扬声怒骂:“吕原匹夫欺人太甚!我赵家小姐岂是他们这等小人配得上的?” 说着掉头便往营中冲去,赵平见状,连忙将他拦住。这位秦将军显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让他见着吕征可不是随便教训一下的事情了,一个不好可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了。 赵平只想对吕征略施薄惩,一来教训他们吕氏不将赵家放在眼里的无礼之举,二来也打消吕征那可笑的念头,他吕家还没有资格与赵家联姻。因此赵平追上盛怒中的秦青,好说歹说才将他安抚下。 只是赵平先前的打算却以泡汤,秦青无论如何也不肯让赵平独自前去教训吕征,说什么也要同去,用他的话说便是:“一定好狠狠的修理这厮,也好为小姐出口气。少爷你心善,万一那吕征装可怜,少爷十有**便不会下狠手了。属下却不会理他,定要让他知道厉害!” 气势汹汹的秦青与有些无奈的赵平直奔军营内的校场而去,吕征恰好也在,秦青也不搭话,冲到正要行礼的吕征面前便是一脚,正踹在吕征的小腹上,毫无防备的吕征顿时如虾米一般蜷缩在地,脸色苍白,张口欲言却被秦青的一通猛踹将话闷在肚子中。 起先吕征还能在地上翻滚几下,以躲避秦青猛烈的打击,到后来却连躲避的力气也没有了,不过这吕征倒也硬气,受到如此猛烈的攻击,却愣是不吭一声。 正在训练的万名官兵早已是目瞪口呆,不知自家将军为何这么大的脾气,将吕大人的二公子狠揍一通。此时却哪里反应得过来?秦青手下的将领也震惊于秦青的行径,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来拦阻。赵平见状,也是有些乍舌,想不到这位秦将军仍是如此暴烈,却只是冷眼旁观。 秦青犹不解气,顺手抓过一张矮凳,狠狠的砸向吕征的左膝,只听“喀嚓”一声,紧接着便是吕征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众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一拥而上,将秦青拉开。 秦青怒气犹自未消,对拉住自己的众将怒目圆睁,恨恨的从口中挤出一句话:“这厮竟敢背着侯爷打咱们元嘉小姐的主意,岂能轻饶?” 众将闻言纷纷大怒,这些人大多是赵麟当年的旧部,对赵麟自然是忠心耿耿,纷纷以赵家门人自居,如今被人欺负到家中来了,自然是怒不可遏。 众将正要一拥而上,将吕征狠狠的教训一番时,却被赵平拦住。赵平当然不能不栏,若是再被众人揍上一通,吕征的小命可就难保了,赵平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因此躬身施礼,拦住了众将,说道:“众位叔叔且息怒!” 以秦青为的众将连忙还礼,口中说道:“小侯爷有何吩咐?” 赵平叹了口气,劝道:“众位叔父,这厮虽然心怀不轨,却终究是州牧之子,倒也不好伤了他的性命,如今便让他回去吧。”秦青与众将也知道此中的利害,当下便由秦青唤过几名亲兵,将已经昏迷不醒的吕征送回府中不提。 见吕征等人走远,秦青遣散了已无心训练的士兵,与众将簇拥着赵平来到了中军帐之中。待赵平坐好,秦青率领着众将呼啦啦跪倒在地,口中说道:“今日末将冲动,给家族惹了祸事,请小侯爷责罚!” 赵平连忙将秦青等人一一扶起,笑道:“叔叔们此举岂不折杀小侄?小侄本就想好好教训一下吕征这厮!至于麻烦,赵家何曾怕过?” 秦青等人此时却不敢贸然插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小侄出来之时,已征得爷爷同意。”秦青等人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既然赵麟知道此事,那就好说了。 赵平接着说道:“爷爷吩咐小侄请诸位叔叔今晚酉时至家中一叙,不知诸位叔叔有暇否?” 秦青等人连忙答应,“侯爷有命,末将怎敢不从!”算起来赵麟自从离任以来,这十余年中甚少召集他们这些旧将到赵府议事,算上此次也不过三次而已,但每一次都会对并州的格局产生深刻的影响。可以说并州眼下的势力划分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赵家的操控。 十一 边塞风云 三更了!!!欢迎大家多多表书评!有票票的投点票票,没票票的给个收藏、点击也行啊! 比如九年前,若不是得到赵麟的授意,并州军方根本不可能去支持吕原,那么吕原也不可能得任并州牧一职;就算吕原得任州牧一职,若无军方的支持,仅凭吕、徐、祝、王四个家族的联合也根本不是晋阳赵氏的对手,并州的格局当然也就不是现在这种情形了。 “看来侯爷又要有所动作了!”这是秦青等人唯一的念头。 是夜酉时,晋阳诸将纷纷来到赵家,当夜赵麟如何吩咐安排除了几个当事人之外便无人知晓。 第二天,后汉质帝黄龙六年五月初四,并州都尉秦青将并州守军大肆调动,对于以吕原、赵昕等为世家官员的质疑毫不理会。自晋阳、壶关、井陉三处重镇各抽调近半数兵力前往雁门,雁门守军达到八万,自此并州精锐可谓尽在雁门!秦青也以都尉之职前往雁门,协助马焕统领雁门兵事,晋阳兵事由并州副都尉江令统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到了麦熟时节。这一个月间最大的事情莫过于州牧吕大人的二公子被赵平赵公子生生的打断了一条腿这一件了。本来想看好戏的几个世家与晋阳城中的百姓却惊讶的现吕大人竟然生生的忍下了这口气!还对自己的二公子严加看管,这使得众人大跌眼镜,真是大大的出乎预料! 对于这一结果,大多数人不明所以,不明白吕原为何忍气吞声,不予追究。很多人把原因归结在赵平的声望与他的岳父马焕之上。毕竟在并州,赵平的声望之隆,与他的岳父,镇守雁门的太守马焕不相上下;而他的岳父马焕却掌握着并州半数以上的兵力,仅此两点,吕原便不能也不敢随意得罪赵平。事实也差不多正是如此,吕原为了继续得到军方的支持,只得生生的忍下了这口气。 五月二十八日,赵平自祖父的封地孟县返回后,稍作休整,第二天便赶往雁门。并州作为中原抵御鲜卑的第一道防线,每年几乎都要面对鲜卑的两次大军侵犯。 鲜卑是游牧民族,虽然经过数百年的展,已逐渐向农耕文明过渡,但这个民族劫掠的天性依然存在。每年的六月时分,由于田中小麦已经成熟,鲜卑虽然顾及炎热的天气,但粮食的诱惑却也是巨大的,因此虽然不是每年都派兵劫掠,但三五年中总会派出兵马劫掠一番。 而秋末冬初,草原上草枯水消,天气渐冷,已不适合放牧,每年此时鲜卑更会越过长城,到中原大肆劫掠一番。 去岁一战,鲜卑损失了囤积多年的大半粮草,今年定会出兵劫掠,因此赵平早早的便赶到了雁门西陉关,协助岳父防守。 历朝历代的都无法避免北方游牧民族的劫掠,虽然偶尔会出现一些天才的将领,通过他们的努力,能够保卫边境暂时的平安,但这只是暂时的现象,如李牧、卫青等绝代名将毕竟不会经常出现。因此在无法彻底的将游牧文明征服之前,游牧民族的威胁是永远存在的。 四十年前,赵麟的出现,使得后汉王朝的边境安定了一段时间。但十余年前赵麟去官,马焕虽然也是难得的将才,但由于后汉国力渐衰、兵力分散,而鲜卑却被拓跋鲜卑统一国力大盛等故,后汉王朝对鲜卑已经无法形成有效的压制,因此近十年来,边境战事可谓年年不断,烽火连天。 近四十年以来,鲜卑人一直无法跨过雁门,成就他们饮马黄河,扬鞭中原的梦想,赵麟与马焕二人可谓功不可没!前后两位当世名将的据守,犹如屏障一般,拦住了鲜卑的南下之路。 鲜卑当然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因此借赵麟去官、后汉王朝裁撤幽并总督,将边军一分为三之机,十余年来每年都会出兵犯境。特别是去岁,鲜卑更是联合羌族,集结大军二十五万,直取雁门!只是依旧铩羽而归,丝毫未占上风。 自十四岁那年起,赵平每年都会来到西陉关,协助岳父守卫雁门,四年来大小百余战!不仅磨练了赵平的意志,锻炼了他的武艺,更为他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 后汉质帝黄龙六年五月二十九,在安远门的瓮城外,赵平告别了依依不舍的妻子月窈以及妹妹元嘉和青月、小惜、小容几人,与伊娄真直奔雁门西陉关而去。 自东汉末年,由于国力衰弱,内战连连,并州九郡中的云中、定襄、五原、朔方四郡被新兴的鲜卑趁机占领。自此中原不仅丧失了优秀的马场,使中原几无良马可用,更失去了屏障中原的地利之险。 纵观华夏与北方游牧民族的斗争史,论及武力其实中原的王朝并不逊色!强大的匈奴以至现今的鲜卑在与中原王朝的争斗中都未取得绝对的优势,甚至是胜少败多之局。 只是由于北地荒僻苦寒,以草原为主,根本不适合以农耕为主的汉族文明定居。因此每次都只能是被动的防御,即便是主动出击一两次,也只是出于战略上的考虑,根本不可能彻底消灭这些异族。因此,华夏的历代王朝虽然击败了一个又一个强大的异族文明,却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异族对中原的威胁,边患犹存。 鲜卑目前实行的国策无疑带给了中原王朝一个巨大的契机!大力在鲜卑推行汉制的鲜卑皇帝拓跋宏显然有着巨大的野心。他清楚的明白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的天性根本无法建立一个如华夏一般持久而强大的文明! 他有着太多的前车之鉴,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那些盛极一时的游牧文明强则强矣,却无法持久,只能如昙花一现般,最终还是无法避免的消亡在历史的长河中,成为一个仅仅代表存在过的名词而已。 而南方的华夏文明却是历久不衰,这个民族不仅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和韧性,更有着恐怖的同化能力。或许会有低潮,却永远不会消亡! 拓跋宏组织了大量的学者文人,甚至不惜一切代价的从中原地区招揽了一些饱学之士,全力研究华夏文明为何会有如此强盛的生命力! 历十数年之功,终于得出两点结论,那就是城市与土地。 有了城市便有了固定的居所,有了土地便有了生活来源,仅此而已。 拓跋宏大受启,立即在鲜卑大力推行汉制,虽然遭到了巨大的阻力,但拓跋宏改革的决心却丝毫都不曾动摇。从自中原夺来的云中、定襄、五原、朔方四郡开始了他的改革之旅。 十二 始末 云中、定襄、五原、朔方四郡汉人居多,虽说土地贫瘠,但这里的汉族仍以农耕为主,加之这四郡又是进攻中原的战略要地,拓跋宏当然要交给自己的亲信将领掌管,因此拓跋宏的改革之路在这四郡并未受到太大的阻力。 在接下来的都高柳等地虽然受到了一定的阻力,但高柳靠近中原,更由于地理的原因不适合放牧,因此生活在这里的鲜卑人已经逐渐放弃了游牧的习性,虽然朝中的一些守旧派极力阻拦,但在拓跋宏的铁血政策之下,反对的声音很快便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吾皇英明,圣明烛照等等的歌功颂德之声。 拓跋宏的改革进行的顺利无比。 但这样的国策势必会延缓他们南下中原的步伐,这无疑留给了后汉王朝一个巨大的机遇,无奈质帝的昏庸,加之国力的日渐衰退,如今的后汉王朝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根本无力顾及其它。 未时时分,赵平和伊娄真来到了雁门西陉关,作为抵御鲜卑的第一道防线,同时也是最坚固的一道防线,依山而建的西陉关雄峻异常,谓之天险也不为过。 并州苦寒、多山,地广人稀,虽然民风剽悍,但由于人口不多,加之后汉王朝国力的衰退,无法给予并州有效的支持,因此即使有马焕这等名将,也仅仅是勉力支撑着目前的局面而已,根本无力反攻。 比起全民皆兵的鲜卑,并州这十余万守军最多也只能做到防守。所幸鲜卑骑兵不善攻城,更由于技术方面的原因,无力制造大型的攻城武器,再凭借着守将的才能以及雁门的地利,雁门才始终掌握在后汉王朝手中,屏障这中原地区的平安。 不过若是没有雄厚的实力作为后盾,雁门终有陷落的一天,这绝非危言耸听,而是事实!云中、五原、朔方、定襄四郡便是铁证。 麦翻金浪的收获时节,烈日炎炎,挥汗成雨,西陉关上旌旗漫卷,迎着盛夏的南风猎猎作响。全副披挂的马焕、秦青二人与一袭青衫的赵平三人在亲兵的护卫下与几名将官正在巡查关上的防务。 “自云中、五原、朔方、定襄四郡被鲜卑占据,距今已有四百余年!”秦青面色凝重的说道,“国朝之初,大将军姜维曾率军八万征伐鲜卑,以期收复失地。无奈当时天下初定,生民百不遗一,以将军之才,收复失地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耳!大将军却无奈退兵,究其原因,纵然收复四郡,却也无力固守。” 秦青作为军中第一猛将,武艺当然高强,但若以为他只是一勇之夫便大错特错了。论起用兵,秦青虽然比不上马焕,却也不会差的太多,否则也不可能被赵麟启用。 “是啊,当时并州仅剩不足百万人口,兵源严重短缺,此其一也;其二土地大半荒芜,民生凋敝,无法供应军需。有此两点,大将军当然不会冒险,因此只好退兵。”一身鱼鳞玄甲,身材略显瘦削的马焕接过秦青的话头补充道。 自马焕任雁门太守以来,十余年间几乎年年征战,这才力保国门不失,实在是劳苦功高!朝廷为了安抚边军将领,将马焕的官衔越升越高,至今已是仅次于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的卫将军,位比三公,官职却仍是雁门太守;只不过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都是荣衔,并无实质的权利,只是朝廷出征时,封给领兵将领的官职。以卫将军之职领一郡太守,在历朝都是仅见。 在军中也是分派系的,赵麟当年是太尉张维的属下,这是一派,以张维为,是平民派,全是靠自己的军功挣来的官爵;另一派则以京师李氏为,这是标准的世家派系,李氏为后汉六大世家之一,依附于李氏的基本是都是大大小小的世家。 如今张维去世,赵麟去官,平明一系将领不得重用也是情理之中之事。 “经过数百年的展,鲜卑将云中、定襄二郡合并,仍称云中郡,已被经营的固若金汤,制所也由云中改为盛乐,成为鲜卑进攻我朝的跳板。”说着,马焕轻叹一声,“我朝国力渐衰,已是无力收复失地了!”说完又是一声长叹,意态萧索,显然是心怀激愤。 “盛乐、平城的探子可有消息送回?”秦青转头问一名将军打扮的军官。 那名军官不敢迟疑,抱拳答道:“启禀将军,平城的步六孤勇已经整兵备战,盛乐的拓跋寿却是无甚动作。” 情况倒也比较乐观,毕竟鲜卑也无法支撑连年的征战,特别又是新败之后,大规模的战争已是无力动。如此一来也仅仅是小规模的袭扰、劫掠。然而马焕、秦青二人面色仍显沉重,赵平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窍 自马焕就任雁门太守以来,大力鼓励雁门民众开荒垦殖,对于开垦的荒地,所有权归官府,由官府登记在册之后,给农户地契。种子与农具由官府提供,官府收取四成收成作为赋税,除此之外全归开垦者所有。 如此一来,雁门民众纷纷响应,就连别郡百姓也多有迁来雁门。不过数年的时间,便在这西陉关外开垦荒地十万余亩! 如今的后汉王朝,土地兼并空前严重,土地大部分被各世家士族吞并,平民们失去了自己的土地,便不得不依附于各个世家,成为他们的佃户,每年的收成至少要上交给世家七成以上,剩下的粮食根本保证不了温饱。 于是,当马焕这一政策推出后,得到雁门民众的大力支持,只不过关内的土地大多被世家大族吞并一空,因此以在关外开垦的土地居多,虽然有一定的危险,但土地、粮食的诱惑是巨大的,因此雁门民众在雁门西陉关外大肆开垦荒地。 小麦已经成熟,正是收获的季节,作为并州乃至整个北方最重要的农作物,如何确保小麦的顺利收割,乃是目前的是当务之急,马焕、秦青二人所担心的正是这个。 赵平对此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这虽然是鲜卑用滥了的招数,但偏偏令这几位当世名将束手无策。鲜卑的骑兵都是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而鲜卑又占据着最优秀的马场,单纯比较骑兵,至少在马匹上,中原的骑兵落在下风! 当然中原骑兵也有优势,精良的装备、系统全面的训练是鲜卑骑兵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每年鲜卑派出的骑兵都在五万左右,而且分散异常,最多也不过是千余人为一队。鲜卑王庭的目的很简单,既能练兵,又有战利品,这样划算的买卖自然无人会傻的拒绝,况且是鲜卑这等天性便只知掠夺的民族。 十三 定计 多谢大家的票票!!再更一章! 傍晚还有一章!请大家支持我吧!!! 雁门肯定无法分出过多的兵力出关打击这些游荡分散的骑兵部队,毕竟雁门的兵力处在劣势,而且确保西陉关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当然马焕也不是那等坐以待毙之人,否则也不能被称为当世名将,只是他所能支配的兵力实在少的可怜,只能守住几处重要之所,无法全面防守那些蜂拥而至的鲜卑骑兵。 一时间,三人陷入了令人压抑的沉默之中,赵平的心情也是沉重异常。 生平第一次,赵平对自己素日的做法反思起来。由于自己的性格,使得赵平对功业看得极淡,而且由于家人的遭遇,使得赵平对后汉王朝颇有怨恨之心,实在无法毫无芥蒂的为其效命。 此时看来自己却是狭隘了!赵平心中暗叹。无论后汉王朝如何腐朽,这中原大地毕竟还是自己的祖国啊! 想到此处,赵平不觉已是冷汗满身,十多年来一直压在赵平心中的大石轰然粉碎,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涌上心头。此时赵平灵台无比的空明自在,思绪也越的活跃起来。 如电光火石般,一个绝妙的主意划过脑海!赵平不由得面露微笑。 秦青眼尖,看到赵平轻松无比的微笑后,心中一动,连忙轻咳一声,对马焕施了个眼色,马焕与秦青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现了一丝欢喜。 赵平的军事才能这两位名将早已领教过!赵麟为了培养自己的孙子可谓是大费功夫,赵平十四岁起便被派到了雁门参加对鲜卑的战斗。闲暇之余更是与祖父、父亲、马焕、秦青几人轮流过招。 这可不是简单的纸上谈兵,而是各带几千兵马的实战演练。从赵平十六岁那年起,赵平便在与这几位名将的对抗中不落丝毫下风,论及战略布局等方面甚至就连赵麟都自叹不如。去岁那如梦幻般的一战犹在众人眼前一般,不仅成就了赵平的赫赫威名,更使众人领略了赵平惊才绝艳的军事才能。 马、秦二人见赵平这幅模样,便知道赵平已经有了破敌之计。秦青性急,不由分说,拉着赵平便回到军营之中。这毕竟是军事机密,而鲜卑的细作却是无处不在的,为了防止泄漏军事机密,三人来到了戒备森严的军营之中。 在马焕的中军大帐内,赵平也不矫情,反正都是自己的父辈,根本不必顾及什么。 赵平径直走到地图之前,用手一指善无,说道:“善无与平城、盛乐成鼎足之势,地理极为重要!然鲜卑自恃有盛乐、平城守军接应,因此只有万余人驻守!我等可趁势强攻善无,由某率一支人马出击,攻占善无!” 马焕与秦青二人听的连连点头,赵平此举暗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兵法要义。 “平城的步六孤勇、盛乐的拓跋寿定会拼死相救!小婿便在此处吸引敌方援军;岳父与秦叔叔却率军埋伏于附近,只待对方援军到来,与某兵合一处,趁势袭杀援军!不过雁门却不容有失,因此守卫雁门之事还需仔细商议。” 马焕、秦青二人闻言默默沉思,思索着赵平此计的可行与不足之处,顿时中军大帐中陷入一片静默之中。 过了良久,秦青不由击节赞叹:“妙计!便是孙武复生,武侯亲至,也不会有比此计更高明的计策了!” 当下三人就此中的一些细节做了详细的讨论、安排,一切商定之后,已经是戌时时分了,几人这番商讨,不觉间已经是几个时辰。秦青站起身来,长长的吐了口气,吐气开声,“嘿”的一声低喝,便在密室中练起拳来。 马焕与他知交数十载,自然了解他这些习惯,因此也不理他,摇了摇头,径直来到门后,对门外的亲兵吩咐道:“取饭来。” 赵平这才省起自己一天都未曾用饭了,自从未时与伊娄真来到西陉关,将伊娄真安顿好之后,便与岳父来到关上,巡查防务,紧接着又商定退敌之策,到如今已是戌时。 秦青一套拳堪堪打完,马焕的亲兵已将酒饭取来,秦青一把将酒坛抢在手中,拍开泥封后,仰头便是一阵猛喝,待半坛酒落肚,秦青才恋恋不舍的放下酒坛,意犹未尽的摸了摸嘴,埋怨马焕道:“你这里什么都好,只是酒太少!一天就这一坛,只够润喉的。” 马焕似笑非笑的瞪了他一眼,沉声说道:“军中不许饮酒,这是历朝铁律!某不过是看你可怜才每天给你一坛酒解馋。便是你在晋阳恐怕也是每天只有一坛吧?” 秦青一愣,讪笑几声,说道:“侯爷不许小弟多饮,其实小弟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十坛八坛的不在话下!”说着又是几声干笑,央求马焕道:“今日小侯爷思得妙计,今年鲜卑已不足为患,请兄长开恩,让小弟畅饮一番可好?” 马焕苦笑着横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秦青顿时大喜,几步冲到门外,大声吩咐门外的亲兵道:“快快取酒来!越多越好!”说完将手中的半坛酒一饮而尽。 赵平的这个计划中,最为关键的有两点,一便是如何保证赵平在盛乐、平城二地的鲜卑援军到达之前攻下善无;二则是攻下善无后如何牵制自平城、盛乐二地赶来的援军,给伏兵制造更好的时机!把这两点解决,此计便成功了大半!剩余的一小半便看拓跋寿与步六孤勇二人配不配合以及自己这边的准备了。 平城本属定襄,由秦时始置,到东汉末年时,被鲜卑吞并,之后又与云中郡合并,并将治所由云中改为盛乐。 由于鲜卑是游牧民族,对于建筑并不擅长,因此数百年下来平城的改动几乎没有,只是加固了城墙,将护城河拓宽了许多而已。 步六孤勇正坐在平城自己府邸的书房中,这所东汉时的建筑虽然经过数百年岁月的侵袭,却依旧富丽堂皇,无时无刻不向世人昭示着建筑者的非凡技艺。 步六孤族原本是依附于东部鲜卑的一个小小的氏族,东部鲜卑被拓跋鲜卑吞并后,步六孤族便依附于拓跋族。这无可厚非,毕竟能够生存下去才是正道,找到一个足够强大的靠山,并生存下去便是这种小部族的唯一目标;与生存比起来,其他的一切都是次要的。况且象步六孤族这样的氏族根本属于无足轻重的小族,没有人会关心他们的生死。 依附于拓跋氏之后,步六孤勇便率领着自己部族的战士在大将军、拓跋宏的弟弟拓跋寿帐下效命。在一系列的战斗中大放异彩,表现出了过人的军事天赋,为鲜卑的安定立下了汗马功劳,短短的五年间步六孤勇便由一个小小的千夫长晋升为前将军,掌管鲜卑六镇兵马之一,风头一时无二。 十四 布局 送上第三更,请各位多多支持啊!!! 坐在书房里的步六孤勇一身华丽的锦袍,他是鲜卑皇帝拓跋宏改革的绝对拥护者!可能是驻守在平城的时间长了,步六孤勇现自己已经完全融入了汉人的生活之中。 三餐是汉人精美的菜肴,而不是腥膻的羊肉;衣服是华丽的锦袍,族人那种未加硝制便胡乱穿在身上的羊皮,步六孤勇连看一眼的勇气都已经失去了;住的是汉人坚固美观且又冬暖夏凉的宫殿,族人那四处漏风的帐篷步六孤勇连想都不想。 步六孤勇经常告诫自己不要被汉人的奢靡迷住,却始终无法抵挡汉人华丽绚烂的文化,终于沉迷于其中而不可自拔。 这只是汉人一个边远的小城,便已经如此灿烂辉煌,步六孤勇不敢想象汉人皇帝所居的都城将华丽成一幅什么模样!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步六孤勇的遐思,看着匆匆忙忙跑进来的弟弟,步六孤勇甚为恼火,眉头一皱便要出言呵斥,不想弟弟却是抢先一步,将手中的一副羊皮卷递给了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哥哥,大事!大事!” 步六孤勇不动声色的接过弟弟递给自己的羊皮卷,缓缓的打开,待看到卷中的消息时,手上的动作不由一滞,心中虽然大惊,面上却不露声色,挥了挥手,示意弟弟可以离开了。 心情紧张的步六孤武带着满腔的钦佩之情离开了哥哥的书房,心中一边想着,哥哥果然非同常人,如此大事竟如无事一般!看来是胸有成竹了!却那里知道自己的哥哥眼下也只是故作镇静而已。 且说步六孤勇,看着手中的羊皮卷,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不过仅仅数息功夫,步六孤勇便已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的确不愧名将。 看着羊皮卷上仅有六字,“汉军攻城,援!”落款是仆兰罗。步六孤勇越想便越觉此事大有蹊跷!不由犯了思量。 平城、盛乐、善无三城成鼎足之势,乃是屏障京城高柳与后汉往来的门户,善无城中驻守的兵马虽不多,却也足有一万铁骑!而且善无离盛乐、平城二地也仅有数十里路,万一有变,盛乐、平城的援军顷刻即至。汉军实在没有理由攻打善无! 况且去岁一战不仅己方伤了元气,即使是胜利一方的汉军也是伤筋动骨,应是无力出战才是。 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步六孤勇实在是不想节外生枝。经去岁一战,平城囤积了多年的粮草损失了大半,自己麾下的数万将士总不能饿着肚子打仗,因此步六孤勇打定主意要在今年大肆的劫掠一番。 此时仆兰罗却来求援,步六孤勇下意识的就想拒绝。只是善无至关重要,若是无事便罢,若真的被汉军攻下,自己不顾大局,坐视友军遇险而置之不理的罪名可就落实了。 苦笑了一声,步六孤勇无奈的离开了书房,正要前往军营,却见弟弟又是满头大汗的捧着一卷羊皮书跑了进来。步六孤勇也无暇说话,接过羊皮卷便看,他的脸色终于一变,根本无暇顾及这两封求援的书信为何前后相差不过片刻,顺手将羊皮卷抛给了弟弟,步六孤武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赵平攻城,危矣!救!” 看到“赵平”二字,步六孤武不由怒上心头,去岁哥哥的失败一直被步六孤武视为奇耻大辱,因此步六孤武恨极了赵平,自己心中如天神一般的哥哥怎么可能败给百无一用的汉人?于是步六孤武一直想着要为哥哥报仇雪恨,却根本未想到凭自己那点实力,赵平根本连正眼都不会瞧他一眼。 因此看到是赵平捣乱,步六孤武咬牙切齿的说道:“哥哥,只需五千人,小弟定将那赵平小儿的脑袋取来!” 步六孤勇看了弟弟一眼,自己这个弟弟勇则勇矣,但说到计策谋略,那真是七窍通了六窍,还有一窍不通,心道:我都不敢夸这个海口,你倒是能耐了!便是给你五万,恐怕也无法摸到赵平的一片衣角。 不过此时步六孤勇却连教训的心情都没有了,压下心中的那丝担忧,平静了一下自己因赵平而起伏的心情,淡淡的说了一句:“先去军营,击鼓升帐!”步六孤武不敢违拗,只得悻悻的走了。 步六孤勇心中长叹:又失了先机!他已隐约的感觉到赵平此举必有阴谋,为的可能就是牵制自己与拓跋寿的兵力。只是这个念头来得太快,如电光火石般,使步六孤勇根本未来得及抓住这个一闪而逝的念头。 况且见识过赵平的手段之后,步六孤勇知道自己如不救援的话,善无那一万守军还真不能守得住。 鲜卑骑兵,用于野战自然无往而不利,但用来攻城、守城却就差强人意了。 来到中军大帐,步六孤勇威严的目光扫过麾下将领,沉声说道:“汉人欺我太甚,竟出兵攻打善无!仆兰罗将军前来求援!”说着将手中的羊皮卷一晃,见众将的目光都盯在自己手中的羊皮卷上,步六孤勇也不多言,将手中的羊皮卷顺手抛给了自己帐下的第一悍将拔略氏的拔略布。 拔略氏与步六孤族一样,原本都是依附与东部鲜卑的氏族,东部鲜卑败亡,复又降于拓跋鲜卑。只不过步六孤氏因为出了步六孤勇这样一位名将,因此在鲜卑各族中名声大噪,已然站稳了脚跟,而拔略氏并未出现一个如步六孤勇般的将才,为了不使自己的部族被别族兼并,拔略氏只得接受步六孤族的翼护,代价便是自己族中的勇士必须无条件的服从步六孤族的调遣。 拔略布接过羊皮卷一看,脸色不由一变,步六孤勇帐下的将领基本上都经历了去岁一战,对那一战的失败可谓刻骨铭心,对赵平更是既畏且恨。 鲜卑人大多性格直率,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因此拔略布不假思索的说道:“那赵平端得厉害!将军,我们还是小心应付才是!” 众将此时已从羊皮卷中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听拔略布如此说,纷纷点头称善,除此之外却是毫无建设性的建议。 步六孤勇心中一阵无力,自己帐下的这些将领,冲锋陷阵个个都是一把好手!但若是靠他们为自己出谋划策,却是连想都别想了。 自己的根基太浅,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步六孤勇心中长叹。 步六孤族只是一个小部族,而自己虽被皇上封为前将军,掌管鲜卑六镇兵马中的一镇,但在鲜卑朝堂,无论影响还是声望,都无法与那些同僚相提并论,因此投靠他的人并不多,可用的人才更是少的可怜,遇事只能靠自己拿主意。 十五 备战 看着乱成一团的部将,翻来覆去只是“赵平厉害,需要小心”之类的废话,步六孤勇一阵心烦,将桌子一拍,喝到:“听我号令!” 众将顿时安静下来,齐刷刷的望向步六孤勇。步六孤勇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双目冷冷的扫过帐下众将,看得众将心头寒,却不敢避开他的目光,只得硬起头皮,抗拒着步六孤勇的目光。 终于,步六孤勇收回自己的目光,开始调兵遣将,众将这才松了口气。 “拔略布,命你率领本部人马,与阿武所部留守平城。”步六孤勇还是留了个心眼的,他怕赵平来个声东击西,而平城又是他的大本营,决不容有任何闪失,于是便将手下的第一悍将与弟弟留下,也好保全自己的大本营。拔略布听了,心中却是老大不愿意,面上自然便有了几分不豫之色。 步六孤勇看在眼里,怒在心头,阴冷的目光牢牢的盯在拔略布身上。拔略布正要推辞,却被步六孤勇阴冷的目光一扫,顿时没了开口的勇气,只好躬身领命。 也难怪拔略布不乐意。鲜卑的军功计算与中原不同,不论胜败,都是以斩多少来计算军功的,因此即使是战败,只要能够杀死够多的敌军,也完全能够获得丰厚的奖励,而鲜卑对于军功的封赏向来是极为丰厚的! 见拔略布沉默下来,步六孤勇也不为己甚,继续调派人马,步六孤勇能够在短短的几年中凭借军功升任鲜卑的六镇将军之一,自然有着非凡的才能,因此不可能仅仅凭借着仆兰罗的一面之词便闷头出兵,相反步六孤勇十分谨慎,只听他吩咐道:“可地延那,命你帅一万兵马前往善无,探听敌军虚实!” 那名唤可地延那的人一愣却也不敢问,只好硬着头皮领了将令。步六孤勇暗暗叹了口气,心中大感无奈,怎么这些人全是榆木脑袋啊!只得接着说道:“本将军自会亲率大军相随,若那赵平真有攻取善无之心,必定不会轻易的让你靠近战场,而会分兵拦截与你,届时本将军自会杀他个措手不及!你可明白?” 众将闻言,顿时纷纷称善,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可见拍上司的马屁在任何地方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即使是心思简单的鲜卑人也不例外。 听着部下翻来覆去的那几句陈词老调,步六孤勇着实懒得与他们计较,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好了,下去吧。可地延那,你留下,本将军另有吩咐,其余众将明日卯时随本将军出战!” 且说赵平,他这条计虽然绝妙,其实也是险极!单是雁门便不容有任何闪失!必须留下足够的兵力防守雁门,因此赵平能够调动的兵力并不多,兵力上处于绝对的劣势。 而此战的关键却在于尽可能多的歼灭敌人,这样的仗打起来对兵力的要求是极为苛刻的。若非兵力、战况等方面占据绝对的优势,根本没有人会打这种歼灭战。这几乎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因此赵平与马焕等人商议后决定,也不是非要歼灭敌军多少,只要能够尽量牵制敌军,使他们无力分兵劫掠便是胜利。 雁门此时仅有八万人马,而仅步六孤勇的平城大营便有八万大军,虽然经过去岁一战,步六孤勇的八万大军损失了不少;但还有盛乐的拓跋寿,拓跋寿帐下更是兵多将广,足有十万余人马! 虽说不论是步六孤勇还是拓跋寿都不可能尽起大军前去救援善无,他们也怕这是汉军的声东击西,万一兵力尽出,自己的守地有失那就不划算了。这二人也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这点起码的戒备还是有的;但二人也就无法继续以往的行径,分兵劫掠,赵平所趁的,正是这一点。 至于消灭这二处救援平城的援军,也并非不可能;在合适的地点、时机,又有马焕的指挥与自己的配合,消灭一两万援军还是很有把握的。 赵平此番攻打善无,只率领八千人马,攻城器械却是带了不少,井栏、冲车、霹雳车等共带了一百余台,就连极为宝贵的守城弩也带了两具!守城弩不仅能够守城,便是用来攻城也是锐不可当的利器。也难怪仆兰罗大惊失色,善无本身只是一个县城,城防薄弱的很,根本无法抵御这么多攻城器械的轮番攻打。等他拼死送出求救书信时,善无已经易主了,幸运的仆兰罗只身逃窜,只是他的一万大军尽墨。 仆兰罗本来也不至于如此惨淡,虽然赵平有着绝对先进的攻城器械,但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消灭龟缩在城内的守军。只怪仆兰罗接到密报,说是赵平要来攻打平城,仆兰罗便存了伏击赵平的念头,他也不想想,赵平是他能够伏击的人吗?因此仆兰罗的五千伏兵被赵平尽数歼灭! 赵平携大胜之势直扑善无,仆兰罗被打得怕了,一边派人求救,一边龟缩在城内始终不出。但士气全无的鲜卑士兵如何能够抵挡赵平的攻势?仅仅两天的时间便被赵平攻占了善无。赵平巧妙的拦截了连日来被仆兰罗派出求救的信使,等他们将求救书信送到盛乐、平城二地时,善无已经易主。 不过大出赵平意料的却是盛乐拓跋寿的援军始终未到!盛乐离善无仅有数十里路,按说拓跋寿的援军在收到求救信的当天便能到达,如今却是赵平攻下善无的第二天了,拓跋寿始终稳坐钓鱼台,既不出兵救援,也不如往年一般派出大大小小的骑兵队伍在西陉关外劫掠、袭扰。倒是远在平城的步六孤勇应对积极,已经派出了一万援军,正在前来的途中,而步六孤勇自己更是亲率两万大军随后。 事有反常必为妖,而拓跋寿在此事的处理上却是极为反常的。若是拓跋寿及时出兵,定能给刚刚攻下善无的赵平造成巨大的损失。事实却是拓跋寿对于善无的陷落坐视不顾,按兵不动。 “难道拓跋寿已经现了自己的意图?”在善无城墙上巡视的赵平暗暗思量。 善无城的地理位置虽然很重要,但若无后方的支持,这里就是一座孤城,战略价值并不大。以后汉此时的国力显然不可能有效的支持善无,若非如此,马焕早已将善无攻下了。 拓跋寿可能正是看破了这点,认为汉军并无余力经营善无,迟早还是要退兵的,因此袖手旁观。 当然也可能有别的原因,鲜卑眼下是多线作战,西北的突厥正在兴起,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鲜卑当然不会坐视突厥的兴起,因此尽全力打压;而北方的丁零、坚昆经过鲜卑数年的攻伐,也处在灭亡的边缘,鲜卑自然也不可能放弃即将到手的领土。 正因鲜卑多线作战,他的国力根本经不起如此长时间、大规模的战争。有鉴于此,拓跋寿的举动便颇令人寻味了。 十六 战云 拓跋寿贵为鲜卑的大将军,又是鲜卑当朝皇帝的弟弟,即使坐视善无被攻下的罪名成立,鲜卑皇帝拓跋宏也不会责罚与他;但步六孤勇便不同了,他并没有拓跋寿的声望与权势,因此即使知道善无最终还是会被汉军放弃,也不敢不来救援。 赵平当然乐得见此,拓跋寿按兵不动正好便于他将步六孤勇、拓跋寿二人各个击破。审时度势、洞察敌情是一个优秀的将领必须具备的才能,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才能有针对性的做出具体的战术安排。很显然,赵平在这一方面堪称老到,他准确的判断出了拓跋寿的意图,因此便在以后的战斗中占了先机。 不要小看先机在战争中的重要性。两个人打架都讲究个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何况是一场战争?后制人也不是不可,但这却要看双方实力如何了,如果一方的实力高出对手,后制人也不是不可以;如果对战双方实力均等,那么占得先机的一方自然更容易取得胜利;如果实力不济,便是占据再大的先机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赵平的军事素养比起拓跋寿、步六孤勇二人明显要高出不止一筹,但兵力却比不上拓跋寿、步六孤勇二人。因此,已占得先机的赵平让此时的双方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赵平连夜将自己的作战计划派人报给了自己的岳父,在善无休整了一夜后,第二天一早,赵平将一些伤员与善无城中的万余汉人百姓一起撤回雁门。赵平率领着其余的六千余人马据城而守,等待可地延那的到来,此时可地延那的一万铁骑距善无已经仅有二十余里。 为了将步六孤勇引入圈套,赵平必须将可地延那拖住,打消步六孤勇的疑虑,待他加入战团之后,马焕的伏兵趁势杀出,与赵平形成合击之势,届时即使是步六孤勇这样的百战宿将也只能接受失败的命运。此战若胜,步六孤勇至少在今年已无余力进犯雁门。 仆兰罗兵败弃城而逃后,伊娄真提出的追袭之计并未被赵平采纳。这使得伊娄真大为恼火,此时即将与可地延那短兵相接,伊娄真誓要在两军阵前取可地延那的级,以祭奠父母以及族人的在天之灵。 可地延氏也是曾经依附于东北鲜卑的一个部族,不同于步六孤氏这样的小部族,可地延氏是东部鲜卑六大部族之一,当年拓跋宏亲率大军征讨东部鲜卑,双方本是势均力敌,却因为可地延氏的临阵倒戈,使得东部鲜卑最终败亡,因此伊娄真对可地延氏的仇恨更甚于拓跋氏!这是常理,不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背叛者永远都会遭到唾弃与诅咒。 赵平此番率领的部队以步兵为主,虽然攻下善无之后仅剩六千余人,但面对不擅攻城的鲜卑骑兵,只要粮草、军需不缺,即使是步六孤勇平城大营内的兵马齐出,赵平也有足够的信心使步六孤勇无功而返。当然赵平的目的并非是守住善无,而是将步六孤勇的援军拖住,留给岳父足够的时间布置,务求一战成功,歼灭步六孤勇这三万援军。 在城楼上,赵平、伊娄真二人密切的关注着随时会到达的可地延那军。如果目力够佳的话,此时已经能够隐隐的现骑兵行军时马蹄扬起的尘土。 可地延那虽然只是一介武夫,但多年来征战所积累的经验告诉他,在战前保存住士兵的体力是很重要的,因此在遇到了惨败的仆兰罗后,他识相的慢下了自己的行军度,反正善无已经失守。依那些汉人对于土地城市的执着来看,既然已经将善无攻下,便没有轻易放弃的可能!还是与将军会后后再说吧,可地延那心中暗暗的盘算着。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判断,为了稳妥,他还是派出了斥候。 他实在不明白汉人对于城市、土地的那份执着是从何而起的,在他的意识里,城市、土地都是无足轻重的,只要他手下的勇士们还在,这广阔的草原便是他们的家,成群的牛羊便是他们的食物。只要有草原,有牛羊,鲜卑的勇士便永远不会失败! 听着斥候的报告,赵平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动,一旁的伊娄真一看赵平这幅样子,心中却是思绪万千。她与赵平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以她对赵平的了解,这个人性格沉稳,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但此番赵平提出的作战方略,伊娄真却是毫无信心。 以她看来,由于兵力上的劣势,固守雁门是最好的选择,鲜卑的游骑袭扰战术根本不必理会,反正只是损失一些粮食而已,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然以伊娄真对拓跋氏的仇恨,她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机会,赵平主动出兵自然是她求之不得的。 而且眼下伊娄真的身份也有些尴尬,虽然赵平为人宽和,赵府上下也不因她是鲜卑人而有所怠慢,但伊娄真的自尊却不允许自己总是这般寄人篱下,她需要的不是怜悯而是尊重,她明白赵平收留自己的目的是能够在与拓跋氏的战争中起到作用,虽然是合则两利的合作关系,但由于自己实力过于弱小,却只能处于依附的地位。 看着一脸平静的赵平,伊娄真心中泛起一丝无奈,自己永远也无法过此人,伊娄氏的复兴之路肯定要控制在此人手中,届时就算是伊娄氏复辟,也只能是臣服于汉人的一个属国,而无法如翱翔于蓝天的雄鹰般自由自在,想到此处,伊娄真不由心情大坏。 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遮天蔽日的尘土弥散在空中。三万铁骑形成的洪流只是那份恍若实质的冲天杀气便已让人心惊。 看着蜿蜒数里的鲜卑骑兵,赵平心中波澜不惊,平静的犹如闲庭信步。冷静的吩咐着城上的士兵仔细防范,并亲自率人将特意带来的两具守城弩安装好。这种守城弩射程惊人!可达惊人的千丈!弩箭长有一丈,粗如人臂,射程之内穿金裂石,无坚不摧! 鲜卑人在守城弩上吃足了苦头,不少猛将便是被这种守城弩射杀。守城弩一般用于摧毁敌军的攻城器械,但限于鲜卑人的科技水平,攻城器械并不是他们能够制造出来的,因此守城弩在很多时候只是起到震慑作用,毕竟弩箭的造价很是昂贵,浪费不起。 更新的晚了,请各位见谅! 十七 激战 望着越来越近的鲜卑铁骑,伊娄真缓缓的拉下覆面的面具,目中闪过一丝坚定,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亮银长枪,对赵平说道:“让我去冲杀一阵!” 赵平微微一笑,对迫不及待的伊娄真说道:“不急!”说着又将目光转向越逼越近的鲜卑人,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看着赵平的冷笑,伊娄真不由一愣,她很不明白,为何一个人即使面露不屑的冷笑时,却仍然无损那种平和淡泊的气质? 伊娄真一直认为一个人冷笑时是最阴险的时候,这种时候一般都是算计人的时候。但赵平的冷笑却使她丝毫感不到一丝的阴险,她终于明白,原来气质这种东西是一个人特有的,就如西子捧心,这是西子特有的美,若是东施来做,那就是东施效颦,贻笑大方了。 可地延那远远的看着戒备森严的善无城,心中长长的舒了口气,因为步六孤勇对他按兵不动的表现很不满意,认为他是临战怯阵!但可地延那可以嘎仙的名义起誓,他只不过是打算与步六孤勇会合后围困尚留在善无的赵平而已。 幸亏可地延那派出的斥候带回了有利于可地延那的消息,赵平果然据城而守,并未退兵。步六孤勇这才不再追究可地延那的怯敌不前,贻误战机之罪,二人于是兵合一处,直奔善无而来 此时已近午时,步六孤勇的银狼大旗静静的垂在旗杆上,烈日当空,微风不动,如火球一般的烈日将步六孤勇的部队晒得无精打采。铁塔一般的旗手赤着上身,奋力擎着象征着鲜卑六镇军队武威的银狼大旗!坟起的肌肉混着汗水被烈日映得闪闪亮。 阵中的步六孤勇马鞭一挥,止住了队伍的前行之势,看着近二里之外的善无城,步六孤勇明白凭借自己部队现在的士气,显然不是攻城的好时机,因此只好心有不甘的下令:“就地休息!” 几位将领立刻传令下去,分出几支兵马轮流戒备之后,其余的鲜卑士兵纷纷下马,拿出水囊狂灌,以缓解难捱的暑气。善无城外一马平川,步六孤勇即使想找个阴凉的地方都找不到,无奈之下三万大军只好在炎炎的烈日下硬撑。 赵平与伊娄真在城楼上看着步六孤军的狼狈情形,伊娄真将手中的亮银长枪重重的往地上一顿,坚硬的城砖顿时碎裂。伊娄真无视赵平对她破坏城砖的不满,再次要求出战,“把你的斥候队给我,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赵平摇了摇头,说道:“此时当以袭扰、诱敌为主,你性子急躁,却是无法担当。”说完不再理会咬牙切齿的伊娄真,指着步六孤勇派出的那千余名游弋在大军外围负责警戒的骑兵,对立在自己侧后的一位年约二十三四的青年说道:“赵峰,你率一百斥候,将对方的警戒打乱!敌军若追,可回城!” “赵军,命你趁乱绕过鲜卑大军,去至马将军处,禀告家岳,未时准时进攻!届时某举火为号,若见此处烟尘大起,立即引军攻打!”赵平接着对身后的另一名青年吩咐道。 “诺!”赵峰、赵军二人领命,对赵平抱拳一礼,在“哗啦哗啦”的铁甲擦响声中转身下了城楼。 伊娄真羡慕的目送二人下了城楼,不满的对赵平说道:“我如何就无法担当了?”说着恨恨的将面上的银面具摘下,作势便摔,却突然叹了口气,不舍的将面具托在手中,这可是赵平的妻子月窈送给她的礼物,说是她身为女子,上阵杀敌极易被人轻视,因此命人制作了这幅面具。 精巧的面具薄如蝉翼,轻若无物,伊娄真极为喜爱,当然舍不得摔坏了,只好愤愤对赵平说道:“此次就算了,若你再轻视与我,我便告诉月窈!嘎仙在上,我伊娄真说到做到!”说完气愤的转过身去,再也不理赵平,目光却紧紧的注视在战场之上。 “轰隆”一声震响,吊桥轰然落下,赵峰率领着一百名精锐斥候如飞般疾驰而去,百名士兵在疾驰中四下散开,结成偃月阵,直奔鲜卑在外围警戒的千余骑兵而去。 正在巡逻警戒的鲜卑骑兵一见,纷纷大怒!只因这偃月阵乃是围杀的阵型,以区区百人竟敢对三万人摆出这样的阵型,明显是对他们鲜卑勇士的极大蔑视! 负责警戒的鲜卑士兵立时分出约三百余人迎上了赵峰的斥候队。不足二里的距离在两队全力冲锋的骑兵面前根本不算什么,仅仅是眨眼之间,两队人马便相距不过百余丈。 正在此时,赵峰将手中的长枪一举,大喝一声:“冲!”百名斥候纷纷聚集,阵形顿时一变,由偃月阵变为锥形阵,阵形完成时,已经堪堪冲到了根本来不及变阵的鲜卑骑兵中。 看到这一幕,远处的步六孤勇暗暗赞叹,在如此高的冲锋中还能改变阵形,这等强军即使比之鲜卑王庭的金狼护卫也不遑多让!他不禁为冲出去的那三百余名己方骑士暗暗担心起来。 步六孤勇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转眼间便成了现实,只见刀枪挥舞中,己方的骑士纷纷落马,转眼间那三百余名拦截的骑士便伤亡殆尽,而对方却无一人落马!看得步六孤勇眉头大皱,马鞭一指,厉声喝道:“可地延那,把他们给我灭了!” 可地延那哪敢怠慢,立即提刀上马,一边喝到:“只斤、土鲁跟我来!”两名鲜卑大汉应声上马,引着一支兵马,迎头便向杀得兴起的赵峰追去。 赵峰任务已经完成,那里肯与他们相持?口中呼喝一声,率领着众人回马便走,往城中撤去。 可地延那一则心中着恼,二则因为自己的怯敌不前已经让步六孤勇心中有了些微的不快;自己的部族还是需要步六孤勇的照应,因此,只得奋起精神,紧追不舍,以期用战功打消步六孤勇心中的不快。 赵平早在可地延那率军出击时便与伊娄真下了城楼,准备出城接应赵峰。眼见赵峰退回,赵平一马当先,率领着二百余名精锐斥候往城外冲去,与退回的赵峰兵合一处后,阵成锥形,迎向可地延那。伊娄真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兴奋的对赵平喊道:“领头那人是我的!由我来收拾!” 十八 阵斩 二更,投票吧~~书评吧~~~可惜偶木有精华1iao==不能给各位评的书友加精了 赵平举目看去,却是熟人,步六孤勇帐下的悍将,可地延那。伊娄真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的,当下便任由伊娄真挥舞着长枪杀向可地延那。 步六孤勇在阵中见善无城门又开,一支人马如猛虎般杀出城来,心中不由一惊,急令中军鸣金收兵,却已是来不及了,两军已经相遇。 无奈之下只得亲率大军上前接应,三万人马若想整个动起来,需要耗费很多时间,到时早已贻误了战机,步六孤勇却是不能再等了。因此仅率领着千余亲兵往阵前杀去,只盼自己救援及时,能够救得可地延那一命,毕竟可地延那是自己帐下的重要将领,又是可地延氏现任族长的长子,万一他丧命,步六孤勇根本无法安抚可地延氏。 赵平拍马舞枪,或挑或刺或扫,枪花朵朵中,周围的鲜卑骑兵纷纷落马,手下竟无一合之人。 伊娄真也是不甘示弱,迎上了可地延那,怒声斥道:“叛贼,纳命来!”一边说着,一边挺枪便刺。可地延那认出了伊娄真,心中暗自猜测伊娄真何时投了汉人,手中却不慌不忙,挺刀格开伊娄真的直刺。 两马霎时相错,伊娄真顺势将几名靠近的鲜卑士兵挑落马下,急转马头,战马“希律律”一声长嘶,前足人立而起,扭身力,硬生生的于疾驰中转身,衔尾赶上了可地延那,却是马术中最难的回马之术!这个动作不仅对骑士的要求很高,对马匹的要求更高,一般的健马根本无法完成如此高难的动作。 可地延那暗暗感叹伊娄真精湛的骑术,即使比起自己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要拨回马头时,却已晚了,伊娄真已从背后杀到。可地延那只得将斩马刀往后一背,“嘡”的一声大响,勉强的架开了伊娄真自背后刺来的一枪。 伊娄真这一枪来势迅捷、刚猛,可地延那只觉双臂一麻,心中按呼:不好! 伊娄真变招迅,可地延那的斩马刀刚刚收回,还来不及招,她的长枪已经拦腰横扫过来,可地延那无法,只得来了个蹬里藏身,整个人疾无比的缩在马腹下。 正在可地延那暗暗庆幸时,只听“嗡”的一声弓弦震响,可地延那只觉身形一轻,他的战马悲嘶一声,人立而起,瞬间摔倒,他被突然摔倒的战马狼狈的甩落在地! 可地延那心中暗道不好,连忙调整身形,刚刚跃起,却只觉胸前一凉,身子如腾云驾雾般被伊娄真的长枪挑飞数丈。可地延那在半空中看着自己胸前伤口喷出的血雾,脑海中如电光火石般闪过了步六孤勇经常说的一句话“将军难免阵上亡”,接着眼前一黑,尸体重重的摔落在地。 伊娄真阵斩可地延那,杀得兴起,正要反身杀回,却被赵平喝止,当下只好意犹未尽的随赵平回城去了。 此番冲杀,从赵峰出城到赵平率人接应,伊娄真阵斩可地延那后回城,整个过程还不到一刻钟,端的是来去如风,疾若闪电!敌军疲于奔命,根本无法拦截,战果也是出人意料的巨大!且不说阵斩可地延那,单是杀敌便有千余人,而己方的伤亡却是微乎其微。 随着吊桥隆隆的升起,赵平等人安全的退回城中,面对城楼上那两张巨大的守城弩,以及一排排的弓箭手,步六孤勇识趣的退兵而回。汉军的守城弩无坚不摧,虽然仅有两张,但步六孤勇仍不想轻撄其锋,再加上那千余名虎视眈眈的弓弩手,因此步六孤勇虽然损失惨重,却也只能退兵。 伊娄真连脸上的面具都不及摘下,便气呼呼的追上赵平,不满的埋怨道:“谁叫你放箭的?即使不用你,我也杀得了可地延那!”原来方才赵平见步六孤勇快要追上,当下便一箭射杀了可地延那的战马,而可地延那则被伊娄真趁势挑飞,算是助了伊娄真一臂之力。 伊娄真其实是非常感激赵平的,只不过一看到赵平淡淡的神情,伊娄真便觉得满心的怒火,因此便不由自主的埋怨起来。 赵平对伊娄真的埋怨恍若未闻,淡淡的说道:“情况紧急,若不早些回城,恐于我等不利。”伊娄真顿时气结,冲着赵平的背影恨恨的一跺脚,蹬蹬蹬抢在赵平前面,径自上了城楼。赵平也不以为意,上了城楼,仔细的观察步六孤勇的部队,寻找着可以利用的破绽。 赵军此时已经与马焕会合,马焕正率领着两万铁骑在离此约三里的地方埋伏,只待赵平出信号,便挥军出击。 看着城下的鲜卑军马,赵平心中暗暗盘算,由于步六孤勇是仓促出兵救援,因此粮草、水必定携带不多。因此,他决定待敌军水粮耗尽,人困马乏、士气低落之时再与岳父前后合击,必能一鼓而下,取得胜利! 步六孤勇脸色沉重的看着可地延那的尸体,他身后的几名将领面色沮丧,士兵们更是一片哀声,士气低迷。步六孤勇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名将,对于部队的统率力非同一般,见状立即厉声喝道:“卑劣的汉人除了这些鬼把戏之外,又怎是我们大鲜卑勇士的对手?嘎仙在上,大鲜卑无敌!” 几名机灵的将领和亲兵立即跟着高喊,一时间应者如云,喊声雷动,本来低迷的士气顿时有所恢复。然而这毕竟只是一时之策,待出时携带的干粮、清水消耗殆尽之后,若是仍无法攻破善无,对于士气又将产生重大的打击!因此步六孤勇丝毫不敢松懈,绞尽脑汁的思索破城之策。 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是午时,天气越来越热,流火般的太阳肆虐着,在太阳底下的鲜卑士兵一个个汗流浃背,无精打采,纷纷脱下了身上的铠甲,袒胸露背,即使如此,却仍然无法抵挡如火般的暑气。 此时大部分鲜卑士兵的水囊中已是空空如也,哪怕连一滴水都倒不出来,一些性格暴躁的士兵狠狠的咒骂着什么。 步六孤勇此时更是焦虑万分,心烦意乱的走来走去,他已经是进退维谷。进攻的话以眼下士气低迷的状态,恐怕汉军一轮弓箭下来,自己的士兵便已经崩溃了,根本形不成有效的进攻,只是徒增伤亡而已;退兵的话,一顶作战不利的大帽子下来,自己辛辛苦苦拼来的官爵、荣耀怕是就要毁于一旦,毕竟去岁新败,如今再败的话,仅仅是那些觊觎自己地位的政敌便能让他万劫不复。 六镇将军在鲜卑相当于后汉的总督,是最重要的军职,牢牢的把持着鲜卑的军事力量,步六孤勇虽然是鲜卑现今六镇将军中实力最弱的一个,却也是尊荣无比。 步六孤勇一没有强大的部族作为支持,朝中更没有实力雄厚的盟友,仅靠他个人的力量能够走到这一步真的是很不容易。当一个人曾经位于权力的顶峰,便开始患得患失起来,虽说富贵如浮云,但真正能够做到的古往今来又有几人? 十九 大胜 步六孤勇再次哀叹自己的根基过于浅薄!别说是谋士,就连一般的幕僚步六孤勇帐下都没有几个,在这种关键时刻根本无人为他谋划,一切都要凭自己决断,任一个人再强,也无法面面俱到,总会有疏忽之处,此时若是有一个好的谋士察遗补缺,自然便会万无一失。 只不过赵平已经不再给他任何机会了。城楼上的赵平密切的观察着敌军的动态,丝毫没有放松,看看天色,已是未时,而步六孤勇军中军心也已经不稳。赵平立即果断的下令出击! 城中仅留下数百士兵防守,其余的士兵尽数出城,在赵平的将令下曳柴燃草,顿时烟尘大起,心情浮躁的步六孤勇一时间竟被赵平这出乎意料的一招搞得有些懵了,不明所以间赵平已经率领着部队逼近。 步六孤勇立即命令士兵出战,但在面对赵平的阵型时却有些力不从心。 赵平将手中的五千余士兵组成了五个圆阵,外围是塔盾兵,举着七尺高的塔盾防守敌军的弓箭,隐在塔盾之后的长枪兵斜举长有两丈有余的长枪,锋利的枪尖在日光的映照下折射出森森的寒光,仿佛告诫敌军不要轻举妄动;长枪兵身后是刀盾兵,他们负责搏杀已经近身威胁到塔盾兵、长枪兵的敌军;阵中是弓弩手,负责远程打击;阵后则是赵平亲率的数百名骑兵,以为策应。 这是赵平根据诸葛武侯所著兵书《将苑》中的“八阵”而演化出来的精简的八阵法,虽是精简后的八阵,但仍可谓攻守兼备,特别是对全是骑兵的鲜卑人,有着恐怖的杀伤力! 看着汉军摆出的阵型,步六孤勇虽然是次见识,但多年的军旅生涯造就了他不凡的眼力。虽是仓促之间,但只观大略便可现此阵锋芒毕露,几个兵种之间互相弥补,威力何止加倍? 他心知凭借自己这些士气低迷的士兵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别说是眼下自己手中这些士气低迷的士兵了,即便是六镇当中最精锐的燕然大营面对这样的军阵恐怕也占不到丝毫便宜!目前留给自己最好的选择便是退兵,毕竟对方是步兵,而自己率领的全是骑兵,若是撤退的话,对方根本追不上自己。 然而步六孤勇还是一咬牙,因为他担负不起临阵怯战,不战而逃的罪名!“锵”的一声抽出腰刀,挥刀一指越逼越近的汉军,厉声喝道:“冲!”鲜卑士兵不敢迟疑,立即拍马舞刀,口中呐喊着朝汉军杀来。 赵平演化而来的八阵乃是第一次应用于实战,士兵们彼此间的配合难免出现疏漏,即便如此,它的杀伤力却仍然巨大!鲜卑的骑兵鲜有能够冲到阵前的,不是被弓弩射杀,便是被长枪挑落。五个千人组成的圆阵如绞肉机般杀入敌阵,鲜卑骑兵纷纷落马,一时之间人仰马翻,血肉横飞,鲜卑士兵哀声不断。 仅仅半刻钟,步六孤勇便损失了三千余名士兵,让他肉疼不已。面对汉军如同刺猬一般的阵型,步六孤勇毫无办法,无奈之下只得收兵,待休整一番再战。只是原本便低迷的士气经此一战更加低迷起来,鲜卑士兵一个个面色迟疑,表情僵硬,有的甚至面露绝望之色。见此情形,步六孤勇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中暗道:罢了!治罪便治罪吧!大不了从头再来! 隆隆的马蹄声与震天的喊杀声突然自阵后响起! 步六孤勇心中一沉,暗道不好,中计了!竟然屡次中计,这让素性高傲的他大为气恼!一阵血气上涌,顿觉眼前一黑,胸中一热,一口鲜血喷出,大叫一声摔落马下。几名将领与他的亲兵连忙将他救起,却也顾不了许多了,杀出一条血路,仓惶而逃。士兵们一见主将如此,更是无心恋战,纷纷逃窜。 此战汉军大获全胜,歼敌近两万,俘虏八千余人。战前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虽然拓跋寿按兵不动,未有损失,但步六孤勇却是损失惨重。战后赵平用俘虏来的八千余名鲜卑士兵与鲜卑进行了交换,换来了一万匹战马与牛两千头,羊三千只,可谓大大的赚了一笔。其实也是各取所需,赵平得到了大批战马,而鲜卑却保全了八千余名士兵的性命。 步六孤勇却意外的未受到任何处罚,仍然统领鲜卑六镇之一的平城大营,可谓圣眷正隆,只是因为急怒攻心,致使他大病一场,起码需要休养一年才能痊愈;而且步六孤勇手中的军力也是大减,只能慢慢补充,这对雁门的守军来说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拓跋寿也未受到任何处罚,原来拓跋宏为了应付与突厥的战事,先后从盛乐大营中抽调了五万大军开赴自己的西北前线,拓跋寿根本无力分兵。 赵平暂时留在善无,反正鲜卑人留在此处的粮草、辎重甚多,虽然马焕返回雁门时运走的一大半,但剩下的仍足够赵平手下的万余名士兵支持到冬天。 经过反复的思量,赵平最终决定还是继续留在善无。毕竟如今步六孤勇已经无力进犯,仅剩拓跋寿的盛乐大营,赵平还是有足够的信心守得住。而且,驻守善无还能有效的遏制拓跋寿,使他不敢轻易分兵四处劫掠,此举也称得上是一举两得。 当然赵平也不想常驻善无,毕竟以后汉疲敝的国力也无法支持,因此只待秋收之后,赵平便会返回雁门。如今的形式并不是计较一城一地得失之时,需要从大局上着眼,而不是局限于局部的得失,毕竟在战略上,后汉还是处于守势。 赵平在善无驻守的几个月当中,倒也太平无事,不过赵平自然不会轻易罢手,于是他趁机抢夺了鲜卑的两个重要的牧场,先后夺得骏马两万余匹,牛羊更是无数,使得拓跋宏大为恼火。 但鲜卑眼下的日子也不好过,真可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鲜卑如今虽处于国力的上升期,一片欣欣向荣之态,却也处在腹背受敌的窘境。 鲜卑西北方的突厥正在兴起,已经极大的威胁着鲜卑西北边境的安全!因此,鲜卑六镇中的两镇都被牵制在西北一线,不时与突厥交锋,根本无力他顾。 而北方的丁零、坚昆虽然渐渐日薄西山,但武力尚存,鲜卑久攻不下,也牵制了六镇中两镇的兵力,因为鲜卑要并吞两国,如今正是关键之时,因此也无力分兵。鲜卑因此耗费了巨大的国力,根本没有余力多线作战,再次对雁门动战事。因此鲜卑上下虽然对赵平的行为极为愤慨,却也只能坐视。 雁门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平静。 二十 乱起 后汉质帝黄龙六年九月底,赵平最终放弃了对善无的占领,率军回转雁门。鲜卑虽然随后便占领了善无,却仅仅派了三千士兵把守,充分表明了暂时不想与后汉开战的心思。马焕当然乐意,正好趁机整合并州的军力,为日后的战争打下良好的基础。 前线已无战事,秦青、赵平便纷纷离开雁门,秦青走时还带走了一万士兵,加强晋阳的防务。晋阳目前仅有几千人马,井陉也仅有五千余人驻守,可谓兵力空虚。此时雁门既无战事,带走一万人马也是无可厚非,况且这一万人本来就是秦青自井陉、壶关二处抽调的。 十月初六,赵平的生日,正好在这一天赵平回到家里。与家人分别四月有余,自然是有一番寒暄,此处便不一一细表。 时光荏苒,转眼间便是年关。正当后汉的子民沉浸在吉日的喜庆中,自京师传出一个让人措手不及的消息。后汉王朝的第十九位皇帝,谥号孝质皇帝的刘隆驾崩(由于庙号是由继任皇帝所上,况且质帝可谓毫无功业,因此仅有谥号。)皇帝驾崩虽然是一件大事,但也是平常,毕竟人人都有生老病死,皇帝虽被称为“万岁”,却也不可能真的千秋万世,但坏就坏在质帝还未来得及册立太子便告驾崩! 这位质帝虽然体弱多病,却极为迷信黄老之术,皇宫中很是供奉了几位烧汞炼丹的术士,在术士的蛊惑下,质帝压根就不相信自己会死,册立太子一事自然也就未提上议程。只是迷信天道仙丹的质帝最终还是未能依靠几位供奉献上的仙丹活命,于黄龙七年一月十一日,夏历丙申年庚寅月丙戌殡天。 朝中顿时分为两派,以当朝丞相辽王刘杲、御史大夫崔翊为的元老派以长幼有序的原则力主大皇子刘兴继位。而以二皇子的舅舅太尉李卓为的外戚一派也是毫不相让。三月九日,李卓买通宦官,将刘兴鸩死,拥刘盛即位。刘杲等人隐忍不,名义上赞同新皇登基,暗中却是召集旧部,与四月十五日夜率领禁卫军将李卓为的二皇子一派尽诛,灭李卓九族,就连二皇子刘盛也未能幸免。 消息陆陆续续的传到晋阳。四月十六日,刘杲等拥立质帝年仅三岁的幼子刘旦。李卓的弟弟,雍凉总督李效于五月六日打着“清君侧,讨逆贼”的旗号起兵叛乱,僭号秦王,天下顿时大乱! 一些势力雄厚的世家纷纷借机起兵,占据州郡,拥兵自重。并州的几个世家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晋阳赵氏与吕、徐、祝、王四家联盟的争斗正式升级,若非并州的军权不在两方的掌握之中,并州早已是烽火连天了。 即便如此,双方的家将、门客也是火并了好几场,幸亏秦青弹压及时,这才未酿成大祸。面对油盐不进,两不相帮的并州军方,吕、赵两方都是束手无策,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争夺对并州的控制权。然而没有军方的支持,即便掌握了并州的民政,也只是名义上的,没有了军队的威慑,谁会把这样的政权放在眼里? 黄龙七年五月初九,繁星满天的中夜,赵府。李效僭号称王起兵的消息早已传到并州,地方上的世家已经开始行动起来,后汉王朝名存实亡。 于是赵麟将赵业以及马焕、秦青等人招来,商议着己方的应对之策,赵平却因代岳父镇守雁门西陉关而未能参加。 书房中气氛凝重,除了赵麟之外,赵业等人都是一脸的严肃。书房外方圆百丈之内戒备森严,百余名赵府家将将书房封锁的严严实实,连一只苍蝇都无法飞进去。 “侯爷,小小的吕氏与晋阳赵氏何足为惧?只需侯爷一声令下,我等大军一出,并州便尽在侯爷掌握之中!”秦青特有的大嗓门即使在这种极为隐秘的会谈中也改不掉。 马焕轻轻的睨了他一眼,秦青突然明白过来,讪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便不再说话了。不过马焕倒是极为赞同秦青的观点,因此点头附和,说道:“侯爷,伯济此言有理!既逢此良机,又何苦受他人掣肘?” 赵业却是一言不,静静的听着。赵麟倒是轻松的很,呵呵一笑,说道:“伯济向来如此。”说着将头转向马焕,问道:“哦?释之也赞同伯济之言?”马焕点了点头,说道:“鲜卑虎视眈眈,而吕原、赵昕皆非成事之人,并州若落入此二人之手,则危矣!请侯爷三思!” 秦青见马焕也同意自己的观点,很是兴奋,在那里摩拳擦掌,亢声说道:“只需侯爷点头,末将愿效死力!” 赵麟却面色平静,教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赵业仍是一言不,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自若。赵麟心中暗叹,他当然清楚这几个人的想法。自从后汉王朝的第十二代皇帝和帝起,后汉王朝便开始走下坡路。主弱臣强,则必出权奸,后汉王朝最大的一个奸臣便在此时横空出世,他便是和帝时期的丞相白斯。 正是白斯提出的“世系推官制”的实施,使得后汉王朝两极分化愈严重,士族之后,即便是蠢笨如猪,也会仕途通达,官运亨通;而庶族子弟,即便有天纵之才,也因“世系推官”的限制而郁郁不得志,运气好的话还能谋个一官半职,运气不好则只能终老山林。 后汉王朝的展已经走向了一条畸形的不归之路。虽然自和帝之后,历朝都不乏有识之士前仆后继的想改变这种畸形的形式。 无奈士族的展太迅了,他们已经把持了后汉王朝的朝政,岂容他人侵犯自己的既得利益?后汉王朝的各大士族终成尾大不掉之势,已经严重的威胁到了皇权的地位。不论是世家还是庶族,其实都是以宗族利益为前提,在不损害家族利益的前提下,一切都好说;若是威胁到了家族利益,即便是皇权也需要让步,这便是后汉王朝目前的现状。 白斯世系推官制的施行,不仅加剧了国内的阶级分化,更使得族权凌驾于皇权之上。眼下的局势便充分的证明了这一点。质帝驾崩后,各大世家纷纷争权夺势,割据地方,偌大的一个王朝已经处于四分五裂的崩溃边缘。 二一 局势 质帝当朝之时,张维和赵麟便极力通过手中的权力改变这种畸形的制度,他们凭借自己绝顶的军事天赋逐渐的得到了质帝的赏识,终于位极人臣,一个是当朝太尉,一个是幽并总督。无奈士族的势力根深蒂固,仅凭他们二人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自从赵麟和前太尉张维先后去官后,他们这一系的官员受到了士族集团的彻底打压,境况甚是凄惨。张维辞世后,赵麟独木难支,致使这种情形越演越烈,以马焕、燕彦等中生代为代表的平民一系官员遭受到了惨烈血腥的清洗,罢官的罢官,赐死的赐死,到如今仅剩并州军方这硕果仅存的马焕、秦青等有数几人,因此马焕等人有怨气是必然的。 “唉!”赵麟长叹一声,脸上闪过一丝落寞,“非是老夫愚忠,只是事关重大,我等切不可挑起事端!晋阳赵氏与吕氏爱争便由他们去争好了,反正军权尽在我等掌控,料他们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赵业等人一听,感情老爷子打的是渔翁得利的算盘,细想一下也是,吕、赵二族对并州的争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军方从中得到了不少好处。毕竟这两家谁都不想得罪军方!这两家不管是谁,只要有了军方的支持,便可以毫不费力的击败对手,因此这两家刻意交好军方,不过出于利益的考虑,也无时无刻不在制约、掣肘军方,毕竟军方丝毫不买账的行为让吕赵两方极不放心。 “父亲之意我等明白了。我等虽掌握兵权,但在地方却由于世家的种种限制,因此不宜出头。”赵业终于开口,却是直指要害。 “然!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吕、赵两家毕竟经营并州多年,我等目前不宜过早表明姿态。” “侯爷所言极是!”马焕毕竟只是一位将领而不是政客,因此对这种政治上的博弈有些迟钝,此时终于明白了赵麟的打算,当下说道:“末将在雁门郡虽有独断之权,然粮草、军需却仍受吕、赵二家的控制,特别是军需,晋阳赵氏控制极严。”说着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是事实,别看这几个人牢牢的掌握着并州的军权,但任何事情都不会如表面那般简单。并州的势力错综复杂,以吕原为的四家联盟与晋阳赵氏争衡多年。为了得到军方的支持,控制在这两家手中的战略资源便成了这两家争取、制约军方的手段。 四家联盟控制的是粮草、盐、军马;而晋阳赵氏控制的则是军需品,刀剑、弓弩、铠甲、药品。这些年来,军方一直利用吕赵二族的矛盾,谋求自己展的空间。经过几人的努力,在雁门鼓励开荒,终于使雁门成为产粮大郡,马焕则利用自己雁门太守的身份,截留了大部分粮草,使得军方的粮草终于能够自给自足,但其他东西,却还需要吕赵二族的供给。 “坐山观虎斗,是我等最好的选择!”赵麟沉声说道,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当然,赵业、马焕、秦青等人从来没有质疑过赵麟的任何决定。在他们心中,赵麟的任何一句话,哪怕明知道照着赵麟的话去做必将万劫不复,他们都会毫不迟疑的去做,绝不会打任何折扣。 “谨遵父亲(侯爷)之命!”赵业、马焕、秦青三人毫不迟疑的躬身领命,赵麟决定的事情便是他们的最高指示,赵麟的权威不容置疑。赵麟捻须微笑,目光炯炯的扫视着几人,将几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若是带兵打仗,老夫与你们自然不惧任何人!”此话赵麟说的豪气干云,虽是一脸平淡,但所有人都无法怀疑这个事实。 “只是政治上的倾轧,连横合纵,口是心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实非我等所长!”赵麟长长的嘘了口气,对若有所思的几人接着说道:“因此,我等只需坐山观虎斗,待两家两败俱伤之时再做计议;只是吕氏毕竟根基尚浅,因此无法对抗晋阳赵氏,我等可暗暗助其一臂之力!” “依父亲之意,我等还是支持吕氏?”赵业面色凝重的问道。马焕、秦青二人闻言连忙将目光转到赵麟身上,显然对这个问题同样关心。 “唉!”赵麟长叹一声,目光缓缓的扫过了在座的三人,“正是!晋阳赵氏势强,而吕氏势弱!”众人都是聪明之人,赵麟说的虽然隐晦,却也明白赵麟之意。这很重要,军方若是助吕原夺权成功,便能凭借自身的实力取得更大的成果;而若是相助晋阳赵氏,能够得到的好处相对就要少很多了。 帝都的风云如肆虐的暴风雨,短短的时间内便波及到了后汉王朝的各个州郡。把持着州郡大权的世家士族们纷纷自立,后汉王朝名存实亡。 晋阳赵氏作为当世六大世家之一,虽然已经走向没落,但数百年来的积淀却有不是吕氏这等新兴的世家所能比拟的,因此不得已,吕氏与徐、祝、王三族结盟,共同对抗晋阳赵氏,双方的争斗由来已久,如今事关家族的兴衰存亡,更是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以赵昕为的晋阳赵氏高层们面色凝重的坐在富丽堂皇的客厅中,沉重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赵勾不屑的撇了撇嘴,当然他坐在最外边,根本没人注意他,所以他才肆无忌惮的表现出了自己心中的不满。他对家中长辈的小心翼翼颇为不屑,不过他只是列席会议,并没有表意见的资格,因此赵勾只好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神游天外。 “如今之局想必诸位都已清楚,国朝风雨飘摇,已是大限将至!世家士族纷纷自立,争夺地方政权,良机难觅,我等此时切不可落后!”赵昕留着三缕长髯,一袭素色长衫,虽然年近花甲,须已经苍然,却风仪颇佳,看着众人不一言的样子,赵昕忍不住打破了沉闷的气氛,沉声说道。 赵昕此言却并未达到他预期的目的,在座的诸人虽然有所意动,却是毫无振奋之意。赵昕心中清楚自己的这些族人耽于享乐,早已消磨掉了应有的进取之心,比起锐意进取并开拓出偌大基业的晋阳赵氏先祖,如今的这些族人根本就是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的燕雀。 见自己的族人纷纷避开自己的目光,赵昕心中大为无奈,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这些人虽然饭桶,却总强过无人所用。其实赵昕忽略了一个问题,无人所用总比办事不力,惹上一大堆乱子好上太多了。孟子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些人早已习惯了纸醉金迷的豪奢生活,对于如何享乐,他们肯定不会比任何人差,但若想凭借他们成事,赵昕显然过于乐观了。 二二 各有打算 晋阳赵氏的衰落虽然是多方面的原因造成,但如今的赵氏子弟不思进取,干才极少却是最主要的原因。 干咳了一声,赵昕神色凝重的说道:“如今之势,崔氏无心并州,如此一来唯有吕家可与我晋阳赵氏一争长短,其余皆不足为惧!只是军方动向颇为诡异,老夫费尽心思却一无所得,若能得到军方支持,并州尽在我等掌握!” 赵昕此言一出,座下众人这才“嗡”的一声炸开,终于明白了赵昕的意思,纷纷交头接耳;赵昕脸色一黑,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敲了敲桌子,众人这才现自己的失态,对于这些世家子弟来说,最讲究的便是自己的姿容风度!象方才这种毫无风度的行为是极为受人诟病的。 只是赵昕的话给他们的震动极大!后汉王朝目前的状况早已是尽人皆知,只不过这些人享乐惯了,习惯了醉生梦死的生活,家族的将来如何根本与他们无关。赵昕此言一出,顿时让他们感到震惊。这些人只是把自己的精力用在了如何享乐之上,为人倒也不是太过蠢笨,毕竟是世家子弟,自小便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因此对赵昕的话自然清楚。 赵勾嘴角扯出一丝颇有嘲讽意味的冷笑,冷冷的看着这些族中长辈。赵勾常以雄才自许,自然极为轻视这些只知享乐的长辈,他不明白父亲为何要与这些人商议如此重大的事情,难道父亲不明白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吗? 其实赵昕也是有苦自知,晋阳赵氏自他继任家主之位时便已经走向了没落,他的父亲交给他的只是一个表面光鲜,实质上却已经烂到骨子里的烂摊子。族人穷奢极欲,不思进取,积弊丛生,人才严重断层,就连维系家族命脉的商业也出现了赤字。 而族人却仍一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做派,毫无半点危机感。虽然经过他十余年的努力,情况已有所改善,但家族衰败的势头也仅仅是有所减缓而已。但除了与他们商议赵昕也是别无他法,毕竟他们都代表着赵氏各房的利益,若是内部都形不成统一的意见,又遑论其他? “依兄长之意我等该如何?”问话的是赵昕的四弟赵旸,也是赵昕眼中为数不多的干才之一。随着赵旸的话音,原本有些吵闹的众人立时安静下来,将目光投在赵昕身上。赵昕干咳一声,缓缓的说道:“少时,老夫将与宗老会的几位长老仔细商议出一个章程,如今却是先问你等之意。” 又是一番交头接耳,赵昕看着众人,强忍着心中的失望,把目光投向了自己大力栽培的儿子,却见赵勾一脸的不耐,嘴角泛着冷笑。赵昕心中又是一叹,自己的这个儿子其实并非大才,只是赵氏一族的年轻人中却无比他出色的人才了,然而自己的儿子却不明白这点,总是觉得高人一等,看不得别人比他高明,胸中不能容物,自己身后赵氏的前景实在堪忧!“难道真是天亡我赵氏?” 赵昕心中不由自主的泛起这个念头,就连他自己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连忙平静心神。然而有些想法一旦萌芽,却再也难以控制,此时任凭赵昕如何压抑,晋阳赵氏难测的前途却仍如大石一般压在心头,使得他呼吸不畅,心神不稳,忍不住“呼”的一下站起身来,却由于站得急了,袍袖将身侧几上的茶杯“哐啷”一声扫在地上。 正在激烈争论的众人顿时一惊,纷纷把目光投向赵昕。赵昕面色平静的笑了笑,说道:“老夫站得急了,竟将茶杯摔落,诸位莫怪,莫怪!”赵旸心思敏捷,心中大致猜到兄长的担心,当下代表众人站了起来,朝着兄长躬身一揖,说道:“我等皆听兄长吩咐!” “如此也好”,赵昕轻轻的点点头,如自言自语般从口中蹦出了几个字,“你等回去吧,老夫自有计较。”众人闻言纷纷施礼告退,如一窝蜂般涌出了客厅。赵昕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醉生梦死的族人,心中哀叹之余,对家族的前途也越的担忧起来,忽而赵昕眼中厉色一闪,“季礼、元辉且住。” 看着弟弟和儿子,赵昕面色凝重的说道:“家事靡败至此,除你二人外,竟无一人可用!”赵旸、赵勾连道不敢,赵昕却不理会,接着说道:“并州乃我晋阳赵氏根基,此番天意若此,我等不可错失良机!必与吕氏一争高下!” 赵旸毕竟还有些见识,听了兄长的话后,沉吟着说道:“正如兄长所言,此时却是军方态度至关重要!前日与吕氏的冲突便是被军方打压,由此可见军方暂时还是持中立之态。” 赵昕摇摇头,说道:“绝非如此简单!我等向来也是轻视了赵麟!赵麟毕竟曾任幽并总督,目前并州将领多是他的门生故吏,雁门太守马焕又与赵家结为秦晋,倒是我等轻视了”说着长叹一声,目光有些沉郁的看向窗外的假山,“自赵麟去官后,我赵家对其多有排挤打压,况当年右北平一事却是老夫轻率了,已然撕破脸皮,如今却是……”说着又是一声长叹。 对当年的事情,赵旸也是清楚的,的确是自家做事不地道,不过事情已然过去了十余年,如今说什么都是晚了,又见兄长一副扼腕长叹的模样,赵旸只得开解道:“事已至此,悔之无用,不若由小弟前去,请赵麟参加少时的长老会?” “不可!”赵昕连忙摆手阻止,“当年之事彼与吾等都是心知肚明,赵麟之所以隐忍不,怕也是谋定而动。此番事关重大,须要谨慎行事!万一赵麟倒戈,我等岂不措手不及?”说着看了看弟弟和一言不的儿子一眼,接着说道:“罢了,此事随后再议,你们随我同去参加长老会。” 赵旸、赵勾叔侄二人不由对视一眼,皆是心中激动!须知在这等等级森严的家族中,其规矩不亚于皇室,皇室的宗族事务由九卿之一的宗正掌管,就连皇帝自己也是不得插手,必须按照礼仪行事。而世家的宗族事务却是由宗老会负责,这些长老都是家族中德高望重,身份然之人组成,便是家主也要让他们几分,一些重大事务必须得到宗老会的许可方能施行。凭他们二人的身份,平时根本没有资格参加宗老会的内部会议,赵昕此举却是变相的承认了二人在家族中的地位。 晋阳赵氏在积极筹划,吕氏等族自然也是不敢掉以轻心。如今局势敏感,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容不得半分差池,因此吕、徐、王、祝几族这些时日也是积极筹谋,力争在并州的争夺战中胜出。 二三 纷乱 赵平的外公崔世此时却是无心他顾,京师的动荡与他崔家可谓是息息相关,他的长子,现任御史大夫的崔翊是坚定的元老派,与外戚一派势成水火!如今李卓被诛,李效僭号起兵,崔氏一族的成败与此战紧紧相连,成败在此一举! 此战若胜,崔氏的拥立从龙之功自然可以为崔氏换来无上的荣光;若败,崔氏的基业却是毁于一旦了!次子崔竑在新野大营的处境也是岌岌可危,荆豫总督、领荆州牧刘安已趁机自立,据荆豫二州,僭称竟陵王,大肆排斥异己,崔竑不得已只得虚从,俟后而动。而在并州,崔氏却也没有太大的势力,争夺并州对崔氏来说根本是不现实的。 不提这些并州世家的你争我夺,却说赵平。为了防止鲜卑趁中原大乱之际起兵攻打西陉关,赵平又一次来到雁门西陉关,帮助岳父防守。赵平素性散淡,本就不是那等有野心之人,虽然对军事比较偏好,所向往的却也是闲适自在的生活。无奈造化弄人,使他出生在一个武勋世家,自小便得到祖父、父亲严格的培养,武艺军略堪称大才。更由于岳父的原因,从十几岁起便与鲜卑铁骑争锋沙场,不仅为他博得了偌大的名声,也逐渐激起了他的家国之思;鲜卑对中原的觊觎使他终于下定决心,鲜卑不破,誓不罢休! 随着岁月的变迁,散淡的性格也随着不断的征战而逐渐坚定,闲适自在的向往也被“匈奴不破,何以家为”的豪情所感染;然而大丈夫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的妄想却从未有过,而且心中那份恬淡宁静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 一袭青衫的赵平静静的立在西陉关下,西陉关属于军事禁区,禁止百姓们出入,若要出关,只能沿西门外出。如今是农忙季节,而百姓们的土地又大多在关外,因此防守起来便更加费力。不但要防止鲜卑细作混入,还要防止鲜卑骑兵的突袭。 对战双方互相用间乃是必然之举。《孙子兵法》对此曾作出了经典的解释:“三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非圣智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微哉微哉!无所不用间也。间事未,而先闻者,间与所告者皆死。”可见用间的重要!孙子将用间分为五类:因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 赵平为人谨慎,对此自然是严加防范,从而使得鲜卑细作无甚作为。鲜卑方面得不到有效的情报,而赵平又守的滴水不漏。再加上拓跋寿极为忌惮赵平,而步六孤勇大病未愈,因此鲜卑也打消了进犯的念头,雁门此时颇为平静,虽然动乱的国内局势使得雁门成了一座孤城。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名校尉模样的军官来到赵平面前,飞身下马,抱拳说道:“启禀小侯爷,盛乐、平城二地细作有消息传回,将军遣末将前来禀报,请小侯爷回营。” 赵平点了点头,接过马缰后飞身上马,与这名校尉一同返回了军营。马焕看着走进来对自己躬身施礼的赵平,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马焕之妻早丧,由于忙于战事,并未再娶,仅有月窈一女,因此对女婿赵平视若己出,极为关爱。 等赵平坐下,马焕也不多言,将手中的两块布条交予女婿。这便是盛乐、平城二地细作带回来的情报,由于两地地处前线,因此盘查的极为严密,很难**情报,细作便扮成小商贩,用特制的墨汁将情报写在束的头巾上,只需往水中一泡,字迹便显示出来。 用了这个方法之后,隐藏在鲜卑的细作很容易便能将至关重要的情报带回,使得马焕占了不小的先机。战争中,先机虽不等于胜利,但却至关重要,占了先机之后,再加上正确的指挥,胜利自然手到擒来。 静静的看完两份情报后,赵平脸上泛起一丝微笑,原来鲜卑西北战线吃紧,再一次紧急调动了拓跋寿的三万大军前去支援,如此一来,盛乐大营仅剩两万余人马,根本无法对雁门造成任何威胁!而步六孤勇的兵力尚未补充完毕,而他的病情也未稳定,因此鲜卑至少在三年内无力进犯了。 赵平将情报放下,说道:“岳父大人,据此看来鲜卑今年又将偃旗息鼓,倒是给了我们时间!”马焕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若是鲜卑趁我朝中不安前来进攻,却是难以支持呢!”说着,马焕将两份情报仔细的收起,拿起案上的茶杯,一边对赵平说道:“仓舒明日便率一万人马赶回晋阳,交你秦叔叔统领。” 赵平点头领命,马焕又嘱咐了几句后,便是一声沉喝:“王兵曹!”门外立时走进一条大汉,对马焕、赵平二人躬身施礼,口中说道:“将军有何吩咐?”马焕取过一支令箭,吩咐道:“自骁骑营抽调一万兵马,明日随仓舒回晋阳听令。” “诺!”那王兵曹双手接过马焕手中的令箭,对二人又施一礼,转身离开。赵平又与岳父聊了几句后也随即告辞离开。既然雁门无战事,自己当然要回晋阳了。他并无官职在身,久留雁门的话却也容易引起非议,虽说后汉王朝已经名存实亡,但以儒术立国的后汉,对于所谓的“名正言顺”有着近乎病态的追求。 第二天一早,赵平辞别了岳父,率领着一万铁骑浩浩荡荡的往晋阳进。如今已是五月十七日,李效已经兵临潼关,潼关守将路飞坚守数日后,兵败被杀,潼关便告失守。 洛阳号称四方之中,山川河谷环绕其周围,三面阻山,北面黄河横亘,可谓山河四塞!洛阳便位于其中。山脉环绕,形成险阻,河流上下周流,又可与外部联系,实乃帝王之地!当年东汉光武帝刘秀便是据洛阳后立为都城,然后遣将四略,遂平定四方,一统天下。 潼关拒洛阳之西,扼崤函之险,易守难攻,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仅仅八天潼关便告失守,一时间朝中大哗,刘杲急忙调兵遣将,加强函谷关的防守,同时却也做好了迁都的准备。 二四 争衡1 五月十九日,受到潼关失守的影响,占据州郡的各世家大族纷纷看好李效,认为国朝倾覆已成定局,因此也是毫不留手的争夺对各州郡的控制权,大肆排除异己,一时间血雨腥风,动乱不安。而吕、赵二族对并州的争夺也已经白热化。 由于并州地处前线,与鲜卑接壤,质帝罢幽并总督后,置护夷中郎将一职,主管对鲜卑战事。怎奈兵权被马焕、秦青二人牢牢把持,护夷中郎将一职形同虚设,现任护夷中郎将姓林,名通,除了他上任时率领的三千人马之外,再也无法调动一兵一卒,于是常怀愤懑之情,时刻不忘夺回属于自己的兵权。无奈不论资历还是能力他都与马、秦二人差了许多,任他费尽心机却总是一无所成。 当然林通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泥人,他无时无刻不在考虑如何夺回属于自己的兵权。就算雁门的兵事自己无法插手,难道晋阳的兵事自己也无权置喙吗?那还要自己这个护夷中郎将何用?因此结交分化便成了他最常用的手段,只是世事不如意者十之**,他在任树年来,任凭他用尽手段,金钱、美女、权力……军中却如铁板一块,任他如何钻营却毫无效果。 不过这么多年林通也不是一无所得,至少与晋阳赵氏的关系愈密切。晋阳赵氏看中的是他手中的三千人马,三千人虽少,却能起到奇兵之效;林通看中的是晋阳赵氏在并州的势力,合则两利之下,双方一拍即合。特别是目前这种胶着的形势,由于军方的中立,使得吕赵二家的争夺仅仅局限于郡县行政权力的争夺。 并州六郡,九十余县。吕赵二族经过十余年的争夺,对郡县的控制还是晋阳赵氏占了上风,但优势并不明显,只是略占上风而已。况且这么多郡县官员中总有些素怀忠义之心的,并不买他们的帐,两下里也就僵持起来。 “侯爷,赵映方才到末将处游说,说是若末将助他赵氏掌握并州,便保证末将荣华富贵!”一边说着,秦青不禁呵呵的笑了起来。“侯爷当时是未见着他那副德性,趾高气扬的,鼻孔朝天,好像天底下只有他晋阳赵氏似的,简直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末将懒得理会与他,谁知那厮倒是越放肆起来了,末将烦不过,将他丢出了军营。”说道此处秦青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赵麟摇了摇头,笑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幅脾气!”秦青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说道:“末将就是看不惯这等仗势的小人!把他扔出去还是客气了。那赵映被末将丢出去后,气急败坏的样子真是可笑,不过却也不敢再对末将啰嗦,灰溜溜的滚了!” 赵麟点了点头,手捻胡须,沉声说道:“此事你做的不错!此时切不可与他们有任何瓜葛,即便是吕氏游说与你,你也也要如此对待!”看到秦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赵麟欣慰的笑了:“不错,我等就是要造成这种两不相帮的态势,让他们两方铤而走险吧!届时我等从中取事,自然无往而不利!” 秦青钦佩的抱拳施礼,心悦诚服的说道:“侯爷妙计!末将定不辱命!”赵麟摆了摆手,说道:“去吧,就照方才说的去办!”秦青闻言连忙恭敬的施礼告退。 且说那位被秦青丢出军营的赵映,这赵映乃是赵昕的二弟,整个就是一个不学无术,只知享乐的米虫,无奈赵昕人手不足,只能将一些事情交给几个弟弟去办。不想这赵映出师不利,第一件事便得罪了秦青,被秦青扔出了军营,当下只好灰头土脸的回到家中。 赵昕此时正在与赵旸仔细的讨论眼下的局势,忽觉门口一暗,却见是二弟赵映回来了,看着赵映一脸悻悻的样子,赵昕心中一沉,知道自己的二弟还是将事情办砸了! 赵昕顿时大为恼火,自己千叮咛万嘱咐的,现在是有求于人,把姿态放低一些,不要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赵昕如此叮嘱,自然是生怕自己这几个不成器的弟弟把事情办砸,未想到自己的一番苦口婆心竟然是毫不管用,自己的弟弟还是把事情办砸了! 看到兄长一脸的愠怒,赵映心中打了个突,战战兢兢的说道:“兄……兄长,那……那秦青,秦青那厮不识抬举----”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终不可闻,深深的低着头,眼睛的余光却小心的观察着兄长的反应。 赵昕无力的叹了口气,无奈的压下来心中的怒火,神态索然的摆了摆手,“你下去吧,此事老夫另派人手。”赵映把嘴张了几张,最终还是如释重负的嘘了口气,对赵昕躬身施礼后,急匆匆的出了书房。 赵旸目送二哥离开,又见大哥一副萧索的模样,只得劝道:“兄长不必着急,至少军方也不打算支持吕氏!若无军方插手,以吕氏为的四家联盟根本成不了气候!” 赵昕叹道:“这些愚兄自然省得,只是世事难料,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况且我赵氏与赵麟当年的那些事情,只怕已成了死结,再也无法缓和!”说着又是一声长叹,赵昕已经隐隐的觉察出不妙!晋阳赵氏数百年的辉煌恐怕便要终结在他这一代手中。 “林通那里还是由小弟前去吧!”赵旸见兄长忧心焦虑的样子,不由自告奋勇的说道。赵昕看了弟弟一眼,心中感慨万千。 若是论才能,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在同辈之中是最高的,只可惜赵旸的出生不好,母亲是个妓女,根本未进赵家的门,就连赵旸也是七岁之后才正式踏入赵家的。这样的出生当然不会是担任家主的人选,若不是父亲的看顾,赵旸恐怕连生存的机会都很渺茫。就是这样一个地位低下的私生子,却有着非凡的才能。 赵昕在心中长叹一声,他忽然现,自己这几天叹的气竟然比前半辈子加起来都多得多!想到此处,赵昕不禁苦笑。赵旸见兄长忽然苦笑,连忙关切的问道:“兄长,怎么了?” 赵昕走到赵旸面前,面色凝重的看着弟弟,伸出右手重重的拍了拍赵旸的肩膀,低沉的说道:“愚兄老了!日后元辉却要你多多看顾了!”赵旸闻言心中不由一惊,连忙推辞:“兄长何出此言?兄长春秋正盛,正是率领我赵氏大展宏图之时!却怎么会老呢?” 赵昕苦笑一声,满面萧瑟的说道:“大展宏图?愚兄却不敢有此奢望,只盼我赵家能平安的度过眼下的难关即可!”赵昕既已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赵旸却也不便再说什么了,只得干笑一声,静静的垂手束立。 赵昕知道赵旸是为了避嫌,当下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深深的看了他几眼后,吩咐道:“林通那里便由季礼跑一趟吧!” 稍候还有一章,请大家多多收藏,多多点击,多多言!须生谢谢了!! 二五 争衡2 “小弟遵命!”赵旸闻言连忙躬身施礼,一边说道:“以小弟浅见,林通那里倒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些年来他处处钻营,有不少把柄在我们手中。不若差人将他叫来,由小弟敲打他一番。” 赵昕赞赏的点点头,“此事你看着办即可。愚兄还要到武库走一趟,如今时局极为敏感,本月二十五日那批送往雁门的军需还是先送一半再说吧!”说完人已率先出了书房。 赵旸闻言眉头不由一皱,心中却是极不赞成兄长的做法。此时何必还招惹军方这个难惹的对手呢?便要劝阻赵昕,不想等他回过神来之后,赵昕早已是不见人影了。赵旸摇了摇头,无奈的离开了赵昕的书房,来到偏厅之中,吩咐家将将林通请过来。 “目前之局势对任何人来说都蕴含了巨大机遇,如果能够把握,便是裂土称王,成为一方诸侯!如此功绩足以光宗耀祖,名传后世!”赵旸满含深意的看着林通,口中蛊惑的说道。 林通面色有些苍白的坐在晋阳赵氏的会客厅中,赵旸说完这番话后,却是神态悠闲,手里端着茶杯,惬意的品着杯中的茶。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林通的右手紧紧的握着椅子的扶手,手上青筋暴露,脸上豆大的汗水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滚落。 林通此时只觉脑中一片混乱,就连正常的思维都无法做到,背后的冷汗早已湿透了重衣,一阵风拂过,虽然是炎热的夏日,却也不仅让林通打了个冷战。 林通将毫无焦距的目光收回,狠狠的喘了几口气,一咬牙,从嗓子里挤出了几个字:“就依大人!”看似悠闲的赵旸暗自松了口气,将手中的茶杯轻轻的放下,“呵呵”一笑,说道:“富贵险中求,将军今日之举必将名留青史!” 林通也跟着干笑了几声,脸上却是殊无笑意,比哭还难看。如此大事并不是他这个层次的人所能参与的,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些世家都有着上百年的积累,在地方上的势力已经是根深蒂固,自己一个外来人怎么可能讨得了好处? 此事若是侥幸成功,自己最多也就是得到一个有名无实的封赏,甚至极有可能落得个鸟尽弓藏的下场;若是此事失败,自己的下场就更为凄惨了,身败名裂,死于非命是必然的,甚至还要祸延家人。 不过自己已经无路可退,此事完全没有了自己选择的余地,自己这几年的钻营使得自己与晋阳赵氏早已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根本不可能回头了。林通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一咬牙,军人的果决此时终于占了上风,站起身来对赵旸一抱拳说道:“末将先告辞了,大人尽管放心,末将随时待命!” “此番若能成事,全赖将军了!”赵旸站起身来对林通一拱手,冲着门外扬声喝道:“赵龙、赵虎何在?”话音刚落,自门外走进两个大汉。林通认得二人乃是晋阳赵氏家将中的两名统领,平时深得赵昕器重。 赵旸看着赵龙、赵虎来到自己面前抱拳行礼,点了点头吩咐道:“你二人随林将军回去,子时前本官自会与你等会合!”说完又对林通说道:“如此本官便不送将军了。”林通心中不由大骂赵旸,赵旸此举明显是怕他突然变卦,于是派这二人监视自己;只是人在矮檐下,却由不得自己不低头,只好悻悻的离开。 送走了林通后,赵旸急匆匆的来到了大哥赵昕的书房。赵昕已从武库返回,正一脸凝重的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这些天来他可谓是心力交瘁,面对家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进一步则海阔天空,成就不世功名;却万万没有后退的可能了,若是后退,赵家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如此紧要之关头,一步都不能行错,棋差一招便将是满盘皆输的境地。看到四弟走进来,赵昕压下满腹的担忧,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对赵旸说道:“林通之意如何?”赵旸恭敬的束手而立,应道:“他已答应!今夜子时准时行动!” 赵昕心中的忽然变得一片混沌,几乎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心中只剩下一个声音:“果真要行险吗?”他很清楚军方此时看似两不相帮,保持中立,实质上还是偏向吕氏一方的,否则九年前吕原也不可能顺利的担任并州牧。过了今夜一切将有分晓,无论成败,都没有任何一点转圜的余地了!罢了,成也罢,败也罢,都由他了!赵昕狠狠的一咬牙,颇有些光棍的想到。 收拾心神,赵昕留恋的看了一眼窗外楼阁重重的赵府,若是失败的话,赵家这数百年的基业便毁于一旦了!心潮起伏之下,赵昕定定的立在那里竟有些痴了。 赵旸恭敬的站在那里,对兄长的失态丝毫未觉,只是等了半晌也不见兄长有什么吩咐,不由诧异的抬起头,却见兄长呆呆的站在那里,心中隐隐的也泛起了一丝不安,如今之事成败着实难料!对于今夜的行动,若是被军方察觉,则定然不会坐视!所期望的只是己方尽量在军方应对之前结束一切!吕家的家将不过五六百人,林通的三千人马足矣!赵旸笃定的想。 其实赵氏本来不想出此下策,无奈的是赵麟毫无与晋阳赵氏合作的意思;虽然赵麟也未表示出与吕氏等人合作的意向,但赵昕却不敢掉以丝毫的轻心。虽说对于这个结果赵家上下并未觉得意外,毕竟十几年前的那件事自己的家族做得太过火也太明目张胆,如今只是还债而已。 只是他们以前错估了赵麟的势力,即使九年前吕原力挫赵昕当上并州牧之后,赵氏也从未想到赵麟竟然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直至不久前,他们才认识到这个去官的总督在并州军方的影响力竟然无处不在!对于这个让人无奈的结果,晋阳赵氏只有接受。 于是一时间风云突变,原本势均力敌甚至己方占优的形式却因这个意外而完全倒向了吕氏。不得已赵昕与长老会经过紧急磋商后,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趁夜杀至吕原家中,出其不意的解决掉吕原。在赵昕等人看来,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行险一搏! 以晋阳赵氏在晋阳乃至并州的势力,若是出其不意的将吕氏消灭,军方或许会转而支持晋阳赵氏。毕竟军队所需的军需装备、药品等一直控制在晋阳赵氏手中!这便是一个天大的筹码,军方不可能不考虑这些。 二六 争衡3 “下去准备吧!”赵昕终于吩咐道,赵旸深深的施了一礼,转身离去。看着四弟离开后,赵昕若有所思的立在那里良久,终于,赵昕沉声吩咐门外的侍女:“去将两位供奉请来!” 不大功夫,两名道人推门而入。右边一人六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头半黑半花的头一丝不苟的束在头顶,用一根碧玉簪簪住,面色红润如婴孩般,三绺长髯垂在胸前;一身杏黄色的道袍,行走间衣带若风,颇有潇洒出尘之态。右边一人年纪稍轻,约五十上下的样子,二人的打扮一模一样。 这二人来自晋阳城外的玄妙观,年长的道人道号无为,乃是观主;年纪略轻的那名道人道号无尘,乃是无为的师弟。玄妙观始建于三国时期魏文帝年间,乃是张鲁投降后在北方展的五斗米教派。后汉一统天下,赵氏先祖被分封在晋阳,从那时起,晋阳赵氏的先祖便与玄妙观保持着密切的联系,经过几百年的展,二者的关系更加的牢不可破! 赵昕见二人进来,连忙起身施礼,口中称道:“见过二位仙长!老朽实是无计可施,这才惊动尊驾,还请二位仙长见谅!”右边那名年长的道人微微一笑,左手的浮尘轻轻往右臂上一搭,打了个稽:“无量天尊,施主客气了!我玄妙观多年来全仗施主照拂,如今施主有事,贫道等自当效劳!” 赵昕闻言心中大是喜慰,这么多年来自己的银子实在是没有白花!当下请两位道人入座后便开门见山的说道:“如今之势二位仙长尽知!老朽便不多说了,今夜子时,老朽将率领家将攻入吕原府中,诛灭此獠!”说道此处却是一顿,双目热切的看向两名道人。 无尘闻言后与师兄对视了一眼,无为轻轻颔,无尘会意,“呵呵”的笑了两声,稽道:“施主壮志可嘉!贫道师门多年来承蒙照顾,自当略效绵薄!” “多谢二位仙长!”赵昕闻言大喜!连忙对二人深深的一揖,“老朽欲诛灭吕贼,又恐军方从中阻拦,致使老朽功亏一篑!因此请二位仙长出手,与老朽双管齐下,定能教吕贼授!” 无为点了点头,在心中盘恒了一番,吕原作为一州之长,自然不会不招募武林高手坐镇府中,据多方消息表明,阳曲彭家、通天山错刀门都接受了吕原的供奉,各派高手坐镇吕府。不过这两地虽是武林中的一流门派,但达到一品境界的高手却仅有错刀门门主沙海的师叔王良一人而已;二品高手也仅有五、六人,而且也不可能全部派到吕原府中,因此吕原府中最多也不过两名二品高手! 自己和师弟足够应付,再率领几名弟子的话,完成任务并不难!想到此处,无为点了点头,对赵昕说道:“施主可差人将贫道与师弟的四名弟子唤来,也好助贫道等一臂之力!” 赵昕一听二人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心中大喜,连忙吩咐下去,去请两位道士的弟子去了。三人又将晚上的行动细节做了一番讨论后,便分头行事去了。 转眼间便到了晚上,夜里的天气无星无月,阴云密布,显然是要下雨了。看着门外阴霾的夜空,赵昕沉声说道:“天公作美!今夜成事又多了几分把握!” “兄长所言极是!”一身戎装的赵旸按剑而立,面色同样凝重,却无法掩饰深藏其中的兴奋之情。一旁的赵勾更是跃跃欲试,手中提着一柄黑沉沉的弯刀,乃是难得一见的乌兹宝刀;却仍是一袭白衣,在黝黑的夜色中分外惹眼。 赵昕转头,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良久不语。赵勾被父亲看得有些不知所措,迟疑的问道:“父亲大人有何见教?” 赵昕深深的叹了口气,探手将赵勾手中的弯刀拿过,重重的拍了拍赵勾的肩膀,沉声说道:“作为一家之主,必须拥有绝对的权威!为父做的却是不好,这些年来,宗老会对为父多有掣肘。”说着低叹一声,看了看满面迷惑的儿子,接着说道:“凡事却要三思而行!个人再强,总无法面面俱到,这便需要有人为你筹谋,因此一个好的家主,需要的是谋臣!” 赵勾越听越是心惊,连忙打断父亲的话头,涩声说道:“多谢父亲教导!只是子时将到,孩儿这便告辞,待功成之后再听父亲教诲不迟!” 一边的赵旸也现了兄长的异常,在一旁附和道:“元辉所言极是,兄长且在此静候我等佳音!”赵昕摆了摆手,深深的看着赵勾,抬手轻轻的抚了抚儿子的头,蓦然转身,亢声说道:“老夫避闲多年!如今也该活动活动了!”说着“锵”的一声抽出手中的弯刀,屈指一弹,弯刀铮然有声。赵昕“哈哈”一声长笑,率先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元辉留在家中,切记为父之言!季礼与愚兄同去!” 赵勾连忙追上,却被赵昕一把推开,只得无奈的目送父亲与叔父出门而去,直到马蹄声骤然响起,直至寂不可闻,赵勾才失魂落魄的回到厅中,古雅富丽的客厅在灯光的映照下在此时却是那么的空寂,赵勾颓然的坐在一张紫檀椅子上,心潮起伏不定。 阴沉的夜空中开始有雨丝飘落,赵昕抬头望天,除了黑沉沉的一片外却别无所见。轻轻的勒住马头,赵昕示意林通以及身后的赵龙、赵虎等人继续前进,却对赵旸说道:“季礼且住。” 赵旸带住马,低声问道:“兄长有何吩咐?”赵昕举鞭一指前方,说道:“前面便是官邸,愚兄总有些心神不定!”赵旸闻言连忙安慰兄长:“兄长多虑了,小弟早已打探清楚,吕原这几日都未曾前来官邸,而是一直留在家中!” 赵昕“哦”的应了一声,叹了口气,一催战马,说道:“事已至此,多想却也无益,走!”赵旸连忙催马跟上,二人也不赶上,默默的缀在队伍后面前进。 离吕家已是越来越近,寂静的长街上只有刷拉拉的雨声、沙沙的脚步声和轻微的马蹄声,由于众人极为小心,因此脚步声和马蹄声都十分轻微,三十丈开外便毫不可闻,加之天色阴沉,雨下得越来越急,使得众人的行动更加隐蔽起来。眼见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赵昕、赵旸兄弟二人不由得大大的松了口气。 二七 成败 忽然一声清脆的锣响,一片耀目的火光亮起,赵昕心中一沉,心道:完了!功亏一篑!心中泛起巨大的失落和无力,一阵无穷无尽的悲哀失落将他湮没,自己费尽心力的谋划竟然转头成空。 耀目的火光中,秦青一身鱼鳞玄甲,手提三停春秋大刀,**乌骓马,雪亮的刀锋闪着摄人的寒光。秦青杀气腾腾的端坐马上,冷冷的盯着面前的数千人马,冰冷的目光中蕴含着无穷的杀意!被他的威势所摄,林通心中一寒,手中的长枪“当啷”一声坠落在地,战战抖抖的说道:“将军……这是何意?” 秦青冷哼一声,林通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只觉一缕寒气由心里向外泛起,霎时间便已全身冰凉,就连正视秦青的勇气都已失去。尾随在阵后的赵昕、赵旸兄弟二人已知事不可为,留在此处也只有白白受辱的份!赵昕不由得仰天长叹一声,便要催马离开。 忽然又是一阵火光耀目,从自己背后杀出一支人马,为之人却是四家联盟中的祝、王两家家主祝豫、王勤二人与秦青的副将任方。 祝豫满面冷笑的看着赵昕、赵旸兄弟二人,不屑的说道:“雨夜路滑,赵兄年事已高,还请小心!”王勤接过话头,阴阳怪气的说道:“赵家主见多识广,惯行蹊径,怎劳祝兄挂心?” 赵昕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对他说话,登时被气得浑身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赵旸见兄长受辱,顿时针锋相对,不屑的哼道:“小人甫一得志,便猖狂无类!我晋阳赵氏此番虽然失势,却仍羞与汝等为伍!”说着翻身下马,牵着兄长的坐骑,昂然往回走去,丝毫未将眼前的威胁放在眼中,单是此种处变不惊、沉静稳健的勇气便非一般人可比。 赵业隐在秦青身后,看着赵旸的表现,叹道:“倒是将他轻视了!”说着对转过头来询问自己的秦青点了点头,说道:“让他们去吧。”秦青口齿微动,正要反驳,赵业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无妨,一切尽在掌握,愚兄自有主张!” 秦青只好作罢,将满腹的怒火尽皆泄在了林通身上,蓦地一声大喝,如霹雳震响,坐在马上意态萧索的赵昕不禁回头望去,却见如闪电般的刀光亮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向林通,林通竟连丝毫反应都没有,便被一刀两断! 赵昕双目一闭,不由得怒火攻心,心中悲哀之意大盛,霎时间便如老了十几岁般,离去的背影中充满了凄凉与萧瑟。恐怕无为、无尘二人也中了埋伏吧,赵昕暗叹,军方既已插手,表明赵麟也已经出手了;此时,无为、无尘二人能够全身而退便已是万幸了!他知道,晋阳赵氏从此将一蹶不振。 并州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以后无论是荣耀辉煌还是萧条破败都已经与晋阳赵氏无关了。 离开了秦青等人的视线后,赵昕心中的忧愤再也压抑不住,“哇”的一口鲜血喷出,在马上晃了两晃,一个跟头摔落马下,却是怒极攻心,晕了过去。赵旸连忙将兄长扶在马上坐稳,匆匆忙忙的赶回府中。 赵昕疲惫的睁开双眼,眼前却是一阵模糊,他费力的眯起了眼睛,终于看清了目前的情形。自己躺在床上,赵旸和几个兄弟正焦急的站在那里,儿子赵勾正坐在自己的床沿上,一脸惶急的样子。 赵昕费力的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儿子的手背,赵勾见是父亲醒来,心中顿时大喜!根本顾不上别的,连忙握住父亲的手,却是说不出话来。 赵昕安慰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看向自己的四弟,满含希冀问道:“两位供奉那边如何?”赵旸微微的摇了摇头,赵昕心中一沉,却也不甚失望,毕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深深的叹了口气,赵昕涩声问道:“谁?”赵旸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赵平!” 众人被二人的这几句话弄得满头雾水,不明所以,疑惑的将目光转来转去。 赵昕此时却是无心理会了,费尽了全力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四弟留下!”赵昕其他的几个兄弟闻言心中顿时大为不甘,他们明白这可是提升自己在家族中地位的绝好时机,岂能轻易错过?因此互相看了几眼后,不约而同的将不屑、嫉恨的目光投向赵旸,一个个像在地上生了根似的,毫不动弹。 赵昕见状顿时被气得浑身哆嗦,颤颤抖抖的抬起手,指着自己的那些兄弟,费力的说道:“老夫还未死!汝等欺吾耶?”赵昕毕竟余威犹存,众人不敢多言,只得愤愤的瞪了赵旸一眼,这才心有不甘的退下。 等他们退下,赵昕招了招手,示意赵旸将他扶起后,抓着赵旸的手说道:“老夫怕是命不久矣!趁老夫还在,请季礼务必助元辉上位!”赵旸闻言连忙答应:“兄长有命,小弟绝不敢辞!” 赵昕满意的点了点头,叹道:“可惜季礼你了,若非囿于家规,家主之位传于你却是最合适的!” 赵旸闻言大惊失色!连忙惶恐不安的跪倒在地。赵旸是个聪明人,他清楚的明白以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别说是继承家主之位,便是死后都不得葬入祖坟! 这一点赵昕自然也清楚,之所以如此说,却是表态,既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你看,不是哥哥我不把家主之位传给你,而是因为家规,所以才不能将家主之位传给你。也是要赵旸表态:你看哥哥我都如此说了,你什么意思,赶快给个话吧! 赵昕跪在地上,对兄长磕了个头,恭声说道:“小弟自幼时被父亲带回家中后,唯有兄长不以小弟卑下鄙陋而见弃,对小弟多方照拂,小弟才得苟活!如今兄长既有吩咐,小弟拼死也要助元辉一臂之力!” 赵昕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元辉志大才疏,但所有后辈中,也仅有元辉之才尚可,其他人都不堪大用!季礼正当壮年,还需多多看顾于元辉才是!” “小弟定不辱命!”赵旸斩钉截铁的说道。赵昕满足的闭上眼,说道:“季礼且退下吧,愚兄休息一番。”赵旸轻轻的为赵昕盖上了一层锦被,施了一礼后便即离开。几个丫鬟鱼贯而入,静静的守在赵昕榻前,屋中顿时沉静了下来,只余赵昕不规则的呼吸声。 收藏很少啊,请各位书友顺便收藏一下如何?须生谢谢各位了! 二八 昌邑 初秋的傍晚,残阳如血,昌邑城坚固高大的城墙被初秋的夕阳映照得一片绚烂。与这绚烂相对的却是城楼之上满地的血迹,与东倒西歪、残破不全的旌旗以及几百名衣甲不全的士兵,显然,这里,正在激战! 士兵们零零散散的靠在女墙上执戈而眠,对这些已经坚守了三天的士兵来说,这难得的闲暇可谓万金不换。城下虽未达到血流成河、尸骨如山的地步,但也如修罗场般可怖,几千具尸体凌乱的堆在城下,状甚凄惨,交战双方显然都没有工夫打扫战场,只能眼看己方的勇士曝尸荒野,任由一群饥饿的乌鸦啄食着士兵们的尸体。但显然已无人在意这些,面对残酷的战争,谁又能保证接下来自己不会是其中的一员呢? 对战争的恐惧充斥在每一个士兵的心里。突然,城上的几名正在沉睡的士兵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举起手中的刀枪,红着眼睛冲在一处,没头没脑的胡砍乱刺,只是眨眼间,这几名士兵便倒在血泊之中,暗红色的血液兀自从他们的伤口中汩汩流出,已经毫无生气的尸身还在微微的抽搐。 被惊醒的士兵看到这血腥的一幕不由大乱,慌忙走近观看,几名已经对守城没有信心的士兵趁机大声鼓噪起来,顿时有几十名士兵开始响应,纷纷扰扰的好不杂乱,本就低迷至极的士气更是低迷,眼看一场士兵的哗变就要生。 正在此紧要关头,由城下走来一个身披只有高级武官才能披挂、制作精良的明光铠,仅扎着头巾的壮汉,壮汉胸前两面锃明的护心境染上了一层晕红,如血般触目,更如择人而噬的猛兽般。被大汉的气势所摄,那几名生事的士兵顿时心虚,趁机偷偷的往后退了几步。 大汉见城上的士兵鼓噪喧哗,已经乱作一团的情状,顿时大喝一声,如半空中打了一个响雷般,众兵丁只觉得耳中一响,被他的喝声吓得一窒,那几名几名图谋挑起事端,引动乱的士兵更是心虚,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壮汉,见壮汉正狠狠的盯着自己等人,连忙诚惶诚恐得跪了下来,其他的士兵也慌忙施礼,口中叫着:“参见二统领。” 大汉仅点了点头,却不答话,回对身后的几名士兵道:“且将他们抬了下去。”几名机灵的士兵连忙抢着去了,大汉复又对士兵们说道:“你等且下城歇息,城上留几人警戒即可。”一边说着,一边环视了一眼周围的士兵,只见一个个满面疲惫,衣甲不整,浑身浴血,士气低靡之至。 见此情形,大汉心中不由一叹,沉声说道:“天色已晚,官兵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前来攻城,至少明日前无甚大事,你等可自去。”众兵丁闻言,留下几十个警戒士兵后便一窝蜂的下了城墙。大汉也不理会,径直来到城垛之后,观察着城外官兵的情况。 “造个反也是如此不易!这种乱世却如何活下去?”大汉心中暗叹,他是起义兵领李贤的弟弟李良。两个月前,自幼读过几天书,又在外游历了数年,颇有些见识的李贤效仿古时陈胜、吴广般在昌邑揭竿而起,很快便得到很多昌邑人的响应,聚集起了一万多人的队伍,他们杀官员、除士族,均田分粮,让那些平日受士族官员们欺压,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百姓着实过上了几天好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三天前与昌邑同属青州的北海、琅琊两郡郡守崔勇、王峰在青州牧方章的号令之下各自从前线泰山分兵一路杀到,远在泰山的方章还令其弟东莱郡守方文率领一万大军杀至昌邑,现在三路大军已成合围之势,昌邑岌岌可危! 起义军领李贤现在的心情很是复杂,焦虑、愤怒、怨恨甚至恐惧兼而有之。无论是谁,面对自己的一番心血即将化为乌有时,都无法面对那种从云端跌落至谷底的无奈和愤懑。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样一个混乱的时局中方章还会起兵平乱,这根本就是他起事前从未预想到的情况!起事前他想过各种各样可能会出现的后果,唯独没想到自顾尚且不暇的方章还能分出如此多的兵力,来剿灭自己。 在数月前的黄龙七年一月十一日,后汉王朝的第十九位皇帝质帝驾崩,由于质帝是骤然驾崩,先前并未册立太子,因此朝局陷入了一片混乱,质帝的两个已成年的儿子刘兴、刘盛开始在支持自己的臣子的鼓动、帮扶之下争夺皇位。 以辽王刘杲为的元老派力主大皇子刘兴继位;而以二皇子的舅舅太尉李卓为的一派也是毫不相让,在双方争执不下之时,李卓买通宦官,将刘兴鸩死,刘杲大怒,率领禁卫军将李卓为的二皇子一派尽诛,灭李卓九族,就连二皇子刘盛也未能幸免。 在除去了自己的竞争对手后,于四月十六日,刘杲拥立了质帝年仅三岁的的幼子刘旦继位,自任丞相,总揽后汉王朝的军政大事。李卓的弟弟李效闻知哥哥被杀,自家被诛灭九族后大怒!五月六日,僭号称王的李效亲率大军八万杀奔洛阳,仅用了一个月便连克潼关、函谷关两座险关,直逼洛阳城下。 刘杲及朝野上下大惊,连忙派车骑将军潘仁领兵迎战,无奈潼关、函谷关两座雄关俱告失陷,洛阳已无险可守,雍凉劲卒又久与羌兵交战,实乃精锐之师,禁卫军与护佑京师的南北二营虽装备精良,也仍是节节败退,一路向南逃窜数千里。 六月十九日,在吴王刘克的接应下,据长江天险而守,自此偏安于一隅之地,已是无力号令天下。天下于是大乱,后汉王朝名存实亡。 众诸侯割据一方,互相吞并,经过一年多来的相互征伐,连横合纵,大致形成了以原雍凉总督、现自称秦王的李效;原幽州牧、现自称燕王的王信;原并州牧、现自称晋王的吕原;原冀州牧、现自称魏王的丁绍;原荆豫总督,现自称竟陵王的刘安;原长沙太守、现自称长沙王的周越;原益州牧、现自称蜀王的王开;原交州牧、现自称南王的张进;原汉中太守、现自称汉中王的李昭。 此九人被后世称为乱国九贼;除这九人之外,仍然效忠于后汉王朝的青州牧方章、徐州牧李双各自据守本州之地,勉力支撑,期待偏安的王朝有朝一日能够收复中原。 请各位书友轻点鼠标,收藏一下!须生感激不尽!! 二九 攻守 在李贤看来,如此混乱的局势,正是他大展身手的绝好时机,与此同时由于青州牧方章不肯向自称洛阳王的李效投降,仍奉后汉王朝为正统,并从李效手中夺回了兖州半数城池。 已经坐拥凉、雍、司、豫四州以及兖州大半地区的李效大怒之下,于两个月前的黄龙七年五月三日,令手下大将后将军、领兖州牧王默率五万大军东出东平,直取济南、历城,一路势如破竹,直奔兖州重镇泰山,方章不得已,只得亲率大军前往泰山拒守。 趁此时机经过两年精心准备的李贤揭竿而起,占据了昌邑。事情顺利的简直乎他的想象,仅用了半个时辰,在他率人冲入昌邑郡太守的治所,并将太守杀死后,昌邑已经成了他的地盘。 李贤本以为趁此良机一举夺下昌邑后,方章自顾不暇之下定不会分兵来攻,自己尽可以缓图展,孰料方章竟不顾泰山的安危,强行分兵,来攻昌邑,想到此处,李贤不禁无语问苍天。 看来还是时不予我啊!李贤长叹一声,那怕方章再给自己两个月的时间,自己便可获得宝贵的喘息之机,到时自己兵强马壮,怕得谁来? 正在他思绪联翩之际,他的弟弟李良以及几名属下将领联袂来到了他暂充中军大帐的原昌邑府治所,还未待他出口询问,李良便已高声说道:“兄长,方才小弟同王先生在城楼上观望了一下敌军情况,对方似有合围之势,仅有北门外围城士兵不多,据小弟看来,实乃突围良机!” 李良说着飞快的看了一眼站在他左手边的一名身着儒衫,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眼,见那王先生并未接言,只得接着又道:“但王先生却说此乃是敌人的围三阙一之计,北门外必有重兵把守,待我等突围之时猝然杀出,我等猝不及防之下,必然损失惨重。小弟委实不明其中缘由,因此与王先生一同前来与兄长商议。” 王先生旁边的另一名粗豪大汉连连点头,焦急地说道:“是的,大统领,正如二统领所言,方文、王峰、崔力三人的中军已各立营帐,分别在东、西、南三门外二里左右,仅北门毫无动静。大统领不若与我等去至城楼察看一番,再做计议。”还有一句话他并未说出,便是官兵摆出的这个阵势,最适合突围。他也相信李贤肯定也想到了这点。 李贤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心中的狂喜如波涛翻滚,无法平静,几乎要忍受不住,幸亏他掩饰的好,装作踱步转过身去背对众人才未被现。真是天助我也!李贤暗想。 他对弟弟的话毫不怀疑,对王先生的判断也是深信不疑,那么如今之计,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派一人率领一部分人马以为疑兵向北门突围,待埋伏在北门的官军从后追赶过去后,自己带领主力任选一门,必可安然撤退。 如果不撤退的话,相信只要再撑过官兵几天左右的攻打,待泰山告急,那时方章自然就顾不上自己了。但自己这些未经训练的士卒能撑过去吗?唉!真是时不我与啊!李贤遗憾的想着。 李贤不住地权衡着这两种想法,突围诚然可以暂时保全,但这数月来的心血便是白费了;固守的话却又很难守的住。 良久,李贤还是下不定了决心。 他环视了弟弟及几名将领一眼,故作沉吟地说道:“既然几位将军已经观察过敌阵,我非常相信诸位将军的判断。为今之计还是请各位将军各抒己见才是。” 李贤话音刚落,李良却早已按捺不住,焦急的高声嚷道:“兄长,还有什么好说的,守在城内也就是了----”见如此沉不住气的弟弟,李贤心中长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李良慑于哥哥的威严再不敢言,只得在口中小声嘟囔“本来就是,我看官兵肯定攻不进来。” 李贤对李良未经大脑的话毫不理会,笑眯眯的看着王先生等三人,“王先生、杜、姜两位统领有何建议,尽管说来,我等共同商议。”听了李贤的话,众人却都是沉默不语,场面一下子沉重起来。 李贤心中有些不快,却还是需要这些人为自己卖命,因此只得压下心中的那丝不悦,强自一笑,对那王先生说道:“王先生足智多谋,先为我等分说一二,如何?” 王先生见状,知是无法推托,沉思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地说道:“既是大统领问及在下,在下也只好献丑了。” 说着好整以暇的整了整长衫,摇着手中的羽扇,干咳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说道:“依在下之见,方章此番派兵来剿,也是迫不得已之举,他既然宣布仍奉后汉王朝为正统,在他的治所内,则必不能容忍如统领般这样杀官自立者的存在,因此在李效派手下大将王默东出东平,已取了济南、历城,直逼重镇泰山,方章在守卫泰山已是捉襟见肘的恶劣情势之下,仍分兵前来讨伐,甚至将渔盐重镇东莱的守兵也抽调大半前来助战,究其源头自是方章想战决,以期方文等人尽快攻下昌邑后,去救援泰山。” 说到此处,王先生看了凝神静听的李贤一眼,接着说道:“也正因如此,方文等人才会摆出‘围三阙一’的阵势,示统领以弱,待统领弃城而出。方文等人事先埋伏一军于我必经之路上,待我军退却时再挥军追击,届时前有伏兵,后有追击,必然重创我军。若我等据城不出,又恐支持不住,待方文等人调来攻城器械,则昌邑危矣。” 看了一眼状似认真倾听的李贤,王先生微微一笑:“不若我等将计就计,以疑兵一支佯出北门,等方文等人率军追赶之时,大统领率主力突围,突围后,可率我等前往牟平等方章军力所难及之处,徐图展,待根基稳定,大事必成!此乃在下之浅见,不到之处还请统领大人指点。”说完,微笑着对李贤躬身一礼,站直身子,将手中的羽扇轻轻的摇了几下,学足了前朝诸葛丞相的姿态。 李贤闻言,对王先生的意见非常赞同,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言道:“我等方才起事,方章便来讨伐,以我等现在的实力,恐不能守住昌邑啊!王先生之言甚合吾意,如今之计也只有突围一途了。” 见众人点头称是,李贤打了个哈哈,对王先生等人说道:“传令下去,今夜子时突围,令士兵们饱餐之后好好休息。不过这疑兵之事,却是非同小可,还望王先生不吝赐教才是。” 三十 算盘 王先生闻得李贤问及自己,心中一阵为难,在心中参祥良久,也无由将这得罪人的差事推托出去,苦笑了一下,王先生只觉得自己的嘴都有些苦,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既然大统领打定主意突围,那么必选精壮之士,而那些老弱病残跟着反而会拖大军的后腿,所以,这疑兵么……” 说到此处,王先生却突然住口,对着李贤深施一礼,再不出声,静静的等待李贤拿定主意。 李贤摇头叹气的沉吟良久方才有些迟疑地问那王先生:“先生此计虽好,只是如何告知那些人呢?本统领心中实实不忍啊!” 王先生不由心中暗骂,但他毕竟是李贤的属下,却也只好背了这个黑锅,心中虽然恨极,面上却还要表现出一幅----为统领计,在下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大义凛然之态,附到李贤耳边低声说道:“只说是探路好了,让他们先行,大军随后便到。”李贤大呼妙计,王先生心中却是大骂!面上却仍是春风拂面,口中连称不敢。 见众人达成一致,李贤对弟弟李良说道:“你去召集老弱病残者,按王先生所言吩咐,不得有误。杜、姜二位统领且去召集部下,吩咐他们饱餐后在东门就近好好休息,子时准时突围,严禁走漏消息,杜、姜二位统领切莫大意!”李良等三人领命而去。 那位王先生也正要告辞,却被李贤叫住,思索了一阵方才说道:“先生且住,郑裕、郑行兄弟二人,一个武艺群,一个智计过人,某常欲得此二人,奈何此二人心高气傲,先前曾数次拜访也不肯为某所用,如今我等即将离开,请先生略施小计,也好让此二人投效与某。” 王先生闻言眉头一皱,正要答话,李贤忽又说道:“不仅此二人,前几日听吾弟言道,他曾与一外地青年生冲突,与那人争斗起来,却不是那人的对手,三拳两脚便被打败,幸好遇着郑行,在郑行的调解之下,方才脱身,现在那青年被郑行邀至家中。此事还请先生多多费心,务必将此三人收于帐下。”说完,李贤满怀期望的看着王先生。 不料王先生却摇了摇头,劝阻李贤道:“在下劝大统领绝了此念才是,想那郑裕为当世大儒方孝孺之徒张恒的学生,而方章也是方大儒之徒,有此关系,想那郑氏兄弟必不会投靠统领,还望统领三思才是。” 李贤闻言,双目凶光一闪,狞声说道:“看来五日前放郑家老小出城竟是失策了,早知如此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让他们和那些士族大户们一起去见阎王!”双目一转,忽又狞声说道:“不如趁今晚出城之时将他们兄弟强行带走,如不为李某所用,便一刀杀之,先生以为如何?”说着目光灼灼的看向那王先生。 王先生闻言不由一阵苦笑,摇头说道:“此法恐怕不妥,想那郑谦郑老先生乃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每逢荒年,救济百姓无数,军中士兵恐无未受其恩惠者;况那郑行堪称万人敌,家中的数十名武士也都是武艺群之人,真若打起来,两败俱伤啊!还请大统领三思。”李贤闻言,心中权衡良久,过了半晌,只得悻悻的让那王先生自行离开,自己踱入后院书房之中,吩咐把守的士兵道:“二统领回来后让他来见我。”那名士兵领命退下不提。 李贤进入书房后,将门关好,走到一个书架边上,将其推开,墙上赫然露出一个暗门,李贤打开门锁,推门而入,这是一个不大的暗室,室中只有十几个箱子,李贤打开其中的一个,却是满满的装着金银,看着箱中的金银,李贤眼中不禁露出一丝贪娈。 正在这时,李贤听得门声一响,知道是弟弟回来了,便合上箱子,出了密室,对正要开口的弟弟言道:“二弟,听兄长说,不许插嘴。”也不待李良答应,接着说道:“愚兄本打算做一番大事,日后若能荣登九五,也好光宗耀祖!因此趁乱举事,不想方章老匹夫不顾自己战局危急,硬是分兵来攻,致使某功败垂成,为兄实不甘心。”听闻此言,李良的嘴动了动,刚想说话,忽又想起兄长的告诫,只得强自忍住。他的举动自未瞒得过李贤,看着欲言又止的弟弟,李贤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接着说道:“愚兄知道二弟的想法,二弟可是想过,我等若是据城固守,万一城破,岂不陷于险境?就算能守得住,日后不论方章、王默谁胜谁败,都不会容得你我兄弟,即便是你我兄弟投降,不被格杀当时就算万幸了!定不会得到重用,反而会对我们处处猜疑,步步设防,如若我等一步行错,便是杀身之祸啊!因此,今夜我们必须誓死突围,就算全军覆没也在所不惜,只要你我平安即可,毕竟凭我们这些时日的积蓄,即使大业成空,只要留得命在,找一个平安的地方做个富家翁,一辈子平静安乐、锦衣玉食的也很不错。” 李良看着老谋深算的哥哥,眼中的敬佩之色越来越浓,他本就不是胸有大志,期望着成就一番大事业的人,听了哥哥的言语,他对做一个富家翁不禁满腹的期盼,到时候二爷我娇妻美妾,良田千顷,吃的是珍馐美味,穿的是绫罗绸缎,是何等的快活逍遥!好,实在是太好了,就依着哥哥。 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将来左拥有抱、逍遥自在的美景,李良的脸上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就连嘴角流出的口水都未觉察到。 李贤看着自己这个胸无城府,空有一身勇力,在十五岁便能独力杀死一头猛虎的弟弟,不禁摇头苦笑。沉默半晌,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唉!还是算了吧,什么王图霸业,就当是自己的一个美梦吧。摇着头,长叹一声的李贤不甘的将自己称雄天下的**狠狠地埋在了心理,只是**一旦芽,即便是埋的再深,也还有出头的时候。须知欲如水,不遏则泛滥。 李贤拍了拍犹未从左拥有抱的美梦中清醒过来的李良,温声言道:“二弟,你且去召集几个心腹之人将这些时日得来的钱物收拾一下,待突围之时定要好好保全。为兄且去歇息片刻。”李良应了一声,便急急忙忙的领命去了。 看着弟弟离去的背影,李贤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的回到了自己的卧房。称霸的美梦既已破灭,李贤仿佛一下子便失去了动力,眼前一片黑暗,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幻,教他一丝希望都没有。 二更了,请各位书友多多点击,多多收藏,多多言!须生谢谢各位了!! 三一 郑氏兄弟 赵平此时正在昌邑,自从京师巨变之后,赵平便前往雁门,以防鲜卑突袭。但鲜卑自顾不暇,赵平于是自雁门返回家中。 无奈家族中的一桩旧事总是让他心怀疑虑。因此,赵平再次告别家人后外出,以访友的名义踏上了寻访的道路。 此番赵平却来到了以富庶和民风淳朴、剽悍而闻名全国的青州,自小见惯了豪爽、直率的并州乡人的赵平,来到青州之后,对同样豪爽、直率的青州人民也颇感亲切。 一路行来到了青州重镇昌邑,因为一些原因,他的目的地便是昌邑。只因昌邑的叛乱,打乱了他的计划,赵平虽然心中着急,却也明白有些事情急也是无用的,必须要细细寻访才可能有所收获。 结果一住便是半月有余,虽然李贤占领的昌邑戒备森严,却也难不到他,半个多月的时间中,他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机会找遍了昌邑的大街小巷,自己好不容易才现的线索却自此而断。无奈之际,除了读书习武,便随意游览,此处乃上古春秋战国时齐国的重镇,颇有些古迹供他游览。 一日他不死心的正在街头查访,却见十几个李贤的士兵正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诬为奸细,遂动了打抱不平的侠义之心,将那十几个士兵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而去,那些士兵不大工夫又将李良带来找场子。 当时赵平正为那老者包扎伤口,与李良遇了个正着,李良乃是莽撞之人,而赵平对这些仗势欺人之辈却是孰无好感,更加不会多做解释,因此二人话也不搭,闷头便战在一处,结果被刚刚送别父母,不愿早早回府,正在四处游荡的郑行遇着。 在郑行的调解之下,双方各自罢手,郑行见赵平武艺群,不禁心痒难搔,力邀赵平到他家中暂住,赵平在并州时便听说过郑家的大名,作为中原最大的马商,并州军方每年都会从郑家手中购买大批的战马,加之对郑行的武艺也是颇为欣赏,于是便应了下来,结果却成了自己噩梦的开始。 那郑行极为爱好武艺,因此每天都会找赵平切磋,赵平根本不胜其扰。 心情有些烦闷的赵平长叹一声,心中的烦闷也似随着这一声长叹而去了不少,不觉间便放松了很多。既然遇见了这等事情,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随遇而安吧,正如祖父、父亲所言,大丈夫立世,自当胸怀坦荡,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岂能蝇营狗苟,效那小人之情状? 眼下天下大乱,自己羁留昌邑也属正常,况且又结交了郑氏兄弟二人,这兄弟二人很合赵平的脾气,因此虽然相识不久,却也是相交莫逆。郑行虽然无赖了一点----当然,如果他不是每天都拖着自己切磋武艺的话,那就勉强算不上无赖了----人还是很不错的,豪爽正直,胸无城府,待人热情等等,都是他的优点,而他的哥哥更是一个凡脱俗的人物,见识非凡,满腹经纶,为人也是洒脱不凡。 赵平正想着心事,忽听身后郑裕的声音传来,“仓舒有何心事?竟如此用心,连愚兄走近了都未觉。”赵平转身一看,却是带着一脸微笑的郑裕与正冲他摆出一幅昂挺胸的欠揍模样的郑行。 郑裕身材修长,面如冠玉,只是稍嫌瘦弱了一些,此时身着一袭淡青的葛布长衫,长带博袖,微风吹拂之下,衣带飘飘,翩然出尘,好一个潇洒出尘的翩翩佳公子。 郑行却是一幅短衣打扮,面色微黑,鼻直口方,身材极是雄壮,身高足有九尺,右手拿着一个锦垫,左腕却挂着一袭披风,很是有些不伦不类的站在飘然若仙的郑裕旁边昂挺胸。赵平知他故意如此打扮,好方便时不时地与自己切磋较量。 见到郑行,赵平不由得头皮麻,他实是怕了这个精力过剩的人,每每找他切磋,不到精疲力尽决不罢休,这倒还没什么,可怕的是郑行精力充沛的大异常人,每次与赵平切磋之后,用不了两个时辰便又生龙活虎,然后再来找他比试,一天光应付郑行比武的要求,就不下三、五次,有时甚至更多。要不是赵平的武艺高过郑行,每次都不必用尽全力,说不定再过几日赵平就趴下了。 赵平本来非常喜欢读书,自小便熟读经史子集、兵书战策,对太史公的《史记》更是手不释卷的不时研读,对于其中历朝历代的兴衰得失深有体会。即便此次离家外出,他也随身携带着《史记》、《孙子兵法》等书籍以便时时研习,总结其中的兴衰得失、推演兵书中的战略、战术甚至战阵之法,虽不敢妄自尊大,却也颇有心得。但自从遇着郑行之后,他每天读书的时间便越来越少了,特别是自郑裕处新得一册据说上古时便已失传的《六韬》,让他不忍释卷,本想细细研读,却被郑行搅得不得空闲。 赵平顾不上和郑裕寒暄,颇为无奈的对郑行说道:“彦明,你便不能消停一时?午后方才与你切磋了一番,现在还未过去两个时辰,你却是闲暇的很那!”对于赵平的不待见,郑行毫不为意,朝赵平嘿嘿一笑,便殷勤的为郑裕在石凳上将锦垫铺上,扶他坐下后,又将手中的披风为郑裕披上,这才朝赵平抱拳一礼,大咧咧的说道:“难得遇到武艺如兄长这般高强之人,小弟自幼好武,也曾拜得名师,怎奈家师两年前访友去了,临行之时说某的武艺已经不能靠苦练去提高了,虽不至大成之境,却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年前家兄曾带某前去拜访青州牧方大人,与方大人帐下几位将领比试过,却无人是小弟手下三合之将,如今幸遇仓舒兄,让小弟甘拜下风,小弟怎能不借此良机与仓舒兄多多切磋?” 赵平拿他没办法,摇摇头,对郑裕躬身一礼,苦笑的对郑裕说道:“在下失礼了,思旷兄切勿见怪,小弟最近荒废学业,心中颇感烦闷,加之对彦明实是头痛。唉……”赵平长叹一声,忽而笑道:“如今虽是初秋,此处乃是临湖而建,早晚间却也颇为寒凉。思旷兄身体欠安,还是小心一些,如有事情,让彦明过来也就是了,实不劳思旷兄亲来。”又看着正在傻笑的郑行,说道:“思旷兄身体偏弱,受不得风寒,你为何还要让他出来?” 三二 将帅之道 郑行闻得赵平埋怨自己,忙想辩解一番,却听得郑裕呵呵一笑,说道:“仓舒过虑了,愚兄整日间闷在房中,早想出来透透气了。刚才自房中见这园中的花木竹石被这夕阳映照得绚烂非常,更见这湖面的点点鳞光,实是美不胜收,就连这湖中清雅的芙蕖也被染上了一些富贵之气,如此美景岂能不赏?便动了赏玩之心,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此处,远远的望见仓舒在亭中独坐。思及仓舒来至寒舍已有五日了,每次都是匆匆寒暄而过,竟从未久坐,因此便同彦明来此,想必仓舒不怪愚兄擅扰清兴之罪吧?” 赵平闻言哈哈一笑,作思索状,沉吟半晌方才答道:“若是思旷兄独自前来,小弟自是欢迎之至,只是彦明也来了,小弟实不敢以虚言哄骗思旷兄,小弟实是非常之怪罪。”言毕与郑裕相视大笑。 郑行闻言却丝毫不放在心上,也跟着呵呵的笑了几声,见二人笑够了才冲着赵平嚷道:“仓舒兄此时只管打趣小弟,待送兄长回去后,小弟再来好好地‘打扰’一番。”言罢冲着苦着脸的赵平放声大笑。 赵平大是恼火,对郑行说道:“你这武痴,让你搅得我这几日连功课都荒废不少,就连日前在思旷兄处新得的一本《六韬》都无暇研习。” 郑行却是一副不以为然之态,一脸轻蔑的看着赵平,仿佛熟读兵书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一样,看得赵平不由得有些迟疑,反而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赵平正待纠正他这种轻视的态度时,郑行已经抢着说话了:“仓舒兄言之差矣,读那么多书又有何用?前朝名将霍去病从不读这些兵书战策,还不是把匈奴打得抱头鼠窜?再说这几日小弟总是劝你随我等同去晋阳,反正你也是晋阳人,咱们去投奔现自称晋王的吕原,也好搏个出身!你却总是推托,既不能建功立业,似你这般学这许多又有何用?” 赵平闻言不由失笑,对这个直爽的可爱,却又有些幼稚的家伙竟生出几分关爱。作为朋友,虽然相识不久,但赵平与郑氏兄弟却颇为相得,肝胆相照!因此他感到自己有责任转变郑行的错误观念,挽救一个迷途的灵魂! 于是对正洋洋自得郑行说道:“彦明此言大谬,为将者武艺当然可以不高!毕竟身为将帅,大可不必每阵必都批披坚执锐,身先士卒,与万军之中斩将夺旗;却不可不通兵法,不晓谋略!须知为将帅者系万千将士安危于一身,岂可不知军机兵事?想那霍骠骑也并非如彦明所言不读兵书,只是用兵不拘一格,不效成法而已。战场之上,瞬息之间,战局便已千变万化;为将帅者自然不可如赵括那般只会纸上谈兵,更需敏锐的洞察稍纵即逝之战机,若做不到这些,别说建功立业,恐怕保命都难啊!” 郑行:“……?!?” “如何才能敏锐地洞察战机?前提便是具有料敌先机的战略观、大局观!当然,仅仅有远大的战略目光也是不行的,为将帅者还需要根据不同的战况制定出与之相对应的犀利有效的战术!只有准确有效的战术,才能贯彻你的战略意图!这便是为将帅者,以战略为体,战术为用,二者相辅相成,便为将帅之道。” 郑行:“……!?!” “这料敌先机,随机应变是从何而来呢?自是少不了精研兵书,熟悉战例,多多积累经验。某观彦明平日只是修习武艺,对兵书战策却颇为不喜。亏得彦明整日将建功立业视为平生之志,如这般不晓兵法,不通谋略却如何建立功业?最多也只能充一马前卒耳,至于带甲数万,攻城略地,却是与彦明无缘了。” 郑行被赵平这一番金玉之言说的哑口无言,赵平所言极为有理,只是郑行未曾留心而已,因此听赵平如此说,不由得呆了,陷入了沉思之中。看着郑行被自己的一席话说的面红耳赤、张口结舌,赵平心中暗叹!郑行其实颇为聪颖,只是把全部的心思放到了对武道的追求之上,心无旁骛之下,便忽视了其他的方面。因此,赵平便想借助这个机会,好生的开导他一番。其实赵平这番话却也的确是真知灼见,看郑裕一幅赞同认可的样子就知道赵平并非虚言,赵平自己也正身体力行之。 见郑行似是理解了赵平的话,张口结舌之后正在那里闷头苦思,郑裕不由欣慰地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对赵平说道:“多谢仓舒此番金玉之言,如彦明能明了其中一二,便足以使其终生受益了,愚兄在此代彦明谢过仓舒的教导之谊。”说着,人已经站了起来,对赵平便是一个长揖,赵平连忙起身还礼,口中连道不敢,“思旷兄过誉了,只是小弟的一番浅见而已,实实称不上教导二字。” 说道此处,二人不由相视而笑,莫逆于心。抬目看了一下天色,已近酉时,三人方才这一阵高谈阔论,竟不知不觉中过去了近一个时辰,看着昏黄的天色,初秋的凉风夹杂着一丝水气习习吹拂着,二人的衣带飘飞,说不出的清逸潇洒。赵平对郑裕说道:“天色已晚,依小弟之见,思旷兄还是回去歇息吧。” 郑裕站起身来将身上的披风取下,缓缓的踱了几步,活动了一下坐得有些硬的身体,笑着对赵平说道:“仓舒多虑了,愚兄只是身体有些虚弱而已,并无大碍,况且彦明的师父传了愚兄一套养生的功夫,几年下来,倒也颇有成效,仓舒不必挂怀!”说着话音一顿,看了看天色,接着说道:“仓舒来至寒舍已有五日了,只是愚兄平时忙于搬迁之事,多有怠慢,还望仓舒勿怪!” 听郑裕如此说,赵平连道不敢,却也不好再劝他回去休息,因此只得说道:“既如此,还是到房中才好。”郑裕却不同意,“愚兄今日兴致颇高,让彦明到厨下取些酒菜,待等月上中天之际,你我兄弟三人赏月饮酒,畅谈高论,岂不快意?”转头对仍在呆的郑行说道:“彦明,快到厨房吩咐他们准备酒菜,今晚我们在此赏月饮酒,也效那古人清谈一番。” 三三 纵论 呆的郑行悚然而醒,听了兄长的吩咐后不敢怠慢,匆匆忙忙的领命而去。 目送郑行去远后,赵平请郑裕坐好,二人的话题自然的转到了郑裕举家搬迁之上。对于自家的搬迁之举,郑裕自己也显得颇为无奈,“我郑氏先祖本是晋阳人氏,数代经商,到了家父这一代,由于生意之故,便搬到昌邑居住,家叔却留在晋阳。” 说到此处,郑裕长叹一声,将目光转向了树梢的圆月之上,索然道:“不瞒仓舒,我郑氏一族依附于吕氏,至今已有数代!逢此离乱之世,一则家叔颇为担忧家父母安危,二则吕原也是频频催促,命家父去晋阳避此乱世,也算是落叶归根吧。家父思量一番后,便决定前往,将家中事务处理妥当后,于数日前偕同愚兄岳母一家已是先行一步,愚兄与彦明本打算遣散一些不愿相随的家人后再行,不想方大人却调兵遣将,前来攻打李贤,愚兄于是便羁留此地。” 赵平静静的听着郑裕的言语,一边默默的思索着吕原此举的用意。郑氏一族虽是依附于吕氏的商人,每年所获之利都要上缴给吕氏一部分,这诚然是一笔不菲的巨资,但郑家数代来的积蓄肯定更大!吕原此时将郑家召回并州,莫非是别有意图?并州虽然也盛产食盐,但比之青州的东海郡却远远不及,可以说郑氏卖往鲜卑的食盐至少有六成出自东海的海盐。吕氏凭空放弃这一大财源,实是令人费解! 听郑裕说完,赵平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问,面露忧色的对郑裕说道:“小弟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郑裕心中略感奇怪,自从他与赵平相熟后,赵平却从未像现在这般吞吞吐吐,料想必是有些不便明言的事情,因此连忙说道:“仓舒但言无妨,你我相交虽只有短短几日,但愚兄早已把你当作平生之知己,因此仓舒不必避忌,直言无妨。” 赵平思索半晌,方才说道:“并州东有太行山,北有长城,又有黄河环绕其西北,可谓险要之地,实是易守难攻!虽有北方的羌、鲜卑等异族虎视,却有马太守镇守国门;马太守乃是河东解良人,广有谋略,实为当世之名将!自数年前拒守雁门以来,羌、鲜卑莫能踏足半步!只是如此一来却也牵扯了并州的大部精力,因此再也无力饮马黄河,虎视中原,进而成就霸业!然并州自保却也无虞,伯父母前往并州避难实是上上之选。只是从此处到晋阳,路途数千里,多山路,道路大多崎岖难行;况如今天下大乱,盗贼必如雨后春笋,接连而起,一路之上恐艰险之处颇多,却不知何人护送伯父母?” 郑裕也想过这个问题,事关父母家人的安危,他焉能不思?因此闻言后轻轻一笑,对赵平说道:“仓舒所虑极是!愚兄也曾想过,已然做出安排,因此倒不太担心;一则此番护送家父母等人的乃是家叔管家之子,他在晋王帐下效命。此番家叔禀明晋王,王爷便派他率五百劲卒护送愚兄家人;二则随同家父母等人同行的还有寒舍的数十名武师,这些人自小便与彦明在一起习武,皆是忠心耿耿、品行纯良之人,且武艺不凡,乃以一当十的勇悍之士。因此愚兄倒不担心家父母的安危。仓舒也不必多虑,况且待昌邑之围一解,愚兄便带着彦明还有另几十名武师赶上家父母的车驾,如此一来更是万无一失的了!” 赵平闻言不由苦笑,知道郑裕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郑裕虽然心思缜密,对河北的形式了解不多,也属正常;赵平却是从并州一路而来,对沿途的形势非常了解,因此便将自己一路行来的见闻对郑裕一一诉说起来:“当大乱渐起之时,各州州牧及郡县守官对地方的控制还算得力,盗贼不多,只有两股顽盗,黎阳袁七、太行山巨盗曹方。如今天下大乱,诸侯之间互相征伐,对地方控制已是大不如前,盗贼必定会越来越多,就算不论那些盗匪,也不敢保证一路之上的那些诸侯不起歹心,恐护送的那几百兵丁无法应付啊!小弟辞别父母后,自晋阳经上党,出壶关,一路沿邺、魏县、黎阳、濮阳、东郡、东平、济南、历城、泰山、章丘、临淄等地,来至昌邑,一路之上便遇到不少盗匪。” 郑裕闻听赵平之言,大以为然,不由对父母家人的安危担起心来,脸色不禁一变,陷入苦思之中。见郑裕正在苦思,赵平也不便打扰,站起身来,缓缓的踱着步,二人之间不由陷入了一阵沉默。 望着郑家的大宅慢慢的被逐渐变黑的天色笼罩,白日间的雕梁画栋在夜色中也隐去了原有的光彩,眼前的湖水在清风的吹拂之下,出哗哗的声音,在一轮弦月的映照之下,时而闪烁着点点的银光。 虽然面对如此美景,但受到郑裕的影响,赵平不禁也想起了自己的心事,微微的皱了皱眉头,暗自叹了口气,此番自己离家,游历只不过是一个应付家人的幌子而已,实则另有打算,只是效果却不甚理想。 自己离家也有一阵子了,也不知祖父、父母等长辈的身体如何?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自己倒好,竟然远离父母家人,游历在外,虽然有自己的苦衷,却也是不孝之举;况且自己不仅在昌邑,便是一路之上也是费尽了心思,自己的行程更是经过自己反复思量而确定的,对当年的旧事却也未曾有所现。看来自己应该与郑氏兄弟一起回去了。 如今后汉王朝已经名存实亡,当年与此事有关之人早已是所剩无几,实在是很难寻访了。更兼天下大乱,民生凋敝,就连游历的必要都没有了,这便回去吧,赵平终于下定了决心。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原来是郑行回来了,他的手里正提着两坛酒,身后几个人提着食盒、灯笼,看不出郑行有时候竟然也挺细心的,竟还记得拿几个灯笼过来。 看到自己的兄长正在低头沉思,而赵平也是一副深思的样子,似乎都有很大的心事,郑行连忙放轻脚步,生怕惊动了二人,轻轻的将两坛酒放下,又将几个随从手中食盒的菜肴帮忙取出,郑行朝着几个随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将灯笼挂好之后,顿时将方圆一丈见方的地方照亮。 笼罩在昏黄的光晕之中,郑行壮硕高大的身材也不似白天那么显眼了,微黑的面色也被柔和的灯光映得有些泛黄,疑惑的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兄长,竟然连这么大的动静也未觉,郑行知道兄长又遇到难题了,只是自己刚才离开的时候,兄长还是很高兴的样子,怎么过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如此了? 二更了,请给位踊跃言、收藏、投票,谢谢! 三四 忧虑 上分类大封推了,请各位多多支持!投票吧、收藏吧!!谢谢各位! 郑行决定问个清楚!看着将疑惑的目光转向自己,正要开口问的郑行,赵平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噤声。 郑行心有不甘的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忍了下来,轻轻的坐在了石凳上,还未坐稳却又“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向前拉着赵平便往远处走去。十几步后,郑行停了下来,压低声音问赵平:“仓舒兄,我兄长怎么了?难道是家父、家母的事?” 看着这个有着敏锐直觉的豪爽少年,赵平有点意外,不由稍微一愣,但马上回神,低声道:“彦明且稍侯,待回去再说。” 郑行无法,只得一头雾水的和赵平回去。此时郑裕却已经从沉思状态中恢复原状,远远的见两人朝他走来,便站起身来,待二人来到面前,略带歉意地对赵平说道:“愚兄方才失态了,怠慢了仓舒。只是听你之言,不由对父母家人的安危非常担忧,恨不得马上启程,也好赶上他们。怎奈两军交战,城池被围,不得出入,真是叫人焦急!” 郑行虽然直率,却不代表他头脑简单,相反郑行其实颇为聪明,否则也不可能年纪轻轻便将武功练到二品的境界。听到兄长的话后,郑行大惊,连忙说道:“兄长,既然如此,我等还是快些上路才是,家中这些东西倒也不必理会了,没得浪费时间。” 赵平见郑裕兄弟二人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只得安慰道:“思旷兄多虑了,虽是以车马代步,但伯父母年事已高,度定不会太快,一日最多也就一、二十里的脚程。” 赵平言罢略微一顿,看了一眼正在凝神细听的郑氏兄弟,接着说道:“因方、王二人正在泰山郡交战,伯父唯有西投临淄,然后北上乐安,自乐安绕道济北后北渡黄河,进入冀州。到达济北前这段路程倒也平安,料也无事,便是遇上一些不开眼的匪盗之类,以伯父身边的人手也足以应付。况且这一路也没有什么大的匪盗。” 郑裕闻言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赵平接着说道:“依照伯父的脚程,现在恐怕已到乐安了,以小弟之见,伯父会或许在乐安耽搁几日----” “这是为何?”郑行在一旁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好容易听明白了二人的言中之意,却被赵平的一句断语又一次打回原状,忍不住问了出来。郑裕方才毕竟是关心则乱,如今心情已经平复下来,对赵平的意思也已明了,见郑行问,便对郑行说道:“你二人先坐下,彦明快将酒菜摆好,我三人边吃边谈。” 郑行只好把心中的疑问暂时放在心中,将酒菜摆好后,又为三人将酒满上。 郑裕举杯对赵平说道:“仓舒与我等虽相识日短,但愚兄对仓舒却是一见如故。来,且满饮此杯,以贺我等相识!”说完当先一饮而尽。 赵平、郑行见状连忙把杯中酒喝光,郑行殷勤的为三人把酒满上,郑裕又待举杯,郑行却早已忍不住了,阻止道:“兄长还是少喝得好,反正今夜又无外人在场,随意便好。再说兄长还未告诉小弟父母大人为何会在乐安耽搁几日呢?” 郑裕闻言,只好把手中的酒杯放下,歉意地对赵平一笑:“愚兄酒量尚浅,本想今晚舍命陪君子,与仓舒共谋一醉,却怕不胜酒力,仓舒不得尽兴,”又转头对郑行吩咐道:“彦明代为兄陪仓舒多喝几杯。” 赵平闻言连忙逊谢:“小弟酒量浅薄,且不好酒。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客套,诚如彦明所言,随意便好。”说着看了一眼抓耳挠腮的郑行一眼,笑道:“思旷兄还是解去彦明的疑问吧,否则,彦明恐怕连酒都喝不下去了。” 郑裕闻言呵呵一笑,看了兄弟一眼,点头说道:“如此为兄便不矫情了,正如彦明所言,那便随意吧。愚兄就将仓舒之意与他解说一番。”转头对郑行说道:“仓舒之所以断言父母大人会在乐安滞留数日,可能是需要休整一番,补充一写粮草;若过了乐安,自乐安至济北却再也无处休整了。” “如此简单?”疑问中的郑行见自己的问题原来如此简单,不由得有些难以接受,不过转头却又高兴了起来,“如此一来,我等若明日便启程追赶的话,一日之间便可追上父母大人的队伍了!”旋即又哭着脸说道:“只是官兵围城,我等不得出入,这该如何是好?” 对于郑行的担忧,郑裕、赵平也是无法可施,一时之间,三人都是默然无语,郑行只是闷头喝酒,转眼间一坛酒便被喝光。郑裕却是仰头望天,手里举着一杯酒,一动不动的陷入沉思之中,赵平毕竟是外人,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岔开话题,“呵呵”一笑说道:“思旷兄不必多虑,为今之计也只有等待交战双方分出胜负了。依小弟之见,那李贤却也无力坚守了。” 郑行重重的哼了一声,恨声说道:“李贤这杀才,无端起兵,纯属利欲熏心之辈,妄图称王,却害得我等不得出城。” 郑裕对郑行这等迁怒于人的言语甚不赞同,闻言双眉一皱,心中对弟弟的迁怒与人颇感不快,却仍是和声说道:“彦明莽撞了!子曰:‘不迁怒,不二过’,又云‘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你我既逢此时机,乃时也,运也,岂可迁怒他人?况为兄观李贤此人倒也非那些只知搜刮民脂民财之人,从他均田分粮之举中便可看出。唉,此事也怪为兄,当日随同父母大人一同离去也就是了,却被这些琐杂之事牵绊于此,如今也只有待双方罢战之后再做计议吧。” 看着心事重重的郑裕和刚被教训的有些蔫儿的郑行,赵平有心缓和一下三人间有些沉闷的气氛,便对沉思的郑裕说道:“依小弟之见,双方恐怕也对峙不了几日了,自昨日起李贤便已开始动员全城百姓共同守城,怕是已无余力据守了,而官军又是势大,眼下李贤最好的选择莫过于弃城而走。” 郑裕闻言精神一振,他方才由于过于担忧,早已乱了阵脚,有些钻牛角尖了,此时听赵平出言提醒,很快便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自若,思量一番后,倒是对赵平的话非常赞同,“闻仓舒之言,愚兄便不似方才那般担心了。来,彦明也别拉着脸了,咱们喝酒。”说着已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赵平和郑行二人见状连忙也把自己杯中的酒喝光。 郑行提起酒壶,便要给三人斟满,赵平赶忙阻止:“彦明且慢,如今天色已晚,且月色朦胧,倒是个好天气!不如你我同到城楼去查看一番如何?” 三五 刀道 郑行闻言连忙点头,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如此甚好,仓舒兄稍候,待小弟去牵马来。”话未落音,转身便走。 赵平对这个行为莽撞,思虑不周的家伙实实头疼,不由一边苦笑一边唤住已经抢出三、四步的郑行,说道:“我们此番察看,是偷偷行事,你大张旗鼓的骑马而去,定会教守军觉,到时你我可就白跑一趟了。” 郑行这才恍然大悟,连连道歉:“是小弟莽撞了,该如何行事,请仓舒兄安排就是。” 郑裕感激地对赵平说道:“为了愚兄家事,竟烦劳仓舒。愚兄感激不尽!只是你二人此去必要小心,如事不可为,尽快返回便是,待日后再说。” 赵平呵呵一笑,轻松的对郑裕说道:“思旷兄过虑了,以彦明与小弟的身手,料那些守军还无法现。”郑行也在一边轻蔑的说道:“就凭李贤那些那些虾兵蟹将也想现我们?真是笑话,兄长多虑了。事不宜迟,我与仓舒兄这就出,兄长先回去歇息,我等片时便回。----呃,慢来,仓舒兄稍候,待小弟去取兵刃。”这句话说完人已经跑出老远了,见郑行如此莽撞,郑裕、赵平不由相视苦笑。 忽然一阵风吹过,凉飕飕的还带着一丝湿气,赵平忙抬头观看天色,一勾半残的上弦月正幽幽的散着迷离的光晕。感到天气已有些凉,赵平对郑裕说道:“思旷兄且回房歇息,如兄长不觉疲累的话,可在书房中静候我等佳音。” 已颇感寒凉的郑裕便不再客气,微微颔,对正在观望风向、天色的赵平说道:“待彦明取回兵刃,愚兄送仓舒、彦明一程,便自回去。” 赵平不禁有些哑然,却未再多言,只是说道:“如此有劳思旷兄了。”心中却是暗暗想道,这位刚刚结识几日的思旷兄倒是一个好人,只是有时有些书生气,略显优柔寡断了一些。 不过这也难怪,环境使然!由于郑裕自小体弱多病,便无法如大多男子一般自十五六岁起便开始参与家族事务,特别如郑家这般商贾之家,其子孙大多自小便开始熟悉家族内部事务。随着年龄的增长,如实有才能,便逐渐的由参与变为主持。 郑裕家人支不旺,这一代仅郑裕、郑行两名男丁,更由于他体弱多病,所以并未真正参与家族事务,缺乏必要的历练与阅历,因此有些书生气也是必然;幸亏他聪明博学,所以智计过人,但正由于缺乏必要的历练与阅历,遇事时的应变能力与决断力还有些欠缺。 正在赵平思绪联翩之际,郑行已是兴冲冲的提着两柄长约五尺一二的长刀奔了回来。赵平乍见如此长刀,心中顿时大感惊异,接过一柄长刀后便仔细端详起来。 此刀与平常所见的长刀颇不相同,当今的长刀都是直背直刃,刀柄略短,仅能一手掌握,乃是直刀;此刀却是刀体略微弯曲,刃部延长,刀柄也是大大加长,能供两手合握,入手并不太重,约有十斤左右,正是理想的重量。赵平武艺高强,生于武勋世家,又是久经战阵之人,自然明白这种弯刀比眼下的直刀更利于砍劈,只是对铸造的工艺要求极高!颇为难得! 今日与郑行比试之际,他便对郑行所用的长刀颇感兴趣,因为时下普遍装备于军队以及一些士族人家的私兵所用的长刀不过三尺五六左右,鲜有过四尺更别说五尺的。 盖因当时的冶炼水平只能达到锻造三尺五六左右长度的长刀,据赵平了解,全国也只有益州的名匠欧冶长一人可以锻造出五尺长的长刀,却不知郑行这两柄是从何处得到的。 赵平缓缓的将长刀自鞘中抽出,仔细的端详起来。只见手中的长刀锋刃极为锋利,刀身如秋水般明亮清澈,因锻造时反复锻打,因此形成了漂亮的鳞状花纹;刀身在灯光的映照下耀起一团亮光,端得是好刀! 赵平忍不住挽了几个刀花,又作势砍劈了几下,竟是顺手得很,毫无滞涩之感。忍不住赞道:“好刀!好刀!轻而不飘,重而不滞,此刀之谓也!”郑行嘻嘻笑道:“仓舒兄切试一试此刀锋刃如何。” 赵平闻言双目一凝,紧紧地盯住郑行,一股杀气似有似无的弥散在赵平身体周围,郑行被赵平的气机锁住,竟是丝毫不敢动弹,他知道赵平此时已进入无物无我、人刀合一的境界,自己哪怕是再轻微的一个动作,都有可能引赵平眼下凝而不的攻势。 郑行现在终于明白自己与赵平的差距所在了,就是他拼尽全力也无法挡住赵平这凝而不,则必石破天惊的一刀! 时间悄悄地过去,冷汗一滴一滴的顺着郑行的脸颊滴下,郑行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双腿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他感到自己提在右手的刀已经重若千钧。站在一边的郑裕也似是感到两人之间恍若有形的杀气,早已慢慢的后退了几步。 突然,赵平轻啸一声,刀光如匹练般卷向郑行,如厉电般划破天空,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这匹练般的刀光。 郑行甚至都能感觉到森冷的刀气将自己露在外面的肌肤刮得隐隐作疼,条件反射般的举刀招架时,却架了个空,心中不由一寒,还未等他转过第二个念头,匹练般的刀光已从他身旁卷过,如划过虚空般,在郑行眼中拖曳出一道玄妙的轨迹,直击他身后的石凳,只听“呛”的一声轻响,便寂若无声。 郑行眼中似乎仍被赵平那一刀匹练般的刀光所充斥,久久无法回神。一阵微风吹过,“咚”的一声闷响,石凳分为两半,中间的切口光滑平整,恍若天工。 郑行被这舍我其谁的一刀惊的出了一身冷汗,目瞪口呆之余,久久无法回神。毕竟这一刀是从他身边掠过,他的耳中犹残留着刀锋撕裂空气的尖啸声。 郑裕在一边看着这石破天惊般的一刀,有若闪电般迅捷、耀目的刀光使他久久不能回神,直是惊骇莫名,心头一片空白,口中不由自主的喃喃说道:“一刀之威,竟至若斯!” 赵平抚刀长叹:“好刀!真乃好刀!莫非此刀出自益州欧大师之手?”过了良久却无人回答,赵平不由有些奇怪的看相郑裕、郑行二人。却见两人一幅目瞪口呆的样子,知道自己的一刀已经出乎两人的意料了,只好轻咳一声。 三六 夜探 郑行此刻的心情激动非常,赵平的这一刀他实在是印象深刻,两年前他的师父离去之际所演示的那一刀与赵平今夜这一刀毫无二致,都是这般的石破天惊,不可方物!他以为除了师父等有数的几位天道高手之外,再也无人能使出这石破天惊的一刀,谁知仅仅过去两年,他便从一个仅仅比他大两岁的青年身上看到了。 募的,郑行大叫一声,“仓舒兄!”郑裕被郑行一嗓子吆喝也回神了,看着郑行语无伦次的激动模样,不忍卒睹的转身坐下,悠闲的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等待好戏的上演。此前,郑行的师父,当代武道大家叶寒也是被郑行这般赖上的。 赵平也被郑行夸张地叫声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彦明为何如此激动?”郑行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两眼放光的看着赵平,“可惜小弟已经拜师,因此无法拜仓舒兄为师,还请仓舒兄千万不吝赐教,将方才那一刀传授给小弟。” 赵平被郑行突如其来的热情闹得有些失措,忙将求助的目光投在郑裕身上,郑裕见状,对弟弟说道:“彦明失态了,仓舒与我兄弟相交虽短,交情却属莫逆,自然不会不教。” 郑行连忙应是,“是,是小弟莽撞了。兄长莫怪,仓舒兄莫怪,小弟下次不敢了。不过还是请仓舒兄千万不吝赐教才是,小弟对这种刀道至境可是欣慕日久了,因此练习颇勤,从不敢怠慢,只可惜平时无论小弟怎么努力,进境却有限。” 赵平谦虚地一笑,对满脸急切的郑行说道:“武道博大精深,又有谁敢自称已达至境?彦明的修为已经颇高,之所以感到进境有限,是每一个练武之人都要遇到的问题----瓶颈,是否能过去,却要看个人对于武道理解以及平时的武道修养,外人是无法给予指导的,只能靠个人。好了,天已不早了,我俩先去探查一下方、李双方的兵力布置,也好早作打算。” 郑裕见二人要走,连忙喊住二人,说道:“仓舒且慢,刚刚似是闻得仓舒问及此刀出自何人之手,先前却被仓舒那一刀摄住了所有的心神,方才省起。此种弯刀乃是彦明的师叔劲草斋主(各位看官见谅则个,将金大师作品中的人物移植一个过来)之徒赵坤所造,只是锻造殊为不易,半年之中方能铸得一柄。” 赵平应声点头,表示明了,目光又回到了手中的长刀上,看得出他对此刀甚是喜爱。须知一柄好兵刃对于武人来说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 虽说当时的武道对兵器、招数等形式上的东西并不重视,武道家所注重的是对“道”,即本源,以及身体所能达到的极限的追求。而且当时的兵器也就那么几种,枪(或叫矛;或者说枪由矛、槊演化而成;或者由长度区分,枪长一丈八尺以上便称矛。在此便统称“枪”吧)、戟、刀、剑、斧、叉等,还有弓弩,当然也有一些奇门兵刃,不过并不普及。 而当环刀出现后,剑基本上已退出了作为兵器的历史舞台,仅剩的一种功能便是装饰,是文人士子彰显身份、附庸风雅的东西;戟也因为容易被搅缠,另外骑兵冲锋时对它的推钩功能并不太依赖,所以也已经渐渐的退出历史舞台;除了一些武艺高强的将领外,已是很少有人使用,戟兵这个兵种已经没落。 这时的武道家,包括上阵杀敌的将军,都是根据实际情况选择适合的兵刃。就军中而言,如率骑兵突袭时,一般选择长枪,因为马槊,特别是三丈矛,突阵时威力巨大,势不可挡;而近战肉搏,长刀与步槊的作用则更大一些,特别是使用长刀配合“钩镶”的步兵,近战之时,简直就是长兵器的克星。 见赵平对手中的刀爱不释手的样子,郑裕微微一笑,说道:“仓舒如果喜欢此刀,便尽管拿去,愚兄虽不谙武艺,却也知道一柄好兵刃对武者的重要。此刀虽不贵重,却难得仓舒喜爱,送与贤弟,也算愚兄一点小小的心意,只是过于寒酸,不成敬意,还望仓舒笑纳才是。” 赵平连忙谢过,将刀收起,对郑裕说道:“如此便请思旷兄回房,静候我等佳音。”说完对郑裕抱拳一礼,叫上郑行,拦住了要送二人的郑裕。两人直出郑府大门,往最近的东门掩去。郑裕目送两人离去后,对月长叹一声,便慢慢的往书房行去。 且说赵平与郑行两人,一路小心翼翼的往东门行来。奇怪的是一路之上竟未现一个李贤的兵卒。赵平不禁有些疑惑,他当然不会认为李贤会平庸到连巡夜的士兵都不派遣的地步,那样的话李贤也不可能举事成功,那么其中必定有诈!会不会是李贤决定突围?赵平心中一动,极有可能! 赵平已经大致断定了这种可能性。再到城楼看看,若果真如此的话,城楼上的守兵也不会太多,但旌旗必定很多。以旌旗做疑兵虽简单,却很有效。即使敌人怀疑,况且又是夜间,夜间本就不利于攻城一方,因此必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是虚虚实实的把戏,受到的损失必然很大。因为夜间攻城本身便是一个笑话。 不大工夫,两人已来到距城楼不远的地方,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掩住身形后,赵平仔细的观察着城楼上守军的情况。昌邑城的城门、城墙在朦胧的月光以及城墙上一排排火把的映照下,清风吹来时忽明忽暗,如一头择人而噬的怪兽,隐约的露出自己的獠牙,青黑色的城墙在夜色也中越显高大。 果如赵平所料,城墙之上旌旗招展,在秋风的吹拂之下,猎猎作响,但却未现一个守卫的士兵,只有几个负责警戒的巡逻士兵不时的往来走动。与郑行来到一处火把难及的城墙之下,赵平示意郑行随自己往上攀爬。 高约五丈七八的城墙即使是赵平这样的武道强者也很难一跃而上,必须借力而行,幸好二人早有准备,郑行取出一柄飞抓,掷向城垛,只听“夺”的一声轻响,飞抓已紧紧地钩住城垛,借助飞抓,二人不费吹灰之力便上了城墙。 城墙之上只有那一小队来回巡逻的士兵,除了他们,竟然连一个士兵都没有!赵平心中大定,看来李贤得确有突围的打算啊!小心的往城外望去,城外的几座兵营中却很是寂静。赵平略一打量,便明白了方文等人的打算,生怕引起城上巡逻士兵的注意,赵平略一观望,便示意郑行回去。 郑行对赵平这么快便要回去有些不解,迟疑了一下,但他自家人知自家事,这种时候自然没有他的言权,于是将疑问留在了心中,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三八 蛊惑 李贤满意地看着这群呆若木鸡的士兵,充满笑意的得眼中闪过一丝利芒。 他接着说道:“这是五千两黄金,是在府库中找到的,本统领打算用它来抚恤阵亡、奖励有功的将士,现在----” 故意拖长了声音的李贤扫视着眼前这群满眼贪娈一边看这箱中的黄金,一边还不时用急切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士兵,说道:“现在,本统领先用其中的一半奖励给即将为我军立下大功的将士们!”看着不敢置信的士兵们惊疑不定的互相打量,李贤朗声说道,“----对,这些即将立下大功的将士们就是你们!” “哗”,士兵们顿时兴高采烈的欢呼起来,“多谢大统领!我等愿效死力!” “这还不是全部!”闻听李贤此言的得士兵更是群情汹涌,金钱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他们之所以起兵造反,为的不就是钱财么?看到这么多金灿灿的黄金,这些士兵们纷纷忘记了日间的血战,兴奋的高声喊道:“有什么任务请大统领尽管吩咐,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好!”李贤大声说道,“今夜我等将自北门突围,大家日间也见到了,北门守军的守军甚少,需要大家做得就是在前面探路,本统领将率大军自后相随,直扑牟平,到牟平后本统领自会论功行赏。” 听到如此简单的任务,众兵丁群情激愤,轰然应诺。李贤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如此子时准时出。尔等出城后,于北门二十里处等候与大军汇合。现在先来领取奖赏,每人五两黄金,不要乱,慢慢来,每人有份。剩下的五两,待等我们会合时再行放。” 士兵们闻言,一窝蜂的挤到装着黄金的箱子周围,却被几个护卫隔开,只听护卫们厉声喝道:“不准挤,一个一个的来,否则另选他人。”士兵们闻言,连忙停止挤搡,老老实实的等着领取黄金。 李贤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看了他们一眼,转对王先生与李良低声说道:“烦劳王先生与平之在此看守,子时让他们准时出城,待他们出城后立即关上城门。然后立刻到东门,我们自东门出城。”王先生、李良领命而去。李贤也不再多停,对几个护卫一挥手,纵马向东门驰去。 在东门就近休息的士兵,在杜镇、姜志两位统领的召集之下,已经聚集在一起,杜、姜二人正焦急的不时望向远处。 听得马蹄声响起,两人精神一阵,对视一眼后齐齐迎了出去。眨眼间的工夫,李贤已经与几个护卫来到姜、杜二人面前,二人对李贤抱拳一礼,齐声说道:“大统领,末将等已准备完毕,只等大统领号令了。” 李贤翻身下马,扫视了聚在一起的士兵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对姜、杜二人说道:“二位统领辛苦了,待我等兵进牟平后,本统领重重有赏!” 二人闻言面色一喜,他们之所以随李贤起兵造反,为的就是荣华富贵,听得有赏,立刻齐声说道:“谢大统领,属下等必当全力以赴,以报大统领厚恩!”李贤微微颔,意似嘉许,对二人说道:“我等在此等候,今夜必尽全功!” 等候的时间过得总是很慢,不论是士兵,还是李贤等人。 终于,子时到了,北门那些等着领取奖赏的士兵在李良的一声令下,呐喊着冲出北门,转眼间便已冲出一箭之地,却是一个官兵也未现,这群人更是胆壮,争先恐后地向前冲去,生怕落后半步,若是落后,那黄澄澄的黄金可就不是自己的了。一刻多钟的工夫已经冲出将近五里了,昌邑城在他们身后已经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影子,不过他们现在显然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忽然,在这群士兵眼前现出一片树林,士兵们犹豫了一下,由于没有主将指挥,他们显得有些杂乱,正在犹豫之时,树林之中突然响起一阵鼓声,紧接着亮起一片火把,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响起,顷刻间他们便被潮水般的官军淹没,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预想中的恶战并没有生,而且敌兵的人数少得可怜,披挂整齐的方文、崔勇、王峰三人从护卫的簇拥中策马而出,面面相觑。半晌方文长叹一声:“竟然被贼兵识破了本官妙计!可恨!实实可恨!” 崔义略一犹豫,心中正迟疑着要不要开口,思忖了一番终于还是轻声说道:“方大人,贼军定是分头行动,此时想必并未去远,我等现在追赶还来得及,不如我等……” 王峰也点头表示赞同,劝道:“方大人,崔大人所言极是。” 方文闻言冷笑一声,乜视着二人,极其不屑的说道:“两位大人莫非不读兵书,岂不闻兵书有云‘穷寇莫追’乎?况小小的李贤,犹癣疥之患耳,不足为惧。传令,兵进昌邑,抵挡者格杀勿论。”崔、王二人相视苦笑,却也毫无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摇了摇头却也只得随方文进城去了。 且说李贤等人,听得北门外喊声大作,知道己方的疑兵之计已经成功,却担心官兵识破后追来,急忙率领士兵出了东门,直奔牟平而去。那知一路之上竟无官兵追赶,李贤等人大呼侥幸,半点也不敢停留,直取牟平去了。 城外那阵短暂的厮杀并没有瞒过赵平、郑行这两个武学高手,就连无心睡眠的郑裕也都隐隐约约的听到。 片刻之间,三人已聚在一起。一向平静的郑裕此刻再也掩饰不住满面的喜色,自晚间被赵平提醒后,他便明白父母的北上之途必将艰险异常,身为人子却不能为父母分忧,他的焦虑可想而知。虽然经过赵平的分析、劝解,理论上可在乐安赶上父母,但那毕竟是假设,是最好的结果,是基于李显今夜便能突围而做出的假设。 因此他也只是表面上暂不担心,实际上心里仍捏着一把汗。如今李贤果然连夜突围而走,自己也可以马上启程,终于可以早日赶上父母!叫郑裕怎能不喜形于色? 看到自己的兄长一脸的欢喜之色,郑行心里也非常高兴,大着嗓门嚷道:“李贤这厮果然连夜逃命去了,兄长、仓舒兄且在此稍候,小弟前去召集人手,略微收拾后便连夜启程如何?” 郑裕点了点头,对郑行说道:“多带些干粮,其他的只剩下一些无关紧要之物,倒也不必浪费时间了。倒是为兄书房之中还有几册先贤典籍不可丢弃。事毕之后直接于门前会合,我等即刻启程。”郑行应了声是,便跑出去收拾。 三七 财货 二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顺原路返回,回到郑府时,过去了还不到半个时辰。郑裕正在书房等候二人,见二人回来,不由一喜,正要开口问明情况,郑行已经用他那特大的嗓门对郑裕说道:“兄长,好消息!好消息!李贤果然准备突围了,城上仅余一些负责巡逻的士兵,再没有多余的了。” 郑裕闻言不禁又是一喜,面露喜色的望向赵平,赵平朝他点了点头,说道:“彦明所言不错,以小弟看来,李贤确实打算突围,恐怕就在今夜了。思旷兄且安心吧,不出意外,明日一早便可上路。” 郑裕对赵平深深一揖,满怀感激地说道:“为愚兄之事,有劳贤弟了,小兄无一为报,请受愚兄一礼!”说完便要拜倒。赵平连忙扶住,急道:“思旷兄折杀小弟了,你我意气相投,如此小事,不过举手之劳,怎当思旷兄如此大礼?况且小弟也打算与思旷兄一同返乡,实是小弟份内之事。” 郑裕被赵平扶住,闻得他要与自己同行,心中更是欢喜,有赵平这等武艺群,且精通兵法谋略,对沿途情形又比较熟悉的人同行,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自内心的笑意,说道:“如此一路之上便需仓舒多多照应了。” 赵平闻言,苦笑着对郑裕说道:“思旷兄何出此言?岂不让小弟无地自容。”一边的郑行对二人的客套大感不耐,闷声说道:“你二人好生罗嗦,真是叫人不耐,我等既是意气相投,真心相交,何必象那些酸儒一般?兄长是读书人,客套一点倒也有情可原,仓舒兄却是练武之人,怎么也如此客套?” 郑裕、赵平被郑行这番抢白说的面面相觑,自己的确是有些落了俗套,不由得相视而笑,却也不再客套了。郑裕轻咳一声,对二人道:“天色已晚,二位贤弟且回房歇息,待明日一早再做计议。如何?” 赵平、郑行对视一眼,点头应是,向郑裕抱拳一礼后,各自回房不提。郑裕今晚心情大起大落之下,到此时竟是毫无睡意,便慢慢的踱出书房,来到环绕着书房的回廊之上。仰向天,其时云敛晴空,繁星点点,冰轮半弯,好一派清秋光景。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戌时将尽,一阵南风吹来,夹杂着几分湿气,让翘望空,独赏夜景的郑裕感到了一丝凉意。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披风,郑裕转过身,慢慢的向房中走去,对他而言,这是充满希望的一夜,过了今夜便有可能离开已困守多日的昌邑城,赶上自己的父母。 此时的李贤却不似郑裕这般淡泊宁静,充满希望。此时的他心中正被自己的**强烈的扭曲着。或许他初举事时并没有面南称王的想法,或许他初起事时仅仅只想让自己和跟随自己的得人过上一番好日子,或许……,或许这些或许都成立,也或许不成立,究竟如何,只有李贤自己知道。 但现在的李贤显然已经不是刚刚起事时的李贤了,他现在非常不舍得放弃昌邑这座让他从无到有的城池,相比弟弟的只想做个富家翁,他的梦想显然要比弟弟的远大太多了。 残酷的往往是现实。李贤所有的梦想都被围城的青州士兵粉碎了,今夜他就要放弃昌邑,同时放弃的还有可能使自己的梦想。李贤不甘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怒骂上苍的不公。 一阵敲门声将李贤的思绪打断,“谁?”李贤沉声问道。“兄长,是我----”门外传来李良刻意压低的声音,“已经是亥时二刻了,下面准备得也差不多了,我过来禀告兄长一声。”听到李良的汇报,李贤沉默了片刻后,对门外的弟弟说道:“你先去将那些疑兵召集起来,在校场集合。我随后就到,叫王先生也去。” 李良领命而去。李贤将缴获而来的一套鱼鳞玄甲仔细的披挂在身,层层叠压的精钢甲片密似鱼鳞,泛着冷森森的寒光。由于这种鱼鳞玄甲因制作不易,所以即便在后汉王朝中也并未大量配备,只有二品以上的将军才有资格披挂。 这一套是他从昌邑郡的武库中找到的,不知是哪位太守钻营来的,到便宜了自己,李贤嘲讽的想着。这种只有不到二十斤重的铠甲却有着与它的重量不相符的强的防御力,可以抵挡除了守城弩、腰张弩外大部分远程武器的攻击,寻常的刀枪更是难伤,所以李贤一见之下,便爱不释手。只因这件鱼鳞玄甲不仅是身份的象征,更是保命的保障,实乃不可多得的宝物。 披挂整齐的李贤郑重的将挂在壁间的长刀取下,仔细的挂在腰间,举步出了房门,自随从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马蹄声得得而起,顿时在寂静的夜色中传出老远,将夜的寂静划破。 校场之上已经稀稀落落的站立了约四五百名衣甲不全的士兵,有的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有的无精打采的打着呵欠,更有甚者竟然拄着手中的长枪打盹。听到马蹄声由远至近,这些无精打采的士兵才稍稍振作起了一点精神。 来到校场的李贤策马直奔李良等人所立之处,李良见兄长来到面前,连忙施礼问安,李贤将马鞭微微一摇,也不下马,掉转马头,用阴冷的目光缓缓扫视了面前的这群散兵游勇。 众兵士纷纷低头,不敢与他对视,李贤很满意这种效果,轻咳一声,说道:“本统领把诸位请到此处是有一个天大的好处送给诸位----”说到这里他轻轻一顿,下面立刻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之声,李贤也不阻止,只是微微一笑,把手一挥,他身后的几个随从立刻抬着两个箱子来到众人面前,将箱盖猛地打开----却是两箱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金光的黄金,一箱足有两千多两。 正在窃窃私语的士兵顿时鸦雀无声,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两个箱子,就连口中流下的口水都觉察不到了。 这些人在加入李贤的军队前,不是一些走投无路的百姓、商贩,就是一些无家无业的流浪者,在当时来说,一两黄金便足够一个五口之家生活十年了,这些几乎连一两黄金的都没有见过的人,被眼前这么多的黄金连眼睛都耀花了,顿时失去了思维能力。 三九 出城 郑裕目送郑行出门而去,将目光收回,注视着一脸淡然的赵平,面上露出一丝开心的笑容,说道:“仓舒乃晋阳人士,此番愚兄也是前往晋阳,如此一来,我与贤弟也算是同乡了!”言毕不禁微笑着看向赵平,赵平点头称是,二人目光相遇,不禁相视而笑。 不大功夫,郑行从外面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对二人说道:“兄长、仓舒兄,下面都准备好了,赶快启程吧。”郑裕闻言后禁不住长吁了一口气,看了赵平、郑行二人一眼,沉声说道:“如此,我等即刻上路。”言毕与两人出门而去。 来到大门口,只见郑家的五十名武士已经收拾停当。这五十名武士个个身材魁梧,年纪与郑行相仿,最大的也不过二十一、二的样子,身穿漆的黑亮的熟皮轻甲,腰挎长刀,背背强弓,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马鞍左右各挂着两只箭壶,箭壶中装满了铁箭,端的是威风凛凛,人如虎,马如龙! 五十人正隐隐形成一个半圆,将几辆马车护在中间。见三人出来,齐齐抱拳,动作整齐划一。见这五十名大汉威风凛凛的样子,俱是精通武艺、以一当百的高手,赵平不禁对郑裕说道:“如此雄壮之士,兄长一路定可无忧!” 郑裕闻言轻轻一笑,指了指双目放光的郑行说道:“此皆彦明之功,彦明自幼颇喜武艺,拜师之时央求家父于城中挑选连这些人在内的共一百余名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与他一同练习,十几年下来,武艺倒也不错了,彦明一直将他们倚为腹心,情同手足。” 赵平连连点头,赞同的说道:“以小弟之见,这些人的武艺俱都不俗,实是难得。””二人正在交谈,却听郑行在一边嚷道:“兄长、仓舒兄,上路了,有什么话路上再说也不迟。” 郑裕、赵平闻言,便不再多言,郑裕转身向当先的一辆马车走去,赵平、郑行目视他上了马车,也各自翻身上马。 郑行在马上将手一挥,便有十余骑当先行去,紧接着是几辆马车,后面的几十骑断后。在城门处,方文得知乃是郑裕的车马丝毫未做留难便即放行,一行人顶着夜色直奔城外而去。 东方的天宇已经渐渐亮,透出几分淡青色的光亮,成群的麻雀已经聚在树枝上叽叽喳喳的叫着。初秋的清晨,凉风习习,啾啾的虫鸣已渐不可闻,群鸟的喧闹却给空寂的清晨增添了几分热闹。 一群威武、雄壮的骑士骑着雄壮的骏马,踏破了清晨的寂静,路边草叶上晶莹的露珠也被这急促的马蹄声震动,滚落,结束了他们短暂却璀璨、绚烂的使命。他们正是连夜出城的郑裕、赵平等人,经过半夜的疾驰,已经奔出约有百里,此时却已是临近临淄了。 望着眼前稀稀落落的树林,赵平勒住马缰缓缓地停了下来,郑行与一众骑士也跟着停了下来。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赵平翻身下马,对郑行等人说道:“彦明,吩咐他们下马休息一下,半夜的奔驰,马力已乏,此处倒是个不错的所在,正好供我等休息。” 郑行应是,带领众骑士纷纷下马,几十名骑士分工明确,喂马的喂马,做饭的做饭,余下的一些人则分散在四周,竟是丝毫不放松警惕。 赵平赞赏地看着这五十名分工明确,剽悍健壮的骑士,点了点头,招呼一边的郑行道:“去看看思旷兄,这半夜的疾驰恐怕他受不了啊。”郑行深以为然,用他那招牌的大嗓门说道:“兄长从小便体弱,若不是乱世来临,根本不必受这种鸟苦!”说着恨恨得将脚边的一颗石子踢飞。 坐在车厢里的郑裕虽然觉出马车已经停下,却被这几个时辰的颠簸弄的精神萎靡,浑身直如散了架一般,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听得赵平与郑行的对话,不由自嘲的苦笑一声,说道:“多谢二位贤弟挂怀,诚如仓舒所言,愚兄却是有些疲累了。”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车门,在车夫的搀扶下从马车上慢慢的爬了下来,对二人摇了摇头叹道:“愚兄倒成了大家的拖累了,如此如何能追赶得上家父母的行程?”又转头对郑行说道:“大丈夫立世,自当心怀坦荡,切不可怨天尤人,彦明切记!”郑行闻言连忙低头,口中不迭的说道:“是,是,小弟受教了。” 郑裕闻言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你自幼便脾气暴躁,稍不如意便易动怒,为兄知道你方才也是一番好意,不是为兄不识抬举,乃是提醒彦明时刻谨记‘制怒’两字。须知情绪失控之时,最易做出错误的决定与判断,万一将来彦明有决策的机会,却如何做出正确的判断?如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便将身陷绝地,望彦明三思。”郑行唯唯诺诺得应了,一幅低眉顺眼的样子。 赵平深为郑裕对郑行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感动,看他们兄友弟恭的样子,竟是大起羡慕之意,他家单传,自是体会不到这种兄友弟恭的友爱之情。见郑裕落寞的样子,知他担心自己将行程拖慢。便劝解道:“思旷兄不必担心,依小弟之见,可令几名武士先行赶路,待追上伯父母的队伍后,请他们等候兄长,如此兄长也就不必急于赶路了。” 郑裕闻言大喜:“如不是贤弟提醒,愚兄倒忘怀了。”转头对一旁的郑行说道:“赶快去准备,吩咐他们路上小心,尽快追上父母大人的队伍。”郑行领命而去。赵平便带着郑裕沿着林间的小溪缓缓的散步,让郑裕活动一下筋骨。 溪边正有几名洗刷马匹的武士,见两人过来连忙行礼。郑裕平日因身体原因,不甚出门,与这些武士并不熟悉,因此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言,赵平见状,对几名武士颔说道:“不必多礼。”但这些武士却执礼甚恭,待二人去的远了,才直身收礼。 赵、郑二人在距离大队人马约三、四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二人默然站立,看着眼前的风景。 郑裕突然没头没脑的说道:“非愚兄自夸,愚兄曾与家师游学凡五载,更因家师之故,有幸于当世名将,前太尉张维府上求学半载,张太尉兵法谋略当世堪称翘楚,即使与武安君白起、李牧、齐王韩信、诸葛武侯等古之名将相比也毫不逊色。幸蒙张太尉青眼,愚兄得以随侍前后,得益良多,愚兄虽驽钝,不堪造就,却也略得张太尉兵法之皮毛。与仓舒相识以来,虽时日甚短,愚兄却对仓舒的兵法谋略深为敬服。” 四十 大势1 看了正凝神倾听的赵平一眼,郑裕轻咳一声,缓缓的转过身,面对着初升的朝阳说道:“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如今天子偏安,礼崩乐坏,昔日陈胜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道尽天下英雄之心怀!” 见赵平仍是一幅不置可否之态,郑裕知道自己这番直言并未打动他。其实郑裕自己并没有面南称王的野心,他很明白自己并没有统率三军的能力;也没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才略;至于冲锋陷阵,攻城略地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最擅长的不是跟随张太尉所学的兵法谋略,也不是自恩师处学到的微言大义,更不是自幼自经商的父亲处学到的经商之法,而是自己近年来结合自身所学参悟的经济治世之道。 后汉一朝的朝政自“世系推官制”实行以来,便一直由世家士族把持。 但当世的儒者,也就是士人,并没有那种“穷则独善其身”的避世思想,并不因为恶劣的政治环境而放弃自己的理想。 大部分的士人都是抱着一种积极出世的心态,渴望着建功立业,想让自己有一展所学的机会。由于后汉王朝立国后的一段时间承袭汉制,对士人不似秦朝那般苛刻,倒也有所尊重,特别是自汉武帝“独尊儒术,罢黜百家”后,这种相对宽松的环境持续了数百年,士人的出路相对宽广了一些。 但自汉末以来,由于朝政日非,政治**,虽然由于后汉王朝的兴起,情况有所改善,却也仅是改善而已,朝政**的痼疾依然存在,如今后汉王朝立朝已近三百年,此时的**比之汉末,竟有加剧之势!加上世系推官制的实施,士、庶二族极端分化,士人们的出路变得更加有限,大多数有才能的士人基本都是怀才不遇,想求一进身之阶而不得。 如此一来,隐逸避世,饮风啸月,纵情山水便是大多数士人唯一的出路了。 到了如今,天下大乱,诸侯并起,众诸侯为了扩张实力,这些士人倒成了他们竞相邀请、招揽的对象。 郑裕在京师游学三年,又是当世大儒张恒之徒,与后汉王朝最负盛名的兵法大家张维也有师门之谊,素有令名,自是各诸侯争相招揽的对象,却被郑裕一一回绝。 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成就大事的心愿,只因郑裕自视甚高,对眼下众诸侯颇有轻视之意。他虽认为自己既没有冲锋陷阵的过人武力,也没有统领千军的统帅能力,更没有一呼百应的领袖气质。 根本不能成为霍去病那般攻城略地,纵横睥睨的不世将才;也不能如武侯诸葛那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成就不世奇功;却自忖可以胜任萧何那种精于内政的治世能臣。怎奈难遇明主啊!空复自己十余载寒窗之苦了,郑裕抑郁的想着。 对于赵平的沉默,郑裕大感无奈,此人精通兵法、谋略,勇武过人,性格更是冷静自持,真是具备了名将的一切条件,只要有机会必会一鸣惊人!只是此人并无野心,劝说他实非易事,只能徐徐图之。 郑裕打定主意,对不置可否的赵平说道:“仓舒谋略过人,精通兵法,才具实是愚兄生平仅见,难道不想在这乱世中有一番作为吗?”说完,郑裕定定的望着赵平。 赵平却是神情自若的微微一笑,对郑裕说道:“思旷兄过奖了,小弟倒未想过此事,须知起兵割据孰非易事,想你我兄弟既无兵马,又无钱粮,却如何起事?便是投奔明主也需明主方可,眼下诸侯中又有何人敢称明主?” 郑裕闻言长叹一声,说道:“愚兄也只是一时兴起,见仓舒空负一身所学,颇感遗憾。况愚兄自己也是如此,愚兄自认一身所学并不太差,可惜……一无权势,二来明主难求,你我兄弟都是无缘之人啊!” 赵平见郑裕神情落寞,颇有怀才不遇之感,连忙安慰,说道:“大丈夫立于世,自当成就一番功业。立德、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乃圣人之言,以小弟之浅见,实是我等应奉之于圭臬之言,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如也。’若我等不修德行,不修自身,不使自己学有所长,业有所专,却如何奢谈遇离乱之世,救民于水火,解其倒悬之苦,进而平定天下?故以小弟之见,修德修身,乃是根本。况《易经》云‘君子待机而作’,我等只是时机不到而已。思旷兄不必多想。” 这时郑行已经分派人手,兼程赶往乐安,追赶父母的车马,依照路程,如果父母还未离开乐安,今日入夜时分便可追上。 了去了一大心事的郑行心情不错,兴冲冲的赶了过来,他来时自己的兄长正在感慨难遇明主,赵平正在开解兄长,因此也听到了赵平的言语,对赵平模棱两可的回答确是不甚赞同,忍不住说道:“仓舒兄此言差矣,什么圣人之言,什么待机而作,我看却是仓舒兄推诿之言。” 赵平闻言大奇,问道:“彦明此言何意,为何说在下乃是推诿?”郑行侃侃而言,理直气壮地说道:“如今诸侯并起,以仓舒兄与我兄长的才具,无论投往哪路诸侯,那诸侯必定是倒屡相迎,委以重任,言必听,计必从。届时仓舒兄与兄长必可一展所学,成就一番事业,何必说不得明主呢?依小弟看乃是仓舒兄没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因此以言推托。” 赵平一听之下,不禁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对振振有词的郑行说道:“彦明想得倒是简单,那彦明说来听听,我与思旷兄倒是投往何处呢?” 郑行张了张嘴,眼睛眨巴了几下,却是哑口无言,他对天下大势了解甚少,每日除了练武还是练武,方才之言也不过是一时口快而已,因此被赵平一问确实无言答对。郑裕不忍见弟弟难堪,虽然他这个弟弟心思单纯,从不知难堪为何物,但作为兄长,此时他却不能不给弟弟解围。因此便说道:“愚兄早有与仓舒共论天下大势之意。今日既是仓舒提起,愚兄便与仓舒畅论天下大势,倒也堪称快事!” 四一 大势2 赵平不由也来了兴致,爽快地应了。 郑裕为人冷静自持,骨子里有种文人的自矜,恃才傲物倒说不上,但文人的那种清高却也不能免俗,很少有如此豪兴大的时候。 赵平为人虽也冷静自持,但毕竟不是文人,平日所学也不以子曰诗云为主,而是兵法谋略,治军领兵之道,因此并没有文人的那股子清高自矜。二人一拍即合,当下便纵论起来,将郑行晾在了一旁,大感无趣的郑行见二人谈兴大,识趣的转身离去,将空间留给了两个口沫横飞的家伙。 “如今天下,偏安江东一隅的后汉王朝占据扬州六郡、九十二县,凭借江淮天险,又是王朝正统,然新皇登基,年幼无知,朝政把持在辽王刘杲、吴王刘克手中;二人却是明争暗斗,虽民丰士足,却无力进取,不足惧也。”郑裕娓娓道来,将偏安一隅的后汉王朝分析得丝丝入扣。 赵平颇为赞同他的说法,点头称是,“兄长所言极是,却不知刘杲、刘克二人才略如何?”于京师游学三年的郑裕显然对二人颇为熟悉,闻言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此二人既无将略,又不善政,若非有江淮天险以及一些朝中宿老可做依仗,恐已遭灭国之厄矣。” “李效占据雍、凉、司三州以及兖州一部,据关中之利,进可攻,退可守。更在总督雍、凉之时久与羌族交战,手下名将能吏颇多,其人也堪称名将,雍凉劲卒素有善战之名,实为众诸侯中实力最强者。” “兄长所言极是,小弟居晋阳时,时闻李效之令名,总督雍、凉之时战功卓著,羌人不敢越陇右半步,羌兵不敢弯弓而抱怨,实乃当朝名将!”赵平对李效也是颇有敬佩之意,忍不住出言附和。 郑裕闻言蓦然长叹:“可惜此人晚节不保,其兄李卓毒杀皇子,后被诛九族,实是罪有应得!然其人却为一己之私,不恤民生,悍然起兵叛乱,害得民生凋敝,人民流离失所,饱受战乱之苦,真是罪不可恕!” 赵平也是深有同感,对一手引大乱的李效无论如何也行不起半点好感,虽然他颇有功绩,但都不足以抵消他的大罪,因此说道:“不过关中之地却尽在此人掌握之中!关中乃东汉光武皇帝龙兴之地,山河四塞,实乃帝王之资!以李效之才,乃诸侯中最有实力一统天下者!不过此人不提也罢。” 虽然李效的行动过于偏激,但实事求是,就事而论的风骨赵平与郑裕二人显然都不缺乏,根本不屑去做那等刻意的贬低或是逢迎他人之言。 “巴蜀天险,自古便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之说,且巴蜀富饶,易守难攻,实乃帝王之资!昔汉高祖据巴蜀而终成帝业,诸葛武侯更是以巴蜀以一州之力,力抗魏国九州之众,终于一统天下!助刘禅建立后汉王朝,足可见巴蜀之重。然此时之蜀主王开喑弱,无心于天下,虽居地利,却不足为惧。若论取巴蜀,三国鼎足而立时魏国将军邓艾之计最妙,自阴平小路出汉中德阳亭,用奇兵径取成都,剑阁大军必去救援,然后趁虚取剑阁,巴蜀可定矣。” “兄长所言甚是,王开实不足惧。兄长所举邓艾之计,却不可行。此计虽妙,却被武侯识破,有武侯之先见,无论何人据有巴蜀,必定防备甚严,若取巴蜀恐只有另寻他途了。”赵平略一沉吟,接着说道:“然四川非坐守之地。若据四川而争衡天下,上之足以称王,次之足以称霸,若恃其险而坐守,则必亡!小弟久闻王开喑弱之名,进取不足,守成亦不足,实不足为惧也。” “其余之人,荆州刘安、长沙李昭、交州张进等人不过是因缘际会,依仗家族势力,侥幸而已。然河北民风剽悍,乃古之燕、赵之地,自古便多慷慨悲歌之英雄豪士,贤弟自并州而来,对河北情况定然比愚兄熟悉的多,何不为愚兄解说一番?” 赵平也不推辞,稍稍思索一番,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说道:“小弟乃并州人,便自并州说起吧。昨夜小弟也曾与兄长说过,并州东有太行山,北有长城,又有黄河环绕其西北;东联河北,西接关中,可谓险要之地,实是易守难攻!虽有北方的异族鲜卑虎视,却因马太守之故,近期之内倒也无忧,只是无力持久!因此并州也仅能自保而已!况且还有李效虎视一旁,若是李效心存不轨,并州危矣!”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赵平并未说出。吕原虽然得到了并州之地,并自称晋王,但并州内部却不是铁板一块,当初与吕原争夺并州控制权的晋阳赵氏这个豪门世家,虽然失败,但晋阳赵氏在并州的影响力却仍是不容小觑,若非吕原得到了并州军方的支持,再加上有秦晋之好的李效从中周旋,结果犹未可知! 因此眼下的并州并不安稳,晋阳赵氏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时机,以推翻吕原,进而掌控并州。只不过由于赵平自身的原因,因此并未明言其中关节。 想至此处,赵平难掩胸中的抑郁之情,显然想起了自己的心事。郑裕见状以为赵平担忧并州安危,出言安慰他道:“仓舒不必多想,至少目前李效未有攻取并州之意。” 赵平闻言长叹一声,摇头苦笑,将胸中的抑郁之情平复,接着说道:“幽州王信、冀州丁绍皆是有能之士,久有互相吞并之心,无奈势均力敌,却是都奈何不了对方。不过以小弟之见,却是丁绍稍占上风。”说到这里的赵平稍一停顿,对正往这边走来的郑行微微点头,听得认真的郑裕却未觉弟弟正往这边走来,见赵平停下不言,不由连连催促。 “依小弟之见,不出两年,幽州必属丁绍!”赵平对郑行点头示意后肯定地说。 见赵平说得如此肯定,凝神静听的郑裕不由大奇,连忙问道:“贤弟如此肯定,却是何道理?”赵平笑道:“兄长少安毋躁,听小弟细说。” “如此,请贤弟与为兄讲来。”难得急切一次的郑裕只好耐心的说道。 “王信此人虽颇有将才,属下良将、谋臣也为数不少,武有其子侄辈王岳、王度、王、王胜、王旭等,皆是武艺群,弓马娴熟之辈;谋士田靖、李柔二人也为之屡出良谋。然此人有一致命缺点----过于惜身。如此之人纵然猛将如云,士卒精锐也是无济于事。况且鲜卑时常在其北方进犯,使其不得以全力对抗丁绍,焉能不败?反观丁绍,此人虽心胸狭窄,却足堪名将之谓,且部下能事者极多,冀州名士,多有归附,实力不容小觑,来日争夺天下者必有丁绍一席之地!” 见赵平对丁绍的评价如此之高,郑裕不由留意起来,丁绍既有雄才,则剿灭王信之后,河北三州仅剩的并州必然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四二 故友 想到此处,郑裕长叹一声,苦笑的对赵平说道:“以贤弟之见,两年后并州也不再太平了。家父前往并州本是看重并州的地利,诚如贤弟所言,易守难攻,吕原与李效又有姻亲关系,本以为万无一失,足以躲避战乱。岂知只是一厢情愿,难道届时愚兄再次举家搬迁不成?如此看来何处又是乐土?” 赵平闻言只得安慰道:“兄长过虑了,并州地势险要,只要拒守壶关、井陉,此二地不失,丁绍便是想取,也非一日之功。” “就是”,一旁的郑行应道,“兄长过于小心了,怎么一关父母亲大人的安危,兄长便乱了方寸?几年后的事情想他何用?” 看了一眼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弟弟,郑裕只好收拾心情,和声问道:“彦明是何时过来的?愚兄竟然不晓。”郑行哈哈笑道:“小弟过来已有些时候了,那时兄长与仓舒兄谈兴正浓,小弟便未打扰。” 郑裕闻言“哦”了一声,便站起身来,一边说道:“与仓舒相谈甚欢,竟是不觉外物。”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已是旭日初升,瑞彩万条,朝霞满天了。 活动了一下已经恢复了不少的身体,郑裕对赵平、郑行说道:“天色已不早了,我等赶路如何?”赵平和郑行点头应是。收拾停当后,一行人马直奔乐安而去。 朝阳把一行人马的影子拉的长长的,走出他们方才休息的树林,一行人直奔官道,小半个时辰后,青州的治所临淄已然在望了。 临淄是齐国故都,自古以来便是繁华之所,春秋战国时便已经是“磨肩接踵,挥汗成雨”,如今虽遭乱世,战火却还未曾燃至此地,因此繁华依然,更胜春秋时代。 望着临淄巍峨高大的城墙,郑行把手一挥,正打算绕城而过,却被赵平拦住,一行人顿时停了下来,马车中的郑裕不明所以,赶忙探出头来,观察情况。 看着不解的望着自己的郑氏兄弟,赵平带马来到郑裕乘坐的马车旁边,低声对他说道:“兄长不必惊奇,且听小弟细说。” 说着又把不远处的郑行叫了过来,对郑氏兄弟二人解释道:“此番前往晋阳,沿途之上必凶险异常。早晨休息时,我了解了一下随行携带之物,却也齐全,唯缺安营扎寨所需之物。前方便是临淄城,因此想让彦明进城采购,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郑裕闻言笑道:“愚兄对这等安营扎寨之法不甚了解,凡事仓舒自己决定就是,不必告知为兄。”说完将头缩进了马车之中,再不一言。 赵平见状,只得对郑行说道:“既然如此,我两人商议便是。”郑行却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连连推却:“小弟哪里知道需要什么东西,兄长看着办便是。如需人手,吩咐一声便是,小弟等无不从命。”说完便开始吆喝那些武士往这边聚拢。 赵平看着这两个甩手掌柜,一时竟然无语,半晌方才认命地叹了口气,对仿若无事的郑行说道:“如此,彦明吩咐几人进城采办两寸长的铁钉二百斤,八分厚二、三尺见方的的木板;再吩咐几人入城中采办硫磺、火把、油脂等物,还有大车五十辆,拉车的骡马几十匹。越快越好,去准备。” 听得满头雾水的郑行不解的问道:“兄长所要之物,虽不出奇,但一时间却也难以齐备,这,这该如何是好?” 苦思的郑行尚未转过念头,马车中的郑裕却自马车上下来,对赵平说道:“仓舒所需之物愚兄虽不明用途,但诚如彦明所言,一时之间颇难齐备。这样吧,彦明派几个人到城中打听一下,是那位大人留守城中。” 郑行闻言抬手召过几个武士,吩咐已毕,几人领命而去。约一刻钟后,几人已经打探清楚,却是方章的长子方卿留守城中。 郑裕闻言对赵平说道:“我与方卿份属师兄弟,彼此交情颇好,不若仓舒与我同去拜访,请他帮忙,他定不会推托。” 赵平应是。郑裕转身对弟弟郑行说道:“我与仓舒前往城中拜访子臣,你与众人寻一隐蔽之处等候,切不可生事。”郑行对兄长之言不敢有违,留下六名武士跟随兄长后,与余下众人疾驰而去。郑裕与赵平二人带着六名充作长随的武士策马向临淄城行去,转眼间已来到城门外。 一队士兵正把住城门,对来往人等严加盘查。 郑裕率先下马,将马缰交到身旁一名武士手中,快步来到城门处,寻着那领头的小队长问道:“这位统领请了,我乃昌邑郑裕,有要事与方卿方大人相商,请统领通禀一声。” 那领头的士兵听了,应了一句“原来是郑先生,请先生稍侯,小的马上就去。”说完向身旁之人吩咐了几句后,便往城中跑去。边上的那名士兵得了吩咐,连忙将郑裕等人请到城门之内,躬身说道:“先生请在此处稍后,我家公子马上便到。” 不大工夫,一阵马蹄声响起,却是十余骑朝这边飞驰过来,当先一人一身便袍,扎着头巾,腰上斜斜的挎着一柄长剑。 那名骑士远远的望见了郑裕一行人,一边策马飞驰,一边高声喊道:“思旷兄大驾光临,小弟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话未说完,一人一马已经来到跟前,郑裕连忙迎了上去,那人自马上飞身而下,与迎上去的郑裕把臂而笑,竟是说不出的亲热。 寒暄已毕,郑裕正要说明来意,却被方卿拦住,“思旷兄且住,此地实非讲话之所,请兄长随小弟去至寒舍再叙如何?”郑裕只好点头应了,便一同上马,直奔方府而去。 来至方府,分宾主落座后,方卿疑惑的看了一眼坐在郑裕旁边的赵平一眼,不由问道:“思旷兄,这位兄台乃是何人?小弟眼生的很。” 郑裕闻言答道:“正要给子臣介绍,这位姓赵,名平,字仓舒,并州晋阳人士,几日前与愚兄在昌邑相识,此番同愚兄一起返回晋阳。” 方卿闻言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赞道:“古人尝谓燕赵之士多英雄,今日一见赵兄,方知此言果然不虚。”看向赵平的眼神满是赞赏之意,竟是毫不掩饰,让赵平大是尴尬,只得连称不敢,却不再言。 赵平身高八尺有余,长身玉立,剑眉斜飞,目如点漆,清澈空灵,端的是相貌堂堂,长相还在其次,难得的是赵平气度非凡,一举一动间,自有一股冷凝雍容的气度。 郑裕见状连忙引起话题,对方卿说道:“日前家父母已经过临淄,不知子臣留意否?” 方卿点头应道:“是,两日前世伯一行五百余人来到临淄,小弟起初还以为是王默的士兵前来偷袭,一看之下却是世伯举家迁往晋阳,小弟不敢留难,留于城中歇息了一日,昨日方才离开,思旷兄若快马加鞭,半日即可追上。” 四三 友情 郑裕闻言不由大喜,心情激动之下,久久无法平静。 过了良久郑裕才平复过来,对方卿道出了自己的来意:“愚兄此次前来乃是有事相求,万望子臣方便一二。” 方卿忙道:“思旷兄言重了,若有小弟帮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小弟决不推辞!”郑裕沉吟片刻,才略有些为难的对方卿说道:“此事虽非难事,急切间却难以妥当,加之愚兄心悬父母,想早些上路,如此一来就烦劳贤弟多多费心了,愚兄必将铭记在心。”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对方卿深深一揖。 方卿连忙站起来回礼,嘴里说道:“思旷兄如此倒教小弟无地自容了,有事兄长尽管吩咐便是,千万不必客气。” “既如此,便劳烦贤弟了。”郑裕感激地对方卿说道。“哦,对了!”郑裕忽然省起一事,一抚脑门说道:“愚兄险些忘了,好教贤弟知道,趁乱占据昌邑的李贤兄弟昨夜已被击破,想来令叔方大人定会星夜兼程,前往泰山助战,如此一来,青州无忧矣。” “诚如思旷兄所言,小弟刚刚得到战报,家叔休整半夜后,已率军赶往泰山,王默此番必败无疑!”方卿有些兴奋得说道,“既然如此,思旷兄为何还要前往晋阳?常言说得好,故土难离啊。” 闻听此言的郑裕长叹一声,无奈的说道:“愚兄也不想离开,怎奈家叔自晋阳送来书信,家父得信后便一意前往,父命难违啊。” 方卿感同身受的点点头,对郑裕说道:“既如此,小弟也不多留了。不知兄长所需为何物,告诉小弟,小弟也好准备。” “其实也不是什么罕见之物,只是寻找起来有些麻烦。”看了凝神细听的方卿一眼,郑裕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只是些铁钉、木板、硫磺、油脂、大车以及骡马之类的东西。还望贤弟多多费心。” 方卿闻言先是一怔,接着竟哈哈大笑起来,郑裕被笑得不明所以,疑惑的望向赵平,赵平对他微微一笑,点头示意没有问题,郑裕只好满头雾水的转过头,看向已经逐渐止住笑意的方卿。 看着郑裕疑惑的目光,方卿笑道:“兄长所需之物虽非稀罕之物,若找别人的话,还真需费些时日,不过对小弟而言却再简单不过。” “哦?”郑裕有些疑问的问道:“贤弟为何如此说?”方卿朗声说道:“只因兄长所需之物军营之中一样不缺,兄长在此稍侯,小弟即刻传令下去,让他们快些准备。” 郑裕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等方卿准备妥当之后,便可追上父母了。想到此处,郑裕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心事去了大半的郑裕终于健谈起来,与方卿高谈阔论。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正在此时,有兵丁来报,说是郑裕所需之物已经准备妥当,已经送至城门了。 方卿闻言站起身来,对郑裕抱拳说道:“如此,小弟也不多留兄长了,此别之后,山高路远,竟不知相见何期。兄长保重!” 郑裕心中也是大感不舍,他与方卿只是道义之交,见面次数也不多,却未想到方卿如此古道热肠,让郑裕大感意外,意外之余却也颇为欣慰。 当下也强忍心中骤然而来的离情别绪,扶住方卿的双臂,叹道:“贤弟高义,愚兄永生不敢或忘!今日一别,但愿后会有期!贤弟留步,愚兄去也。”说完和赵平等人离开方府,直奔城门而去。赵平见郑裕心情沉重,也不多言,低声吩咐两名武士出城召集郑行等人去至城门会合。 快马奔驰之下,转眼之间已经来到城门外,只见五十辆大车中有十几辆上满满的堆放着铁钉、木板、硫磺等物,负责押运的士兵见郑裕等人赶到,办完交接事宜便自离去。 赵平将车上事物检查了一遍,计算了一下,已足够使用后,便和郑裕等人守在马车旁边,等候郑行等人的到来。不大工夫,已远远的望见郑行等人驱马而来,片刻之间已来到近前。郑行飞身下马,对郑裕、赵平二人施了一礼后便招呼身后的武士一齐动手,赶着五十辆马车往乐安方向行去。 转眼之间已到了正午时分,秋日的骄阳仍似火焰一般,被暴晒的众人已有些吃力的感觉,马匹更是呼呼的喘着热气,不时地打几个响鼻。 一把抹去脑门上的汗水,郑行心中不觉有些焦躁,正要骂上几句,忽然想起兄长所说的“制怒”二字,忙把冲倒口边的话憋了回去,转头四下里看了看,却见赵平仍是一幅平静的样子,脸上也没有哪怕是一点汗迹。而一众武士虽然也如他一般汗透重衣,却仍是毫不懈怠的赶路。 郑行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火气压下,但心中那股子邪火却有越烧越旺之势,苦忍半晌之后,终于在也忍不住了,大吼一声“停!”吼过之后,心中顿时轻松了许多。 干笑着看了一眼已经停下并用不解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众武士。郑行一脸谄笑的对仍是一脸平静与自家兄长低声交谈的赵平,以及微有些不快的看着突然歇斯底里的自己的兄长点了点头,见二人没有反应,郑行连忙下马一路小跑的跑了过去,点头哈腰的对兄长说道:“小弟见天气有些炎热,不忍大家受苦,而且已经是午时时分了,所以就……嘿嘿。” 看着哥哥一脸怀疑的看着自己,郑行终于扯不下去了,只好干笑几声,以掩饰心中的尴尬。 郑裕无奈的叹了口气,征求了一下赵平的意见,对弟弟说道:“如此便休息一下,让大家轮流休息,分出一些人听仓舒的吩咐。” 郑行兴高采烈的应了一声,众人找到一处阴凉的地方下马休息。人倒不多,只是五十辆大车排成长长的一排,颇不方便。 因为人手的关系,赵平让人以五辆大车为一个单位,尾相连拴在一起,这样五十辆大车只需十名武士暂充车夫,只是这样一来,行路时有些困难,主要是转弯不太灵活,致使众人的度慢了不少。 赵平带领着十二、三个聚集到他身边的武士将一辆车上的木板搬下,都是三、四尺见方,约一寸厚的松木板,又差人扛下一袋铁钉,吩咐众人将铁钉密密的钉在木板上。 见赵平如此吩咐,郑行有些疑惑,不由诧声问道:“兄长此乃何意?” 赵平看了他一言,说道:“彦明平日若是肯抽出一些时间读一读兵书的话,自会明白。” 郑行闻言大摇其头,连声说道:“兄长还是饶了小弟吧,小弟自幼便对这种舞文弄墨的事情不感兴趣。兄长不妨告诉小弟,反正即便是兄长不说,若日后使用,小弟也会明白,只不过是早晚而已。” 四四 状况 赵平看着郑行不由无言,只得解释道:“暂充铁蒺藜使用。”郑行恍然大悟般的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兄长妙计!”一边说着一边一副心悦诚服,感佩至深的样子看着赵平。 赵平不由苦笑这哪里是自己的什么妙计,兵书上早有记载,自己也不过是照搬而已。对这个人,赵平再也想不到除了苦笑之外的表情了。 见这十几名武士已经似模似样干了起来,赵平又嘱咐了一遍后,迈步来到郑行身旁,将他身上的弓箭要下。 仔细端详了一下,却是上好的角弓!探手往箭壶中只一夹,五指中已夹着四支雕翎铁箭,作势张弓,只听“夺、夺、夺、夺”四声轻响,郑行举目望去,四只铁箭成一条直线均匀的钉在百步外的一棵树的树干上,四只铁箭的箭羽还在微微的颤动。 赵平将弓还给郑行,轻轻的点了点头,对郑行说道:“此弓射程、准头都不错,若遇敌袭,尚堪应付。只是箭矢略轻,百步开外准头便会大失,于我等颇为不利啊。” 郑行这才回过神来,大赞:“兄长神技!小弟佩服!” 这时几个现赵平方才试弓的武士已经跑到被射中的大树旁围观,望着射进树干二寸有余的铁箭咂舌不已。心中暗自回味这一弓之威。 自己这一群人中,虽然自幼便与郑行一同习武技,练骑射,若论武技,都已是达到三品的高手了;若论骑射即使在军中都堪称千里挑一的高手,但他们中最强的郑行也不过是一弦三箭,且劲力、准头比之赵平这一箭也是颇有不及!不由对赵平越的敬佩起来。 一个多时辰之后,见众人休息得差不多了,郑行便吩咐启程。经过一干武士一个时辰的努力,暂充铁蒺藜之用的钉板也准备了上百块,已足够目前的需求了。 一行人踏着午后的烈日又一次踏上了征程。秋蝉仍在不知疲倦的鸣叫着,偶有阵阵秋风袭来,却根本不足驱赶午后的酷热,并不平坦的官道被踏着碎步驰过的战马扬起阵阵轻尘,又随着阵阵秋风飘散在空旷的穹庐下。 经过半日多的跋涉,如今赵平等人距离乐安还有不到百里,若是平时,骏马奔驰之下,只需三个多时辰便能赶到。如今由于马车的拖累,却也只能以一个时辰十里左右的行程赶路。到达乐安将是第二天了。 闲不住的郑行难耐这种不快不慢的行进度,独自一人策马呼啸而去,却未忘记远远的丢下一句“某去探路”的交代。怕他一人有失的赵平连忙示意几名武士追了上去。心中却对自告奋勇充当斥候的郑行不抱多大的希望,仍是派出几名武士在前面探路。 转眼间已经到了傍晚时分,观察了一下地形的赵平指着离众人约有一里左右的一座小山说道:“到前方扎营。” 众人轰然应诺。赵平转过头对已经老老实实的随在身旁的郑行说道:“你在此保护慢行,容某先行一步勘察地形。” 郑行点头应是。赵平带领五名武士当先驰去。转眼之间已来到山脚,这座山却不甚高,约十几丈的样子,也不陡峭,四面都是平地,官道在山脚下蜿蜒往西北而去。看着这座孤零零的小山包,赵平心里盘算着如何充分的利用地形安营扎寨。 其实目前的青州境内还是比较安定的,并没有太多的盗匪出现,而且就凭他们这几十个人也完全没有安营扎寨的必要。赵平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演练一下自己的所学。 这时郑裕等人赶了过来,赵平也找到了一处比较合意的地方安营。 是离官道较远的一处山坡,山坡上长满了高高矮矮的树木,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右边不远处是一处乱石岗,布满了开采后的石坑,这些石坑大小不一,分布也不均匀,却也是极难通过,无形中又是一道屏障。 如此一来只剩左侧和正面需要防守,赵平对这个地方比较满意。率领众人将马车高高的支起充当围墙,又将中午赶制的钉板密密的排在马车做成的围墙外,掩上一层浮土,使之不易被现。这样即便是有人偷袭,在不明情况之下,也必遭重创。 待一切布置完毕,已经是薄暮冥冥,夕阳透过充当围墙的大车照在临时扎起的简易营寨上,凭空添了几分灿烂的感觉。 赵平和郑裕、郑行三人立在一座帐篷前看着忙碌的武士们,赵平轻声说道:“兄长可命彦明分派几人到山顶戒备;然后再分派几人到营前戒备。” 闻言,颇有劳累之色的郑裕对蠢蠢欲动的郑行说道:“你把仓舒方才交待的事情安排下去,吩咐他们不可大意。”早就颇感不耐的郑行听了哥哥的话后,连忙走了。 赵平和郑裕相视苦笑一声后,便拱手告别,各自回帐休息去了。 半夜时分,正在帐中打坐炼气的赵平忽然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抓过身边的长刀,将长衫下摆一撂,随手别在腰带上,一个箭步冲到简易的帐门旁,用手中的长刀挑开门帘,闪身出了营帐,便往山顶奔去,几个起落间,已经来到了山顶。 正在山顶警戒的两名武士正在极目远望,见赵平来到身边,连忙说道:“赵公子,西南方似有人马往这边赶来。” 赵平点点头,对二人说道:“你二人下去把大家叫醒,备马,待我下去再做计议。”二人领命,急往山下奔去。赵平朝西南方凝目远眺,虽有一弯上弦月的隐隐亮光,无奈能见度还是极低,方才在营帐中听到的隐约的马蹄声也再不可闻。略微思索了一番后,赵平展开身形,往山下的营寨中掠去。 数息之间,赵平已下得山来,郑裕兄弟二人以及五十名武士已经聚集在一起,方才在山顶上警戒的两名武士正在向郑裕兄弟二人汇报情况,见赵平下来后,郑裕连忙问道:“仓舒以为如何?” 赵平平静的说道:“目前还不知是何方人马,不如由小弟带领几人前去探查一番。若是王默军,则其后必还有大队人马,料是王默的奇袭之计,若是如此,我等其有坐视之理?必要报与方卿知道。若是青州军,那便相安无事。此时兄长与彦明还是赶快收拾,营寨尽量拆除,人马去北边的乱石岗中暂避一下才好。” 郑裕点了点头,说道:“就依仓舒,不过仓舒还是带彦明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郑行也在一边煽风点火,大是赞同地说道:“兄长此言正合我意,仓舒兄便让我也去吧!” 赵平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我两人都去,何人保护思旷兄?” 郑行顿时语塞,愁眉苦脸的支吾道:“这个嘛,哎呀,倒是个难事……”忽然脸上一喜,高声说道:“差点被兄长骗了,简单得很,小弟前去,兄长与兄长留下不是正好?” 四五 遇敌 郑裕闻言也频频点头表示赞同:“不错,还是让彦明前去吧。”赵平对郑行微微一笑,说道:“还是小弟去吧。彦明过于莽撞,敌我难明之下骤起冲突与我等不利。” 郑行只得悻悻的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希望了,只好闭嘴不言。 郑裕担忧的看着赵平说道:“仓舒小心,多带些人,愚兄这里只需五、六人即可。” 赵平淡淡的一笑,却未将郑裕的担忧放在心上,说道:“兄长过虑了,只是探听情况,只需十人即可。”又转头对郑行说道:“彦明分派一下吧,多带铁箭。愚兄去准备准备。”说完对两人略一点头,便往自己的营帐中走去。 对赵平的淡然自若,郑裕、郑行很是佩服,却又有些担心。忧心忡忡的郑裕吩咐郑行准备后,便往赵平营帐的营帐行去。 此时的赵平已经换上了一身短衣,将手中的长衫整整齐齐的叠起和几本书一起包在包袱里。赵平个人的东西并不多,几件衣服、几本书和一个装着银两的小布包,一个不大的包袱便装完了。 见郑裕满脸忧色的走了进来,赵平淡淡的一笑,说道:“兄长可是担心小弟?” 郑裕闻言稍一迟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担心地说道:“愚兄担心这队人马万一是敌军的话,只凭十人怕是……” 看着郑裕担忧的样子,赵平微微一笑,安慰郑裕道:“兄长不必担心,小弟只是探听对方的虚实而已,不会生冲突。兄长安心等小弟回来就是。情况紧急,小弟先行一步,兄长也要赶快离开才是,若是敌军,被现行迹却是不好。”说完与郑裕一同步出营帐。 十名武士已经在一旁等候,郑行正急得在来回踱步,见赵平出来后,一个箭步蹦到赵平身边,涎着脸说道:“兄长,还是让小弟去吧,小弟保证不惹事,探明情况马上回来与兄长会合。兄长意下如何?” 赵平毫不理会郑行的罗唣,对郑裕抱拳一礼后把手一挥,与十名等候在一旁的武士飞身上马,便朝西南方那支不明身份的队伍迎头驰去。 此时几人不再怜惜马力,策马狂奔,片刻之间已经奔出五里多路。隐隐的马蹄声已经传入赵平耳中,赵平连忙示意众人停下,仔细倾听了一下,心中已经对对方的兵力有了一个大概的推测。 赵平心中主意已定,低声对身后的十名武士说道:“对方大概有五、六十人,前面有一土坡,我等冲到坡上,听我号令行事。”众武士低声领命,紧随赵平向土坡冲去。 冲上土坡的众人在赵平的一声号令下,纷纷张弓搭箭,对着迎头而来的人马。虽然只有隐隐的月光,但还在二里来外的对方人马仍然现了赵平一行,见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赵平等人不由得一愣,纷纷勒住战马,由于冲势太急,骤然之下勒马,收势不住,冲出了十几步才将马勒住。 双方隐隐形成对峙之势。片刻之后,对方冲在前面的一名领头模样的军官将手一挥,六十多骑迎头向赵平等人冲来,想必是见赵平仅有十余人,想趁机全歼。趁此机会,赵平也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对方的装束,显然不是青州军的承袭后汉王朝一脉的正统装束。后汉王朝骑兵的标准着装是头盔、甲胄以及武器。 至于区分其中的士兵与将官主要看缨盔,缨子的颜色根据级别而各不相同,一般说来将军级别的是黑缨或白缨,校尉是紫缨,普通士兵是红缨。士兵的铠甲都漆成暗红色,骑兵的铠甲则多了一块或两块的掩心镜,步兵则没有。骑兵的武器都配备长枪、长刀、弓或弩,这几样成为了后汉骑兵的三大武器。 而面前这群骑兵头盔之上的盔缨竟然全是黑色,铠甲也是黑色,长枪、长刀、长弓之外还多了一样防具----盾牌。这明显是李效军的打扮,士兵手中的盾是因为长期与精于骑射的羌兵作战而准备的。 面对敌军的冲锋,赵平大喝一声:“冲锋!”便率先冲了出去,众武士轰然应诺,跟在赵平身后向敌军冲去。 对赵平等人而言,面对区区的六十七人,自然不在话下。因此,仅仅十一人的队伍如一只利箭般,以雷霆万钧、一往无前之势,直接杀入敌阵。面对赵平等人的冲锋,敌军似是未曾想到一般,竟然滞了一滞,但毕竟是久与羌兵交战的精锐之士,军人的骄傲不容挑战,迎着赵平等人以更加猛烈的势头突击而来。 赵平作为一名级强者,这种规模的战斗队他而言并不能引起什么负面的影响。在距敌军一百五六十步的时候,他张弓搭箭,一弦四箭,四支利箭犹如流星一般划破夜空,在空中如天女散花般散开,直冲四名骑士,带着尖锐的清啸的弓箭将四名骑士带的飞离马下,“扑通”一声坠在地上,激起一阵烟尘,瞬间便夺去了四条生命。 敌军虽然未被突然坠马的四名士兵将队形打乱,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武勇之士了,肯定不会犯此低级错误;却也被他这一弦四箭所慑,纷纷俯身,将身子紧贴在马鞍上,左手举着盾牌,以抵御赵平的利箭。但显然没有多大的效果,眨眼间又被赵平的利箭射杀八人。赵平身后的十名武士也是纷纷张弓搭箭,虽没有赵平一弦四箭的神奇本领,却也是箭无虚。 一里多一点的路途在两队全力冲锋的骑兵脚下,不过是瞬息之间而已,转眼间两军已是短兵相接,方才一轮弓箭下来,敌军竟然死伤大半。两军相交之时,又被赵平连刀带人砍翻三人后,敌军已是士气全无,一次冲锋下来除了赵平手中生擒了一名俘虏外,其他的竟是一个未剩,全部落马而亡。 缓缓的将马停住,赵平将手中的俘虏往地上一扔,转头对一名武士说到:“施义,问问口供,问完之后即刻返回。”又对另外的几名武士说道:“将马匹全部带走,打扫战场。”众武士领命而去。 赵平轻轻的叹了口气,方才这场战斗仅仅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便已结束。这是赵平北上之路的第一仗,虽然只是几十人的小场面,却以赵平的完胜而告终,因此这注定是一个美妙的开端。 四六 藏匿 不大工夫,已经拷问出口供的施义来到赵平面前,恭敬的躬身施礼,有些担心说道:“赵公子,方才已问过那名士兵了,他们确实是王默的人马。据说王默已分兵五千,躲过泰安守军,径往临淄而来。” 赵平闻言,连忙对众人说道:“回去!”双腿一夹马腹,便往来处冲去。众武士随后跟上,马蹄声在夜空中久久回荡,在空旷的天地间弥散。 赵平等人打马疾奔,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回到了郑裕等人躲藏的地方,郑裕、郑行兄弟二人正着急的等待着他们,远远的望见他们,连忙迎了出来,看到众人安然无恙,郑裕松了口气,便开始追问。 赵平将情况仔细地向二人说明了一下,又接着说道:“王默偷袭之师离此不过二三十里的样子,离临淄也不过一百多里,即便是昼伏夜行,至迟明晚子时时分也可兵临临淄城下。况此间人烟稀少,虽是官道,却因战事已起而行人皆无,依小弟看来,临淄实在危险!不若将此消息派人传回临淄,兄长意下如何?” 郑裕闻言后连连点头,“仓舒此言甚是,彦明快去分派人手,不,还是彦明亲去吧,换了别人恐子臣不识,岂不误了大事?”见郑行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接着又嘱咐道:“路上不得惹事,快去快回,不得耽误。” 郑行连忙应了,便要前去,却被赵平止住:“彦明且慢,将这名俘虏带上,另外再带上几名武士同往。”又转头对郑裕说道:“小弟方才于前方三、四里处现一处树林,颇为茂密,足够我等藏身。我等可于此处等候彦明返回。”郑裕闻言也不考虑,直接说道:“全凭仓舒安排便是。” 赵平点头应是,又对郑行说道:“彦明此去倒无甚风险,只是返回之时恐与王默偷袭之军相遇,彦明切勿冲动,避开即可,对方皆是步兵,定然无法追上。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是啊,仓舒所言极是,彦明此去不可意气用事!”郑裕显然非常同意赵平的观点,在一旁点头附和。郑裕显然知道自己是弱势群体,听了二人的话后摆出一幅诚恳的样子,但望向远处的眼神显然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郑裕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施义叫到身边,来到郑裕面前的施义恭敬的向三人施了一礼后,说道:“小的听候大少爷吩咐。” 看了一眼恭敬肃立的施义一眼,郑裕说道:“我观你平时谨慎细致,颇有机智。此番你与二少爷同去临淄,一路之上好生照应。” 施义闻言连称不敢,看了一眼有些恭谨的施义一眼,郑裕对郑行说道:“此去临淄,一切皆听施义的安排!如有违背,愚兄代父亲以家法处置!”一边说者一边严肃的盯着郑行,一改平时的文雅冲淡。 骇得郑行大气都不敢出,恭恭敬敬的躬身领命:“是,小弟谨遵兄长吩咐,必不敢违抗。”说完颇有些失望与不甘的摇摇头,向赵平抱拳说道:“家兄的安危便拜托兄长了,小弟自会尽快赶回!”说完又对自己的兄长抱拳一礼,口中说道:“兄长保重,小弟去也。”转身便走。 施义见状,赶忙对郑裕、赵平二人匆匆一礼,领着武士跟上郑行,十几人上马后,又对郑裕、赵平遥遥一礼,便朝临淄绝尘而去。 当时的社会宗法不外乎四个字----孝悌、忠义,即对父母要孝,讲的是父慈子孝;对兄长要悌,讲的是兄友弟恭。对君主、朝廷忠,对朋友义。“孝悌忠义”作为一个人为人处事的基本准则,是被所有人承认与遵守的。 不听兄长之言,特别是郑裕这种金玉良言,便谓不悌,要被所有人唾弃,实乃人伦大罪。因此郑裕一摆兄长的架子,即便是郑行这等平日里粗枝大叶的人也不敢不听。 看着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夜幕之中的郑行等人,郑裕的目光久久无法收回。半晌之后,郑裕才轻轻的叹了口气,将目光收回。 赵平看着忧心忡忡地郑裕,心知他是担心弟弟的安危,便开口开解郑裕:“兄长根本不必担忧,以彦明之勇武,即便是单人独骑,几千名毫无准备的步卒也是无法阻挡的,况且还有施义等人随行。兄长尽管安心等待,彦明等人定然平安无事!况此番到了晋阳之后,吕原定会招彦明进入军中,依彦明的为人抱负,必会欣然而往。吕原本人虽平和无争,但北有羌、鲜卑等异族虎视,东有丁绍时时图谋并州,而吕原必不肯坐以待毙,因此经历战阵对彦明而言是必不可少的事情,兄长若仍是如此日般担忧,岂不是教彦明越的放不开手脚?还望兄长三思才是。” 听了赵平的一番开解之后,郑裕也慢慢得想开了,遂长叹一声说道:“倒是愚兄多虑了,多谢贤弟直言开解,愚兄多谢了!”说着便欲对赵平施礼,赵平连忙拦住他,口中说道:“兄长客气了,小弟见兄长关心则乱,所谓旁观者清,不过是就事论事,直言相告而已,怎敢当兄长之礼?” 郑裕闻言轻叹一声,与赵平把臂而行,一边说道:“愚兄确实想得过多了,多谢仓舒提醒。我等也不耽误时间了,还是上路吧,于前方等候彦明等人。” 赵平招呼众武士将一应之物一一收拾停当,将郑裕送上马车后便率领众人往前面不远处的树林行去。一行人走得很快,三四里的路不过是片刻之间便已走完。 果然如赵平所言,有一处茂密的树林,树林占地极广,在微明的月色中隐隐显出一些轮廓,高大的树木林立着,暗中看来如张牙舞爪的金刚般,轻风吹过,树叶沙沙轻响,偶尔有被夜风惊起的鸟雀的鸣叫,以及扑啦啦的展翼声,给这片寂静的树林增添了几分阴森之感。 来到林前,赵运挥手低语:“尽量轻一些,不要惊动宿鸟。”众人低声领命,纷纷下马,安顿好马匹后,便藏匿起来。 四七 行军 提斯神曾预言:当灾星埃尔斯出现在夜空,战将燃遍整个提斯大陆。 ----一切尽在《战阵之逆临天下》 求票,求收藏了!书友们,收藏吧,投票吧!谢谢~~~ 时间在众人焦急而又略带紧张的等待中不知不觉地过去了,藏身树顶的赵平目光突然一凝,紧紧地盯着西北方。不大工夫便听到一阵急促而略现杂乱的脚步声远远的传来。躲在车中的郑裕心中突然一紧,竟生出了几分略带兴奋的紧张之感,浑不似平日般的淡泊宁静。 敌军终于越行越近,虽然借着微弱的月光,却也只能看清一条长长的黑影,如巨蛇一般蜿蜒而行。这些行进中的士兵显然没有注意他们身边路过的树林中竟会隐藏着几十个人,更不会预料到他们自以为隐秘的行动必将以失败而告终,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人可能永远也无法再次回到他们的家乡。 但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作为一名士兵,他们的天职就是上阵杀敌,即使在这一次的战斗中保全了性命,也不敢保证下一次的战斗还会全身而退。只要他们还是战士,就要有战死沙场的觉悟,生死对他们而言也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名词,代表着一个极为简单的意义而已。 士兵们的步伐虽然杂乱,却自有一股豪气与一往无前的气势充斥在天地之间。对于见惯了生死的他们来说,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打败自己。 赵平等人默默地注视着大队人马从眼前而过,离他们最近的士兵也不过二十几丈的距离,在这一刻,危险离他们是如此之近。 赵平虽然艺高人胆大,并不惧怕这些士兵,但不必要的杀戮与战斗对他而言是能避则避。赵平的性格中虽然有着武者的刚强勇烈,但也不缺乏士子文人的清雅淡泊。表现在他平日的为人处事上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惹事,却也不怕事。 在赵平的注视下,几千名士兵排成的队伍已经过去了大半,突然排在队伍后段的十几名将领模样的骑士中有一人把手一挥,低声喝道:“后队传前队,暂停行军!”他身边的士兵闻言连忙一个接一个的传令下去,不大工夫,队伍已经停了下来。 赵平见状,心中不由暗暗着急,焦急之余却也有些疑惑。莫非对方久久未得到斥候的消息而起了疑心不成?赵平等人方才战斗的地方离官道虽不远,却也有三、四十丈的距离,况且他们还粗略的打扫了一下战场,对正在行军的敌军而言是很难现的,对方恐怕也只是心中有些疑虑而已,想到此处赵平心中大定,暗暗的注视着敌军几名将领的举动。 马上的骑士都是全副披挂,甲胄齐全,借着微明的月光,胸前的掩心镜反射着微微的亮光。只见方才挥手的那名骑士沉声说道:“崔盛,斥候队为何还无消息?本将军曾吩咐他们每隔一个时辰传递一次消息,至今却有两个时辰了,为何仍无消息?” 只听那个叫做崔盛的人略显迟疑的低声应道:“标下也不明其中缘故。若是遇到敌袭,以他们的能耐,只要不是百倍于他们的敌军,必能全身而退。就算遇到大批敌军,他们也会将消息传回,况且除非是几千人的大军,才有可能让他们全军覆没。但若是几千人的大批敌军行动,恐怕也瞒不过我等。因此标下认为可能是他们贪功冒进,致使延误了将军的吩咐。” 方才那位将军沉吟了半晌,才“唔”了一声,说道:“崔校尉所言极是,我军之斥候皆是千中选一的勇悍之士,即使是遇上羌族的可汗卫队也是不落下风,除非是遇上数十倍之敌,否则……”说到此处却不再言,显然是对己方的斥候充满信心!他手下的将领也纷纷赞同,思索了片刻之后,那位将军沉声令:“全军前进!”众人低声领命,五千人的队伍又向临淄进。 可惜的是他们对己方斥候的评价虽然中肯,却低估了敌军的实力,六十多名千中选一的精锐之士,却被赵平和所率的十名武士在一个照面下干净利落的全歼,这样的结果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从而也注定了他们此次行动的失败。 等待着这五千名士兵终于远离了自己的视线,赵平从树上飞身而下,与郑裕低语一番后,吩咐几名武士仍到树顶守望,不过这次却是等待郑行一行人,剩下的人都在原地隐蔽,趁机休息。 当东方的天际微露晨曦之际,焦急等待的众人终于将郑行等人等了回来。在几名守望的武士的禀告下,郑裕悬了半夜的心终于放下了,急急忙忙的走出树林,便远远的望见了郑行等人。 郑裕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对已来到自己身旁的赵平说道:“想必子臣已经做好了准备,我等也可安心上路了。依仓舒之见,我等即刻上路还是等到天亮之后再说?” 赵平沉吟了片刻方才答道:“依小弟之见,还是待彦明等人休息一下再说,天亮赶路也还不迟。依我等的脚程,傍晚时分便可与伯父母在乐安会合!”郑裕闻言后苦笑一声,有些无奈的对赵平说道:“愚兄的确是颇感劳累,怎奈思亲心切,颇有些急切。既如此便依仓舒之言。” 赵平轻笑一声,对颇感无奈的郑裕说道:“兄长不必多虑,趁现在天还未亮,先去休息片刻吧。”郑裕指着已经离二人不远的郑行等人说道:“还是等他们回来再说吧。”赵平微微颔,便不再言。静静的与郑裕等候郑行等人的归来。 不大工夫郑行等人已经来到二人面前。郑行翻身下马,将手中的马缰交给了身后的施义,对郑裕、赵平恭敬的抱拳一礼,口中说道:“二位兄长久等了,小弟此去一切顺利。方子臣非常感激,言道必报此次传信之义!” 郑裕点了点头,说道:“为兄知道了,你奔波了半夜,仓舒也是一夜未眠,前半夜还与敌军激斗了一场,你们赶快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也好赶路。” 如今危险虽然已经过去,赵平却仍不敢大意,分派了几名哨戒的士兵后,才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打坐炼气。 片刻之间便已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只觉得全身真气圆融自如,活泼泼的已达融通之境,在气机的牵引下不由自主地出一声轻啸,啸声清越,如龙吟九天,凤鸣长空,连绵悠长,毫无断绝之势,一时之间,啸声遍与四野,在旷野之中尤显清越。 林中鸟雀被赵平的啸声所惊,呼啦啦成群结队的飞了起来,叽叽喳喳的飞远。于是遍野之中只剩下赵平清越入云的啸声与隐隐相合的风声。 四八 天道 打劫票票与收藏了!!!请各位书友多多支持!谢谢^-^ 正在闭目休息的郑氏兄弟与一干武士都被赵平的啸声惊醒。除了郑裕不甚明了赵平这声清啸所代表的意义外,其余众人特别是郑行都是武道高手,自然明白其中之意。这是勘破武道的一个境界,进入更深的境界的标志!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修炼者都会这样,这种现象只会生在那些修为特别精深的,已经达到一品之境的高手身上。赵平的这声清啸显然已经说明他的武道修为达到了天道之境! 对于赵平的突破,郑行等人既是高兴,又是羡慕。高兴羡慕之余却也暗暗咋舌不已,才十九岁的天道强者!这真是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郑行心中的惊骇已经无法具体形容了,他的师父叶寒乃当今天下有数的绝顶高手之一,曾经对他细细的分说过现今的武道高手,如今忽然省起师父当日的话来:“当今天下有六大高手,皆已出一品之境,已窥天道;而达到一品境界的高手却仅有寥寥数不胜数,彦明可知其中缘由?皆因由一品至天道的瓶颈是最难跨越的!天下高手进入天道便已越人体极限,一旦进入天道之境,一切便变得如水落石出般简单,不会再有瓶颈的束缚,有的只是修为的深浅、高低!彦明天赋非凡,且心无旁骛,修习极勤,现在已经达到了二品境界,再有三到五年便有望窥视天道至境,望彦明勉之!” 赵平不过比自己大一岁,便已达到了天道至境,这让郑行很是郁闷:自己练习的并非不勤,天赋也很不错,师父更是天下的六大高手之一,为什么和别人的差距就那么大呢?郁闷的郑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仍需努力啊! 终于,小半个时辰后,赵平的啸声才逐渐的平息下来。盘坐在地的赵平缓缓的睁开双目,原本精光熠熠的双眸此时却如一泓幽泉般清澈,如玉般温润。 赵平静静的感受着体内的真气以迥异于平日的度游走在经脉之中,那种天人合一的感觉令他飘飘然有若曼舞在风中一般,从未感觉到过天地离他竟是离他如此之近,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一呼一吸都与天地相合,“终于达到了!这难道就是恩师所言的‘天人合一,有我无我’之境?竟是如此奇妙!” 赵平环顾了一眼站立在他四周的一众人等,见众人都是一幅呆涩的样子,知道自己境界突破的有些惊世骇俗,对于绝大部分的武者来说,天道高手只是一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词。习武之人虽都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达到天道至境,但真正站在武道巅峰的全天下也不过那有限的几个人而已。 因此突然现自己身边出现了一个天道强者,而且这个强者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突破,而达到天道至境的,这种冲击足可以令任何一个人在短时间失去所有知觉。 赵平长身而起,对郑裕及众人躬身一礼,歉然说道:“一时忘形,倒是惊扰兄长及诸位了!”说完对着众人又是一个罗圈揖,郑裕连忙抢上一步,伸手挽住赵平的胳膊,口中说道:“仓舒见外了,何来惊扰之言?倒是愚兄要恭喜仓舒已达天人之境了!从此海阔天空,任凭仓舒遨游了!” 郑行一脸羡慕的看着赵平,听得兄长的话语,也点头附和:“昔日的天下六大高手如今只剩五人,而达到一品境界的高手虽多,却苦苦的徘徊于天道的大门之外,甚至终生都不得突破!兄长今日越一品,得窥天道,日后与五大高手齐名,甚至越也并非难事!小弟在此恭贺了!还望兄长以后多多指教才是!”言毕似有无限失落的长叹一声,便不再言语。 赵平听了他兄弟二人的话后连道不敢,对失落的郑行说道:“彦明不必如此,须知所谓一品,所谓天道也只是针对个人而言,个人能力纵然再强又有何用?仅能自保罢了。二十年前鲜卑国师贺若度号称天道第一人!中原、诸夷皆无人是其对手。鲜卑领以为天人,委以重任,以铁骑十万犯我右北平,结果却又如何?柳城一战,被当朝张太尉大败,十万铁骑化为飞灰,就连他自己也难逃兵败身亡的命运。可见武力并不足为恃,以一敌百是勇武,以一敌千甚至敌万便是莽撞了,智者不为也!” 郑行眨巴眨巴眼睛,竭力让自己饱受摧残的大脑正常运转,半晌之后才现竟是徒劳之举,自己脑中还充斥着赵平突破天道大关的那声有若龙吟凤鸣的清啸,至于赵平以后的话却似过耳清风,如在波涛翻涌的水面之上投下了一块小小的石子,仅仅荡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便寂然无声。因此对赵平的劝解并未放在心上,仍是一脸羡慕的望着赵平,对他的话充耳未闻。 赵平不由与郑裕相视苦笑,但他毕竟是洒脱之人,加上他师门的武功讲究的便是心境,仅仅只是一愣,一愣之后立返常态,微笑着对郑行说道:“这个问题还是留待日后再讨论吧。” 三人说话间已经来至林边,此时天穹仍笼罩在黑暗之中。 看了看天色,赵平对二人说道:“此时天色尚早,兄长还是先去歇息片刻,彦明与我在此戒备。”郑裕犹豫了片时,点头应是,嘱咐了二人几句后转身往林中走去,见郑裕行得远了,被郑行用崇敬的目光看着自己有些不自在的赵平干咳一声说道:“彦明去吩咐众人都歇息吧,你也歇息片刻,此处有愚兄一人足矣!” 郑行嘴上动了动,刚想说话,赵平连忙抢先说道:“彦明奔波了半夜,明日还要早行,快去吧,愚兄正好也静上一静,调息一番。”郑行闻言,知道赵平刚刚得到境界上的突破,定要体悟一番,便不再打扰,对他一抱拳,转身走了。 赵平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今日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达到了习武者梦寐以求的天道至境,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平日间古井不波的心境竟也兴起了一丝激动之感。毕竟是修习多年,赵平的心境修为已达到了很高的境界,因此他的那丝兴奋仅仅是一闪而过,片刻之间便又恢复了常态。赵平寻了一方还算平整的大石,缓缓的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四九 会和 提斯神曾预言:当灾星埃尔斯出现在夜空,战将燃遍整个提斯大陆。 ----一切尽在《战阵之逆临天下》 求票,求收藏了!书友们,收藏吧,投票吧!谢谢~~~ 天渐渐的亮了起来,灿烂的朝阳正冉冉升起。郑裕、赵平一行人已经踏上北上的路途。对于郑裕而言,今天的他非常兴奋,虽然这与他平日的性情不符。平日的他颇为冷静自矜,但即将与家人重逢的喜悦却使他怎么也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短短的几日中所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竟让他产生了一种恍若一梦的不真实感。 靠在车厢上,透过车窗望着纵马扬鞭的弟弟,郑裕不禁笑了,自己这个粗豪的弟弟,真不知该如何说他了,算了,反正日后自有自己与赵平看顾于他,料想也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眼光不由自主地又望向一脸平淡闲适的赵平,望着这个淡泊如菊,清雅若莲却又雷厉风行的少年,郑裕心中生起了一股亲切地感觉。对于这个只相识短短数日的少年,郑裕竟对他感到出奇的亲切与放心;却又对他的性格生起了一种看不透的疑惑。 这个少年本应是一名豪侠之士,有着强的武艺,却没有豪侠之士那种悍厉之气,反而透出一股宁静恬淡的清雅;然其雷厉风行处那种清雅的气质又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睥睨纵横,舍我其谁的大气。说他甘于平淡吧,却又精研兵法武艺,说他想建功立业吧却又置眼下诸侯并起的大好时机于不顾,竟然外出游历,这个人真是……看不透啊! 郑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过郑裕可以肯定,赵平绝非那种口是心非、心怀不轨的奸邪小人,与他交往断不会出现不愉快的。 在郑裕的思绪中,时间过得飞快。经过众人的一番疾驰,离乐安还不过有五十里左右的路程,如果是快一点的话,一下午也就到了。郑行抬头看了看天色,对赵平说道:“兄长,休息一下可好?此番奔驰之下已是一个多时辰了,马力已乏啊!” 赵平闻言,流目四顾,指着前方的一座土山说道:“缓行,去至前面土山歇息。”郑行应诺,依言吩咐下去。与赵平来到郑裕的马车前,三人正低声交谈。 说话之间,先行的几名武士飞驰而回,未等马匹停下便飞身下马,身手矫健非常。只见为的一名武士面露喜色地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大少爷,大喜!大喜!老爷与夫人一行人就前方三里处,现正在等候二位少爷!” 郑氏兄弟二人闻言大喜!齐声呼道:“如此甚好!许斌,快快带路,我等火前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赵平看着喜形于色的兄弟二人,也是替他们高兴。当下也不打扰二人,策马来到众武士之中,一边吩咐众人赶路,一边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日后的行程安排。 三里的路程在快马的疾驰之下转瞬即到,郑裕此时全然不顾自己体弱,已弃车换马,一路奔驰之下,竟是与郑行抢在了最前头。远远的望见了几百人的队伍正于路旁等候,几百名全副披挂的骑兵将百余辆马车团团的护了起来,中间的几辆豪华的马车旁站着两名老人以及两名女子,料想便是郑裕的家人了。正在那里翘而望。 郑氏兄弟与家人见面自是一番喜悦。寒暄过后郑裕说道:“此番孩儿能与父母大人平安团聚,实是靠仓舒之力才得如愿!”郑行也是点头附和。郑氏父母等人一听,不由得露出了疑问之色。 郑裕便把连日来生的事情简要地对众人说了一遍,众人听完之后,郑父心有余悸的对郑裕说道:“如此说来,真是多亏了这位贤侄!彦明快快将人请来,为父当面谢过!”郑行听了父亲的吩咐,口中应了声是,便去寻找赵平。 见郑行转身走了,郑裕接着说道:“仓舒不但武艺过人,更是精通兵法谋略。孩儿与他相识不过数日,却对其人甚是钦佩!数年前孩儿与老师求学京师时,曾在当朝兵法大家张太尉门下学习过,依孩儿之见,就算与太尉相比,仓舒所差的也只是临阵的经验而已!”听郑裕对赵平评价如此之高,众人对赵平的期待不由得又高了许多。 却说赵平,见郑裕兄弟与家人重逢,也不便过去打扰,便独自一人沿着山路来到距众人约几百丈的一片密林旁,正待寻一处地方坐下,忽然眉头一皱,身形如被风吹起的羽毛般,轻飘飘的往前掠起,两三个起落间已经来到密林深处。 日光透过层叠如嶂的树木斑驳的映照在地上,轻风吹过,随着树木的摇摆,忽明忽暗。 赵平轻笑一声,冲着自己面前不远的树木沉声喝道:“诸位远道而来,既然来了,还是出来吧!藏头缩尾岂不让人笑话?” 沉默片刻后,只听一人笑道:“我等如此谨慎,不料仍被现。兄弟们,别躲了,出来吧!”语音未落,只见二十多个身着黑衣的壮汉纷纷从树上跳下,在赵平身前隐隐形成合围之势,手中的长刀闪闪光,目光之中满是凶暴的杀意。 对众人眼中的杀意以及闪着寒光的长刀,赵平却是恍若未见。双手负在身后,脸上仍然带着轻松的微笑,微风吹过,衣带飘风,甚是潇洒。 见赵平意态悠闲的样子,反而使得那群黑衣人心中忐忑。为的那名黑一人与身旁的一名壮汉互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重看到了一丝犹豫。 面对一个不明底细的人,而且对方还是一幅有恃无恐,全然不将自己这么多人放在眼中的样子,纵是这些黑人人都有着不弱的身手,干这种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生手了,心中却仍是不定。 赵平也不理会,微微一笑,口中随意的问道:“不知诸位来此有何贵干?还望诸位如实相告才是。”为那名黑衣人闻言,目中厉色一闪,便要作,正要开口,不想他身后的一人却早已按捺不住,狞声对赵平喝道:“呔!兀那小子,别多管闲事,识相的赶快让路,否则休怪大爷手中的刀不长眼睛!” 赵平闻言也不动怒,脸上的微笑却已消失,冷冷的说道:“看来各位不想据实相告了,如此,得罪了!”说着将长衫下摆一提,迎面向黑衣人走去,步履沉稳,隐含着奇异的韵律,一干黑衣人只觉得赵平的脚步仿佛踏在自己心上一般,自己的心跳不知不觉间竟赵平的脚步声控制。 五十 黑衣 收藏、票票,各位书友看着给吧!谢谢了~~~ 那为的黑衣人大惊!连忙一咬舌尖,大吼一声,强自脱离了赵平的控制,为的黑衣人虽然脱离了赵平的控制,付出的代价却极大,心脉已然受伤,吐了一口鲜血。当下更是不敢迟疑,一声喊,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向赵平冲来,转眼间双方便斗在一起。 转眼间几个照面便已过去,赵平现这些黑衣人的身手竟是不弱,特别是为那人,竟是二品中的高手,与郑行相比也只是差了一线而已。除此人之外还有三名达到了三品境界的高手,就是其余的那些人也都有着四品的修为。这让赵平不由对这些人的来历有了几分好奇。 郑氏一家人只是普通的商人,怎么会招惹到如此高手?还是其中另有隐情呢?恐怕便是擒下这些人也难以自他们口中得到想要情报。 赵平心念电转,手中却毫不迟疑,顺手夺过一柄长刀,刀势一引,手中的长刀“嗡”的一声厉啸,爆起一团璀璨的刀光,耀目的刀光如匹练般卷向争相向前的四名黑衣人,几声闷哼几乎同时响起,四人同时中刀,竟被刀势所附的内劲震退丈余,捂着胸口的四人摇摇欲坠,眼看已是无力再战。 剩余的黑衣人被赵平这一刀之威所惊,无心再战,为那人大喝一声“撤!”便当先欲走,其余众人也是蓦的分散开来,配合竟是极为默契,便要作鸟兽散,各自逃命。 忽听一声大吼:“贼子那里走,看箭!”弓弦响处,三支利箭向当先逃出的三人飞去,来不及躲闪的三人只好就势倒地,以期避开射向自己的利箭,无奈箭势来的实在太快,三支利箭还是狠狠地钉入三人的肩膀,余势未消之下竟是透肩而过,将三人钉在了地上,箭尾还兀自“嗡嗡”乱颤。 随着这穿金裂石的一箭,一个皂衣大汉如飞般赶到,威风凛凛的大汉与赵平一前一后,隐隐的封住了衣人逃脱的路线。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十几名手持长弓,腰挎长刀的武士也纷纷赶来,将这二十几名黑衣人团团围住。 见自己人众被围,而且围困之人显然都是高手,特别是赵平与郑行,更是高手中的高手。为的黑衣人眼中露出一丝不甘与愤怒,却兀自不肯束手,厉声喝道:“兄弟们,拼了!一个够本,俩就赚了!上!”话音未落,已是率先向郑行冲去。剩下的黑衣人轰然应诺,个个怒目圆睁,随着领的一声号令也是纷纷冲出,一副决然赴死之态。就连那三名被铁箭钉在地上的黑衣人也是不甘示弱,咬牙忍痛的拔出了肩上的铁箭,不顾自己的肩头血流如注,一声喊,也冲了出来。 郑行见黑衣人领朝自己冲来,真是正中下怀,心中大喜的同时口中也不闲着,大笑着喝道:“兄弟们仔细了,千万别让他们跑了!”一边说着,手中的长弓已经抛下,也不拔刀,赤手空拳的便迎向那黑衣领,霎时间二人便战作一团。 二人武艺相当,因此战的也是难分难解。剩下的那些黑衣人与郑家武士也是各寻对手,却都聪明的避开了赵平这个大高手。赵平见状也不理会,慢慢的退到战圈之外,密切的关注着场中战况的同时,心中也在暗暗思量这些人的来历。 看这些人的身手,绝非等闲之辈,恐怕只有那些世家大族才会有此手笔。不过赵平对郑家也是了解不多,因此无法得知此事的深层原因,思索了片刻无果便即作罢。 这些人的来历恐怕一时半会也无法探知,不过对方既然已经盯上了郑氏一行,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此番的失利只怕更能引起幕后人的关注,不达目的肯定不会收手,因此终究会知道对方的来历及目的。 正在此时,场中的形式也基本明了,这些黑衣人武艺虽然不弱,但还不是郑家这些武士的对手,因此此时的场面呈一边倒的态势,场中仅剩下与郑行缠斗的黑衣人领,剩下的哪些人都已或死或伤,而郑家的那些武士却无一人受伤,见此情形便是赵平也不由暗自赞叹。 正在此时场中却是异变突起,与郑行缠斗的黑衣人领大喝一声,奋力挡开郑行如奔雷般的一拳,疾退两步从背后取出一把精巧的连弩,对准了郑行,正待扣动弩机,却听赵平说道:“彦明退下,让他走!” 黑衣人领不由一怔,脚下却毫不停顿,手中举着连弩,与剩下的几名黑衣人疾步后退,转眼间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看着若有所思的赵平,郑行有些遗憾的说道:“兄长为何放他逃生?小弟还未打过瘾呢!”赵平看了这名武痴一眼,叹道:“此人仅是一马前卒耳,何须挂齿?走吧,回去再说。”说完便当先离去。郑行等人一见,连忙将心中的疑问压下,留下几人打扫战场,其余人等跟在赵平身后出了树林。 郑行终究不是个能藏住事的人,终于忍不住讪笑一声,走到赵平身旁问道:“兄长为何要放走那人?”赵平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郑行一眼,郑行不由得被赵平这一眼看的懵了,迟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正要开口,却听赵平问道:“依彦明之见,这些人的身手如何?” 郑行一听是与武艺有关的问题,立刻一扫方才的懵懂,马上生龙活虎起来,兴奋的说道:“不错!实在是不错!”赵平闻言“哦”的一声,反问道:“那依彦明之见这些人是受命而来抑或是自前来?” “呃……”郑行闻言后不由语塞,他本人除了武艺之外上心的事情便微乎其微,偶尔的一番建功立业的雄心也只是练武闲暇之余的一个懵懂的念头而已,可以说他长了这么大,除了练武之外,其他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想过,此番被赵平一问顿时便有些目瞪口呆了。 看到郑行这副样子,赵平心中不由暗自叹了口气。对于郑氏兄弟这两个刚刚认识的朋友,赵平颇有倾盖如故的感觉,不论是兄长郑裕的清雅宽和,还是弟弟郑行的豪爽正直,都让赵平感受到一种浓烈却又温馨的兄弟般的情谊。 这是一种没有任何功利与目的的情谊,这种付出不求回报的情谊不仅是三人友谊的基础,更是三人之间日后相知共处的保证。 五一 初见 将郑行视为兄弟的赵平自然不希望郑行是一个头脑简单,见事不明,鲁莽冲动之辈,因此赵平总是试图改变郑行这种不喜思考的习惯,只不过郑行多年来养成的这种性格却不是一天两天便能改变的。不过有赵平的引导,再加上郑行本人并非愚笨,只是遇事不喜思考而已,定会朝着令人满意的方向展。 看着不明所以的郑行,赵平双眉微微一皱,心中叹道:“心急不得啊!”便温声说道:“我且问你,伯父经商,可曾的罪过什么人?” 郑行闻言后皱着眉头思索了半日方才答道:“据小弟所知,家父的生意虽然做的颇大,却一直是与鲜卑、羌等外族往来,且都是官办的生意,家父仅仅只是代理而已;与我国商人并无太多瓜葛,更别说得罪什么人了。” 赵平闻言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既如此,依彦明之言便可将寻仇一说排除。既非寻仇,这些黑衣人的用心倒有些令人费解了。” 郑行却道:“兄长多虑了,管他什么来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还怕他们不成?”突然一拍脑袋,一把拉起赵平便走,一边说道:“被这些人一折腾,小弟竟然差点忘了!” 赵平被他这一拉,不由得一愣,正要说话,却听郑行又道:“家父母闻知兄长高义,非常感激,定要当面谢过兄长!于是命小弟前来相请,不想被那些人一扰,却差点忘了!”一边说着,一边叹气:“唉!此番又要被家父埋怨了!” 赵平看着郑行,不禁摇头苦笑,不着痕迹的将郑行拉着的手挣脱,和声说道:“伯父客气了,说起来应是……”正说着,却被郑行打断:“得了,兄长有什么话还是对家父说吧,小弟只是传话。” 赵平仍在心中思索着那群黑衣人的来历。郑氏一家人搬迁就目前来说,恐怕只有并州的几个世家知道,郑家既然依附于吕氏,吕氏当然没有动手的理由;那么便剩下赵氏了! 争夺并州的失败赵氏并不甘心,虽然实力大不如前,却无时无刻不存着反扑的心思。面对郑家这么一大笔财富,赵氏不可能不动心思!这些黑衣人十有**是赵氏派出的,赵平肯定的想着。 转眼间已经来到了郑氏一行人的营地,郑裕已在那边等候了。见赵平、郑行二人回来,连忙迎了上来,口中说道:“仓舒快来,家父正在前面等候!” 赵平正要答话,却听郑行一阵干笑,不由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却也不再言语。 郑行干笑了几声,来到兄长面前,恭恭敬敬的做了个揖,口中说道:“劳兄长久候了。方才有一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正在窥视我等,不想被仓舒兄现,小弟正好遇上,于是来的晚了,还请兄长见谅。” 郑裕闻言,心中不由一紧,心念连转,却也无法由郑行的片言只语中得到更多的讯息,想起自己的父母正在等着,只好把心中的一丝疑问与不安压下,对郑行说道:“此事稍后再言。” 转头对赵平说道:“家父已等候仓舒多时了,仓舒且随我来。”说完一手虚引与赵平并排而行,赵平点了点头,与郑行一起走去。 郑氏夫妇二人此时早已在马车下等候,远远的便看到自己的儿子与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迎着自己走来。郑氏夫妇互视一眼,却并未多言,只是仔细的打量着赵平。郑谦经商多年,经常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自有一套识人的心得。 此时看着越来越近的赵平,心中不由暗自赞赏。赵平生的自然是一表人才,且气度不凡,举止潇洒,神采飞扬,却不给人张扬浮躁的感觉;神态更是从容淡定,配上一脸悠然淡泊的微笑,真是矫矫不群,如风中修竹,霜下淡菊,使人大起好感。 见赵平这般人品,郑谦夫妇二人不自觉的面露微笑,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现了毫不掩饰的赞赏之意。十几丈的距离转眼便到,来到父母面前的郑裕、郑行兄弟二人恭敬的躬身施礼,口中称道:“拜见父亲、母亲。” 郑裕的父亲年约五旬左右,头已有些花白,一脸亲切的笑容,可能是因为经年经商的缘故,虽然面上一团和气,眼神却极为锐利;郑母面如满月,满面慈祥,虽华几丝却也风采照人,使人顿起亲切之感。 赵平见郑氏兄弟施礼,也随着郑氏兄弟二人向郑谦夫妇施礼问安。郑谦抬手虚扶,笑呵呵的说道:“老朽托大,称你一声贤侄。贤侄免礼,免礼。”郑母也是满脸笑容,亲切的挽着郑行,目光却看向赵平,不住的点头微笑,看来对赵平极为满意。 寒暄已毕,郑裕有些奇怪的问道:“母亲,怎不见芷倩与若兮?仓舒与孩儿情同手足,并非外人,怎可避而不见?” 郑王氏闻言笑着看了赵平和儿子一眼,说道:“怎会避而不见?她二人去请你岳母去了,稍后便到。”郑裕这才释怀,转头对赵平说道:“仓舒且在此稍候,为兄且去迎接。”说完又向父母躬了躬身,便急匆匆的走了。 不大功夫便和一名青衣少妇搀扶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缓缓行来,后面跟随着一名白衣胜雪的高挑少女。 看到他们正往这边走,郑行便从旁介绍:“兄长,那便是我兄长的岳母与我家大嫂,后面那人是我姐姐。” 由于是女眷,赵平也不便盯着细看,只是扫了一眼便将目光转到别处,仔细的打量着这五百名护送的士兵。 五百名士兵皆是骑兵,由于赵平从十四岁起便每年都前往雁门,因此对雁门的士卒极为熟悉,一看之下,便认出这些都是骁骑营的精锐士卒。这些士兵都是百战精锐之士,一个个气度沉稳,面露杀气,虽然人数不多,却自有一股肃杀之意。看得出吕原下了不少血本,连骁骑营都借了出来。赵平看的暗暗点头:天下精锐一出幽并,一出雍凉,诚不我欺啊! 几人见面自然又是一番寒暄。郑行向来没有什么耐性,终于等众人一番客套下来早已是大感不耐,只是碍于父母、兄嫂在场,也只有强自忍耐,如今一见该见的都已见了,该认识的也都已认识,抬头看了看天,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开口说道:“此时天气还是热得很,父亲、母亲还有伯母、大嫂、姐姐,你们还是先回车上,休息一下也好。” 五二 三杰1 不一样的异界,不一样的穿越。尽在战阵之逆临天下。 求票了,求收藏了!!!须生谢谢各位书友~~~ 郑谦等人闻言便不再多说,陆续的回到马车之上。郑裕兄弟二人与赵平待他们上车后,也转身离开。郑裕一边走一边对身旁的赵平说道:“仓舒且随我来,愚兄带你至锐哥处,一路之上可要仰仗你们二位了!”正说着,一位身穿熟皮札甲,年约三旬开外的校尉模样的大汉来到三人面前抱拳施礼,口中说着:“郑锐参见大少爷、二少爷!” 郑行向前一步,一把抓住郑锐的胳膊,说道:“锐哥太客气了,来,认识一下。”一边说着用手指着赵平,一边说道:“这位姓赵,名平,字仓舒,同你一样,乃是晋阳人士;只不过你这个晋阳人是半吊子,他却是不折不扣的晋阳人。哈哈!” 郑锐听得“赵平”二字,面色不由一变,正要细思,却见赵平已经向他抱拳施礼:“见过郑大哥。”郑锐一见,连忙还礼,口中急道:“公子与我家少爷既是朋友,岂有向小人行礼的道理?” 郑行闻言却道:“锐哥见外了,我与兄长自小便蒙你照料,如今虽有数年未见,我们兄弟却从未忘记锐哥,在我心里一直是把你当作兄长的!”郑裕也点头附和道:“对啊,锐哥,我兄弟二人一直视你为兄。往后万不可如此生疏、客套!” 郑锐闻言不由大为感动:“承蒙两位少爷不弃,并未把小人视为下人,只是尊卑有序,小人岂敢僭越?还请二位少爷勿怪。” 郑行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总是这幅样子。”郑锐正要辩解,却见郑裕把手一抬,知道他有话说,便不再多言,后退一步便束手而立,静待郑裕话。 郑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目视远处,半响方才沉声说道:“此番北上,殊非易事!还未出青州,便已有人窥视左右。”郑锐闻言一惊,方才他已经仔细戒备了,但只是将精力放在了对郑氏一家的保护之上,并未放出斥候,因此对于黑衣人来袭一事并不清楚。 郑行便把方才赵平与自己和黑衣人之间的战斗仔细的解说了一番。众人都是心中沉重,良久不语。赵平见郑氏兄弟三人面色凝重,忧心忡忡的样子,只好出言开解,问面露忧色的郑锐道:“不知郑大哥此番所率可是马将军麾下骁骑营精锐?”郑锐闻言一愣,定定的看着赵平,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激动的说道:“末将参见小侯爷!” 赵平闻言不由苦笑,正待说话,却听郑行疑惑的问道:“锐哥,什么‘小侯爷’?” 郑锐见少爷问,将热切、崇敬的目光从赵平身上移开,对郑行和郑裕躬身一礼,方才缓缓的说道:“两位少爷若有疑问可亲自询问小侯爷,小人不敢多言!” 郑裕疑惑的看了一眼郑锐,又将目光转向赵平,赵平明白他要问什么,连忙干笑一声,说道:“兄长,还是赶路要紧。” 郑裕早就觉得赵平非同一般,只是无论自己如何旁敲侧击,赵平总是讳莫如深,如今遇到机会,那里肯错过?于是对郑锐说道:“锐哥但讲无妨,仓舒雅量高致,定不会怪罪于你!”说着似笑非笑的看向赵平,“仓舒以为如何?” 赵平无言以对,只好摇头苦笑,闭口不言。事情既然到了这个份上,赵平再推脱的话,便显得过于矫情了,因此只能住口不言,算是默许吧。 郑锐深深的对赵平躬身一礼,说道:“请小侯爷莫怪小人!”赵平只得笑道:“那里会怪。”对郑裕、郑行兄弟二人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赵平并非那种好名之人,听着别人在自己面前说自己的事情,终究有些尴尬,因此便转身离开。郑裕明白赵平所想,因此也不阻拦,任由赵平离开。 郑锐恭恭敬敬的躬身相送,见赵平走远才直起身来,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禀公子,小侯爷的祖父乃是前任幽并总督赵老侯爷!”闻言,郑裕兄弟二人这才恍然大悟! 郑锐接着说道:“不仅如此,在并州还有一俚语,‘并州三杰,将军戍边,别驾丰民,公子白衣,国之柱石。’此乃是赞颂并州中三位了不起的人士!‘将军戍边’说的是雁门太守马焕马将军,马将军镇守雁门多年,鲜卑、羌自此无法入越过雁门防线,入并州劫掠,此全仗马将军之功!‘别驾丰民’说的是并州别驾徐宣,此人才具不凡,辅佐王爷治理并州,教化百姓,因徐先生之功,如今之并州民丰物足,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至于‘公子白衣,国之柱石’说的便是赵平小侯爷了!” 听到这里,郑裕、郑行不由齐齐的“哦”了一声,一起把目光转向不远处的赵平,郑行腿脚勤快,紧赶了几步,将赵平拉倒众人面前。郑裕见状,问道:“那位‘公子白衣’非便是贤弟?愚兄也是久闻这‘公子白衣’之事!却不知姓名,不想竟是贤弟!” 言语间大为兴奋!“早知贤弟不凡,不想却就是那名闻天下的‘公子白衣’!愚兄失敬啊!失敬!”郑裕面带微笑,一脸的惊喜,显然极为高兴。郑行却是一副景仰的样子,“不想兄长非但武艺高强,就连名气也是如此之大!小弟佩服!” 赵平被这兄弟二人的夸赞弄得连连苦笑:“浪得虚名而已,岂堪二位如此夸奖?”郑锐却道:“小侯爷太谦虚了!想我并州士民哪一个不对公子景仰有加?对公子之功又有哪一个不感恩戴德?” 郑裕、郑行二人听的是大感兴趣,虽然听说过“公子白衣”的事迹,但毕竟是道听途说,市井传言多有不实之处,眼下正主就在眼前,当然是要一听究竟了。郑裕与赵平在某一方面的性格有些相似,二人为人都极为雅淡,深得“平和冲淡”之三味,反正正主就在面前,跑都跑不掉,因此并不焦急。郑行却是一个急性子,忙不迭的开口催问,浑不觉自己的父亲正在姐姐的搀扶下来到身后,赵平却是早已察觉,连忙止住了郑行,当下四人一起躬身施礼,迎接郑谦。 五三 三杰2 郑谦在一袭白衣的郑若兮搀扶之下,来到四人面前,笑呵呵的说道:“免礼,免礼,不知方才在说写什么,如此热闹?”郑裕笑道:“启禀父亲,方才锐哥正在与我等介绍并州英雄,父亲不妨听上一听。” “哦!”郑谦虽是商人,但商人做到他这份上已经是攀上巅峰的顶尖人物了,见识自是不凡,深知人才的重要,因此也是十分上心,便说道:“既如此,公昭快些说来我听。”说完慈爱的看了搀扶自己的女儿一眼,霭声说道:“若兮也在此听上一听吧,你两年多来帮助为父打理生意,对这些料也有所耳闻。” 郑若兮闻言,对父亲福了一福,口中称谢:“多谢父亲,孩儿遵命。”说完又对郑裕、郑锐以及赵平一福,见过一礼,寒暄已毕。郑行早已是等的望眼欲穿,见众人终于客套完毕,连声催促郑锐。 郑锐对郑谦躬身一礼,说道:“大老爷,方才小人与几位少爷说的是‘并州三杰’,想必老爷与大小姐对此已有耳闻。” 郑谦闻言点头道:“不错,曾听若兮说过!‘并州三杰,将军戍边,别驾丰民,公子白衣,国之柱石。’”说着转头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问道:“若兮,为父说的可对?”一边说着,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郑若兮闻言点头应是,却并不多言,面上的轻纱不仅遮住了她的风采,也遮住了表情。 郑谦“呵呵”轻笑两声,转过头来接着说道:“这‘并州三杰’是听若兮说起的,不过那‘公子白衣’的事迹却是流传颇多,若兮对那‘公子白衣’最是钦佩!曾言若有机缘见得一面此生便已无憾了!” “无憾?”郑行闻言不由有些惊奇,他知道自己的姐姐,姐姐虽然是个女儿身,但不论才智、志向都不逊于任何一个男人!能让她衷心佩服的人无一不是人中之杰。虽然这个“公子白衣”正在自己面前,而且与自己交情匪浅,但闻得姐姐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如此推崇,郑行不由还是有些疑惑,自己为何不知呢?“为何孩儿从未听姐姐说起呢?”郑行不由有些疑惑的问自己的父亲。 “你?”郑谦苦笑着瞪了自己的小儿子一眼,“你整天除了习武便是耍刀的,哪有闲心听这些?”郑行被父亲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嘿嘿干笑了一声,说道:“也不怪孩儿,大哥不是也不知道吗?”郑谦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摇了摇头,却也不再说话了。 郑若兮心细,看到有些尴尬的大哥,心中对这个口无遮拦的弟弟大感无奈,却也不便当着众人说些什么,那样的话反而着了痕迹,更是不美。连忙转移话题,对郑锐说道:“锐哥,小妹对这位公子白衣也只是略有耳闻,还请锐哥细细说来。” 赵平也现了郑裕脸上的尴尬,对郑行说道:“彦明与我去搬几张凳子过来吧,伯父与思旷兄想必也有些劳累了。” 郑锐身为人仆,此时虽然参了军,也已经晋升为校尉,但仍从心里把自己定位为郑家的家仆,因此自是小心着意的迎合自己的主子。郑裕脸上的尴尬他岂会看不见?只是碍于身份,却也无法说什么,如今见自家小姐与赵平不着痕迹的缓解了气氛,连忙说道:“小侯爷是客,岂能劳烦大驾?还是小人与三少爷去吧。” 郑行虽然大大咧咧,也有些鲁莽,但毕竟不笨,相反的还是个聪明人,直觉也是惊人,自己的那句话一脱口便现不对,只是却没有赵平与姐姐那般玲珑的心思,不知该如何补救自己的无心之失,见状那有不借坡下驴的道理,连声说道:“是,是,还是我去吧。”说完便当先离去,郑锐连忙跟上,赵平此时自也是不便留下,也跟着去了。 见众人走远,郑裕苦笑一声便躬身下拜,说道:“父亲,恕孩儿不孝,不能与父亲大人分忧!就连对家人也是关心不够。”说罢又是一声黯然的长叹。 “思旷言过了,你志不在商,况又体弱。当初你外出求学,为父也是支持的,只因我郑家不能总做商人!”说着一声长叹,面上露出一股抑郁之色,看了儿子、女儿一眼后接着说道:“自我郑氏先祖以来,我郑氏一门累代经商,到你父亲这里,”话音一顿后,慢慢的转过身来,指着远处那百多辆马车说道:“如今我郑氏一族即便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但结果呢?世上又有几人知道我郑谦之名?”郑谦满含深意的看了一眼郑裕后又道:“但你不过是拜在当世大儒张恒门下,又在京师跟随已故太尉、兵法大家张维门下求学,短短几年便名声在外,这是为何?”摆了摆手,郑谦打断了正要说话的儿子,接着说道:“皆因‘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啊!百年前,当时后汉王朝丞相白斯一改武侯立朝时之成法,改察举选官制为世系推官制,自此以后,朝中官员皆出于豪门,豪门于是越来越富贵,我等寒门也是越来越式微。” “我郑氏一族若要崛起,必要进入官场展。因此为父自从现你喜爱诗书后,大为高兴!因此不惜代价的将你拜入大儒张恒门下,又不顾你母反对,准你外出游历求学,本想待你学问大成之时,也好托人保举你为官,哪怕从一小吏做起,也总有出头之日!” “唉!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天下大乱,你又淡泊名利,多次拒绝诸侯的礼请。为父不得已,加上你叔父的邀请,因此为父即便舍却这敌国的财富,也要襄助晋王,也好为我郑氏一族谋个出身!”郑谦面色凝重的说着,郑裕、郑若兮兄妹二人自一旁听着也是心情沉重。 郑裕沉声说道:“父亲大人用心良苦,孩儿不孝,有负父亲厚望!请父亲恕孩儿不孝!非是孩儿推辞那些前来相邀的诸侯,只是以孩儿之见哪些人不足以成大事。不过----”说着话音一转,见父亲正在细听,当下接着说道:“以孩儿之间,那晋王也非成大事之人,父亲此举……是否欠妥?” 说完躬身一礼,静静的看着父亲。郑谦闻言轻轻一笑,说道:“为父浮沉半生,对这些岂有不知之理?这晋王虽非成事之人,倒是晋王世子吕澈颇有才略!去岁你叔父将你堂妹紫衣嫁入王府,成为世子侧妃。因此为父才听从你叔父之言,举家搬迁,不惜代价,也要助世子成事!也好光耀我郑氏门庭!” 正说着,赵平等三人已经返回,郑谦住嘴不言,坐上了赵平等人带回的凳子,催促郑锐继续为众人讲述那“并州三杰”的事迹。 五四 三杰3 求票、求收藏,同时请各位书友踊跃表书评!!须生谢谢了! 《战阵之逆临天下》,朋友的书,请诸位捧场。 郑锐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却听郑行神秘兮兮的对自己的姐姐说道:“姐姐想不想见那‘公子白衣’一面?” 郑若兮面上罩着面纱,看不清表情,如梦似幻的语声中却透着毫不掩饰的仰慕之意:“这白衣公子之事也只是听紫衣姐姐说起的。你知道,她人在晋阳,对晋阳之事很是清楚。去岁托人带回的信中大半是讲述这白衣公子的事迹,只是有些简略,姐姐也是所知不多,仅知公子姓赵名平而已。虽然如此,观信中所云之事,却也知这‘公子白衣’实乃无双国士!如此英雄,谁不想见?难道小弟你便不想了?” 郑行闻言哈哈大笑,郑若兮被他笑得有些不明所以,正要出言细问,郑行却已经说话了:“不瞒姐姐,小弟早已见过这‘公子白衣’了!”说着一副得意的样子,看着姐姐。 郑若兮诧声问道:“哦?小弟敢莫以言相欺乎?若小弟真的见过‘公子白衣’,姐姐便将那‘飞星’……”正待往下说,却见兄长不停的对自己施眼色,心中疑念顿生,忽然想起与兄长一起的这位少年也是姓赵名平,心中不由一动,便改口说道:“你先说说是何时见过这‘公子白衣’的吧。” 见姐姐突然改口,郑行懊恼的叹了口气,对郑裕说道:“兄长你就不能迟些再打眼色?眼看那‘飞星’便是小弟的了!”说完又是不胜惋惜的叹了口气。 赵平在一旁见这姐弟二人差点拿自己开起了盘口,不由摇头苦笑,颇有些无奈。郑裕也现了赵平的无奈,笑着对自己的妹妹说道:“若兮不必怀疑,我等都见过这位‘公子白衣’。”说着用手一指赵平,“这位仓舒贤弟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公子白衣’!” 郑谦与郑若兮闻言大吃一惊!齐齐的看向赵平,心中的惊奇自是不言而喻。赵平被两人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好干咳一声,说道:“都是乡人抬爱,况市井之言,多以讹传讹,不实之处尤多,在下哪是什么国之柱石?”说着冲郑谦与郑若兮拱了拱手,接着说道:“世伯与小姐切勿当真!” 郑谦微微一笑,对赵平之言不置可否,说道:“贤侄过谦了,市井之言虽不可尽信,却也非空**来风。老朽虽近年甚少外出,但对天下大事也略有耳闻,贤侄的威名却也如雷贯耳。” 郑若兮也在一旁点头附和,“两年前公子于阵前斩羌族可汗莫几,大败鲜卑、羌联军二十五万,天下谁人不知?公子令名早已是妇孺皆知了!” 赵平闻言更是不好意思,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郑裕,郑裕虽与赵平相交日短,交情却非同一般,实是堪称莫逆,如今见赵平一副尴尬的模样,连忙出来打圆场,说道:“父亲,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依孩儿之间还是赶路要紧!仓舒之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郑谦多年经商,早已练就了一番察言观色的本领,见赵平的确是尴尬,而并非故作姿态的炫耀,心知此人的确是如玉君子,谦和自持。便点头道:“如此也好,早些赶路,也好早日到达晋阳!”说着似是无意的扫了一眼赵平,续又对郑裕说道:“至于路上的事宜,还是你们拿主意吧,为父老了,却是无力顾及了。”说完也不等众人回话,与赵平点了点头,便在女儿的搀扶下离开了。 郑裕苦笑的看了赵平一眼,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一路之上还需仓舒多多费心了!愚兄对此也是有心无力。”转头又对郑锐说道:“锐哥,你约束一下你的士兵,一切以仓舒之意行事。”郑锐连忙躬身应是。 话虽如此说,但郑裕心中却是非常过意不去的,毕竟赵平只是一个局外人,自己与他虽然是倾盖如故,相交莫逆,但自己一家人安全的重担就这么凭空压在了他身上,还真是说不过去。 看着仍是一脸淡然的赵平,仿佛前途的艰险并不存在一样,郑裕心中百感交集,看着赵平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了。赵平明白郑裕的心思,当下对他抱拳一礼,笑道:“兄长不必多虑。万事只在你我心中,便可!”郑裕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只是心中的感激却无法用言语形容。 话虽如此,但赵平看着这主仆二人就这么简单的把一个大包袱丢在了自己身上,也是只有心中苦笑。他当然知道这是郑氏一家对自己的信任,但如此简单的便相信一个认识了只有几天的人,赵平真是有些无语,难道明自己的人品好到了这种地步,竟然可以让素未平生的一家人无条件的相信?对于郑氏一家的信任,赵平无话可说,只有尽力保他们一路平安了。 当下也不再客气,将郑行、郑锐留下后,对郑裕说道:“兄长回车上等候吧,小弟与彦明、郑兄商议一下便即启程。”郑裕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目送郑裕离开,赵平对郑行说道:“彦明,那施义在你那百名家将中居何职位?”郑行闻言说道:“那有什么职位,小弟不过是自己一人习武有些烦闷,因此才找了他们这些人与我一同习武。”言下之意只是自己一时兴起,找了一群人解闷而已。 赵平不由对这个活宝大摇其头,说道:“如此,你去将他们集合起来,然后任命施义为队长。” “哦”,郑行闻言倒是听话,哦了一声便毫不迟疑的去了。 看了一眼对自己恭敬有加的郑锐,以及他眼中那种狂热的崇敬,赵平彻底断了与郑锐商议的念头,郑锐这番样子,就算赵平说太阳是方的,他都会毫不犹豫的认为是对的,并且把那些说是圆的之人痛揍一通。 赵平只是遇到战事才到雁门协助岳父,因此并不知道自己在并州士兵心中的地位,在并州士卒的心中,赵平足可以与马焕并驾齐驱,便是吕原自己也没有如此之高的号召力,因此郑锐的反应也就不足为奇了。 五五 夜话1 求票,求收藏!!!谢谢各位~~~~ 当下赵平吩咐道:“郑兄这五百劲卒与彦明手下的百名武士是此番平安北上的重要保障,因此须要小心谨慎,不可无谓减员!主要任务便是保护人员及那些马车。”说着指了指那排成一排的上百辆马车,虽然赵平未问,郑谦也未说明车中到底是何事物,但已赵平的敏锐,心里早已清楚马车上的事务便是郑家的积蓄。 饶是赵平素来恬淡,也不仅对郑家的富有咂舌。须知目下的消费水平,十两银子便可够一个五口之家一年之用。这一百多车就算只有一半装的是银子,那也是一个天文数字!见郑家如此富有,赵平当下也明白了那群黑衣人的目的,财帛动人心啊!这世上又有几人能逃得了名利二字的牵绊? 赵平不知道的却是,郑家这一百多车里有绝大部分装的全是黄金!足有十万斤之巨!便是当年后汉王朝的国库,恐怕也拿不出如此之多的黄金!只有区区的十几辆装的是粮草日用之物,毕竟北上晋阳路途遥远,加之诸侯间战乱频繁,粮草也是很紧缺的物资。 写到此处便有必要说说郑家的生意了,什么生意如此赚钱!无他,盐铁茶马,虽仅此四项,却也足够使郑家积累下可以敌国的财富了。 当时中原的盐业虽然较为达,却一直是由官府垄断,为了获取更大的利润,盐的专卖权一直由官府把持。因为与鲜卑的敌对关系,每年卖往鲜卑的盐少的可怜,远远低于鲜卑需求的数量,因此便有了私盐的贩卖。 铁是极重要的战略物资,用来制造兵刃,鲜卑科技落后,根本无法冶铁,因此所需的铁全靠四处购买。茶更是好东西,鲜卑人以牛羊肉为食,极难消化,茶的出现解决了这个问题。郑氏一族依靠几代人累积的人脉、关系网,垄断了鲜卑近七成的盐铁茶市场,利用盐铁茶换回鲜卑的战马,再把战马卖给军方或者一些世家士族,从中获得了巨额的财富! 郑家的迹是在百年前郑裕的七世高祖郑玄,一个偶然的机会用半斤盐换回了一个鲜卑商人手上的一匹良马后,郑玄深受启,于是越做越大,到了郑谦这一代已经垄断了鲜卑人近六成的盐铁茶市场。生意做到郑家这个地步也算是到头了,至少在如今后汉王朝这片土地上再没有比郑家更大的商人了。 那些世家士族虽也是家大业大,但出于贵族的矜持,并未亲自插手商业,只是凭借他们的势力保护着一些商人而已。郑家也是依附于世家的所谓官商,只是由于生意越做越大,对世家的依赖也逐渐减少。 “至于斥候之责,便交给彦明手下那些武士了。”赵平一边说着说着,一边细细的观察着远处警戒的士兵,无一例外都是精悍之士,而且都是骑兵。 骑兵啊,赵平眉头不由微微一皱,骑兵用来冲锋陷阵、长途奔袭或者突围当然是锐利无比,但用来防守却远远不及列成阵势的步兵。此番北上自然是以防守为主,因此这些骑兵的作用远远不及步兵的作用来的大。 站在赵平旁边的郑锐正在小心在意的关注着赵平,见赵平眉头轻轻的皱了一下,心中不由一紧,赶忙说道:“小侯爷有何意见尽管提来。” 赵平闻言一笑,摇头说道:“郑兄多虑了,小弟不过是见天色有些晚了,今日恐怕也行不了多少路程了,正在思索何时扎营。” 郑锐听了赵平的解释,心里才放松下来,对赵平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说道:“小侯爷如此称呼小人,岂不折杀小人?直呼小人之名便可。” 赵平笑道:“郑兄客气了,既如此我便如彦明般称呼你锐哥吧。”郑锐思索了一会,方才应到:“如此小人高攀了。”赵平闻言不由苦笑,对于郑锐的客套他也是无计可施,当下便不再多言,只是仔细的思索着一路之上或许会遇到的困难,以及解决应对之策。 不大功夫,郑行已经返回,人还未到,便已高声喊道:“兄长,小弟已吩咐下去了,让施义当了队长,又让许彬当了副队长,以后那些人就让他们管了。”说完便是一阵大笑,看来对自己的安排甚是满意。 赵平也不去管他,反正人都是他的,他一个外人也没有插手的理由,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一路之上这斥候的任务便交给他们了。分作两班轮流,至少要将周围二十里的情况打探清楚。” 郑行大咧咧的应了,赵平见他一副不上心的样子不由有些无奈,摇了摇头说道:“彦明切勿儿戏,此事关系重大,必须要小心在意才是!”郑行又是哈哈一笑,回道:“兄长放心,小弟也不是那般不知轻重之人,某这就去吩咐。” 赵平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活宝大呼小叫的走远,不由失笑,转头对郑锐说道:“锐哥,还是启程吧。”郑锐恭声应了,抱拳一礼后,便吩咐众人上路。此时那一百名暂充斥候的郑家武士也是分出一部一路奔驰而去。 看着慢慢移动起来的队伍,赵平长长的嘘了口气:开始了!虽然前路难免坎坷,但赵平坚毅的眼神说明,面对重重的困难,他完全有能力解决! 由于辎重的拖累,一行人的度很慢,直到傍晚时分,近两个时辰才行了十里左右。眼看天色已晚,赵平仔细的挑选了一处地方,好安营扎寨。 赵平一边分派众人,一边对随在自己身后的郑行、郑锐、施义、许彬四人讲述安营之法。“营地要靠近水源,以防敌军火攻。”见四人之中就连一向跳脱浮躁的郑行都在仔细聆听,赵平心中宽慰,讲解的便越详细起来。 “安营宜深沟高垒,虽仅一宿,亦须为坚不可拔之计!但使能守之如山,纵无法进攻,亦要无损于大局。既如此营墙、据马、铁蒺藜、哨塔等皆不可少。如我等目下之局,辎重等物并不齐备,便可以它物代之。”说着用手一指被士兵立起的马车说道:“现在我等便是用马车代替城墙。” “拒马呢,用何物代替?请公子不吝赐教!”一边的施义恭声问道。 “呵呵”,赵平闻言一笑,看了施义一眼,眼中颇有嘉许之意,却不答话,领着众人来到已经垒起大半的围墙边,顺手拿起倚在车墙上的一柄长枪,施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小的明白了!多谢公子教诲!” 赵平并不居功,说道:“此乃基本常识,凡是军中之人无人不知,你们平日多醉心于武道,对军营之事多有不解,因此不知也不足为奇。” 五六 夜话2 强烈召唤红票与收藏!须生谢谢各位!! “妙!”忽然之间响起的赞叹声,将众人的目光引向了来人。原来是郑裕与郑若兮兄妹二人联袂而来,听赵平在向众人讲解兵法,郑裕听到妙处,忍不住出言赞赏。 众人寒暄完毕,赵平便继续自己的讲解。 “扎营之后,便是哨探!其实不止是扎营之后,不论何时探听敌情当为要之事!孙子曾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诚哉斯言!哨探必须严明,若离敌既近,须时时戒备,未雨绸缪,敌来之路,迎敌之路,埋伏之路,胜仗追击之路,败后退却之路,皆要一一探明,切勿等闲视之,须知战场之上,多一分准备便多一分致胜之机!”赵平对来到自己身旁的郑氏兄妹点头致意后,便接着方才的话题继续讲解着自己的一些心得体会。 “妙!仓舒此言甚妙!”郑裕闻言后不由自主的连声称道,虽然他不喜兵事,军事方面的天赋也不佳,但毕竟得到过已故兵法大家张维的亲炙,见识也自不凡,“先前愚兄于张太尉门下之时,也听太尉讲过类似之语,与仓舒之见可谓不谋而合!” 赵平谦虚的一笑,说道:“兄长谬赞了,小弟怎可与张太尉相提并论?” “非也,贤弟切不可妄自菲薄!”郑裕认真的说道,接着面露怀念之色缓缓说道:“仓舒当年大破鲜卑、羌族联军。某倒是略闻一二,当时愚兄与恩师正在张太尉府中。张太尉当时闻得仓舒破鲜卑、羌联军之计时,曾言‘此计大妙!釜底抽薪,攻其必救,我不及也。’我等当时不解,便追问太尉原因,太尉言道‘我虽能思及,却无力用之。’便不再多言。” 郑裕说道此处话音一顿,深深的注视了赵平一眼,续又说道:“愚兄一直不解其中因果,还望仓舒予以解说。” 听到郑裕之言,赵平不由苦笑,被众人热切的眼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本来就是个淡泊名利的人,当时也只是愤然出手,根本未考虑成败。因此虽然当时一战给他赢得了莫大的名声,但之后却拒绝了后汉王朝的所有封赏,宁愿赋闲在家也不愿为官。 再者自己说自己的往事,又是如此辉煌的往事,难免会给人以肤浅卖弄之感,因此赵平打了个哈哈,笑道:“侥幸,侥幸而已!兄长休要再提了。” 郑若兮心思玲珑,加上接管了父亲的工作后,锻炼的更是越的玲珑,真可谓巾帼不让须眉,因此略略察觉到了赵平的心思,当下也低声劝说自己的兄长道:“兄长太心急了一些,赵兄怎好自说?兄长若是想知道,晚些时候问问锐哥便是。” 郑裕听了妹妹的话后,恍然大悟,笑道:“却是愚兄心急了,既然贤弟不愿提及,那便算了,仓舒勿怪!” 赵平闻言也是哈哈一笑,说道:“多谢兄长。无非是一些陈年往事而已,且传言多有夸张不实之处,小弟若真如传言般那样,岂会流落江湖?” 听了赵平之言,郑裕等人不置可否,郑行却是按捺不住,他本身便是心直口快之人,心中藏不住事,有话不说简直比杀了他都难受,却慑于赵平平时留给他的印象,不敢高声,在一边嘟嘟囔囔的说道:“装,真能装!有本领又不是坏事,装什么装?” 郑若兮正站在他身旁,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闻言后忍俊不禁,不由轻声笑了出来。 其实以赵平的修为,郑行方才的话一字不漏的全被他听到了,只不过他也无法说些什么,如今被郑若兮这么一笑,也是不禁摇头失笑。 郑若兮正在为自己失笑而懊恼,见赵平也自笑了,心中不由一宽,却不敢再继续留下,只得对赵平微微一福,低声对自己的兄长说道:“小妹先回去了,兄长等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小妹告退。”说完便袅袅娜娜的离开,回自己的营帐去了。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时辰,在士兵以及郑家武士的一番努力之下,一个虽简易,却防卫严密的营寨落成了。郑裕看了看天色对众人说道:“天色已晚,我等各自回帐休息吧。” 赵平闻言说道:“兄长慢行!”说完又问郑行道:“彦明,今晚斥候由谁担当?” 一边的许彬连忙躬身应道:“是小人。”赵平点了点头,嘱咐道:“如今虽说在青州境内,仍不可大意!方圆五里之内须要探听仔细!”许彬应诺,转身离开分派人手去了。 眼下也无甚要事,几人也各自散去不提。 且说郑裕,和弟弟郑行到父母帐中问安之后,又到自己的岳母处问了安。心中一直放不下赵平计破鲜卑、羌联军之事。 虽说这件事知之者甚众,其中的一些重要情节也是流传甚广,但正如赵平所言,传言多有不实之处。先前他不知赵平便是那‘公子白衣’,因此对此事虽然有心一探究竟,却也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思,不去强求。 如今知道了赵平的身份后,心中的那份急切却再也难以压制,只想快些知道其中究竟。正好身边正好有一个当时的知情者----郑锐,因此匆匆的招呼了弟弟、妹妹还有郑锐来到自己帐中。 郑锐甫一入账还未来得及行礼,便被郑裕拦住:“锐哥不必多礼。”待郑锐坐下后,便接着说道:“此事乃是仓舒所为,因此仓舒不便多言,锐哥当时已入军中效力,对当时情形定是清楚,还请锐哥细细说来。” 一边的郑若兮也道:“是啊!年前姐姐来信时曾讲过此事,怎奈所说不详,而市井间传言虽多,却多有不实之处,还请锐哥讲来。” 郑锐在坐中欠身一礼,说道:“当时的情形少爷与小姐已经知晓。便是鲜卑、羌互相勾结,鲜卑大军十八万由前将军步六孤勇率领;羌族大军七万,由其可汗莫几亲率,共二十五万大军犯我边境。此番联军一反往日犯边之时,多点开花,以劫掠为主,甚少与我军两军对垒之态。却是陈兵于雁门西阱关外,竟连派往幽州渔阳、上谷二郡外的士兵也都撤回,誓要从雁门正面攻破我军长城防线,以便其长驱直入,兵锋直指幽并冀三州!” 如今虽已经过去两年多,但众人听郑锐讲的凶险,加之又是外族入侵,自有一股敌忾之心,因此郑裕等人、特别是郑若兮的心都悬了起来。 “那当时我军是如何应对?”郑若兮不由问道。 五七 夜话3 二更送上。求票!求收藏!!谢谢各位!!! 郑锐微微一笑,说道:“当时我雁门太守仍是如今的马将军。马将军一边命人飞骑告急求救,一边整修武备,做好了死战的准备!”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崇敬的说道:“当时马将军拔剑誓曰‘与城偕亡,誓不后退’!” 闻得此言郑裕不禁击节赞道:“壮哉斯语!马将军诚为我辈楷模!” 郑锐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少爷此言正是!雁门军民群情激愤,纷纷表示要与雁门共存亡!”说着又是一声轻叹,有些低沉的说道:“怎奈马将军却言道‘保家卫国,乃我军人之天职!不能保全领土,护翼百姓已是大罪,又怎能陷百姓于战火之中?’因此严令雁门百姓不得外出,或至晋阳避难。雁门于是成了一座孤城!” 兄妹三人听着郑锐将两年前的战事娓娓道来,思绪飘飞,仿佛置身于肃杀冷酷的战场之上,一个个面色沉重,心情紧张。听到马将军下令城中百姓不得随意外出、尽量迁往晋阳时,手中都是捏了一把冷汗,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马将军之举定然是存了与城共存亡的决心。 “不知当时城中守军有多少?”郑裕紧声问道。 郑锐长叹一声:“当时雁门有近六万守军,晋阳、壶关,以及防守井陉径三处守军四万余,并州都尉秦将军虽有心救援,却也不敢分兵太多,只能率一万人马前往雁门!皆因雁门若失,晋阳、壶关与井陉也尚可一守,总不能让那蛮夷轻而易举的侵入我华夏天朝!” “可恨那质帝当真是昏聩无能,不仅将张太尉闲置不用,更是下令冀州、幽州,严令二州紧缩防线,不得擅自救援,言道即使失了幽、冀、并三州,也不能让异族联军渡了黄河。”说着郑锐恨恨的锤了一下桌子,双目冒火。 “唉!我当时与恩师正留与张太尉府中,张太尉当时已经告老还乡,闻得质帝此策,也是大为恼怒!”郑裕满面怅然的说着。 “正因朝廷无能,所以现在才失了大半壁江山,只能偏安一隅。”郑若兮自一旁开解自己的兄长,“空有能臣良将而不能用之,这样的朝廷不失江山还真是咄咄怪事了!” “大哥、二姐,你们两个的那门子感慨,朝廷关我等何事?还是让锐哥继续说下去!”郑行在一旁见见自己哥哥姐姐越扯越远,竟然扯到了亡了大半的后汉王朝身上,不由大感无奈,于是开言劝说。 郑裕兄妹二人闻言不由相视苦笑,对这个弟弟都是没有什么办法,于是也不再多言,静静的听郑锐讲述当年的战事。 “马、秦二位将军凭借城中的七万守军,硬是守了一个多月,让城外的二十五万联军毫无办法!只是雁门守军的伤亡也十分惨重,一月之后我七万劲卒仅剩四万余人!所幸有雁门百姓组织青壮八千余人,帮助守城。”说着一声低叹,双目蕴泪,不胜唏嘘悲伤。 众人心中戚然,想象着当时悲壮惨烈的攻防大战,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国,捍卫自己民族的尊严,永远的长眠在西陉关!众人心中都是一片凄然。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要蛮夷不灭,永远无法避免这种情况!”半晌之后,郑裕方才沉重的说道。 “大少爷之言甚是!”郑锐点头说道,“虽然经两年前那一战之后,鲜卑和羌族元气大伤,两年来无力动大规模的战争,但数百骑、甚至千骑规模的游骑劫掠、骚扰却从未间断过,真是让人愤恨!”郑锐说道此处又是恨恨的锤了一下桌子,“马将军虽常有出关征讨之心,却迫于兵力不足,进攻与防守无法兼顾,因此也只能全力防守。” “哦?”郑裕闻言眉头一皱,问道:“后汉王朝的兵制乃是京营、边军与府兵三部分组成。如今的后汉王朝名存实亡,各诸侯之间征伐不断,吕原为人虽然谦和,颇有长者之风,却也不会任人宰割吧?那有不扩军的道理?” “唉!”郑锐叹了口气,对郑裕说道:“大少爷有所不知,王爷此人平和无争,再加上并州地广人稀,人口不过三百万之众,比起其他州郡,实力着实不济!晋王虽迫于诸侯间吞并的压力,在马、秦二位将军的催促下也仅仅扩兵两万,加强壶关与雁门的防守,因此马将军处如今也仅有六万士兵。” “唉!吕原此举实乃自断臂膀!”郑裕长叹。“王爷此举也是无奈,并州地广人稀,根本无法多招士兵,毕竟人口不足啊!”听了郑裕的话,郑锐从旁解释道。 见二人将话题越扯越远,郑行自一旁大感无聊,他本身便不喜这些军国之事,耐性更是缺乏,因此打断了二人的忧虑,催促道:“锐哥还是继续讲下去,那雁门仅剩的守军如何抵挡得了那异族联军?” 郑锐微微一笑,沉默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确是无力再守了!正在此危难之际,小侯爷单人独上雁门!救援马将军。说到此处,便不得不详细的说说小侯爷的来历了。” 郑锐略微一顿,见郑裕、郑行二人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那郑若兮自矜身份,不能盯着自己,却绞紧了手中的手帕,当下便接着说道:“小侯爷之祖乃是前幽并总督赵老侯爷,这些少爷与小姐已经知晓。那马将军之女更是小侯爷的妻子。” 郑若兮闻言心中不由一黯,她对赵平可谓是仰慕已久,以前只是一种对于英雄的崇拜心理。但今日得知那位心目中的少年英雄就在自己身边,不但风仪出众,为人也是谦和冲淡,更是古道热肠,毅然担负起了护送自己全家的责任后,一缕情丝便不自觉的系在了赵平身上。 如今骤闻使君有妇,心中的失落伴随着一丝丝酸楚便不可遏止的出现,脸色不由有些苍白。所幸兄长和弟弟正沉浸在自己心仪的那个人的故事当中,而郑锐却又碍于身份,不敢看她,因此倒也无人现她的异常。 郑若兮毕竟是经过了商场上的洗礼,心智坚定,因此转眼间便恢复正常,继续听着郑锐的讲述。 “本来小侯爷每年都会前往雁门,协助马将军守城。无奈去岁鲜卑、羌族联军犯我雁门西陉关时,小侯爷却因家事前往新野,待闻知消息后,便星夜赶路,千里独行,到达西陉关时,双方却已开战近一月了。” “哦?这样也算是万幸了!总算是赶上了!”郑裕闻言不由的松了口气,缓缓的说道。 五八 夜话4 求票,求收藏!!谢谢各位!!! “不错,真是万幸!幸亏让小侯爷赶上了,否则并州危矣!”郑锐点头说道。“小侯爷来到西陉关后,并未着急,而是仔细的了解了当时的情况,又助马将军打退了羌族、鲜卑联军的两次攻城后,方才行动。” 郑锐面上不自觉的露出了沉思、怀念的神色。“那日是质帝黄龙六年八月初三,子时刚过,小侯爷便率领挑选出来的三千精锐骑兵出城,直冲羌兵大营。羌军根本未想到公子会主动出击,因此不免有些慌乱。” “仓舒兄为何单单冲向羌族大营呢?再者仅靠区区三千人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啊!”郑行对于赵平的举动有些不解,不由开口问道。 郑行虽然不喜读书,但对于兵书战策也是有所涉猎的。两军对垒之时,还是在一方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形之下,偷袭对方的营地不过是笑话。就连他们几百人的营地防守都如此严密,何况是几万人的大营? 别的不说,只要想想那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边的营帐,就算无人阻拦,从前头跑到后头也需要不少的时间。 “这鲜卑、羌族虽然联合,但还是以鲜卑为主,羌族为辅,且两军的营寨也是互不干涉,想是料定我军无力出击,因此戒备也不甚严。莫几此人虽是可汗,却也是莽夫一个,浑不似步六孤勇;这步六孤勇倒是颇有韬略,将营寨扎的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破绽。莫几这边却差了许多,小侯爷早已现羌兵防守不严,因此便直接杀入羌军大营!” 郑锐耐心的解释着,“至于小侯爷主动出击之举,却也是与马、秦二位将军认真商议后才定下的。此番出击目的是绕过对方营寨,深入其后方,断敌粮道。不想那莫几太过草包,羌兵的营寨一塌糊涂,小侯爷当然不会错过如此良机,一边放火,一边往来冲杀,却也不敢太过深入,以防受到夹击。饶是如此,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羌兵大营中也是一片火海!” 众人听郑锐说到此处,不由得热血沸腾,不由都为赵平此举叫好! 待几人心情平复下来后,郑锐接着说道:“羌兵营中的混乱自然惊动了步六孤勇,不过步六孤勇为人极为谨慎,因此只派了两个万人队前去救援,把自己的大营防护的却愈的严密起来。小侯爷正要趁乱离开之时,却现莫几那厮衣衫不整的在几十名羌兵的保护下匆匆忙忙的奔了营外便闯。” 郑锐说到此处不由得“呵呵”轻笑起来,显然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况,郑裕等人也不管他,静待下文,笑了几声后,郑锐接着说道:“原来莫几那厮正在帐中厮混,饮酒取乐,忽然见自己营中火光冲天,杀声震耳的,竟然慌了手脚,不分青红皂白的便往外闯!却也是巧,正好被小侯爷遇上!” 说着又是一阵笑,“小侯爷当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张弓搭箭,竟是一弦四箭的连珠九箭!四九三十六箭之下,就算是神仙也难逃,何况是莫几那厮?被小侯爷射成了刺猬!”说完郑锐心中的笑意再也忍受不住,不由放声大笑。 “好!仓舒真英雄也!”郑裕闻言不由大赞。 “痛快!杀得好!”郑行重重的一锤桌子,跳将起来喝到。 郑若兮虽然心中极为兴奋,但自矜身份,却不像兄弟那般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只是双目之中的神采更亮了,手中的手绢绞疼了手都不自知。 “那三千勇士见状齐声高呼‘莫几被斩’!羌兵于是更加混乱。紧随小侯爷以防此番行动未果,也好接应的一万士兵在秦将军的率领下当机立断,趁乱掩杀,将羌兵杀得溃不成军。就连步六孤勇派来的两万人马也折损大半!” “经此一战,羌军终于溃退,就连步六孤勇的鲜卑军也受到打击,士气低靡,连续五日也未组织起像样的进攻。雁门城中的守军虽仅剩三万余人,却也能堪堪守住!给了小侯爷更多的时间!想那步六孤勇当时就算想破脑袋也不敢想象小侯爷会仅率三千勇士去断他的粮道!” “不错,守城都如此吃紧,哪里还有余力分兵出去断人粮道?”郑裕点头说道,“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断人粮道之举若是成功,必然使胜负逆转!东汉末年诸侯纷争之时,魏王曹操便擅断人粮道,官渡一战若非曹军断了袁绍的粮道,失败的便是曹军了。步六孤勇既然如此稳健。定然不会不防此计!想那鲜卑的粮道定然是重兵把守,战机难觅啊!既如此----” 郑裕话音一转,将心中的疑问丢给了郑锐:“仓舒是如何做的?” “步六孤勇的确是以重兵把守粮道,怎奈鲜卑劳师远征,补给线拉得过长,纵然是重兵也无法全面顾及。加之步六孤勇自认自己防守的严密,我军根本无法绕到他的后方,断他的粮道,因此戒备不严,被小侯爷乘乱深入。”郑锐目露崇敬之色,想是想起赵平孤军深入的壮举,沉声说道。 “不错,不错!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张太尉言中之意了!”郑裕低头沉思了一阵,感叹道,“仅有三千人,那这领兵之人将略、武勇缺一不可,有将略方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武勇过人方能以少打多,给敌以重创!仓舒正好这二者兼备,实是不二之选!” 说着又沉思了一阵,接着说道:“马将军当然也能做到,但若马将军离城,却又无人守城,仓舒的到来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郑行此时真是热血沸腾,恨不得当时自己也在赵平麾下,也好杀个痛快!因此对郑裕自言自语般的讲说并未在意。 郑若兮却是听到了哥哥的话,不过她此时正感叹于赵平当时的险境,仅仅三千勇士便可纵横不败,转战千里!这需要的不止是勇气与谋略,更需要置生死于度外的决绝! 设身处地的想想便是了,深入到敌方腹地,没有援军,没有食物,甚至就连弓箭都不足使用,一切都要靠自己!面对的是茫茫无际的草原,千余万全民皆兵鲜卑人,在任何时候都可能陷入敌军千军万马的包围中。 这样的重担被一个当时年仅十七岁的少年义无反顾的担起,这需要何等的勇气?不仅要勇气,还需要才能!有这种勇气的人不会少,但有这种才能的人却定然不会多!难怪并州人会称“公子白衣,国之柱石”啊!如此功绩比之霍骠骑率八百勇士杀入匈奴王廷一战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英雄不是国家柱石,又有什么人配得上呢? 五九 夜话5 d=3990“好!仓舒此举可谓重要之至!锐哥你接着往下讲。”郑裕经过一番思量,明白了前因后果,对此事更加好奇了起来。 “是!”郑锐领命,清了清嗓子后继续说道:“小侯爷截粮的行动具体如何小的却也知之不详。小的仅知小侯爷自鲜卑后方纵横月余,摧毁鲜卑重要牧场四处,烧毁粮食数十万斤,斩七万余,使步六孤勇大军粮草无以为继。鲜卑皇帝拓跋宏大怒,命令全民为战,务必将小侯爷与那三千勇士消灭!怎奈小侯爷行动常常出人意表,充分利用鲜卑地域的纵深,扯动敌军,使敌军疲于奔命;且来去如风,一击必中,达到目的便立即远遁。因此鲜卑上下虽然全民皆兵,却也无可奈何。至黄龙六年十月十七那日,连降三日大雪,步六孤勇大军缺草少粮,士卒更是连御寒的棉衣都没有,冻死、饿死者甚众,无奈之下便只得退兵。” “好!”虽然时过境迁,但几人听到此处却也是欢喜之意溢于言表,纷纷称善。 “步六孤勇退兵之时大为不甘,曾扬言来年重整旗鼓,定要踏平雁门,生擒马将军与小侯爷,以雪今日兵败之耻!却不料其败兵被小侯爷疑兵之计所惑,不敢直回平城大营,只得绕路盛乐,却正好又中了小侯爷之计,在盛乐城外的古长城被小侯爷伏击!无奈贼兵势大,当时小侯爷麾下的三千勇士也仅剩不足二千余人,仅仅歼灭了步六孤勇的两个万人队!” 郑锐言中不尽兴奋,“此战过后,七万羌兵仅剩残部,元气大伤,已无法对并州造成威胁;鲜卑虽略好一些,十八万大军折损不过八、九万左右,但历年来积存的粮食却被小侯爷烧掉不少,又被小侯爷破坏了几个牧场,因此至少在五年内也是无力大规模犯边。” “痛快!仓舒智勇双全,坚毅果决!突入鲜卑腹地实是大快人心之壮举!”郑裕情不自禁的连声赞叹。 “锐哥不知当赵公子回师之时,那三千勇士……”郑若兮似乎不像兄长那般兴奋,心中却是另有所思。 “唉!”郑锐闻言面色一黯,长叹一声后在哪里低着头半晌也未说出话来,郑若兮深知他是痛惜自己的战友,说不定那三千勇士中便有他的好友或是亲人,永远的长眠在异国的草原上。正要出言开解,却见郑锐慢慢的抬起头来,双目通红,哽咽着说道:“请大小姐见谅。小人失态了。” 郑若兮连忙劝道:“锐哥不必伤心,其实是小妹唐突了,该道歉的应是小妹。”说着站起身来对郑锐深深一福,郑裕、郑行兄弟两个也连忙劝解郑锐。 郑锐长叹一声,将自己的悲伤之情强自压住,沉声说道:“小人的妻弟便是那三千勇士之一,为国捐躯,也是死得其所了!” 说着深深的吸了口气,接着说道:“那三千勇士最后仅剩一千八百七十六人!便是这一千八百七十六人也是人人带伤,最少者也是身中十二箭,刀伤七处,枪伤六处;小侯爷身中十五箭,刀伤十一处,枪伤九处。听跟随小侯爷出征的那些勇士言道,小侯爷每战必冲锋在前,转移时必亲率数人断后!虽武艺高强,却也受伤极多!” 能让一个一品高手手这么多伤,此战的惨烈可想而知!郑裕兄妹三人听了都是脸色黯然,心中难过,却也无话可说。只因对那些奋不顾身保卫家国的英雄来说,任何赞誉都是苍白的! 终于还是由郑行打破了这凝重的沉默,招呼郑裕等三人说道:“时间也不早了,还是回帐歇息吧。”说着扶起自己有些神思不属的姐姐,对郑裕和郑锐二人点了点头后率先离去。郑锐也不久留,跟在郑行身后也是回帐去了。 见众人都已离去,郑裕的心情久久难以平抑,静静的坐在那里,想象着那一战的艰难、惨烈,自己仿佛也置身于那杀气纵横的战场之上,心中激奋不已!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抵不住一阵阵疲累,只好收拾心情,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转眼又是凌晨。早起的赵平正在指挥着士兵拆卸帐篷,拉马套车,准备启程。 一行人餐风露宿,跋山涉水,又经过二十多天的跋涉,行程五百余里,这一日来到济北境内。 按说这济北本属兖州,只是李效与方章争得激烈,致使民生更是凋敝,遂成了三不管之去处。 经过十多天的相处,赵平与郑家上下已经熟悉,郑谦夫妇更是打起了将女儿嫁给他的主意,郑王氏是丈母娘看女婿,当然是越看越顺眼;而郑谦却是用商人特有的长远目光来看赵平,也是察觉了赵平的不凡。 相反郑裕、郑行兄弟倒没有这么多想法,经过二十几天的相处,三人间的交情更加莫逆,郑裕对赵平是敬重中带着关心、爱护,可能是因为年龄比赵平大的缘故吧;而郑行则是彻彻底底的景仰服从。 郑若兮系在赵平身上的情丝也是越来越多,已经不可自拔。郑若兮路途之上唯一的消遣便是透过车窗的缝隙,将眷恋的目光停留在赵平身上,然后想着自己的心事,全不见在商场中的游刃有余。 不过几天除了郑行之外的所有人都现了郑若兮对赵平的倾心。这样一来正中了郑谦夫妇的下怀,郑裕对此也是非常支持;如此只能苦了赵平,赵平虽然也现了,却也只能故作不知,他已经有了妻子,而且本身也不是那种花心薄幸之人,因此只好尽量避开郑若兮。 此时一行人距济北城不足二十里,由于携带的粮草已经不多,加之由济北北渡黄河至壶关,取道魏郡是最近的路。因此众人决定先在此处扎营,等明日再入济北购买所需之物后便北渡黄河。 经过赵平二十多天来的教导,施义、许彬和郑锐三人的兵法大为长进,就连郑行也有不小的进步。因此现在扎营、巡逻这样的事情都是由四人商议后再报与赵平定夺,至于具体的事宜更不需要赵平插手,四人当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很好的完成。 不到一个时辰,一座依山靠水,防守严密的营寨便已完成。当下天色已晚,众人都是各回营寨,赵平一如既往的打坐炼气。 而郑行却手捧赵平扔给自己的兵书在哪里埋头苦读,赵平一路之上正在一点一滴的改变着郑行,恐怕就连郑行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改变会如此之大。现在的他正朝着一个合格的将领展,在赵平的全力教导之下,定会取得不俗的成就。 六十 忧虑 d=3990郑裕却受父母之命,来到了父母的帐中。刚刚坐下就被母亲开门见山的打了个措手不及,“思旷,我观仓舒此人家世、才略俱都不凡,且为人厚重谨慎,实为汝妹若兮之良配!我儿不妨从中玉成此事。” 郑裕闻言一愣,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却见父亲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心中马上明白了,此事二老已经商议过,把自己叫来不过是让自己跑腿罢了,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不由摇头苦笑:“父亲、母亲有所不知,仓舒已有妻室,乃是雁门太守马焕之女,此举实在不妥,恕孩儿无法开口。况且即便是仓舒愿意,妹妹嫁过去也只能做妾,岂不是委屈了妹妹?” 郑王氏显然早已考虑过这些,听了儿子的话后,微微一笑说道:“我儿此言差矣!想那仓舒乃是世家之子,而我郑家虽富可敌国,却是庶族,就算那仓舒尚未娶妻,正室也轮不上你妹妹,因此此事倒不要紧。”说着将目光转向了坐在那里却一言不的丈夫。 郑谦见妻子看向自己,便给了她一个赞同的眼神,却仍不一言,郑王氏无法,嗔怪的瞪了一眼丈夫,却只好接着说道:“我观若兮对仓舒也是大有情意!此事若成也算成全了若兮的一桩心事。不知我儿以为如何?” 郑裕不想母亲如此着急,就连一向稳坐钓鱼台的父亲也赞同此事,当下只有一边思考,一边斟酌着说道:“以我之见此事还是不急,婚姻大事,仓舒自己也是做不了主的,不若到了晋阳之后再从长计议,不知母亲意下如何?” 郑王氏思索了一会,觉得儿子的话也有道理,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自己显然有些心急了,倒给人迫不及待的感觉,岂不让人看轻了?便说道:“如此也好。既如此你便回帐去吧。” 郑裕连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对父母施了一礼,便要离去,却被郑谦止住:“思旷且慢,此事虽急切不得,不过思旷也可于私下探听一下仓舒的口风,我等也好准备。” 郑王氏闻言也是连连点头,“不错,还是先探探口风再做道理。”郑裕想了一下,认为此事倒也可行,便一口答应了。 出了父母的营帐,郑裕思索良久,对于妹妹嫁给赵平虽然只能做妾室,却还是赞同的。毕竟赵平的人品、能力都摆在那里。况且自己一家若想平安到达晋阳,还要仰仗赵平,如此一来也算是报恩吧。郑裕一边想着,脚下便也不由自主的向赵平所在的营帐走去。 赵平此时正在细细的研读自己携带的兵书《三略》,看到精彩处不由低声吟诵:“将能清,能净,能平,能整;能受谏,能听讼,能纳人,能采言;能知国俗,能图山川,能表险难,能治军权。故曰,仁贤之智,圣明之虑,负薪之言,廊庙之语,兴衰之事,将所宜闻……”正看得入神间,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似是朝自己的营帐而来,只好将手中的帛书放下,起身来到帐外,却是郑裕已经来到帐前。 二人见面自然有一番寒暄,寒暄已毕赵平将郑裕迎到帐中,落坐之后问道:“兄长夤夜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郑裕虽然一路之上已经将说辞想得差不多了,被赵平一问却仍觉有些难以启齿,虽说这是一件好事,却是突然省起,若在此时提出此事却是不妥,如此一来岂不是将赵平陷入一种趁人之危、挟恩图报的不义境地? 郑裕当下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为何不思量清楚再来呢?当下便生了离去之心,只是贸然离去的话却又着了痕迹,反而更是不妥,不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此时两人的交情已经堪称莫逆,两人之间很少有无法开口的话题,郑裕这个样子更是第一次,见郑裕一副踯躅彷徨进退两难的样子,赵平心中不由感到奇怪,想了想却未搭话,在心里慢慢思索郑裕的来意。 忽然心中一动,结合郑裕此时欲言又止的表现,赵平已经隐约的猜到了他的来意,为了不使双方尴尬,赵平连忙引开话题,“兄长,眼下已经快到冀州境内,虽然丁绍将重兵陈于河间、任丘、荥阳等地,但面对兄长的这一大笔财富却定然不会放过,虽无法抽掉过多的兵力,但至少也能抽出一万左右的兵马,况且还有黎阳袁七、太行山曹方自一旁虎视眈眈,前景不容乐观啊!” 郑裕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不过片刻间便恢复如初,沉声说道:“财帛动人心,这也是无法避免之事,况且以贤弟之能定然不会让他们轻易得手,即便万一不敌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正说着,郑裕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赵平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呵呵”干笑了几声,却还是接着说道:“只要人员平安即可,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仓舒也知道为兄对此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彦明更是指望不上,因此只好劳烦仓舒了,能者多劳嘛,呵呵。” 话虽如此,毕竟是关系到自己一家人的平安以及数代以来积累起来的巨额财富这等大事,郑裕还是担忧的。只不过他清楚自己的才能不在这方面,而赵平却是一个军事天才,眼前的形式对自己而言是莫大的困境,但对赵平来说不过是牛刀小试罢了。 毕竟以三千骑深入敌国腹地,纵横千里,将敌方的补给线切断,致使敌军前线难以为继而不得不退兵,这样的成就就算与历代的名将相比也毫不逊色!而当时赵平却仅有十七岁!因此郑裕有充足理由相信赵平。 见郑裕说的透彻,赵平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兄长信任小弟,小弟也只有尽力而为!”言罢,二人相顾一笑,尽在不言中。 郑裕此时早没了探听赵平口风的心思,也不在多留,又天南海北的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出了赵平的营帐,郑裕直奔父母的营帐而去。果然自己的父母正在等候自己的消息,郑裕对父母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将自己的顾虑据实相告。 郑谦能成为天下屈一指的大商人,当然也是眉眼通透之人,听了儿子的话后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此事做的的确是有欠思量了。正所谓人心难测,人言更是可畏,知道内情的还好说,若是被不知内情之人胡乱串通一气,什么难听的话都能出来,“三人成虎,不得不防啊!” 郑王氏却是一副可惜的样子,显然是对如此中意的女婿竟然凭空的飞走大为不甘,面沉似水的坐在那里一言不,自然是心中不快,不过她毕竟不是那种不识大体之人,虽然心中不快,却也不一言。 六一 排场 求票,求收藏!须生拜谢各位书友! 郑裕见父母理解其中的难处,便不再打扰,请安之后便告辞离开,自回营帐。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赵平便分派人手先行前往济北城中购买粮草等物,自己带领着众人也拔营启程,直奔济北而去。 一路之上倒是颇为顺利,虽然遇上了几伙盗匪,却都是失去田地,无法生活的流民所聚,根本不敢攻击郑家这一行人。 一路所过之处民生凋敝,倒也未能补充粮草等物,无奈之下,众人也只好继续前行,这一日来到临邑,自临邑城外的临淄渡花了两天的时间总算的渡过了黄河,只是渡资甚巨,不过也算是物有所值,无人会去计较这种细枝末节。 按照事先的安排,大队人马渡过黄河后,稍作休整,便沿着官道经阳平郡的莘县直奔魏郡。如果一路顺利,多则一个月,少则二十天便可到达魏郡。在魏郡稍作休整,再有半个月的路程便可到达壶关。只要能平安到达壶关便宣告此番艰难的跋涉告一段落了,毕竟壶关已经是并州的辖地,安全问题便不需担心了。 不过这一行人要想一路平安的到达壶关必须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对此赵平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也是小心谨慎,生怕自己一时疏忽而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若要问这些人当中压力最大的一个,当然非赵平莫属!郑氏兄弟与自己交情莫逆,如此信任自己,自己当然要对得起这份交情与信任,因此自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平安的将郑氏一家人护送到晋阳,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在所不惜! 这一番的行程颇快,刚过未时,莘县便已然在望了,如果一切顺利,莘县县令不做留难的话,离开莘县后还能再行,到晚上扎营时起码可再行十里左右。赵平骑在马上,一马当先的走在最前,密切的关注着四下情况的同时,心中也在暗暗思量着。 赵平目光忽然一凝,飞身而起,立在马鞍之上,仔细的观察着,却是一片骤然扬起的尘土,虽离此甚远却瞒不不过赵平的如电神目。赵平的行动让众人心中一紧,马车上郑氏父母、郑裕以及郑若兮纷纷挑起车帘,注视着赵平,郑裕正要询问,却被赵平止住。 得到想要的情报的赵平重新骑在马上,低声吩咐身旁的郑锐道:“原地结阵!三百士兵护住马车,分出三十名运送军需,不得有误!”郑锐领命,一催战马离开前阵,按照赵平的吩咐将百多辆马车围成圆阵,郑氏父母等人被紧紧的护在中间,又亲率三百名士兵将马车护住。 郑锐布阵的同时赵平也迅作出了安排,将剩下二百士兵分出一百名交由施义带领,加上施义手下的五十名郑家武士共一百五十人,被赵平排成方阵,离郑锐的圆阵约有五十步,算是第二道防线。 由于郑行和许彬以及另五十名郑家武士已经被赵平一大早派到莘县城中购买粮草等物,倒也无法再次分兵,构筑第三道防线,因此赵平也不再分兵,率领剩下的一百军士缓缓的向前推进。 可以看出这五百来自雁门的军士堪称精锐,一个个面色沉凝,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毫无忐忑不安的惧意,杀气腾腾,步履坚定。方才布阵之时赵平更是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动作迅捷标准,丝毫不见散乱。 须知判断士兵是否精锐的标准之一便是临阵之时阵型的变化,若是那等军心涣散、军纪不严的乌合之众是万万做不成的。 赵平看的不仅暗暗点头,不愧是雁门的百战之师,士卒悍勇,令行禁止,实可算天下少有的精锐。在离施义的方阵约有一百步时,赵平把手一举,示意众兵士停下。赵平策马前行几步后勒住马缰,低喝一声:“守!”众士兵阵型立即一散,相互错落,一手持弩,一手举盾,严阵以待。 不大功夫只听蹄声大作,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尘土飞扬中旌旗隐现。只看那遮天蔽日的尘土便可断定来人不少,至少有两千余骑。 赵平面色如常,丝毫不为所动,有道是“兵是将之胆,将是兵之魂”,看到赵平平静如常,他身后的士兵也是如此,一个个只是凝神戒备,丝毫不见慌乱。 转眼间敌军已来到近前,赵平凝目观去,只见为之人骑了一匹高头大马,此马极为神骏,即使比军中的健马也高出将近一尺,竟然装备了并不常见的具装铠,露在甲外的四蹄如雪。 马上之人头戴白缨兜鏊,身穿镀成银色的明光铠,胸前的两块掩心镜锃明瓦亮,倒提了长枪在手中,倒也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这人身后十几名执旗的士兵也是一身镀成银色的盔甲,**白马。往后看去,两千余骑竟是一色的白盔白马。 看来这领竟是个好排场之人,而且地位必定不低,须知幽并冀三州虽地处盛产马匹的北方河套地区,但军中步骑兵的比例一般也仅是三比一。 而眼前之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却带了两千多骑兵出战。赵心念一转,便知道了来人是谁。“此人竟被丁绍派到莘县?”赵平心中暗笑,不禁对丁绍的用人大为摇头。不过如此一来倒也无甚危险,倒是空紧张了一番。 原来此人姓姜名元,字志德。冀州人称“草包将军”,平生极好排场,素喜夸夸其谈,初时丁绍未识其人,因此封他为魏郡太守,牵制并伺机剿灭袁七。 不想此君徒有其表,被袁七杀得大败亏输,不过凭借其女是丁绍的宠姬,因此丁绍也不好杀他,只得胡乱封了个闲职,不知如今走的什么运气,竟然被封了个实缺。 姜志德见赵平独自一人立于阵前,一袭白衣胜雪,手中更无兵刃。不由勒住缰绳,把手一挥,止住了队伍的前行之势。 看着一袭白衣的赵平,嘴角不由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手中的长枪一指赵平,喝道:“来人通名,本将军枪下不死无名之鬼!”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两千士卒更是一齐大喝,声势极为浩大! 赵平看的暗暗好笑,脸上却不露声色,淡淡的应道:“晋阳赵平,诸位敢与某一战否?” 姜志德听了心头火起,怒声问道:“那位将军愿为吾斩杀此人?” 他身后的几位校尉倒是听说过赵平的大名,只不过不知此赵平是否便是彼赵平,因此倒也谨慎,齐声谏曰:“将军何须理会与他?敌方不过区区数百人,只需将军号令一声,大军齐上,不费吹灰之力便可破之!” 姜志德闻言却是不听,眉头一皱,不悦的哼道:“诸位岂不闻堂堂之师乎?他既然敢于叫阵,本将军若不应战,岂不是怕他,诸位欲陷我于不义乎?” 六二 凤鹰 几位校尉不由无言,愣愣的看着姜志德,却不出言应战。 姜志德见状心中更增恼怒!恨声说道:“待本将军生擒此人后再与汝等计较!”言罢大喝一声,策马挺枪,直奔赵平杀去,赵平等的便是他,当下毫不迟疑,拍马相迎。 两军相距不过百余步,姜志德马快,眨眼间便冲到赵平面前,在身后士兵的呐喊助威之下,更是信心暴增,那会将一副书生模样的赵平放在眼里?手中的长枪挽起几朵枪花,朝赵平当胸便刺! 赵平轻轻一侧身,便闪了过去,姜志德收势不住,已经无暇带回战马,只得顺势前冲,眨眼间两马相错,趁此空当,赵平猿臂轻舒,只一挟,便将姜志德生擒。姜志德的战马也被赵平身后的士兵顺势扯住缰绳。 只一个照面主将便被生擒活捉,姜志德手下的那几名校尉目瞪口呆之余,不由面面相觑,却是相顾无言。失败来的如此突然,那些的莘县士兵甚至来不及停下口中的呐喊。 须知姜志德为人虽然好空言,但一身武功却也不弱,却被赵平仅用了一个照面便生擒,这几人心中早已怯了。 赵平放缓马,来到莘县军阵前,不温不火的说道:“诸位将军,请让路吧。” 看了一眼被赵平提在手中不知真晕还是感觉无颜见江东父老,索性装晕的姜志德一眼,那几名校尉无可奈何的乖乖缴械,吩咐士兵让路。毕竟姜志德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抛开这个不论,姜志德还有一个便宜女婿丁绍撑腰呢,他们自然不敢置姜志德的生死于不顾,因此只有乖乖缴械投降一途。 由于有人质在手,赵平等人也不怕他们耍花样,因此不徐不疾的往莘县县城而去。对于赵平的表现,郑裕等人自然是钦佩异常,当然免不了夸赞一番。赵平对此看的极淡,只是随意的应付了几句,便不再多言。心中却在思索如何利用姜志德,以获得最大的利益。 此时姜志德已经无法再晕下去,只好与他手下的一干都被缴械的校尉、士兵垂头丧气的被押解而行。马匹、兵器等物赵平自然也不会与他客气,一例全收,看的姜志德心痛如绞。 其它的倒还罢了,姜志德最为心疼的是那两千余匹白马,这可是他借着便宜女婿丁绍的名头,使尽了各种手段才凑起来的,都是鲜卑的纯种名马,比起中原军中的用马不论是度还是耐力都优胜一筹!这样的马匹即使在鲜卑也只有最精锐的部队才能装备;特别是他所骑那匹,名唤凤鹰,更是极为难得的宝马。 据说鲜卑皇帝拓跋宏的御马监中收藏了拓跋宏倾全国之力,历时十二年才收集起来的四种宝马,分别是凤鹰、麟身、朱鬣、五色,这凤鹰便排在位! 这匹凤鹰可是姜志德以精铁一千斤、上好绸缎三百匹、细盐五百斤在一鲜卑商人处换来的,如今只有十个月大,端的是他的心头肉。如今却凭空便宜了赵平,被赵平理所当然的据为己有。 赵平虽从不以武人自居,但从小被自己的祖父、师父等长辈教导的最多的便是武艺与军略,虽然他兴趣广泛,期间博览群书,很多方面都有着不俗的造诣,但一些东西却是融入血液,无法改变的。 论武艺,就算他不认为自己是个武人,但年纪轻轻便成为天道高手却是不争的事实;论军略,他更有深入敌后,纵横千里不败的骄人战绩。可能他自己都不了解,其实他的骨子里还是尚武的。 因此一见姜志德的坐骑是难得一见的宝马良驹,便见猎心喜,毫不客气的据为己有,这正是他骨子里的那股尚武精神作祟。 新得宝马,赵平自然把心思都用在了马上。须知凡马皆有灵性,否则也不可能与骑士达到人马合一的无上境界。 如凤鹰这等宝马灵性自然更大,“良马比君子”,如果宝马认主,不论是何种原因都无法再换主人。也是赵平幸运,这匹凤鹰姜志德也是刚刚得到,并未驯服,只是不抗拒姜志德乘骑而已,而那鲜卑商人却是拥宝自重,待价而沽,自然更不会去驯服。 由于师门武艺的缘故,赵平的功法注重心境的修炼,因此自然有一股让人平和、亲近的魅力,凤鹰这等灵物对于这种感觉又是特别敏锐,因此不大功夫便和赵平混熟了,加上赵平又为他除去了身上的具装铠,少了束缚,对赵平也便更加亲近起来。如此展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认赵平为主。 正行走间,遇上了郑行等一行人,原来在城中采买的郑行等人忽然听人议论,说是城守大人出城剿匪去了。郑行等人大惊,也顾不上买东西,急匆匆的便往外赶。待看到被生擒的姜志德,以及那一众垂头丧气的士兵,郑行等人这才放下心来。 自众人口中了解到具体情况的郑行不由大为懊恼,对自己错过了一展所学的好机会大感可惜,便将火气泄在了不会挑时辰的姜志德身上。围着姜志德转了几圈,正在考虑如何整治他的郑行忽然现姜志德身上的铠甲很是醒目,但自己对这方面的知识实在缺乏,因此只好请教赵平。 “《释名?释兵》曰:‘铠,坚重之言也,或谓之甲。’此言甲之由来。周以前,多为皮甲,至春秋战国之交,皮甲展达到鼎盛,集大成之作莫过于‘札甲’,由表面涂漆的皮片编缀而成,初时甲片多为大块长方之形。及至秦代,甲片日趋细小。便是如今,军中仍多以札甲为主,不过材质有所不同耳,重要之处多用铁甲编缀。” “及汉时,冶铁技术展迅,铁甲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重,由于工艺的提高,至我朝之时,除了继承汉时精致的鱼鳞甲外还产生了明光铠、袖筒铠、两当铠三种精致铠甲。当然这几种铠甲只有品衔高者或重骑兵方能披挂,而重骑兵多披挂袖筒铠。”说着指了指一边垂头丧气的姜志德道:“姜大人此甲名曰‘明光铠’,在我朝只有三品以上将官方能披挂。” 郑裕听完之后,不仅对赵平的博学大为钦佩,口中赞道:“贤弟博学广闻,愚兄佩服!” 赵平连忙逊谢,口称不敢。郑行却被赵平这一通长篇大论弄得有点懵,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说道:“小弟却是有些明白了,原来这厮还是个大官呢!如此更不能便宜了他!”说着将施义、许彬、郑锐三人叫了,四人聚在一起仔细的商议了起来。 六三 前途 上传的万里,请各位书友见谅!两章奉上,请各位多多投票、收藏! 赵平也不理他们,只是和凤鹰并排而行,一手轻轻的抚着凤鹰身上如锦缎般光滑的皮毛,一只手抓了一把炒豆,慢慢的与凤鹰喂食。 驯马是件技术活,不仅要耐心,更要诚心,须知马是感觉非常敏锐的动物,若是被他现丝毫的不豫,再想驯服便是难上加难了,根本就是不可能,因此赵平表现的足够耐心。 郑行等人正在商议如何好好的勒索姜志德一番,忽见一名郑家武士喜滋滋的持了姜志德的长枪来到郑裕、赵平二人面前,恭敬的呈给了郑裕,郑裕对此一窍不通,摇了摇手,示意那名武士递给赵平。 郑行等人不由大感好奇。反正他们所缺的也只是粮草等物,索性也不讨论了,眼巴巴的看着赵平手中的长枪。 看到他们紧紧的盯着自己手中的长枪,赵平也不说话,随手便将长枪递给了郑行,郑行等人都是醉心武艺之人,特别是郑行,简直就是一名武痴,对于兵刃的鉴赏能力自然极高,看着手中的长枪,郑行不由暗暗赞赏。 此枪柄长约一丈二尺左右,枪劈长约一尺,乃是常见的柳叶形,中间起脊,竟还留有血槽,刃端极为锋利,寒光闪闪,一看便是精钢百炼而成。枪杆一握粗细,亮银打造,郑行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约有三十多斤重,端的是一柄杀人利器!真不明白姜志德这般草包如何能用得了这么重的长枪。 军中所用的长枪,枪杆多是木制,柘木最好!但由于柘木贵重,甚是难得,因此多用枣木,因枣木的韧度和硬度都不错,三七开。 而铁枪、亮银枪等由金属制成的长枪虽然坚不可摧,却因为过于沉重,因而在军中不大普及。特别是亮银枪,只有高级将领且武艺高强之辈才有资格使用。无他,一来锻造成本过高,极为难得,二来太过沉重,一般都要达到三四十斤的重量。 不过由于亮银枪具有很高的柔韧性,因此一些武艺高强的将领每每能用它借力打力,演化出诸多妙用,从而形成了一门全新的枪法,是谓“内家枪法”,又名“内家十三枪”,相传由开国名将赵云所传。 内家枪法追求的是力量与技巧的完美统一,是力量与技巧结合的巅峰之作,除非是那些武学天才,一般人根本练不到家,因此在军中并不普及。真正的内家枪法由武艺高强的将军使出,端的是闪闪成白光,犹如直径数丈的车轮在飞转,泼水不进。大将用之马踏连营,冲阵杀敌,无往而不利! 当然亮银枪也可用由韧木枪柄制成的长枪代替,只是韧木枪柄制作也是不易,上好的韧木起码要十年以上的,在桐油中反复浸泡,使它更为坚韧,然后用上好的丝线或皮革、藤皮等物密缠,刷漆,再缠,再刷漆,如此反复三至五遍,一杆上好的枪柄便完成了! 使用这种枪柄的长枪虽然硬度逊于铁枪、亮银枪,重量上却轻了很多,就韧度来说也与亮银枪不相上下,只是容易损坏,过于干燥或潮湿的环境都会使它过早的损坏。 欣赏了一番后,郑行摇摇头,又将手中的长枪还给了赵平,口中说道:“还是兄长自用吧,小弟的武艺走的是刚猛的路子,而且已经有了趁手的长枪,这杆枪好是好,却有些不趁手。” 赵平接过长枪,转手递给了郑锐,说道:“我观锐哥的武艺倒是走精巧、细腻一路,那便送给锐哥了。” 郑锐倒是不客气,看来是极为喜欢这杆长枪,这种长枪在军中极为少见,造价昂贵、制作不易是原因之一,再者这种长枪对使用者的要求也是极高,除非是顶尖的高手,在一般的人手中别说挥他应有的威力,就是使用者本身的武艺不打折扣就算万幸了。 郑锐的武艺虽然不错,但也达不到能够使好这杆长枪的程度,只不过打心眼里喜欢这支长枪罢了,用不了也可以当作收藏品不是? 一行人走的虽慢,但慢慢的莘县城也已在望了。莘县不是大城,战略位置也不太重要,因此城墙仅有两丈高,护城河也不算宽阔,由于经年失修,看起来有些残破。 由于城里的士兵几乎全被姜志德拉出去与赵平一行人开战,被尽数俘虏,况且有人质在手,因此赵平一行人很是放心的进了城。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月里,虽然战火一时半会还燃不到莘县这个小城,但莘县的人民却被战争的阴云笼罩着,诺大的长街行人寥寥,沿街的店铺十有**已是关门大吉,伴着街角被秋风吹起的枯叶,端的是萧条悲凉。 这倒是方便了赵平一行人,没人知道姜城守大败亏输,被人生擒活捉,倒是为赵平的行踪起到了一些掩藏的作用。 须知他们这一行的来历、行踪早已不是秘密,郑家这上百万两黄金的诱惑没有几个人能够抗拒,特别是对各方诸侯来说,有了这些钱就等于为自己在争霸天下的道路上多挣得了几分胜算! 须知战争中最重要的便是钱粮和兵马。 姜志德或许也只是丁绍用来试探的棋子而已,只是丁绍直到现在才开始动手却有些出乎赵平的意料了。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便是丁绍先前一直在部署、调整兵力,希望毕其功于一役。 因为没有了来自鲜卑的威胁的王信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趁机吞并冀州是可能的。因此丁绍大部分的精力被王信牵扯,不可能分出太多的兵力对付赵平这区区几百人。 如今姜志德在自己这一方手中,利用他或许会有不小的收获。赵平在心中计议已定,便开始着手安排。谋定后动,是赵平一贯的宗旨。在目前这样一个艰难困顿的局面之下,显然更加有必要。 却说一路上郑行与郑锐等人计议已定,只要是莘县城内有的,不管是军械还是军粮,尽数搬走,一点也不给姜志德留下,反正他们现在要车有车,要马有马,虽然人手不足,却道是有备无患。路还很长,而且艰险异常,也算是早做准备。 新任不久的莘县县令姜志德苦着一张脸,心里更是苦涩、后悔,若是自己当时听从手下的劝阻,直接挥军杀去,那么现在便是人为鱼肉,我为刀俎了!姜志德在心中为自己的失策暗暗恼恨,更为自己城中那本就不多的粮草、军械心疼,这可如何是好啊!不说自己手下这两千多号人,就是自己也没了出路。 丁绍虽然不会杀他,但自己好不容易通过女儿求来的这个官职却是到头了,不仅如此,自己的仕途这次也真是走到头了,往后的自己运气好还可以做个富家翁,丁绍这个便宜女婿若是不念旧情的话,自己就只能做个田舍翁了。 在患得患失、心情沉重中长吁短叹的姜志德忽然想起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人生不如意者十有**!真是太有道理了! 六四 情思 郑行却没功夫理会姜志德在那里顿悟人生哲理,得了赵平吩咐的郑行毫不客气的将姜志德一把抓过,恶狠狠的问道:“兀这厮,想不想活?”姜志德乍闻此言脸色顿时被吓得苍白如纸,冷汗如水,霎时间便汗透重衣。 好容易才鼓起仅有的一点勇气,结结巴巴的说道:“当……当……然……想……想……活!请……请……”正想接着往下说“请将军开恩,饶小人一命”却被郑行粗鲁的打断,“你既想活,便乖乖地听话!否则,嘿嘿……” 姜志德被郑行这一声冷笑吓得差点失禁,若不是被郑行抓着,早已如烂泥般软倒在地了,张大了嘴,却是说不出话来,只得拼命点头,生怕应得慢了,脑袋便要立时不保。 看他一副脓包样,郑行厌恶的皱了皱眉头,恨不得用老大的耳刮子扇他个痛快,想起赵平的吩咐却只有强行忍住,恶声恶气的说道:“听好了,少时待你家大爷我收拾好东西,你便带着你手下的士兵乖乖的跟着我们,若是动什么歪心思,小心你的狗头!” 郑行说完也不管姜志德答不答应,一把将他扔在地上,对负责看守的武士施了个眼色,便即离去。 莘县虽是小城,钱粮倒也颇为丰足,被施义等人一番搜刮下来,足有一千余石粮食,弓弩箭矢等军械倒是不多,不过也聊胜于无了。有了两千多名劳力后,搬运的度大为提高,仅用了两个多时辰,莘县的府库便被收拾一空。 眼下已经是金乌西坠,玉兔东升的黄昏时分了,赵平与郑裕等人稍作商议,便决定在莘县休息一夜,第二天再上路。莘县虽是小城,姜志德的居所却是富丽堂皇,占地极广,将姜志德与他的几名侍妾和十几个家丁看管起来之后,偌大的一所宅院完全成了赵平一行人的临时居所。 虽然白日间的战斗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告结束,加之战后赵平对于消息的封锁很是严密,对于能够传出消息的渠道都做了严密的戒备。 但赵平仍是不敢大意,尽管有城池的保护,但仅靠手中的区区几百人根本无法防守整座城池,届时被人自城外一围,立时成了瓮中捉鳖之势。因此赵平干脆放弃了对城墙的防守,仅仅派出侦骑,侦察敌军的行动,万一有来袭之敌便报告。 当晚,郑裕、郑行、郑锐等人被赵平招呼到自己的房间中,郑若兮却也是不请自来,和哥哥一起来到了赵平房中。 由于长途跋涉的缘故,郑若兮清减了许多,却不失丽色,反而更增添了一股楚楚动人的美态,只是神情有些抑郁,目含幽怨的看着赵平。 在场的诸人除了郑行有些懵懂之外,都明白她的心思。赵平是刻意疏远,而郑裕却是有心无力,郑锐更是没有说话的份。 若说人的感情真是奇妙的紧,郑若兮只是由堂姐的信中才知道了赵平其人其事,却素未谋面,可能是赵平的光彩太过耀目,因此郑若兮的一颗芳心竟是不知不觉的系在了赵平身上。 机缘巧合之下,心目中的英雄竟与自己的兄长、弟弟相交莫逆,更巧的是与自己一路同行。正当郑若兮欣喜之时,却乍闻使君有妇,郑若兮于是告诫自己,放弃这种莫名其妙的钟情,可是一路行来,正直、忠义、随和、临危不乱、智计过人、武艺高强的赵平却无时无刻不在打动自己。 “做妾便做妾吧!自己一个商人之女,若是嫁入他那等世家,本就只能做妾。只要他心里有我便好!”郑若兮在经过一番挣扎之后,终于做出了这个决定。因此便有意无意的向赵平表达着她的爱慕之情,只是赵平却似毫不知情。 这让郑若兮很是无奈。赵平当然并非不知,只是赵平已经有了家室,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岂能行那等亏心之事?再加上自己与郑家当下的关系,赵平更是不能授人以柄。 虽然对于郑若兮的到来有些意外,赵平还是神色如常的将众人延请入座,待众人做好之后更不罗嗦,直奔主题:“将诸位请来,实是有要事相商。” 四周仍然笼罩在黑暗之中,只有东方的天际隐隐的泛着蓝黑的光晕,那是黑夜将尽,黎明即将到来的标志。 相传太阳每天是由他的母亲羲和带领着从东方的旸谷出,六个时辰后落入西方的禺谷,如此便是一天。若传说是真的,那么现在的太阳恐怕已经开始上路了。 郑裕看了看天色,几颗倔强的星星仍然闪闪的挂在犹如黑缎的天空中,此时东方的蓝黑色越来越淡,被逐渐透出的一丝亮光染成了淡蓝色。 “由此地至魏郡的数百里路,将是我等最为艰难的一段路程!”郑裕耳中不由响起赵平昨夜的话来,想起赵平当时神色凝重的样子,郑裕心中不由得一紧! 是啊,丁绍怎么可能放过眼前的这么大一笔财富?赵平说的不错,由莘县至魏郡沿途多山,路途极为崎岖,己方的行程本就极慢,日行不过二三十里左右,如此一来,度又将降低。一路上有太多的机会留给丁绍。 “而丁绍若是动手,须得赶在我等到达魏郡之前。否则若让我等过了魏郡,盘踞魏郡黎阳一带的袁七必定会牵扯丁绍大部兵力,我等反倒可以因势利导,从中取事。因此,前路十分之艰险!我等不能不防啊!” 面对如此艰难的危境,郑氏兄弟等人心中都没底,只能将一切希望寄托在赵平身上,虽然明知这样下去,郑氏一家欠赵平的将越来越多,足以多到郑氏一家无法承受,却也只能如此继续下去。 “所幸仓舒为人坦荡,非是那种挟恩图报之人。”郑裕心中暗道,只不过越是如此,郑裕心中便越是感到所欠赵平良多。“若仓舒不是如此任侠重义,或者可以用其他方法报答,可惜……”想到此处,郑裕不由心中暗骂自己,“怎可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样如何对得起仓舒之高义?” 在郑裕满腹的心事中,天色已经大亮,一行人默默的前行,只有被赵平派出充当斥候侦察四下情况的武士们急促的马蹄声阵阵响起,向赵平报告着一路上的情况。 六五 军情 转眼已是午时时分,虽然有自姜志德以下的两千多莘县士兵充当苦力,但前行的度并未提高多少,将近四个时辰的前进,不过走了十二三里。 郑裕虽然对这个度不甚满意,但却毫无办法,毕竟他们这一行人的“行李”太多了! 赵平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轻松样子,在他的脸上找不出哪怕是一丝焦虑的神色,仿佛任何事都无法改变他的恬淡。不仅是郑裕,这支队伍里的任何一人都对赵平的养性功夫佩服的五体投地。 “进退失据,临事慌乱,乃是大忌!”郑裕不由得又想起赵平昨晚的一番话来,“随时保持沉着、冷静的平常心,才能从千头万绪中做出最稳妥、准确的处理,才能少失误,须知任何一点小的失误都可能引不可预料的严重后果!而人在慌乱失据中最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产生失误。” 郑裕细细的品味着这番金玉良言,心中大为叹服,很难相信赵平仅仅是一个年未及弱冠的少年,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环境才能造就出如此不凡的人才!郑裕总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优秀了,但与赵平一比,却是差得太多了。 其实也是郑裕过于自谦了,须知术业有专攻,赵平出生于武将世家,家中对他的培养也是以兵法、武艺为主,而郑裕虽然也因自己老师的原因在兵法大家前太尉张维门下学习过,但这并不是他专攻的方向,他注重的是经济治世之道,二人的侧重点不同,因此也就没有了可比性。 在目前的情况下,郑裕平时所学根本毫无用武之地,而赵平却是如鱼得水,因此郑裕才感到自己平日所学毫无用处,自然也就有些自怨自艾了。 草草的休息了一番后,一行人继续赶路,对于可能遇到的危险,众人自是不敢大意放松,一路小心翼翼的戒备着前后可能出现的敌军。 在充当斥候的郑家武士的不停往来中,已经到了黄昏时分,赵平仔细的挑选了一个地方,众人马上忙碌起来,开始安营扎寨。 众人拾柴火焰高,不到一个时辰,一座防守严密的营寨完成了,自姜志德以下的两千多莘县士兵被牢牢的看管了起来,而斥候队也在以营地为中心的方圆五里之内做好了戒备,任何人靠近都会被现。即使有敌军来袭,五里的缓冲也足够赵平做出准确、迅的应对了。 小心驶得千年船,特别又是目前这种情形,丁绍的大军可能会随时出现在他们面前,加强营地的巡逻、戒备也只是未雨绸缪而已。不论是郑家还是赵平都经不起任何失误,只因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还未亮,一行人便拔寨启程,一路小心的缓缓行来,却也不敢放缓行程,好在有莘县的两千多俘虏,使得郑锐手下的士兵轻松了许多,得以保持了充沛的体力与战斗力。 郑家的一百名武士倒是辛苦了许多,斥候、联络都是靠他们完成,好在他们的武艺高强,倒也累不着,只是马匹换的频繁了许多,不过有了从姜志德那里缴获了两千多匹鲜卑良马,不虞无马可换的尴尬境地。 如此又行了五日,众人离魏郡越来越近,已经快到了同属阳平郡的元城境内,过了元城便是魏郡了。丁绍竟是隐忍非常,一直不见任何动静,这样便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丁绍打定主意在郑家一行人到达魏郡之前一鼓而下,必定已在前方集结重兵,以逸待劳! 丁绍的确是如此打算,他看准了郑家这一行人的软肋,那就是人少。以众击寡,况且又是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天时、地利、人和都是自己一方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这种一边倒的战斗在丁绍看来根本没有任何悬念可言,因此他只是派出燕彦率领着临时抽调出来的九千新兵在元城驻扎埋伏,静静的等待赵平一行人自投罗网。 转眼间又是落霞满天的傍晚时分,郑裕整日呆在车里已经有些厌烦,因此也骑上马,与赵平并辔缓行,看着沐浴在一片金辉中的一干人众以及车马,郑裕忍不住长叹一声,忧心忡忡的说道:“前路多艰!丁绍迟迟未动,必有后手啊!” 赵平闻言淡淡一笑,说道:“兄长不必多虑,小弟自有安排。”说完又转头对身旁的郑锐说道:“今日便在此安营,有劳锐哥了。”郑锐连道不敢,恭恭敬敬的对郑裕和赵平二人施了一礼后便忙碌了起来。 赵平对郑裕点了点头,便也翻身下马,细心的理了理凤鹰颈上的鬃毛,又自马鞍旁的一个口袋中取出炒豆,亲自喂了凤鹰。 连日来,由于赵平的悉心,凤鹰已认赵平为主,一人一马间的关系越的亲密,宝马就是宝马,灵性过人,虽然与赵平相处时日尚短,但已经可以很敏锐的通过赵平的语声,甚至一些细微的动作感应到赵平的意图。 郑裕此时也已经下马,却到父母身前问安去了,等赵平喂完了凤鹰,郑裕、郑若兮兄妹二人已经来到身前,面对郑若兮的脉脉含情,赵平只有尽量避免与她的目光接触,显得有些尴尬。 赵平此时颇为后悔同意郑行随斥候一同侦察敌情,若是有这个家伙在前的话,气氛便不会如此尴尬了。如果却也只能是如果,郑行眼下毕竟不在,因此只好自救。 抬手一指前面不远处的一块空地,赵平对郑裕说道:“此时正有闲暇,兄长请,小弟正好有事相商。”郑裕点了点头,苦笑一声说道:“仓舒客气了,有事尽管说来,愚兄此时却没有什么主意,一切由你安排便是。”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哪土丘行去,郑若兮也与二人一起,静静的听着赵平的言语:“依小弟之见,丁绍定会在前方元城县南陈军相待,以逸待劳,等候我等自投罗网。” 郑裕闻言点了点头,目露忧色,只是望着前方,却未接话。 赵平接着说道:“小弟对此地的地理稍有了解,离此八十里元城县南的青杨津地势险要,紧遏官道,我等必须经过此处方能到达魏郡!丁绍必定会在此地设伏!小弟已差彦明与施义等人轻骑前去查看。” 赵平说着看了看天色,接着说道:“彦明此时恐怕也快返回了。具体情况待彦明回来便知。” 六六 名将 郑裕闻言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转头对妹妹使了个鼓励的眼神,却未答话,郑若兮被兄长这一眼看得心中大羞,却也知道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只好羞红了脸,鼓足了勇气,轻声问道:“那依仓舒所见,我等该如何应对?” 赵平对此早已是胸有成竹,早在刚刚出时的几日里,他便将一路之上可能遇到的战斗以及相应的应对之策细细的思索过。 “敌众我寡,且我等长途跋涉,敌军却是以逸待劳;我等初到此地,是为客也,而敌军却是生于斯,长于斯,是为主也;敌军一击不中,纵然受创仍可补充兵力,而我等却容不得任何闪失!因此倒也没有什么定计,无非是稳扎稳打,随机应变而已。”赵平淡淡的说道。 听赵平讲得几个方面自己这一方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都居于绝对的劣势,本以为他分析的如此透彻,定会有什么破敌妙计,不想却是话锋一转,讲什么“随机应变”,郑裕、郑若兮兄妹二人不由相视苦笑,若非知道赵平的为人及才能,二人真的会认为赵平只是徒有虚名,胡乱应对而已。 的确,对他们来说目前真的没有很好的办法。唯一的出路便是趁现在己方的力量还没有损耗之前,将拦在前方的丁绍军击破,击破敌军的同时尽量保持己方的有生力量。并在丁绍再次做出反应之前能走多远走多远,毕竟离壶关越近,便对他们越是有利! “兄长,我等这几日尽量多休息,保存体力,待击破前方阻挡之敌后,便需昼夜赶路了!”赵平沉声说道。郑裕点了点头,说道:“一切由仓舒安排便是。” 几人又扯了几句家常之后,郑行已是一脸凝重的来到面前。对着三人抱了抱拳便将打探到的情况详细讲来:“在元城城南的青杨津,丁绍派出燕彦率军把守。只是对方防守严密,小弟等人却是无力接近,粗略估计,至少也有万人左右!” 郑裕闻言不由吸了一口冷气,心中大惊!十多倍的敌军便在自己的前方,犹如择人而噬的猛兽般,毫不掩饰的露出自己锋利的爪牙,静静的盯着自己的猎物,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动致命的一击! 可叹的是,明知前方有巨大的危险,自己这支队伍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停止前进的脚步,若是停下,只会死得更惨。 现在只能靠仓舒了!郑裕心中苦笑,前途未卜的忧虑焦躁、惶恐不安正在吞噬着他的信心。虽然他极力使自己平静,但事关重大,面上仍是现出了一丝焦虑。 赵平当然也现了郑裕的不安,但赵平为人谨慎,不好空言,更不会自欺、欺人,况且眼下事态的确严重! 虽然距他事前的预料有一些差距,事前他根据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判断丁绍至少可以抽调出一万两千至一万六千左右的军力;不想目前却仅调出了一万左右,想必是胸有成竹吧,赵平不由泛起一丝冷笑。 只是对于丁绍安排的领军之人倒是大大的出乎了赵平的意料之中! 九诸侯乱国之时,燕彦官居冀州都尉,掌管冀州兵事,因忠于后汉王朝,极力反对丁绍自立为王而险遭杀害,虽幸免遇难,却被丁绍夺了兵权,赋闲在家。 放眼当世,燕彦堪称名将,不仅武艺高强,智谋也是非凡,却被丁绍剥夺了兵权,闲置起来。不想却在此时被重新启用,虽不是什么要职,却也表明了丁绍想要考察他、并有可能委以重任的心思。 却是不知燕彦的心思,依赵平对燕彦的了解,此人堪称忠义之士,绝不会屈服于丁绍,只是为何被丁绍起用,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赵平心中暗自思忖。 对于具体的情形赵平并不了解,却是无法得出结论,因此便将此事抛至一边,专心思索对敌之策。 五年前后汉王朝还未曾分裂之时,朝中的太尉府、丞相府御史大夫府三府起了“历朝名将谱”的评比活动。 这“历代名将谱”的门槛极高,收录了自有准确的历史记录以来近两千年以来的名将二十八位,皆是战功卓著、名垂千古之人。 榜中将历朝武将分为三等,第一等为“神威天将”,第二等为“卓宿将”,第三等为“杰出名将”。此榜揭晓之时,朝野上下无不叹服,后汉王朝更是专门建造了“武庙”,供奉这二十八位功勋卓著的名将! 且说这“神威天将”榜,第一位便是开周八百年的太公望,第二位是著有不朽名著《孙子兵法》人称兵圣的孙武,第三位是人称百战百胜的秦将白起,第四位是留下十面埋伏美名的齐王韩信,第五位是人称算无遗策的后汉王朝开国元勋诸葛武侯。 “卓宿将”榜中,分别为:孙膑、吴起、乐毅、项羽、廉颇、李牧、王翦、卫青、霍去病、曹操、周瑜十一位。 “杰出名将”榜中,分别为:管仲、赵奢、司马穰苴、魏无忌、田单、周亚夫、李广、邓禹、冯异、班、陆逊、司马懿十二位。 此榜问世后,引了士子文人的评比热潮,各种各样的榜单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其中最为中肯和专业的是由少府府门下属官们编纂的“历朝名将谱续”。 此榜将那些有资格与杰出名将甚至是卓宿将相提并论的历代名将加以整理,共有二榜,一榜名为“名将补遗谱”,收录了诸如前朝的名将范蠡、李陵、赵充国、陈汤、冯奉世、寇询、岑彭、贾复、吴汉、马援、窦宪、关羽、张飞、赵云、张辽、姜维、邓艾等名将。 一榜名为“当世名将”,张维、赵麟、马焕、李效、燕彦、丁绍等人都是榜上有名。 这一关不太好过啊!赵平心中暗道,燕彦素有名将之谓,只是不得重用而已,此番不管因何缘故而被丁绍起用,必定会全力以赴;丁绍既然敢于任用燕彦,自然会防备燕彦阳奉阴违,肯定留有制约燕彦的后手,燕彦此番定然是不得不全力以赴。 赵平看了满脸忧色的郑裕一眼,说道:“兄长且不必忧心,敌军虽众,却也非无懈可击,且下去休息吧!”说着对郑行施了个眼色,郑行会意,扶着兄长与赵平、姐姐一同回了营地。 此时的营寨还未完成,一众人等正在紧张的忙碌着,赵平抱了抱拳与郑裕告别后,便沿着已经立起充作围墙的大车边走边看,遇到不甚满意之处,便吩咐士兵改进。 看了一圈,再未现什么问题。赵平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将郑行、郑锐、施义、许斌四人召集起来,寻了一处僻静之所,便开始下令。 六七 安营 “彦明日间查探时可曾现敌军调动?”待四人站定,赵平开门见山的问道。 郑行摇头说道:“这倒未曾现,敌军并未掩藏行迹,全部集结在青杨津。” 赵平闻言微微的皱了皱眉头,说道:“敌军十余倍我军,或许已分兵在我军附近埋伏,夜间不得疏忽,须谨防彼军来袭。” 说着,看向施义和许彬二人,施、许二人见赵平看向自己,连忙束手恭立,仔细的听着赵平的命令:“你二人今夜辛苦一番,每人带领二十名武士。”说着指了指营地周围,“此处多山,地势坎坷,若由青杨津至此,仅能沿官道而来;再则路途遥远,因此彼方大军不大可能来袭。只是须防敌军事先在我军周围埋下伏兵!你二人分头行动,仔细搜索一番,我军营地周围五里内皆不可放过!若遇敌军,不得与之纠缠!将消息传回!” 施义、许彬二人领命,告了退,便下去准备,顷刻间便各自带了手下武士奔驰而去。 见施、许二人离开,赵平低声对郑锐说道:“若与敌军交战,莘县这两千士兵却需好生监视,谨防其哗变!”郑锐恭声应道:“小人明白!小侯爷尽管放心!” 赵平点了点头,看着急得抓耳挠腮的郑行,心中不由苦笑,对于郑行毫无耐性可言的个性,赵平也是头疼的很,如此急躁实是难有大成啊! 郑行见赵平只是看着他,却不安排事务给他,心中越的急了,正要开口说话,却被赵平抬手止住,“好了,眼下也没什么事了,锐哥、彦明且先回去休息吧。” 赵平缓缓的说道,说完也不理目瞪口呆的郑行,转身便走。 郑行一见,越的急了,便待出言询问,却被郑锐拦住:“二少爷,且回去吧,眼下确是没有什么事情了。二少爷若想上阵杀敌,几天后有的是机会,也不必急在一时啊!” 郑行想了想,加上对赵平骨子里的敬畏作祟,也只好作罢,垂头丧气的回了营帐。 自辛时时分,施义、许彬二人便陆续差人来报,并未现伏兵,直到子时末,施、许二人也返回营地,说是方圆十里之内都已打探过,并未现任何伏兵,赵平闻言却并未多言,只是让二人回去休息。 施、许二人离开后,赵平陷入了沉思之中,如今距离燕彦的大军还有八十里山路,若是轻骑,仅需两个多时辰便能赶来。况且燕彦和他的大军绝非刚刚到达青杨津驻扎,完全有机会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埋下伏兵! 看来是燕彦自负兵多,十数倍于己,不屑使用偷袭这等不仅费力却也未必能讨得了便宜的法子。当然也可能是对方骑兵不足,因此舍去了突袭的念头。 想到此处,赵平嘴角不由泛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皆言燕彦惜兵,且为人谨慎,如今一见果然不假。谨慎虽然是好事,却也于无形之中失去了太多的战机。孙子曾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 一夜无话。第二日丑时刚过,一行人便踏着还未散去的夜色启程了。看来燕彦是胸有成竹,自恃兵多,并未派出伏兵偷袭。这倒正遂赵平的心意,起码可以避免自己一方成为疲兵,趁这几日的功夫,赵平严令属下兵士养精蓄锐,以待来日的大战! 经过三日的行军,赵平一行人距燕彦大军驻扎的青杨津仅有不到五里了,燕彦的大军倒是沉得住气,至今为止,除了派出一队队的斥候,不徐不疾的盯着赵平一行人的行动外,再也没有任何的行动。 面对这些明目张胆的斥候,郑行大为恼怒,便想率人截杀,却被赵平拦住。眼下杀百余名斥候于大局根本无益,万一惹恼了燕彦,己方眼下营寨不全,士卒大多疲惫,此时燕彦若是率军杀来,必将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赵平不敢大意,在离燕彦大军三里左右处扎下了营寨。 这时已是第三日的未时时分了,为了防止己方扎营时燕彦突然来袭,赵平亲率三百士兵防守。直至辛时,也未见燕彦有所行动。 赵平轻轻的摇了摇头,心道:这燕彦也太过谨慎了吧?简直有些过头了。如此大好的时机都白白的错过了,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却说燕彦,自从一年前被丁绍夺了兵权后,便一直赋闲在家,郁郁不得志。 作为一名军人,建功立业,封妻荫子自然是最大的追求!只是丁绍反叛,僭号称王,这让素来忠义的燕彦大为不满,只是他虽然是冀州都尉,掌管冀州军事,却因根基不深,被丁绍牢牢的控制了军需、军械的供应通道,只是一个空头将军而已,因此被夺了兵权,这让他徒呼奈何。 想离开冀州,却被丁绍牢牢的监视着,别无他法之下,便只得老老实实的呆在家中,每日无所事事,度日如年,本以为自己这一生便要蹉跎在山林之间。丁绍却将他重新启用,虽然自己极为不情愿为丁绍卖命,但自己的家人被丁绍软禁,无奈之下也只有屈从。 他不想自己的家人有任何损失,因此只有漂亮的拿下郑家一行!如何损失最小的兵力,取得最大的战果! 加上手中的骑兵仅有不足两千,还都是新军,因此他才放弃了突袭的念头,按兵不动,极力寻找着赵平的破绽。不想赵平领兵极为老到,一点机会都不给他,因此便形成眼下的僵持之局。 却不知自己的谨慎给了赵平充足的时间,如今赵平已经做好了准备,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回到营中的赵平却不能如燕彦般稳坐钓鱼台,燕彦拖得起,他们却拖不起,只能快快行动,早日破敌,也好早日回到晋阳。 此番扎营按照赵平的吩咐,选择了一座林木茂盛的山丘,将营寨扎在了半山腰,如此这般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燕彦毕竟十余倍己方,若尽提大军来攻,也利于防守。 燕彦的谨慎给了赵平足够的时间来修建营盘,莘县的两千俘虏也让他们的度有了极大的提高。 按照赵平的意图,不仅在营寨的正面掘了两道宽一丈深八尺的壕沟,更在第二道壕沟后筑起了高约一丈的护堤,堤上插满了削尖的木桩。为了增加敌军的穿越难度,两道壕沟之间还设置了各种各样的陷阱、插满了削尖的木桩、钉满了铁钉的木板等物。 经过三个多时辰的忙碌,终于完成了所有的工作,赵平也率领着士兵们回到营中。 所有的防守都是针对敌军而设,若是敌军不来,那么这些努力也就白费了,而以赵平现在手中的军力,也只有通过防守寻找合适的战机才有可能获得胜利。因此他才大费心思,修建了这座临时的营寨。 六八 定计 如何在目前这种战场纵深有限的情况是下调动敌军是摆在赵平面前的要问题,只有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获胜的根本! 奈何留给赵平的纵深空间过于狭小,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中,骑兵所擅长的诸如穿插分割、迂回包抄等战术根本不适合施展;更由于燕彦防守严密,营寨稳固,也无法施展袭击、闪击等骑兵擅长的战术,偏偏他手上却全是骑兵。 现在已经是酉时末,已近戌时。燕彦处丝毫没有一点主动出击的意图,龟缩在营地中养精蓄锐,也牢牢的挡住了自己一行人的去路。 赵平缓缓的出了自己的营帐,便往郑裕所在的营帐行去。却见郑裕独自一人立在帐外,正在低头沉思,忽觉有人走近,抬头一看却是赵平,紧绷的心情不由一松,迎着赵平说道:“仓舒此来何事?” 赵平微微一笑,与郑裕并肩而行,一边缓缓的走着,一边用手指了指营外,口中说道:“兄长随小弟至营外一叙如何?”说完叫过一名值夜的士兵,吩咐道:“去告诉彦明,就说我等于营外等候。”那士兵领了命,自去相请郑行不提。 郑裕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不明白赵平意欲何为,脚下却毫不迟疑,不由自主的跟着赵平往营外走去。是时已经是秋末,夜凉如水,时有断续的虫鸣传来,凉风吹过,颇有萧瑟、肃杀之气。 来到营外,周围数十丈方圆被点起的篝火映照的一片通明,不时出哔哔啵啵的声响,秋风吹过,火焰明灭间将二人的影子拉的忽长忽短。 郑裕紧了紧被风吹起的披风,低低的叹了口气,想起眼前的艰险,心情也越的沉重了,对赵平的感激,郑裕实在是无法用语言表达,不管自己一家能否平安的到达晋阳,赵平对自己一家这堪比天高的恩情都是无论如何也偿还不了的。 虽然与赵平相处日短,他却也知道赵平的为人,自己的感激也只好埋在了心里。 郑裕正在感叹着,忽听赵平淡淡的说道:“彦明来了,哦,二姐也来了。”却是郑若兮、郑行姐弟二人联袂而至。 赵平今年仅有十九岁,虽与郑若兮同岁,生日却小了月余,在郑谦夫妻二人以及郑裕的要求下,只得称呼郑若兮一声“姐姐”了。 虽然心情焦虑,但面对自己宠爱的弟弟、妹妹,郑裕面上还是露出了一丝微笑,对向自己施礼的弟弟、妹妹点了点头,说道:“又不是外人,何需如此多礼?” 郑若兮也是微微一笑,并未答话,又对赵平福了一福,轻轻一笑,便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篝火。 郑行竟也是一反常态,脸色颇有些沉重,目光中隐隐透着一丝焦虑,看来对当下的形势也是心中忧虑不安。 郑行一直都是以提高自己的武道修为为第一要务,除此之外其他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此番一路行来对他的触动却是颇大,自己的一身武艺虽非毫无用武之地,却也是无关紧要,只能跑个腿、卖卖力气而已,根本帮不上什么大忙。 就连施义、许彬二人的作用都比自己大,而赵平这个外人更是义无反顾的承担着护送的重担,一路上出谋划策,亲力亲为。 正在他心绪难安之时,却听到赵平话了:“将兄长等人请来却是思得一计,与几位相商。”郑行连忙静下心来,仔细的听着。 只听赵平继续说道:“如今燕彦紧紧遏住我等前行之路,却按兵不动,显然是想逼迫我等先动,然后他便可见机行事,寻我等破绽,一击而中。况且他兵力十余倍于我等,眼下按兵不动只是担心逼得紧了,我方困兽犹斗之下,鱼死网破而已。” 郑裕、郑若兮二人闻言点了点头,显然是赞同赵平的观点,郑行却是满头雾水,这种见微知著、抽丝剥茧的层层推理显然不是他所擅长的,似懂非懂之下却也只好听着。 “反观我等却不能与他干耗,只有尽快到达晋阳才是唯一出路。”赵平接着说道,“现下敌我两方相距不过三里,根本没有足够的纵深空间,更没有足够的兵力来完成对敌方的调动,因此眼下只能攻其不备,自敌方以为最不可能的方向出手,以奇破正。” 说着,赵平看了看沉思中的三人,又道:“敌众我寡,因此燕彦根本不会在意我方的正面进攻,所防的无非是我等的袭扰。” 郑裕毕竟是接受过当世兵法大家张维的指教,虽非军事方面的天才,却也有一定的造诣,听赵平说到此处已是隐隐的明白了赵平的意图,点头说道:“不错,燕彦营中此时必定是外松内紧,安排人马,一旦我等使出那扰敌、袭营的把戏,他觑准时机,便会一鼓而出,力求全歼。” 赵平闻言一笑,说道:“兄长所言不错!即如此我等不妨将计就计,前半夜以疑兵诱之,待其不胜其扰,放松警惕之时,我等趁时杀出,先乱了他的阵脚,燕彦恼怒之下必定无法安坐,定会引军来攻,届时其军必败!” 郑裕喜道:“大善!仓舒尽管安排便是!” 其实赵平此计倒也无甚出奇之处,不过是虚虚实实的把戏,却是抓住了燕彦的命脉,燕彦此番被重新起用,不论是何原因,自是谨小慎微,不敢有丝毫的差错,士兵伤亡过多,不行!胜得拖泥带水,不行!败?更不行!只有大胜,方可! 如此束手缚脚之下,必定是多有顾虑,缩手缩脚的放不开,又是遇到赵平这等不世出的军事天才,焉能不败?赵平此番攻其必救,此战已经胜利了一半。 剩下的那一半就看赵平把握战机的能力与燕彦的决心了。 赵平便不再罗嗦,对郑行说道:“彦明去将瑞哥、施义、许彬请来,自有吩咐。”郑行听了赵平的的吩咐,急切间也顾不得客套,便急急的去了。 不大功夫,郑行等人已经来到赵平等三人面前,齐齐的抱拳问安,赵平也不罗嗦,开门见山的吩咐道:“施义,你率领二十名武士,多带铁箭,到燕彦营前敲锣呐喊,若敌军不出,便以弓箭射杀!待敌军出营,便立即退往我军营地,不得与敌军交战。若敌军退回,再去扰之!子时即回!” 施义躬身领命,赵平又吩咐郑锐道:“锐哥,你率领三百士兵于营前半里埋伏,若敌军追来,你便以弓箭退敌,敌军若退,便休去理会;若无法全歼来敌,便即刻回营,凭借我方工事退敌,不可硬拼!我料敌军定然不会强攻我方营地,锐哥只管放手去做。” 郑锐也应了。 赵平看了看欲言又止的郑行,接着吩咐道:“彦明、许彬与我率领剩余八十武士,随在施义等人后面,趁乱绕到敌军营后,听我吩咐行事!” 六九 赠刀 将众人的职司分派完毕,赵平嘱咐道:“务必小心,万不可大意!”郑行等人应诺,便各自前去准备。 目送几人离开,赵平脸色凝重的对郑裕说道:“我等皆出,营中事务便拜托兄长了!莘县降卒务要好生看管!若是燕彦真来攻打,兄长只需守住一个时辰便可!届时我等自会回来接应。还望兄长多多保重!” 郑裕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仓舒只管去!我方营寨防守如此严密,又是夜间,燕彦摸不准底细,想来还不致来攻。”说到此处,郑裕脸上露出一丝果决,“便是来攻,愚兄自也不惧!” 赵平点头应是,三人一同回营。到了营内,赵平与郑裕兄妹二人拱手作别:“小弟且去准备一番。”说完便自回了帐中。 郑裕兄妹二人目送他离开后,郑裕叹道“仓舒真国士也!”郑若兮迷恋的看着赵平的背影,点了点头,忽然低呼一声,转身便往自己的帐中跑去,却是连仪态也顾不上了,郑裕一愣,却是不明所以,只好摇头苦笑。 却说赵平回到帐中,换了一件熟皮轻甲后,提着长刀便出了营帐,只见郑行等人已经在帐外等候了,赵平接过郑行手中凤鹰的缰绳,仔细的整理了一下凤鹰头上的面帘和当胸的皮甲。 由于先前的具装铠过于笨重,那姜志德为了炫耀,甲上镶金嵌银,多是华而不实的装饰,对凤鹰的负担很大,因此便被赵平弃置,若是新制,却非专业人士不可,所以只好因陋就简,只给凤鹰披挂了面帘和胸甲。 赵平看着静静的站立在那里等待出的一百名郑家武士,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郑行说道:“出!” 正要催马而行,却见郑若兮的贴身侍女司棋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手中提着一柄黑黝黝的连鞘长刀,口中喊着:“公子且慢!” 赵平只得停下,那司棋径直来到赵平马前,将手中的长刀恭敬的奉与赵平,说道:“我家小姐吩咐小婢将此刀送与公子,还望公子不弃。” 赵平下意识的往郑若兮的营帐望去,却见她正立在帐外,痴痴的望向自己。二人的目光相遇,虽离得颇远,却都感到不好意思,又将目光迅的收回。 迟疑的片刻,赵平终于将司棋手中的长刀接过。缓缓的将刀抽出,一股恍若实质的寒气扑面而来!此刀连柄长约四尺五六,刀环铸成虎头形状,刀身狭长,带着奇异的弧度。刀身饰有线条流畅的错金渦纹和流云图案,呈奇异的黑色! 赵平屈指轻弹,长刀出一声清越的啸声,忍不住赞道:“好刀!” 郑行在一旁羡慕的盯着赵平手中的长刀,口中说道:“兄长有所不知,此刀名曰‘飞星’!” 赵平闻言心中一惊,“飞星”乃是汉时定远侯班用极西之地的乌兹钢掺加玄铁,历时三年方铸成的宝刀,极为锋利!传说刀成之时班为试其锋刃,用之连断十二柄钢矛,而飞星却丝毫未损!此刀堪称当世名刀之!郑若兮以此等贵重之物相赠倒是让他颇感为难。 郑裕看出了他的为难,笑道:“仓舒收下便是,你我兄弟何需如此客气?” 赵平对此刀极为喜爱,略作思量后便不再矫情,说道:“如此请兄长代小弟谢过二姐!待小弟回来自当面谢!”说着在马上一抱拳,说道:“小弟告辞了!”说完,脚跟轻点马腹,凤鹰会意,“希律律”一声长嘶,前足人立而起,自空中转身,待前足落地,已在三丈开外了。 余下众人也纷纷打马,跟着赵平直奔燕彦的大营而去。 距燕彦的大营还有里许时,施义为了吸引敌军,一路敲锣呐喊,直闯燕彦的大营,赵平趁机带领着郑行等八十名武士与施义等人分别,悄悄的往燕彦的后营掩去。 却说燕彦。现年四十六岁的他正值壮年,随着阅历的增长,逐渐消磨掉了年轻时的冲动。当丁绍抽调的九千人马来到自己所居的元城,他接手后的第一时间便派出斥候打探情况,在得知是赵平领队时,心中大是吃惊! 两年前的赵平如彗星般崛起,深入鲜卑境内,纵横千里,可谓胆识过人、战绩非凡!因并、冀二州相邻,赵平的大名他也是早有耳闻了。 得到这个消息后,燕彦颇为踌躇,只因他曾与马焕有同袍之谊。 军中之人素重袍泽之义,如今赵平出现在了郑家的队伍中,而且是以护送者的身份出现,这使得燕彦大费思量。于公,他现在效命与丁绍,自然要听丁绍的命令,况且自己的家人也被软禁;于私,赵平却也算的上自己的晚辈。 经过一番思量之后,燕彦终于下定决心,即便是担上刻薄寡情、以大欺小的罪名,也要保全家人!不过,赵平他是万万不敢伤害的,他早已打定了注意,待破敌之后,便将赵平偷偷放走。 既然要全力争胜,燕彦于是更多了几分小心,派出斥候打探,得到的消息却不容乐观,赵平极为谨慎,根本不给自己动突袭的机会,只好率军直奔青杨津驻扎。 至于为何不在元城驻扎,却是因为元城城墙经年失修,根本经不得战火,当下只好选择了地势险要的青杨津。一是遏住赵平的去路,二是逼迫赵平强攻,届时他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胜利的天平自然是倾向他这一边。 下午赵平一行人马扎营时,他坚决的制止了属下几位将领主动出击的提议,而决定以静制动。 在他看来,自己占据着绝对优势兵力,赵平再是用兵如神,只要自己严防死守,仅靠赵平手中那区区几百人是玩不出任何花样来的。相反若是与赵平对阵厮杀,后果虽仍可预料,但代价便会大上很多,毕竟赵平的战绩摆在那里,并非浪得虚名。 曾几何时自己竟然也变得如此谨慎了?燕彦颇有风霜之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他如此谨慎也并非因为赵平,赵平虽然声誉鹊起,但在他这种军中宿将眼中也仅仅是后起之秀罢了,虽然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却还不至于让燕彦如此小心。他不过是担心自己此战损兵折将,给了丁绍对自己家人下手的理由而已。 正在他思考谋划眼下的战局时,忽听得一阵锣声响亮,燕彦的嘴角轻轻的泛起一丝冷笑,心道:来了,竟是如此低劣的袭扰之计。当下沉声吩咐帐外的中军:“吩咐下去,各司其责,敌军仅是袭扰而已,不必理会!” 中军领命去了,燕彦手下几名正要请战的将领得了命令,只得悻悻的各回营帐。 七十 扰敌 营外敲锣呐喊的施义等人鼓噪了半晌也不见燕彦出战,便纷纷张弓搭箭,对准了值守的士兵便射。 只听嗖嗖之声不绝于耳,片刻间便射杀了数十名敌方士兵。燕彦营中士兵待要还击时,却因自己的弓箭射程不够,而只能干瞪眼;待要出击却又没有主将的将令,当下也只能尽量躲藏。 见此情形,几位主战的将领更是坐不住了,纷纷来到燕彦帐中,要求出战!燕彦虽不欲出战,但这些人并非他的嫡系,只是暂由他节制而已,却也不便闹得太僵。 便对闹得最凶的王强说道:“既如此将军便率本部一千人马出战,本将军再助将军三百精骑,待某亲与将军压阵!” 王强领了将令,出了燕彦的中军帐,点齐人马直往营外的施义等人杀去! 施义等人早看的分明,见燕彦营中人喧马动,也不待彼军出营,打马便走,待王强引着人马杀出营时,连施义等人的影子也没赶上。 王强愈的恼怒,根本不顾燕彦鸣金收兵的号令,率军直往郑氏营中杀去。 燕彦见状大怒!拔出腰刀,狠狠的斩向身侧的拴马桩,粗壮的拴马桩根本无法承受燕彦的怒火,碗口粗的拴马桩被燕彦一刀两断。 收回腰刀,燕彦恨声说道:“王强跋扈,竟敢无视本将军号令,此人不斩何以明军纪?回营之后定斩不饶!” 其余的几名将领虽非燕彦的嫡系,与王强却也没有什么交往,见燕彦怒,自然不会为王强求情,当下更是纷纷斥责王强的无视军纪,着实该杀云云。 燕彦也懒得和他们罗嗦,甩手回了自己的中军帐,留下了几个心中有鬼的将领面面相觑。 却说王强率领着千余人马,追逐着施义等人直奔郑家的营寨而去,堪堪望见了灯火通明的敌方营寨,王强心中大喜!正要号令手下士兵们一鼓作气!耳中却传来一阵密集的弓弦响动,心中暗道不好时却已迟了。 手下的一千多士兵在对方一阵密集的弓箭攒射之下,竟然伤亡大半!幸亏他比较机灵,早早的躲在马腹之下才幸免一死。此番却那里还有什么杀敌立功的闲心?拨转马头便落荒而逃,他手下的士兵们见主将逃跑,更是慌乱,被事先埋伏于此的郑锐率人几轮弓箭下来杀伤殆尽,仅余十几名幸存者随着王强逃回己方营中。 燕彦的确堪当名将之谓!且不说赵平等人一路上遇上的各种各样的明哨、暗哨,各种陷阱、绊马索更是密集。 只看他所立之营寨便可窥之一斑,端得是法度谨严,攻守有矩!并不因为敌军势弱,又是在自家地盘上而有丝毫的大意。营墙是高约七尺许的木栅栏,每隔十余步便是一座哨楼,哨楼上的士兵谨慎的戒备着可能出现的军情。墙外鹿角拒马林立,密密的排列着。 赵平见状更加小心,趁乱摸到了后营,却不妄动,与郑行等人悄悄地掩到了哨楼上士兵视线难及之处,耐心的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燕彦回到帐中,心中兀自恼怒不已,恼怒之余却又叹息不已,想他燕彦也算是一代名将,只因一些莫须有的猜忌便被丁绍夺了兵权,差一点便落得个身异处的下场,幸亏他领军多年,多有建树,靠袍泽力保才幸免一死。 只道有生之年再无出头之日,只得老死田间了,不想苍天眷顾,竟有了再次征战沙场的机会!虽然手下只是一批四处抽调而来的乌合之众,但只要给他时间,他就有足够的信心将他们统带成百战之师。 却不想就是这些乌合之众也只是暂由他节制而已,待完成丁绍交代的任务,他还是一个无兵无权的闲散将军而已。 思及丁绍的刻薄寡恩,燕彦唯有仰天长叹,自己的妻、子都在冀州,又被丁绍软禁,便是无论如何也生不得异心的! 想起自己的儿子燕彦不由得又是一阵叹息,自己年过三十才有子嗣,如今自己的儿子正当稚龄,颇为伶俐可爱,只是有些体弱,学不得武,却也寄托了燕彦所有的希望。 正在慨叹焦虑的燕彦忽闻中军来报说是王强全军覆没,仅剩十余残兵败回本阵,不由得勃然大怒!也不多言,将令箭一扔,口中挤出了一个字:“斩!” 中军战战兢兢的领命去了,不大功夫便将王强的人头提来,燕彦也不看,摆了摆手示意中军退下。他实在是无法想象,就算是遇上埋伏,己方整整一千三百人,而对方却仅有五、六百人,怎么可能片刻之间便被消灭干净呢? 并州最精锐的部队乃是马焕与赵平一手训练起来的骁骑营共两万人,两年前赵平突入鲜卑,转战千里时所率领的三千勇士便是自这骁骑营中挑选的。 此番郑锐率领的五百士兵也是吕原费尽了口舌才从骁骑营借调而来的,实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精锐,王强率领的乌合之众遇上这等百战之师自然是有去无回。然而燕彦却不明白其中的关窍,疑惑也是在所难免了。 正在燕彦心思百转间,营外又是一阵喧嚣,夹杂着己方士兵濒死时的惨呼,燕彦本就浮躁的心情越的不耐起来,真是心头火起,“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大踏步往帐外走去,便要率军出击。 终是身经百战的名将,还未走到帐门,燕彦已是将心头的火气压下,转身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唤了门外的中军进账,沉声说道:“吩咐下去,小心戒备,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违令者斩!”中军领命去了。 此番有了王强的前车之鉴,其他几名将领却再也不提出战之事,听了中军的传令后,老老实实的约束着手下的士兵,龟缩不出。 只是被分派警戒的士兵却是倒了霉,施义等人的箭法奇准,用的又是强弓,射程远远长于他们手中的弓箭,使得己方根本无法做到有效的压制;若是使用守城弩、腰张弩等强弩的话,目标却又极为明显,恐怕自己弩弦还未绞上便被射杀了,因此只得作罢,只能胆战心惊的躲在哨楼里,祈求自己能够身免一死。 无论施义等人如何挑衅,燕彦始终不出,营中的士兵更是躲在弓箭难及之所,哨楼上的士兵也是躲躲闪闪,不给施义等人机会,如此折腾到亥时末,施义等人才返回己方营寨。 燕彦营中的士兵总算松了口气,被折腾了大半夜早已是心神俱疲,见施义等人退走,纷纷倒头便睡。 七一 破敌 燕彦也是有些累了,靠在案几上休息,心中兀自想着心事。此时他也对这一战的结果却有了一丝不确定,本以为以自己手中的这九千人马完全可以歼灭赵平一行,不想还未正式交战,自己倒先损兵折将,一千多人马片刻之间便被消灭! 乌合之众啊!燕彦唯有苦笑以对。幸亏自己见赵平一路之上防守严密,未行那突袭的把戏,从王强的下场来看自己若是贸然出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不对!”燕彦心中突然一惊,急急的吩咐帐外的中军:“传我将令,派出斥候,严密搜索营外一里方圆!吩咐全营将士戒备,不得有误!” 燕彦今夜心绪不宁,心中已是乱作一团,全然未往深处去想,如今悚然而惊----那些人恐怕只是赵平的疲兵之计,待己方不胜其扰,戒备松弛时,伏兵突然袭击,自己率领的这些乌合之众定是全军覆没。想到此处燕彦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希望是我多虑了!”此时的燕彦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却说赵平、郑行等人在燕彦营外潜伏了半夜,终于等施义等人退回,而燕彦营中也已安定。赵平正要率领众人趁机杀入敌营,忽见燕彦营中前后两门洞开,一队队打着火把的斥候疾驰而出。 赵平心中暗叹,知道事已不可为。 赵平见状,便当机立断,张弓搭箭,迅的射杀着敌军哨楼上的士兵,一边喝到:“火箭!” 郑行等人会意,驰马散开阵型,呈弧形逼近敌营,手中的弓箭毫不停歇,如雨般落入敌军营寨。 燕彦派出的斥候刚刚冲出不远,现此间情形后,纷纷赶来,燕彦也聚集了营中士兵,一部警戒,一部救火,又分出一部两千人左右直奔赵平等人杀来。自己也亲率剩下的千余骑兵出了前门,却是打算截断赵平等人的归路,伏击赵平等人。 两方相距不过几十丈,虽然隔着一层木栅栏,燕彦的一番安排却未瞒过赵平,赵平见他率军出营,心中已然明白了燕彦的意图。当下更不迟疑,回头低喝一声:“冲阵!”率领众人便往来路杀去。 经过赵平一路以来的调教,郑家这百名武士的战术素养大为提高,得了赵平的命令后,立即变阵,以赵平、郑行这两个武艺最高的人为前锋,其他众人或张弓、或擎刀,各按序列,如利刃般切入敌阵。 那两千余人的拦截队伍在赵平等人手下根本不堪一击,被赵平率军虎入羊群般透阵而入,人仰马翻间,敌阵便被生生的撕开,根本拦不住赵平等人的去路。 郑家做的就是马匹生意,家中武士的马匹自然都是千中选一的良马,虽然比不上凤鹰这等宝马良驹,却比燕彦军的战马好了不止一筹。因此虽然被阻了一阵,却也未留给燕彦太多的时间,想在前方设伏的燕彦仅仅行出三百多丈,还未来得及摆好阵势,便被赵平率队拍马赶到。 燕彦手下毕竟是新兵,毫无经验可言,战斗力自然也是极低,面对气势如虹的赵平等人,被这一往无前的气势一慑,心中早已是怯意大生,根本组织不起有力的反击。 跃马挥刀间,赵平已经率领众人透阵而过,一番冲杀下来,生生斩杀了燕彦近三百人!遇上如此良机赵平自然不会轻易放过,透阵而出后便勒转马头,冲着燕彦军复又冲杀过去。 燕彦此时真是有苦难言,他手下的这些兵丁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人虽多,却根本不是优势。被赵平一阵杀过后便乱了阵脚,纷纷四下逃窜,只顾逃命,却那里还有心思打仗? 燕彦虽然拼命约束却也是收效甚微。被赵平率人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仅两个来回便已是死伤过半。剩下的士兵更是一哄而散,索性连营都不回了,四散奔逃。营中剩余的士兵也是一阵鼓噪慌乱,只能守在营内,压根不敢出营救援。 看着如利刃般切入己方阵中的赵平等人,而自己的士兵却如木头般被人肆意宰割,燕彦心灰意冷,知道自己已是彻底的失败了! “此番却是真的难逃一死了!即使眼下能够逃脱,丁绍也定然不会放过自己。”燕彦悲哀的想着,“自己一死倒也无妨,男子汉大丈夫,死生不过平常事耳,却是要连累了家人啊!”想起了家中相伴数十年的妻子,年当稚龄的儿子,燕彦眼中露出一丝留恋与决然! 再看往来冲杀的赵平,燕彦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之意。单说这份对战场形式敏锐的洞察力,便已是不凡,再加上一份当机立断的决断,以及正确的战术,此时的赵平起码在战术层面上已经不输给任何名将。 如今的天下终究还是属于这些年轻人啊!燕彦收回自己的目光,拔出腰间的长刀,便要以死全节。自己十五岁从军,如今四十有六,官至平北将军,领冀州军事,封关内侯,能从一个没落的世家子弟走到这一步也算是尊崇一时了,无奈天下乱起,丁绍趁时起事,也是自己根基浅薄,被丁绍夺了的兵权。生平的经历如画像般,一幅幅的在脑海中浮现。 并非燕彦经受不起打击,而是完全没有了退路,即便杀回营去,凭借着那些已经吓破胆的乌合之众也难逃失败的结果,自己所面临的仍是失败,还要连番受那兵败之辱;况且此番失败,丁绍是断断容不得自己了。 燕彦身为名将,自然有自己的尊严气度,想到此处,燕彦握紧了手中的长刀,暗道:与其届时受辱于人,还不如此时痛痛快快的了断。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永远是最教人唏嘘慨叹的!燕彦死志已定,当下也不迟疑,反转手中的长刀便往颈上一抹。忽然手中一震,长刀脱手而飞,便听到一个淡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军何需如此?此番兵败,非战之罪也!” 燕彦心中暗叹,睁目向来人望去,只见自己马前立着一个从容淡定的少年,正朝着自己微笑,少年右手的长刀反转在背后,左手却执着自己的马缰。 燕彦见状,作为一名长者以及天下闻名的将军,自有他的尊严气度,并不愿在外人面前失了风仪,况且赵平恭敬的行晚辈之礼,为自己持僵,只好翻身下马,凝目看着眼前的少年,眉头微挑,问道:“公子白衣?” 七二 劝降 这少年正是赵平,见燕彦问话,将手中的飞星顺手插于鞘内,双手抱拳,恭声答道:“正是晚辈。却是当不得将军此语。” 燕彦心中虽殊无笑意,却也只能“哈哈”笑了一声,说道:“你当不得,还有谁人当得?英雄出少年啊!”说完喟然长叹,看着赵平说道:“罢了,败军之将,有死而已!请给燕某一个痛快。” 此时战斗已经基本结束,燕彦军仅剩下留在营中的近四千人,却也是士气全无,根本形不成战斗力。 赵平也未想到今夜的战果会如此之大,完全是无心插柳。早在第二次杀入燕彦军阵中时,赵平便吩咐一名武士回营传令,拔营前进,先让郑锐率领三百士兵火赶来,准备一举击溃剩余的败兵。 赵平收回目光,抬手指了指燕彦营中的士兵,说道:“将军请看,如此之军怎堪大用,冀州军备何时竟孱弱至此?此战实非将军之过,将军不必介怀。” 燕彦无言,唯有苦笑。赵平接着说道:“初闻将军挂冠而去,归隐林间时,家祖曾言‘惜哉!贤才不见用!’言下深以为憾。如今将军复出,家祖闻之必定欢欣!” 燕彦苦笑道:“多劳衍公挂怀!燕某不才,怎当衍公如此盛赞?惭愧,惭愧!” “呵呵,将军过谦了!天下谁不知将军乃当世名将,与家岳并称河北双璧!”赵平笑道,“将军既不见用与冀州,何不另谋高就?” 赵平虽不愿效力于吕原,却想为自己的岳父寻找臂助,毕竟如今天下大乱,诸侯间相互征伐,无力他顾,鲜卑、羌等异族定会趁机犯境,岳父独力支撑雁门却是勉强了一些。眼前这位却是一个绝好的臂助!因此便动了招揽之心。 燕彦闻言心中不由一动,心道:冀州已是没了自己的立足之地,丁绍此番必定杀自己而后快。有机会离开自是好事,只是那吕原虽然为人宽厚,却与丁绍一般,也是僭越称王的乱国之贼,又不思进取,实非明主,因此摇头说道:“那吕原也非明主,公子若肯容情,就请网开一面,燕某自当归隐。” 赵平略一转念,便明白了燕彦心中所想,以燕彦的名声,吕原根本没有招揽他的资格,当下便开门见山的说道:“鲜卑、羌虎视我中原久矣!如今征战四起,仅靠雁门一地实难抵御鲜卑、羌举国之众,家岳忝为雁门太守,身负守土、御敌之责,晚辈代家岳恳请将军臂助,共往雁门!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正言间,郑锐已率众赶来。赵平见状,对燕彦抱拳一礼,说道:“请将军三思!待晚辈破敌后再与将军商议。”说完,便自离开,留下了沉思的燕彦。 赵平迎着郑锐后,简单的介绍了当下的情形后,将众人聚集起来,吩咐道:“敌军胆气已衰!此时一鼓破之,正当其时也!”众人轰然应诺,虽仅有三百余人,气势却不输于千军万马! 再观敌军,弓弩手各自寻了合适的位置张弓搭箭,其余的士兵也是四下分散,严阵以待。 赵平仔细的观察了敌军的防守,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无他,那领兵之人却是个蠢材,如今之势只有将士兵聚在一起,后制人,观察自己这边的动向,集中兵力凭借营寨的防守或许还有一拼之力。眼下竟将士兵四下分散。如此只需攻破一处,已成惊弓之鸟的敌军自然再也无力更无心抵抗,一哄而散已成定局。 郑锐在一旁看得分明,见赵平面露微笑,便知大事已定,当下便颇为轻松的问道:“小侯爷可有良策?请尽管吩咐,小人必不辱命!” 赵平笑道:“锐哥客气了,只需如此这般,敌军可破!” 郑闻言不由莞尔,应道:“定不辱命!”言罢,挥枪一指,率领旗下士兵如出闸猛虎般直冲敌营。 稀稀落落的弓箭并不能对郑锐手下这些并州最精锐的百战之师形成任何威胁,这些在鲜卑、羌兵的强弓硬弩下都毫不示弱的精锐自然不会把这种强度的攻击放在眼里。眨眼间冲过了百余丈的距离,刀枪挥舞之下,敌军的营寨被瞬间摧毁。 三百铁骑形成的洪流足以席卷任何阻挡之物。铁蹄翻飞、刀光闪烁间敌军刚刚累积起来的一点勇气也随着翻飞的铁蹄、闪烁的刀光轰然消失,郑锐趁机大喊一声:“快跑啊!”这时的敌军那里还分的出真假?随着郑锐这一喊顿时一哄而散,转眼间便逃的不见踪影。 眼见这一幕的燕彦不由仰天长叹,自己的九千大军半夜之间便灰飞烟灭,虽然这些士兵是从各地抽调而来的新兵,但如此简单的便被数百人大败,着实的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是自己无能还是对方太过高明?自己身为败军之将却也无权评说了。 仔细的打量着走向自己的赵平,燕彦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总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的年轻人,自己其实并未露出破绽,一切行动都是中规中矩。只是自己的行动却不由自主的被对方调动,被人牵着鼻子走,如此焉能不败? 派王强出战虽说是自己的失误,王强全军覆没后,自己已经及时作出了补救。之后若不派出斥候搜索会是怎样的结果呢?燕彦在心里暗暗的责问自己。 良久燕彦叹了口气,若是任由对方袭击的话,还是唯有失败一途。 自己的失败竟然是早已注定!燕彦唯有苦笑。 自己手中的士兵皆是乌合之众,经不起风雨,这恐怕是主要原因吧!燕彦不禁为自己的开脱之词报以苦笑,败了就是败了,将军难免阵上亡,除了白起、韩信等区区数人,又有谁能百战不败?就连算无遗策的诸葛武侯都有街亭之失,何况是自己呢? 也罢,到雁门去吧,去与外族交战总胜过与同族间的手足相残。多杀几个外族蛮夷,保得一方平安,也是不虚此生了! 既然决定了自己的后路,燕彦便放开了心怀,对来到身旁的赵平说道:“燕某曾与令岳有同僚之谊,同在新野大营效力。燕某托大,称你一声贤侄可否?” 赵平闻言知道燕彦已是答应了自己同守雁门的请求,心中欢喜,连忙躬身应道:“叔父客气了,倒是小侄多有冒犯,请叔父见谅!” “哈哈!”燕彦闻言不由大笑,心中再也没有一丝芥蒂,“英雄出少年!仓舒果真不愧‘国之柱石’四字!唉----”燕彦话音一顿,长叹一声接着说道:“只是眼下朝廷偏安,诸侯蜂起,国已不国。我等乱世之人却不能为国建功了!” 七三 行程 赵平闻言眉头微皱,却不搭话,燕彦心念转动,已是明白了其中道理。赵平的祖父赵麟官至幽并总督,协理冀州,持节,总领幽并冀三州军政,抵御鲜卑、羌族的进犯。 质帝元和二年七月,鲜卑再度犯边,赵麟亲率大军于雁门西阱关据守,其侄儿赵玄领兵守北平。 本应是万无一失之局,却因质帝派出的监军太监李英而导致北平失守,赵玄兵败后与城偕亡,年仅三十二岁。后虽又将北平夺回,赵玄却蒙受不白,那李英回京后只说是赵玄不听人言、贪功冒进,致使兵败,质帝信以为真,下旨削赵麟封邑五百户,褫夺赵玄关内侯之爵。 赵麟心灰意冷,告职还乡。赵麟之兄赵宪也因思子心切,一病不起,不久也驾鹤而归。赵平的父亲,赵麟的长子赵业时任卫尉,为兄弟讨还公道而上表申诉,却被李英诬为“质疑天子,妄言朝政”,所幸以太尉张维为的一众官员力保,才幸免一死,被削职为民。 面对这样的结果,赵平身为赵氏一员,自然有自己的感触。心灰意冷是肯定的,至于其他,除了他本人,外人却是不得而知。 况且当年之事或许有着不为人知的内幕也未可知啊! 此时子时将尽,繁星满天。方才人马喧嚣、杀声震天的战场此时已归于平静。只余战马的响鼻声和往来军士行走时身上铁甲摩擦出的“哗哗”之声。 刚刚经历过大战的燕彦、赵平二人侃侃而谈,郑行识趣的不来打搅,郑锐却在打扫战场,清点伤亡,虽然是一边倒的战斗,伤亡也是在所难免。 此战那八十名郑家武士虽未折一人,但郑锐手下的五百雁门铁骑却伤了二十余人,全为流矢所伤。这些人可都是并州的基石,折损一人都是莫大的损失,虽然没有减员,却也让郑锐着实心疼了一阵。 此战顺利的出乎意料,可谓不费吹灰之力便取得了胜利。待丁绍得到消息恐怕也是几天之后了,那时众人已经进入魏郡,离壶关也仅剩数百里,虽有袁七、曹方威胁左右,却也不放在众人心上。出了山林的匪盗便犹如没了爪牙的病猫,徒有其表而已。 况且丁绍定也不甘就此失败,分兵追击已是必然,届时三方之间互相牵制,若是太行山的曹方也按捺不住,加入战团,只要充分的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自然是有惊无险。 “王信正在全力攻打任丘,任丘告急,丁绍于是亲往坐镇,虽兵力不足却也不想放过郑家那巨额的财富。当时燕某正在元城养老,丁绍无奈之下只得重新起用燕某,四处抽调了九千新兵于我。”燕彦与赵平随意的席地而坐,谈论着此战的前因后果。 “不想在仓舒面前,这九千余众却是如此不堪一击,此战结果就连燕某也未想到,丁绍恐怕更是始料未及。”燕彦想起自己大败亏输,不由有些黯然,不过他毕竟不是那等心胸狭窄之人,一念之后便也释然,接着为赵平介绍冀州目前的境况,“此番新败,丁绍已无可用之兵,若想拦下郑家,只能自荥阳、河间等重镇抽调兵力,其他郡县虽有余兵,却也仅够维持地方之用。” “依叔父之见,丁绍能否分兵?”赵平淡淡的问道。 燕彦略一沉吟,说道:“丁绍此人颇有才略,倒也是能成大事之人。只是睚眦必报,此番仓舒折了他一阵,其人必不肯甘休!且河间、荥阳二地并非王信主攻之地,自此二处分兵虽有危险,但尚可勉力为之,不过却也不会分兵太多。郑家的财富虽然让人难舍,但冀州却是丁某人的根基,冀州若失,丁某人失了根基,一切都是虚妄。” “多谢叔父指教!”赵平点头致谢,见赵平已是胸有成竹,燕彦遂将话题扯开,二人天南地北的谈论了一阵。正谈论间,却见郑锐向二人走来,原来是郑裕等人便要到了。赵平与燕彦告了个罪,便与郑锐一同迎接去了。 众人见面自是一番慨叹寒暄,郑谦得知燕彦也在此处后,连忙和郑裕前去拜见。见面之后自然又是一番客套。 稍作休整后,赵平立即率领众人连夜启程,直奔元城。燕彦的妻、子皆在元城,丁绍派来的百余名士兵将燕府牢牢的围起,赵平早有准备,将郑家武士派出,不大功夫,这百余人便被郑家武士尽数歼灭。到了自家后,燕彦也顾不上多做解释,催促着自己的夫人略作收拾后便与众人一同上路。 燕彦的妻子燕刘氏极为朴素,为人也是谦和,倒也没有因为自己的世家身份而看不起郑家一众,很快便与郑谦的妻子郑王氏相熟。燕彦的幼子虽有些瘦弱,却颇为乖巧,跟在母亲身后好奇的东张西望。燕彦见状,慈爱的将他抱起,负在肩上,一边指点,一边解说,以满足他的好奇。 一夜无话,众人都是加紧赶路。过了元城便是魏郡,由魏郡的治所魏县经阳平亭、邺,便可直达壶关。到了壶关,一切便简单了。 转眼又是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众人经过一阵疾行,已经来到魏县,魏县内的魏郡太守已从青杨津的零散败兵口中得知了始末,因此聪明的紧闭城门,不去招惹赵平这一行人众。只是送往任丘的告急文书又紧了几分。 由魏县至阳平亭一马平川,且此处离盘踞黎阳的袁七仅有百余里,却也是不得不防。赵平便在魏县城外十里许安营扎寨,派出了值守的士兵后,便各自安歇。 一夜无事,第二天众人精神抖擞的再次上路。经过前夜一战,郑裕对前途已经不甚担心。丁绍的主力被幽州王信牢牢的牵制在任丘等地,已无余力分兵,即使丁绍心有不甘,强行分兵,最多也只能分出两三千人,却也于大局无补。 邺县虽是防守并州的重镇,堪称冀州的门户,但由于吕原为人不思进取,只求偏安,因此邺县的守军早已被丁绍抽调一空,仅剩五千人左右,还多是老弱病残,不足惧也。 当然这些都是他听赵平、燕彦说起的。自己队中有这两人在,根本不需要他忧心什么。虽然有袁七、曹方两个变数,但正如赵平所言:“此等盗匪打家劫舍、啸聚山林尚可,却也仅此而已。若真敢与我两军对垒,不过是自寻死路耳。” 心情轻松的郑裕索性弃车乘马,与赵平并辔而行。燕彦被郑谦请上了马车,自去高谈纵论去了;郑行却嫌气闷,自去充当斥候;而郑锐却担负着行军的重责,正在跑前忙后。 七四 兵凶战危1 此时已是九月,天气已逐渐转冷,郑裕已经换上了一袭厚衣。二人策马缓行,不时的交谈几句,倒也闲适快意。如此又行三日,离平阳亭已不足百里,一路之上颇为平安,既无丁绍的追兵,袁七也是偃旗息鼓,人影不见。 每日只是缓缓而行,这对凤鹰来说是极为无奈的事情。虽然每次都能在赵平的安抚下安静下来,但今日显然是不耐烦的紧了,无论赵平如何安抚,总是不肯安静,四蹄不安分的在地上刨动,不时打上几个响鼻,以告知主人自己的不满。 赵平无法,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已近傍晚,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要安营扎寨了,经过施义的查探,前后方圆二十里内也无可疑人等。因此赵平对郑锐吩咐了几句便放任凤鹰奔驰。 忍了许久,终于可以放开四蹄尽情奔驰的凤鹰顿时大为兴奋,后蹄轻轻一撑,负着赵平却已跃出三丈开外,当下毫不停顿,四蹄如飞,犹如凌空御风般,凤鹰风驰电掣的全疾行,转眼间已经奔出数里。 正在凤鹰全奔驰间,赵平忽听得左侧的林中隐约间传来几声细不可闻的哭泣之声,赵平不敢迟疑,双足轻点凤鹰腹部,凤鹰会意,“希律律”一声长鸣,前足人立而起,竟是骤然停下。赵平伸手轻轻抚了抚马颈,人已循着人声往林中纵去。 赵平武艺高强,全力施展之下当真是疾若奔马,只在数息间便赶到了当场。却见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女孩惊慌失措的爬在一颗高约丈许的枯树之上,树下一头体型壮硕的野猪将那枯树撞得簌簌摇动,看情形恐怕用不了多久,这树便被撞断了。 赵平不敢迟疑,身形飞起,飞星已在手中,只见刀光一闪,那野猪已是身异处。赵平将被吓得瑟瑟抖的女孩从树上救下,一阵安抚后那女孩终于不再害怕,断断续续的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赵平闻之心中不由暗自感叹,乱世人命贱如草,有道是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此言的确不虚。如今诸侯蜂起,战云密布,战火虽暂时还未波及到此处,但此处地处要冲,战乱一起必将当其冲,因此村中的居民纷纷逃离,这女孩却因照料身染重疾的父亲而无法逃离,直至昨日其父不治而亡这才有机会逃离此处。不想在林中遇上了野猪,幸亏赵平赶到,否则也只有命丧荒野一途了。 兵凶战危,战事一起,必定导致民生凋敝,人民流离失所,难以聊生。当权者却偏偏视若无睹,置百姓与水深火热之中。此番是这女孩幸运,幸免一死,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幸运。这天下之大,还不知有多少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命丧黄泉。 想到此处赵平的心情不由沉重了许多,忽然想起了魏武帝曹操的那名闻天下的《蒿里行》:“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正在赵平思绪纷杂之时,忽听啼声得得,原来是凤鹰来寻主人,赵平收拾心情,将刚刚救来的小女孩扶上马,自己牵着凤鹰慢慢的向来路而去。 林中冷风如刀,枯叶盘旋,夕阳的余辉将这两人一马的身影拉的长长的,平添了几分萧瑟。 刚出树林,便看到郑行领着十余人赶了过来。见赵平马上多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郑行等人颇为惊讶。 赵平三言两语解说了一下,郑行一听林中有野猪,顿时双目放光,把手一挥,领着众人便冲进了树林之中,远远的丢下了一句:“请兄长自回,小弟去去便回。”赵平摇了摇头,也未多言,一路上想着自己的心事,不时的和声开解马上的少女几句,缓步走回营中。 见了这个虎口余生的小女孩,众人不由又是一阵感叹。善解人意的郑若兮吩咐贴身侍女司棋将小女孩带下去洗漱打扮不提。 却说赵平心情却是久久不能平静,远远的离开众人,独自徘徊。郑裕察觉了他的异状,对妹妹使了个眼色,郑若兮会意,和哥哥一起来到赵平身后。 赵平默默的叹了口气,将心中的抑郁压住;对郑裕兄妹抱拳施礼,一边说道:“见过兄长、二姐。” 郑裕呵呵一笑,走到赵平身旁,扶住他还未放下的手臂说道:“仓舒总是如此客气。倒让愚兄不安了。”郑若兮也是轻轻一笑,点头称是。 郑裕不给赵平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若按我后汉一朝的规矩,你我迎面而行,愚兄却要避于道左,以示尊敬呢!”说着又是一笑,“这便是士族与庶族的高下了。” 赵平不由无语,这的确是后汉一朝的规矩,自从百年前白斯当政后,一改武侯立朝之成法,世系推官制实行以来,全国逐渐分化为士族和庶族,所谓的“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阶级分化日益严重,全国的官员都是由士族子弟担任,庶族的社会地位比夏商时期的奴隶高不了多少。郑氏一族虽是富可敌国的大商人,却也没有太高的社会地位,就连丝绸都不能穿。 如今后汉王朝虽然偏安一隅,但这种不合理的政策仍未废除,甚至有变本加厉之嫌。赵平如此的确属于异数了。 赵平苦笑道:“所谓士族不过是靠着祖先的余荫,若抛开这层关系,小弟也如兄长一般,同为白丁。再者家父曾言,人之相交,贵在相知,如此而已。其他诸如门第、地位之类倒教人好笑。” 郑裕点头称善,笑道:“总是愚兄高攀了。我观贤弟似有心事,不知所为何来?”却是将心中的疑问道出,说完关切的看着赵平,郑若兮却颇为含蓄,只是偶尔投去一道隐含关切的目光。 赵平闻言沉吟了一番,转念间省起郑裕乃是当世大儒张恒的亲传弟子,或许可以开解自己心中的抑郁,长叹一声,遂将自己的心事道来:“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如今之势与之何其相似?众诸侯罔顾民生,妄动刀兵,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母子不能相完。如今虽还太平,恐怕也只是暂时的太平,不出两年,又将是白骨蔽平原惨象啊!” 七五 兵凶战危2 红颜错》美女的书哦,请大家去捧场!!! 郑裕兄妹二人闻言俱是一愣,显然未曾想过这个问题,如今被赵平提及,都是心情沉重,抑郁之情形于言表。战争在任何时候都不是好事,特别是战乱频繁的乱世,受苦的终究还是百姓。 三人一时无言,气氛有些压抑、凝重。半晌,郑裕才叹道:“刀兵不详!正如仓舒所言,无论如何,总是百姓遭殃!” 正在此时,郑行兴冲冲的来到三人面前,见三人一副凝重的样子不由有些诧异,郑若兮将前因后果说了一番,郑行闻言不由笑道:“两位兄长真是忧国忧民,即如此,以战止战也就是了。待国家一统后,百姓自然安居乐业。” 郑行这一番话倒是提醒了郑裕,郑裕双目一亮,说道:“彦明此言倒也有些道理。昔日孟子见梁襄王,梁襄王问曰:‘天下恶乎定?’孟子对曰:‘定于一。’梁襄王又问:‘孰能一之?’孟子对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仓舒既然忧心天下,何不趁机举事?善待百姓,百姓自然莫不与也。” 赵平闻言苦笑道:“兄长,岂会如此轻易?罢了,此事不提也罢,只是一时思及而已,并无他意。天色已晚,我等且回吧。”众人于是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一同回了营寨。还未走到便有一股肉香扑鼻而来,赵平看了郑行一眼,问道:“所获几何?” 郑行得意的一笑,说道:“却是不少!野猪四头,最小的一头也足有二百多斤,獐鹿共五头,至于野兔、山鸡等却也未曾数过。”接着又颇为遗憾的摇头说道:“一路之上倒是把此事给忘了,这一路山林茂盛,野味定然不少,该是足够我等食用了。” 四人说说笑笑的来到营中,只见营地正中架着十余口大锅,锅中热气腾腾,香味扑鼻,郑行此番猎来的野味恐怕全在锅里了。 几人刚要分头回帐,却见司棋带着一个样貌清秀的女孩来到赵平面前,那女孩见了赵平也不说话,纳头便拜,赵平连忙将她扶起,说道:“举手之劳,小姑娘何必如此?”转头又对郑若兮说道:“不若将此女留在二姐身旁,却不知二姐意下如何?” 郑若兮自然不反对,点头应是,吩咐了司棋,司棋会意,领着女孩告退。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还未亮,众人便又启程。行了不过十余里,许彬急急的自后面赶来,说是有大约两千人竟似凭空出现般,不徐不疾的缀在众人后面,皆是骑兵,看样子颇似袁七等盗匪。 赵平闻报后与燕彦稍作商议,便与郑行引了百余士兵断后。对方却只是跟在他们后面约五、六里左右,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动作。赵平见状心中暗暗冷笑,问身旁的郑行道:“若是彦明将如何应对?” 郑行毫不迟疑的答道:“自然是直接杀过去,那里有这么多矫情?”赵平闻言轻笑一声,问道:“若直接杀去,此间却该如何?” 郑行哈哈一笑,不屑的说道:“一群蟊贼而已,只需一百人便可将他们一鼓而歼,剩下的人戒备防守自然绰绰有余。”说着双目突然一亮,满面兴奋的急声说道:“对啊,兄长,让我去吧!保证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赵平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却未答话。对于身后的两千盗匪,赵平其实是丝毫也未放在心上,若不是出于长远的考虑,他肯定会同意郑行的意见。且不说郑家那些堪称高手的武士,便是那五百名来自雁门的骁骑营精锐,对上这些盗匪也足以杀得他们片甲不存。 须知这些盗匪大部分是由一些游手好闲的无赖子弟以及一些山中的猎户组成,虽然其中有不少弓马娴熟的匈奴、鲜卑等外族移民,但人数并不多,单打独斗还可能给普通的士兵造成一点威胁。 但两军交战之时,战略战术以及士兵个人的军事素养才是决定性的因素,这些盗匪平时仗着人多势众,且又有地势之利,隐匿在山林之中,那些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的郡县府兵当然拿他们没办法。 但出了他们平时依仗的山林,这几千盗匪在那些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眼中和几岁的幼童没有什么区别。一个简单的突击战术便可以全部解决,实在没有什么挑战性。 但是想到可以借他们牵制一下丁绍有可能追上来的追兵,赵平还是微笑着对郑行说道:“若在平时,彦明此举倒也干净,只是目前还要留着他们牵制丁绍,便让他们跟着吧。” 郑行郁闷的扬了扬手中的马鞭,带着满脸的遗憾叹了口气,对于这个好战的家伙赵平也唯有报以苦笑。摇了摇头,赵平说道:“日后有的是机会给彦明,且不必着急。” 郑行闷声应了声是,便也不再多言,赵平看了他一眼,说道:“彦明到前面去吧,这里有某足矣。”郑行闻言后,点了点头,打马便朝前方开路的郑锐一行追去。 却说那些跟在赵平等人后面的两千余众,正是袁七。 在得知燕彦大败的消息之后,袁七心中颇费了一番思量,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辛辛苦苦拉起来的这两千余人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毕竟燕彦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就此罢手退兵的话却又实在抵挡不住郑家那庞大财富的诱惑!索性一咬牙,便这样不尴不尬的跟着,抱着万一的侥幸心理,说不定便会捡个天大的便宜,却不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若不是赵平有自己的打算,按捺不住的郑行早已率兵杀到了,以他们那点可怜的战斗力,根本不可能抵挡郑锐手下那些来自雁门的铁骑。 被贪婪蒙蔽了心智的袁七仍然顽强的跟着众人,赵平也懒得理会他们,只是率领着百余雁门铁骑断后。 人的**犹如无底黑洞一般,足以吞噬一切良知、自制、理智等,在**的驱使下,人的本性往往迷失,只剩下**裸的贪婪,袁七便是如此。在富可敌国的财富的诱惑下,他根本忽略了自己的实力,抱着万一的侥幸心理,跟在众人后面,幻想着自己成为了那个传说中的渔翁。 这种幻想着实可笑,复又可怜,不仅是袁七,恐怕大多数人面对如此庞大的财富都会迷失自己,何况又是袁七这等专门打家劫舍的盗匪呢? 看着前面这些人数虽不多,却沉稳内敛、杀气凛然的士兵,袁七毕竟不是傻瓜,知道自己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不是对手,因此也颇为收敛,只是跟着对方,却也不敢过分逼近,更不敢随意挑衅。 七六 往事 《红颜错》,美女的书哦~ 赵平懒得理会他们,只是率领着百余雁门铁骑断后。 赵平心中暗叹,财帛动人心!面对郑家的巨额财富,不动心的人恐怕不多,无论是谁都想分一杯羹,就连袁七这等乌合之众也是不自量力,真是可悲。 转眼间便到了傍晚时分,在郑锐的带领下,来自莘县的那两千余俘虏开始安营扎寨,在如此敏感的时期,赵平等人自然是不敢大意,所幸魏郡属于丘陵地貌,要寻一处理想的所在安营扎寨倒也颇为容易。 自从俘虏了姜志德的两千人马后,便将那来自雁门的五百精骑解放了出来。对于这些百战之士而言,让他们做这些粗活还真是有些勉强他们了。后汉王朝虽然越来越**,到如今更是偏安一隅,但立朝之时由丞相诸葛武侯制定的各种军事制度却一直沿袭至今。 后汉王朝的军事体系由中央军和边军、府兵构成。中央军即京城中的南、北二营及卫尉属下的京城卫军,光禄勋属下的宫廷禁卫军。 由幽并总督、雍凉总督、荆豫总督、青扬总督四位总督统领的边军,驻守着后汉王朝的边疆。幽并总督统领幽、并、冀三州军事,屯驻雁门,主要抵御鲜卑入侵;雍凉总督统领雍、凉二州军事,屯驻长安,主要抵御羌族的入侵;扬州总督统领扬、交二州军事,抵御南方蛮族入侵;荆豫总督统领青、兖、徐、荆、豫等诸州军事,屯驻新野,居中策应。 而所谓的府兵,却是负责各州郡日常治安的部队,人数不多,战斗力也不高。 在军中更是将兵种细分,主要由骑兵、步兵、水军组成。各司其职,平日的训练也都是根据自身的兵种特点进行针对性的训练。 安营扎寨却不是骑兵的训练内容,由于各种原因,以及战马的限制,再加上骑兵训练不易,因此后汉王朝的骑兵并不多。除了幽并、雍凉辖内为了抵御鲜卑、羌族这些游牧民族达到了步骑三比一、甚至二比一的比例外,就连中央军也是以步兵为主。因此骑兵在后汉王朝是极为珍贵的,根本没有哪个将领会用他们做这些安营扎寨的粗活。 夜幕徐徐落下,站在简易的营门外,赵平长长的叹了口气,根据斥候的报告,丁绍显然还未得到燕彦兵败的消息,这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是一个好消息,丁绍晚一天得知消息,他们便离壶关更近一步。以他们目前每天仅行二、三十里的脚程,到达壶关这三百余里至少还需要十到十五天的时间。 赵平沿着蜿蜒的山路缓步向前方走去。此处依山傍水,林木颇为茂盛,已近冬天,树上落叶簌簌,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踩在脚下“沙沙”作响。 赵平本身并非一个有野心的人,也没有多少建功立业的想法。再加上他的师门武功最注重心境,因此,他所向往的生活是闲适、恬淡的。 无奈出身于世家,由于爷爷曾官居总督,父亲也任过卫尉,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因素,因此家人寄予了他很高的期望,自小便受到了系统严格的训练,军事、政治、礼仪、文学、历史等等,甚至天文地理都有很深的研究。 世家的优势在这里便可以体现出来,虽然只是新兴的世家,但由于赵麟的影响力,因此赵平自幼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再加上他天资过人,也造就了赵平这个卓越的人才。 细论起来,赵平一族与晋阳赵氏的根本没有什么氏族宗亲关系,只是同时姓赵而已,论世系的话恐怕也只能在远古的宗谱之上才能找到一丝关联。 若不是赵麟战功赫赫,累官至总督一职,晋阳赵氏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力,继续巩固在朝中的地位,这才说服赵麟的长兄,将赵家并入晋阳赵氏中的话,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关联。 只是后来生的事情不仅大大的出乎意料,更远远的偏离了预期的目标。赵平并不了解当年的那些恩怨,叔父兵败、父亲罢官时,他仅仅稚龄,而且平日里家人也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起当年的旧事。 但凭借他过人的洞察力以及敏锐的感觉,仍然让他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叔父兵败、父亲罢官,自己家族的盛极而衰等等的一切原因,隐隐约约的指向晋阳赵氏当代家主赵昕身上!这个现让他极为震惊!经过再三的思考,以及自己的查访,赵平更加坚定了自己开始的推测。为了不使家人担忧,赵平极为小心的掩饰着自己的调查行动。 诚然,赵平生性淡泊,没有野心,但却不代表他对什么事情都是如此,特别事关自己一家的荣辱,他更不可能置身事外。只是目前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当年就是赵昕原因,导致了自己家族的巨变。况且就算能够证明这是真的,以目前赵平的实力还不足以对抗有着数百年历史的晋阳赵氏。因此目前只能隐忍! 不知不觉间赵平已经离开营地很远,此时已经入夜,一轮弦月早早的挂在了天心,散着淡淡的光晕,是时夜凉如水,阵阵冷风袭来,出如啸如泣的呜咽。 繁星点点,冷月清幽,凉风漫卷。马匹不时的响鼻与呜呜的风声相合,颇显肃杀。赵平此时神思涌动,或许是白天郑裕的一句无心之言触动了他心底那处强自压抑的心怀。 在外人眼中,他是显赫的世家子弟,少年成名的军事天才。仅仅是晋阳赵氏这个光环便可以让大多数人仰视了。晋阳赵氏是后汉王朝硕果仅存的武勋世家,相比那些或归隐或湮没在后汉王朝历次政变倾轧中的世家,晋阳赵氏却自后汉王朝昭烈皇帝起便屹立不倒,堪称奇迹! 对于一个延续了数百年的家族而言,自然少不了权力的争斗、倾轧,无比荣耀的光环之下是血腥与暴力充斥的**裸的争夺。这是任何地方、任何时代都无法避免的。上至皇权,下至族权,上位者永远只能有一个,觊觎者却总是不乏其人,每一次权力的更迭都是一个血腥的排除异己的过程。 世系推官制的实行,使得世家的势力急剧膨胀,甚至凌驾于皇权之上,而后汉王朝的最近几代君主也都是昏庸无能之辈,根本无力与势力剧增的世家士族相抗衡,地方政权甚至是边军的兵权都被世家士族牢牢的把持,皇帝对地方的控制力根本可以忽略。 这些都标志着皇权的没落,因此借李效起兵的时机,控制着地方军政大权的世家门阀纷纷自立。 本书纵横中文网,转载请注明。 七七 夜谈 二更奉上,请各位书友多多支持! 晋阳赵氏当然不会错过如此大好时机,不过在与吕原争夺并州的较量中惨败,究其原因则是吕原得到了以赵麟为的并州军方的支持,军方也趁此良机独立于并州政权之外,自成一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晋阳赵氏毕竟是传承了数百年的世家门阀,而吕原却只是新兴的世家,底蕴远不及赵氏,吕原也不过是凭借军方的支持暂时压制住了赵氏而已,显而易见,吕原与赵氏之间必然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激烈争斗! 相比于这些大权在手,支配地方世家门阀,郑家能够通过数代人的努力,取得如此之大的成就,实在是堪称奇迹!通过一路上的相处,并未将他视作外人的郑氏兄弟详细的向他介绍了郑氏的展历程,吕原正是郑家依附的对象。 赵平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想起了与郑氏父母会合时那些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当时因为纷纷扰扰的杂事便将此事放下,一路之上却也没有很好的机会与郑裕深入的探讨此事。如今看来极有可能是晋阳赵氏派出的杀手! 此番不仅破坏了赵昕的好事,还斩杀了他十几名高手,以赵昕的为人根本不可能善罢甘休。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赵平将心中的顾虑抛开,身为大好男儿,自当快意恩仇,俯仰不愧于天地即可,怎能为外物所羁绊?若是任人欺凌的话真是妄自为人了! 赵平仰天长叹,夜色似乎越的深沉了,不知何时天空中的繁星已经隐去,就连那轮还算清亮的半弯弦月也若隐若现起来,大片的乌云开始笼罩着本就黑沉沉的夜空。要下雨了,赵平收回自己的思绪。 细说起来,这一路之上他们还是颇为幸运的,虽说是雨季,可能是应了兵荒马乱的年景吧,今年的天气偏旱,虽然下了几场雨,却并未对他们的形成造成阻碍。 眼见雨意渐浓,赵平转身往营地走去,刚走到营门外,却见郑裕在郑行、郑锐的陪伴下正在查看着什么,郑行眼尖,远远的望见了赵平,与郑裕打了个招呼后便迎了上来。郑裕与郑锐也停下了手边的事务,远远的迎接。 赵平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对迎上来的郑行点了点头,却也未曾多言,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况且赵平并不想参与到郑家的家事中去。 转眼间二人便来到郑裕身旁,寒暄一番后,郑裕说道:“愚兄独自一人在营帐之中颇感烦闷,便出来透透气,本想寻仓舒一叙,不想去了你帐中后才现仓舒你也不在。愚兄无法,只好随意走走,不想遇上了正在巡营的锐哥、彦明二人,便与他们一起,也算是散心吧。” 说着打量了一下赵平,有些迟疑的问道:“莫非仓舒有什么心事不成?”说着呵呵一笑,接着说道,“仓舒莫要多心,只是你平时若有空暇多用以研读兵书,极少外出缘故,愚兄才有此问。” 赵平闻言笑道:“兄长多虑了,小弟只是闲极无聊,于是随意走走。”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这雨一时半会怕也不会下,若是兄长不觉疲累,就由我等陪兄长走走。”说完将目光落在了郑锐、郑行身上。 郑锐无论何时都是以郑家家仆自居,自然一切以郑裕的意见为中心,而郑行却是闲不住的人,更加不会反对。四人商议已定,便出了营寨,漫步而行。 几人的话题自然离不开一路之上的行军之事,以及当前的时局和郑家即将定居的并州。对于即将定居的并州,郑裕的了解仅限于道听途说,并没有客观、翔实的了解,因此便请赵平这个土生土长的并州人做了一番详细的介绍。 赵平自然不会推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将自己的见解和盘托出,赵平实在是堪称博学多才,从历史到现在,自居民到政局等方方面面,给郑裕等人做了一番详细的介绍。 并州古属冀州之域,虞舜以冀州南北太远,分置并州。应邵曰:“地在两谷之间,故曰并州。”夏时为冀州之地,周朝复又分置并州。《周礼?职方》:“正北曰并州,其山镇曰恒山,薮曰昭余祁,川曰滹沱、呕夷;浸曰涞、易。” 汉武帝元封年间置并州刺史部,为十三州部之一,领太原、上党、西河、云中、定襄、雁门、朔方、五原、上郡等九郡。东汉时,并州始治晋阳,建安十八年并入冀州。三国鼎立时,魏国复置并州,领太原、上党、西河、雁门、乐平、新兴等六郡,仍治晋阳。朔方、云中、五原、定襄四郡因战乱之故,被北方异族趁机占据,如今成为了鲜卑的属地。 后汉一朝沿用魏制至今。并州聚居着匈奴、鲜卑、羌、乌桓等众多异族。这些人一是迁入,如鲜卑、羌等;二是武力占领,如匈奴、乌桓。匈奴一族经过春秋战国时的赵国、秦汉历朝来以及百年来鲜卑的征伐,已无力立足,只得大举迁移,据说迁往了极西的大秦等地,剩下的一些不愿离开的便留在了并州等地。 异族迁入并州的原因主要是并州地区特殊的地理形式。并州地区地势险要,同时又靠近边塞少数民族聚居区,是南北的交通要道和中转站,并州地区建立了以晋阳为中心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内外交通便利,是北方各民族进入中原的必经之地。 而且,并州地区地处中原文化与北方少数民族文化交汇的地方,气候、水土、风俗人情等都与塞外相近。自然便留在并州,为适应中原生活、文化做好准备。 此外,也有异族自身因素。北方少数民族迁居并州地区,是由于其内部生政变,对权力的争夺削弱自身的力量,其中的一部分为了寻求保护,叩塞称臣,入居中原。 如匈奴因五单于争位,造成匈奴分裂,加之鲜卑的兴起,削弱了匈奴的力量,南匈奴内迁,散居边郡,蔓延于并州地区。 乌桓也是如此,至于鲜卑人,大多是被拓跋鲜卑吞并的东部鲜卑、河西鲜卑的遗民,他们不承认拓跋鲜卑的统治地位,但草原之上却又没有了他们的立足之地,因此其中的一部分迁往并州,谋一处立足之地。 七八 追兵 对于这些异族移民,后汉王朝还是给予了足够的重视,不仅承认了他们的地位,还分给土地,一切与汉人无异。匈奴、鲜卑等北方少数民族进入并州地区,从事农业生产的同时,依然保留了原来的畜牧业,为并州地区的畜牧业繁荣做出了贡献,不仅为并州及后汉王朝带了大批优秀的战马,也带动了农业的展。 经过赵平的这一番介绍,郑裕对并州的了解加深了很多。眼见天色已晚,雨意渐浓,遂各自回帐休息。赵平回到帐中,却是再也难以静下心来。 拓跋鲜卑三年前统一了东部鲜卑、河西鲜卑、匈奴、乌桓诸部,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帝国,以高柳弹汗山为鲜卑王庭,定国号为燕。由于政治中心的转移,并州便成了鲜卑的主攻之地。 虽说作为边防重镇,并州北有长城,东临太行,西靠黄河,鲜卑若想入侵,仅有强攻雁门一途。但并州却是地广人稀,士民仅有三百万余众,加之一些异族的迁入,更增加了不确定因素。 毋庸讳言,游牧民族一直是以农耕为主的华夏帝国的心腹大患!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的特性注定了他们掠夺者的本质,他们存在的意义便在于无休止的劫掠。 朝不保夕,靠天吃饭的他们根本没有抵抗天灾的能力,因此,农耕文明建立的城市自然便成了他们掠夺的目标。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是一对永远也无法调和的矛盾,只有彻底消灭或同化一方,这种矛盾才能解除。 鲜卑正是这样一个民族,在统合了东部鲜卑、河西鲜卑、匈奴、乌桓的残部后,拓跋鲜卑成为了一个地域辽阔的强大部族,形成了西至阿尔泰山,东至大海,北至丁零、坚昆二国一线,南至雁门的广袤地域。 作为一个颇有雄心的领,拓跋鲜卑的皇帝拓跋宏充分的整合了各族的势力,学习中原的先进政治、文化,定都建国,确立君权,逐渐稳固了拓拔一族对这片广袤的土地的统治。 面对这样一个由游牧文明逐渐向城市文明转变的民族,中原地区的富庶与辉煌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他们。鲜卑立国时的国策便是占领并州,以并州为平台,徐图冀州、幽州,进而南渡黄河,占据整个中原。 在这一国策下,并州所受的压力自然可想而知。两年前的一战虽然令鲜卑伤了元气,却也仅仅延缓了鲜卑的中原攻略。 本来对并州来说,这两年是绝好的展时机。但吕氏与赵氏间的争斗却耗空了并州的力量,待几年后鲜卑恢复元气后,铁骑南下,兵锋所指之处,被内斗耗空了力量的并州能够抵挡吗? 赵平心中暗暗叹息,对鼠目寸光,只知内斗的吕、赵二族着实的鄙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连这点基本的道理都不懂,真是妄称世家了。 这一夜便在赵平的心潮起伏中度过,第二天寅时,众人准时启程。对一直跟在身后的袁七一众,众人也懒得理会了,只是派出了斥候严密监视。 虽然离壶关越来越近,但正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赵平等人丝毫不敢大意,一路行来谨慎异常。行军时枯燥乏味的,而且劳累,他们一路行来已有两个多月了,行程千余里,所到之处多半萧条凋敝。毕竟天下大乱已起,对于百姓来说,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因此纷纷迁移到了他们认为战火波及不到或者暂时没有危险的并州、益州等地。 虽然只是诸侯间的战争,论规模只是生在少数地方,但不要忽视任何一场战争所造成的破坏力,战火所到之处,疾病、瘟疫频频生,土地荒废,城市毁坏,人口锐减更是不可避免的,“生民百遗一”是最佳的写照。 相形之下,幽并冀益四州还是相对比较平稳的,相比于青徐兖扬雍凉等州的战火频起,这四州特别是并州、益州简直就是天堂了。 并州只有鲜卑、羌族的小规模袭扰,在雁门太守马焕的守卫下,基本可以无视。而益州更是平安,南方诸族早在立国之前便被诸葛武侯平定,经过近二百年的融合,南方诸族已经成为了华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只是益州路途艰险,因此大部分的百姓都选择并州作为自己安身立命之所。 一路之上,赵平等人遇上了大批的移民,甚至连一些冀州百姓也开始往并州迁移。 如果吕原能够抓住这个良机,颁布有效的法令安置这些移民,无论是对并州还是对这些移民都是好事!但如今吕赵二族正斗的不可开交,况且并州的政令大部分都把持在赵氏一族手中,依赵氏家主赵昕的气度为人,恐怕很难及时的做出应对。 赵平为人淡泊自持,清华高洁,大有名士之风,若不是对吕赵二族的短视行为大为不满,更忧心这些移民在并州的处境,是不会如此愤懑的。 晋阳赵氏自从吕原得军方之助掌控了并州之后,与赵平一家的关系便降到了冰点,甚至是为寇仇。若非顾忌赵平的祖父赵麟在河北乃至全国都有着崇高的声誉,更是并州军方的实质领导者,赵昕恐怕早就有所行动了。况且两家十几年前还有一桩公案,虽说两家是名义上的同宗,但反目也只是迟早而已。 众人有意识的加快行程,一日无事,到了傍晚安营之时,郑行提出连夜赶路。赵平与燕彦、郑裕等人商议过后,便星夜兼程。只不过夜晚行军不同于白天,况且还要保证战士、战马的体力,所以众人行一程便休息一下,到了第二天却也仅仅走了十余里。不过却将袁七一众盗匪彻底甩开,也算是无心之得了。 如此昼夜兼程,三日后众人距邺县已经不足二十里。 经过一夜的休整,鼎兴二年九月十五日,众人精神抖擞的再次踏上征程,赵平正骑在马上与在马车上颇感烦闷而弃车乘马的郑裕谈论着什么,郑若兮的马车也跟在旁边,面罩轻纱的郑若兮将车窗打开,默默的倾听着二人的谈论。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赵平心知有异,轻带马缰,凤鹰会意的停下,回头望去,只见施义一脸焦急的疾奔而来,也顾不上与二人行礼,急促的说道:“丁绍派其子丁越率三千铁骑已经追来,并与昨夜袭击了袁七的营地,袁七不敢力敌,率众仓皇而逃。丁越现距我军不足十里!”说完有些紧张的看着赵平。 郑裕闻言眉头微皱,却也是处变不惊,看到仍然镇定自若的赵平后,心中更是大定。 赵平心中暗暗思量,面上却是云淡风轻,微微一笑,说道:“无妨!你去将燕蒋军、彦明、锐哥等人请来。”施义领命去了,赵平对正欲开口的郑裕点了点头,示意其稍侯,便四下打量起来,心中也在不停的计议着。 七九 相持1 《红颜错》,美女的书哦,大家去捧捧场~~ 眼下众人正在通往邺县的唯一的一条官道之上,官道两旁颇为开阔,只是地势崎岖不平,山丘、树林遍布,根本无法行军,更不利于两军对阵,因此倒也不虞丁越自侧翼动突袭。 而且丁越自后方赶来,显然是刚刚得到消息,一路急行而来,战斗力肯定要打折扣。而前方至今未现敌军,说明丁越来不及通知前方邺县的守军配合自己的行动便急急赶来。 赵平对敌我双方的实力做了一番比较后,对一旁的郑裕微微一笑,说道:“观兄长仍是安然自若,小弟更是放心了!” 郑裕闻言笑道:“仓舒曾言临阵失措乃是大忌,愚兄深以为然,况且有仓舒、燕蒋军在,那里轮得到愚兄操心?” 二人正谈笑间,燕彦等人已是到了,一路上已经听了施义的介绍,对情况已经了解,见众人到了,赵平也不罗嗦,对燕彦抱拳一礼,说道:“依小侄浅见,丁越匆匆而来,应当未与邺县的守军取得联系,因此小侄想请叔父率三百士兵先行赶路,至前方寻一处合适之所安营扎寨。小侄率人在此抵挡一阵,为叔父争取时间。不知叔父意下如何?” 燕彦与赵平的意见显然一致,闻言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少了后顾之忧方可与其全力一战!仓舒放心,待营寨完成后,某自会派兵接应。丁越武艺不弱,且为人谨慎,是丁绍诸子中最有才干者,仓舒须小心应对才是。” 赵平点了点头,说道:“小侄省得,如此便拜托叔父了!” 燕彦闻言哈哈一笑,道:“仓舒客气了,此乃愚叔应尽之义。情况紧急,愚叔先行一步,一切小心!”说着用力的拍了拍赵平的肩膀,便自去分派人马去了。 见赵平、燕彦二人计议已定,郑裕心知自己留下也只是添乱而已,满心感激的对赵平说道:“愚兄便不与仓舒客气了,一切小心!”赵平点了点头,还了郑裕一个万事安心的微笑道:“兄长安心!” 郑裕将对赵平的感激深深的放在心底,一脸郑重的对赵平拱手一礼,赵平连忙还礼,二人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郑裕接着又对一边跃跃欲试的郑行说道:“彦明一切须听仓舒命令行事,不得有误!”说完便与依依不舍的看着赵平的妹妹一同离开,与燕彦、郑锐、施义等人率领着三百雁门精骑迤逦而去。 赵平率领着剩下的二百雁门精骑与郑家的百名武士及跃跃欲试,战意沸腾的郑行就地摆开阵势,等候着丁越军的到来。 郑行身穿皮甲,头戴束紫金冠,跃马挺枪,早已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战意,在阵前往来奔驰,只待丁越军来到,便即搦阵。 十里的路程对全力疾驰的骑兵来说只需一刻钟便可赶到,赵平刚刚摆开阵势不大功夫,就见前方烟尘遮天蔽日而起,隆隆的马蹄声也是越来越近。三千铁骑同时奔驰而来,竟震得大地都微微颤动。 由于官道并不宽阔,三千人马竟然蜿蜒数里之长,如此狭窄的地域显然不适合骑兵起冲击,因此赵平并未将在阵前耀武扬威的郑行叫回本阵。 丁越率军赶上来之后,见此情形,很果断的在距离赵平等人百丈处停下。丁越催动战马,仅带着十余骑缓缓的来到阵前,打量着列成阵势的对手。 只见一个头戴紫金冠,身披玄色皮甲的健壮少年正手持长枪,耀武扬威的立在阵前,少年**的战马不安分的刨动着四蹄,手中的长枪泛着森森的寒光。 丁越的目光淡淡的扫过立在阵前的郑行以及军容整齐的士兵,心中不由一沉!无他,虽然仅有三百名士兵,但这三百名士兵面对自己的三千铁骑时,却是毫无惧意,一个个面色从容,目光坚定,气度更是沉稳镇定,若非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是万万不可能如此的! 虽仅仅三百人,气势上竟似隐隐的压过了自己这三千铁骑! 丁越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郑行身后的赵平身上,心中暗暗赞叹,赵平此举看似不经意,却紧紧的扼住了官道的险要之处,使自己的兵力优势荡然无存! 官道两旁的地形却根本无法作战,若想进攻的话只能选择在官道上强攻,毕竟官道只有这么宽,仅能容纳八骑并行。也就是说每次最多只能冲上八名骑兵,待这八名骑兵死亡后才能组织下一次的进攻。 好在丁越此前也料到了这种情况,当下并不意外,只要自己这些人马能够跟上对方即可,既使在官道之上无法厮杀,前方不远便是邺县,到时自然会有一场大战,自己目前所要做的仅仅是远远的跟着对方,并寻找合适的战机。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而已,丁越缓缓的策马来到阵前,在距离赵平约五六十丈的地方停下,整了整自己的甲胄,扬声说道:“赵平赵公子可在?何不至阵前一叙!” 见丁越离自己仅有五六十丈远,郑行回头看向赵平,便要冲上前去,将丁越斩于马下,却被赵平用眼色制止。 赵平催动凤鹰,来到郑行前面,与丁越遥遥相对,说道:“不才正是赵平,不知丁将军有何见教?” 看着两个如春风拂面般的家伙在那里不痛不痒的闲扯,郑行不屑的撇了撇嘴,心中暗自腹诽着:要打便打,不打便走,却那里来的这些花头? 不过显然郑行的腹诽毫无用处,赵平与丁越二人仍是不愠不火的交谈,仿佛不是不死不休的对头,而是好友偶然相逢于道左,正在把臂言欢。本来肃杀萧瑟的战场也似乎显得诡异了起来。 郑行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长枪随手往地上一戳,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尾端长约一尺的三棱樽尽根没入坚硬的地面。 郑行的这杆长枪乃是罕见的亮银枪,枪杆通体用银铸成,材料虽然珍贵,但对郑家的财力来说却也是九牛一毛。难便难在铸造工艺之上!须知银性绵软,必须加上其他材料才能铸成这般韧度上佳而且足够坚硬的兵器,而掌握这种技术的人除了后汉王朝的武库将做外,遍数整个中原也没有几个。 只是由于这种长枪过于沉重,因此只有那些自恃勇力的武将才会使用。郑行这杆长枪全长一丈八尺,重六十二斤。枪劈长一尺有余,由精钢用百炼法打造,锋利无比,中间起脊,为了加强冲击时的透甲压力,枪尖是虎头枪的形制,呈菱形突起的部分向外延伸,是谓“狼齿倒钩”,用以增加对人体的二次伤害。 八十 相持2 丁越虽离得较远,但这声闷响却清清楚楚的传到了他的耳中,丁越的眼角不由一缩,口中与赵平闲扯着,眼睛却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郑行。 郑行身高九尺,身材雄壮至极,面色微黑,国字脸,如今头戴束紫金冠,身披漆成黑色的皮甲,战马也是黑色,端得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先前他并未将郑行放在眼中,只把他看成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如今却不得不重新审视一番。长枪本来便是一般讲究技巧的兵刃,只有真正的高手才敢使枪。相比于刀斧、狼牙棒之类的砍劈兵器,长枪无疑对使用者的要求更高!而过于沉重的兵刃显然不利于技巧的挥,从方才郑行很随意的一戳便将手中的长枪生生的戳入硬比坚石的路面来看,郑行手中的这杆枪至少有五六十斤重,那么郑行此人非但武艺高强,更是力大无比。 丁越心中暗暗的盘算,毕竟是出于武将世家,眼光、阅历都是一等一的。在他的印象中,开国名将张飞、赵云、马、姜维等人所用的长枪都是这种沉重刚猛的长枪,而这几人都是堪称万人敌的无双名将!面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竟然也是使用这种长枪,不是这少年装模作样便是这少年有着真才实学! 丁越显然不会简单认为郑行是装模作样,从小积累起来的各种知识告诉他,不要看轻任何一个对手。 因此丁越越的谨慎起来,在这种狭窄的地形下自己的兵力优势根本无法体现,硬冲的话只会两败俱伤。反正已经追上了对方,到了前面总会有机会的。 心中计议已定,丁越当下呵呵笑道:“公子行程紧迫,在下倒也不便相扰,公子请便!” 听得此言郑行差点一个跟头自马上栽下,心中暗道:这丁越莫非失心疯了不成?哪知他念头还未落下,便听赵平说道:“却教将军费心了,将军远路而来,在下岂能一走了之?”说着看了看四周的景色,接着说道:“暮秋时节,却也无景可赏,否则与将军把酒临风,遍赏美景,倒也快意!” 丁越闻言不由一窒,却又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若是答话的话无论如何措辞却都是示弱于对方,因此只得闭口不言,双方当下便僵持起来。 丁越为人谨慎,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并不打算与赵平拼个鱼死网破。而赵平则是尽量拖延时间,以便使燕彦有足够的时间安营扎寨。营寨的作用此时便显现出来了,从根本上说,至少有了防守的屏障,以赵平的能力,没有了后顾之忧后,击破丁越手上的这三千兵马并非难事。 两军对阵,兵力的多寡只是一方面因素,更重要的是主将见在战略、战术层面上的博弈,能否准确的判断出敌军的动机,然后如何应对,各种战术运用的是否合理,能否及时的针对对方的战术制定出合理准确的应对,等等。因此两军对阵并不是兵多一方就能够必胜,任何一方面的因素都能决定战争胜负的归属。 虽然料到了赵平此举是为大队人马争取更多的时间,而对方的大队人马极有可能已经寻找到了有利的地形安营扎寨,但丁越却仍然不敢贸然的下达冲锋的号令,两败俱伤并不是他想要的战果,而观赵平这方的军容,自己这些疲惫之师还真不一定能讨得了便宜。 赵平当然乐得如此,正好可以留出时间给燕彦。时间便在各怀心思的两方主将的对峙中悄悄溜走,转眼间却是日影西斜的辛时时分,丁越已是渐感不耐,况且帐下的士兵经过一个多时辰的休息已经恢复了大部分体力。 虽说兵力的优势在这种地形下已经不明显,但是消耗战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而且由己方骤然动突袭,抢占先机,胜算又多了几分!况且自己的最终目的是将郑家的财货据为己有,相比那富可敌国的财富,就算把这三千士兵全部赔上也是可以接受的。 丁越的心思不由得蠢蠢欲动起来,不由开始不露声色的仔细观察赵平麾下的士兵,以便能寻到可乘之机。 赵平正在密切的观察着丁越的神情举动,丁越心思的变化当然瞒不过他,当下毫不迟疑,丝毫不给丁越机会,点头示意郑行前去叫阵。 正在无所事事的郁闷非常的郑行得了赵平的肯后,不由得精神大振,反手将戳在地上的长枪拔起,纵马出阵,手中长枪一举,厉声喝道:“谁敢与某决一死战!” 丁越不由暗自苦笑,自己不觉间已经失了先机,此时即使进攻,也失去了突袭的效果。不由得眉头一皱,心中暗暗盘算,却是越的没了信心。对于郑行的搦阵,丁越并不想去理会,虽说会对士气有一些影响,但若是迎战,一旦不敌的话,对士气的打击更大!不若此时暂避其缨。 正在丁越犹豫不决之时,他的副将低声劝道:“世子,军士们已经歇息了过来。我军势大,十倍于敌,岂可示之以弱?不若趁时杀过去,敌军必败!” 丁越闻言思索了一会,始终是不敢轻启战端,须知对方占据着有利地势,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否决了副将的建议。 性格决定命运,的确是至理名言,丁越的谨慎虽然可以使他少犯错误,却也导致他容易错过一些绝好的战机。就如当前的情况,他若是下定决心,挥军杀去,赵平还真不会与他硬拼。丁越的谨慎使得他丧失了一次战机。 面对郑行的咄咄逼人,丁越过于谨慎的性格使他犹豫起来,其实也不能怪丁越过于谨慎,在这种狭窄的地形下,一些诸如分割、包抄、扯动之类的骑兵战术根本没有施展的空间,拼的只能是双方士兵的战斗力。单看郑行立在阵前那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恐怕自己这方根本讨不到好处。 双方于是又僵持起来。 辛时转眼过去了一半,丁越突然现敌方士兵正在有次序的撤退。丁越心中不由又是一动,便想趁机掩杀,但看到郑行冰冷的眼神,以及郑行身后数十名士兵手中泛着寒光,似乎能射透任何坚甲的利箭,丁越又犹豫了,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赵平的人马毫无损的撤退。 一路上郑行犹在埋怨着丁越的不爽快,害得他白白失去了活动筋骨的机会,对于郑行的这种性格,赵平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侧过头斜睨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赶路。 郑行呵呵一笑,知道自己有些唠叨了,连忙催马追到赵平身侧,献宝似的将手中的长枪凑到赵平面前,口中说道:“兄长见识不凡,看看小弟的这杆长枪如何?” 八一 相持3 书友群:4177516,喜欢本书的朋友可以加一下。 赵平无奈的叹了口气,接过郑行送上的长枪,这还是赵平初次见郑行用来对敌。平时郑行与自己一样,一般都用长刀对敌,不过赵平并不是那种凡事都爱寻根问底的人,因此也不放在心上。接过长枪后,赵平顺手挽了几个枪花,很是趁手,虽然对一般人来说这杆枪稍重了一些。银本身便是重金属,长丈余,粗有一握的枪杆无论如何也轻不下来,这便是亮银枪固有的特点。 不过这点重量在赵平眼中根本不算什么,赵平用双手各握枪柄的一端,力一曲,亮银打造的枪杆陡然弯曲,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弧形,赵平双手上的力道一松,只听“嗡”的一声震响,枪杆又笔直如初!赵平点头赞道:“好枪!定是出自名家之手!”说着将长枪还给了郑行。 郑行接过枪,顺手舞了几个枪花,哈哈笑道:“兄长所言不错,此枪乃是我师叔亲手打造!只是这枪头便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连二姐,唔,现在已经是兄长的飞星了,也仅能崩开此枪一个米粒般大的缺口而已!” 说着用手指着枪头盔部的一处缺口给赵平看,口中介绍:“这便是当时飞星崩开的缺口。”看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赵平微微一笑,却不理会与他,只是赶路。 三百人全是骑兵,度自然很快,不到一刻钟便回到了燕彦已完成大半的营寨中,由于时间紧迫,所谓的营寨也只是在背山之处有百多辆大车围成的圆阵而已,只不过防御能力大大提高,各种各样的拒马、陷阱都设置了很多。若非有士兵引导,众人之中恐怕早有掉进陷阱里的倒霉蛋了。 进了这座因陋就简的临时营寨,郑裕、燕彦等人早已在一旁等候了。见众人安然无恙,郑裕等人这才将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与丁越对峙的情形自然有口舌伶俐的士兵向众人做了介绍。 看了看天色,燕彦对赵平说道:“天色已晚,以仓舒只见,那丁越会不会乘夜来袭?”听得二人谈论当下的战局,郑裕等人静了下来,仔细的倾听二人的意见。 赵平沉吟了一会,方才说道:“小侄看那丁越十分的谨慎,夜袭之举怕是做不出来。” 燕彦点了点头,说道:“某与丁家的这些小辈并无接触。只是闻得丁绍诸子中,唯有这个长子颇有才能,被丁绍委以重任,统领冀州军中最精锐的骑兵部队,共二营,八千余人,冀州人皆称之为‘火甲骑’。” 赵平点了点头,说道:“小侄观丁越所领士兵,皆是朱红铠甲,想必便是那‘火甲骑将下午与丁越对峙时的情形仔细的解说了一遍。 他的这番解说自与方才那士兵的不同,所处的高度不同,看待问题的视角当然也不会一样,赵平主要侧重于自己对丁越的分析以及敌我双方士兵的比较,并结合自己的一些分析而得出的结论,燕彦等人听了之后,对赵平敏锐的洞察力和果敢又有了更深的体会。 “仓舒所言极是,那丁越为人的确谨慎异常,袭营之举怕是不会轻易决定的。依仓舒之见,我等养精蓄锐以待来日,还是趁他立足未稳,先去冲杀一阵?不过……”说着却是停了下来,倒不是燕彦故意藏私,而是他相信赵平已经考虑到这点了,而且燕彦毕竟是刚刚加入郑家北上的队伍之中,有些话并不适合他说。 郑行在一旁听得有仗可打,马上鼓噪道:“当然是去冲杀一阵,先挫了丁越的锐气再说!” 赵平却对他的鼓噪未作理会,他正在通盘考虑。燕彦的言中未尽之意,他早已思考过,那便是邺县的守军,由于吕原为人胸无大志,小富即安,并无争霸天下的野心,加之并州内乱,吕赵二族为了并州的政权争斗正酣。 而丁绍正急于与王信决一胜负,因此将冀州的精兵尽皆调往任丘、河间等前线地区,因此邺县仅留有五千守军。虽然不多,只有五千余人,若是与丁越会合,也是不可小觑的战力;就算不与丁越会合,仅仅按兵不动,据城而守的话,自己这区区数百人还真是没有太好的办法,而邺县又是前往壶关的必经之路,虽然可以绕过邺县,若是被邺县守军抓住机会前后夹击,肯定会受大不小的损失。 眼下的情形,丁越定然会命令邺县守军出战,届时如何在两方人马会合前将其各个击破? 经过一番权衡之后,赵平拿定了主意。其实赵平的计划很简单,那就是先消灭自邺县而来的援军,这很简单,只需在半路伏击即可,以邺县守军可怜的战力,根本无法抵挡来自雁门铁骑的冲击;只是如何绕过丁越的部队,伏击邺县守军,这倒需要费一番思量。 待消灭了邺县的守军之后,再与留在此地的人马合击丁越,届时丁越必败!赵平将自己的计划与众人解说了一番,郑裕、燕彦等人都是大为赞同。于是众人一起进了一座营帐,仔细的讨论起来。 如今赵平与郑家虽然是牢不可破的同盟关系,但一些事情还是需要众人一同商议的,盖因任何一个忽视对方的行为都有可能造成相互间关系不可弥补的裂痕。不让对方觉得自己是可有可无的鸡肋,给予他们最起码的尊重,这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相处准则。 燕彦出于自己的考虑,并不打算让自己的思路局限了赵平的思路,因此只是听着,而且赵平方方面面都考虑的很全面,至少他本人挑不出任何毛病。至于其他人,不论军事素养还是战术谋略,都差这两人一大截,因此只有做听众的份。 不大功夫,一个作战计划便已制定完毕,由赵平率二百人马于今夜避开丁越,于邺县通往此处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先将邺县的兵力削弱,丁越久候邺县的援兵不至,定然心生疑虑。留给他的选择只有两个,一是立即攻打,二是派兵探查。其实到时丁越无论怎样选择都已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了。 计划很简单,也不存在什么战略构想,战术同样也很简单,迂回穿插,寻机歼敌。只不过实施起来难度较大,如何绕过丁越,邺县守军能否听从丁越的命令分兵前来,等等。 遇到什么样的情况该如何应对,这些都需要赵平临机决断。其中还有一个关键,便是丁越万一现这里兵力空虚,全力攻打的话,燕彦能抵挡几天? 战争并不是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而是敌我双方在各个层面上的博弈! 八二 幽情 书友群:4177516,喜欢本书的朋友可以加一下。 正在几人商议的时候,营寨已经完成,虽然粗糙简陋了一些,但凭借地利以及拒马、陷阱的辅助,丁越要是强攻的话,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斥候来报,说是丁越在距离他们仅有二里左右的地方安营,扎下营寨后,信骑四出,一路去了邺县,另一路却是往回去了。 赵平对冀州的军事力量只是大致了解,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看向燕彦。燕彦明白赵平的担忧所在,笑道:“丁绍既然连火甲骑都派出,说明其手中并无可用之兵了!须知这火甲骑可是丁绍冀州军的精锐,除非是丁绍兵力安排上已经捉襟见肘,否则是不会轻易派出的。” 赵平闻言心中大石落地,便与燕彦分派人马,只等到了夜间,便开始行动。 郑行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兄长郑裕与赵平的肯,将与赵平一起行动。如今正在兴奋的挑选铁箭,不大功夫便将马鞍旁的四只箭壶装满,接着又将自己的角弓取来,忙着调校弓弦、准头,正忙得不亦乐乎。被选出的二百士兵也是纷纷准备,整装待。 赵平与燕彦、郑裕二人又细细的计议了一番后,便给凤鹰喂食。凤鹰正津津有味的吃着赵平手中的炒豆,战马的喂养与一般的马匹大不相同,一般的马匹只吃草料即可,而战马不仅需要充足的耐力,也需要良好的爆力。因此,从喂养上便要下一番功夫,炒豆、红糖甚至鸡蛋都要吃,特别是凤鹰,一路上甚少吃草料,基本全是以炒豆为食。 一人一马怡然自得,赵平忽然现郑若兮正和司棋、小茜款款而来,正想不动声色的避开,却听司棋远远的说道:“小姐快看,是小侯爷!” 赵平心中苦笑,他自然明白郑若兮对自己的心意,而自己似乎也并不抗拒,其实赵平也不清楚自己对郑若兮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怕见面的同时似乎又有一丝隐隐约约的期待。 孟子有言“食,色性也”,赵平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而郑若兮又是丽质天成,美貌异常!自己的妻子的容貌虽与郑若兮不相上下,但性格却过于淡泊,与他一样,都是散淡的人;郑若兮性格却是温柔热情,相较之下,赵平反而觉得郑若兮的性格对自己更有吸引力。 也不能说赵平花心,当时世家士族中哪一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赵平自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如此,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因此赵平对郑若兮动心是很正常的,只是赵平能够控制住自己,因此尽量避免与郑若兮的独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很正常的,郑若兮貌美如花,风姿绰约。这些倒也在其次,重要的是郑若兮在性格上正好弥补了赵平冷淡的缺憾。换作其他任何人在赵平的立场上也难以拒绝一个这般优秀的女子。 只不过二人目前的处境有些尴尬,赵平已经结婚,而且他也不想被人认为自己是挟恩图报、趁人之危之人;郑若兮也是深知此中关窍,因此只能将自己的满怀情思藏在心里。这样恰恰却给二人之间本来清白的关系笼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总之,两人小心翼翼,却又欲盖弥彰的将此事弄得一塌糊涂。 眼见躲不过去,赵平只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等三人走到面前,对郑若兮抱拳一礼,说道:“小弟见过二姐!” 郑若兮连忙还礼,轻轻说道:“仓舒客气了。” 等二人见礼已毕,站在郑若兮身旁的小茜盈盈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说道:“见过公子。” 赵平连忙将她扶起,“小茜姑娘快快请起。”对于小茜,赵平实在是无奈,每次见到自己总是要跪下磕头,虽说自己救了她一命,但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对于小茜的恭敬,赵平真是消受不起,无奈无论赵平怎么说,下次见面时,小茜依然是我行我素的磕头行礼。 赵平与郑若兮二人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可说的。赵平是故意装傻,毕竟他知道若是自己不加以控制的话,恐怕自己会不由自主的爱上郑若兮;郑若兮却是情窦初开,虽然将满心的情思都系在了赵平身上,但少女的矜持再加上目前的环境实在是不好过多的表示什么。 因此场面有些冷清,气氛也很微妙。有些暧昧,也有些尴尬,更多的是一种脉脉的温情,既朦胧又温馨。赵平或许自己都不明白,他对郑若兮已经有了很大的好感,这种好感会在合适的时机转变成喜爱。 看了一眼有些不自在的赵平,郑若兮心中不由有些悲苦,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咫尺天涯,忽然从心头冒出这个词,郑若兮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司棋与郑若兮一起长大,对自家小姐的心思自然是心知肚明,见郑若兮突然消沉了下去,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真想给二人挑明了,省得自家小姐如此悲苦。但她毕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此事一旦挑明,两人之间更是不可能了。 因此,司棋小心的提醒了有些失态的郑若兮,郑若兮蓦然惊觉,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对赵平说道:“仓舒毋怪,妾身失礼了,天色已晚,便不打扰仓舒了。”说着向赵平轻轻一福,便和司棋、小茜二人转身离开。 赵平长长的吐了口气,连忙抱拳说道:“二姐慢走,小弟不送了。” 目送郑若兮主仆三人离开后,赵平觉得自己的心犹自跳个不停。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紧张中却又有一丝甜蜜的期待,这种体验就是在自己妻子身上也未体验过,或许自己真的喜欢上她了!赵平被自己心中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一向澄澈恬淡的心境突然变得混乱起来!赵平连忙平静自己的心情,所幸他的师门武功素来注重心境的修炼,因此很快赵平的心境又恢复了宁静。 面对即将来临的激战,赵平当然不会容得自己有一丝的闪失。赵平忽然想起凤鹰还未喂完,连忙下意识的拿地上盛放炒豆的袋子,却拿了个空,不由得一愣,凝神看去,却见凤鹰正把头埋在袋子里,吃得津津有味。 原来他与郑若兮说话的时候,凤鹰等的有些不耐,索性自己吃了起来。赵平摇了摇头,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凤鹰饱餐完毕。 根据他与燕彦的计划,子时过后,他就与郑行率领士兵悄悄出营,绕过丁越的营寨,掩至邺县城外,若有邺县守军出城前来救援丁越,便一鼓全歼,之后再寻找合适的战机,与燕彦合击,将丁越所率的火甲骑消灭。 届时他们便可毫无阻碍的直奔壶关。 八三 埋伏 书友群:4177516,喜欢本书的朋友可以加一下。 《红颜错》:变换了时空的新生,她如何面对过去和未来的抉择? 看着天空中的圆月渐渐的移至天心,赵平知道离自己出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默默的牵着凤鹰,赵平与陆续出帐的燕彦等人在前营会合,接着四周的火把和清亮的月光,赵平与众人一一告别,互道珍重,便趁着月色出营而去。 一行人很顺利的避开了丁越的营寨,丁越丝毫都未曾察觉,毕竟丁越自任丘星夜赶来,日行三百余里,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人困马乏之余只在自己的营寨周围警戒,仅仅防备赵平袭营,其他的根本未作防备。如此一来赵平一行人不费吹灰之力便绕过了他们。 九月十六日,休息了一夜的丁越卯时便率军出营,来到郑家营寨前搦阵。无奈的是无论他手下士兵如何挑衅、示弱,甚至连骂阵这等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了出来,对方营中却仍是营门紧闭,拒不出战。虽然他心有不甘的组织了几次攻击,却都被如蝗般的箭雨以及密布的陷阱逼退,一日无功,竟还损失了百余名火甲骑,这让丁越心痛不止。 不过郑家这边也不容乐观,虽然未损一兵一卒便打退了丁越的进攻,但箭矢消耗极大,已不足使用。营寨外的陷阱也被破坏大半,可谓是雪上加霜。 丁越并不了解郑家的情况,经过近一日的攻打,折了不少的人马,却是寸功未建,无奈之下只好退兵,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再做计较。 骑兵用来长途奔袭,冲阵杀敌自然无往而不利,但用来攻城拔寨,那他的威力便大大折扣了,根本比不上步兵。丁越当然明白其中关窍,只不过他急于建功,因此便进行了试探性的攻击,以求现对方的弱点。但燕彦用兵老辣,自然不会让丁越有所现,丁越只好无功而返。 当然燕彦付出的代价也很大,箭矢紧缺,陷阱又被破坏大半,若来日丁越再组织进攻,想守住营寨的话却也不能如今日这般轻松了,须要付出很高的代价。 燕彦有心趁夜赶挖陷阱,不过丁越正在那里虎视眈眈,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只需派出数百人,己方便不得不退回营寨。 此番郑家可谓陷入了北上以来最大的困境之中。郑裕一脸忧虑的在自己的帐中走来走去,虽说打退了丁越今日的进攻,但己方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自己这里不得不面对来日无箭矢可用的尴尬局面;况且还有莘县的两千俘虏,因为他们的缘故,己方的行程虽然大大的加快,但也埋下了极大的隐患。必须分出一部士兵对他们实行严密的监管,否则后果难以预料!如今他们的兵力却是捉襟见肘,实在不可能分出太多的兵力。 再说赵平,绕过了丁越,再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行军之后,率领着众人来到距邺县约五里的一片树林里埋伏起来,静静地等待着有可能出现的邺县援军。 这片树林紧靠官道,且颇为茂盛,占地极广,足以隐藏数千兵马,赵平所率的区区二百人自然不在话下,实乃藏身埋伏的绝佳所在。 他们的等待没有白费,第二天,同样是九月十六日,辰时时分,丁越正在攻打郑家的营寨时。一队步兵约两千人左右自邺县方向急急行来。 郑行顿时大喜,赵平却是面色平静的吩咐众人听他的命令行事。 那两千余士兵越来越近,甚至已经能够看清队伍前排几名士兵唇上那短短的髭须,以及脸上漠然空洞的表情。 这队人都穿着标准的后汉王朝步兵制式盔甲。考虑到士兵们的承重能力,这种标准的步兵甲只有半身,长仅及臀,而且没有袖甲。基本上是皮制,只在前胸处用铁甲片编缀,甲内是皂色短衣。 两千名士兵中有大约八百名刀盾兵、八百名长枪兵和约四百名弓箭手,阵中有一名校尉模样的军官骑在马上,身周的十几骑将他隐隐的护住。 那名校尉口里不停的吆喝着“快些”、“跟上”之类的命令,一众士兵被催促的阵型有些散乱。不大功夫,队伍的前锋便接近赵平等人藏身的树林。 郑行看了看赵平,目露询问之意,赵平轻轻的摇了摇头,继续关注着敌军的行动。 不大功夫,敌军的前锋已经越过了他们的埋伏,赵平终于出了突击的命令,顿时二百铁骑在赵平、郑裕二人的率领下向敌阵起了猛烈的进攻。 敌军显然完全没有料到在自己的家门口会遇上敌袭,顿时乱作一团,长枪兵本来可以有效的抵挡骑兵,但由于士兵的慌乱,根本没有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郑行终于可以一展身手,抖擞精神,一马当先的杀入敌阵,手中长枪盘旋飞舞,枪花朵朵,或挑或刺,挡者无不披靡,直奔那名领模样的校尉杀去。 见郑行如此勇猛,邺县的士兵纷纷避让,不料避开了郑行却避不开郑裕身后紧跟的铁骑的屠杀,顷刻之间便伤亡过半。 赵平刻意放缓凤鹰的度,随在郑行身后张弓搭箭,射杀着敌阵中的伍长、什长之类的小头目。 郑行透阵而入,纵马急追,片刻间便追上了落荒而逃的那名校尉,挺枪便刺,那校尉躲闪不及,被生生的挑起两丈有余,连惨呼都未来得及出,胸前自半空中标出一道血箭,“扑通”一声摔落地上,早已是气绝身亡。 这下群龙无,邺县的士兵更是惊惶,根本提不起反击的勇气,纷纷作鸟兽散,仅仅用了半刻钟的功夫,赵平军便大获全胜。 以骑兵对完全没有防备的步兵,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郑行先声夺人的挑飞了敌军主将,赵平又不住的射杀那些头目。群龙无之下邺县的士兵放弃了抵抗,能逃的全部逃走。剩下的也只有命丧疆场一途了。 这就是战争,战场之上不外乎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先秦名将白起当年坑杀赵军降卒四十万,虽然残忍,却也最大程度的削弱了赵国的国力、军力,使得六国之中武功最盛,堪与秦国分庭抗礼的赵国从此一蹶不振,最终被灭国,失去了屏障的其他五国相继被灭,秦国由是一统天下,成就霸业。因此杀降是削弱对方实力一个很好的手段。 简单的把战场打扫了一下,补充了箭矢等物之后,由于担心正与丁越对峙的燕彦与郑裕等人,赵平并未多留,率领着众人寻了一处僻静的所在,一边派出信骑,与留守的燕彦约定攻击的时间、信号,一边抓紧时间休整。 消灭了邺县中的两千守军,这个战果对赵平来说是可以接受的。况且即便是丁越再来求援,邺县城中剩下的那三千余人尽是些老弱残兵,根本不可能再次分兵了。 八四 夜战 转眼已是酉时时分,离与燕彦约定的亥时仅剩两个时辰,赵平率领着众人缓缓的向丁越的营寨方向前进,一路上小心翼翼,掩藏行迹,在距丁越营寨约一里处埋伏起来,静待亥时时分的到来。 丁越当然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被赵平形成了合击之势。以赵平如此之少的兵力还分兵两处,这本身便是极为危险的举动,因此丁越根本就未考虑这方面的可能。 丁越率军整整一天都在攻打郑家营寨,虽然两军并未真正的短兵相接,丁越的部队却也是极为疲劳,因此丁越只是简单的分派了哨戒的人手,便令余下的士兵各自休息,以待来日再战。 这并不能说丁越托大或者没有才能,竟然连对方有可能的袭营之举都未防备。我众敌寡,兵力上根本不成比例,而且丁越的军队还是数一数二的精锐之师,对于训练有素的士兵来说,除非是势不可挡,否则很难形成兵败如山倒的一面倒的局面,因此丁越自然有托大的理由。 丁越所率领的士兵乃是冀州最精锐的火甲骑,与后汉中央军北营的玄甲骑、雁门的骁骑营、雍凉的黒骑军、幽州的白马卫并称天下五大强军!根本不是前些时日燕彦手下的那些新兵可以相提并论的;有了这样的精兵,即使丁越毫无防备,一旦赵平真的夜袭,平日里训练有素的士兵也会自觉的做出有效的反击。从此看来丁越的安排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若非情况紧急,赵平也不会出此下策,孤注一掷般的突袭敌方营寨,若是以往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赵平根本不屑去做。不过眼下情势紧急,留在冀州的时间越长,对赵平一行人便越是不利,因此赵平也不得不兵行险着,本着战决的原则,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寻求最大的战果;以求尽早离开冀州,这是目前最适合赵平的方法。 今夜月色明亮,为赵平的行动带来了很多不便,只是赵平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击破丁越这三千人马之后,他们就能顺利的到达邺县,然后直奔壶关,有鉴于此,赵平也只能行险。 终于到了亥时,一轮圆月挂在中天,散着清亮的光芒。赵平率领众人悄悄掩进,此时离丁越的营寨只有数百丈的距离。将手中的长刀一挥,赵平一马当先的朝丁越营中杀去。 丁越的营寨只经过简单的布置,一来是他没有充足的时间,二来丁越相信,若是赵平敢于来袭的话,他帐下的“火甲骑”肯定会让赵平偷鸡不成反蚀米。因此缺乏必要的防御手段,如哨楼、陷阱之类,拒马枪、鹿角倒是设置了不少,与营帐的相互呼应而形成了一定的防御纵深。 按照赵平事先的吩咐,士兵们分工合作,先冲出三十余骑以飞爪扯开了对方的拒马枪、鹿角,剩余的士兵随后掩杀,直接杀入了丁越的中军腹地。 三百丈的距离足以使战马达到最高的度,如擂鼓般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沉重,早在赵平动突袭时,丁越便已现了,虽然丁越做出了最正确的应对,他帐下的“火甲骑”也未有丝毫的迟疑。 只是留给他们的时间太短了,区区三百丈的距离,对全突击的铁骑来说不过是瞬息即至。大部分的火甲骑仅仅是将战马牵出,甚至还未来得及跨上战马,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便被赵平所率的骁骑营铁骑迎面杀至,眼前便只剩下寒光闪闪的刀光。 火甲骑的确是冀州最精锐的部队,虽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却丝毫不见慌乱,在丁越的统领下很快的便形成了有效的防守,加之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仅在片刻之间,便已经逐渐的扭转了颓势。 艰难的撑过了赵平的一阵冲杀,丁越率领着火甲骑已逐渐稳住了阵脚,散乱的兵力也已集中起来,正待对赵平动反击,背后突然一阵大乱!只见一只杀气腾腾的铁骑自自己的后阵以势不可挡之势透阵而入,刚刚稳定的阵型又是一阵大乱。 原来是燕彦率军杀至。这是赵平与燕彦早已商议好的计策,先由赵平率军突入丁越阵中,待丁越将战局稳定后,燕彦再趁势杀出,凭借着郑家那百名武士的强大武力,彻底冲乱丁越的阵型。赵平趁势杀回,两方夹击之下,丁越手下的士兵恐怕很难再次形成有效的反击了。 由百名郑家武士组成的锥形阵如利剑般杀入丁越阵中,身处外围的成员以长刀或长枪杀敌,而处在阵中的成员则以弓箭杀敌,互相之间配合默契,杀伤力极为惊人,仅仅是冲入阵中的那一霎那间,丁越便付出了五十余名士兵阵亡的代价! 刀枪挥舞间,即使是冀州最精锐的火甲骑也鲜有人能支持两合以上;而对方的弓箭更是如长了眼睛般,例无虚,弓弦响处,必有士兵落马,真是挡者披靡。 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丁越军自上而下情不自禁的在心里生出了一丝无力。接连不断的惨呼声、马嘶声将丁越军的士气一丝丝的抽走,仅剩下恐惧和绝望。 刀光闪烁,铁蹄隆隆,百名郑家武士如旋风般卷入丁越阵中,势不可挡。正如赵平所预期的那般,在赵平与燕彦的合击之下,特别是郑家那百名武士表现出的强大的战斗力,成为了决定这场战斗胜负的关键!火甲骑在他们强大的武力之下迅瓦解,丁越根本无力反击。看着正在自己阵中往来冲杀的敌方士兵,丁越长叹一声,把牙一咬,说道:“撤!”率领着剩余的火甲骑突围而出。 赵平与燕彦会合后,互相之间略作交代,便由赵平率领着百余骑衔尾急追。燕彦却率领着剩余众人返回营中后,拔寨启程,直奔邺县。 此战歼敌千余人,而赵平这边却仅仅付出了阵亡不足二十,伤不足百人的代价,可谓大胜!赵平的出其不意是一方面,而郑家那百名武士也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若非郑家武士强大的武力迅的瓦解了火甲骑的士气,此战的结果还尚未可知。 却说丁越,率领着新败的千余火甲骑直奔邺县而去。无疑是想借助邺县坚固的城池和城中的守军扼住赵平的去路。不过此举早在赵平的预料之中,因此赵平与燕彦交代了一番之后便率军来追。丁越不敢恋战,只得放弃了去往邺县的计划,率领着残兵往临漳去了。 至此,只需过了邺县,赵平一行人便可畅通无阻的直奔壶关。见丁越投临漳去了,赵平也不追赶,率军直奔邺县。 来到邺县城外,赵平并未惊动邺县守军,只是率军在城外休整,静待郑裕、燕彦的到来。毕竟邺县的守军还有三千余人,虽然以老弱病残居多,却也不能不做好万全的防备。 况且邺县的世家士族也有不少,当今的世家士族都或多或少的蓄有私兵,目前的情况下,赵平也不想与他们为敌,因此只在城外休整,丝毫未惊动城内的军民,若是情况危急,便可马上离开。赵平此行的主要目的是防止丁越进入邺县,如今丁越已往临漳去了,目的既已达到,赵平也就完成了任务。他当然不会仅凭手中的这百余人就去攻打邺县,加之邺县城池周围四通八达,若想到壶关仅需绕过邺县城即可。 八五 壶关 赵平、郑行二人离开众人,来到距护城河不远处的一片平地上,听着护城河水被夜风吹拂,出哗哗的声音,一轮圆月已落至西天。 在凄清的月色下,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郑行也忍不住大起感概:“终于到了邺县!距离壶关尚有百余里路程,日夜兼程的话,两日后即可到达!”说着长长的吁了口气,对赵平恭恭敬敬的抱拳一礼,郑重的说道:“一路之上全赖兄长,小弟家人、财货才得以保全,兄长高义,小弟必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赵平见他说的郑重,微笑着说道:“彦明客气了,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说着伸手拍了拍郑行的肩膀,“好了,思旷兄他们怕是快要到了,我等回去再说。”说着当先往回走去。郑行本就不善言辞,心情激荡之下更是无法成言,也只好将满心的感激藏在心中,随赵平一同往回走去。 不大功夫,郑家一众便在燕彦的率领下与赵平会合。胜利就在眼前,众人显得格外兴奋与轻松,远远的看见赵平后,郑裕兴奋的纵马赶来,来到赵平面前后翻身下马,对赵平躬身便是一揖,口中说道:“贤弟高义,愚兄铭记于心!”赵平连忙还礼,笑道:“兄长不必客气。”说着看向郑行说道:“先前彦明已经谢过小弟了。” 郑裕心情大好,闻言哈哈笑道:“仓舒高义,愚兄便是如何也不为过,待到了晋阳后,再好好谢过仓舒!”赵平正要搭话,却见燕彦引着大队人马已经到了,当下便与郑裕兄弟二人前去迎接。 燕彦与赵平二人相处时间虽短,却很是相得,燕彦对赵平不仅有着长辈对后辈的关爱,更被赵平的才能深深折服。赵平自身也不是那等恃才傲物的浅薄之人,恰恰相反,赵平为人谦恭自持,淡泊自然,绝没有一般世家子弟的自以为是以及高人一等的傲气。 只不过赵麟因为种种原因并未开宗立户,虽然官高爵显,门生故吏也是不少,却也称不上世家。而赵平为人又是谦恭,因此平时对燕彦执礼甚恭,如今燕彦来了,赵平自然要去见礼。 众人见面,也算是劫后余生,自是一阵寒暄。寒暄已毕,如何前往壶关自然是第一等要事,因此几人聚在一起,略作商议之后,决定休整一夜,来日立即上路。 其实此时已经是丑时时分,离天亮也仅剩两个多时辰,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休息好,只不过除了郑谦夫妇以及郑裕的岳母、妻子以及燕彦的夫人和郑裕兄妹之外,其余众人都不会将这点疲劳放在心上,况且早一日到达壶关便早一日安全,因此对于一早便即上路的决定众人都是支持。 第二日,九月十七,寅时刚过,众人立即上路。经过商议,将以姜志德为的莘县俘虏尽数释放,反正已近壶关,留着他们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姜志德本来以为自己已无幸理,如今绝处逢生实在是所料未及,千恩万谢的领着众人走了。 赵平等人也不多留,立即上路,绕过邺县后直奔壶关。邺县的守军可能已经通过败兵得知这一行人的可怕,因此聪明的未加阻拦,众人顺利的离开冀州。 九月十九日,经过两个多月的艰难跋涉,众人终于到达了壶关。壶关属上党郡,上党南临黄河,东临太行,乃是战略要地,壶关更是重中之重。壶关因其北有百谷山、南有双龙山,两山夹峙,中间空断,山形似壶,且以壶口为关,而得名壶关。 依山势而建的壶关险峻巍峨,两边皆是崇山峻岭,山势险要,树林葱郁,山石如犬牙交错,仅余一条羊肠小路通往并州,而壶关便坐落在这唯一的道路上,将并州与冀州的联系紧紧扼住。望着如铁雄关,郑家众人不由唏嘘感慨,终于到了!一路上的艰难险阻在这一刻似乎都随风而逝,剩下的仅有无尽的喜悦。 并州在整个北方地区具有枢纽性的地位,乃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进可攻,退可守。进则东下河北,西窥关中;此二地若下,则天下可定!守则依太行、黄河天险,纵有百万大军,想攻破这两处天险也非易事,实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统全国的秦在起统一战争之前即先行攻取魏之安邑、赵之太原、韩之上党,尽控并州全境,并以此为平台占据整个河北地区。 并州的地形基本属于盆地地形,东侧的太行山与西侧的昌梁山、中条山、黄河将并州翼护起来。地势高峻,足以俯瞰三面的并州,通向外部的几个交通孔道,多是利于外出而不利于入攻,实乃兵家必争之要地。 壶关守将乃是吕丰,吕原的同族兄弟。九诸侯乱国之时,吕原得到并州军方的支持,掌握了并州政权,之后又与并州军方达成协议,以自晋阳赵氏手中夺来的铁矿和自己手中三成的盐业换取了壶关的兵权。 看着雄峻的壶关,赵平的思绪不由飘到了一年前的晋阳流血夜。护夷中郎将林通受晋阳赵氏的挑拨,率领自己手中的三千人马意图围攻吕原的府邸,不料被军方得到消息,被秦青迎了个正着,三千士兵被尽数歼灭,就连林通本人也被秦青一刀两断,命赴黄泉。 由于赵麟暂时还不想与赵氏正式翻脸,况且还要留着晋阳赵氏以牵制四家联盟,因此赵昕兄弟二人得以保全性命;只是赵昕却因急怒攻心而至今卧床不起。晋阳赵氏的势力在并州大为减弱,军工作坊、铁矿等战略物资被军方趁机掌在手中,虽然在地方政权上还拥有一定的实力,却有大不如前。 吕丰在得知郑家一行人到达后,亲自率军出关二十里迎接,一边派出信骑,告知远在太原郡的吕原。赵平和燕彦二人不欲被人知晓,因此混在郑家武士之中,由于掩饰得当,倒也毫不引人注目。吕丰十分热情,将郑家一行人迎进壶关后便在自己的府邸大摆宴席,为郑家诸人接风洗尘。 吕原为人毫无进取之心,又将精力全部放在了与晋阳赵氏争夺并州政权之上,无力他顾;而雄心、能力都不缺乏的冀州丁绍却正与幽州王信激战正酣,因此壶关虽是重镇,却也是太平祥和,毫无军事重镇应有的紧张忙碌。 赵平、燕彦二人冷眼旁观,不由暗暗摇头,壶关武备松弛,士兵们军纪涣散,一个个精神萎靡不振,毫无战斗力可言。虽然交接当时,秦青将精兵尽皆调走,但仍不至于如此不济,比起威武雄壮的雁门精兵,这些人简直就是一群孱头。可能是太平的久了,毫无防备之心,也就是丁绍此时并无余力攻打,倘若真的生战争,这些士兵根本不堪一击,军心涣散,武备松弛的壶关必将被一鼓而下。 吕丰此人赵平也有所耳闻,虽不是什么庸才,却也有限的很,根本不可能担当如此重任,对于吕原的用人赵平忍不住大感无奈。吕氏一族作为并州有数的世家士族,经过数代的积累,自然不乏有识之士,否则也不可能屹立百年,并在与晋阳赵氏争夺并州的明争暗斗中胜出。只是壶关这等紧要的军事要塞却派了吕丰前来镇守,实在是大出赵平的预料。 吕丰表现的甚为热情,大摆宴席,就连郑锐率领的五百雁门铁骑也被好好的招待了一番,这当然是吕丰的示好之举。双方心里都明白,吕原看重的是郑家的财富,而郑家所依靠的却是吕原的保护。两家的这种依附关系很早便形成了,郑氏先祖起家时,正是依靠着吕氏一族的帮助才有今日的成就,而吕氏也依靠郑家的财力,逐渐在并州站稳了脚跟。 郑家一行人在壶关休整了三天,三天后便往太原郡的治所也是并州的中心----晋阳进。 第一卷终。 一 冬日暂聚1 时值隆冬,天气严寒,彤云密布,朔风凛凛间,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扬扬,妆得山如玉簇,林似银裹。吕原的府邸中,吕原的次子吕征正在书房中与父亲争论着什么。 吕原面无表情的靠在一张雕花软椅中,微微合上的双目中不时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吕征显然并未现父亲对自己的失望,仍在那里侃侃而谈:“父王就是太宽和了!将军权拱手让给了马焕、秦青二人,父王当年若是强硬一些,早早的将兵权控在手中,如何能形成眼下这等局面?” 显然吕征对父亲的一些做法并不满意。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军方便已经在并州隐隐的摆脱了先前受晋阳赵氏与四家联盟的掣肘之势。 如今的军方犹如睡醒了的猛虎般,任何人都无法更不敢轻视。他这个晋王之子在军方眼中根本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称号而已,军方根本不买账!他今日本想到秦青那里借几千人马护送他前往壶关,不想却被秦青一句“军力不足”便打了回来。这件事便成了他向父亲泄不满的导火索。在他看来若不是当年父亲对这些丘八们过于纵容,便不可能形成现在这种局面。 他倒是忘了去年被秦青的那一番收拾,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吕原满怀失望的睁开眼,对儿子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下去吧。”吕征正待再言,却见父亲已经合上了双眼,再也不肯看他一眼,只得恨恨的一甩手,转身出了书房,找自己的母亲诉苦去了。 听着儿子的脚步声渐不可闻,吕原疲惫的睁开了双眼,微微的皱起眉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心里泛起一阵深深的无力。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好的领导者,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没有野心!当年之所以与徐、王、祝三族组成四家联盟对抗晋阳赵氏也只是因为赵氏做事不留余地,步步紧逼,想将他们这些新兴的世家斩草除根,彻底消灭。为了自己的生存,吕原不得已才组成了四家联盟共同对抗晋阳赵氏。 依靠军方的支持,四家联盟终于将晋阳赵氏击败,自己也成了晋王,然而最大的赢家却不是他们四家联盟,而是由赵麟操控的军方。其实他心里很清楚,经过去岁的那番动荡,军方已经彻底的摆脱了受世家掣肘的尴尬地位。 军方正是看在自己没有什么野心的份上才支持将自己上位。若是自己稍有不慎,被军方抓住把柄的话,那自己一家的下场便不好说了!因此他小心翼翼,尽量平衡军方与各方之间的势力,使并州的势态始终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当然面对军方的展之势他知道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拦,他所能做的只是尽量延缓军方前进的步伐而已。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并州的军方是多么的团结,九年前自己便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如果说并州的军方是赵麟的私兵这一点都不过分。赵麟虽然早已下野,但在并州军方的号召力仍是无与伦比!可以说并州军方上至将领,下至士卒只知赵麟将令而不知君命!便是当年的细柳营恐怕也就是如此了。因此吕原早早的摆正了自己的位置,那就是绝不与赵麟、军方生任何冲突! 而如今自己的儿子却在抱怨自己过于纵然这群丘八了,这话让他哭笑不得,自己的这个儿子真能给自己惹事生非啊!吕原苦恼的揪着自己的胡须不放,他在想如何消除这个隐患,否则等自己百年之后,再也无人压制的次子必将会给家族惹来天大的祸事!还是长子稳健凝重,识得大体,从不为家族惹是生非。想到长子,吕原紧悬着的心终于稍稍的放松了一下,吕氏一族的将来都寄托在长子的身上了! 这次倒是吕原料错了,为他们吕氏一族惹来灭族之祸的偏偏却是在自己眼中稳健的长子,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长长的叹了口气,吕原决定将长子唤来,自己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撒手西归,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仔细的交待一番的! 雪渐渐的停了,行人稀少的官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十余骑远远的飞驰而来,直奔晋阳而去。十余名骑士皆是腰跨长刀,一身玄色短衣,为的是一名年约十**岁的健壮少年。 少年眼力极佳,虽然是纵马奔驰,却仍然现了山林一角处挂着扫帚的几间茅舍。山林野店,又是当地的村民所开,由于扫帚与烧酒谐音,根本不识几个字的山民便在店外挂上一把扫帚,表示这里是一处酒肆。 少年心中大喜,连忙勒住马头,身后的骑士见状纷纷停下,虽是骤然之间,动作却是整齐划一,干净利落,显然受到了良好的训练。 看着被凛冽的北风吹得荡来荡去的扫帚,少年咽了咽口水,满面喜悦的说道:“整日闷在军中,却也很久没痛痛快快的喝上几杯了!”说着少年用马鞭指着那处酒肆对身后的骑士们说道:“走,随某去喝上几杯!”说着一带马缰,便要过去。 正待行间,却被身后的一位骑士拦住:“少爷,还有十余里便至晋阳了,还是先回去再说吧。免得老爷与夫人挂心。” 那少年一听,恋恋不舍的自酒肆处收回目光,咋了咋嘴,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哀声说道:“那便走吧。”说着兀自不甘心的看了一眼那迎风飘荡的扫帚,一催战马,便往晋阳疾驰而去。 这少年正是郑行,两个多月前,郑家一行终于平安的到达了晋阳,也算是重回故土,可以说郑家的产业有两大重心,一在青州,一在并州,这两处都是后汉王朝的盐业重镇。即便是回到晋阳也不会对郑家的生意造成太大的影响。 一切安顿下之后,郑行终于得偿夙愿的进入军中。吕原看在郑家的面子上封了他一个中郎将的职位。后汉的官制基本沿袭汉制,武官的级别分为将军、中郎将、校尉三级。将军并不常置,只是军功大者,为奖其功勋,才封其将军称号;或者出兵之际,授予统兵大将各种将军称号。因此中郎将便是一般武官所能获得的最高官职了。 只是如今天下大乱,诸侯并起,这些制度已经被废止,各诸侯为了笼络人心,各种将军封号越来越多,中郎将、校尉反而成为了中下级军官的职位。 被封为中郎将之后,郑行便去了雁门,在马焕帐下效力,马焕得到赵平的托付,对郑行重点培养,短短的两个多月虽然学不到太多的东西,性格上却消磨掉了许多急躁,稳重了很多。 二 冬日暂聚2 不但是郑行,郑裕也得到了吕原的起用,被任命为王府主簿,主管并州的钱粮税收,这绝对是要职中的要职!吕原也是看在郑家与赵家的关系上才对郑家如此示好的。其实吕原在并州也做不了主,经过这一番动荡,军方的势力大大抬头,隐隐的掌控了并州的实权。赵平却仍如闲云野鹤一般,既不进入军中,也不涉足政界。这是他的性格决定的,赵平于是读书练武,闲来无事便与三两好友清谈闲游,倒也逍遥自在。 燕彦也是不欲为人所知,他本是冀州将领,毕竟身份不同,需要避嫌。于是他听从了赵平的建议,悄悄的前往雁门,以客卿的身份襄助马焕。 对于与自己齐名的名将,马焕自然不敢怠慢,况且二人年轻时曾都在新野大营效力,也算是袍泽之交,相互之间也颇为相得。武将之间本就不似文臣那般相互倾轧,为了自己的权势而不惜一切代价打压、残害对手。 临近岁末,马焕看在赵平的面子上特意给了郑行几天假期,让他回晋阳与家人团聚。郑行于是带着跟随自己同去参军的施义、许彬等家族武士中的十几人一同回到了晋阳。 回到家中,郑行自然先拜见自己的父母。郑母乍见离家已有数月的儿子,心中极为欢喜,拉着儿子的手问个不停,拳拳慈母之心,可感天地。为了不使母亲过分担心,郑行避重就轻的小心的回答着母亲的询问。见自己的儿子又比以前健壮了很多,气度也变得沉稳,郑母老怀大慰。 又拜见了姐姐之后,郑行兴冲冲的直奔府衙去见自己的兄长,不想却扑了个空,知事告诉他徐长史与郑主簿一早便与几位世家公子到城外赏雪去了。郑行听了大为懊恼,出了府衙后又往赵平家中去了,不想赵平也不在家中,门房告诉他,赵平与一干友人出城赏雪去了。 郑行无奈,只好悻悻的回到家中,见郑行孤身返回,郑谦问道:“彦明可是未见到你兄长?”郑行闷声应是,接过丫鬟送来的热茶喝了一口,顺手放在案几上,疑惑的看了那丫鬟一眼,问道:“父亲,这个莫非是新来的?” 郑谦笑道:“是,以前的家人在前来晋阳时皆以遣散,自来到晋阳后,家中人手缺乏,便重新招募了一些。” 郑行哦的应了一声,吩咐那丫鬟,“去,给我取酒来。”郑谦摇了摇头,却也不去管他,自己这个儿子大有豪侠之风,不但醉心于武艺,那些侠客们的习气也沾染了不少,比如喝酒。郑谦知道军营之中不许饮酒,这对极为好酒的儿子来说实在是一大折磨,如今回到家中,自然不会去管他。 看着抓着酒坛就往嘴里倒酒的儿子,郑谦苦笑道:“若兮可能知道思旷的去处,你若不耐烦,便去问问。”郑行闻言对父亲躬身一礼,告了声罪,提着酒坛便去找自己的姐姐去了。 来到姐姐房前,郑行敲了敲门,不大功夫便见司棋将门打开,见是郑行,司棋连忙施礼,口中说道:“见过二少爷。”领着郑行往房内走去。 临近岁末,郑若兮正在整理一年来的帐目,小茜也在一旁帮忙,郑行行礼后,便追问兄长的下落。郑若兮温婉的一笑,劝道:“彦明还是稍作休息,现在已是午时末了,兄长等人到了悬瓮山赏雪去了,这时恐怕也快回来了。” 郑行闻言放下手中的酒坛,说道:“倒也不是着急,只是在军营中惯了,稍有闲暇便有些不自在,因此就想与兄长凑个热闹。”说完突然一拍脑袋,“看小弟这记性,前些时日小弟随马将军出雁门袭击鲜卑在定襄的牧场,缴获乌兹弯刀一口,当时便想送给姐姐,不想倒是把此事忘了。”说着便起身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姐姐稍侯,小弟去去就来。” 郑若兮正要开口,让他不必如此着急,却见郑行已经出了房间,只好作罢。郑若兮虽是女子,却有一嗜好,便是收藏各种兵刃武器。当然以郑家的财力,能入得郑若兮法眼并被收藏的武器兵刃无一不是难得一见的精品。在郑家举家北上途中送与赵平的“飞星”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汉时张骞通西域,以及后来丝绸之路的形成,为当时的汉朝打通了联通东西的通路,使得东西两方的贸易往来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 乌兹弯刀便是自此时传入中原的,但由于极为昂贵的价格,而且事关一国的军事机密,因此传入中原的乌兹弯刀数量非常稀少,也只有权势熏天的大贵族才能拥有。乌兹弯刀不仅锋利,而且坚韧;更因为刀身的弧度,比之中原出产的长刀不仅是破甲能力,还是从品质上以及对战斗的适应上,无疑都要胜出一筹。 中原曾有巧匠仿制过乌兹弯刀,但仿制出来的弯刀不论是锋利程度还是坚韧程度都远远不及正宗的乌兹弯刀,据巧匠们的反复推测,最终得出结论,可能是由于矿石质量的问题。 听得弟弟缴获了一柄乌兹弯刀,郑若兮十分高兴,对一个收藏家来说,一件好的藏品永远是让人兴奋的事情!不大功夫,郑行便提着一柄长约三尺左右、弧度极为诡异的长刀来到了郑若兮房中,郑若兮从弟弟手中接过长刀后,便将全部心神放在了手中的刀上,郑行知道姐姐的嗜好,早已是见怪不怪,抱着酒坛在一边自得其乐。 郑若兮细细的鉴赏了足有小半个时辰,自司棋手中取过一方绢帕扔向半空,手中的弯刀刀刃向上,恰恰迎向自半空中坠落的绢帕,绢帕轻轻的在刀刃上拂过,顿时一分为二,轻轻的飘落在地上,郑若兮忍不住赞道:“久闻乌兹弯刀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其锋刃竟与飞星不相上下!” 郑行懒洋洋的靠在墙上,一边喝酒,一边说道:“那是当然!”郑若兮喜滋滋的将弯刀收起,问道:“彦明不是整日抱怨自己的刀不趁手,如今却为何又将如此好刀送与姐姐?” 郑行干笑一声,说道:“倒也没有其他缘故,姐姐喜欢收藏”,看到姐姐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郑行呵呵干笑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此刀小弟用着并不顺手,所以便送与姐姐,也算是物有所值。” 郑若兮摇了摇头,将弯刀收起,说道:“也罢,先前师父离开时曾言道你的武艺未达到一品之境时不可给你好刀,免得你依仗利器,而疏于武道。”郑行闻言顿时苦着一张脸,说道:“一品?姐姐饶了小弟吧!小弟又不是仓舒兄那般大才,若到一品,至少还需五年!” 三 伤情 见姐姐脸色一暗,郑行知道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人,心中大为悔恨,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姐姐对赵平一往情深,只是赵平使君有妇,姐姐心中自然是难免难过。郑行只得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是一脸的微笑,道:“不如姐姐暂且通融一下,小弟业已从军,没有好刀实在是心里没底。” 郑若兮收拾心情,微微一笑,说道:“早给你准备好了。”说着,莲步轻移,自墙边的柜中取出一柄长刀,递给了亦步亦趋的弟弟。郑行接过姐姐递来的长刀,稍一打量,顿时大喜,叫道:“龙鳞!竟是龙鳞!”说着迫不及待的抽刀出鞘,挽了几个刀花后,细细的端详起来。 这柄龙鳞也是大有来历的,虽比不上此前送给赵平的“飞星”,却也相去不远,此刀乃是三国时期魏文帝曹丕集全魏之巧匠,耗时三年方才制成,同时制成的刀共有十二柄,皆以“龙鳞”命名,传到今日,当初的十二柄仅剩下这一柄。此刀刀身狭长,只因刀身上因反复锻造而形成的鳞状花纹,故名为“龙鳞”。 郑行得了宝刀,又得知了兄长的去处,便心满意足告辞了姐姐,出去寻郑裕等人去了。 郑若兮目送弟弟离开后,脸上淡然自若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默然长叹一声,轻轻的低下了头,不由得黯然神伤。来到晋阳后,自己的父母、兄长多次在赵平面前露出想将自己嫁给赵平的口风,无奈赵平一直不为所动。 因为赵平的关系,赵、郑两家走的极近。自己经常与赵平的妻子马月窈见面,二人一般的水晶心窍,玲珑剔透,竟有惺惺相惜之情,于是自己更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意,只好将满腔的情思埋在心底,眼见自己已经年过二十,比国家规定的女子十六便可嫁人的年纪出了甚多,眼见韶华易逝,如水年华已然虚度。自古多情最苦啊!一滴晶莹的泪珠蓦然垂落,落在地上摔成无数瓣,犹如郑若兮破碎的芳心。 此时的雪已经渐渐的停了,晋阳城里城外,一片银装素裹,分外妖娆。郑行怕冻伤了马蹄,这匹马可是郑行千挑万选出来的,平时便如郑行的心肝宝贝一般!于是郑行便用皮裘将马腿齐膝裹住,连马蹄都不露在外边,示意众人不必跟随后,便直奔城外的祝家别院。 此时赵平、郑裕、徐仲、祝昭、王统、崔和等六人正在悬瓮山祝家的一处别院内围炉赏雪,一边饮酒清谈,倒也逍遥快意。赵平本不欲前来,但抹不过郑裕、崔翔二人的面子,郑裕与他是生死之交,而崔翔又是他的表哥,这二人出面赵平自然无法推辞,于是便一同来了。 赵平与晋阳的这些世家子弟们的关系并不融洽,所谓木秀于林。赵平过于优秀了,晋阳的这些世家子除了徐仲勉强能够与赵平相提并论之外,其他人与赵平一比都是碌碌之辈。说不嫉妒那是假的,因此晋阳的这些世家子都在刻意的疏远赵平,这是人的天性,对于比自己优秀的人,既然无法赶上,孤立便成了常用的手段。 而赵平又是一副不为外物所动的个性,淡泊从容,自然也不会刻意去结交。因此即便赵平偶尔与这些人聚在一起,也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除了偶尔与郑裕低声谈论几句外,便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一切事物都与他无关。 这份淡然的从容看在一些人眼里真是如百爪挠心般,嫉恨交加!这种从容是赵平经过数年的战斗,在血与火的考验中磨砺而成的;当然他过人的才识也功不可没,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那些只会清谈高议、吟风弄月的世家子弟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 王统看向赵平,极力压抑住心中的那丝嫉恨!只是他的怨念过于深重,以至于以他的心机根本难以掩藏如此深重的怨念。赵平轻轻的抬头,淡淡的将目光扫向了王统,以他的身手,对于这种恶意的目光自然敏感异常。见赵平看向自己,王统慌忙将自己的目光移开,心中却是忐忑不安,生怕赵平教训自己。 看到王统一副见鬼的模样,赵平心中好笑,着实懒得理会这些蝇营狗苟的小人,而且这种乏味的聚会其实也就是那些闲得无聊的世家子弟无病呻吟的地方,若非无力推辞,赵平根本懒得过来,摇了摇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赵平索性长身而起,负手走到院中。 作为世家,祝家虽没有所谓的当世六大世家那般显赫的地位,却也有着不容小觑的势力,特别在一年前那场与赵氏的争斗中胜出,赵氏除了地方政权之外的大部分势力虽被军方接管,但以吕氏为的四家联盟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祝昭之所以将这些人请来,其实也是存了很大的私心,一来打探众人的口风,二来也是刻意的结交赵平以及赵平身后的军方。 晋阳赵氏的势力此时已经跌倒了谷底,军方趁机将事关军队大事的军工作坊、铁矿等掌入手中,从此军方再无被掣肘之险。 当然军方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壶关的守将易位便是军方与吕氏妥协的结果;相比收获,这点小小的代价还在军方份额承受范围之内。 况且以吕氏为的四家联盟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郑氏因为赵平的缘故,已经将合作的对象慢慢的转向了军方,虽说郑氏从迹之日起便依附于吕氏,但面对强势的军方,以吕氏为的四家联盟根本有心无力,只能默许了郑氏的倒戈。 这种情况还生在四家联盟的徐氏身上,徐氏也慢慢的将家族的势力与军方联合,只是徐氏做的比较隐蔽,让人无从觉而已,与家族的存亡、未来相比,亲戚间的情义反而不那么重要了;这就是世家,为了保全宗族,什么都要让步。 四家联盟实质上已经名存实亡,成为了三家联盟。如今的并州,军方及吕原为的三家联盟二分天下。晋阳赵氏势力大减,已经无力对抗任何一方,不过晋阳赵氏毕竟底蕴深厚,虽然在去岁的博弈中因军方和四家联盟的联合打压而失利,失去了对并州战略资源的把持,但在地方政权上却也未有太大的损失,仍旧把持着一些重要的岗位,这成了晋阳赵氏东山再起的唯一凭借。 四 围炉夜话1 院中错落的几株虬曲的老梅凸出了几个花苞,衬着远近的雪色如点睛一给这有些沉闷肃杀的景色增添了几分生机。 赵平抬头望天,彤云密布,阴沉沉的,显然这雪还未下够,心中不由有些担忧,这场雪已经下了七、八日了,再继续下去,百姓的房屋恐怕难以承受,就连鲜卑的牛羊也要冻死大批。 如此一来,来年开春鲜卑便会兴兵犯境,抢夺粮食。近几十年来,鲜卑甚少能够成功的突破雁门防线进入中原,但这并不能阻碍他们继续出兵,鲜卑每年都会如一个疯狂的赌徒一般,明知事不可为,却偏不肯放弃。 当然赵平并非怯战,只是每场战争下来,所耗费的钱粮都不是小数,以并州一州之力根本支持不了这种耗费。只要鲜卑不灭,战争便不会休止,受苦的最终还是百姓。“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这是文人士子们一脉相传的忧国忧民的胸怀。 想到此处,赵平忍不住长叹一声,看来是时候开始限制鲜卑与中原的盐铁贸易了!以前盐控制在吕氏手中,铁却控制在晋阳赵氏手中,因此即便是赵平有此想法也无法实施;如今却不同,并州七成的铁矿现在都控制在军方手中,盐也有三成的产量被军方控制。说是由军方控制,其实与赵家直接控制没有什么区别。 因此,赵平的提议若是得到通过,实施起来便会简单很多。只是此事牵连甚广,须得从长计议,况且也仅仅是自己的想法,还未得到祖父等人的支持,一切还要等到与祖父等人商议之后才见分晓。 赵平正思索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郑裕。经过数月的官场历练,郑裕少了几分温文,却多了几分干练。 在王府主簿一职上,郑裕极是称职,与徐宣、徐仲父子二人将并州民政打理的井井有条。郑裕将身上的皮裘一紧,对赵平歉然一笑,说道:“都怪愚兄将仓舒拉来,竟忘了仓舒素来不喜这等应酬。” 赵平淡淡的一笑,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株老梅,说道:“兄长多虑了,非是小弟不喜,只是担忧这积雪成灾啊!我并州民生本就凋敝,若果然生雪灾,恐并州无力再无余力安置灾民!况来年开春,鲜卑必将进犯,战事一起,又将劳民伤财,于国于民皆非幸事!” 郑裕闻言,脸色越来越是凝重,等赵平说完,郑裕已经是一脸的严肃,看着赵平叹道:“还是仓舒远见!若非贤弟提及,愚兄便忽略了,诚如贤弟所言,这雪若是再下便真的成灾了!”说着便急匆匆的往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让贤弟这一提醒,愚兄却是无心游玩了,也罢,这便与文景回去,与王爷一同商议出个对策才是道理。” 赵平对此不置可否,目光仍然注视着那株老梅,一动不动。不大功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纷纷响起,郑裕等人便纷纷来到院中。 徐仲二人躬身对相送的祝昭等人说道:“在下与仓舒、思旷先走一步,诸位莫怪!告辞!” 赵平此时也转过身来,对表兄崔和说道:“表哥不回去么?”崔和点点头,施了个眼色给他,口中说道:“某对祝兄家的这所别院十分喜爱,便多留片时,也好赏玩一番此间美景。” 赵平点了点头,与众人告别后便偕同郑裕、徐仲二人回城去了。 大雪封山,山路越的难行,三人于是牵马步行,齐膝深的积雪使几人的度大减,若只有赵平一人倒还好说,毕竟赵平武艺高强,这种程度根本不会放在他眼里;但郑裕、徐仲二人都是文弱书生,特别是郑裕,本来就体弱。因此足足一刻钟之后,三人才走了不过一里。 郑裕气喘吁吁的说道:“先前上山时竟未觉出这山路是如此难行!” 赵平闻言不由失笑,说道:“思旷兄这话说的有道理!先前上山时我等乃是心有所求,乘兴而来,故未觉山路难行;此番下山却是我等心有所忧,所谓欲则不达,心急之下当然觉得山路难行。” 徐仲在一旁听了二人的对话,对赵平的话大为赞赏,笑道:“仓舒此言说的透彻!”三人如此有一句没一句的边说边行,倒是不觉得如何难行。 如此又过了一刻钟左右,山脚已然在望,已经能够看到官道上稀疏的行人。郑裕长长的松了口气,笑道:“终于下山了!” 赵平目力过人,突然指着一个骑马奔驰的身影,对郑裕说道:“彦明来了。”郑裕闻言摇头一笑:“在军营磨练了这些时日还是未改掉他毛躁的性子。” 三人正说着,郑行已然来到几人面前。郑行飞身下马,将马缰往马鞍上一搭,对郑裕等三人躬身施礼,一边说道:“见过三位兄长。” 郑裕上下打量着弟弟,经过在军营中数月的磨练,气度倒也沉稳了许多。郑裕微微的点了点头,问道:“彦明不在军中好好效力,为何返回?” 郑行哈哈一笑,说道:“小弟便知道兄长会如此问!是将军大人特地准小弟回来过年的!” 郑裕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哦”的应了一声,说道:“那边走吧,有话路上再说也不迟!” 几人纷纷上马,沿着坚硬湿滑的官道往城中赶去。冬日短促,再加上天阴欲雪,还未到申时,天便已经黑了,几人加紧赶路,终于在申时三刻时分回到了晋阳城。 郑裕对赵平、徐仲二人说道:“在山上时仓舒担心积雪成灾,此言倒提醒了愚兄;不若文景、仓舒同至寒舍,一同商议一番,明日也好尽早报与吕大人。不知二位贤弟意下如何?” 赵平想到了对自己一往情深的郑若兮,心中一阵心虚,便要开口婉拒,不想却被郑行看出了破绽,趁他还未开口时抢先说道:“不错!不错!二位兄长请!” 徐仲倒没什么,他也颇为忧心此事,闻言欣然应诺;赵平心中苦笑,却也无法推辞,只好答应。其实他对郑若兮也是颇有好感,只是心有顾虑这才强自抑制。自己已经娶妻,而且夫妻之间感情甚笃,贸然再娶却是对不起妻子;而且郑若兮嫁过来却只能做妾,这样一来岂不是亏欠了郑家? 书友群:4177516,喜欢本书的朋友可以加一下。 五 围炉夜话2 郑家虽然只是商人身份,但如今天下大乱,那些由世家标榜的,为世家服务的等级制度似有崩塌之势。一些有见地的世家已经开始逐步提高自己势力范围内有才之士和士子文人的身份地位,对他们大力招揽,毕竟人才难得,在这个动荡的局势下,招揽到足够多的人才便占了几分先机。 如郑家这般富甲天下的商界巨鳄,更是在那里都炙手可热、为各方势力竞相招揽、礼遇的家族。赵平若是娶了郑若兮,稍有个处理不好,就可能给双方家族的关系造成无法弥补的裂痕。郑家的财力以及在鲜卑的商路都是目前军方不可或缺的助力,赵平可不想因为自己而给双方造成损失,因此只能这样拖着。 郑行见状,对几人抱了抱拳,说道:“小弟先行一步,也好回去安排一下。”说着打马便走。赵平只得硬起头皮,与郑裕、徐仲二人同往郑家去了。郑行一马当先,远远的甩开了赵平等人,往家中赶去。 郑裕叹了口气,叹道道:“仓舒……”却再也无言。自己的妹妹对他一往情深,自己这个兄长看在眼中自然要给妹妹做主,只是郑裕乃是谦谦君子,不想将好友逼得过甚,况且这种事若是过于急切反而不好,因此每次也只是略略提起,见赵平无甚反应也就作罢。过了年妹妹便已经二十岁了,却是再也拖延不起! 却说郑行,回到家中之后,将赵平、徐仲二人要来的消息禀告了父亲,郑谦见是年轻人的事情,吩咐了一番后便自行回了后堂,将空间留给了众人。 郑行送走了父亲,便是一阵忙活,无奈他为人大大咧咧惯了,安排起这样的事来竟是好一阵手忙脚乱,无奈之下只得将姐姐请了过来。 郑若兮心思细密,将偌大的家业都打理的井井有条,面面俱到,这点小事当然难不倒她。一会功夫便准备停当。由于几人是议事,因此郑若兮将地点选在了兄长的书房中,只是安排了几盘精致的点心和一些清淡的菜肴,又亲自烫了一壶黄酒。临走时吩咐丫鬟将火盆中的竹炭燃起,不大功夫书房中已经温暖如春。 郑若兮满意的点点头,领着丫鬟们出了兄长的书房,却见弟弟一手提了一坛酒兴冲冲的走来,身后跟了几个提着食盒的仆人。 见到姐姐,郑行咧嘴一笑,说道:“这大冬天的,岂能无酒无肉?” 郑若兮不由得哭笑,说道:“兄长他们有事商议,你便别在这里添乱了。” 郑行闻言讪笑着说道:“就算是有事相商,总不能不吃饭吧?” 郑若兮瞪了弟弟一眼,嗔道:“我已经准备了一些黄酒,你就别忙活了,酒这东西,多饮大是伤身;况且误了兄长等人的事情该当如何?” 郑行只得投降,说道:“小弟自己喝这总可以吧?” 郑若兮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随你吧。”她也清楚自己这个弟弟嗜酒如命,凭自己是劝不住的。这个时候兄长等人也快回来了,为了避免与赵平见面时的尴尬,郑若兮当下也不再管他,领着丫鬟径自回房去了。 郑行吩咐仆役将酒菜放好,便来到大门处迎接郑裕等人。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黑沉沉的阴云笼罩着天空,分外的沉闷压抑,北风如刀锋一般,呼啸着卷过。 不大功夫,马蹄声传入郑行耳中,郑行连忙吩咐仆役准备,自己也下了台阶等候。远远的便看到郑裕等三人骑在马上慢慢的走近。 将马匹交给仆役后,几人联袂到了郑裕的书房中,将披风解下,早有丫鬟给他们挂起。郑裕邀请赵平与徐仲落座,“我等边吃边谈如何?” 郑行闻言便命几个丫鬟退下,自己当起了小厮,给几人把酒斟满。郑裕看了看一边的两大坛酒,笑道:“彦明不必管我们,你自己随意。” 郑行便不再客气,一把抓过一个酒坛,拍开泥封,便旁若无人的喝将起来。 赵平看了看有些呆涩的徐仲,便举杯相邀,说道:“文景兄想必不知,彦明海量,千杯不醉!” 徐仲尴尬的笑道:“倒是愚兄少见多怪了。”说着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忽然门环响动,几人转眼看去,却是司棋。司棋手里端着一个偌大的银质托盘,盘中却是几色鲜果,在这种天气里竟然还有这等时令果品,不由得令赵平和徐仲大开眼界,特别是徐仲,口中啧啧称奇,一副稀奇的样子。 郑裕见状微微一笑,对二人说道:“文景和仓舒真是好口福,愚兄也沾了你们的光了!”却是将徐仲、赵平二人说的一头雾水。 郑行一边帮着司棋将盘中的四色果品摆好,一边解释道:“两位兄长有所不知,家姐不知从何处学来的法子,说是什么‘温室’,即便是冬天也能吃上秋夏才有的果品!只不过颇为耗时费力,而且也收不了多少!” 司棋接过郑行的话头说道:“几位少爷好福气呢!这可是第一批,除了给老爷夫人还有赵家少爷府上送了一些之外,全在这里了,就连我家小姐都没舍得吃呢!” 众人看着盘中颜色鲜艳欲滴的果品,都是大开了眼界,纷纷称赏不已。郑行忽然抬头,见司棋仍站在那里,不由说道:“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即可。” 司棋对郑行一福,眼角轻轻的瞟了瞟赵平,说道:“小姐吩咐过了,几位少爷都是尊贵的人,哪能做这等粗活,因此吩咐奴婢过来伺候。” 郑行顿时明白,呵呵的笑了起来,连声说道:“如此最好!” 几人慢慢的将话题引到了这连日来的大雪之上。赵平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这场雪若继续下下去,则必然引雪灾!而雪灾的后果则很难预料,房屋倒塌、人畜冻死冻伤是根本无法避免的从此而引的一系列民生问题则是重中之重。而且并州若是生雪灾,鲜卑更是不能幸免,只会比并州的更加严重! 论起国政民生,郑裕与徐仲二人都堪称大才,但论起对大局的分析与把握,二人却是不及赵平。想了半天,徐仲也想不出若真的生雪灾,鲜卑将会如何行动,无奈之下只得将问题抛给了赵平,忧心的问道:“依仓舒看来,若鲜卑生雪灾,彼将如何应对?” “来年开春并州便要面对鲜卑的大军了。”赵平肯定的说道。 郑裕、徐仲二人闻言一惊,连忙放下酒杯,追问原因。 郑行听到之后,却是双目放光,大声说道:“尽管放马过来!管教他们有来无回!” 郑裕低咳了一声,瞪了弟弟一眼,说道:“不可妄言!” 郑行无奈的低头认罪,郁闷的只能闷头喝酒。 本书纵横中文网,转载请注明。 六 围炉夜话3 赵平面色沉重的说道:“虽然鲜卑无力支持多线作战,但经一个冬天的休整,倒能恢复不少。经过雪灾的肆虐后,草原上的牛羊定会大量冻死!如此一来,堪称鲜卑命脉的牧业必定遭受重大打击;为了缓解国内的危机,鲜卑只能四处劫掠。” 说到此处,赵平长叹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而与鲜卑相邻的突厥同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鲜卑即便是大军出击,也是无法得到有效的补充。而丁零、昆坚二国国力早已被经年的战争耗费了十之**,鲜卑若是将二国攻下,非但得不到补充,反而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战后的重建,以稳固自己的统治;此举更是得不偿失,因此鲜卑也不会对丁零、昆坚用兵,只会保持小规模的局部战,使二国疲于应付,而无力恢复国力,展民政。因此并州便成了鲜卑唯一的选择!” 赵平侃侃而谈,毫不避忌将自己的一番见解和盘托出,反正都是自己的好友,根本没有避讳的必要。 听了赵平的分析,郑裕、徐仲二人一时失语,震惊异常!虽然皆知赵平所言非虚,却又从心里不愿赵平的推测成为现实。二人如今掌管着并州的民政,比任何人都知道并州目前只能用千疮百孔来形容。 土地被大大小小的世家兼并殆尽,平民纷纷破产,沦为这些世家的附庸,登记在册的土地只有立国初的五分之一;其余的土地皆被世家以各种手段侵吞,成为私产。数百年来,并州的人口大有增长,从立国初的仅百万,到如今的三百余万,然而收缴的赋税却还不及立国初的一半。 那些世家大族只管拼命搜刮民脂民膏,却完全不顾百姓的死活。若是真的生雪灾,根本不能指望那些世家士族对依附于自己的百姓做出安置。因此只能从早已匮乏的府库中拿出钱粮救济,然而究竟会有多少救济的钱粮真正的分到百姓手中呢?郑裕与徐仲都不敢保证。 至于战争,郑、徐二人倒也不太担忧,最近的数十年中,鲜卑虽然日渐强盛,而并州却日渐疲敝,纵然在这种此消彼长的情形下,鲜卑也从来没有在并州占到一点便宜,每次兴兵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特别是最近的两次战斗,鲜卑都是大败亏输,鲜卑六镇中的平城大营在这两次战斗中损失惨重,如今仅剩下了一个空壳。 因此对于可能生的战争,郑、徐二人一致认为并不足惧,只要有足够的补给,肯定是以并州的胜利而告终!然而头疼的却是补给问题,并州即将陷入空前的危机当中! “呃,仓舒----”郑裕在心里组织着合适的言辞,正待试探一下赵平的口风,若是仅靠军方自己,能否持久的抵御鲜卑的攻击,毕竟如今的军方不仅掌握着并州七成的铁矿和三成的盐业,粮草方面也因马焕在雁门实行的开荒政策而有所富余。却被弟弟抢过话头:“那依兄长之见,鲜卑会派出多少人马?” “若真是如此,鲜卑至少会抽调十万以上的部队进犯。”赵平在心里默算了一番,肯定的说道。见郑行将话题扯远,郑裕索性将自己的话题打住,毕竟自己将要问及的事关一个家族的核心机密,不论赵平回答与否,都给双方的关系埋下了不和谐的因素,还不如就此打住,如此一来双方都留有余地。 “能有这么多么?”郑行疑惑的问道,“鲜卑六镇中的平城大营已经被兄长两仗打残,原本的八万人马至今仅剩不足三万人;拓跋寿的盛乐大营更是兵力更是空虚,前年一战被兄长歼灭了近两万人,虽然得到了及时的补充,但又被鲜卑王庭先后抽调了八万人马前往其西北前线,抵御突厥的进攻。” 说到此处,郑行举起酒坛,也不用酒杯了,直接对着酒坛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用袖脚摸了摸嘴接着说道:“如此算来,鲜卑南线的盛乐、平城二营仅有不足五万人马;北线的乌兰、彦岭二营既要保持对丁零、坚昆二国的压力,那便不克分兵;至于其西北前线的燕然、金微二营面对逐渐强盛的突厥,自身都已难保,更加不可能分兵!如此一来鲜卑如何能聚集十万人马犯我边境?” 赵平看着郑行,满意的点了点头,赞道:“彦明长进了!看来数月来在军营之中得到了很大的锻炼!能将军情分析到如此地步已经颇为不易了,还望彦明再接再厉!” 郑行赧然一笑,罕见的脸上一红,支支吾吾的说道:“兄长夸奖了!嘿嘿夸奖了!”嘴上虽如此说,心中却是大为得意!毕竟能得到赵平的夸奖是非常难的。 赵平正色说道:“非是夸奖,彦明确是长进了!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彦明至少已做到了知彼。虽然仍有所遗漏,却也殊为不易!” 郑裕听到赵平称赞弟弟,心中大是高兴,附和道:“仓舒说的不错,彦明还需再接再厉!切不可骄狂浮躁!” 郑行嘿嘿一笑,说道:“是,多谢二位兄长的教诲!”说着恭恭敬敬的站起来分别对二人躬身施礼。坐下后,郑行接着问道:“兄长如何算出鲜卑可召集十万人马?还请兄长不吝赐教!” “彦明方才的分析不错,只是还忽略了几点。”赵平端起酒杯,一边的司棋连忙殷勤的为他斟上酒,赵平对她点头示谢,微笑着说道,“其一,鲜卑王庭的金狼卫一直未曾出动!金狼卫有五卫,共三万人,乃鲜卑最精锐的兵马!专门负责拱卫皇室,轻易不动。” 郑行闻言眼中一亮,急道:“小弟倒是听说过金狼卫之名,无奈却仅仅是闻名而已!不知兄长与他们交过手没有?” 赵平微微的点了点头,面色一肃,泛起了一丝异色,沉声说道:“不错,赵某曾被其追袭数千里!费尽心力,才得以侥幸逃脱!” 郑裕、徐仲、郑行三人以及一边的司棋闻言大惊! 郑裕心思玲珑,转念间便想到了此事的前因后果,不禁问道:“莫非是仓舒前年深入鲜卑腹地,截断其粮道之时,而与之交锋的?” 赵平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却是默然不语。郑裕知道他又想起了些长眠于异国他乡的勇士,以及那那惨烈的战斗,因此也不再多言。 郑行此时却十分的后悔,暗怪自己的多嘴,提起了赵平的伤心事。 七 围炉夜话4 司棋乖巧的为赵平倒了一杯热茶,轻声说道:“少爷您请喝茶。” 赵平强自平复了心中纷乱的思绪,对郑裕、徐仲歉然说道:“小弟失态了,请兄长莫怪!”说着哈哈一笑,长身而起,缓缓的踱了两步,沉声说道:“赵某虽被他们围堵的狼狈,却总算未辱使命!” 说着看向郑行,目中充满了鼓励之意,续道:“金狼卫是其一;其二便是乌兰、彦岭两镇!这两镇约有十五六万人马,丁零、坚昆二国已是强弩之末,根本不需投入如此之多的兵力,因此自这两镇至少可分出五万人马!彦明可明白了?” 郑行连忙站起来躬身施礼,表示受教,“敢问兄长,若是如此,鲜卑会采取何种方式作战?” 赵平点了点头,说道:“问得好!彦明既有此问,必然有所考虑,不知彦明之见如何?” 郑行挠了挠头,嘿嘿的笑了几声,却是有些迟疑,赵平见状,鼓励道:“彦明尽管说来!” 郑行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小弟认为鲜卑会兵分两路,分别进攻幽并二州!并州的雁门,幽州的上谷、渔阳将是鲜卑的主攻之地!” 赵平点了点头,说道:“雁门、上谷、渔阳分别是并州、幽州的门户,紧紧的扼住了鲜卑南下的门户!鲜卑若想兵进中原,则此三地必下其一!只是上谷、渔阳二郡不仅地势险要,更有长城翼护,实是易守难攻之地,而且鲜卑一族自从拓跋鲜卑一统后,已经基本放弃了对幽州的进犯;毕竟上谷、渔阳二郡乃是与前东部鲜卑相邻,拓跋鲜卑刚刚统一,还无余力对夺来的大片东部鲜卑领土进行经营,只任其间的牧民自生自灭。并州地势也远比幽州险要!鲜卑攻下并州之后,进可功,退可守!还有一点,并州的盐铁等矿产十分丰富,而幽州却无此优势!因此,鲜卑只会选择并州作为南下我中原的突破口!” 说到此处,赵平话音一顿看向郑行,郑行听的连连点头,赵平对他鼓励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当然这是在正常的情况之下,鲜卑若想南下中原,必须稳扎稳打!从雁门寻找战机。” 看着众人一脸的沉重,赵平为了缓和一下沉重的气氛,示意司棋给众人把酒满上之后,举起酒杯,极为难得的说了几句豪言。赵平为人冷静自持,从不多言,如今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也只好破例,“诸位不必如此!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我并州民众戮力同心,料那鲜卑也无法攻破!” 郑行拍案而起,亢声说道:“兄长此言有理!我朝虽已名存实亡,却也不是区区异族可以任意宰割的!”郑裕、徐仲二人闻言纷纷点头。 赵平却道:“这却要看我们的实力如何了!若是我们兵强马壮,国富民强,自然不惧鲜卑的进犯;若是我们士民离心,国弱民疲,即便能守住鲜卑的几次进攻,但消耗下来,最终也只能以失败而告终!因此最终还是要富国强兵!” 赵平说的兴起,索性也不落座,将手负在背后,一边来回的踱步,一边抒自己的见解。赵平为人淡泊自持,从不多言,甚少有这般意兴遄飞,恣意飞扬的时候,今晚却是放开了心怀,畅舒己见。 赵平对郑裕、徐仲二人拱了拱手,说道:“二位兄长如今执掌并州民政,并州如今民生如何、岁入多少二位兄长定然清楚,当知我并州已然是将行就木,岌岌可危!” 郑裕和徐仲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徐仲站起身来,说道:“仓舒所言极是!其实不只是我并州,其它地方同是如此,可谓民不聊生!国已不国!” 赵平闻言微微一笑,“小弟对此倒是有所了解。其实最根本的问题乃是土地被世家大量兼并,百姓失去土地后只得依附于世家。而我朝役法乃是按人头收取赋税,百姓们既无土地,糊口都难,却如何能支持繁重的徭役?” 郑裕与徐仲对视一眼,皆对赵平的洞察感到叹服。郑裕点点头,叹道:“仓舒所言正中要害,目前的确如此,世家士族们越来越富有豪奢,而国家和百姓则是越来越穷困。长此以往,却如何抵抗鲜卑?” 几人顿时无言,这是现实,若想改变这种情况,便只有那世家士族们开刀,当务之急便是将他们通过各种手段兼并的土地收归国有,但这肯定会引起世家的强烈反对。一个处理不当便会引起时局的动荡,甚至有可能引世家与官府之间的武力冲突。 世家们若是联合起来,实力实在是不容小觑!这些世家都蓄养着大量的私军,一些实力强大的世家甚至还招揽了大批的江湖武士,这些人的加入,使得世家的实力更为强大!即使军方介入,想要清除世家这颗毒瘤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况且徐仲、赵平两家在并州都是排得上号的世家大族,郑裕家虽然是商人,但这些年来郑裕的二叔郑诤在并州兼并的土地也是不少,即使比不上徐家,也肯定比赵平家多。人 就是这样,一旦关系的自身的利益,便有些放不开了。毕竟这世上大公无私之人又有多少呢?不过赵平终究还是拿得起,放得下,心怀国家,况且他也明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若是国破家亡,那么一切都是虚的。 当下慨然说道:“二位兄长若能拿出一个章程,小弟便禀明家祖,赵家除了家族的封地外,其它土地半分也不会留!” 赵平这一表态,倒让郑裕、徐仲两人有些为难了,他们虽然也想如赵平这般掷地有声的表明姿态,但家族的事情毕竟不是他们所能左右的。他们二人的家族比赵家复杂的多!赵平三代单传,根本没有所谓的嫡、庶之分,赵家的一切甚至包括他岳父家族的一切都是他的,他自然能做的了主。郑、徐两家却要复杂的多,经过百余年的展,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即便是家主也无权决定任何事情,一些大事还是需要方方面面的势力表决之后才能实施。 正当郑裕、徐仲二人为难之时,只听郑行瓮声瓮气的说道:“几位兄长怎么越扯越远?”原来郑行在一旁听得云山雾罩,实在有些不耐,便忍不住开口。 八 围炉夜话5 郑裕、徐仲二人在心里长长的嘘了口气,虽然有些汗颜,但却实在无法应和赵平那一番豪言,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事关家族利益,根本没有他们置喙的余地。不过二人终究不是那等口是心非、自私自利的小人,因此面上都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看向赵平的目光也有些闪躲。 赵平心中好笑,却也不再多说。 郑行见几人终于不再纠缠方才的话题,便急急的询问赵平:“兄长,依你之言鲜卑似是不会进犯幽州。”赵平笑道:“非也,若是鲜卑以攻城略地,占领中原为目的,则必从雁门进攻!若仅是为了应付雪灾,劫掠粮食,则幽并二州都将是他们的目标。” “哦!”郑行恍然大悟,“小弟明白了,如此一来我军只需紧守西陉关,使鲜卑无机可乘,他们自然便会退兵!我等倒是可以乘机出战!反算他们一着,兄长说是也不是?” 赵平赞赏的看着郑行,说道:“彦明能如此想倒是不枉在军中锻炼了一番!只是彦明却忽略了一点。”说着鼓励的看着郑行,期待他能够得出答案。在大多数的时候,循循善诱比直接告知对方答案更能人深省,而且还能锻炼对方的思考能力。 郑行闻言不由陷入了苦思之中,赵平微微一笑,举起酒杯,对郑裕、徐仲二人说道:“二位兄长,我等喝酒。” 郑裕、徐仲此时仍有些尴尬,见赵平举杯相邀,连忙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赵平自然不会继续方才的话题,却也不能冷场,那样的话倒是显得自己小气了。 因此赵平微笑着对郑裕说道:“彦明在军营中不过两月有余,便有如此长进,实在是可喜可贺!” 郑裕对兄弟的进步也从心里感到高兴,毕竟在这个乱世之中,多一分本事就多一分保证,不学无术的人在那里都不可能得到生存的机会。而弟弟并未辜负家人的期望,实实在在的取得了进步,这真是难得的好消息,一向练武成痴的弟弟竟然也对武艺之外的东西生了兴趣,这着实是一件好事!再听到了赵平的夸赞,顿时高兴的合不拢嘴,不过仍是连连推辞:“仓舒谬赞了,谬赞了!” 花花轿子人人抬,徐仲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虽然他和郑行并不熟悉,但并不妨碍他对郑行的称赞。看得出郑裕对弟弟很是关心,听到一句小小的夸奖便高兴异常。 郑行不断的在心里思索着自己到底忽略了那一点。能够细心的思考问题对他而言便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一下子让他考虑这么多还真是难为他了。想了半天后郑行终于放弃,苦着脸说道:“小弟想不出来,还请兄长赐教。” 赵平也知道一些事情不能过于着急,所谓欲则不达,还是需要慢慢开导才是,因此微笑道:“彦明能够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若是生雪灾,鲜卑的战略将以抢夺粮食为主,战斗方式也将一改此前以攻城略地为目的的阵地战。鲜卑大军将会不惜代价的越过太行山,侵入并州;至于幽州,则更为简单,只需绕过长城守军即可。之后将大队兵力化整为零,凭借鲜卑骑兵的机动力,遍地开花!” 郑裕、徐仲二人听到赵平如此说,不由得大惊失色,徐仲连声说道:“如此一来,我军根本难以应付!这可如何是好?”一边说,一边焦虑的走来走去,似乎鲜卑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一般。 赵平看着不知所措的徐仲,心中有些感叹。徐仲还是缺乏历练,遇上这点小事便手忙脚乱,还不如郑裕来得轻松。不过赵平也能够理解,毕竟徐仲从未接触过与战争有关的事务,战争对他这样的世家子弟来说是很遥远的事情。况且他们这些新兴的世家很少是靠武勋起家的,因此在对家族子弟的教育上,对于军事方面的教育便有些不足。 看着徐仲一副彷徨无策的模样,赵平笑道:“兄长不必担忧!雁门北部群山环绕,又有长城横亘与边境之上;鲜卑若想大举进入并州,只有强攻西陉关一途。既然鲜卑是以抢夺粮食为主,则肯定不会大举进攻西陉关,只会派出游骑,越过横亘在边境上的云中山、吕梁山等山脉,抢掠一番之后便立即退却。除此之外某还想不出鲜卑还有何策可用!” 徐仲这才稍稍的放下心来,却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担忧的说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郑裕听的也是连连点头。郑行对兄长与徐仲的表现似乎颇为不满,手里的酒坛都未来得及放下,便“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奋然说道:“有何好怕的?别说这些年来鲜卑从未赢过,每次犯边都是以失败而告终,就算鲜卑集全国之兵,也无法攻破雁门!” 说到此处,郑行豪兴大,举起酒坛便往嘴里倒去,待他喝够了,用袖子摸了摸嘴,“嘿嘿”一笑,接着说道:“就怕鲜卑蛮夷不来,否则定让他们知道厉害!” 郑裕怕兄弟言多有失,急忙喝道:“彦明,不可妄言!” 郑行见哥哥有些不豫,连忙陪笑,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却再不敢多言。 司棋在一边却是忍俊不禁,“嘻嘻”笑道:“几位少爷想的过于长远了吧?这几天来虽然一直在下雪,但也还未到成灾的地步呢,几位少爷便在这里商议对策却是有些早了!” 经司棋这么一说,赵平等人恍然大悟,不由相视苦笑,他们的确是想的太多了,这场雪虽然下的大,但还远远造不成雪灾的后果。现在讨论若是生雪灾,来年如何应对的问题的确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郑裕笑道:“多亏司棋提醒,否则我等还不知要担忧到何时呢。”说着举起桌上的酒杯,说道:“天色已晚,愚兄也不多留了,且满饮此杯,我等来日再聚!”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赵平、徐仲也纷纷将杯中酒饮尽,便纷纷告辞离去。 郑裕兄弟二人殷勤的将赵平、徐仲送至门外,果如司棋所言,天色虽然仍是阴沉沉的,雪却已经不下了,云层也了许多,寒气也大了起来,似乎便有放晴的趋势。目送着赵平与徐仲二人骑马离去后,郑裕对兄弟说道:“早些休息。”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中。 郑行躬身施礼,恭送兄长离开后,也回到了自己房中。 九 情伤 却说司棋,她所谓的伺候其实是另有目的,主要是为了赵平。对赵平多几分了解,然后对症下药,自家小姐嫁入赵家的希望便多了几分,今晚的效果在司棋看来还是不错的。因此她等赵平等人离开后,也兴冲冲的回了郑若兮的住处。 郑家在晋阳的居所虽没有在昌邑的奢华,却也是占地颇广,雕梁画栋的气象不凡。郑若兮的绣楼在与郑谦夫妇的住处同在后院,仅仅隔了一个不大的花园。司棋回来时,郑谦夫妇那里却已经是漆黑一片了,司棋不敢大意,轻轻的敲开了院门,门房值守的仆妇轻手轻脚的打开院门后,司棋来不及客套,一溜小跑的跑回了房中。 郑若兮身披狐裘,正在专心致志的核查帐目。灯下观美人自有一番不同的韵味,在灯光的映照下,郑若兮的面容更加柔和,少了几分清冷,却多了几分慵懒;凝眉静思的样子如一泓幽泉般澄澈怡人,长而微翘的睫毛随着一眨一眨的眼睛画着优美的轨迹,使人不禁沉浸其中;挺直的瑶鼻表明主人有着坚强的个性。 见司棋蹑手蹑脚的推门进来,正在一旁打着下手的小茜连忙将食指竖在嘴边,示意司棋不要惊动自家小姐。可能是遇到了难处,郑若兮微蹙峨眉,纤纤如玉的左手下意识的轻轻拨动着手边的算盘珠,玉石雕成的算珠出清脆的声音,与如玉般的玉手交相辉映;右手却轻轻的托在下巴上。 司棋虽然尽量放轻了自己的动作,但开门的那一霎涌进的一股冷风还是惊动了若兮。 司棋轻轻的关上门,冲着若兮一笑,说道:“几位少爷已经各自回去了。”郑若兮轻轻的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看桌上的账本。司棋几步来到桌前,轻轻的将若兮面前的账本合上,劝道:“都这么晚了,小姐还是别看了,小心身体!” 小茜见了司棋的动作,连忙将桌子上散着的账本、笔墨、算盘等物收拾整齐,径自到火炉上将一直温着的一个茶盏捧到若兮面前,说道:“小姐,喝点参茶吧!这可是上好的高丽参呢。” 郑若兮轻轻的拿起茶盏,捧在手中,眼睛却看向司棋。司棋明白自家小姐想知道什么,嘻嘻一笑,问道:“小姐知不知道鲜卑的金狼卫?” 郑若兮闻言,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肃容问道:“你是如何听说这金狼卫的?”司棋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看了看小茜,若兮一副凝重的样子,而小茜正睁大了眼睛,期待的看着自己,当下便不敢再卖关子,轻声说道:“赵家少爷说的。”说到这里偷眼看向郑若兮。 果然若兮听到是赵平后,黛眉微皱,面露幽怨之色,却只是一闪而逝,马上将目光投注在司棋身上,关切的问道:“不知仓舒可否说起此事的前因后果?” 司棋点了点头:“倒是未曾细说,赵少爷只是说前年时他深入鲜卑截断对方粮道时,曾被金狼卫追袭数千里,好容易才得以脱身!奴婢听的也是一头雾水呢,可惜赵少爷提到此事时似乎心情不佳,便不曾说将下去。小姐也知道这金狼卫么?” 郑若兮凝重的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金狼卫是什么。如今郑家的生意几乎全部由她来负责,而郑家的主要客户便是鲜卑人,因此她对于鲜卑的了解即使比不上整日与鲜卑厮杀的马焕,也绝对不会差多少! 金狼卫乃是鲜卑王庭最精锐的部队,除了负责拱卫鲜卑王室的安全之外,一般时候都不会轻动。在鲜卑,金狼卫三个字代表的是鲜卑一族的荣耀!它的地位已经远远的出了一支军队应该有的地位,成为了鲜卑人的精神象征,不败的神话! 结合司棋的只言片语,再加上自己家族中留在鲜卑的眼线传回的消息,郑若兮很快便想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前年秋天鲜卑、羌族组成联军,进攻雁门时,赵平率三千士兵突入鲜卑腹地,截断鲜卑的粮道。结果赵平率领的这三千人成为了鲜卑的梦魇,袭杀运粮鲜卑部队之余还抢掠牧场,破坏鲜卑民众的聚居地,将鲜卑搅得动荡不安,纵横千里不败;鲜卑朝野上下震动,鲜卑皇帝拓跋宏大感面上无光的同时更是恼怒!恼怒之余却也不敢掉以轻心,便将金狼卫派出,命其无论如何也要歼灭赵平及其所率领的部队。 一万金狼卫几乎连赵平的边都没沾上。被赵平几次简单的疑兵之计耍得团团转,让赵平很是从容的在鲜卑境内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不仅让步六孤勇在前线的大军吃足了挨饿的苦头,还将鲜卑国内搅得一团混乱。 这一战被金狼卫视为奇耻大辱!当时率领一万金狼卫追袭赵平的金狼卫副统领丘敦辉引咎自裁。丘敦辉自裁时,他麾下直属的五千金狼卫跪在统领面前,将象征着金狼卫武功和荣耀的狼尾头饰摘下,以血立誓,誓曰:“若不能在战场上击败赵平,他们以及自己的子孙后世永远不入部族!” 赵平能够率领着士兵在敌方的腹地进退自如,即便是金狼卫都无法拦截,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不过其中的残酷与激烈绝非局外人可以臆测的。 想到此处,郑若兮幽幽的叹了口气,赵平身上的光环过于耀目,而自己却仅仅是商贾之女,身份地位之间的悬殊使得两人存在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一滴清泪无声的滴落在郑若兮的手上,看着自己手背上被灯光映照的越晶莹剔透的泪珠,郑若兮轻轻的笑了,对于自己的一番痴念觉得有些好笑,倒也不是想放弃;只是爱情来的太快,根本来不及好好体会,却已经泥足深陷了! 自己或许是幸福的,同时也可能是不幸的。幸福之处在于自己不会象这个世界里大多数的女性一样,只有嫁人之后,才能认识自己的夫婿;除了大致知道对方的家世、姓名之外,诸如为人、品行、才学、样貌等等一概不知;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与对方所谓的感情只能在日后的生活慢慢培养。 至于不幸却在自己动心之后,却要面对渺茫的前途,郑若兮知道,即便自己无法嫁给赵平,赵平的影子也已经深深的在自己心里扎根了!自己的心里根本再也无法容下别人! 轻轻的拭去滴落在手上的那滴泪珠,郑若兮轻轻的对司棋、小茜说道:“已经很晚了,你们去睡吧。”说着将面前的账本重新打开,聚精会神的核查起来。 她现在只能用大量的工作麻痹自己,否则一闲下来,自己的心里便会被那人的身影塞的满满的,再也容不下他物。 司棋、小茜二人担忧的看着若兮,却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安慰,只好轻轻的叹了口气,将纱灯调亮后默默的陪在那里。 十 平胡安国策1 二更奉上,大封推期间,一天三更,请诸位书友多多支持,多多收藏!须生拜谢! 赵平回到家中时,奶妈钱氏与他的贴身丫鬟青月照例在前厅等候。见自家少爷回来的这么晚,又喝了不少酒,钱氏与青月不由得大为担忧,生怕自家少爷喝多了,有伤身体,担忧之余却也免不了埋怨几句,赵平笑呵呵的听着,终于在得到了赵平的保证之后,钱氏与青月便在赵平的笑脸中幸福回房休息了。 将青月端来的醒酒汤慢慢的喝掉之后,赵平缓步回到了房中,却见一缕灯光透过厚厚的窗帘的缝隙映在地上,赵平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轻轻的推开门。 果然妻子月窈正在灯下读书。见丈夫回来,月窈连忙将手中的书放下,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迎上前轻轻一福,说道:“夫君回来了!” 赵平轻轻的将妻子垂在颊前的一缕青丝拨到耳后,笑道:“有姆妈和青月姐在前面便可,你还是早些安歇才是。” 月窈应了声是,说道:“左右无事,却是睡不着呢。本想在前厅与姆妈、青月姐一同等候夫君,刚过戌时却被姆妈送了回来;妾身只好在房中等候了。” 赵平拉着妻子一同坐下,将方才妻子随手放下的书拿起,一看之下却是太史公的巨著《史记》,不由笑道:“读史使人明得失,某每看《史记》都会若有所得!” 月窈闻言也是轻轻一笑说道:“妾身也是见夫君经常翻看,正好闲来无事,于是也随便翻翻,只觉此书语言凝练优美,却又不同于春秋笔法,不论帝王将相,太史公往往直言其功过得失,从不避忌!却是教人钦佩的很!” “太史公一声命运多舛,却仍能完成此煌煌巨著,以流传后世,实在教人钦敬!所谓‘高山仰止’,太史公之谓也!”赵平感叹的说道,一边将手中的书卷放下。 在椅子上坐下,赵平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月窈见状,知道丈夫心中有事,便体贴的给他倒了杯茶,静静的坐在一旁陪伴。 夜色已深,呼啸的北风使得静谧的夜色更加空寂,温暖的房中却漾着脉脉的问情,教人沉醉。 看到赵平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手指无意识的轻轻的敲击着桌面,月窈知道自己的丈夫肯定是遇到了难以委决的事情。当下也不打扰,轻轻的站起身来,将赵平面前那杯早已冰凉的茶换掉。 虽然月窈尽量放轻了动作,但还是惊动了沉思中的赵平。月窈歉然的一笑,说道:“不想还是惊动了夫君,不知夫君何以如此心忧?” 赵平站起身来,伸手接过了妻子手中的茶盏,叹道:“有一事委实踌躇难定!” 赵平一边叹气,一边看着妻子,“不若请贤妻为某筹谋一番如何?”说着不等月窈反对,便将拉倒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月窈微笑着推辞道:“妾身那里知道什么,别误了夫君的事!” 赵平不理妻子的客套,整理了一下思路,沉声说道:“北方异族一直是我华夏之心腹大患!先前的匈奴,以及如今的鲜卑、羌无不如此!昔年汉武帝倾举国之力北伐匈奴,却仍未竟全功,直至东汉时窦宪率兵出击,才将北匈奴逐往极西之地,南匈奴归附,匈奴之患终于解除!” 赵平说到此处叹了口气,看了看妻子,见妻子正在凝神静听,接着说道:“武帝时,经文景二帝之治后,国富民强,府库充盈!于是开始对匈奴用兵,经十数年之功,耗尽了国库,才将匈奴逐往漠北!而武帝末年之时,却因对匈奴之战,而不得不卖官鬻爵,以充实国库。” 说道此处,赵平喟然长叹,站起身来,在室内来回踱步。月窈静静的看着丈夫,她很明白,作为妻子,倾听也是对丈夫的一种支持。 她清楚赵平的意思,赵平的担忧很有道理,以强汉国势之盛,对匈奴一战尚且耗空了国力,足以说明战争的耗费是多么的惊人!如今却只能依靠疲敝的的并州,恐怕很难抵挡鲜卑的南下!战争,说白了其实打得就是钱粮。 如今后汉王朝偏安于扬州,凭借江淮天险苟延残喘,天下四分五裂,并州只能凭一州之力,力抗鲜卑!这显然是对并州的一个巨大的考验!并州若是失守,便等于为鲜卑打开了中原的门户,届时鲜卑的铁蹄将势不可挡。 以她对赵平的了解,既然赵平如此说,就必定有了对策,只是想法可能还不成熟,或者干系重大使得赵平无法轻易做出决定。 因此月窈温声问道:“夫君可是有了对策?” 赵平沉吟了良久,方才说道:“倒是有了计较,只是干系重大,牵连甚广,因此无法定夺,便与月窈商议一番。” “鲜卑以游牧为主,由于多种原因,盐铁奇缺!因此每年都要在中原购买,而并州又是对鲜卑输出盐铁的主要地区。既然目前无法在实力上压倒鲜卑,何不控制对鲜卑的盐铁生意?从根本上限制甚至制约鲜卑的展!”赵平目中泛起一丝犹豫之色,但还是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赵平的此计实在是釜底抽薪的绝户之计,只不过实施起来的阻力将是非常大的!若真的想停止并州对鲜卑的盐铁生意,并州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世家肯定会极力阻扰;无他,自从世系推官制的实施后,后汉王朝的商人都渐渐的成为了世家士族们的附庸,商人成为了世家士族敛财的工具。 百年来,形成了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赵平即使有军方的支持也需要从长计议,联合其中的一部分商家,从内部分化他们,这是赵平的打算。这只是内部的阻力,就算解决了来自商家的重重阻扰,顺利的将此策实施下去也只是完成了第一步;还要面对鲜卑的阻力。 鲜卑囿于自身的科技水平以及矿产资源的局限,盐铁都是极为缺乏,只能靠大量购买中原地区的盐铁。若赵平一旦真的顺利的切断并州对鲜卑的盐铁供应,那么军事、民生两大命脉都将被牢牢的扼住,一年两年可以支持,时间长了便只有俯称臣或衰亡两条路可选。 当然鲜卑肯定不会眼睁睁的坐视自己的命脉被扼而弃之不顾,肯定会疯狂的动战争,以期用武力解决问题。因此如何防守住鲜卑的反扑更是重中之重。 依赵平的估计,若是切断了并州输往鲜卑的盐铁供应,鲜卑虽然也可以通过其它渠道,如通过羌族的地盘从雍凉二州购买,以及鲜卑东方的高句丽,或通过海路与倭奴国进行贸易,但高句丽、倭奴国的技术水平甚至还比不上鲜卑,加之矿产贫乏,因此鲜卑只能获得少量的盐;如此一来一则是路途遥远,二来数量也远远不足其国内的需求。 因此鲜卑最多只能支撑五到八年,便不得不面对衰亡的命运。但在这几年之内,鲜卑定会动疯狂的进攻,只要守得住,便是大功告成! 十一 平胡安国策2 赵平细细的将自己的主意对妻子进行了讲解,月窈听完之后良久无语。 赵平此计牵连甚广,包括了并州上下的各个势力以及鲜卑举国上下。月窈不得不佩服丈夫的才智与胆识。这是一个天才的计划,同时也是一个极为大胆的计划。 若是成功,则华夏至少在百年之内不必担忧异族造成的边患。若是失败,轻则赵平和赵家从此衰败;重则并州失陷,落入鲜卑手中,待鲜卑回复元气后,饮马黄河,扬鞭中原,也只是朝夕之间而已。 这是一柄双刃剑,用之杀敌,自然无往而不利,若是控制不好,反而会伤及自身。面对这种重大的决策,月窈自然不便直接表明赞成与否。只是含蓄的说道:“如此一来,牵连却是甚广,夫君还是与老侯爷以及老爷仔细商议一番才是!” 赵平闻言点了点头,微笑道:“某正有此意!其实此事也只是临时起意,还未曾细细琢磨,待某仔细盘算一番,若是可行,便与祖父、父亲还有岳父、秦叔叔等好生商议一番,寻一个可行的办法。” 月窈聪明的绕过这个话题,为丈夫把茶满上,轻声说道:“今日郑家姐姐差人送来几样新鲜的瓜果,妾身便奉与老侯爷和老爷、夫人,婶婶那里也送去了一些,东西虽不多,却也是我们晚辈的一点心意。” 赵平点了点头,“这等小事你自己决定即可,不必告知与我。” “郑家姐姐性格温和,端庄秀雅,才学不凡,容貌也是万里挑一!”月窈一边夸奖这郑若兮,一边仔细的观察着丈夫的反应,见赵平一副平淡的样子,便大着胆子接着说道:“难得的还是家世清白,虽然是商贾之女,却也无伤大雅,如此好女实为佳偶!” 听到此处,赵平眉头一皱,问道:“月窈有何言语,直说便是,你我夫妻用不着如此。” 却是赵平见妻子对郑若兮夸奖一通,心中隐约的对妻子的言外之意有了了解,无非是想劝告自己将郑若兮纳为侍妾。 郑家与赵家、军方的关系越来越近,已经完全倒向了赵家和军方。因此赵家与郑家的关系也越来越密切,马月窈与郑若兮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极为密切起来。 如今郑家的基本上由郑若兮主事,因此在与赵家的交往上,赵业夫妇都不便出面,只能由月窈处理。二人之间便是借助着这个时机逐渐相知,如今已是手帕至交了,关系很是融洽。 月窈又是个玲珑剔透的聪明人,因此慢慢的也现了郑若兮对丈夫的爱意。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虽不像后世那般低下,但“夫为妻纲”的伦理纲常观念也正在逐渐的形成与完善之中,象月窈这般主动劝说丈夫纳妾的事情并不少见。 其实月窈的想法也很简单,赵平毕竟出生勋贵之家,虽然因为种种原因而使得赵家失去了开宗立业成为世家的机会。但赵麟的地位却摆在那里,作为袭封二万户的侯爵,这是仅次于皇室几位亲王的爵位,而且赵麟孟县侯的封爵乃是世袭罔替!也就是说只要后汉王朝存在一天,哪怕只是如现在一般名义上的存在,赵家便仍然有着崇高的地位! 而且以赵家的势力,即便是改朝换代,新的王朝也不会亏待与他,爵位只能升高而不会下降。经过一年前的并州流血夜之后,并州所有的的势力都清楚的明白了赵家的能力及手段。 赵平作为这样一个家族的嫡长孙而且是唯一的继承人,身份自然也是非同一般,自然不可能只有一房妻室,纳妾是迟早的事情而已。若是纳妾,并州所有的世家士族都会抢着把自己的女儿送上门来。 月窈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赵平迟早都要纳妾,与其等长辈提出一个自己不熟悉的人来,日后与自己争风吃醋,闹得不得安闲,还不如由自己这个正妻来主动提出一个自己中意的人来。 而郑若兮显然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了!郑若兮不但对丈夫爱慕极深,而且与自己也是交好,而且这人显然也不是那种不识大体,只知争宠的人。 况且若是丈夫能将郑若兮纳为妾室,那么郑家这个庞大的商业世家便等于成立赵家的,可以为丈夫提供很多支持!便是中断对鲜卑盐铁的输出一事,有了郑家的全力相助,也会轻松很多,毕竟郑家目前仍控制着鲜卑六成以上的盐铁市场。 月窈此举也是煞费苦心了,考虑到了各方面的利益,平心而论,此举对不论是赵家还是对郑家都是一件好事!郑家可以通过此事一举靠上赵家、军方这颗大树;而赵家和军方可以通过此事更加充实自己的实力,赵平中断对鲜卑盐铁输出的计划若是得到实施,郑家也将是一大助力。 “况且郑家姐姐与夫君也曾共过患难,交情自然非同小可,也算是知心之人了。”月窈一边小心的观察着赵平的脸色,一边沉吟着说道,所幸赵平脸上仍是一派平静,并无不豫之色,以月窈对丈夫的了解,此事倒也不是没有希望! 因此接着说道:“况且我赵氏若与郑家结为秦晋,以郑家在鲜卑所掌控的商路,对鲜卑的制约之计自然是事半功倍!还望夫君三思。” 赵平闻言面上虽然仍是一派平静,但话语间却是极为坚决:“此事月窈不必再提,如此一来,某岂不是成了那般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之人?” “呃”,月窈不由一滞,倒是未曾想到丈夫会如此说,虽说赵平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一时间却让月窈无法反驳。 不过月窈终究心思灵动,转眼间便想好了说辞:“夫君这是说的那里话?鲜卑毕竟非我族类,无一日不存亡我华夏之心!两国交战,获胜乃是唯一之目的,至于其中的手段之类,却也不必顾及!兵书上不是有‘兵不厌诈’之说么?” “哦?”此番倒是轮到赵平无言以对了,赵平为人平和冲淡,乃是方正之人,论起这些狡辩却如何是妻子的对手?被月窈三言两语将此事上升至两国存亡的高度,赵平于是华丽的张口结舌。 其实赵平心里对纳郑若兮为妾倒也不排斥,反而还有些高兴,食色性也。亚圣的一句话便为男人的好色打好了理论上的基础。毕竟二人由昌邑至晋阳一路同行,相互间颇为了解,相处的也甚是相得。即使抛开这些都不谈,以郑若兮的才貌,也是男人梦寐以求的良伴! 十二 心事 见赵平无言以对,月窈微微一笑,心知丈夫的心思已经有了一丝活动,当然她并不是那种冒进之人,适得其反的道理月窈是很明白的。 因此月窈聪明的结束了这个话题,莲步轻移,将丈夫从椅子上扶起,说道:“天色已晚,夫君还是早些歇息吧!”一边说着,脸上泛起一丝羞红,娇羞无限,真是我见犹怜! 第二天一早,寅时刚过,赵平一如既往的早早起床,看着犹在熟睡的妻子,赵平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来到了院中。 一夜之间,天气竟已放晴,东方的启明星闪闪光,特别显眼,与启明星一比,其它的星星便黯淡了很多。西方的一轮圆月挂在天边,散着清亮的银芒,让犹自笼罩在夜幕下的天宇如披上了一缕轻纱般,朦胧而羞涩。 赵平轻轻的嘘了口气,缓步走向了西院的演武场,这已经是赵平根深蒂固的习惯了,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往演武场,与留守在府中的家将们打一个招呼之后,便回到自己的院中,这已经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再也无法割舍和改变。 为了锻炼自己的武道修为,赵平特意为自己建造了一所宽阔的静室,虽然由于伊娄真的到来,这所静室已经不是他的专利;因为伊娄真每天总会比他早到一会,等待赵平的到来。 与郑行一样,伊娄真也把与赵平的切磋当成了提升自己武道修为的途径,而且是最快的途径。好在伊娄真不似郑行那般无休无止,伊娄真每天只有凌晨的这个时候才会向赵平讨教一番,然后再用一天的时间总结自己的不足与差距,并加以提高。 伊娄真来到赵家已经一年多了,一年多来,不仅武道有了长足的进步,性格也受赵平的影响,沉稳了很多。 赵平刚刚踏进静室的大门,便见一道闪亮的寒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面而来,当下错步拧身,避过了伊娄真的当头一枪,不过伊娄真并不打算善罢甘休,长枪一拧,爆起几朵碗大的枪花,分袭赵平的面门与咽喉要害。 赵平面不改色,纵身而起,人已在半空之中,右脚在伊娄真的枪尖上一点,借力跃到了伊娄真身后,脚尖一触地面,借势又起,已经跃到了墙边的兵器架上空。 伊娄真哪里肯舍?一个转身鱼跃,手中长枪平举,直奔赵平后心扎来!赵平顺势将兵器架上自己的蟠龙三角枪取在手中,脚尖一点兵器架,借力转身,手中的长枪施了个巧劲,只一拦,只听“哐啷”一声震响,伊娄真连人带枪被赵平震落在地。 赵平也不趁势追击,手举长枪,枪尖斜斜的指向地面,静静的看着伊娄真。 伊娄真毫不气馁,低喝一声,挺枪直刺赵平,枪花朵朵中,枪势笼罩了赵平的胸腹要害!赵平凝立不动,长枪一抖,架开了伊娄真刺来的长枪,二人立即战在一处。 “二十!”交战之中的伊娄真突然一声轻喝,顺着赵平的枪势一个跟头翻了出去,紧接着又迅捷的连退几步,在离赵平三丈开外的地方站定。 赵平并不追击,收枪而立。伊娄真气喘吁吁的拄着长枪,顺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将一缕被汗水浸湿而贴在脸颊上的丝拢到脑后,得意的笑道:“哈哈!终于能和你拼上二十招了!听说郑行那小子也回来了,这次定要让他知道本姑娘的厉害!哈哈哈!” 伊娄真说完又是一阵得意的大笑,将手中的长枪顺手抛给了赵平,骄傲的转身离去,“本姑娘先回去,等郑家小子来了再说!” 看着伊娄真得意的背影,赵平摇了摇头,不过看到日渐开朗的伊娄真也是暗暗为她高兴。人活着虽然需要一个目标,但却不能总是沉湎于仇恨之中。仇恨只会让人变得越来越偏激狭隘,严重的扭曲一个人的性格以及心理。 当然也不是有仇不报,所谓有仇不报非君子,何况还是伊娄真这般似海的国仇家恨!只是不必过分的执念,使自己被仇恨驾驭,成为苟活于仇恨之中的奴隶,如此而已。 赵平目送伊娄真张扬的身影离去后,慢慢的走到兵器架前,将两杆长枪放入兵器架之中,也随后离开。赵平此时的武功已经迈入天道之境,根本不需要依靠每天的苦练而获得提升了,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因此赵平每天都会来到这里练习一番。 冬天的夜极为漫长,已经是卯时中了,天空还是黑沉沉的,赵平沿着青石铺就的小路,信步而行。冬日的凌晨显得格外的寂静,肆虐了一夜的北风终于停了下来。赵平径自到了书房之中,将案上的一盏纱灯点上,顺手取过书案上的一册兵书研读起来。 赵平在家中的时候,每日的生活其实很简单,寅时起床后,除了极为重要的事情,以及一些推不开的聚会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读书习武之上,甚少因他事而分心。 今日赵平一如既往的习武之后便来到书房中研读各类书籍,他的家人都知道他的习惯,因此除非要事,否则基本不来打搅于他。 华丽精巧的纱灯散着昏黄的光晕,赵平专心致志的研读着手中的书卷,完全沉浸在了兵法的世界中,浑不觉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一丝光亮。天地在这一刻似乎完全安静了下来,只有偶尔间响起赵平翻过书页的沙沙声。 一阵哔哔的敲门声响起,赵平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冲着门外说道:“请进!”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轻响,一身劲装的伊娄真轻轻的走了进来。看着伊娄真刻意放缓的脚步,赵平微微一笑,迎上几步,说道:“小真何时竟也如此客套了?” 伊娄真脚下一顿,心中似乎有些犹豫,看了一脸闲适的赵平一眼后,伊娄真似乎下定了决心,步履间仍然轻缓,却坚定了很多。 伊娄真径自来到赵平书桌旁坐下,一双大大的眼睛坚定的看着赵平,赵平掀起灯罩,将纱灯拨亮了一些,微笑着看着伊娄真说道:“小真有事尽管直说便是!” 伊娄真认真的看着赵平,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想回去拜祭我的父王!”说着双目微红,泫然欲泣,却强自忍着目中的泪水。 十三 平胡安国策3 二更送上,请各位书友多多支持! 赵平闻言心中不由一阵起伏,的确,起初收留伊娄真时赵平仅仅是想利用伊娄真的身份而已;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赵平的这个心思已经慢慢的变淡,直到现在已经把伊娄真当成了自己家中的一员。真心的关心着她的衣食起居以及其他。 伊娄真好武,赵平便每天都拿出时间与她较量切磋,不时的还指点一番;伊娄真穿不惯汉人女子的裙装,赵平便吩咐妻子为她量身定做胡服;在赵平的影响下,赵平的家人也刻意忽略她的身份,从未将伊娄真当作外人。 如今伊娄真突然提出要回到鲜卑拜祭,赵平忽然现自己竟十分的不舍,那种亲人要离开自己时的感伤无奈和牵挂依依霎时间涌上心头,竟然一时无语,定定的看着伊娄真无语。赵平乃是重情之人,这种性格既是他的优点,却又是他的软肋。 须知战场之上是不讲感情的!毕竟赵平的一生注定不会平平淡淡,他的命运已经与并州、与整个华夏大地紧紧的联系到了一起! 伊娄真被赵平看得有些脸红,心跳莫名的加快了许多,心中不由的泛起一丝喜悦和甜蜜,脸颊上飞快的晕红,看向赵平的目光也变得温柔起来,如水波般。现了自己的异状,伊娄真连忙收拾情怀,干咳了一声,低声问道:“此事你看如何?”赵平轻轻的却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等明年秋末某陪你同去!” 伊娄真闻言低低的应了一声,便飞快的冲出了赵平的书房,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要跳出来似的,呼吸也变得急促,浑身的血液如同沸腾了一般,燥热不安。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心中只剩下赵平那句“某与你同去”,撩拨着她的心弦;伊娄真知道若是不赶快离开赵平的话,便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因此她飞也似的逃回了自己的房中,心中却是空空的,就连小惜姐妹和她打招呼都顾不上答应了。 伊娄真在赵府的一年多以来,不仅赵平夫妇对她极为照顾,就连赵麟和赵业夫妇也不把她当作外人而另眼对待。 在赵府中,伊娄真重新体验到了家庭般的温馨。心情于是大大的改善,已经逐渐的从国破家亡的打击中走出,逐渐恢复了她率真自然的本来面貌。一缕芳心也逐渐被赵平牵动起来,在晋阳,她只能接触赵府的上下人等,并非赵平限制她的自由,只是伊娄真除了与郑行比较投机之外,其他人都很难接近于她;而在赵府之中,却只有赵平一个青年男子是她经常接触的。 于是自然而然的,伊娄真便逐渐的将一缕芳心系于赵平,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起倾心于赵平的。有一种感情,便如随风潜入夜的春雨般,润物无声。 目送着伊娄真飞快的冲出了自己的书房,修长的身影一闪,便消失在自己的眼中。赵平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中有些感叹。 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多日未见的太阳也羞答答的露出了半张羞红了的脸。赵平将纱灯熄灭,仔细的将散开的书卷收拾整齐。正在这时,小惜、小容姐妹二人已经进了房中。 小容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伊娄真离开的方向,问道:“姑爷,难道伊娄小姐又输给你了?所以才不高兴吧,连我和姐姐跟她打招呼都不理。” 小惜也是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姑爷你就不能让着点伊娄小姐么?” 赵平不由得干咳了一声,连忙一手一个拉着姐妹二人往书房外走去,一边说道:“终于晴天了,你们这几天不总是闹着出去么?待吃过了早饭,便让赵峰带人领你们出去玩!” 两个小丫头一听,顿时兴高采烈起来,纷纷叫好!却终于不再纠缠方才的事了,赵平不由得暗暗的嘘了口气,并非是赵平做贼心虚,只是不知如何和两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解释而已。 饭桌上,赵平将方才的决定对妻子等人说了一下,不料就连极爱华夏文化的伊娄真都是兴趣缺缺,就别说本来就极为文静的月窈与青月二人了。两个小丫头无奈,只好磨着赵平的奶妈钱氏同去,钱氏被缠不过,只好无奈的答应了两个小丫头的要求,小惜姐妹二人这才作罢。 吃过早饭后,赵平照例与妻子月窈还有青月三人分别来到祖父赵麟、父母赵业夫妇以及婶母王氏处请安。请安之后,赵平将被后世称为“平胡安国策”的战略思路整理了一番,便与父亲一同去了祖父赵麟的书房,祖孙三代一同商讨起来。 此事兹事体大,的确需要全面周详的考虑。等赵平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之后,赵麟、赵业不由得为这个计划所表现出来的远大的战略眼光、大胆的构思以及精巧的布局所折服。若真能按赵平的布局一步步实施下去,那么不仅一统中原指日可待,便是平定鲜卑,解除华夏边患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赵平的这个方略是完全从战争的角度考虑而制定的,所有的一切准备都是以最后的战争为目标的。大郅可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整顿并州内政,整合并州资源。要做到这一点,先需要对并州的绝对控制权;实际上便是将吕氏也好、晋阳赵氏也好的那些世家大族一网打尽,将土地收归国有,使并州民心归附,府库充盈,初步达到富强的目标。 世家大族不只是并州,更是整个中原大地最大的毒瘤!他们把持着州郡大权,占据着全国九成以上的土地以及资源,对于国弱民贫的现状悍然不顾,整日里争权夺利,互相倾轧,使得国力虚耗。可以说,世家士族乃是造成后汉王朝目前战乱四起,百姓流离的罪魁祸。 第二,待并州上下一心,府库充盈,民丰物足之后,便着手对鲜卑的抑制战略。先将鲜卑获得盐铁的渠道封闭,逐步耗空鲜卑的国力,使鲜卑再无余力侵略中原,只能仰中原鼻息才能生存。这个目标完成后,鲜卑既无余力犯境,那么克复中原便提上了议程。 第三,既然没有了后顾之忧,克服中原便是水到渠成之事了。然后再利用全国的资源,大举往鲜卑移民,逐步将鲜卑汉化,使之成为华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此一来不仅可以获得大片的领土,也增强了国力;可谓一举两得。 十四 安排 三更奉上,请诸位多多支持! 赵平只是提出了一个基本的思路,至于其中实施的关键却不是靠他一个人便能完成的,必须经过方方面面的讨论才行。不得不说,虽然赵平的这个计划还仅仅是一个框架,但无疑是一个宏伟的战略! 不仅涉及了军事,还有内政、商业等方面也充当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可惜的是,赵平与祖父、父亲三人既不长于内政,对于商业也是不甚了解;只能在军事方面给予支持。因此这个战略的可行性还得不到有效的论证。 “此事却也不必急于一时!”赵麟此时充分的挥出了自己老辣的一面,赞赏的点着头,捻须微笑道,“老夫之见可先将释之、伯济、君睿三人请来,先抛开其它不谈,只从军事方面考虑;若是实行此策,以我等之力能否守得住并州世家以及鲜卑的反扑!” 赵麟此言道出了赵平战略中的关键之处!军方的实力乃是赵平的战略顺利实施的保障与基础,只有军事方面跟得上才能奢谈其它。若是消灭世家、收回土地、抑制鲜卑的战略刚刚实施便因军事力量上的不足而被扼杀,那么等待众人的将是极为凄惨的下场! 因此,赵麟此言可谓一言中的!赵业、赵平父子二人纷纷点头。于是,赵平将亲赴雁门,将岳父马焕以及燕彦二人请来,反正此时鲜卑的平城、盛乐二营兵力空虚,根本无力南侵雁门,因此马焕与燕彦二人并无后顾之忧。 三天后,后汉少帝鼎兴元年十二月十七日。赵麟的书房中,赵麟、赵业、马焕、燕彦、秦青、赵平五人齐聚一堂。可以说当世的一流名将中,包括鲜卑,这里便占了大多数;只凭这个阵容,若是有足够的军需粮草,平定天下、一统中原,甚至剿灭鲜卑也只是举手间的事情而已。 无奈的往往是令人无语的现实,明明有着绝代名将,也有着百战百胜的雄兵,却因为国力的贫乏而不得不采取守势,甚至就连防守都因国力的虚耗而捉襟见肘。因此在座的诸人空负一身本领,任何一人都可以为君王了却天下事,为自己赢得生前身后名,却也只能无奈的吞下别人种下的苦果。 赵麟环视了一眼在座的这些堪称绝代的名将,心中泛起一丝无奈与落寞。自己与志同道合的同僚耗尽了半生精力,却终于未能为后汉王朝以及这些俊才谋求一条出路,最终还是走到了国破的死路之上!这,实在是莫大的悲哀! 将自己的无奈与长叹深深的藏在心中后,赵麟平复了一下自己激荡的心情,开门见山的说道:“仓舒提出了一个方略,老夫却是下不定决心,因此将汝等请来,也好仔细的商议一番。” 众人闻言纷纷离座施礼,口中连道“不敢”。赵麟挥了挥手,沉声说道:“汝等也不是外人,老夫也不多言了,”说着将目光转向赵平,“便由仓舒为诸位解说一番吧!” 赵平闻言连忙站起身来,先对爷爷施礼后,便团团的对在座的几人做了一揖,朗声说道:“父亲、岳父、两位叔父,小子僭越了。” 众人都是微笑着冲他点点头,秦青性情豪爽,“哈哈”大笑了几声,一边站起身来,一把将赵平拽到座位上,说道:“坐下,坐下!仓舒的才略我们这些人都是极为佩服的!你有什么建议尽管说来,秦某第一个支持!” 赵平便不再矫情,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的将自己的方略和盘托出。听完赵平的解说,众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推演着其中的变化,盘算着其中的得失。 见众人思索的差不多了,赵麟说道:“此时且不管其他,只从军事上讨论一番,此策是否可行?释之、君睿,你二人守卫雁门,并州七成的兵力都在雁门,便数你二人最有言权,你们先说说看!” 马焕与燕彦对视一眼,燕彦点了点头,马焕会意,站起身来对赵麟躬身一礼,恭声说道:“既然侯爷问起,某便说说。”说着将目光看向秦青与赵业,斩钉截铁的说道:“只要文季兄与伯济贤弟保证军需、药品和兵源跟得上,某可确保雁门无虞!” “哦?”赵麟闻言却是不急于表态,又将目光转向燕彦,“君睿以为如何?” 燕彦连忙起身施礼,一边说道:“释之兄所言不差!若是后顾无忧,再将仓舒调往雁门,鲜卑即使六镇齐出也不足为惧!” 见二人如此肯定,赵麟捻须微笑,“既然释之与君睿如此肯定,文季与伯济却是何意?” 秦青顿时苦着脸抱怨道:“侯爷,还是让末将去雁门吧!此前侯爷说晋阳需末将在此威慑吕、赵等人,如今赵昕卧床,吕原也是被侯爷牢牢的掌控;况且末将每天都让那些账目弄得头疼无比,末将实在不是这块料啊!便让末将前往雁门吧!” 众人一听都是一乐,他们都清楚秦青的为人,让他冲锋陷阵的话保证每一次他都会冲在最前,若是让他负责军需后勤,他还真的不是这块料。近一年来若不是有赵业与赵平帮衬着,恐怕并州守军的后勤补给早已是乱的一塌糊涂了! 赵麟也是不由失笑,“老夫本就有此打算!不必你来提醒!君睿留下如何?由你和仓舒负责补给,文季与释之、伯济驻守雁门!如此一来可保无虞!” 其实还是赵麟谨慎了,不论是赵业,还是马焕、燕彦都是独当一面的大将,即使比起那些青史留名的名将也不会逊色,只要军需粮草跟得上,防守住鲜卑的反扑,只需其中的一人便已足够! 燕彦连忙躬身领命,秦青也是乐得合不拢嘴,至于赵业,更是得偿所愿!他的军事生涯还未开始便因种种原因而过早的夭折,如今终于可以一展平生所学,怎能不令他兴奋?因此自然也是毫无异议。 赵麟微笑着说道:“既如此伯济先返回雁门,毕竟雁门乃是重地,不可给鲜卑丝毫可乘之机!释之、君睿还有文季你们暂时留下,待老夫将崔侯爷请来,就如何整顿并州内政一事仔细商议一番,你等便一起吧!” 几人连忙离座施礼,算是默认了赵麟的安排,毕竟他们还是以赵麟马是瞻的。 十五 相邀 崔世的处境如今并不好,因为家族战略上的原因,他们崔氏已经没落,随着后汉王朝的偏安江南而没落。这虽然悲哀,却也正常,毕竟花开花落,皆有定数;月盈则亏,水满而溢,盛极而衰本就是万物的规律。大至一朝一代,小至一家一姓,莫不严格的遵循着这个定律。即使盛极一时,也难免衰落。 崔翊随着年幼的少帝逃到了江东,只求偏安,崔氏大半的子弟、家臣也随同崔翊去了江东;崔竑虽然依旧留在新野大营,但刘安并不放心将兵权交给他,正在千方百计的削减他的兵权,所幸崔竑在新野大营经营多年,实力根深蒂固,刘安想在短期内削减他的兵权并不现实。 荆州一地战略地位极为重要,作为荆州治所的襄阳,其地位更具有全局性的意义!她既是联系华夏大地东西的枢纽,又是华夏大地南北交汇的交点!襄阳地处南阳盆地的南部,依托长沙、武陵等荆北四郡,通过汉水和长江,东连吴会,西通巴蜀;由南阳盆地可北出中原,可以西入关中,还可经汉中而联络陇西。足见其重要性! 占据关中的李效自然不会容忍荆州的威胁,原长沙太守周越也拥兵自立,使得刘安如骨鲠在喉,不得不时刻提防。因此迫于外部的压力,刘安与崔竑不得不暂时媾和,共同对付来自外部的压力。 垂暮的夕阳透过窗棂间的窗纸映照在崔世身上,洒落了一地的金辉,崔世的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满怀的心事却无人诉说。 良久,崔世才满含失落与无奈的长叹一声,将手边一盏早已凉透的茶轻轻拿起,微微的呷了一口,顿时苦涩的滋味直透心底。 崔世苦笑一声,将上好的青瓷茶盏放下,缓缓的站起身来到窗前。他的目光透过雕刻着精美图案的窗棂,默默的凝注在隐在假山一角的夕阳上。 瑰丽绚烂的夕阳尽情的放恣着自己最后的光耀,将西方的天际映照的一片金红,富丽堂皇,却带着一丝凄美;皑皑的积雪反射着夕阳的余辉,天色竟比平时明亮了几分。呱噪的麻雀与几只喜鹊也觉察出一天将尽,呼朋携伴般的纷纷归巢,给蕴含着一丝凄美的傍晚带来了一点生机与喧闹。 崔世当然无暇赏鉴夕阳的瑰丽与绚烂,他的思绪飘向了四十年前的某一天。那时的他刚过而立之年,凭借着良好的家世、正直的为人以及满腹的才华被孝贤皇帝策封为太子少傅。 其时太子刘睿(即后来的质帝)年方弱冠,聪敏而好学,好技击、骑射,温文而知礼,君臣二人颇为相得,传为一时佳话。无奈时过境迁,登上帝位的刘睿逐渐耽于享乐,沉湎于酒色之中,而置朝政于不顾。到了晚年更是心慕黄老之学,一心求仙,终于败坏了祖宗基业,以致祸延于后代,后汉王朝名存实亡! 后汉王朝的衰败太过突然,以崔世为的崔氏一族根本未曾料到,其实不只是崔氏一族,大多数的世家都未曾想到后汉王朝竟于一夕之间而轰然坍塌,以至于使得一些将家族重心放在朝堂之上的世家纷纷随同后汉王朝的覆亡而衰败。崔氏还是比较幸运的,毕竟他们也料到了后汉王朝的覆亡近在咫尺,因此做了一番应对,只是未想到后汉王朝的覆灭来的如此突然!使得他们崔氏也仅仅是保留了部分的实力而已。 崔世突然想到了去岁与外孙赵平的一番长谈,当时赵平已经隐隐的提到后汉王朝的衰败,自己也是深有同感,因此便修书给远在京师的长子,无奈长子的眼光竟然还不及自己的外甥!根本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仍然在一心与外戚李卓一派争斗不休,终于错失了补救的良机。 想到此处,崔世摇了摇头,无奈的长叹了一声,在窗前站了一会后,拖着沉重的步伐出了自己的书房。他想散散步,同时也舒缓一下自己的心情。 雕梁画栋的庭院经夕阳的一番映照,仿佛镀了一层金般,极尽富丽堂皇之能事;青碧色的琉璃瓦上积满了白雪,反射着刺目的白光,与夕阳的余辉交汇成奇异的色彩。 崔世看着眼前的庭院,略微有些失神,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崔氏的荣耀怕也如眼前的夕阳般,转瞬即逝。 正在崔世感慨的当头,一条人影突兀的跃入他的眼帘,凝目看去,却是自己的外孙赵平。 一袭白色狐裘的赵平意态淡然的踏在古拙的石径上,衬着径边草木上皑皑的积雪,恍如画中人一般,说不出的青泠洒脱。 看到赵平,崔世心中泛起一丝对老友赵麟的嫉妒与羡慕。只因赵平太过耀目了!单单是赵平显现出来过人的军事才能便足以使他跻身有汉一代名将之列!在动荡的环境之下,建功立业与绝顶的军事才能无疑是划等号的。 赵平此时已经来到外公面前,由于是平常的拜见,因此赵平只是躬身一揖,口中称道:“见过外公!” 崔世将自己满腹的心事藏起,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扶着外孙的胳膊说道:“仓舒免礼。”一边拉着赵平往书房走去,崔世心思连转,猜测外孙此时前来的用意。 当然不会是请安,早晨的时候赵平已经来请过安了;难道是赵麟的意思?崔世心中忽然一动,自从一年多前质帝驾崩,天下大乱之后,赵家已经从幕后走向了台前,虽然还未完全掌控并州,但也因手中的兵权而成为并州举足轻重的力量之一!两家的联系也越来越密切,只是崔氏在并州的根基过于浅薄,根本无力趁机攫取些什么。 来到书房后,祖孙二人落座,不待外公问起,赵平便取出一封拜帖,恭恭敬敬的奉给了崔世。 崔世略有些疑惑的接过外孙手中精致的烫金拜帖,展开一看,却是赵麟的亲笔,虬劲的字体张扬着一代名将的心胸:“书奉金乡侯、少傅崔公雅鉴:赵麟顿。昔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高祖乃斩蛇而起,起于萍末却据有天下,遂成不世之业!追昔思今,余等忝为人臣,却无力挽狂澜于既倒,愧哉!惜哉!憾哉!适逢雪晴,余煮酒一觥,雅待君子!彼君子兮,宁当来否?赵麟再拜。” 十六 密议1 二更送上。 崔世面沉似水,不动声色的看完,缓缓的将手中的拜帖折起,放下;心中却是颇为踌躇,他知道赵麟将要有所行动了,但观赵麟话外之意却是仍然尊奉偏安于一隅的后汉王朝为正统,难道赵麟是想效仿春秋时五霸之故? 此时的后汉王朝已经完全失去了号令天下的地位与实力,与春秋时的天下之共主东周同样尴尬,甚至还略有不如----毕竟昔日的东周名义上还是天下的共主,在当时的礼法中还具有相当的地位;而如今的后汉却连礼法上的地位都已失去。 想到此处,崔世不由微微的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是拿不准赵麟的意图,因此心中颇犯踌躇。当然这只是崔世转念之中的念头,以他这般老辣之人,自然不会再后辈面前表露出自己的踌躇与不安;更不会让赵平久等。 因此将拜帖甫一放下,崔世便“呵呵”的轻笑两声,“既蒙赵侯宠召,老夫自当前往,”说着看了看天色,夕阳已经落山,就连天边的红霞也已隐去,空寂的夜色笼罩着苍茫的大地,已经是酉时初了,“仓舒且回,酉时三刻,老夫必往!” 赵平闻言连忙站起来躬身施礼,口中说道:“即如此,孩儿便回禀祖父,少时再来迎接外公。” 崔世捋髯微笑,点了点头,慈爱的看着外孙,说道:“既是汝的一番孝心,老夫便不推辞了。天黑路滑,仓舒小心了。” 赵平再次躬身施礼,谢过了外公的关心,便即告退。目送着外孙离开后,崔世陷入了沉思之中,却始终猜不透赵麟的用意,索性便不再多想,静静的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赵平骑着凤鹰,凤鹰优雅的踏着碎步,如舞蹈般悠闲的前进,长长的马鬃随风飞扬,赵平轻轻的理了理扬起的马鬃,感受到了主人对自己的关心,凤鹰仰颈长鸣一声,略略加快了行进的度,却仍自踏着如舞蹈般的碎步,优雅而张扬。 赵府与崔府相距不过两条街,不大功夫赵平便回到府中,拜见了等候多时的祖父与父亲,将外公的言语转达给了祖父后,赵平略作收拾,便又来去了外公府上迎接。 崔世坐上了自己的软昵马车,前面十几名家将骑在马上,挑着硕大的灯笼引路,被轻纱笼住的灯光泛着昏黄的颜色,将方圆几丈耀的微明。赵平与另外十几名家将在后面紧紧的跟随,得得的马蹄声与车轮压在青石路面上的沙沙声划破了空寂的夜色,来到了灯火深幽的赵府。 赵业、马焕和燕彦三人恭敬的立在赵府的大门外,寒冷的天气将三人呼出的热气瞬时化成一团白雾,凛冽的北风被高大的院墙挡住,似是不甘心般的打着旋,扬起了墙头的几片积雪。 三人没有交谈,数十盏巨大的灯笼将三人笼罩在一片昏黄的灯影中,随风微微晃动的灯笼将三人的身影映照的或明或暗。除了被风扬起的衣袂之外,三人却是纹丝不动,只是将目光投在灯火难及的青石大街的尽头,等候崔世的到来。 十几名全副武装的赵府家将腰挎长刀,面色沉肃的如标枪般立在大门两侧。 一阵马蹄声在呼啸的北风中隐隐的传来,三人知道是崔世到了,神色平静的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拾阶而下,排成一排迎候崔世。 不大功夫,赵平陪同崔世已经来到,崔世在赵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赵业连忙抢前一步,大礼参拜,口中说道:“小婿参见岳父大人。” 崔世笑容可掬的看了看赵业一眼,伸手将他扶起,口中说着:“不必多礼。”目光却转到了马焕与燕彦二人身上,笑道:“当世名将,几在于此!”众人连道不敢。 待来到赵麟所居的精舍时,赵麟已在门外等候,赵麟远远的迎上了崔世,躬身说道:“天寒地冻,连夜将义真兄请至寒舍,实是失礼之至!还请义翁见谅!” 崔世笑呵呵的摆了摆手,与赵麟把臂而行,“你我兄弟何需如此客气?”谈笑之间,几人已经进了赵麟的书房。 分宾主落座后,赵麟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将自己的用意和盘托出:“仓舒前日献计,小弟却是拿不定主意,于是将释之等人请来共同商议,却仍有不逮之处,于是便将义翁请来,还请义翁不吝赐教才是!”说着从坐上站起,对崔世深施一礼。 听了赵麟的一番解说,崔世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外孙,问道:“仓舒之计却是如何,为老夫解说一番如何?”赵平连忙从赵麟身后上前半步,对外公躬身施礼后,将自己的策略和盘托出。 崔世静静的听着赵平的解说,不时的点点头,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丝毫不为赵平宏大的战略所动。单这份养气功夫便非同一般,不愧是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臣,的是沉稳。 听完赵平的解说,崔世赞赏的看了外孙一眼,轻轻的端起案几上茶盏,却是久久无语。书房中于是一片沉寂,精巧的纱灯散着幽幽的光晕,将几人的身影隐隐的投在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的地上。由于崔世乃是背光,因此他的面容笼在一片阴影之中,教人无法看清脸上的表情。屋外的北风越的迅急起来,出呜呜的啸音,犹如怪兽的嘶吼般,让人心悸。 过了半晌,崔世才沉吟着说道:“仓舒此计大妙!不过诚如仓舒之言,若想掌控并州却非易事啊!” 说着将目光转向赵麟,说道:“我朝自世家兴盛以来,地方政权便尽在世家掌握!上至太守,下至保甲,皆出自世家;而并州世家大多归附吕、赵二族,贤弟若行雷霆手段,尽夺世家之权,这空缺之职却如何补充?” 听了崔世之言,赵麟等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崔世之言可谓正中要害!赵麟等人深知事关重大,因此都是静静的等候崔世的进一步解说。 “因此此事只能徐徐图之!切不可冒进!”崔世神色凝重的说道。 其实崔世此时心中也是有些犹豫,毕竟他崔家也是世家,赵平此略的立足点却是削弱打击世家的势力,面对自己的切身利益,崔世自然是有所保留,便是有所见解也是无心说出。 赵麟等人倒是未曾现崔世的私心,赵麟当下便问道:“依义翁之见,却是该当如何?” 十七 密议2 崔世闻言不由有些迟疑,支唔了半晌方才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老朽一时却也无甚良谋。”说着略作沉吟,看了看赵麟身后的赵平以及坐在自己下的女婿赵业,接着说道:“今夜就此别过,待老朽回去后仔细思量一番再做道理如何?” 赵麟想了想,却也只有如此了,只好说道:“如此小弟恭送义真兄。”崔世连道“不敢”,执意不肯让赵麟相送,赵麟无法只好吩咐赵平将崔世送回家中不提。 却说赵麟与赵业、马焕、燕彦三人。崔世离开赵府后,几人又聚在了赵麟的书房中商量对策,无奈三人都是武将,若让他们攻城略地,决战疆场,自然是无往而不利;但事关民生内政,却出了他们的能力之外。 过来良久,赵麟一拍身旁的桌案,洒然笑道:“罢了,你等且下去吧!明日再说。” 赵业等人于是纷纷告退,离开了赵麟的书房,各自回去休息。却说赵业,一名家仆在他的侧前方恭敬的打着灯笼,顺着被照得微明的石径,赵业默默的走着。方才他隐隐的现岳父似是有所保留,但碍于情面,却也只好装作不知。心中有些忧虑的赵业不觉间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落,门房赶忙将院门打开,将他让进院中,绕过在夜色下黑黢黢的假山石,赵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举步进了房中。 他的妻子正与小妾赵王氏正在灯下闲聊,等候赵业。见赵业回来,二人连忙起身施礼,嘴里说着:“见过老爷。”施礼后,赵王氏体贴的帮他换掉了身上的长衫,又端来一杯热茶。 赵业面色淡然的对妻子与赵王氏挥了挥手,说道:“你们下去休息吧。”说着转身到了自己的书房。 崔文钰若有所思的看着丈夫的背影,轻声对赵王氏说道:“妹妹先回去吧。”说着随在丈夫身后进了书房。赵业刚刚坐下,却见妻子也来了,只好放下心事,正要问,却听崔文钰说道:“老爷莫非有心事不成?”一边在赵业对面坐好,关切的看着赵业。 赵业迟疑了一下,便要隐瞒。不料崔氏早已现了他的意图,笑嘻嘻的说道:“老爷不必隐瞒,仓舒前几日去雁门将亲家翁与燕将军请来,今日晚间又将他外公请来,如此一来定有大事!还请老爷明言,妾身或许还能帮上点忙呢。” 赵业看着妻子,微笑道:“便知瞒不过你去。”说着将儿子针对并州以及鲜卑的一番计划详细的对妻子解说了一番。 崔氏听得连连皱眉,等丈夫说完,不由得埋怨道:“仓舒这孩子太过冒失了!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才是,夫君切不可纵容与他!” 赵业摇摇头,缓缓的说道:“为夫倒是极是赞同!仓舒此策虽然有些大胆,却也是一劳永逸!不仅可以趁机削弱甚至消弭世家对于国家的危害;最重要的是能将鲜卑一举征服!虽不能使我华夏永绝边患,却使我国至少在百年之内无边患之累,又能获取大片领土!何乐而不为?” 崔氏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好,妾身说不过你。即如此,夫君且说该如何控制世家?” 赵业闻言长叹一声,道:“夫人也知道带兵打仗为夫自然不惧任何人,但说到这些民生国政,却是力有不逮!因此父亲便将岳父请来,拟借助岳父商议出一条可行之计,无奈岳父似是有所保留,不肯明言。”赵业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妻子的脸色,毕竟事关自己的岳父,妻子的父亲。 崔氏却是不动声色,仔细的思索了一番,笑道:“妾身明白了,仓舒此策若是顺利实施,必然会极大的损害世家利益,家父可能便是担心这个,才不好明言吧?” 赵业闻言豁然开朗,心道原来如此!忽然心中一动,想起自己的妻子也有着非凡的理政之才,自己当年在卫尉任上时,妻子帮了他很多忙。不由看向妻子,说道:“正如夫人所言!岳父乃是有所顾忌。” 说着话音一转,将话题转到了赵平的方略上来,沉声说道:“仓舒所提之方略虽看似空泛,却切中目前时弊要害,实乃安国定邦之策!便是困难重重,也必须施行!”说着“呵呵”一笑,对崔氏说道:“为夫向知夫人足智多谋,堪称女中诸葛!不知夫人有何妙计,还请不吝赐教才是!” 崔氏听到丈夫夸赞自己,心中不由暗喜,脸上却是不露声色,佯嗔道:“老爷如此说,岂非有辱武侯威名?”眼波一转,站起身来将纱灯拨亮,一边说道:“世家兴起以来,在州郡之中,上至州牧太守,下至保甲里正,无不把持于世家手中!若是贸然铲除世家,这些官员必定也要铲除,届时由何人替代他们?不知老爷想过没有?” 赵业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妻子与岳父的意见竟然惊人的一致!他也隐隐约约的想过这个问题,只不过没有妻子与岳父想的透彻而已。 “那依夫人之见,该当如何?”赵业不由急切的问道。崔氏只是微笑着看着丈夫,却不作声。赵业见状,知道崔氏又在卖关子,崔氏总是说赵业的性子太过平淡,很难能遇上赵业焦急的时候。好容易遇上一次崔氏自然不想放过,因此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丈夫,却是不开口。 赵业见状,知道妻子又在做弄自己,当下“呵呵”一笑,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本《博物志》,静静的看了起来。反正妻子已有对策,他的心便放下了,又恢复到平时那种平淡闲适的状态。 崔氏一看丈夫拿起书来,不由失笑,摇了摇头,轻轻的取下丈夫手中的书,低声说道:“太学!”赵业闻言先是一滞,紧接着双目一亮,不由抚掌大笑!赞道:“好!” 看到丈夫难得的狷狂,崔氏心中也是喜慰,笑吟吟的看着丈夫,目光中蕴着温柔的笑意。 却说赵平,将外公送回府后,心情不由有些烦乱,外公虽未明言,却也点出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官员问题。若是无法解决官员问题,那么其他的都是枉然。 赵平牵着凤鹰,沿着寂静的街道缓缓而行,寂静的长街在夜里显得冷清而又幽远,青黑色的天幕上缀着零零散散的几点星子,却是无月。 长街尽头的鼓楼上传来几声单调的梆子声,已是二更天了。 十八 太学1 赵平微微的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凤鹰亲热的用头蹭了蹭主人的肩膀,轻轻的打了个响鼻,也停了下来。赵平一边用手抚了抚凤鹰,一边将目光转向鼓楼上那一点摇摆不定的灯火,即使离得很远,高高的鼓楼上那点由气死风灯出的亮光也是清晰可见,只是离得远了,有些迷离。 偌大的晋阳城此时已是万籁俱寂,全不见白日的喧闹与繁华。 一切都有尽时!赵平心中暗暗的想到,若是自己的方略得以侥幸成功,四海得以归一,天下乃是太平。百年之后,或许有人会想起他,也或许不会,青史留名自然是最高的荣耀!付出的往往却是自己的一生。平平淡淡也是好的,不过对自己来说已经是奢求了!也是自己太过幼稚,想法过于简单,本以为远离庙堂便能平淡一生,追求自己所向往的闲适自得;谁知还是逃脱不了宿命的安排,自己终于还是走向祖父、父亲的老路,“苟利社稷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国难当头,一切自然以此为重! 清冷的星光下,赵平怅然独立,恍若遗世,一袭雪白的狐裘在黯淡的星光下泛着奇异的青灰色,凤鹰犹如忠心的朋友,默默的立在赵平身侧,守护着自己的主人。 这一刻,时光似乎停止了流逝,赵平孤寂的身影深深的刻在了寥廓的天地间。 赵平伫立良久,才默默的牵着凤鹰往家中行去。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赵平心中一亮!他想到了太学! 高祖刘邦立汉,吸取了亡秦的教训,于是下诏求贤,私学因此恢复!武帝刘彻时,太学终于建立,设置五经博士教授儒家经典,研习经书,优异者授予官职。历经展,西汉一朝从中央到地方都设置太学,成为了官员的后备力量。 东汉以降,太学几经起落,到如今已是名存实亡,虽依然有大批的士子文人托身于太学,但世家士族们把持了朝政,这些士子们根本得不到入仕的机会,只能皓穷经,终老一生。 但他们之中大多数人的才能却是毋庸置疑的!有汉一朝以儒术立国,太学讲解的便是儒家经典以及本朝律法政令。这些人对对于内政可谓驾轻就熟,若能将这些人掌握起来,官员问题自然迎刃而解!想到此处赵平翻身上马,感受到赵平心情的变化,凤鹰也是极为兴奋,撒开四蹄,如飞般驰回家中。 赵平来不及换衣服便直奔祖父的居所而去,果然赵麟还未安歇,正在书房中沉思。见赵平过来,赵麟有些疑惑。赵平向祖父告了罪,便将自己在路上所思和盘托出。 “太学!”赵麟闻言目中一亮,扬声吩咐门外的侍卫:“去将文季、释之、君睿三人请来!”说完赞赏的看着赵平,不住的点头微笑。 不大功夫,赵业等人来到。刚进门,赵业便喜形于色的对父亲说道:“孩儿本想明日再禀告父亲,不想父亲连夜召唤,如此正好!方才惠华提议由太学选拔士子,担任各级官员!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赵麟闻言“哈哈”笑道:“老夫请你等来,也是此事!”说着用手一指赵平,“仓舒方才也向老夫建言!如此甚好,明日释之便与老夫去找那吕原,这太学祭酒之职便由仓舒暂任吧!待有合适人选之后再做道理,汝等之意如何?” 赵业等人自然是毫无异议,于是此事便定了下来。被后世奉为继武侯《隆中对》之后的又一传为历史佳话、与《隆中对》并称为战争谋略展史上“双璧”的《平胡安国策》,终于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毫无疑问,此策由赵平提出,在完善、实施的过程中,赵平仍然在其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赵业等人各自回房歇息不提,却说赵平。赵平与父亲、岳父还有燕彦告别后,怀着略有些激动的心情回到了“翠微居”,绕过前厅,赵平看到内室的暖房拉开了半扇棉帘,明亮的灯光透过精巧的雕花窗棂映在地上,隐隐有笑闹之声传出。 赵平心知又是伊娄真、小惜、小容三人拉着月窈与青月在玩“分曹射履”的游戏,于是微微一笑,也不去理会她们,便到了自己的书房中。 静静的坐在那里,赵平却是无心看书,心中不时的盘恒着平胡方略中的利弊得失。虽然这只是一个计划,实施后必定要根据实际情况适时的做出调整,但届时所谓的调整也只能是细节上的调整,既定的战略方向却已经无法改变了。 成功则成就万世功名;万一失败,作为中原屏障的并州将落入异族鲜卑手中,自此,鲜卑必将长驱直入,纵然无法占据整个中原,但连绵的战火也将使得民不聊生!届时赵平将成为千古罪人!因此,赵平所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一旦实施,将只有成功一条路留给赵平,以及并州! 在寂静中,时间悄悄地过去,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将沉思中的赵平惊醒。赵平站起身,来到门后,将门轻轻的打开,一道柔和的灯光随着打开的房门倾洒而出,赵平一见却是妻子月窈。不由微微一笑,说道:“怎么,不玩了?”一边将妻子让进书房中。 月窈眼波流转,含笑看了丈夫一眼,敛衽施礼,说道:“夜深了,小真还记挂着明天一早和你比武呢!便回去歇息了。” 赵平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对坐下的妻子说道:“小真打算回去拜祭父母族人!” 月窈闻言神色不由一变,看着丈夫满怀担忧的说道:“这样岂不是太过危险?东部鲜卑至今仍有遗族不肯接受拓跋鲜卑的招降,因此战乱频频,小真此去怕是危险重重啊!” 说着若有所思的看着赵平,心中却有些吃醋。以她的聪慧,自然已经现伊娄真对丈夫的心意,她终究是一个女人。虽说在这个时代略微有些地位财产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但又有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对自己情有独钟呢? 相比于那些早在还未成婚时便已经侍妾成群世家家子弟甚至是稍有些钱财的商人子弟而言,赵平真可谓是圣人了,别说纳妾,便是未成婚之前,也仅有青月一个贴身丫鬟而已。月窈清楚,待青月三年孝期一满,赵平将她收入房中是肯定的!月窈清楚青月在丈夫心中的地位,恐怕连自己也比不上呢。 赵、马两家的关系虽极为密切,她的父亲马焕也向来以赵氏门生自居,但她与赵平也只是婚后才相互熟悉,因此论及亲厚,自是远不及从小便照料赵平起居的青月。 十九 枪法 想起往事,当年赵平的父亲赵业向自己的父亲马焕提亲时,父亲答应的极为痛快!自己出阁前更是嘱咐,嫁入赵家之后须得要放低姿态,切不可以正妻自居,而对丈夫指手划脚。 月窈谨记父亲的嘱托,时时表现出自己温和、大度的行事,遇事皆以赵平的立场考虑,几乎不计较自己的得失。成婚两年多来,夫妻二人夫唱妇随,相敬如宾。上至赵麟,再到赵业夫妇,乃至府中的家将、仆人莫不对月窈赞赏有加! 月窈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由得沉默起来。赵平见妻子神思不属,却是有些诧异,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便不再多想,只是静静的看着妻子精致的面容,心中不由自主的与其她几个自己熟悉的女子比较起来。 论容貌,还是月窈与郑若兮最美,二人可谓是难分至轩,性格也多有相似之处,一样的温柔大方,只是妻子略微沉静一些,而郑若兮却刚强、开朗一些。 伊娄真相貌上虽略输月窈与郑若兮一筹,但胜在个性鲜明,令人耳目一新。 青月论相貌只能称得上是清丽可人,远不及妻子与郑若兮的倾城之容,与自己的感情却是最为深厚。 正想着,赵平忽然摇摇头,自嘲的一笑,心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些来了,莫非是所谓的饱暖思淫欲?想到此处,赵平连忙收敛心神,暗自自省。 目前国内动乱,外有异族虎视,实不应该想这些。 这就是赵平的过人之处,知道分寸,从不妄想,总是保持着淡泊从容的心境。为人处世如此,领兵打仗也是如此。 收拾好自己的心思,赵平轻轻的站起身来,往火盆中添了一些竹炭,便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妻子。月窈终有所觉,略带赧然的站起身来,拢了拢鬓角的头,笑道:“妾身失礼了,还望夫君莫怪!” 赵平不以为意的上前几步,轻轻的执起月窈的手,让她坐下后,问道:“月窈若有心事不妨直言!” 月窈笑道:“那里有什么心事,只是担心小真独自一人回去过于危险罢了!正在想着是否让父亲在雁门调些人马护送与她,因此有些走神了。” 赵平点了点头,说道:“不劳贤妻挂心,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鲜卑乃是我朝头等大敌!仅靠一些细作根本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待将并州事了之后,为夫想趁机入鲜卑查访一番,或许会有所得!如此一来正好与小真一起。”月窈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须知鲜卑人虽然极力汉化,却极度仇视汉人!将汉人视为寇仇,往年被鲜卑掳掠的汉人除了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子被鲜卑贵族收为歌姬侍妾之外,其余皆沦为奴隶,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赵平此去定然是艰险重重,月窈却如何不急? 赵平洒然一笑,说道:“区区鲜卑而已,莫说为夫乃是隐藏行迹,悄悄潜入,即使不慎被鲜卑察觉,谅他们也留不住为夫,月窈不必担心!” 看着丈夫自信飞扬的样子,月窈转念一想也是,以丈夫天道高手的身份,这天下之之大,的确是尽可去得。不由得略略放下心来,只是心头的担忧却仍挥之不去。 眼看夜已深了,经过了一天的喧嚣之后,天地重归宁静,赵平轻轻的牵过妻子的手,二人踏着被清冷的星光映的微明的石径回房去了。 第二天一早,赵平早早的去了练功房,伊娄真果然已经在那里等候了。赵平微笑着对她点点头,走到兵器架前,探手取过自己的长枪,缓缓的转过身,丈二长的长枪倒拖在地上,随着赵平的走动,与地面上坚硬的青石摩擦,出“刷啦”的杂音。 伊娄真看着赵平,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少时郑行要来,我要保存体力与他比试!”赵平点点头,退开几步,将手中的长枪一拧,自顾自的舞起枪来。 霎时间静室中枪影纵横,伊娄真不得不退后几步。赵平的枪法得到了祖父赵麟的悉心指点,赵麟的枪法在是在数不清的战斗中总结出来的,追求的便是一击制敌,没有太多的花巧,简单直接,大开大阂,整套枪法杀气腾腾,不留后手。 此番由赵平使出来更是杀气凛凛,却苦了一旁的伊娄真,伊娄真只觉自己被赵平的杀气压得喘不过气来,好像置身于惨烈、血腥战场之中,全身泛起一阵彻骨的寒意。 伊娄真心里不由泛起一阵苦涩与压抑交织的情绪,心中暗道,原来他还是让着自己,若他与自己比试时用出这等枪法,自己恐怕连五招都接不住啊! 伊娄真的脸上阵红阵白,心潮起伏不定。对赵平及有些埋怨,但又有一丝甜甜的喜悦。埋怨的是赵平似乎看不起自己,与自己的切磋中竟然未用全力;喜悦的是赵平似乎很在乎自己的感受。 一时间伊娄真芳心可可,竟似痴了。 赵平并未现伊娄真的反常,全部的心神沉浸在了对武道的追求之中。赵平平时甚少练习这套枪法,只因这套枪法太过刚烈,全都是一往无前的进手招数,宁折勿弯是这套枪法的神髓,所需的不仅只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所谓心正则枪正,没有舍生成仁的决心与勇气,是练不成赵麟这套枪法的。 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漫天的枪影顿时一敛,赵平收枪凝立,伊娄真终于松了口气,满面赞叹的说道:“好枪法!” 赵平面色沉肃,满身的杀气,使得素来从容雅淡的他显得有些悍厉。 郑行倒提着自己的虎头长枪,一身玄色的短衣,极为精神。老远就对赵平和伊娄真咧开嘴笑道:“某见过兄长与小姐。” 赵平点点头,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却未说话。伊娄真却是一副高兴的模样,对他说道:“昨天没找到你,来!我们切磋一下!” 说着将赵平往后一推,清出场地,手中的长枪斜指郑行,郑行自然不会示弱,满脸兴奋的与伊娄真相持。 二人的武功差不多,细说起来,郑行要稍高一些,不过伊娄真经过赵平这些时日来的指导,进步很大,如今与郑行应该是伯仲之间。 赵平见二人就要开始,他深知二人的武功底细,知道这两个武痴真的打起来之后,一时半会肯定不会结束,因此便对二人一点头,问郑行道:“兄长在家么?” 郑行此时正全神贯注的与伊娄真相持,却是无心应答,赵平无奈的摇头,将手中的长枪放在兵器架上,绕过二人出了静室。 二十 太学风云1 一丝晨曦透过厚厚的云层照耀在一片雪白的世界中,洁白的积雪反射着这丝晨曦,使得这个冬日的清晨明亮了许多。赵平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气,看来不必担心雪灾的问题了,赵平的心情似乎也明亮了起来。一贯淡淡的脸上也浮起了一丝笑意。 辰时刚过,全副披挂的马焕、燕彦、赵平三人便率领着五十余名赵府家将护卫着赵麟的马车往吕原府上而去。 近一个月来,吕原甚少到府衙议事,并州的大小事务基本上全由郑裕、徐仲二人承担。一年前的并州流血夜,他虽然如愿以偿的当上了自封的晋王,但最大的赢家却是军方,以及军方幕后的赵家! 胜利的果实被人攫取,这种压抑与郁闷的苦果让他着实难以下咽…… 只是面对强势的军方,他也只好隐忍。 一缕晨曦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吕原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微微的皱起眉头,正在此时,一名四十余岁、幕僚打扮的中年人轻轻的推门而入。 看到中年人进来,吕原轻轻的叹了口气,语气萧瑟的说道:“高先生,何事?” 高先生圆球一般的身材费力的挪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在吕原座前站定,微一躬身,笑道:“宏见过王爷。” 吕原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看着矮矮胖胖的高先生,说道:“先生来得早啊!” 那高先生在吕原旁边的一张软椅上坐好,色迷迷的看着为他倒茶的婢女,一边说道:“宏蒙王爷不弃,自当为王爷鞠躬尽瘁!” 吕原呵呵一笑,却是闭口不言。高宏色迷迷的目光一直尾随着婢女出了书房,这才收拾起自己的目光,看着吕原,肃容说道:“王爷,军方坐大,遂成不掉之势,长此以往,恐与王爷不利!” 吕原闻言,脸上阴晴不定,良久才长叹一声,“孤何尝不知!奈何情势不容人!”说到此处,吕原又是一声长叹,“军方势大!非是我等所能抗衡……” 高宏闻言微笑的看着吕原,端起小几上的茶盏,轻轻的呷了口茶,“宏正是为此而来!” “哦!”吕原闻言不由一喜,连忙坐直身子,看着高宏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热切,“还请先生细细道来!”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未曾当上晋王之前,吕原并没有什么野心,他只想能够摆脱晋阳赵氏对他的掣肘。 但现在,以赵家为的军方越的咄咄逼人起来,自己这个晋王已经形同虚设!吕原虽然没有什么野心,却不代表他能够容忍自己已经到手的权利被削弱,甚至夺去!经过昨夜与长子的一番长谈,他现,对于军方,只要自己应对得当,必要之时甚至可以借助晋阳赵氏的力量,还是可以一争的! 吕原突然不满足自己目下的状况了。 “晋阳赵氏经过去岁,实力大损,而赵家与军方独大!”高宏淡淡的说道,“王爷与四家联盟也已是名存实亡,徐家已经转投赵家……” “哼!”听到此处,吕原忍不住怒哼一声,“背信弃义之辈!休要再提!” “呵呵,”高宏低笑一声,“王爷不必恼怒,此乃人之常情,不必计较。况且赵氏眼下虽春风得意,却大有隐忧,他们无法控制并州!”高宏斩钉截铁的说道。 “哦!”吕原闻言,双目不由一亮,急忙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高宏微微一笑,“王爷,这一州民政需要的是大大小小的官员……” 吕原闻言顿时大喜!蓦地站起身来,走到高宏面前,轻轻的拍了拍高宏的肩,“先生高见!哈哈哈……”只觉心情无比畅快,多日来的郁闷也是一扫而空。 “孤得先生,如鱼得水!”吕原笑眯眯的说道。 高宏闻言,连忙站起身来,躬身说道:“王爷谬赞了!宏本一村夫,幸蒙王爷不弃,方得一展平生所学!”说到此处,高宏再次躬身下拜,“宏自当鞠躬尽瘁,为王爷筹谋!” 二人正谈说间,忽听门外报道:“王爷,孟县侯赵老侯爷正在前厅等候王爷。” 吕原闻言不由一愣,将探询的目光投向了高宏,高宏拈着颌下的短须,目露思索之色,沉吟着说道:“赵麟此来,定有大事!王爷不可不见!” 吕原叹了口气,恨恨的说道:“赵麟此来,定无好事!” 高宏点头,看着吕原,面色沉重的说道:“嗯,王爷还是去见见的好,赵麟若有要求,且不可答复!” “唔,孤自有分寸!”吕原点头,转身往外走去,“孤去见他,先生可在后厅,听他说些什么。” 一袭锦袍的赵麟静静的端坐在吕府客厅的雕花软椅上,微闭着双目,脸色沉静。全副披挂的马焕与燕彦二人在他侧的椅子上坐定,也是一脸的沉肃。 黑沉沉的鱼鳞玄甲衬得赵平更加的威武不凡,衬着白色狐皮的铁叶鏊兜上的红缨如跳动的火焰般,耀人眼目。赵平在爷爷背后按剑而立,清冷的目光远远的投在客厅的大门处。 挡在大门处的棉帘突地一挑,身材略显清瘦的吕原满面笑意的走了进来。看到座上的马焕、燕彦二人后,吕原不由的一愣,心中打了个突,“这二人不在西陉关,却是何时来至晋阳?”心中顿时泛起了一丝不安。 燕彦此番虽是来到并州后的第一次公开露面,但他降于赵平却早已不是秘密,毕竟他的名头在那里,而丁绍吃了赵平如此大的一个闷亏,自然也不会忍气吞声,虽然他与王信征战正酣,根本无法分兵,但还是表檄文,表示了自己的愤慨。 吕原虽然心中打鼓,不过霎那间便恢复正常,满面堆笑的对赵麟抱拳施礼,口中说道:“侯爷驾临寒舍,蓬荜生辉!原不胜荣幸!” 赵麟自座上微微欠身,一脸平静的说道:“大人过谦了。冒昧造访,唐突之处还请大人海涵!” 吕原听赵麟仍然称呼自己为“大人”,心中顿时泛起一丝不豫,却也不敢作,只得干笑两声,在主位上坐下,开门见山的问道:“侯爷来至寒舍,不知所为何事?” 赵麟更不罗嗦,看了吕原一眼,沉声说道:“仓舒年岁已长,老夫不欲他蹉跎光阴,呵呵。” 吕原闻言忍不住看了赵麟身后全副披挂的赵平一眼,心中不由得又羡又嫉,却也不敢反驳,只得干笑两声,说道:“仓舒大才!侯爷有何吩咐只管明言,原定不推脱!”心中却想,反正军权已被你赵家把持多年,顺水人情而已。 “呵呵,如此老夫便多谢大人!”赵麟微微一笑,“如今军中倒无战事,因此……”说到此处,赵麟灼灼的目光似是不经意般看向吕原。 吕原心中顿时一突!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马焕、燕彦二人,又转向了一脸平淡从容的赵平。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不安,脸色不由自主的沉了下来。 二一 太学风云2 赵麟对于吕原的不安恍若不见,面上露出一丝笑容,自顾自的说道:“军中既无事,老夫便想将仓舒送至太学,一则跟着学中的夫子学些学问,修心养性,二则多结交些朋友!”说到此处,赵麟不由自主的稍稍转头,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孙子,“仓舒却是太静了!” 吕原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前有郑裕、徐仲二人的前车之鉴,本以为这二人都将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将最重要的两个职位委任给了二人,主管并州的钱粮税收,不想转眼间,不止这两人,就连他们的家族都已经倒向了赵家! 这个结果是他始料未及的,眼见自己对并州的掌控越来越是无力,不仅有晋阳赵氏的制衡,更有郑家、徐家的转投,在这个当口,他不想横生枝节,再让赵家安插人员到自己本就支离破碎的权力中心之中。 所幸赵平只是到太学中去,这个已经名存实亡的清水衙门中去。吕原在心中长长的吁了口气,看向赵麟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笑意:“侯爷有命,原自当遵从!” “呵呵,如此便多谢大人!”赵麟脸上也露出几分笑容,“大人案牍劳形,既如此,老夫便不打扰大人,告辞。” 吕原连忙起身相送,看着赵麟坐上了马车,在马焕等人的护卫下缓缓离去,吕原情不自禁的吁了口气,正要转身回去,却见高宏气喘吁吁的向自己跑来。 吕原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却见高宏满脸的懊恼之色,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王爷此事有欠思量了!” “哦,先生何出此言?”吕原不由得一愣,诧异的问道。“那太学早已是名存实亡,料应无事!” “唉!”高宏懊恼的连连跺脚,“宏便是太学学子,那太学虽已名存实亡,但众多学子仍云集于此!” “不过是一群酸……”吕原突然一省,眼前自己的这位谋士也是酸儒中的一员,因此连忙收起满面的不屑,那个“儒”字总算没有脱口而出。 高宏此时去无暇去理会吕原的蔑视,满两的焦急,正待再言,却见吕澈自后堂缓步而来,远远的便对吕原和自己躬身施礼,当下只得闭口不言,躬身还礼。 吕原疑惑的看着一袭儒衫的儿子,问道:“弘嗣意欲何往?” 吕澈微笑的看了看高宏,抱拳答道:“父王如今正招贤纳士,昨夜先生对孩儿言道,太学乃是藏龙卧虎之地,不能掉以轻心!因此,与孩儿商议,便由孩儿掌管太学。” 吕原此番终于醒悟过来,对高宏说道:“先生所言极是!若非先生提醒,孤倒是轻视了!”说着,又对吕澈说道:“既是先生所言,弘嗣便去吧!只是那赵平也去了太学,弘嗣当心!切不可与他争执!” 吕澈听到赵平也去了太学,目中顿时闪过一丝嫉恨,对父亲的交代却也未曾听的进去,只是胡乱的应道:“孩儿省得,请父王放心便是!父王如无吩咐,孩儿这便去了。” “嗯,去吧!”吕原轻轻的点了点头。 吕澈对父亲和高宏躬身一礼,便在随从的簇拥下往太学去了。吕原收回自己的目光,对高宏说道:“弘嗣性情沉稳,颇识大局,孤百年之后,这并州便要靠他了!还望先生尽力辅佐才是!” 高宏连忙躬身应是,“宏蒙王爷不弃,自当效命!” 赵平换下身上的甲胄,在青月的侍奉下,换上了一袭轻裘,看着眼前温柔和婉的伊人,赵平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轻轻的执住了正为自己整理袖脚的素手。 青月脸上顿时一红,羞嗔的看了赵平一眼,便要把手抽回,却那里抽的动?正要说话时,却听赵平说道:“明年二月,姐姐的孝期便满了,届时便与姐姐完婚。” 青月闻言更是娇羞,心中虽然极是欢喜,却仍固执的不肯同意。 赵平知她心中所想,也不多言,只是轻轻一笑,如蜻蜓点水般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青月的脸顿时更加的红了,看着她的羞态,赵平微微一笑,“某去太学,姐姐若无事,便与月窈探望婶母,顺便陪陪元嘉,这些时日来,倒是无暇他顾。”说着牵着青月的手出了内室。 晋阳的太学坐落于府衙的对面,仅有一街只隔,但状况却是千差万别。由于年久失修,青黑色的屋瓦下长满了野草,便是连日的大雪也不曾掩盖。 赵平看着有些破败的太学,不由的叹了口气,世家把持的朝政,使得有才能的士子不能为朝廷所用,广大的读书人失去了晋身的机会,太学于是没落。 看着眼前斑驳的大门,赵平默立良久,终于还是推门而入。院内倒是颇为洁净,青砖铺就的地面纤尘不染,显然有人时时打扫。 赵平四下打量了一下,只见院中颇为宽广,笔直的青砖甬路两旁,两排高大挺拔的青松傲雪而立,树上的积雪被初升的朝阳一映,晶莹耀目。 绕过大厅,赵平来到后院的一间静舍前,正待敲门,却见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垂髫小鬟探出头来,见是赵平,连忙蹲身万福,口中称道:“见过少爷!夫子正在屋中休息,少爷请稍候。” 赵平轻轻的点了点头,轻声问道:“紫月,先生近来可安好否?” 紫月点头,说道:“夫子倒也安好,只是咳嗽的毛病又犯了!晚上总是睡不好,如今刚刚吃了少爷送来的药,正在歇息。” “嗯,”赵平轻轻的点头,“那某便在此等候先生,赵峰等人正在搬东西,你去看着点。” 紫月连忙去了,赵平走进屋中,轻轻的掩上房门,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静静的等候着。 约一个时辰后,一名须苍然、年约五十许的老者推门而出,老者的一袭麻衣略显破旧,却极为洁净,身材虽有些瘦小,却自有一股清气。此人正是并州太学博士,竺怀。 看到赵平,竺怀神色安然,淡淡的说道:“原来是仓舒,仓舒此来何事?” 赵平连忙躬身施礼,恭声说道:“打扰先生清修,平之罪也!请先生勿怪!” 竺怀无奈的摇了摇头,慨然叹道:“国器沦丧,若非仓舒照应,老朽这太学怕是早已不复存在!” 赵平轻笑一声,低声安慰竺怀道:“先生不必介怀,此番弟子倒是有要事与先生商议!” 竺怀闻言低哦一声,看了看赵平,“仓舒有事尽管明言,老朽自然竭尽所能!” 二二 国本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一间静室中,赵平扶着竺怀坐下后,低声吩咐跟随自己武士:“小心戒备!” 看到赵平谨慎的样子,竺怀不由得有些疑惑,便问道:“此间仅余老朽一人,仓舒不必如此谨慎!”赵平闻言,口中一边应着,一边却毫不放松的分派着自家的武士,竺怀见状,遂不在多言,静静的坐在那里,思索着赵平的来意。 安排好之后,赵平坐在竺怀的下,沉声说道:“州郡大权被世家控制,这些人鱼肉乡里,致使民不聊生,家祖深以为忧!” 竺怀闻言,情不自禁的点头,“侯爷所忧极是!奈何百年以来,世家势力已是根深蒂固,仓促为之,恐变生肘腋!” “先生所言极是!”赵平应道,“于是家祖决定缓缓图之!” 竺怀闻言,紧紧的皱起眉头,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身侧的茶几,赵平也不打扰,静静的坐着。良久,竺怀突然重重的一拍茶几,“此事急不得!须缓图!走,老朽去见侯爷,须细细商议才是!” 赵平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自然是毫无疑义,与紫月扶着竺怀上了马车后,赵平纵身上马,凤鹰长嘶一声,泼开四蹄,一马当先,直奔赵府而去。 吕澈坐在马车上,轻轻的将车窗上的棉帘挑开一条缝,看着赵平一行人渐行渐远,面上青筋毕露,阴沉的吓人,半晌方将棉帘放下,恨恨的从嗓子里挤出了两个字,“回府!” 在自家的大门前,刚下马车的吕澈突然看到自己的弟弟领着十余家将,跨刀背箭,鲜衣怒马,似是正要出行。 看到不成器的弟弟,吕澈心中更怒,一脸铁青的走到弟弟面前,一把将他从马上扯下,怒声问道:“弘昭意欲何往?” 看到一脸怒色的哥哥,吕征倒是不敢造次,讪讪的将手中的马鞭交给了身后的一名家将,“今日天气难得放晴,小弟便想到山中打猎。” 吕澈冷哼一声,对吕征身后的家将喝道:“回去!”说着,一把拉起吕征,“随某来!去见父王!” 吕征不敢违逆,只得说道:“是,兄长,您不用拉,小弟去就是!”心中却在猜测,不知是谁得罪了兄长,这一大清早的便拿自己撒气,只得连叹自己晦气,却也不敢多言,老老实实的跟在兄长身后,往府内去了。 吕澈比吕征大了将近十岁,所谓长兄如父,而吕征为人又是粗陋,胸无城府,自小便被吕澈吃的死死的,如今即使大了,也是对吕澈极怕!因此,吕征只得乖乖的跟着哥哥,去见父亲去了。 见吕澈这么快便回来,吕原与高宏不由得诧异的对望一眼,高宏问道:“如何,世子?” 吕澈的心情此时稍稍有些恢复,对高宏微一抱拳,涩声说道:“太学空无一人,那竺怀刚刚被赵平接走!” “哦,原来如此!”高宏闻言轻笑一声,对吕澈说道:“如今已近年关,太学中的士子早已各自回家,倒是高某疏忽了,待年后吧!” 说到此处,高宏胖胖的脸上露出一色凝重之色,郑重的嘱咐吕澈道:“世子万不可大意!那些士子均是傲骨峥嵘之辈,如有怠慢世子之处,还请世子宽宏大量,切不可与彼等计较!” 吕澈闻言眉头不由一皱,终于还是点头应道:“是,明白,请先生放心即可!” 赵麟的书房中,竺怀正与赵麟、赵业、马焕等人密谈,赵平静静的坐在那里,仔细的听着竺怀的分析:“并州士子中,都对世家把持政务而大为不满,此事由来已久,非是朝夕之间,可谓宿怨!因此,侯爷若是消灭世家,并州上下之士子定然极力支持!” 看到赵麟微微点头,竺怀接着说道:“只是世家已然根深蒂固,上至大小官员,下至里甲乡约,无不是世家子弟把持!因之,其根本在于消除世家之后,如何填补空白,使政令通行!” 赵麟深以为然,点头说道:“贤弟所言极是!如今不止并州,天下九州皆为世家所把持,大小官员皆是世家子弟,在消灭世家后,如何取而代之,确是要务!因此,老夫才将贤弟请来,共同商议此事!” “官员只是末节,重点在于土地、税收等民政啊!”竺怀沉声叹道,“土地乃民之根本,盐铁乃国之命脉!如今却皆由世家把持,此弊不除,永无宁日!” “老朽之见,若侯爷能消灭世家,掌控州政,须力行三事!”竺怀目光灼灼的看着赵麟,沉声说道:“一事曰均田,一曰减赋,一曰专营。” 看到赵麟一头雾水的样子,竺怀只好详细的介绍:“均田、减赋之事关乎民生,民生富强,国事方可兴旺,因此此二事必行!” “不错!”赵麟听的连连点头,“贤弟所言极是!仓舒昨夜也是如此说!老夫当时还未曾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已是势在必行!” 竺怀赞赏的看了赵平一眼,赞道:“仓舒能有此见地,实是不易!老朽穷二十年,遍读先贤著作,方才有此见,不想仓舒年纪轻轻,却已是如此!难得!难得!” 赵平连忙逊谢,轻声催促道:“先生还是接着往下说!” 竺怀老怀大慰,手拈胡须,与赵麟相视而笑,“好,老朽接着说。这专营却是专指商事,有汉以来,国策虽是重农抑商,却也不得不说,这商事堪与农事并称国之根本!” 在竺怀的侃侃而谈中,天色已渐近午时,赵麟笑呵呵的对竺怀说道:“已近午时,贤弟且与愚兄用饭,稍后愚兄再聆听贤弟高见!” 傍晚时分,赵平将竺怀送至他在太学的居所,便回到家中,静静坐在书房,仔细的思索着竺怀所言诸事。竺怀之言对他触动极大,脑中似乎总有些隐隐相似、却又似是而非的念头,待自己细想时,却又无迹可查。 赵平疲惫的靠在椅背上,自六岁那年自己从马上摔下,醒来后,便总觉得自己脑中似乎多了些什么,最近一个多月来,这种感觉似乎越的频繁真切起来,但任凭自己如何努力,最终却总是无迹可寻。 赵平索性不去想了,迈步出了书房,对正在厅中嬉戏的小惜、小容二人说道:“某去郑府一行,大约酉时方回。” 两个小丫头一听,连忙跳到赵平身旁,一人拉起赵平的一只胳膊,高兴的说道:“姑爷,我们也要去!去找司棋和小茜姐姐!都好久不见了呢!” 赵平无奈的叹了口气,却也不忍拂逆她们,“那好,赶紧换衣服,马上便走!” “多谢姑爷!我们去告诉小姐,姑爷稍等!”两个小丫头欢呼雀跃的去了,赵平摇了摇头,来到门房,吩咐道:“王嫂,吩咐赵峰备车,某去郑府。” 二三 倾谈 不大工夫,就见两个小丫头簇拥着月窈款款而来,赵平看到妻子,不由得一愕,正待开口相询,小容已经奔到自己面前,说道:“小姐说去禀告夫人!”说着冲赵平扮了个鬼脸,一溜烟的奔到马车旁,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候。 赵平疑惑的看了妻子一眼,说道:“月窈有事?” “母亲大人前日曾对妾身言道,待雪停之后,去郑家一行。”月窈对赵平一福,微笑着说道,“本待明日再去,不想夫君正巧有事,妾身便去禀告母亲,看母亲是否同去。” 赵平便不再多言,扶着妻子来到后堂,崔氏略作收拾,一行人往郑裕家中行去。 由于母亲也去,因此,赵平便差人先去了郑府,也好做个准备。果然,等一行人来到郑府时,郑谦夫妇和郑裕夫妇以及郑若兮五人已在大门处相侯。 几人见面自然有一番寒暄,目送母亲与郑谦夫妇、李芷倩、郑若兮到了后堂,赵平便和郑裕来到郑裕的书房之中。郑裕与他乃是患难的交情,二人之间自然没有什么隐瞒的,赵平便将将竺怀白天的方略细细的对郑裕解说了一遍。 郑裕静静的听着,面上的赞赏之色越来越重,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满面赞服的说道:“字字珠玑!” 赵平点头,“竺先生乃是并州大儒,自然满腹经纶!” “先生所语,皆是至理!若真能如先生所言,并州富强,指日可待!”郑裕激动的在书房中来回走动,一边说道,“只是,正如先生所言,若无法消灭世家,却是镜花水月!” “呵呵,”赵平微微一笑,“小弟此来,要之事便是与兄长商讨先生之策,不若明日我带兄长同至先生处,详细讨论一番,不知兄长之意如何?” “讨论如何敢当?先生如此大才,吾等自当拜会,聆听教诲!”郑裕兴奋的说道,忽然一拍桌子,“别等明日,如今便去!愚兄已是有些等不及了!” 赵平苦笑着摇了摇头,劝道:“天冷路滑,明日再去如何?” 郑裕把手一摇,三两步来到书房门口,拉开门吩咐道:“备车!”关上门后,郑裕一边将狐裘穿上,一边说道:“仓舒此言差矣!如此大贤,愚兄恨不得天天聆听教诲,真是一刻都等不得!走!” 赵平只好随他,二人直奔太学竺怀的居所而去。 对于郑裕的好学,竺怀大是喜慰,一老一小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于是秉烛夜谈,浑然忘记了赵平的存在。 赵平也不打扰二人,便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时光飞逝,转眼间却是月上东山的时分,却已是戌时了。赵平轻轻的打开内室的门,对正在厅中等候的十余名家将说道:“你等在此小心保护二位先生,某去去就来。” 赵平出了太学,太学对面的府衙依旧灯火通明,两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戒备。这些人并非军方的士卒,而是吕原自家的家将,如今养士之风甚行,别说吕原这等家族,便是一些略有钱财的商家都会豢养一些武士。 赵平其实并无它事,只是突然想到外面转转。看着冷清的大街,北风如刀,卷过街角,出呜呜的低啸,赵平心中叹气,这种场景似曾相识,却想不起自己在那里遇到过。 赵平索性不去多想,缓步迈下太学大门处的石阶,慢慢的走到街中,踏着满街的积雪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街上的积雪如今已经被冻得如铁石般坚硬,滑溜异常,若不是赵平武艺群,恐怕早摔了好几个跟头了。 长街的尽头是一处里坊,由于是夜里,加之宵禁,因此白日间热闹的场面荡然无存,只余黑漆漆的一片,偶尔闪过几点昏黄的灯光,却是巡夜士兵手中的灯笼。 突然赵平的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一紧,看向不远处的一条小巷。一条人影如鬼魅般的闪过,借着夜色的掩映,疾的往东而去。 赵平身形微动,紧紧的跟着那个人影,心中却在盘算此人的来历。晋阳中的高手赵平心中皆有印象,就连城外玄妙观中的人,赵平也是颇为了解!但观此人,身手极为高!却非晋阳高手中的任何一个! 赵平心中盘算,脚下却毫不停留,紧紧的跟着那人,不大工夫那人来到一座大宅旁,骤然停住!赵平连忙隐住身形,一看之下,却是蓦地一惊! 这里竟是晋阳赵氏的宅院!自一年前,晋阳赵氏已经逐渐淡出了晋阳人民的视线,虽然他们仍然把持着并州大部分的政权,但却开始韬光养晦起来,对于并州大大小小的政务,从上至下,绝少出面干预。 由于赵氏一系的官员极众,因此并州这一年来颇有政令不畅之苦。吕原与赵家虽然恼怒,却也是有心无力,毕竟经过晋阳赵氏数百年的经营,他们在并州已是根深蒂固了!除非将他们连根拔起,只是急切间那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人四下打量了一番后,绕到后院,便翻墙而入,赵平默立片时,终于还是打消了入内探查的打算。若是被现,单凭他一人之力,恐怕很难全身而退,与其冒险,还不如静待事态展。 回到太学时,竺怀与郑裕仍是谈兴正浓,看到赵平回来,郑裕兴奋的说道:“仓舒且回去,愚兄与先生秉烛夜谈!” 竺怀面露微笑,看向郑裕的目光中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对赵平点头说道:“仓舒回去便是!” 赵平看着这一老一少,不由摇头苦笑,只得躬身行礼,说道:“既如此,某便回去,天寒地冻,请先生和兄长注意身体!” 郑裕笑呵呵的摆了摆手,“无妨,无妨,仓舒只管回去便是。” 赵平心中有事,便不再啰嗦,与二人告辞,将一干家将留下后,独自一人回了郑府,将郑裕欲与竺怀秉烛夜谈的打算告知了刚刚自军营中返回的郑行。 郑行放心不下,亲自率着十余名武士保护去了。赵平独自坐在郑府的客厅中,等候自己的妻子。心中却在盘算先前那人的来历! 晋阳赵氏必定不会甘心自己的失败,因此反扑是必然的事情,只是一年来晋阳赵氏毫无动作,让人无从琢磨他们的打算。 这个不知来路的高手是否预示着晋阳赵氏反扑的开始呢?赵平在心中暗暗思索。突然一阵细细的脚步声自后面响起,赵平放下心中的思绪,双目朝后看去,却见一位绝丽的女子风姿绰约的向自己走来,手中还端着一个银盘。 赵平乍见此人,连忙站起身来,躬身施礼。 二四 佳期 “见过二姐。”赵平向来人躬身施礼。 “仓舒见外了!”郑若兮轻轻的将银盘放在几上,微笑着的对赵平说道。郑若兮这一笑当真是笑颜如花,就连厅中的灯火似乎都为之一亮。 面对丽色照人的郑若兮,赵平不敢直视,连忙将自己的目光投在郑若兮端来的茶盏上,“怎可劳烦姐姐亲自动手,小弟惶恐之极!” 郑若兮脸色一黯,不过瞬时间便恢复如初,面上带着盈盈的笑意,轻声说道:“仓舒客气了,月窈姐姐正与家嫂有事相商,妾身闻得仓舒回来,而兄长与彦明又不在。” “姐姐客气了,小弟又不是外人,姐姐尽管去忙,小弟在此稍候便是。”赵平客气的说道。 见赵平如初客气,郑若兮心中悲苦,却也只得强作欢颜,“仓舒请坐,妾身去看看伯母与家母谈的如何了。” 看着郑若兮隐入后堂的背影,赵平无奈的叹了口气。郑若兮对自己的心意他自然清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正是年少慕艾的年纪,自然不会不动心,只是由于种种原因而有所顾忌。 却说若兮,强压着心中的悲苦往父母的精舍行去,来到门前,正待推门而入时,却被房中传来的语声惊得呆了,如玉般的手凝在半空,半晌不动,怔立良久,若兮面上突然一红,心底的喜悦再也压抑不住,一丝笑意慢慢的在脸上绽开,目中却缓缓的滚落几滴清泪。 晶莹的泪珠摔落在地,若兮恍然惊醒,连忙压住心头的喜悦和羞意,轻手轻脚的离开了门前,来到厢房的一间静舍中。 若兮呆呆的坐在那里,脑中却仍自盘旋着赵母的那句话,“若蒙大嫂不弃,拙夫择日便来提亲!”想着想着,郑若兮不由得痴了…… 一阵脚步声将神思不属的郑若兮惊醒,想到自己的表现,郑若兮不由得晕生双颊,暗暗的埋怨了自己一番后,郑若兮看向来人,却是自己的母亲,郑若兮连忙扶着母亲坐下,一边施礼,一边说道:“孩儿见过母亲。” 郑母慈祥的看着女儿,满面笑意的说道:“我儿已经大了!便是在昌邑时,提亲之人也是不少,如今来到晋阳,仍未见少!” 郑若兮听母亲说起这些,一张粉脸顿时羞得通红,嗔道:“母亲说这些却是作甚?” 郑母见女儿害羞,便住口不言,只是一脸的笑意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方才赵夫人前来,要为她家仓舒择一佳偶!却是挑上了我儿,不知我儿意下如何?” 郑若兮此时如何肯说?羞红了脸,只是低头不语。 郑母知道女儿面嫩,羞人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当下便自顾自的说道:“仓舒的为人自然是极好!当年我郑家居家北上,亏得仓舒高义,我一家才得以保全!” 说到此处,郑母轻叹一声,看着女儿说道:“这且不言,单是仓舒的家世便是极好的!出身世家,又是世袭罔替的侯爷,可是尊贵之极!再加上仓舒人品出众,这晋阳大大小小的世家那个不想把自家的女儿嫁过去?” 看到女儿的羞态,郑母突然轻轻一笑,“好了,为娘不说了,我儿既是不语,那便是中意,待明日,你父去往赵府,便应下这门亲事!” 郑母一边说着,一边慈爱的拉起女儿的手,轻轻的握在手中,眼眶不由得红了,看到母亲不舍的样子,若兮的眼泪也是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且说赵平,与母亲回到府中后,赵平便要离开,去和祖父、父亲商议。不想却被母亲叫住,:“仓舒且慢,有件喜事要告诉你!” 赵母看到儿子疑惑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嗯,我已和你父亲商议过,那郑家小姐才貌双全,实为我儿佳配!” 赵平闻言,眉头一皱,正待说话,却被母亲打断,“仓舒不必多言,待与郑家小姐完婚后,再把青月收入房中不迟!”赵母不给赵平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至于你岳父那里,你父亲业已说明,亲家翁并不反对!月窈那里为母也会去说,仓舒不必担忧。” 听母亲安排的面面俱到,赵平倒真是无从反驳,而且他对郑若兮也是颇有好感的,当下便不再多言,对母亲躬身一礼,“全凭母亲安排便是!孩儿有事禀告父亲,先告退了。” 来到父亲书房,赵平把晚上遇到那名高手的事情详细的禀告了父亲。赵业闻言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在房中来回踱步。 “晋阳赵氏,此事须得小心应对!”说到此处,赵业看了看儿子,“仓舒之意如何?” 赵平沉吟着说道:“别的倒也不怕,只怕那晋阳赵氏与他人勾结!” “然!”赵业面色沉重的点头,“他赵氏在并州还是根基深厚,州内世家大多依附于他,若只是与州内世家勾结,倒也无妨!我等正好借机将其一网打尽!若是……”说到此处却是闭口不言,脸色颇为凝重。 赵平明白父亲担心什么,这也正是他担心的,若是晋阳赵氏与其它州郡勾结,里应外合的话,若是变起仓促,以军方如今的布置还真是会措手不及!军方目前将绝大部分的军力都放在了雁门,井陉径只有八千人马驻守,而壶关却因各种原因,交割给了吕原。 想到此处,赵平的脸色也是越的凝重起来,“还是将此事禀告祖父吧,待祖父与父亲、岳父共同商议一个方略!”赵平对父亲说道。 “也好。”赵业轻轻点头,“以仓舒之见,那赵氏最可能与谁勾结?” 赵平闻言,略作思索,便道:“丁绍!” “嗯,为父也是如此想!”赵业微微点头,“并州与司隶、冀州接壤,而司隶李效与吕原乃是姻亲,因此便只有丁绍!好了,你去请你岳父,我去请君睿。咱们到你祖父书房中商议!”父子二人分头行动,各自去了。 马焕正在挑灯夜读,看到正给自己行礼的赵平,微笑道:“仓舒免礼,坐下说话。” 赵平在马焕书桌侧的椅子上坐下后,便将晚间生的事情对他详细的说了,马焕闻言也是面色沉重,一刻也不停留,“走,一同商议。” 来到赵麟书房时,赵业、燕彦二人已经来了,赵麟微闭着双目,靠在书桌后的软椅上,似是在思索什么。几人见过礼后,便各自坐下,静静的等待赵麟话。 二五 应对 几人都是心中有事,于是书房中一片宁静,气氛有些凝重,跳跃的烛火将几人的面色映的忽明忽暗,火盆中的竹炭不时出一两声轻微的爆响。 良久,赵麟才轻轻的睁开双目,目光自在座几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几人连忙坐直了身体,静静的看着这位已近古稀的老者。 “日间,竺先生一番建议,汝等都已知晓,据先生之意,吾等已做好安排!”说到此处,赵麟缓缓的取过桌上的茶盏,“不想那赵氏却有动作!如此一来,我等便不得不做出应对!” “若那赵氏只是与州内世家勾结,倒还无妨,只怕他与丁绍勾结!届时二人里应外合,井陉倒是无碍,然则壶关危矣!”赵麟开门见山,直指问题中心,“汝等有何建议,不妨细细道来,吾等一同商议。” 赵业等人对望一眼,皆道:“如今只有分兵一途,陈兵于襄垣!待壶关紧急,也好救援!” 赵麟闻言,却是不置可否,看向赵平,问道:“仓舒之见如何?” 赵平轻轻的点点头,“孙儿并无异议。只是无法确定那赵氏何时行事!况若是调集人马,定无法瞒过赵氏,若赵氏有所察觉……” “不错,仓舒所虑极是,兵马可分批调动,那襄垣本来便有五千兵马,再调五千至襄垣,料那赵氏根本无法察觉。”赵麟沉声说道,“至于那赵氏何时行事,却也无妨,只要我等有了防备,何时都已无妨!” “侯爷所言极是!”马焕沉声应道,“那赵氏不过是跳梁小丑,我等既然有了防备,自然无虞!” “嗯!”赵麟轻轻的点了点头,“不过我等日间商议的消除世家之策却须缓行了!” “以孙儿只见,倒是好事!”赵平突然说道,“趁此机会正好可将晋阳赵氏一举消灭!届时并州的格局于我等更加有利!” “不错!仓舒所言极是!此事乃是一大契机!我等正可趁机铲除世家!”赵麟连连点头,“此事便如此!”赵麟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赵业:“文季且暂缓前往雁门,留在晋阳调度粮草军需等物。” “遵命!”赵业霍的站起身来,躬身应道。 赵麟看了儿子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燕彦,“君睿,井陉径便拜托你了!” 燕彦也是连忙站起身来躬身应是,“多谢侯爷信任!彦定不辱命!”说到此处,燕彦话音一顿,抱拳说道:“井陉堪称天险,易守难攻,如今并州兵力吃紧,彦只需五千人马即可!可分出三千人与仓舒。” 赵麟思索了片刻,“君睿既如此说,定是胸有成竹,如此井陉便拜托君睿!” “谨尊侯爷之命!”燕彦斩钉截铁的说道。 “仓舒,你先前往襄垣驻守,分兵之事由你父安排,随时救援壶关!”赵麟看向孙儿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亲切与期望,“襄垣距壶关仅有百余里,若是情势危急,一夜便可抵达,仓舒可酌情处理,务不使壶关有失!” “遵命!”赵平躬身领命。 “释之回雁门,与伯济守卫雁门,鲜卑始终是我并州心腹之大患!鲜卑一日不灭,我并州,乃至整个中原,终不得安宁!”赵麟面色凝重,“如今,国内动乱四起,唉,国力虚耗!待将并州世家铲除,国力恢复,再对鲜卑用兵!” “侯爷所言极是!目下当以防守为要务!”马焕应道,“焕自当谨记!” “好了,”赵麟环视了众人一眼,“夜已深了,你等回去休息,明日分头行事!” 赵平回到自己的翠薇居时,却见妻子、青月、伊娄真都在,正在那里闲谈,见赵平回来,自有一番寒暄。 接过小容端来的热茶,赵平对伊娄真歉然一笑,说道:“某本打算年后与小真同至鲜卑,拜祭小真的家人,”说到此处,却见伊娄真神色黯然,赵平连忙住口不言。 月窈温柔的拉起伊娄真的手,轻声安慰道:“小真不必多想,事皆有天命。” 伊娄真强作笑颜,低声说道:“多谢姐姐。”说着看向赵平,问道:“莫非有什么变故不成?” 赵平点头,“晋阳赵氏!为防万一,某要到襄垣驻守,以便随时救援壶关!” “哦?”月窈闻言,连忙关切的看着丈夫,“夫君何时动身?妾身也随夫君前往!” 赵平正待推辞,却见妻子一脸坚定,赵平无奈的叹了口气,月窈虽然温柔和婉,但若是决定的事情却很难改变,当下赵平便不再多言,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也去!”伊娄真突然说道,见赵平看向自己,伊娄真面上微微一红,稍稍低下头,轻声却坚定的说道:“去见识一下你们中原的战争!” 赵平微微一笑,叹道:“战争,唉,受苦的都是百姓!”心情不由自主的低落下来,静静的坐在那里,不一言。 月窈见丈夫情绪低落,连忙对青月使了个眼色,青月会意,拉起小惜姐妹说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去收拾一下,少爷和少夫人也该安歇了。” 伊娄真看着心情低落的赵平,知道是自己的话惹了祸,正在那里不知所措,却被月窈轻轻的拉了起来,伊娄真摇了摇嘴唇,深深的看了赵平一眼,便和月窈出了偏厅。 “小真不要介怀,”月窈拍着伊娄真的手,轻声安慰道,“唉,自从两月前,仓舒回来后,便经常如此,我问过郑家姐姐后,方才知晓,原来仓舒北上之时遇到不少流离失所的百姓。” “哦,原来如此!”伊娄真不由得轻轻的转回头去,透过未曾掩上的棉帘,看向仍坐在偏厅中的赵平,柔和的灯光将赵平的身影长长的印在厚厚的地毯上,由于离得远了,无法看清赵平此时的表情。伊娄真轻轻的叹了口气,转回头来,看着月窈说道:“仓舒是好人!” 月窈微微一笑,拉着伊娄真慢慢的往外走去,一边说道:“仓舒宅心仁厚,实是不适合领兵打仗!家父常言,若非仓舒过于仁厚,用兵当更加莫测!当世再无对手!” “他已经很厉害了!”伊娄真认真的说道,“步六孤勇在鲜卑被成为‘草原之狐’!但在仓舒面前却如同小孩子一般不堪一击!”想到半年前那一战,步六孤勇的三万大军,仅仅在赵平面前坚持了数个时辰,便一败涂地!而赵平却仅仅是略施小计而已。 这个男人太厉害了!在战场上简直就如同战神一般,纵横不败! 二六 片段 赵平静静的坐在那里,脑中一片混乱,千头万绪,纷至沓来,熟悉的、陌生的人和事如走马灯般在他脑中乱转。 “我是谁?”干涩的声音自他喉咙挤出,赵平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冷汗一滴一滴的自他额头滚落,双手情不自禁的紧紧的握住了椅子两侧的扶手。 “喀嚓”一声脆响,坚硬的红木扶手被他生生握碎,赵平的双手无力的垂下,手中的木屑轻轻飘落,如同赵平此时的心情,飘忽不定。 月窈将伊娄真送回房后,便来到偏厅,却见丈夫仍然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在她的印象中,丈夫雍容大度,冷静自若,从来不曾有过进退失据、惊慌错乱的时候,如今晚这般魂不守舍实在是第一次! 月窈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慌乱,急急的来到丈夫面前,却见椅子的扶手竟被丈夫无意中捏的粉碎,掉落一地木屑。月窈心中一惊,连忙拉起丈夫的手,除了一些木屑之外,并无任何损伤。 月窈的心这才放下,细心的将丈夫的手擦拭干净后,轻声说道:“夫君,天色已晚,还是回房歇息吧。”赵平却是毫无反应,月窈心中一紧,连忙轻轻的摇了摇赵平的胳膊。 赵平这才似有所觉,缓缓的抬起头,见是妻子,正待微笑时,却蓦地一口鲜血吐出,仰天便倒。月窈顿时慌了,连忙扶起赵平,一边喊道:“小惜,快!快去请老爷和夫人!” 闻声而来的青月等人以及赵平的奶妈钱氏见赵平如此,都是慌了,幸亏钱氏阅历比较多,虽然慌乱,却还是井井有条的分派着,“青月,你去禀告老侯爷;小惜,你去禀告老爷夫人;小容,来,咱们和少夫人将少爷扶到房中。” 赵平身高八尺有余,身材修长挺拔,由于从小便习武锻炼,身体极为健壮,却那里是月窈、小容以及钱氏几个弱女子扶的动的?三人费尽了气力却也无法挪动赵平,幸而伊娄真赶来,此时也顾不得避嫌,伊娄真一弯腰,将赵平抱在胸前,便跟着月窈往内室而去。 不大工夫,赵麟、赵业夫妇、马焕以及燕彦都已来到,看着昏迷不醒的赵平,众人一时竟无办法,赵母红着眼圈,一边抹泪,一边安慰着哭的梨花带雨的月窈。青月和小惜等人也是泪眼婆娑,一时间愁云惨雾,气氛压抑至极。 赵麟看着昏迷不醒的孙子,鹤童颜的赵麟此时却是老态尽显,平素挺直的腰背也有些佝偻了。强自压下心中的担忧,赵麟对赵业等三人说道:“文季,你与释之、君睿且至厅中等候,待大夫来了再做道理。” 赵业满腹沉重的看了躺在床上的儿子一眼,赵平胸前的血迹触目惊心,赵业轻轻的拭去眼角的泪水,长叹一声,低头来到了厅中。 房中一片沉寂,只余赵母等人低低的抽咽声。等待中的时间过的总是极慢,赵麟焦急的在房中踱来踱去,不时将焦虑的目光投向门外,终于,大夫被赵府的家将抬了进来。 看着衣衫不整,坐在椅子上被自家家将架来、面色苍白的大夫,赵麟歉然道:“惊扰了李先生,请先生莫怪!” 那李先生费力的自椅中站起,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摇头说道:“侯爷见外了,老朽闻得小侯爷突然吐血昏迷,也是极为焦急,无妨,无妨。”说着来到床前,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赵平的气色,便坐在床沿,为赵平把起脉来。 良久,李先生疑惑的站起身来,对满面忧虑的赵麟说道:“小侯爷的脉象平稳有力,观其脉象,绝无病象,倒是蹊跷的紧!” 赵麟闻言一愣,心中却越的担忧起来,不由问道:“听先生之言,莫非仓舒无事?却是因何突然吐血晕厥?” “老朽正是想不通此中关窍!”李先生沉吟着说道,“观小侯爷之脉象,绝无他疾!以老朽之见,明日定可醒来!请侯爷宽心!” 赵麟疑惑的看着李先生,沉吟不语。见赵麟不信自己的话,那李先生不由得急了,“李某在晋阳乃至并州,也是金字的招牌!若是小侯爷明日醒不过来,侯爷只管去砸李某的招牌!李某绝无二话!” 听他说的如此肯定,赵麟虽是将信将疑,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说道:“既如此,先生请回,明日再来如何?” “请侯爷宽心,小侯爷明日定醒!老朽先告退了。”那李先生对赵麟躬身施礼。 这一夜对赵家而言自是一个不眠之夜。卯时刚过,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的郑裕、郑行和郑若兮便来到了赵府,反正也不是外人,众人也没有心情寒暄,只是静静的等待赵平醒来。 赵平缓缓的睁开双眼,入目的却是母亲和妻子关切的眼神,赵平微微一笑,翻身而起,对母亲说道:“有劳母亲担忧了,孩儿无事!” 听到赵平说话,众人都是大喜,在厅中等候的赵业等人也连忙来到屋中。见孙子果如那李先生所言醒来,而且生龙活虎,赵麟心怀大畅,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笑呵呵的对孙子说道:“仓舒无事便好!”说着看着赵业等人,“今日已是顾不上了,尔等明日再动身也不迟!” 说完便往门口走去,到得门口,赵麟突然转过身来,对赵业等人说道:“仓舒既然无事,文季,你与释之、君睿回去,好好计议一下,不要出什么纰漏才是!” 赵业等人连忙领命去了,这且不提。 却说赵平,好容易才将母亲与妻子等人安抚好,让她们回去休息之后,这才抽出空来对郑裕、郑行说道:“有劳兄长和彦明挂念!” 郑裕笑呵呵的摇摇手,“你我兄弟,说这些便见外了!仓舒既然无事,愚兄便去拜访竺先生,继续求教!” 赵平闻言,也不阻拦,点头说道:“先生大才,兄长若无它事,尽可前去,不过还是让彦明随行为好。”郑行正待反驳,却被赵平瞪了一眼,“军营彦明这几日便别去了,待年后返回雁门后有的是时间。”郑行无法,只得应了。 送走了郑氏兄弟,赵平换过衣服后,坐在那里静静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繁乱纷杂的思绪,半晌,方自言自语的说道:“蹄铁,伟大的明!” 带着一丝微笑,赵平来到了祖父的书房中。 见是孙子来了,赵麟脸上露出温煦的笑意,“仓舒不去休息,来此作甚?” 在祖父侧的椅子上坐下,赵平微微一笑,对祖父说道:“孙儿前几日忽然思得一物!只是连日来事情纷杂,倒是不曾禀告爷爷。” 二七 蹄铁 看着自信沉静的孙子,赵麟的好奇倒是被引了出来,连忙说道:“仓舒快言!” “战斗之时,地理各不相同,以及战场之上兵刃、箭矢等物遍地,对马蹄伤害极大!一战下来,因此而折损的马匹几有三成!” 听到赵平的话,赵麟的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他戎马一生,对于战事自然是极为精通,一场战斗下来,因为这种原因而折损的马匹其实远不止三成!这对马匹并不富裕的中原来说是一个极大的隐忧! 中原不比鲜卑,鲜卑是游牧民族,自然不会担心自己的马匹不够用。而中原由于地理因素,适合养马的地方仅仅局限在并州一地,其它地方的马匹根本无法用来战斗,这也是中原骑兵素来缺乏的最大原因! “莫非仓舒有办法解决不成?”赵麟虽然知道赵平大才,却也不敢相信赵平真能解决这个自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以来,便困扰了近千年的问题,因此试探般的问道。 赵平微微一笑,取过一张纸,拿起架在砚上的毛笔,在纸上画了一个马蹄形的半圆,“用铁打造,厚约五分,钉于马蹄上!” 赵麟一把抓过赵平面前的纸张,定定的看着纸上那个半环形,联系赵平所言,心中不住的对照着,一脸的凝重。 赵平也不多言,只是静静的坐着。赵麟突然重重的一拍桌子,情不自禁的仰天长笑!看着爷爷兴奋的样子,赵平心中自是喜悦。 直到笑的有些累了,赵麟才慢慢的收住自己的笑声,只是满怀的喜悦却是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看着赵平的目光中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之意!“好!好!”激动的老将军此时却只有一个好字可以说了。 虽然只是一片薄薄的铁片,但赵麟却知道这片薄薄的铁片带来的乃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受到保护的马蹄便意味着更加强大的战斗力!不惧任何恶劣地理的铁骑,当鲜卑的战马因为马蹄受伤而度大减,而我汉家铁骑却可以一往无前,其中的差距何止千万? “走!”赵麟小心的将那张纸折起,放进怀里,长身而起,一把拉起赵平,“立即试验一下!”来到门外,赵麟对当值的丫鬟吩咐道:“去告诉文季、释之与君睿,到武库去。” 承袭自汉制的武库,乃是集锻造与存储军械于一身的重要所在。并州的武库乃是四大边军还未曾裁撤之前用于供应幽并大营的武库,边军裁撤后,并州武库却是保留了下来,只是一直被晋阳赵氏控制,直到一年前,才重新被军方所掌控。 守卫的士兵见是赵麟祖孙二人,不敢怠慢,连忙将二人迎进戒备森严的武库中。并州武库占地约有十亩左右,高高的夯土围墙围得严严实实,由五千名精锐士兵负责此地的防务。 统领乃是当年随赵麟征战的赵府家将赵志,赵志今年已有五十余岁,见是赵麟亲至,连忙放下手头的事务过来陪同。 赵麟开门见山,沉声吩咐道:“到锻造作坊!待文季等人来了,让他们直接前去。”赵志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了下去,便领着赵麟祖孙二人来到了一处锻造作坊。 “此处乃是专门锻造兵刃的作坊。”赵志低声向赵麟介绍着。赵麟闻言将探询的目光看向赵平,“仓舒,此处可好?” 赵平想了一下,看着赵志,问道:“十一叔,可有铠甲作坊?” 赵志呵呵一笑,说道:“有!咱们武库中的作坊各有分工。有兵刃作坊、箭矢作坊、铠甲作坊和器械作坊,共四坊。小侯爷既然想到铠甲作坊,那就请随老奴来。” 在赵志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了铠甲作坊,赵麟将怀中的图纸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交给了赵志,低声吩咐道:“此事事关重大!绝不容泄漏半分!” 赵志面色一凛,恭敬的接过图纸,“老奴遵命!” 赵麟点点头,吩咐道:“照样打造!先打造四个。” 赵志领命去了,赵平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突然有些感慨,突然现作坊中所用的燃料竟然仍是木材,赵平的眉头微微一皱,竭力的思索着什么。 见他皱眉思索的样子,赵麟轻轻的退后两步,不去打扰。不大工夫,赵业等人急匆匆的赶来,看到赵麟,赵业躬身施礼,问道:“父亲将吾等唤来,可是有事?” 赵麟点头,却是卖了个关子,“你等稍候便知。”说完便不多言。 赵业与马焕、燕彦疑惑的互相看了看,却也无法,只得耐心等候。 约一刻钟后,赵志亲自捧着四块蹄铁来到赵麟面前,恭敬的递给赵麟,说道:“按侯爷吩咐,已经打造完毕!侯爷还有何命?” 赵麟接过赵志手中的蹄铁,仔细的端详了一番,对正在沉思的赵平说道:“仓舒,过来看看,可是这般?” 赵平遽然而惊,见父亲、岳父都已到了,祖父手中正拿着一块蹄铁,询问自己。赵平连忙对父亲等人行礼后,来到祖父面前,接过祖父手中的蹄铁,仔细的看了看,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赵麟强自压住心头的激动,沉声吩咐赵志,“牵马来!” 赵志疑惑的去了,赵业等人也是一头雾水,目光在赵麟和赵平身上转来转去。不大工夫,赵志已经牵着一匹健马来到几人面前,赵麟正要开口,却听赵平说道:“十一叔,做个架子,把马拴上,防它受惊后无法收拾。” 不大工夫,赵志牵来的健马便被固定在架子上,赵平将手中的蹄铁交给赵志,说道:“十一叔,钉到马蹄上!” 赵业、马焕、燕彦三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名将,见识自然非凡!当下已经隐隐的明白了赵平的意思,几人的心情顿时变得十分激动,就连呼吸也情不自禁的急促了起来。 “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声终于停下,赵麟等人不由得互相看了看对方,皆从对方眼中现了一丝兴奋与紧张。 赵平默默的上前几步,将健马从栏杆上解下,听着马蹄踏在地上不同以往沉闷的“扑扑”声,而是清脆的“得得”声,赵麟长长的吁了口气,对赵业说道:“文季去试试如何?” 赵业躬身领命,正要接过赵平手中的马缰,却被马焕止住,“兄长,由某来!”一边的燕彦也是上前两步,看来也是跃跃欲试。 赵麟看着三人,突然笑了,一把接过赵平手中的马缰,纵身上马,“还是老夫来吧!”一提马缰,那健马长嘶一声,泼开四蹄,一溜烟的去了,一阵苍老却不失豪迈的笑声远远的传来。 二八 追逐 赵平见祖父竟亲自试马,心中极为担忧,连忙提气纵身,紧紧的追赶而去。赵业望着已经看不到二人背影的甬路尽头,对马焕等人说道:“咱们也去看看。” 赵麟有心试马,于是打马直奔城外,选了一条乱石满地,崎岖难行的小路。若在平时,马匹根本无法在这种山路上奔驰,只能缓缓而行,否则稍有不慎,便会损伤马蹄。如今虽然只加了四块薄薄的铁片,却是大有不同,那马泼开四蹄,在乱石嶙峋的山路上竟是如履平地! 赵麟满意的带马而回,遇到赵平时,赵麟得意的哈哈大笑,“仓舒此举,当可媲美武侯造诸葛连弩之功!” 赵平也不多言,牵着马,慢慢的往来路而去。半路上遇到了赵业等人,几人一同回到武库。赵麟将赵志唤来,仔细的吩咐道:“此事必须严守秘密!不得泄露!吩咐工匠们加紧赶工!一月之内,务必将军中马匹尽数装备完毕!”说完,又对马焕说道:“如此一来,释之更要小心戒备鲜卑细作,越晚让鲜卑察觉,对我等越是有利!” 马焕自然明白其中的重要,躬身领命。几人凑在一起略作商议,便分头而去。燕彦先行赶往井陉径,担负起了防守丁绍偷袭的重任,所幸井陉径地势险要,山路也是崎岖难行,只要据守不出,丁绍要想突破,实非易事! 马焕却是暂时留在晋阳,等待武库中第一批蹄铁赶制完成后,亲自送往雁门。 赵平却是打算第二天再动身赶往襄垣,由于妻子也要随行,赵平便让小惜姐妹也一同前往,也好有个照应。 午时刚过,赵平正在书房中苦思,上午看到武库的作坊中仍是用木材作为燃料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只是待要细思时,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那一闪而逝的记忆。 苦思无果的赵平索性不去想了,迈步出了书房,到马厩中牵了凤鹰,却是打算到城外去。 由于连日大雪,路上的积雪被往来的行人踩踏的滑溜如冰,极是难行。赵平牵着凤鹰慢慢的沿着大街,出了东门。 路上的行人极为稀少,在空寂的官道上,赵平施然而行。北风正紧,赵平细心的整理了一下凤鹰腿上的皮裘,又将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鬃毛梳理了一番,继续缓步而行。 凤鹰似是对赵平的度极不满意,不时的仰头长嘶,脚下更是不安分的刨动着,刚刚换上的蹄铁踏在早已冻得坚硬如铁的路面上,出清脆的响声。 赵平虽然不时的安抚一下凤鹰,却仍然安步当车,缓缓而行。一阵急促的蹄声突然自赵平身后响起,赵平回头看去,只见一名骑士正疾奔而来,转眼间便如风驰电骋般在他身边掠过,仅仅是片刻之间,便已经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赵平的面色突然一变,连忙纵身上马,似是明白赵平的心意般,不待他催促,凤鹰后蹄轻轻一撑,已经如箭一般跃出三丈有余,如飞般追赶着那名骑士而去。却是赵平突然省起,那名骑士所穿的靴子似乎乃是鲜卑人特有的毡靴!便是所骑之马,也是极为健壮,丝毫不比军中健马逊色! 后汉一朝马匹比较缺乏,因此实行马匹管制政策,凡是养马的农家,均可免除徭役,不过马匹却必须上交朝廷。就是那些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他们家中的马匹也受到了诸多限制,如今的后汉王朝虽然偏安一隅,已是名存实亡,但除了那些窃取国器,僭号称王的诸侯之外,还是无法拥有如此健壮的健马。 而并州与它地又有所不同,军权一直由赵家把持,因此,除了赵家之外,就连僭号称王的吕原家中都没有这等健马。 既然如此,此人的来历便颇为可疑了!赵平自然不会放过。 凤鹰何等神骏?仅在片刻之间,便已经远远的追上了那名骑士。赵平不欲打草惊蛇,放缓了凤鹰的度,缀在那人后面,一边默默的观察着。 若对方是鲜卑人,通过一些细节很容易便能判断出来。鲜卑人自幼便是在马背上长大,因此他们的骑术都是极为精湛,单从控马的姿态上,便大大的异于汉人。 这对别人可能是很难现,但对于赵平来说却是极为简单,他自小便学习骑射,对于马的了解绝对不必任何一个鲜卑人差,因此一眼便能现其中的差异。 前面的那名骑士却不是鲜卑人。赵平心念电转,却总是放心不下,便远远的缀着那名骑士追了下去。那人似乎有所察觉,突然催动**健马,如飞般奔去。 赵平眉头一皱,轻轻一提缰绳,凤鹰长嘶一声,衔尾急追。不大工夫,二人相距仅有不足十丈!那人突然扭腰转身,“嗡”的一声弓弦震响,三只利箭呈品字形分射赵平的面门与前胸要害! 赵平面色平静,左手轻轻一抄,三只铁箭便被抄在手中,将三只铁箭抄在手中后,赵平毫不停顿,右手拿起一支铁箭,反手一甩,“呜”的一声厉啸,那人惨叫一声,在马上晃了两晃,“噗通”一声摔下马来。 赵平纵身而起,几个起落便越到那人身旁。那人脸色苍白,右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左肩,一支铁箭深深的扎在他的左肩之上。 赵平对那人满面的怨毒视而不见,伸手点了他的几处**道,左手轻轻一提那人的腰带,将他放在马上,便往城中而去。 将近城门,赵平勒住凤鹰,将那人和那人的健马隐到一棵大树之后,所幸此时官道上并无人迹,倒也无人现。赵平来到城门处,将守城的士兵头目叫到身前,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头目连忙去了。 不大工夫,赵军与赵峰二人率领着十余名赵府家将,赶着一辆马车来到赵平面前,将那人放到马车上之后,赵平吩咐道:“送往军营,严加盘问!” 赵军与赵峰二人领命而去,赵平此时也没了闲逛的心情,便要翻身上马,目光却被树后的一堆乱石所吸引! 由于有树冠的遮掩,这堆乱石并未完全被积雪覆盖,露在外面的一些石头乌黑透亮!散着奇异的光泽,赵平心中一喜,随手捡起一块,拿在手中仔细的端详着,脑中如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词----煤! 二九 勾结 小惜殷勤的接过赵平手中的煤块,轻轻的皱起眉头,问道:“姑爷,您把这黑石拿回家却是做什么?”正帮赵平换衣服的小容也探过脑袋,看了看姐姐手中的黑石,附和道:“是啊,姑爷,这种黑石既不结实,又脏的很,咱们晋阳没人愿意要呢!” 赵平微微一笑,宠溺的摸了摸小惜的脑袋,说道:“只是看它黑的异常,便拿回来看看。”赵平话音突然一转,问道:“怎么,咱们这里很多这种黑石?” “那是!”小惜理所当然的说道:“姑爷您平时不留意这等小事,咱们晋阳城外大大小小的山上几乎都有这种黑石!” “哦,”赵平轻轻的应了一声,随手将煤块丢进了火盆中。 “呀!姑爷,您这是干什么?”小惜姐妹被吓了一跳,连忙跑到火盆旁边,就要端出去,赵平笑着制止了她们,“无妨,等晚上再换也不迟。” 不大工夫,小惜突然一皱眉头,对妹妹说道:“这是什么味?怎么这么呛!”小容一手掩着小巧的鼻子,一边朝火盆那边走去,“我去看看,是不是竹炭的毛病。” “呀!”小容突然一声惊呼,“姑爷,姐姐,你们快来看!这黑石,黑石着了!”小惜闻言,连忙跑到火盆旁边,却见那块煤正冒着幽蓝幽蓝的火光。 由于赵平“无意”中的现,这种黑石立刻被应用到武库之中。由于黑石的热量高,不仅使得武库的生产效率大为提高,更使得武库装备的质量上升了一个台阶。 傍晚时分,赵军急匆匆的找到了赵平,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书信,双手递给了赵平,说道:“小侯爷,已经拷问清楚,此人乃是王氏家将!不过此人只是奉命前往雁门,其他便一无所知,只说届时自会有人接应与他。” 赵平面色微沉,撕开书信,展开信笺,看到信中的内容,赵平的面色突然一变!急匆匆的对赵军说了句“严加看管!”后,便直奔后堂而去。 赵麟面色阴沉的看着面前的小笺,上面赫然画着上午赵平刚刚设计出来的蹄铁!不大工夫,赵业和马焕二人推门而入,看到面色阴沉的赵麟,赵业不由得看了赵平一眼。 赵平取过桌案上的小笺,递给父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的解说了一番。赵业与马焕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上午刚刚制作成形,午时刚过,便已泄漏!这些细作真是无孔不入啊! 书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几人都是为国为民的忠义之士,此时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特别是赵麟、赵业、马焕三人,当真是怒火满胸! 良久,赵麟重重的一拍桌子,“释之明日立即赶回雁门!一定要细查此事!仓舒暂且留在晋阳,协助你父彻查此事!襄垣倒也不急,那赵昕暂时还惹不起什么风浪!” 说完,赵麟当先出了书房,“去武库!”赵业等人不敢怠慢,连忙跟上。 武库的一间静室内,满面愧色的赵志跪在地上。赵麟一脸的怒色,声色俱厉的喝道:“老夫将武库如此重要之所在交付于你,你看你怎么管理的武库?” 赵平看着余怒未消的爷爷,一边将诚惶诚恐的赵志扶起,一边劝道:“爷爷,此事也怪不得十一叔,我等刚刚接手武库不过一年,定然无法完全掌握。” 赵麟看了赵平一眼,叹道:“唉,老夫何尝不知,因此才嘱咐他千万小心,不要泄漏,怎知他做事如此不利……” 赵平连忙打断了赵麟的话头,对一旁的赵志说道:“十一叔,你将此事安排给那个负责?” 赵志连忙说道:“是由老奴亲自负责,除了那些工匠之外,并无他人知晓此事!” 赵平点点头,对赵麟说道:“爷爷,此事已是清楚的很,细作定是在这些工匠之中!” “不错!”马焕也是点头称是,“不过武库戒备森严,他是如何将讯息传递出去的?” “彻查!”赵麟厉声说道,“文季,你再去调五千兵马,未曾查清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 面色枯干苍白的赵昕无力的靠在软榻上,对面是赵勾与赵旸二人。“老夫自觉将不久于人世矣!”说到此处,赵昕长叹一声,费力的抬起手,无力的摇了摇,制止了正要说话的赵勾与赵旸。 “去岁我赵氏一败涂地,如今想来,倒是老夫托大了,本以为赵麟不会插手,唉!看来当年之事他已是清楚了!”说到此处,赵昕看向赵勾,缓缓的说道:“元辉,我赵氏与他们已是不死不休之局!你还年轻,遇事不够沉稳,须得多听你叔父之言!季礼,元辉便拜托贤弟了!” 赵旸闻言,连忙站起身来,躬身抱拳,说道:“兄长言重了。” 赵昕叹了口气,示意赵旸坐下,“丁绍派来那人走了?” 赵旸点头,细心的为赵昕掖了掖被角,“昨夜已经离开,临行前言道,定会将兄长的意见转告丁绍。兄长,此事……” 看着欲言又止的赵旸,赵昕扯出一丝笑容,“季礼可是觉得愚兄此举昏聩了?” 赵旸连道不敢,于是不再多言。 “唉!”赵昕看了赵旸一眼,便移开目光,长叹一声,说道:“与丁绍联合,不过是与虎谋皮,愚兄何尝不知?只是我晋阳赵氏数百年之基业,决不能断送于愚兄手中!”说到此处,赵昕浑浊无神的双目闪过一丝狂热! “丁绍出兵,自井陉、壶关二处攻打并州,这二处地势险要,况那丁绍还有应付幽州王信,以赵麟之能,定然会教丁绍无功而返!”赵昕缓缓的说道,“只是如此一来,赵麟便也无暇他顾!凭借我赵氏在并州的根基,趁机起事,便不能扳倒赵家,也可将四家联盟一举消灭!” 赵昕目中的神采越来越亮,语声也高亢了起来,“届时并州仍是我赵氏与他赵麟为的军方分庭抗礼!他赵麟根基不厚,如何能与我等想抗?这并州还是我赵氏之并州!” 听了赵昕的一番话,赵旸不由得大为赞服的说道:“兄长这招‘驱虎吞狼’着实大妙!” 赵昕低笑一声,无力的合上双眼,“话虽如此,若真要成事,却是不易!不可掉以轻心,你们且下去吧,老夫再想想。” 赵旸、赵勾二人连忙施礼退下,听着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赵昕无力的睁开双眼,喃喃的说道:“成败在此一举!” 三十 夜探王府 预祝大家节日快乐!!! 月窈轻轻的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将盘中的热茶放到了赵平面前,在丈夫身旁坐下后,轻轻说道:“夫君,请喝茶。” 赵平吁了口气,微微一笑,轻轻的握住妻子的手,说道:“天色已晚,怎么还不去休息?” 月窈被赵平亲密的举动羞得脸上一红,却也任由丈夫握着自己的手,轻声说道:“近日事情繁多,好多事情都未曾禀告夫君,今日有暇,便来禀告夫君。” 赵平闻言不由一笑,说道:“家中之事但有母亲与你做主便是。好了,天色已晚,你且去休息,某至王氏查探一番。” 月窈闻言,不由担心的反握住丈夫的手,劝道:“夫君还是别去了,他王氏定然与鲜卑脱不了干系,人证、物证皆有,他们便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狡辩的,夫君何须再去冒险?” 赵平安慰的拍了拍妻子的手,笑道:“无妨,小小的王氏,某还未曾放在心上,月窈且去休息,某去去便回。” 月窈知道劝不住丈夫,只得强作笑容,细细的嘱咐道:“那夫君千万小心!” 告别了妻子后,赵平自后门离开,如今已是亥时,寂静空旷的大街人迹皆无,只余呜呜的风声。赵平展开身形,提气纵身,风驰电骋般的往王氏而去。 王氏乃是新兴的世家,虽然与吕、徐、祝三家并称“四家联盟”,却是实力最小的一家,论家族的规模,也仅仅能算上中等世家。他们的迹也不过近四十多年的事情。 王府巨大的宅院在夜色的掩映下黑沉沉的一片,大门前的两排灯笼散着昏黄的光晕,绕到后院,赵平纵身掠上了高高的围墙,小心的打量着院内。 院内仅有几处灯光,看方位却是内宅。赵平掠下围墙,借助着树木、房屋的掩映,疾的来到内宅。 看着眼前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精舍,赵平悄无声息的掠到窗前,凝神静听,却是毫无声息。赵平不甘心,仔细的凑到窗前,却仍是毫无声息。无奈之下,赵平只得离开这间精舍,展动身形,往别处而去。 将几间亮着灯火的房子查探了个遍,赵平却仍是毫无所得,无奈之下,赵平只得踏着夜色,离开了王氏。 赵平刚刚离开不多时,只听听“吱呀”一声轻响,赵平先前查探的那座精舍的门被推开,一人推门而出。这人约有二十多岁的年纪,相貌颇为英俊,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显得十分邪气,一袭白衣在黑夜中十分显眼。 这人举步而行,刚走没几步,精舍的门又是“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人自屋中走出,一边说道:“郝兄且住,还是小弟陪你前往。”此人却是王勤的长子,王统。 那人闻言停下脚步,转身对王统说道:“偌大的武库,公子还怕郝某找不到地方吗?” 王统打了个哈哈,笑道:“郝兄说笑了,本公子只是怕郝兄走了冤枉路罢了。” “无妨,家叔与郝某来时已经探过路,公子放心便是。”说到此处,只见他对王统略一抱拳,“公子留步,郝某少时即回!”说完也不理王统,自顾自的走了。这姓郝之人乃是定襄郝家之人,郝家现任家主的次子,郝彤。 定襄郝家乃是武林中声名颇为响亮的世家,只不过却是恶名罢了。 定襄在东汉末年便被鲜卑占据,郝家从那时起便卖身投靠,依附于鲜卑,成为了鲜卑的爪牙,这等汉奸自然不会有人瞧得起。只不过郝家平素基本上不来中原惹事,只是在鲜卑境内活动,因此,时间长了,中原武林便逐渐忘记了他们的存在。 王统尴尬的站在那里,脸色十分难看,过了半晌,才恨恨的走进屋里。挑起棉帘,来到后堂,看到父亲与那郝彤的叔叔相谈甚欢,王统更是气愤,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句“胡狗”后,便自顾自的喝起了闷酒。 “还是我汉家女子水嫩!”那郝康突然出一阵**,紧紧的搂着一名侍女,一边喝酒,一边在那侍女身上上下其手。 王勤笑呵呵的看着色心大的郝康,端起酒杯说道:“郝兄让贤侄独自前往,可是别出什么差错啊!” 郝康仰喝尽了杯中的烈酒,哈哈笑道:“王大人多虑了,彤儿尽得家兄真传,一身武功就连郝某都略有不及,定然无事!” “呵呵,如此便好,如此便好!”王勤顿时放下心来,端起酒杯劝道:“来,郝兄,今夜吾等不醉不归!” 如今郝彤与叔叔郝康来到晋阳,却是受到了拓跋寿的委托,协助王氏。王氏其实早在迹前,便与鲜卑有所勾结。一手创立王氏的王启,也就是王统的曾祖,乃是鲜卑收买的汉人细作。 王启本是幽并大营的一名校尉,在一次战斗中被俘,受不过鲜卑的威逼利诱,便投靠了鲜卑。他为人城府极深,又善于把握机会,利用鲜卑的支持,因势成事,一手创立了王氏的基业。 王氏明面上乃是并州的世家,四家联盟之一,暗地里却是鲜卑的奸细,令人不齿的汉奸!多年来,通过王氏送往鲜卑的情报极多,鲜卑的几次军事行动都是根据王氏的情报而做出的决定。 比如两年前,质帝黄龙五年七月三日,鲜卑、羌族二十五万联军进犯并州,便是得到了王氏的情报,当时的吕原与晋阳赵氏对并州的争夺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而前一年,黄龙四年,并州境内又生了旱灾,几乎颗粒无收,民不聊生,灾情极为严重! 鲜卑皇帝拓跋宏看准机会,于是联合羌族,出动大军二十五万,打算将并州一鼓而下,成就他饮马黄河、跃马中原的梦想!不料,并州军方却是给了他当头一击!二十五万大军在仅有六万守军的雁门前,历经三月,耗费钱粮无数,却始终无法迈进一步! 更有赵平的横空出世,率三千铁骑,在鲜卑境内往来奔袭,如入无人之境,纵横千里不败!搅得鲜卑境内一塌糊涂。 此战下来,不仅成就了赵平的赫赫威名,更使得鲜卑元气大伤,真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拓跋宏自食恶果。鲜卑此战虽然惨败,但王氏的地位却没有动摇,仍然是鲜卑在并州的情报中枢,所有的细作都由王氏控制掌握。 三一 夜行 却说赵平,回到家中时,却见妻子月窈仍未安睡,当下歉意的执起妻子的手,一边说道:“贤妻尽管去睡便是,不必等某。” 月窈温柔的看着丈夫,微微一笑,说道:“无妨,反正妾身也是睡不着。”说到此处,月窈话音一转,问道:“夫君此番不知有何现?” 赵平无奈的看了妻子一眼,叹道:“毫无所得!” 月窈闻言,和声劝道:“夫君其实多虑了,只凭此事,便可定王氏之罪!” 赵平摇了摇头,说道:“某却是想借此机会,将州中的鲜卑细作一网打尽!仓促行动,只会打草惊蛇!那王氏恐怕与鲜卑早有勾结!” “夫君既然如此打算,妾身便不多言,只是欲则不达,还望夫君明鉴。”月窈轻声劝道。 “某明白,此事虽急不得!但那图纸已被截下,对方最迟后天便可知晓,届时彼等有了防备,更是与我等不利!”赵平担忧的说道。 “哦?既如此,那该如何是好?”月窈闻言不由一惊,她并未往此处想,如今经赵平一说,顿时明白此事实在是拖不得的! “唉,”赵平长叹一声,“此事当真是棘手!若只是一个王氏,倒也简单,只需领兵前去即可。只是此事绝非如此简单!那王氏身后必定有庞大的细作组织!此患不除,我并州将永无宁日!” 事关这等大事,月窈也是忧心忡忡,坐在那里颦眉细思。赵平不想让妻子也跟着操心,便拉起妻子,说道:“夜已深了,先歇息,此事明日再说。” 看着已经熟睡的妻子,赵平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安睡,一想到武库如此重要机密的所在都被鲜卑细作混入,赵平更是睡意全无,轻轻的下了床,来到院中,赵平提气纵身,直奔王氏而去。 他决定再探王氏! 赵平提气疾奔,当真是疾若奔马,如一道轻烟般掠过。在王府外,赵平停下身形,纵身掠上了一颗青松之上,仔细的打量着府内的情形。 如今已是丑时末,将近寅时。蓝黑色的夜空中点缀着几颗星子,微明的星光下,眼前的王氏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 此时的王氏除了大门处的几盏灯笼外,其它地方已是漆黑一片,赵平失望的叹了口气,正待离开,却听轻微的衣袂破空之声响起! 赵平循声望去,却见一个白衣人疾的掠进王氏! 赵平那里肯放过?紧紧的缀在那人身后,掠进了王氏。 那白衣人不是别人,正是郝彤自武库返回。赵平紧紧的跟着他来到一座两进的院落前,待郝彤掩上院门后,赵平也是纵身而入。 “吱呀”一声门响后,屋中顿时一片通明,透过未曾掩好的门缝,赵平往里看去,只见郝彤面色阴沉的坐在那里。不大工夫,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从内室中走出,正是郝彤的叔叔郝康。 看着一脸阴沉的郝彤,郝康不由的问道:“彤儿,此行如何?” 郝彤闷闷的吐了口气,恨声说道:“那王老匹夫言道武库的守军只有五千,孩儿前去一看,足足有一万!某在那里呆了半夜,也没有机会潜入,便只好回来。” “哦,竟有此事?莫非是安插的细作已被现不成?”郝康闻言不由也是一惊,“待明日再找那王勤问个明白!反正图纸业已送走,我等也要留此常住,不必急于一时。” “不对!”郝康突然一震,沉声说道,“彤儿你留在此处,某即可赶往雁门!” 郝彤闻言不由一愣,诧异的问道:“这是为何?” 郝康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说道:“对方定然已经现图纸流失,因此突然增兵武库!顺藤摸瓜,对方不难现我等的来历!何林独自一人前往雁门,恐怕有失!” 郝彤恍然大悟,对叔叔说道:“叔父,还是小侄去吧!您留在这里,也好与那王勤周旋,小侄实在是看不惯他们那副嘴脸!” 郝康摇头说道:“此去雁门定然是多有波折,你性子躁,还是某去!你留在此地,如一切顺利,某五日后,最多十日便能赶回!” 彤有些不情愿的应了,“那叔叔早些回来才是!” “彤儿放心,某定会尽早赶回!明日你将此事对那王勤细细说明。”郝康叮嘱道,“记住,平日少说话,所谓言多必失!彤儿谨记!” 叮嘱完侄儿,郝康转身便走,出了房门后,立即展开身形,掠出王氏,直奔雁门而去。 赵平紧紧的跟在郝康后面,出了晋阳之后,郝康稍稍辨明了方向,便展开身形,丝毫不肯停留。赵平心念微动,便决定随他同至雁门。 听他们叔侄话中之意,雁门定然有他们的据点,此番正好可以顺藤摸瓜,纵然无法将鲜卑安插在并州的细作一网打尽,也至少可以将他们在雁门的细作尽数清理! 刮了一夜的风此时已经渐渐的停了,寒气却是越来越重,东方的天际慢慢的透出一丝青色,已经是卯时了。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奔驰,雁门已是越来越近,赵平稍微放慢了身形,紧紧的缀在郝康身后三十余丈处。经过一个多时辰的疾奔,郝康的气力已尽,慢慢的放缓了身形,寻了一个避风的地方,盘膝坐下,却是打算天亮后再进入雁门。 赵平明白他的打算,便也寻了处地方,闭目调息。 时间过的很快,天逐渐的亮了起来。郝康纵身跃起,警觉的四下打量了一番,并无现后,复又上路。赵平待他走的远了,才悄悄的缀上。 辰时整,雁门的城门准时打开,尽忠职守的士兵一丝不苟的检查着来往行人的路引。雁门这等军事重镇便在平时也是戒备森严,往来的商旅行人必须持有官府开具的路引方能通行。 如今天下大乱,盘查的更加严格,不仅要检查路引,就连行李都要仔细的检查一番,确认没有问题后,才会放行。 马焕治军严明,因此雁门的士卒并无趁机刁难、甚至借机敲诈过往客商、行人的恶**件生,雁门铁军的名头极为响亮! 郝康接过士兵返还的路引,大摇大摆的进了雁门城内。雁门仅有两门,南门便是名闻天下的西陉关,作为抵御鲜卑的门户,西陉关历经战火,至今仍巍然屹立,如屏障般阻住了鲜卑铁蹄南下的步伐。 三二 谍影1 祝大家劳动节快乐!!! 雁门既是边防重镇,又是华夏与鲜卑通商的要路,因此,虽然战事不断,两国的客商却仍是络绎不绝,城门刚刚打开,便有大批的客商堵在那里,等待放行。 赵平身份尊贵,守卫的士兵自然认识他,因此几乎与郝康同时进了城中。远远的看着郝康进了一家名为“王记”的客栈后,赵平并未着急离开。 果然,不大功夫,就见十余名各式打扮的人先后出了客栈,赵平又等了小半个时辰,仍未见郝康出来,赵平心中明白,这里十有**便是鲜卑在雁门的情报据点,当下便不再多等,直奔军营而去。 秦青前天当晚便赶回了雁门,毕竟马焕眼下仍然留在晋阳,雁门这等重镇自然不能一日无。对于雁门的军营,赵平可谓熟悉至极,和守卫的士兵打过招呼后,便直奔中军大帐。 秦青正在大帐中与几名将领议论着什么,见到赵平后,竟然有些愣了,半晌才醒过神来,诧异的问道:“小侯爷却是何时来的?” 赵平微微一笑,躬身施礼,说道:“见过叔父。”秦青却那里顾得上和他客套,一把拉过赵平,焦急的询问来意。 赵平自然没有什么隐瞒的,从蹄铁图纸被泄说起,直到自己缀着郝康来到雁门,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 听着赵平的介绍,秦青的面色越来越是凝重,待赵平说完,面沉似水的秦青雷厉风行,立即开始下令:“卫英,立即差人前往晋阳,禀告侯爷,说小侯爷眼下正在雁门,不日即回!” 卫英领命去了,秦青毫不迟疑,“苏立、尤辰,你二人率三百士兵,严密监视‘王记’客栈,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若有异动,报来!” “荀浩,立即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得北上出关!骆宝,你率斥候队立即出关,侦查鲜卑盛乐大营动向!”秦青雷厉风行,转眼间便做好了安排。 赵平在一旁看得暗暗点头,并州的这几位将领的确不负名将之谓!个个都能独当一面,而且各有所长。秦青这一番安排下来可谓是面面俱到,赵平静静的坐在一旁,待秦青安排完毕,说道:“叔父,武库中细作若是查出,或许会有口供!” 秦青点头,“待释之兄赶回,仓舒便回去,省的侯爷等人挂念。”赵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却不曾接言。秦青无奈的看了赵平一眼,他知道赵平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当下也不再多说。 带着一顶毡帽,穿着虽然有些褪色,却洗的极为洁净的藏青色长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王导来到雁门军营的营门处。 将自己的铜制令牌双手递给守卫的士兵后,王导便静静的等着,面上的笑容丝毫不曾消减。不大工夫,尽职的士兵已经检查完毕,将令牌还给了王导。 王导接过令牌,迈步进了大营,在一间略显破旧的房屋中,他找到了雁门大营的军需官,高隆。将自己的令牌再一次取出后,王导恭声说道:“下官乃是剧阳兵曹,受县令大人之命,前来领箭矢三千支。”一边说着,一边自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封的文书交给了高隆。 “十日前,剧阳刚刚领走了五千支箭矢,短短时日间,便又告磐?”高隆一边翻看着厚厚的记录,一边皱着眉头说道。 “将军有所不知,昨日剧阳城外现一支流寇,约有五百余人,县尉大人率军出击,虽将之剿灭,却也浪费了不少箭矢……”王导微笑着解释。 高隆点点头,“既如此,你明日来取。”说着将一纸文书盖上大印后交给了王导。 “多谢将军!”王导恭敬的接过文书,躬身向高隆致谢,“将军军务繁忙,下官便不打扰将军了,下官告退!” 出了雁门大营,王导长长的吁了口气,流目四顾,由于是军事重地,只有几个商贩匆匆的路过,耳中传来将士们训练时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王导默立片刻,似是在思索自己落脚的地方,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入耳中,王导凝目望去,却是十余骑簇拥着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直奔大营而来。 正中那人王导自然认识,正是卫将军、领雁门太守马焕!王导连忙避到路边,让过马焕一行人,看着驰入营中的马焕等人,王导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在雁门,“王记”客栈乃是最大的一间客栈,过往的客商不论是打尖还是过夜,基本上都会选择这里。只因这里价钱公道,饭菜也是一流,更难得的是,这里的酒全是汾河胡家出产的烈酒! 汾河的酒向来以醇厚浓烈而著称,胡家老酒更是百年的老字号,就连皇宫的御酒都是由他们供应。 王导看着热闹的王记客栈,迈步而入。热情的小二连忙迎了上来,“这位客官,您请!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王导淡淡的说道,“黄字房,天号。” “客官,请随小的来。”小二殷勤的将王导领到了一间客房前,打开门,“客官请进!有什么吩咐的话,您便招呼一声,小的随时候命。” 王导迈步进了客房,将背上的包裹解下,对小二挥了挥手,“去吧。” 随意的坐在床边,王导的面色顿时沉重下来,作为一名隐藏甚深的细作,一般的情报是不需要他出手的,此番莫非有重要情报?王导在心中猜测。 正在他思索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四十左右的壮汉推门而入,王导看着来人,开口说道:“宇宙天地。” “人之初。”来人答道。 王导松了口气,看着来人说道:“请坐,不知此番有何消息?” 那人叹了口气,满面沉重的说道:“似乎是重大现,具体为何,郝某却不甚清楚。”此人正是郝康,来到王记客栈后,他并未现何林的踪影,显然是已经被现! 不得已,他只好等待,等接头之人的出现,将情况说明。 “昨日王勤得到情报,由于缺乏得力人手,便由郝某的徒弟将情报送来雁门。”郝康详细的介绍了一番当时的情况,以及自己的担忧,“今日辰时,郝某来到雁门,却未曾现劣徒,想来已是凶多吉少!” “定是如此!”王导沉声说道,“对方既已现,此地早晚会被军方顺藤摸瓜!不知你那徒弟可靠得住?”作为一名资深的细作,王导有着敏锐的嗅觉,直指问题中心。 三三 谍影2 “何林倒是靠得住,况且他所知不多,却也不必担心”郝康沉吟了半晌,方才说道,“便是郝某,也是知之不详,只知乃是一份图纸。” “图纸?”王导眉头一皱,不由得稍稍提高了语声,“怎么又是图纸?上次费尽心机,折了数十人才得到的诸葛连弩图纸,如今却不过是一堆废纸!”王导显然对此事耿耿于怀,因此听到“图纸”二字便忍不住出言质询。 郝康这个细作不过是临时客串而已,对这些旧事却那里清楚?因此只好随声附和,“那是,那是。” 王导沉默良久,突然对郝康说道:“此事已不可为,吾等还是回去!” 郝康疑惑的看着王导,却是不明所以。王导沉声说道:“令高足此时定已是凶多吉少,王氏的暴露也只是迟早而已,如某所料不差,对方之所以不行动,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而已!”说到此处,王导深深的叹了口气,看着郝康一字一字的说道:“郝兄赶紧返回晋阳,告诉王氏,能逃便逃吧!” 郝康目瞪口呆的看着王导,说不出话来。王导毫不理会郝康的震惊,自顾自的说道:“郝兄回到鲜卑后,禀告王爷,让并州的细作暂时潜伏,不要轻动!” 说到此处,王导利索的戴上毡帽,将包裹背在背上,对郝康说道:“郝兄回!某先行一步。”话音未落,人已走到门后,正要开门时,却听“砰”的一声巨响! 王导脸色一变,连忙小心的将门拉开一条小缝,偷目望去,却见一队甲胄鲜明的士兵手举长枪,蜂拥而入! 店中的旅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了,只知目瞪口呆的看着鱼贯而入的士兵,直到士兵们将窗户、后门等出口把守好,这才惊慌起来,乱作一团。 王导脸色大变,紧紧的掩上房门,一个箭步跳到房中的窗户前,捅破窗纸往外看去。只见足有五千名士兵将王记客栈围得水泄不通。 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客栈,王导深吸了一口气,收回目光,对郝康说道:“此地果然暴露!那王氏料也不长久了!郝兄一定将某的言语转告王爷!某有官方公文,料他们怀疑不到某身上!某先行一步,郝兄切勿与他们冲突!” 郝康点了点头,“放心,某省得!” 王导整了整头上的毡帽,深深的吸了口气,推门而出,径自来到一名校尉模样的士兵面前,取出自己的文书,一边说道:“某乃剧阳兵曹王导,奉县令大人之命,来此公干,这是某的文书,请过目。” 那校尉接过王导递来的文书,果然如他所言,便不疑有他,将文书还给王导,拱手说道:“原来是王兵曹,某等接到将令,来此公干。王兵曹若是无事,便先行离开。” 王导小心的将文书放到怀中,点头说道:“王某即可便走。” 王导急匆匆的出了王记客栈,混在围观的人群中观察着事态的展。不大工夫,一阵急促的蹄声响起,王导循声望去,却是十余名骑士簇拥着一位雄壮的大汉和一名相貌英俊的白衣少年而来。 王导凝目观看,这两人都是认识。那大汉乃是素有军中第一勇将之誉的秦青,而那少年却是被并州百姓誉为国之柱石的赵平。 看到赵平,王导的心中不由一沉!作为一名优秀的细作,对于一些重要人物的行踪自然是清楚的紧,赵平昨日还在晋阳,一夜之间却已来到雁门!结合郝康的到来,王导的面色越的难看起来。虽然不敢置信,但王导却知道,赵平十有**是跟踪郝康而来! 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王导心知自己再等下去也是无用,该生的事情还是要生。 突然一道冷冷的目光扫来,却是与赵平下马后的秦青在观察什么,王导不动声色的将身形稍稍一侧,将自己的身形掩藏在人群之中。 目送着秦青与赵平二人进了客栈,王导面色阴沉的挤出了人群,他知道,王氏已经玩了,鲜卑在并州经营多年的情报组织将遭到覆灭性的打击! 象自己这样的人再多,比起王氏起到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王氏乃是并州数得着的世家,虽然比不上晋阳赵氏的根深蒂固,也比不上新兴的吕氏权势熏天,但王氏在晋阳乃至并州的地位也是非同小可!作为四家联盟之一,吕氏掌控并州后,王氏在并州有着不小的决策权,更是权力核心的成员,可以说,并州所有的决策都瞒不过王氏的耳目。 鲜卑耗时数十载培植起来的王氏,便在一夕间灰飞烟灭。失去了王氏这个耳目,没有了情报的支持,与并州这极为当世名将的较量中,鲜卑将一败涂地。 却说赵平与秦青,马焕自晋阳赶回,带回的消息却不容乐观。武库中的细作虽然不少,足有十七人之多,但皆是小喽啰,根本接触不到核心机密;那何林更是不济,只知跟着师父来到晋阳,然后便被派出送信,至于因何来至晋阳,以及来晋阳做什么却也是毫不知情。 不过从这些细作口中问出的消息却是触目惊心!仅仅十年间,军中的绝大部分秘密便都被泄漏,比如炼钢法、诸葛连弩、守城弩这些事关国本之秘! 赵麟勃然大怒,当即便下令,先将雁门的王记客栈一网打尽后,再将王氏连根拔起!马焕于是一早便赶回雁门,着手进行安排。 郝康看着一个个的店员被如狼似虎的士兵拿下,捆走,焦急的在房中转来转去。若不是顾忌前来的士兵太多,他早就忍不住出手了。 终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颓然坐下,任凭门外的嘈杂涌入。 “砰”的一声巨响,坚实的松木房门被砸的四分五裂,郝康一跃而起,定定的看向来人。来人国字脸、浓眉细眼,微黑的面上不怒自威,身高九尺有余,虎背熊腰,端得是威风凛凛! “你便是郝康?”来人如同闷雷般的语声如同狠狠的敲在郝康心中一般,让他不由得一滞。 郝康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当下也不啰嗦,轻轻的吁出一口浊气,郝康毫不示弱的瞪向对方,“正是郝某,汝乃何人?” 三四 灭族1 “晋阳秦青!” 郝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当然知道秦青的大名,秦青被称为后汉军中第一勇将,死在他手中的鲜卑勇士,仅百夫长以上便不知有多少! 郝康知道自己此番已是凶多吉少,反而镇定下来,看着秦青淡淡的说道:“此处倒是有些狭窄,施展不开,秦将军可否移驾?” 秦青豪爽的仰天大笑,也不搭话,当先出门而去,站在宽阔的中堂中,静候郝康。 郝家作为有头有脸的武林世家,自然不是浪得虚名,而郝康在郝家却是仅次于兄长的第二高手,论实力已经是二品上的大高手!离一品也仅有一步之遥而已。 缓步来到秦青面前,郝康已经借机调整好了自己的气机,状态已达巅峰!看着面前如岳渊耸峙的秦青,郝康暴喝一声,猱身而上,挥拳便往秦青的面门砸去! 秦青身形一侧,让过郝康这一拳,右拳直出,砸向郝康面门,左手却虚握成爪,拿向郝康的左臂。二人拳来脚往,转眼间便拆了十余招,互有攻守,却是不相上下! 蓦地秦青暴喝一声,左手挡开郝康直取自己肋下的一掌,右拳挥出,带着直直的砸向郝康的前胸!郝康只觉劲风铺面,刮得自己脸颊隐隐生疼,心中不由暗叹,知道秦青先前并未用上全力!军中第一勇将的名头果然是名不虚传,自己万万不是对手! 他为人倒也光棍,知道自己终究是死路一条,只不过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而已,想到此处,不由得暗道,与其被生擒受辱,还不如此时一了百了!既已打定了主意,当下便对秦青那一拳毫不避让! 秦青倒是未曾想到郝康竟是如此暴烈,收招不住,只听“喀嚓”一声脆响,郝康胸骨尽碎,仰天便倒。秦青连忙抢上几步,俯身看时,郝康却已是气绝身亡。 秦青懊恼的跺了跺脚,“某手脚重,一时收不住,竟然打死了他。唉,早知道让仓舒来,也好活捉于他。”秦青无奈的看着赵平说道。 赵平摇了摇头,叹道:“他既已心存死志,终究也是无法避免的。此人倒也刚烈!”说着转头唤过一名士兵,吩咐道:“将他好生安葬。” 在马焕的中军大帐中,赵平、马焕与秦青三人团团而坐。马焕一脸沉重,看向秦青说道:“眼下并州八成兵力皆在雁门,其余仅晋阳有兵一万二、井陉有兵八千、襄垣有兵五千,壶关守兵却是吕原自行招募,根本经不得大事!” 说到此处,马焕长叹一声,目露忧色的看着二人,“若是变生肘腋,仓促间却根本无法应对!井陉有君睿在,尚可一守!然襄垣危矣!” 赵平与秦青赞同的点点头,秦青说道:“先前乃是为了抵御鲜卑,二则也是做给赵昕看,好让他乖乖上当。如今赵昕已经不足为惧,何不调回部分士卒,以为保障?” 马焕点头,说道:“某来时曾与侯爷商议,欲调回两万士卒。” 赵平闻言不由得打断了马焕的话,“岳父,依小婿之见,八千足矣!我并州地理险要,处处皆可据险而守,只需将井陉守军增加至一万,襄垣一万即可,其余不足惧也!雁门却是根本!不容有任何闪失,望岳父三四!” 秦青点头说道:“仓舒所言极是,雁门乃是根本,不容有失!他人若是想攻打并州,只有井陉与壶关两条路,而此而出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便是敌方十倍兵力与我,也是难以攻下!” “这些某自然知道,只是侯爷欲整顿州政,消灭世家!若是兵少,如何能慑服彼等?所谓困兽犹斗,不得不防!”马焕沉声说道。 “这倒不得不防!”秦青沉吟着说道,“并州世家皆是豢养私兵,若是联合起来,也是颇为可观!须得防备啊!” “然,正所谓有备无患!”马焕沉声说道。 “呵呵,”赵平轻轻的笑了,马焕与秦青二人疑惑的看着失笑的赵平。“仓舒为何笑?”秦青满面的愕然,看着赵平的目光中充满了疑问。 “岳父、叔父,”赵平对二人拱了拱手,轻描淡写的说道,“你二人多虑了!” “晋阳世家分为两派,一方以晋阳赵氏为,一方以四家联盟为。”赵平好整以暇的看着马焕与秦青,详细的为二人分析起来。 “以晋阳赵氏为之世家,多散居与并州各郡。上党木氏、西河葛氏、上郡黄氏、太原耿氏与雁门冯氏。太原耿氏、雁门冯氏已经没落多年,仅余木、葛、黄三家,散居于三郡之中,便是互相呼应,又能有多大作为?” “仓舒之意乃是将其一网打尽?”马焕沉声问道,“但是他们把持地方多年,在当地势力根深蒂固,各级官员皆是其族人,仓促之间如何便能清除殆尽?若是有人拥地自立,仓舒当如何应对?” “岳父所言极是,这些世家把持地方多年,各级官员皆是出自其族,所谓一呼百应!”赵平对岳父的观点甚是赞成,点头说道,“不过若是我等不给他们拥地自立的机会呢?”赵平反问道。 “哦?”马焕与秦青二人不由一愣,他们倒是从未想到过这点,听赵平一说,一时间倒是有些愣了,愣愣的看着赵平,说不出话来。 赵平微微一笑,便不再卖关子,“岳父与叔叔莫不是忘了?太学!” 马焕闻言,倒是略微有些明白,他知道这等要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止住了正要往下说的赵平,“罢了,仓舒,此事不必再言,你与侯爷商议便是。不过鲜卑这几年却是无法大举进犯,雁门留八万守军尽是够了,剩下的便调回晋阳,由侯爷安排。” 秦青此时却仍是一头雾水,呆呆的看着二人,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马焕推了他一把,说道:“伯济,仓舒暂时留在雁门,你带兵回去剿灭王家!” 秦青一听有仗可打,顿时来了精神,长身而起,便往帐外走去,一边说道:“某去调兵,这便赶回晋阳!” 马焕摇了摇头,赶上正往外走的秦青,“伯济不必着急,你先率五千铁骑回去,侯爷正等着呢!剩下的人马由仓舒率领。” 三五 灭族2 秦青全副披挂,黑色的鱼鳞玄甲衬得他更加的雄壮不凡,火红的盔缨迎风飞舞,如跳动的火焰般耀人眼目,手里倒提着自己的三停大刀,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率领着五千雁门铁骑,直奔晋阳而去。 五千雁门铁骑个个脸色平静,神色坚定,手中的长枪散着耀目的寒光。虽然只是普通的行军,骑士们的阵型却丝毫不乱!八骑一排,排着整整齐齐的方队,紧紧的跟在秦青身后,往晋阳赶去。 三个时辰后,晋阳巍峨的城墙已经出现在秦青眼前,秦青将手中的大刀一挥,厉声喝道:“缓行!”洪流般的铁骑顿时放缓了度。 临近晋阳,官道上的行人渐渐的多了起来,看到这支队伍后,过往的行人皆是静静的肃立在道旁,满怀崇敬的看着眼前的队伍。 他们当然认识这是雁门闻名天下的“骁骑营”!正是眼前的这支铁军,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捍卫了他们的安宁,与做人的尊严! “骁骑!”突然一声厉喝传入众人耳中,顿时,从者如云,路旁的行人纷纷厉声高呼!“骁骑!”、“骁骑!”声震四野!天地为之动容! 这便是华夏的脊梁!宁折勿弯! “父王!父王!”吕征气喘吁吁的闯进了吕原的书房,正在与高宏商议的吕原眉头一皱,便要出言斥责,却听吕征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父王,骁骑营进城了!” “嘡啷”一声脆响,吕原手中的茶盏失手落地,摔得四分五裂,吕原此时却根本顾不上了,一把拉过儿子,连声问道:“此话当真?” 吕征用力的点了点头,“孩儿亲眼所见,由那秦青率领,足足有五千人!” 吕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六神无主,口中连连说道:“这是为何?这却是为何?”突然如梦方醒一般,一把抓住了高宏,不迭声的说道:“先生教我,先生教我!” 高宏对吕征使了个眼色,吕征连忙和高宏一起把吕原扶到椅中坐下。看着犹自惶惶的吕原,高宏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面上却是如沐春风,和声劝道:“王爷不必担心!宏如所料不差,骁骑营定是为加强晋阳守备而来!” 吕原此时也是略有恢复,歉意的看着高宏,叹道:“孤失态了,先生莫怪!先生非我并州人士,因此不知这骁骑营威名!”说到此处,吕原长叹一声,却是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闭口不言。 高宏也不好多说,便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晋阳如今仅有一万人马,且只有五千精锐,其余皆为老弱病残,守备实是偏弱!井陉一地也仅有数千士兵把守,若是丁绍自井陉入手,井陉若下,则丁绍便可长驱直入,兵临晋阳城下!” 看了面色已经渐渐恢复如常的吕原一眼,高宏接着说道:“此时调骁骑营入城,不过是防患于未然而已。” 吕原心中却是不甚认同高宏的话,骁骑营绝不会无缘无故的离开雁门!若是加强晋阳防备的话,尽可抽调步兵!因此,加强防备这个理由显然不成立!究竟生了什么事?竟惹得赵麟大动干戈,连骁骑营都出动了! 吕原对高宏歉然的一笑,说道:“先生且回去休息,孤颇感不适,便不陪先生了,怠慢了先生,请先生勿怪!” 看着高宏和儿子离开了自己的书房,吕原的脸色顿时沉重起来,只觉冷意彻骨,缓缓的在火盆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火盆中的竹炭烧的正旺,噼啪作响,热气袭来,将吕原颌下的白须激的微微飘动。 吕原定定的看着火盆中烧的正旺的竹炭,脑中不住的思索着骁骑营的来意!作为土生土长的晋阳人,他自然明白骁骑营所代表的意义! 这支由赵麟一手组建的铁军,三十年来已经成为了并州百姓心中的支柱!不败的象征!并州人民可以不知道当朝皇帝是谁,却无人不知骁骑营! 骁骑营多年来一直驻守雁门,一次次的粉碎了鲜卑南下中原的野心,可谓战功赫赫!劳苦功高!并州百姓皆视骁骑营为自家子弟! 黄龙五年,并州大旱,几乎颗粒无收,朝廷迟迟未曾救济,并州府库中的粮食也已告磐,而并州的世家却是视而不见,于是马焕便拿出军饷赈济灾民。不想并州百姓俱都不受,皆言“宁饿死,绝不食军饷!” 如今却突然出现在晋阳,而且不是少数,足足有五千人!须知整个骁骑营也不过三万人! 吕原现在最担心的乃是赵麟突然对他动手。 四家联盟中,最有实力的莫过于他吕氏和徐氏,既然徐氏已经倒向了赵麟,凭借徐氏在晋阳乃至并州的影响力,那么赵麟完全可以消灭吕氏,而扶持徐氏上位! 赵麟或许没有办法消灭四家联盟,但各个击破,联合三家,架空甚至消灭一家,则完全有能力做到!吕原越想越是不安,额头的汗水不由得涔涔而下。 “来人,将世子唤来!”吕原突然喝道。 不大工夫,吕澈来到了父亲的书房,吕原看着自己儿子,强打笑容,指着身旁的一把椅子说道:“弘嗣,坐下说话。” 吕澈谢过父亲后,恭恭敬敬的坐下,静静的等着父亲的吩咐。 吕原扫了儿子一眼,便移开目光,将目光投在了面前的火盆上,默然半晌终于开口说道:“数日前,孤命你执掌太学,防止赵家收买拉拢士子。”说到此处,吕原无奈的叹了口气,“如今事情有变,此事暂且缓行!” 吕澈疑惑的看着父亲,心中暗暗思索,父亲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只是任他想破了脑袋也是无果。在他看来,眼下正是稳固自家实力的大好时机!军权虽然被赵家牢牢的掌握,但赵家的实力却也仅仅局限与军方,在地方可谓毫无根基可言。 若是不趁机牢牢的将地方政权掌握在手中,等赵家有了余力,鹿死谁手,却也是不好说了!因此他极为赞同父亲前几天的决定,那便是将太学以及一众学子掌握在己方手中! 只是不过几天的功夫,父亲却改变了主意,这让人着实难以理解。 “父王,此事还需三思啊!”吕澈不由得开口劝道,“赵家已经掌握了军权,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若是太学再被他们掌控,则更是难以控制!恐变生肘腋之间也!父王三思!” 三六 灭族3 吕原何尝不知儿子所言皆是事实?但恐惧却如同毒蛇一般,嗜咬着他本就不多的雄心壮志。 “唉!”吕原长叹一声,“孤何尝不知?奈何赵家势大,徐氏、郑氏业已投靠赵家,双方平衡之势已然告破!此时我等不可与之硬碰!宜缓图之!” 吕澈张口欲言,正欲再劝,却被吕原挥手打断,“弘嗣这几日休得出府,弘昭也是,你须得严加看管于他!省的他再惹出祸事!” 说到此处,吕原忽然省起自己一年多前,受不得手下的蛊惑,瞒着赵麟,私自前往赵玄遗孀家中提亲之事!背后不由得泛起一阵凉意,额头的冷汗顿时涔涔而下!面前的火盆烧的虽然正旺,吕原却如置身冰天雪地之间,浑身冷! 吕澈现了父亲的异状,连忙关切的问道:“父王身体可是不适?” 吕原费力的摇了摇头,说道:“无妨,孤的老毛病又犯了,你且下去,切记,这几日不得外出!” 看着儿子离开后,吕原终于坚持不住,瘫坐在地。 良久,吕原才恢复正常,挣扎着站起身,吕原唤来一名丫鬟,吩咐道:“备车,孤要去赵府一行!” 赵麟的书房内,余怒未消的赵麟负着手,在书房中来回走着,赵业与秦青二人一脸恭谨的肃立一旁。 “炼钢法!诸葛连弩!守城弩!甚至连兵刃形制、铠甲厚度都被泄漏!我大汉还有什么秘密可言!我军将士焉有保障?”说到此处,赵麟重重的一拍桌子,“无耻匪类!卖国求荣之辈!岂能留得?” “父亲息怒!”赵业低声劝道,“既然已经觉,自然不能留下他们继续为虐!” “文季兄所言极是,侯爷还请息怒,只需侯爷一声令下,某定教他王氏鸡犬不留!”秦青将胸脯拍得山响,斩钉截铁的说道。 赵麟倒是被他的话逗乐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道:“难道那些仆人丫鬟、佃户长工也不放过不成?” “是,是,侯爷教训的是,是末将唐突了!”秦青连忙躬身认罪。 赵麟看了他一眼,沉声问道:“王府可曾围住?” “是!”秦青低声应道,“不仅王府,就连王氏的六处别院也已派兵围住!” 赵麟满意的点了点头,“王家之人,还有何人未曾监控?” “除了王勤次子王绛与两日前前往司隶外,其余诸人皆以监控,只需侯爷一声令下,便可一举成擒!” “嗯!此事便交给你与文季,凡是王氏之人,不论亲疏,一概不留!”赵麟毕竟是久经沙场之人,杀伐果决,毫不拖泥带水,一句话便决定了数千人的命运。 赵业目中泛起一丝不忍,迟疑着劝道:“父亲,那些妇孺……” 赵麟看了儿子一眼,目中厉色一闪,沉声说道:“斩草除根!文季切勿效那妇人之仁!” 赵业无奈的叹了口气,和秦青去了。 赵麟目送着赵业与秦青走远,转身出了书房,如今已是未时末,业已西斜的太阳将他略显消瘦的身躯长长的拖在地上,赵麟看着落霞满天的天际,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便是政治争斗的残酷,你死我活,容不得半点仁慈。 “侯爷,吕大人求见!”赵峰轻轻的走到赵麟身侧,恭敬的说道。 “哦?”赵麟淡淡的扫了赵峰一眼,“有请,老夫在前厅相侯!”赵峰领命去了。 赵麟一边思索着吕原的来意,一边来到前厅,吕原却已在厅中相侯,看到赵麟进来,连忙抱拳施礼:“打扰侯爷清静,原之罪也!望侯爷海涵。” 赵麟自然不会失礼,一边延请吕原入座,一边问道:“大人此来不知有何贵干?” 吕原接过丫鬟奉上的热茶,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道:“无事,无事,不过是路经侯府,便自作主张,进来拜访侯爷。” 赵麟当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却也不去拆穿,二人便随意的聊着。赵麟心中其实已经猜到,吕原此来十有**乃是为了骁骑营而来。 毕竟骁骑营自成军之日起,便一直驻守雁门,从未稍离!如今却骤然调来五千人,不明所以的吕原自然是心中打鼓。 “唉!”赵麟长叹一声,却是不说话。 吕原不由问道:“侯爷因何叹气?” 赵麟一脸凝重的看着吕原,叹道:“大人有所不知!那王氏竟是鲜卑奸细!” 吕原闻言顿时大惊,目瞪口呆的看着赵麟,却是说不出话来。赵麟对他的震惊早有预料,毕竟王家是他们四家联盟的成员,若真的追究起来,他们四家联盟中的其他三家也脱不了一个包庇、纵容的罪名。 赵麟面色阴沉的将一卷文书交给吕原,吕原战战兢兢的接过,展开一看,却是历年来通过王氏而泄漏给鲜卑王庭的各种情报。 越往下看,吕原额头的冷汗便是越多,坐在那里如芒刺在背!王氏泄漏给鲜卑的情报实在是太多了,几乎无所不包,大到国政民生、各种技术,小到一些朝廷官员的性格爱好,甚至连一些要员何时纳妾、何时生子都不放过。 “太康二年七月,包钢法” “太康三年二月,百炼法” “太康五年六月,诸葛连弩” …… 一条条罪证如巨锤般砸在吕原心头,几乎使他失去了看下去的勇气。 “这……这……”吕原连头上的冷汗都忘了擦拭,结结巴巴的对赵麟说道,“这……下官实是不知!”他心中害怕,情急之下,连“下官”二字都说出来了,浑然忘了自己已经称王。 赵麟也不为己甚,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沉声说道:“此事自然与大人无关,老夫不会冤枉好人,却也容不得如王氏这般国贼!”说到此处,赵麟面上神色一厉,冷声说道:“因此老夫将骁骑营调来,一则剿灭王氏,之后便派往襄垣与井陉二地,也好做个照应!” 吕原听得赵麟说起襄垣,忽然想起一年前与军方瓜分晋阳赵氏的势力时,自己硬是自军方手中将壶关的守备接管!想到此处,吕原更是不安,脸色阵红阵白。 赵麟增兵襄垣,自是不放心自己,想到此处,吕原那里还坐的住,连忙站起身来,对赵麟躬身施礼,说道:“下官便不打扰侯爷清净了,告辞!” 赵麟轻轻的点了点头,“既如此,老夫便不多留大人了,大人慢走!” 三七 灭族4 看着数千名杀气腾腾的士兵将自家府邸围得水泄不通,几名当值的王氏守卫愣愣的立在那里,不由得呆了。直到一脸杀气的秦青断喝一声:“破门!”时,他们才纷纷惊醒,其中一人转身便往府中跑去,其余几人却是连忙跑过来拦住秦青的马头,不住的问道:“将军这是何意?” 秦青淡淡的扫了那名报信武士的背影,却并未下令阻拦。这时两名骁骑营将士催马上前,用手中的长枪将几人逼退。 看着杀气腾腾的秦青已经骁骑营将士,几名武士顿时失去了再问下去的勇气,呆呆的站在那里,双目空洞的看着远方,一脸的绝望。 秦青也不啰嗦,翻身下马,沉声说道:“李虎,这里交给你,绝不可放走一人,否则,唯你是问!若是有人硬闯,格杀勿论!”李虎恭声领命。 秦青把手一挥,“二子,率一千人,随本将军来!”说着一边当先往王家而去。一千名杀气腾腾的士兵在二子的率领下,刀出鞘,弓上弦,踏着整齐的步伐紧紧随在秦青身后,“哗啦哗啦”的铁甲擦响声与士兵们坚定的步伐摄人心神。 刚刚进入王宅,就见王勤、王统夫子二人在一干王家家将的簇拥下迎了上来。王勤强自压住心中的惊慌,满面不豫的问道:“秦将军,这是何意?莫非欺我王氏不成?” 秦青冷笑一声,怒声喝道:“卖国求荣之辈,人人得而诛之!” 王勤的脸色顿时一变,心中的惊慌与绝望满满的充塞于心间,不过还是强作镇静的反问道:“将军此言,难道不怕并州士民寒心?” “哈哈哈!”秦青闻言不由得仰天大笑,笑了一阵,蓦地自怀中取出一卷文书,“刷”的一声扔在王勤脚下,“王勤,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里可有一字冤枉于你?” 也不等王勤搭话,秦青把手一挥,“尽数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喏!”千名士兵的应和声如炸雷一般响起,王勤眼前一黑,顿时一口鲜血喷出,仰天便倒! 在千名骁骑营精锐面前,王家的反抗如同窗户纸一般苍白而孱弱,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王家上下三百九十二人尽数被捉拿,就连郝彤也未曾幸免,在秦青面前,他连三招都未撑住,便被秦青一拳打飞。 “侯爷,那王勤端得硬气,虽然受尽了酷刑,却始终不肯招供!”踏着初升的朝阳,秦青落后半步,恭敬的随在赵麟身后,一边走一边说道。 “嗯,”赵麟轻轻的点了点头,“老夫知道了,慢慢问,不必着急。”说到此处赵麟突然叹了口气,“王氏一门在太原一郡根基颇厚,只是县令便有二人吧?” “禀侯爷,正是!”秦青取出一卷文书,恭敬的奉给赵麟,“县令二人,县尉三人,其他各曹二十九人!亭长以下四十六人!” 赵麟无奈的叹了口气,良久才说道:“你去告知吕原、徐宣、祝豫三人,今晚酉时正,老夫设宴,请他们务必准时前来。” 秦青闻言,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终于也是叹了口气,说道:“文季兄差不多也该回来了!还是让文季兄去吧。” 赵麟转头看了秦青一眼,秦青见状,连忙躬身抱拳,说道:“请侯爷责罚!” 赵麟苦笑着转过头去,意态萧索的叹道:“老夫罚你作甚?唉!此举实属无奈,这些年来,我等无力他顾,人才匮乏,也是难免!罢了,便等文季去吧,待仓舒回来,你便回雁门吧。” 秦青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此等事情,小侯爷还是不插手的好!” 赵麟闻言,轻轻的拍了拍秦青的肩膀,和声说道:“你对仓舒护翼的过了!” 秦青却是一笑,“此事过于血腥,小侯爷还是不插手的好!” 赵麟轻轻一叹,便不再多言,默认了秦青的提议。他了解秦青的心情,秦青出身低微,十四岁便参军,直到三十多岁才娶妻,却一直未有子息,因此,将满腔的父爱都灌注在了赵平身上。 “如无它事,末将先行告退!”回到赵麟的书房后,秦青躬身说道。 “伯济暂且稍候,待文季回来,老夫有事与你们商议。”赵麟指着自己身旁的一把椅子说道。 待秦青坐下,赵麟接着说道:“前几日伯济与老夫商议,欲为仓舒纳妾。思来想去,似乎只有郑家之女合适。其余人家,徐家之女年岁尚小,祝家之女老夫听闻却是有些不贤,难为佳偶!至于其余……”说到此处,赵麟叹了口气,却是不再言语。 秦青知道赵麟的顾虑,并州的世家只分两派,那就是四家联盟与晋阳赵氏。晋阳赵氏与赵家积怨颇深,根本不可能联姻,因此便只有郑家了。 不过此事秦青却是不便置喙,当下便推辞道:“此事自有侯爷做主,那里有末将多嘴的份?” 赵麟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的说道:“郑家累世经商,几乎把持了对鲜卑盐铁生意的七成以上!我等若是攻略鲜卑,必须大力仰仗郑家之力!因此,不可怠慢,纳妾却是有些轻视郑家!” 秦青忍不住点了点头,说道:“侯爷所虑极是!仓舒所提方略中,若攻略鲜卑,控制对鲜卑盐铁之输出,乃是要之务!” “正是!”赵麟站起身来,缓缓的踱了两步,接着说道:“若是平妻,又怕伯济心有芥蒂,唉,着实教人头疼!” 秦青闻言,更是不好表态,只好支支吾吾的说道:“伯济兄豁达大度,定然不会!” “唉,”赵麟长叹一声,“此事唯有委屈伯济了!” 正说间,却见赵业推门而入,看着全身披挂的赵业,赵麟沉声问道:“如何?” 赵业躬身说道:“除王绛前往司隶外,其余之人已尽数捉拿!” “那王绛去往司隶何干,可曾探知?”赵麟沉声问道。 “是,乃是前往李效处,为壶关守军购置军备!”赵业低声答道。 赵麟闻言不由得冷笑一声,“看来吕原等人犹未死心!也罢,且随他们去吧!” 三八 夜宴1 “王爷,赵业,赵将军求见!”高宏伏在吕原耳边轻轻说道。 正自神不守舍的吕原闻言,不由得一凛,连忙定了定神,挥了挥手,“有情。” 高宏看到吕原的草包像,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出了书房,去迎赵业去了。 “参见大人!”换了一身儒衫的赵业显得温文尔雅,平和淡然,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对吕原躬身施礼。 “将军请坐,”吕原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右手虚指,“不知将军此来何事?” 赵业取出一张拜帖,递给一旁的高宏,一边说道:“今夜酉时,家父设宴,请大人务必赏光!” 吕原接过高宏递来的拜帖,心中虽然打鼓,嘴里却道:“多谢侯爷盛情!老夫定然准时前往!” 待赵业离开后,吕原挥退了张口欲言的高宏,“先生暂且回房,容孤王歇息片刻。” 高宏无奈的离开了吕原的书房,看着已经关上的书房的门,高宏顿时生出一种所遇非主的悲凉。他本身司隶人士,九个月前,吕原前往司隶拜访李效时,二人于黄河渡口偶遇。一番长谈下来,被吕原视为天人,于是在吕原的盛情邀请下,高宏来到了并州,成为了吕原的谋士。 起初的吕原颇有雄心,二人倒也相得。不过这短短的几天中,吕原被军方的一系列动作吓破了胆,曾经的雄心壮志似乎在一夕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想到此处,高宏不由得摇头苦笑,无奈的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吕原无力的靠在椅子上,面对强势的军方,他突然现,自己所有的努力竟是那么的不堪一击!仅仅在一夕之间,显赫一时的王氏便灰飞烟灭! 昨日王氏一族尽皆被擒之后,他一夜未曾安睡,脑中总是想起赵麟那句淡淡如同清风拂耳的话“此事自然与大人无关,老夫不会冤枉好人,却也容不得如王氏这般国贼!”如此的理所当然! “唉!”吕原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突然现,没有军方的支持,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若是需要,军方随时都可以将自己这个所谓的王爷废掉,就如同他们对付王家一般,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军方现在所缺的其实只是一个正当的理由而已。 罢了!吕原在心中默默的哀叹一声,缓缓的睁开眼睛,平安是福,为自己的儿孙谋得一生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乱世之中,人命如蚁!还是明哲保身吧,吕原在心中不甘的哀叹一声。 在赵府的客厅中,赵麟谈笑风生,满面笑意,对在座的吕原、徐宣、祝豫三人频频举杯相邀。徐宣与赵麟一样,满面春风,他正在暗自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与军方的联合实在是明智之举! 虽然军方的根基依旧浅薄,但这种所谓的根基再军方决定性的力量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吕原和祝豫二人却远没有徐宣惬意自如,虽然面上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心中却是暗暗打鼓!秦青昨日刚刚将王氏尽皆捉拿,今天便将几人请来,虽然不明白赵家到底搞得什么花样,但其中警告、示威之意却也是不言而喻。 祝豫端起酒杯,借机偷目向对面的赵业、秦青二人看去,期待从二人的表情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赵业神色平静,一脸的平淡,目光落在房间正中的一只半人高的铜鼎上,看着鼎中升起的淡淡的青烟出神。秦青却在举杯痛饮,对身边的一切似乎都不在意,唯一在意的便只有杯中的烈酒。 毫无所得的祝豫又不死心的将目光投向了主位上的吕原与赵麟。吕原却是微微的低下头,将自己的面孔隐藏在了一片阴影之中,而赵麟却是一脸春风,不时劝大家痛饮。 祝豫顿时生出一丝无力,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坐在位的赵麟终于开口了,“老夫将诸位请来,共有两事!”说到此处,赵麟目光炯炯的扫视了在座的众人一眼,端起面前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说道:“昨日之事诸位皆以尽知,那王家卖国求荣,老夫已将之捉拿!” 说到此处,赵麟长叹一声,厉声说道:“老夫生平最恨这等卖国求荣之人!既已现,断无姑息之理!” “是!侯爷英明!”祝豫连忙堆满了笑容,对赵麟说道。 “呵呵,”赵麟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子谦过誉了,接着说第二件事情。”赵麟毫不拖泥带水,直奔主题,“王家既已伏法,一些职位便有了空缺,老夫将诸位请来,一同商议,该如何安排,诸位若是有满意的人选,不妨提出,吕大人与老夫皆在,定会妥善处置。” 吕原和祝豫闻言不由一愣,紧接着便是一喜!他们实在未曾想到赵麟会将此事拿出来讨论!这可是一个培植自家实力的莫大机缘! 吕原正欲说话,心中却突然一凛,他想起了军方的铁腕,满腔的喜悦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便是争来了又能如何?在军方强劲的武力面前,一切都是那么不堪一击,王家便是前车之鉴。当下只是呵呵一笑,对赵麟拱了拱手,说道:“侯爷安排便是。” 祝豫听得吕原如此说,却也是不好开口了,只得闷闷的端起酒杯,点头说道:“对,侯爷安排便是!”心中却在暗暗埋怨吕原,如此好的机会也不争取。 赵麟见二人如此说,便微微一笑,对徐宣说道:“子师何意?” 徐宣连忙推辞,“此事自有侯爷做主!” 赵麟呵呵一笑,对众人说道:“也罢,此事便交给吕大人、子师与子谦了,你们自行处理即可!”硕导此处,赵麟将面前的酒杯举起,对众人说道:“吾等满饮此杯,今夜就此别过!” 众人纷纷举杯,正欲饮时,却见秦青将桌子一拍,沉声喝道:“慢!侯爷,且慢,末将有要事禀告!” 赵麟闻言笑呵呵的放下酒杯,和声说道:“伯济有话尽管讲便是!” 秦青对众人抱了抱拳,从怀中取出一卷文书,恭敬的递给了赵麟,说道:“此乃末将辛时末刚刚得到的密报,怕打扰了侯爷宴请诸位大人,便未曾禀告侯爷,如今得暇,还请侯爷过目!只是请侯爷切勿动怒才是!” 三九 夜宴2 赵麟面沉似水的接过秦青奉上的文书,慢慢的打开,脸色越来越是阴沉!吕原与祝豫提心吊胆的看着赵麟越来越是阴沉的脸色,一时间噤若寒蝉。 终于,赵麟看完了手中的文书,却并不说话,只是将手中的文书丢在了吕原面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大人看看吧!” 吕原顿时一惊,哆哆嗦嗦的捡起面前的文书,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了!还没看了两行,吕原眼前顿时一黑,险些晕了过去!脸色却已是变得煞白,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打在手中的文书上,出“啪啪”的轻响,在寂静的房中显得分外的清晰。 祝豫心中好奇,偷偷的瞄向吕原手中的文书,一看之下,脸色顿时也是大变,心中虽然着急,却是不敢再往下看了。 赵麟满面的怒色,紧紧的盯着吕原,却不说话。秦青却如无事人一般,仍在那里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倒酒。 良久,吕原才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说道:“侯爷自行处理便是,下官绝无异议。” 赵麟收回自己的目光,冷哼一声,厉声说道:“军方数十年来拼死苦战,以无数将士生命换来之名,被其一朝葬送!实在是罪无可赦!” 吕原此时那里还敢反驳,对祝豫频频使来的眼色装作不觉,无力的说道:“那个孽障罪大恶极,侯爷尽管动手。” 赵麟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既如此,各位请回吧,恕老夫不远送了!” 众人连道不敢,纷纷施礼后,便即告辞。待众人走后,秦青放下手中的酒杯,问道:“侯爷,末将看那吕原定然无胆告知那吕丰!如此一来,却是白费心思了!” 赵麟淡淡的一笑,说道:“吕原无胆,吕澈定然有胆,那祝豫也不会老实,伯济放心便是。仓舒此时到那里了?” 秦青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呵呵一笑,说道:“侯爷老谋深算!仓舒辛时便已到达祁县,明日便能赶到襄垣!” 赵业此时终于话了,只见他略显担忧的说道:“加上襄垣的兵马,不过六千,而壶关如今却有近三万守军!况且那晋阳赵氏定然不会袖手旁观!那上党木氏经营上党多年,仓舒此番怕是……” “还是由末将率兵前去接应吧!”秦青闻言,不由得也担起心来,急急的说道。 “呵呵,无妨!”赵麟轻轻的笑了,“你二人多虑了!仓舒定会有书信送到,届时再做打算也不迟。” 见赵麟如此说,赵业与秦青无奈的对望一眼,却也不敢再言,只得将心中的担忧放在心底。 “老夫现在倒是怕那吕丰不反!”赵麟沉声说道。 “父亲所言极是!”赵业暂时将对儿子的担心压下,“以某看来,那吕丰倒是不敢反!若他不反,我等倒也不好借题挥!” 秦青闻言,也是连连附和,“不错,侯爷,文季兄所言不错,末将看那吕丰,实是无胆鼠辈,定然不敢反!” 赵麟说道:“嗯,此事来得突然,吾等也未曾仔细思量,此时倒是需要好好计议一番!” “他若不反,便逼他反!”秦青快人快语。 “如何逼他?”赵麟反问道。 “呃……”正当秦青愕然之时,赵军却是满头大汗的奔了进了。秦青一看,脸色不由一沉,喝道:“你与赵峰不在小侯爷身边效命,如何回来了?” 赵家连汗都顾不上擦,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一边说道:“回将军,小侯爷命小的回来送信!” 秦青这才脸色稍霁,接过赵军手中的书信,“坐下说话,这里有酒有肉,先吃点。”一边说着,一边将书信递给了赵麟。 赵麟缓缓的打开书信,不动声色的看完后,便交给了赵业,“你与伯济看看。” “仓舒如此,是否过于冒险?”赵业与秦青看完后,担忧的说道。 “不错,孤身进关,此举太过冒险,侯爷一定要阻止小侯爷!”秦青脸色大变,忍不住拍案而起,“罢了,末将立即动身,无论如何也要追上小侯爷,此举万万不可!”话音未落,人已是抢出数步,正要推门而出,却被赵麟止住。 “伯济不必焦急,仓舒此举完全可行,便让他去吧!”赵麟沉声说道。 “侯爷!”秦青闻言却是须怒张,一张脸憋得通红,正要接着往下说时,却被赵麟止住,“当年仓舒仅率三千铁骑,便敢突入鲜卑腹地,如今不过是小小的壶关,不必担心。”说到此处,赵麟摆了摆手,“此事便如此,休再多言!好了,天色不早,你等回去休息吧,赵军休息一夜,明日再行。”说完也不啰嗦,当先出门而去。 秦青看着赵麟的背影,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怎么能相同?鲜卑地广人稀,有足够的战略纵深留给仓舒,以仓舒之能,鲜卑人根本不可能沾到他的边!而壶关……唉!” 赵业也是面露焦急之色,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岂有不担心之理?但赵麟既已决定,却也是无法改变了。 秦青目中突然一亮,一把拉过赵军,对他说道:“快,快去禀告少夫人!让她去劝侯爷!” 赵家闻言,转身便往翠薇居跑去,赵业看着赵军的背影,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怕也是无用啊!” 秦青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什么有用没用的,你只会说这些丧气话!”说着转身便往外走。 赵业见他离开,连忙追上几步,拉住他问道:“你这是到那里去?” 秦青冷哼一声,“某去追仓舒!断不能让他冒险!” 赵业拉着他,苦笑道:“你便别再添乱了!若是让父亲知道,定会责罚与你!” 秦青一把甩开赵业拉着自己的手臂,冷哼一声,“罚便罚,某不怕!” 正说着,却见一名丫鬟急匆匆的来到二人身侧,“秦将军、老爷,侯爷有请。” 秦青无法,只得无奈的与赵业去了赵麟的书房。 “你二人是否怨恨老夫?”赵麟开门见山的问道。 “不敢!”赵业与秦青闻言连忙跪倒在地,连声说道。 “其实老夫何尝不担心仓舒?”赵麟长叹一声,“只是仓舒所言极是!须得防范晋阳赵氏趁机兴风作浪!那赵氏在晋阳尚有万余私兵!不得不防啊!” 赵业与秦青面面相觑,却也无话可说。的确如此,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作为一个延续数百年的家族,晋阳赵氏尽管跌入低谷,但其实力不容小觑! 却说赵军,急匆匆的跑到翠薇居,见着月窈之后,将赵平要独自前往壶关,逼反吕丰之事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月窈闻言不由得花容失色,便要去找赵麟,却被奶妈钱氏拉住,“少奶奶,您可千万别去,侯爷决定的事情是谁也无法劝服的!您去了只是徒惹侯爷生气而已……”说着,钱氏的眼圈却是红了,再也说不下去。 月窈也是珠泪垂掉,心中的担忧难以言喻。 伊娄真个性直率,却是不会安慰人,虽然心中也是极为担心,却也只能轻轻的拍着月窈的背。突然伊娄真“腾”的一声站起身来,几步抢到门外,远远的扔下一句“我去追他!”后,已是人影皆无。 四十 壶关 吕原失魂落魄的坐上了自己的马车,“纵容士兵,**掳掠,致使当地民不聊生……”吕丰的罪行如一柄重锤,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心头。 想起军方对待王家时的铁血与冷酷,吕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一股凉意弥漫全身,不由得起抖来。这该如何是好? 吕原心中乱作一团,报信给弟弟吗?这个念头刚刚泛起,便被心中的一个声音制止,不可,万万不可!若是被赵家知道……想到此处,吕原已是汗湿重衣。 那么便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弟弟被杀吗? 失魂落魄的吕原浑然记不起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直到一声轻唤,才把他自恍惚中惊醒,原来是自己的长子吕澈。“父王,祝大人求见。” 吕原无力的点了点头,“有请。” 祝豫来到吕原书房中,吕原也没有心情与他啰嗦,疲惫的问道:“子谦此来何干?” 祝豫也不啰嗦,开门见山的说道:“王爷,吾等难道便任凭他赵家宰割不成?” 吕原长叹一声,“赵家势大,非是我等可抗!偌大的王家,一夕之间便灰飞烟灭,前车之鉴啊!”说到此处,吕原歉然的看了祝豫一眼,满怀歉疚的说道:“那个不肖的畜生!只是苦了令妹了!” 祝豫闻言,脸色也是一黯,正待说话,却被吕原挥手打断,“子谦不必再劝,孤心意已决!此事便由赵家处置吧!孤累了,子谦请回!” 祝豫无奈的看了吕原一眼,心中的火气再也压抑不住,怒道:“你虽舍得你弟弟,某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守寡!”说完,人已是拂袖而去。 吕澈急急的赶上怒气冲冲的祝豫,问道:“舅舅,究竟何事,竟让您大雷霆?” 祝豫愤愤的怒哼一声,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的为吕澈解说了一番。吕澈闻言,不由怒道:“这赵老匹夫也太专横了!家叔诚然有错,但自有有司治罪,那里轮得到他指手画脚!” 祝豫叹了口气,“老夫也是如是想,不过,王爷似乎……唉!” 吕澈闻言,不由得一愣,也是长叹一声,却是低头不语。良久,吕澈突然一跺脚,咬牙说道:“某即刻差人告知家叔,请他早作准备!” 祝豫点点头,“世子此言不错!还是早作准备!若是据关而守,料他赵麟急切之间也没有办法!实在不行,便到司隶去,有秦王护翼,定然无事!” “不错!舅舅此言极是!”吕澈对祝豫的话极为赞同,连连点头,“某便不送舅舅了,这便差人去至壶关!” “嗯,弘嗣留步,快去吧,老夫自走便是。”祝豫与吕澈拱手作别。 “叔父!叔父!大事!”赵勾急匆匆的来到赵旸房中,一边说道,“据线报所言,赵平率三千士兵连夜往壶关方向而去!” 赵旸闻言,面露沉思之色,缓缓的说道:“莫非是为吕澈纵容士兵扰乱百姓之事?” “依小侄只见,怕正是如此!”赵勾沉声说道。 “嗯,此事不得不防,若是军方趁机将壶关防务收回,与我等却是极为不利!”赵旸沉吟着说道,“依军方之行事,必会先将吕丰逼反!然后军方才会顺理成章的将壶关收回!”说到此处,赵旸冷笑几声,“如此便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赵勾目中一亮,看着赵旸,急切的问道:“叔叔有何打算?” 赵旸将头凑在赵勾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只见赵勾不住的点头,脸上的喜色越来越浓,“好!叔叔妙计!小侄这便吩咐下去!” 却说赵平,当他率领着自雁门抽调而来的三千士兵往晋阳进时,却于半路上接到爷爷赵麟的书信,信中详细的介绍了吕丰在壶关的所作所为。 那吕丰自从当上壶关守将,驻守壶关后,开始的几个月还算老实,虽然军备松弛,军心涣散,但至少却是老老实实。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吕丰渐渐的骄横了起来,纵容士兵扰乱百姓,搅得当地居民不得安生,最近一个多月以来越的变本加厉起来,帐下的士兵**掳掠,无恶不作,吕丰对此不闻不问。于是当地怨声载道,此事被襄垣守将王方得知后,便快马报给了秦青。 秦青得知后,自然不敢怠慢,立即报给了赵麟,赵麟虽然怒极,却也知道这是自吕原手中顺理成章的收回壶关兵权的良机!因此,便在晚上的晚宴中,与秦青演了一出双簧。 赵平接到祖父的书信后,对祖父的安排毫无疑义,只是他也担心那吕丰并没有反叛的胆子,因此一番思量之后,便决定孤身前往壶关,相机行事,将那吕丰逼反!自家便有了足够的理由收回壶关的兵权! 此时已经是寅时,经过一天一夜的行军,此时距离襄垣仅剩十余里的路程,赵平放缓了脚步,对身边的一名屯长模样的军官说道:“安良,吩咐下去,赶至襄垣后再休息!” 那安良领命后,立即开始传令。赵平满意的看着即使经过一天一夜的行军,也毫无怨色的士兵,心中不由暗暗赞赏!这样的军队,实可当得铁军之谓! 突然一阵急促的蹄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在整齐的脚步声中,这阵急促的蹄声分外的清晰,赵平低声对身旁的赵峰说道:“去看看。” 赵峰立即闪身离开队伍,往马蹄声处奔去。赵平继续和大队人马一起,往襄垣前进,心里却在思索着来人到底是谁?最大的可能便是家里的人,伊娄真的可能性最大!如果家里人得知他的计划后,父母和妻子肯定会反对,而爷爷则会支持! 果然,不大工夫,一身劲装的伊娄真牵着凤鹰在赵峰的带领下来到了赵平面前。赵平对伊娄真微微一笑,接过凤鹰的缰绳,一边说道:“奔驰了一夜,小真定然累了,所幸前面已是襄垣,待到了城中再好生休息一下。”伊娄真对赵平微微一笑,却未多言。 众人继续赶路,半个时辰后,便到了襄垣县城,在城门外,襄垣县令徐凯、守将王方正在几名士兵的护卫下等候。 “先去军营!”赵平对向自己施礼的徐、王二人一边还礼,一边说道。 徐、王二人自然不敢怠慢,亲自带路,往军营去了。将士兵们安顿好之后,赵平才在徐、王二人的陪同下,与伊娄真一起来到王方的中军帐中。 几人落座后,赵平开门见山,详细的询问了壶关的情况。王方一五一十的向赵平做了说明,由于襄垣离壶关还有近三十里的路程,加之吕丰又将壶关与并州联系的要道派驻了重兵把守,消息极为闭塞。 因此,王方对于壶关的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 赵平面色平静,淡淡的问道:“壶关可有我方细作?” 王方点头说道:“有!” 赵平便不再多问,率先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严密监视通往壶关的各处路口,若是现陌生人,报与某知!” 徐凯与王方二人连忙躬身领命,送走了赵平。 四一 出发 在徐凯特意为赵平安排的一间还算精致的静室中,赵平正闭目养神,这些天来生的事情太多,一件接着一件,甚至让他都没有时间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前几天突然昏迷,醒来后,赵平现自己脑中多了很多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这些东西让他困惑的同时,却也给了他很多惊喜。 比如蹄铁和煤。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知道这些,仿佛是如此的顺理成章,因为知道,便知道了! 突然,房门轻响,打断了赵平的思绪,赵平睁开眼睛,却是伊娄真来了。 赵平面露微笑,站起身来,对伊娄真说道:“小真不在房中休息,却有何事?” 伊娄真站在门口,看了赵平一眼,“你若是去壶关,算我一个!”说完,也不等赵平答复,转身便走。 赵平一愣,正待推辞时,伊娄真却已是踪影皆无,赵平苦笑一声,慢慢的走到门前,将房门关上,思绪不由得转向即将前往壶关上去了。 毫无疑问,军方若想顺理成章的将壶关的军权收回,将吕丰逼反,之后军方再借收复壶关之名出兵,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赵麟无疑抓住了这个机会,借题挥,一切皆以安排妥当,剩下的便只能看吕丰,或者说听天由命了!因此,当务之急便是一定要让吕丰反!吕丰若是不反,军方的一切布局便只能如梦幻泡影一般。 只是该如何让吕丰反呢?这却需要军方以及赵平多费一些思量了。 先要让吕丰明白,束手就擒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死!之后还要让他相信,只要他反,军方肯定拿他没办法,要坚定他反叛的决心! 赵平决定亲往壶关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主要是想用自己的行动去刺激吕丰,进一步激怒吕丰!虽然这样做,自己将处在一个极为危险的境地,但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赵平淡淡的一笑,小小的壶关还未曾放在他眼中,这天下之大,凭借他天道高手的身份,那里也尽可去的!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便是巳时时分,王方急匆匆的来到赵平房中,对正在看书的赵平说道:“小侯爷,方才留在官道的眼线来报,有人快马兼程,去了壶关!想来定是吕原派出的报信之人!” “好!”赵平闻言双目一亮,沉声问道:“襄垣中攻城器械各有多少?” 王方沉吟了一下,说道:“攻城弩十五具,霹雳车三十台,井栏五十架!若是不够,末将立即命人将城上的十五具守城弩拆下备用!” 赵平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足够了!”心中却是暗喜,他实在未曾想到,小小的襄垣中竟然会有如此之多的攻城器械! “尽数调出,点兵三千,立即随某前往壶关!”赵平当机立断。 王方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连忙去了。 不大工夫,响亮的鼓声响彻军营,全副披挂的赵平迈着坚定的步伐,来到校场之中。王方已经将士兵聚齐,杀气腾腾的士兵列着整齐方队,手中的刀枪散着冷森森的寒光。 赵平也不多言,沉声喝道:“出!”顿时,三千士兵各司其职,直奔壶关而去。 吕丰满面苍白的看着手中侄儿写给自己的书信,拿着信的右手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额头的冷汗顺着下巴,一滴一滴的流下,打在手中的信上,出“啪啪”的响声,在寂静的静室中分外清晰。 良久,吕丰如一滩烂泥般颓然倒在软榻上,空洞的双目中泛起深深地绝望。突然吕丰如同突然惊醒一般,连滚带爬的从软榻上爬起,踉踉跄跄的奔到门口,手忙脚乱的打开门,扯着嗓子喊道:“快,快去请李将军!” 不大功夫,一名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子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吕丰房中,一看到这个青年,吕丰立即如同溺水之人捞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三两步冲到青年面前,一把抓住青年,焦急的说道:“宏英救我!” 宏英姓李,单名微,乃是冀州人士,吕原接手壶关后,由于手头上并无军事人才,便广纳贤才,这李微脱颖而出,不仅武艺过人,更是广有韬略,足智多谋!被吕丰引为左膀右臂。 据李微自己所言,他在乡中看不惯当地官员的作为,于是一怒之下,将其杀死,于是流落至壶关,恰逢吕丰广纳贤才,便来一试。 李微见吕丰惊慌失措的样子,微微一笑,扶着吕丰做好,和声问道:“将军这是为何?不必着急,李某定为将军分忧!” 看着李微和煦、轻松的笑容,吕丰终于定下了神,深深的叹了口气,将吕澈差人送来的书信拿给了李微,“宏英,这是弘嗣刚刚差人送来的,你快看看,本将军该当如何?” 李微接过吕丰递来的书信,轻轻的展开,看了起来。吕丰紧张的盯着李微,等待着李微的答复。 李微神色平静的看完吕澈送来的书信,淡淡的对一脸紧张的吕丰说道:“将军意下如何?” 吕丰闻言不由一滞,心中暗道,某要是知道该怎么办,还问你干嘛?不过却是不敢怠慢了李微,当下只得苦笑道:“吕某心乱如麻,实是不知如何才好!” 李微抬目看了吕丰几眼,吕丰被他看得头皮麻,刚刚消掉的冷汗又忍不住冒了出来,背上的衣衫已被湿透,黏黏的粘在背上,让他极不自在。 李微微微一笑,沉声说道:“眼下将军有三条路可选。” 吕丰闻言不由问道:“那三条,宏英快与某细细讲来!” “其一,束手就擒,被军方捉回晋阳,军方或许会看在王爷的份上,从轻落将军。”李微轻轻的看着吕丰,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是讥诮,又似怜悯。 吕丰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脸色变得更加的苍白,哆哆嗦嗦的看着李微,目中充满了绝望。 李微在心中叹了口气,对于吕丰的懦弱甚感无奈,却仍自一脸微笑的接着说道:“其二,弃关而走,随某去至司隶。” 听到此言,吕丰双目不由的一亮,心中立刻活动起来,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凭借哥哥与李效的关系,李效肯定不会亏待了自己!而且比起司隶的繁华,壶关简直就是穷乡僻壤,没有美酒,没有女人,也没有华府美宅…… 想到可以领略到司隶的繁华,吕丰顿时忘了眼前的烦恼,一双眼睛也开始冒光,兴奋的看着李微。李微对吕丰的鄙夷不由得又加重了几分,但想到自己的使命,他强压住心中的厌恶,微笑的对吕丰说道:“不过此举对于将军来说却非上策!” 四二 劝诱 难道还有上策?吕丰心中不由一动,仔细的思索着李微所言的上策到底是什么。若是乖乖的被军方抓回去,吕丰知道,等待自己的将只有死路一条!他太明白军方的强势了,想当初不可一世的晋阳赵氏在军方手里都占不到任何便宜,自家就更不用想了。 想到此处,吕丰叹了口气,弃关而走无疑是最好的办法,军方与赵家再强势,总不能到司隶去抓自家吧?旋即想起李微所说的上策,吕丰心中立即又活动起来,这上策不知是什么? “哦?”吕丰顿时忍不住了,连忙一脸急切的看着李微,不迭声的催促着,“宏英快言!宏英快言!” 李微微微一笑,意态闲适的端起茶盏,轻轻的呷了一口。吕丰焦急的看着李微,恨不得冲上几步,一把将他手中的茶盏夺下。 良久,李微才看着吕丰微笑道:“将军来壶关已有一年了吧?” 吕丰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叹道:“是啊,一年了!”突然,吕丰不解的看向李微,“宏英问此作甚?” 李微缓缓的站起身来,在房中轻轻的踱着不,对吕丰的疑问却不理会,“壶关天险!” 听到李微没头没脑的蹦出这么一句,吕丰却是有些愣了,呆呆的望着李微,不明所以。 李微自顾自的踱着步,对于吕丰的表现毫不理会,“乃联系并州与冀州之要路!且地势险要,实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说到此处,李微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吕丰,目光中充满了让吕丰莫明的意味。 吕丰愣愣的看着李微,不明所以的摸了摸脑袋,嘿嘿干笑了两声,问道:“宏英这是何意?本将军却是有些不明白。” 李微在吕丰身旁坐下,紧紧的盯着吕丰,却不说话。吕丰被李微看的莫名其妙,面色慢慢的有些不自然起来,正要问时,却听李微轻轻的叹了口气,吕丰心中的好奇再也按捺不住,忍不住问道:“宏英有话便说,你我之间,何必如此支支吾吾?” 李微闻言又是一叹,终于将目光自吕丰脸上移开,望着墙壁上悬挂的一柄宝剑,轻声说道:“晋王坐拥并州,这并州实乃将军自家之地!” 吕丰听得他此言,一张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将心中的担忧完全抛到了脑后,眉花眼笑的说道:“这是自然!家兄坐拥并州天险,加以时日,必可成就万世之基……” 说到此处,吕丰蓦地现自己失言,连忙顿住,“嘿嘿”的干笑了几声,却见李微的目光依旧注视在壁间的那柄宝剑之上,似乎毫未留意自己的话语,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却也不敢继续这个话题,只得对李微说道:“宏英接着往下说,本将军洗耳恭听!” 李微轻轻的站起身来,来到那柄宝剑前,伸手摘下,“呛啷”一声拔剑出鞘,青蒙蒙的剑身散着逼人的寒气,反射着白花花的日光,映在李微脸上,颇为诡异。 “好剑!”李微忍不住出言赞道。 “呵呵,”见李微称赞自己的宝剑,吕丰心中越的得意起来,上前两步来到李微身旁,看着李微手中的宝剑说道:“此剑乃是家兄所赠,宏英若是不弃,本将军便送与宏英!” 李微似笑非笑的斜睨了吕丰一眼,将手中的宝剑还于鞘中,轻轻的在壁间挂好。终于转过头来,对吕丰正色说道:“将军焉何将利器拱手送与他人?” 吕丰顿时一愣,对李微这句没头没脑的花颇为不解。一时间却是有些冷场。李微只是微笑着看着吕丰,却不多言。吕丰却是心念电转,缓缓的走到椅边坐下,正在思索李微言中之意。 房中顿时一片沉寂,外面肆虐的北风此时已经小了很多,偶尔刮在窗户上,出“啪啪”的轻响。李微不动声色的看着吕丰,却是不一言。 良久,吕丰才苦笑一声,他总算还不算太笨,经过一番思索,终于明白了李微的言中之意,壶关眼下就如这壁间的宝剑,本是自己的,自己却要送给别人。只是,想起强势的军方,吕丰顿时变得毫无信心。无奈的看着李微,叹道:“宏英之意,本将军明白,只是……”说到此处,却是说不下去了。 他当然不愿当面承认自己的懦弱,因此只好闭口不言。 李微看着如同一滩烂泥般软在椅子中的吕丰,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厌恶与鄙夷,不过他当然不会表现出来,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容,语音依然轻缓,却坚定,“将军多虑了!不过是因势利导而已。” 说到此处,李微脸上的笑容终于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派的凝重,“将军若是据关而守,凭借壶关天险,军方急切间定然难以攻取!”说到此处,李微看了一眼脸色复又苍白的吕丰一眼,接着说道:“当然,壶关虽是天险,若无支援,待粮草耗尽,便只有破关一途!” 吕丰闻言,脸色更是苍白,六神无主的看着李微,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微此时也不卖关子了,沉声说道:“因此唯有寻求后援,方可保无虞!” 吕丰愣愣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心中波涛汹涌,李微的话带给他的刺激太大了!他只觉得脑中如一团乱麻一般,毫无头绪,心中怕极的同时,却又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吕丰终于抬起头来,无力的对李微挥挥手,嘶声说道:“宏英先下去吧,容本将军好好想想。” 李微看了吕丰一眼,心中暗暗着急,他当然希望吕丰能够听从他的意见,那样的话……不过他深知吕丰懦弱怕事、优柔寡断的本性,因此只好在心中暗叹一声,脸上却是一副平淡自若的样子,微笑着对吕丰说道:“在下告辞,请将军三思。”说完便出门而去。 吕丰无力的抬起眼角,扫了李微的背影一眼,看着李微掩门而去,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惶然与恐惧,双手抱头,软软的瘫倒在椅子中。 李微心情沉重的回到自己的院中。这里离吕丰的宅院仅有一巷之隔,是一座两进的小院,坐落在靠近壶关北关口的不远处,虽然不大,却建造的颇为精巧,青色琉璃瓦上的积雪已经融化,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耀目的彩光。吕丰为了表示自己善待人才的决心,便将这所宅院送给了李微。 李微静静的坐在书桌后,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静静的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印在书桌上。突然门被轻轻打开,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大汉来到李微面前,抱拳施礼,低声问道:“公子,那吕丰可曾听从您的建议?” 李微缓缓的抬起头,扫了中年人一眼,轻轻的说了句“武叔请坐”,便继续低头沉思。中年目中露出一丝心痛与怜惜,无声的叹了口气,便在李微身旁坐下,静静的看着李微,却不说话,房中一片寂静。 四三 旧事 良久,中年人站起身来,为李微端来一杯热茶,“公子,事若不可为,便早些返回吧!此地实是不宜久留!” 李微抬起头,对中年露出一个微笑,端起面前的茶盏,说道:“武叔多虑了,某自有分寸!” “唉!”中年长叹一声,慈爱的看着李微,“若夫人尚在,王爷定然不会如此待你!”说到此处,中年轻轻的低下头,眼圈已是忍不住红了。 李微闻言,脸上的微笑再也保持不住,温文的脸上顿时一片哀痛,目中闪过一丝怀恋。不过转瞬间李微便恢复正常,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轻轻的对中年说道:“武叔,父王自有父王的考虑,某身为人子,自当遵从!” 中年抬起头,目中闪过一丝坚决,定定的看了李微半晌,李微只是微笑,教人丝毫看不透心中所想。中年轻轻的吁了口气,沉声说道:“老奴这条命乃是夫人所救!当年老奴被仇家追杀,身负重伤,幸得夫人相救,老奴才得以保全残生,夫人之恩,老奴纵然粉身碎骨,也是无法报答!” 李微静静的听着中年人的话,也不插话。中年人脸上神色变幻,怀念、愤恨、感伤、迟疑,终于被一脸的坚定所代替。 只见中年人自椅中站起,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对李微磕头。李微一惊,连忙离座而起,将中年扶起,口里说着:“武叔这是为何?岂不折杀小侄!” 中年站起身来,在李微的搀扶下做好,看着李微说道:“夫人辞世之时,公子年纪尚小,且正在京师求学,因此对其中内情并不了解。”听中年说起母亲的旧事,李微双目一红,黯然的坐在一旁,细细的听着。 “夫人当时嘱托老奴,待公子长大后再将真相告知公子!”高武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沉重,唏嘘着说道。 李微闻言,眉头不由一皱,旋即脸色大变,几步冲到中年面前,抓住中年的胳膊,急促的问道:“武叔,难道母亲逝世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中年脸色阴晴不定,犹豫不定的看着李微。李微急切的盯着中年,一双手紧紧的抓住中年的胳膊,青筋暴露。 半晌,中年终于长叹一声,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李微抓住自己的手,沉重的说道:“老奴本不想告诉少爷此事!即使背上一个背主的名声也在所不惜!只希望少爷能够平平安安!” 说到此处,中年又是一声长叹,脸上露出彻骨的怨恨之色,咬牙切齿的说道:“无奈那张氏蛇蝎心肠!仍是不肯放过少爷,这一年多来,就连世子丁越,你的兄长也开始残害少爷!老奴今日前因后果告知少爷,少爷也好早做准备!” 其实李微乃是这少年的化名,他的真实身份乃是丁绍的三子丁起。这中年是他的仆人,姓高名武,乃是十五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在被仇家围攻重伤后,被丁起的母亲所救,一为报答,二来也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便隐姓埋名,在丁起的母亲身边做了一名仆人。 “夫人当年被王爷纳为侧室之后,极得王爷宠爱!”高武的声音低沉、缓慢,犹如叹息一般,在丁起耳边响起,“作为正妻的张氏自然嫉恨异常!因此,总是对夫人百般刁难!夫人性子和婉,况且有王爷的宠爱,自然不会与她计较。” 说到此处,高武慈爱的拍了拍丁起的肩膀,说道:“少爷的性子倒是像夫人多一些,温和沉静,与人无争!只是少爷和夫人都是吃亏在这种脾气上了!” 他看着丁起长大,自然明白丁起的性格。丁起为人正直,性格上有些多愁善感,而且很重感情,这种性格根本不适合这种豪门的尔虞我诈。幸亏高武武艺高强,在他的保护下,丁起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丁起见高武将话题扯远,不由的急了,连忙催促。高武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十一年前,少爷九岁,王爷进京述职。”高武脸上露出一丝哀伤,“夫人偶感风寒,于是未能随王爷一同前往京师。” 丁起乃是聪明之人,此时已经隐隐的猜到了后来的事情,他当时虽然人在京师,但当年的事情却是记忆犹新!母亲突然辞世,年幼的他虽然悲痛欲绝,却也未曾往别处想,如今被高武这么一说,顿时想到事情肯定不会简单,母亲的辞世,绝对与张氏脱不了干系! “难道是……”丁起艰难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脸色狰狞的吓人,紧紧的咬住了牙关,身上却是不由自主的的颤抖起来。 高武一脸哀痛的点点头,“不错,夫人正是被那张氏下毒害死的!” 丁起闻言顿时大叫一声,仰天便倒,一口鲜血吐出,在半空绽出点点血花。 高武连忙抢上几步,将丁起扶起,轻轻的将他抱往内室的床上。看着脸色苍白,胸前衣衫上沾着点点殷红血迹的丁起,高武轻轻的叹了口气,面露忧色。 他现在很是后悔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丁起,他是看着丁起长大的,丁起的母亲去世后,他更是承担起了抚育丁起的任务,因此对丁起的性格很是了解。 丁起虽然温和沉静,却极为坚定,只要是决定的事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杀母之仇,自然是不共戴天!后来的事情会展到什么程度?高武忍不住打了寒战,无情最是帝王家,在这等豪门之中,所谓的亲情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存在而已。 子弑父,弟杀兄……家常便饭而已。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高武来到门外,却见吕丰在十几名侍从的簇拥下正一脸惶急的站在门口,见高武出来,吕丰惊慌失措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安慰,连忙抢上基本,一把抓住了高武,“高先生,快带本将军去见宏英!” 高武摇了摇头,叹道:“少爷旧疾复,突然晕倒,还未曾醒来,将军有事,还是明日再来!” 吕丰一听,顿时瘫软在地,口里喃喃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高武将吕丰扶起,疑惑的看着他问道:“将军这是为何?” 吕丰双目毫无焦距的看着眼前的高武,哆哆嗦嗦的说道:“那赵平,那赵平,他率兵攻打壶关来了!” 四四 入关 高武闻言也是一惊!他被并州军方的举动也是不明所以。吕丰的所作所为虽然败坏了并州军方的名声,但军方如此反映却是有些过激了。竟然直接率军来攻!实在是大出意料! “这该如何是好?”吕丰此时只剩下这一句话,反反复复的在嘴里念叨个不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先至关上看看!”高武当机立断。 “唉,好!”吕丰此诗早已没有了主意,自然是别人怎么说怎么是。 在家将的搀扶下,吕丰气喘吁吁的爬到城楼上,提心吊胆的往下看去。一看之下,脸色顿时一白,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高武鄙夷的看了吕丰一眼,不过当看到城下的并州士卒时,头皮也不由得有些麻! 一名少年将军在一名年青女子的陪伴下,正在护城河前约十丈处,手里提着一杆亮银长枪,静静的骑在马上,稍稍抬起头,注视着关上。黑色的铠甲与白色的骏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强烈的冲击着高武的视觉。 高武心中不由暗赞,好一个少年将军! 少年身后约一里左右,数千名士兵排成整齐的方队,耀武扬威的立在那里,一股恍若实质的杀气冲天而起!数千士兵虽然不多,但个个气度沉凝,面色坚定。手中的刀枪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着耀目的寒光! 相比于少年将军与士兵,阵中的那些攻城器械更加令人胆寒!特别是霹雳车!还有攻城弩!看着弩机上径有数寸,长几近两丈的弩箭,就连高武也不禁暗暗咋舌! 这种攻城弩的威力有多大他很清楚,连攻城器械都运来了,看来并州军方下定决心是要将吕丰捉拿治罪了! 正在他心中盘算时,一个清朗的声音自城下传来,却是赵平! “吕大人,在下奉命,前来捉拿大人,还望大人见谅!”赵平骑在马上,平淡的说道。 看着赵平平淡从容的样子,高武心中不由暗暗赞赏!闻名不如见面!吕丰刚刚醒来,如今被赵平这么一吓,顿时又晕了过去!那里还能回答。 赵平等了许久也不见吕丰答话,手中的长枪一举!他身后的士兵顿时行动起来,巨大的霹雳车被推了出来,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将斗大的大石放到车上,紧接着便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绞弦声!虽然相距几有一里,但绞弦声却仍是清晰可闻! 高武脸色顿时大变,他可不想被霹雳车砸上几下。他很清楚凭借壶关的这些守军,只消几轮下来,他们的士气便会崩溃!到时候,对方破关而入只是迟早的事情! 高武连忙推了身旁吕丰的副将吕成一把,吕成如梦初醒,连忙哆哆嗦嗦的喊住赵平:“小侯爷且慢!在下乃是吕大人的副将。” 赵平淡淡的扫了一眼开口的吕成,以及吕成身旁的高武。二人被他的眼神一扫,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高武心中不由暗道:好精深的修为!莫非这赵平乃是天道高手不成? 吕成当下更是不敢怠慢,一边忙不迭的躬身作揖,一边连声说道:“小侯爷且慢!我家大人现在已经晕了过去,实是无法回答小侯爷!” 赵平轻轻的应了一声,将手中的长枪往地上一拄,只是淡淡的看着城上的吕成等人,却不说话。 高武轻轻退后两步,借着吕成的身形挡住了赵平的视线,轻轻的说道:“让他进关!” 吕成此时早已没了主意,闻言悄悄的咽了扣唾沫,嘿嘿干笑了几声,接着说道:“若是小侯爷不弃,还请进城,万事好商量!若是妄动刀兵,伤及城内百姓,岂不是有损小侯爷令名?” 赵平淡淡的看着吕成,吕成被赵平看得心惊胆战,暗中叫苦不迭,却不得不硬起头皮,硬撑着脸上的微笑,心中暗暗打鼓!这个要求无礼至极!赵平能答应才是奇怪呢。 不想赵平却微微一笑,对身旁的青年女子低低的说了一句,只见那女子轻轻的摇了摇头,赵平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便将头转回,对着城楼上的吕成说道:“放下吊桥!” 吕成闻言一愣,一时间却是不曾明白赵平话中之意,高武连忙从背后推了他一把,吕成这才反应过来,正要答应,却见赵平微微一笑,“放下吊桥,赵某进关与吕大人一叙。” 躲在吕丰背后的高武闻言不由一喜,紧接着却是一惊!赵平如此胸有成竹,却是凭借什么?不过时间却是不允许他继续想下去了,赵平与那青年女子已经策马来到城门处。看着淡然自若的赵平,高武目中闪过一丝厉色!此时若是放箭的话,万箭齐,即使赵平是天道高手,恐怕也难免一死吧? 想到此处高武的心突然不可遏止的动了起来!赵平若是死了,军方与吕氏之间的关系必定再也无法修复!势必将不死不休!而冀州若能利用这个机会,攻取并州的话,无疑将在争霸天下的道路上迈出无比坚实的一步!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现赵平光淡淡的看向自己,高武顿时一滞,只觉背后一紧,被赵平淡淡目光一扫,刚刚鼓起的勇气顿时雪消。 “轰隆隆”巨大的吊桥被放了下来,赵平将长枪挂在得胜钩上,对伊娄真一点头,轻带马缰,凤鹰“希律律”一声长嘶,得得的马蹄声中,赵平与伊娄真并排进了壶关。 后军的赵峰与赵军二人见赵平与伊娄真进了壶关,与王方低声商议了几句,便率领着一千士兵直奔城下,在距护城河约百丈的地方列阵站好,以便随时接应赵平。 赵平与伊娄真进了关内,吕成与吕丰的一干侍卫早已迎下城来,见到赵平都是躬身施礼。赵平与伊娄真翻身下马,对吕成等人点头致意。 看到依旧昏迷的吕丰,赵平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吕大人还未醒来,赵某便在此等候。” 吕成尴尬的一笑,躬身说道:“教小侯爷见笑了!小侯爷请随在下来,且稍事休息,待大人醒来后,再与小侯爷商议。”一边说着,一边在前面领路,“小侯爷,请。” 赵平微微一笑,也不反对,与伊娄真跟着吕成施然而行,浑不把潜在的危险放在眼中。 看着镇定自若的赵平,隐在侍卫中的高武不由得大起敬佩之意!只是这份胆识,赵平便足以配得上英雄这两个字! 四五 木氏 丁起的眉头突然微微的动了几动,却是即将醒来。终于,丁起睁开双眼,流目四顾,却未曾现高武的身影。丁起挣扎的坐起,胸口依然沉闷异常,心情郁结,却是无处泄。 怔怔的坐在那里,丁起突然流下泪来,“母亲,孩儿定会给您报仇!”丁起狠狠的咬紧了牙关!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丁起抬目望去,却是高武,见高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丁起不由问道:“武叔何事忧心?” 高武见丁起已经醒来,不由得大喜,将赵平进关之事抛到了脑后,三两步冲到丁起床前,关切的问道:“少爷感觉如何?” 丁起心中一暖,微笑道:“多谢武叔关心,某已无事!” 高武摇了摇头,扶着丁起躺好,一脸忧色的说道:“赵平方才进关来了!少爷,此事已不可为,还是等天色晚了,咱们趁夜离开壶关!” “赵平?”丁起挑眉问道,“公子白衣?” “正是!”高武悠悠叹道,“果然名不虚传!” “盛名之下无虚士!”丁起轻轻的眯起了眼睛,自言自语般的喃喃说道。 “吕丰如何?”丁起话音突然一转,双目爆出一团精光,定定的看着高武。 高武不屑的摇摇头,说道:“被那赵平吓晕了,还未醒来。” 丁起轻轻点头,“武叔且稍候,待某再去劝说一番!” 高武连忙拦住丁起,“少爷,去不得!那赵平既已进关,吕丰便是想反,也是无法成功!少爷若是被他现,岂不得不偿失?” 丁起微微一笑,“赵平既已进关,便更应如此!一来离间并州军方与吕氏的关系,二来制造混乱,我等也好趁机脱身!” 高武只是不肯,但丁起既已决定,却那里是高武劝得住的?丁起当下自顾自的换了衣服,也不顾高武的劝说,便往吕丰的住处而去。 吕丰悠悠醒来,眨巴眨巴眼睛,长长的吁了口气,忽然心中一紧,一个高蹦起,慌乱的嚷道:“来人,快来人!” 正在门外候命的吕成与几个丫鬟连忙涌进房中,还未曾搭话,便听吕丰急切的问道:“赵平呢?他那里去了?可是退兵了?” 吕成苦笑一声,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将军,那赵平,他已经进关了!” “什么?”吕丰顿时大惊失色,一个高蹦起,“快!快备车!不,备马!马上出关!这壶关便让给他了!” 吕成苦笑着看着惊慌失措的吕丰,劝道:“将军,还是见见他,凭借王爷的面子,想必不会过于为难将军!” 吕丰闻言,定定的看了吕成几眼,突然劈头盖脸的对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气喘吁吁的骂道:“你个狗奴才!欲陷某于绝地乎?” 吕成被他打的懵了,竟然忘了抵挡,直到被吕丰一拳打在眼眶上,这才痛呼一声,连忙抱头求饶,“将军,将军息怒,您听小的说啊!” 吕丰此时那里听得进去?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吕成身上,直到打的累了,这才如烂泥一般软到在床上,双目直直的盯着吕成,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牛喘,嘴里兀自喃喃的说着,“这该如何是好?” 正当吕丰六神无主之时,一个丫鬟畏畏缩缩的来到吕丰面前,轻声说道:“将军,李先生求见!” 吕丰闻言,如同溺水之人捞到救命稻草一般,手忙脚乱的爬起,连声不迭的说道:“快请,快请!” 丁起微笑着看着神色萎靡、脸色苍白,仍在打着哆嗦的吕丰,笑道:“将军何需如此?这壶关上下,足有数万甲士,区区一个赵平,有何惧哉?” 吕丰此时那里还有什么主意?只是不住的长吁短叹,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丁起看着吕丰不成器的样子,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只好将目光转向吕成,“吕兄意下如何?” 吕成又那里来的主意,他不过是依仗自己是吕氏族人,又极善拍马钻营,因此才混了个一官半职,那里有什么真才实学?因此,听得丁起问他,只是呆呆的看着丁起,却是说不出话来。 看着这二人的草包样,丁起心中鄙夷之极,面上却仍是满面春风,微笑着说道:“壶关天险,易守难攻,只需军需粮草供应及时,任他雄兵百万,一时之间也难以攻下!” 吕丰此时总算恢复了一些,抖抖索索的问道:“依先生只见,某该当如何?” “据险而守!”丁起终于在心中长长的出了口气,他知道吕丰已经动心,毕竟又有谁想死呢?吕丰自己心中也很清楚,若是被赵平带回晋阳,他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死!毕竟他败坏的是军方数十年来,用万千将士的生命与鲜血换来的名声! 在并州,军方的名声极佳!特别是雁门守军,在并州百姓心中,就如自家子弟一般!而吕丰却倒行逆施,借军方之命,扰乱百姓,军方却那里能轻易的放过他? 想到此处,吕丰不由得大为后悔,后悔自己未曾好好的约束手下,终于闹成现在这幅样子,无法收场。 “将军无须担忧供给之事!”丁起信誓旦旦的保证着,“只需将军能守三天!三天后,某必会与将军带来援军!况且王爷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定会为将军斡旋!”此时只有坚定吕丰的信心,因此丁起说的斩钉截铁,极为坚决! 吕丰听得丁起可以为自己带回援军,心中不由大为起意!却忘了问丁起那里来的援军?思前想后,丁起的办法似乎也不错!只是赵平已然进关,却是该当如何? “那赵平……”毕竟死是可怕的,闻得有保命的法子,吕丰的心中不由得活动起来,只是害怕已经入关的赵平,因此,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 “赵平不足惧!”丁起冷笑一声,“他孤身进关,又能做些什么?任他再强,也无法与数万甲士想抗!将军完全不必担心!” “哦!”吕丰点点头,“先生此言似是有道理!”吕丰说道,“先生稍候,容某细细思索!”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语声,“禀告将军,有人求见!” 吕丰不由一愣,此时却是谁来?当下不耐烦的说道:“本将军有事,让他候着!” “将军,在下木雷,受家父之命,特来解将军之围!将军如此对待,却是不妥吧?”吕丰话音刚落,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四六 密商 “木雷!”吕丰闻言不由得一惊!上党木氏乃是依附于晋阳赵氏的世家,此时出现,却是为何?那木雷虽然说是助自己脱困,但真的会如此简单不成?吕丰不由得陷入沉思。 丁起此时也是心中大讶!木氏来趟的什么浑水?按说一年前的那场博弈,以晋阳赵氏的惨败而告终,最大的受益者,至少在表面上乃是吕氏!两家已然是不共戴天,势成水火之势,吕丰此时进退维谷,与军方起了摩擦,晋阳赵氏非但不幸灾乐祸,袖手旁观,反而出手相助!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时间悄悄的过去,正在门外等待的木雷对吕丰的怠慢似是极为不满,只听他冷哼一声,怒道:“既然吕将军不欢迎木某,木某告辞!” 正在沉思的吕丰顿时醒过神来,三两步抢到门前,一把拉开门,拉住了已经走出数步的木雷,赔着笑说道:“还望公子恕罪!吕某多有怠慢,多有怠慢!公子此来,吕某自然欢迎!公子请进!请进!” 木雷冷哼一声,冷冷的看了吕丰一眼,吕丰一个劲的赔礼。木雷心中这才稍稍平衡了一些,也不与吕丰啰嗦,径直进了房中。 吕丰见状,终于松了口气,连忙也进了屋中。现在情况危急,木氏既然肯帮助自己,自然不能得罪!吕丰随在木雷身侧,走到丁起身旁时,介绍道:“木公子,这位乃是李微,李先生!吕某的左膀右臂!” 木雷不由得些了丁起一眼,却见是一名颇为英俊的青年,身材适中,一袭淡蓝色的儒衫更衬托的他气度不凡,当下也收起轻视之心,抱拳寒暄道:“原来是李先生,失敬,失敬!” 丁起微微一笑,抱拳还礼,却不曾答话。 木雷那里有空计较这些,落座后,便开门见山的说道:“家父听得赵平小儿率兵攻打壶关,于是令在下率人前来救援将军!” 吕丰干笑一声,连忙抱拳施礼,口中说道:“多谢木大人古道热肠!劳烦公子了!” “无妨!”木雷摆了摆手,“同仇敌忾罢了!军方跋扈,我等自然要戮力同心,共抗军方!” “公子此言极是!”吕丰顿时放下心来,一年前,他吕氏虽然与军方联合,使得晋阳赵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势力大损!但最终的受益者却是军方,吕氏只是获得了一些名义上的地位,实力并没有扩张,反而处处受到了军方的打压! 因此,从这点上来看,他们吕氏与晋阳赵氏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同仇敌忾! 木雷闻言,自鼻中轻轻的哼了一声,接着说道:“某此番率五千人来救援将军,某进关之时,以吩咐他们在赵平小儿身后三里处埋伏!只待大人一声令下,某与大人前后夹击,定可大获全胜!” 吕丰闻言大喜,连声说道:“便依公子!”话音刚落,吕丰的面色突然一滞。见他如此,木雷眉头一皱,不悦的说道:“将军莫非怕了不成?” 吕丰此时那里肯承认自己怕了,连忙辩解道:“公子这是何言?某不过是想起那赵平刚刚进关!” “哦?”木雷闻言大喜,立即离座而起,连声问道:“赵平小儿竟然进关了?”见吕丰点头,木雷冷哼一声,“不知天高地厚!将军这就与某前去,将他斩杀!” 闻言,吕丰不由得苦笑着摇摇头,他可没有这个胆量!即便是眼下与军方对抗,他也是逼不得已,只盼能够争取到一点时间,他的哥哥吕原也好从中为他斡旋,至于其他,他却是想都未想。因此听到木雷提议,要去围杀赵平时,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开口拒绝:“呃,公子,此事还是暂缓!况那赵平武艺高强,我等怕是占不了什么便宜!” 木雷不屑的斜了吕丰一眼,他也只是不忿而已,对于赵平,他虽然恨极,却也忌惮的很!因此也未曾多说。 吕丰在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气,连忙转移话题,“诸位,那赵平已然进关,少时若是前来,某该如何应对?” 丁起显然早有准备,微笑着接言,“将军不必担忧,他若来,将军只需避而不见!待我等准备就绪,关门一封,将他留在关内,对于我等倒也是一个与军方谈判的筹码!” 吕丰闻言不由一愣,用赵平做人质?他顿时被丁起的话惊呆了!他吕丰虽然草包,却也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赵平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轻轻松松的就被他们几个给留在这里?况且就算能够留下,也仅仅只是留下而已,却不敢对赵平有任何的伤害。如果赵平在壶关出来什么意外,那么军方与吕氏之间那仅存的一点脸面也就撕破了。 因此,吕丰连忙制止了丁起,“先生,此事万万不可!休得再提!”说完,吕丰满面无奈的叹了口气,离座而起,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道:“诸位在此稍后,本将军去找那赵平!” 刚到门口,吕丰的右手放在门环上,却突然停住,只见他转过头来,对丁起笑了笑,说道:“先生还是与本将军一同前往吧!” 丁起只得无奈的应了,二人便一起往赵平暂居的地方而去。 “你看那吕丰敢反吗?”伊娄真对端坐在椅上的赵平问道。 赵平微微一笑,斩钉截铁的说道:“会!其实我等根本不需进关,那吕丰也会反!” 伊娄真一听,顿时急了,“那为何还要来?”说到此处,伊娄真冷哼一声,“没事找事!” 看着愤愤不平的伊娄真,赵平笑道:“某是想来看看这吕丰到底会与何人勾结!晋阳赵氏定然不会坐视,便是那丁绍,怕也会按捺不住!” 伊娄真却是没空听他说这些,不耐烦的打断了赵平的话,“既然如此,我等立刻出关!省的姐姐他们挂念!” 赵平摇了摇头,“小真不必着急,待吕丰来了之后,我等在做商议也不迟!” 伊娄真无奈的看了赵平一眼,心道,反正和你在一起,在那里都不要紧!便不再多说,只是静静的擦拭着手中的弯刀。她心中一片宁静,眼前壶关这点军力还真未曾被伊娄真放在眼里,纵然吕丰真的想对二人不利,凭借她与赵平的武艺,杀出关去也不是什么问题。 由于壶关现在主要是用来防守冀州,因此,北关口的防护甚为薄弱,加之吕丰能力低下,壶关武备松弛,根本拦不住赵平与她。 四七 怒斩 时间悄悄流逝,转眼间已是未时。赵平午时进关,到现在几乎有一个时辰了,吕丰却仍未露面。伊娄真渐渐的有些不耐烦起来,将手中的弯刀“呛啷”一声还如鞘中,顺手提在手里,在屋中不耐的走来走去。不时的低声嘀咕几句。 赵平微笑着看着伊娄真,心中一片宁静,伊娄真率真自然,极具个性!与中原那些受到礼教教育的女子相比,令人耳目一新! “小侯爷,在下吕丰,特来请罪!”正当赵平浮想联翩之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赵平走到门前,不动声色的将门打开,淡淡的说道:“大人请。”一边扫了站在吕丰身旁的丁起一眼。 吕丰讪笑着来到屋中,几人落座后,赵平淡淡的扫了吕丰一眼,沉声说道:“大人可知罪?” 吕原被赵平冷冷的目光一扫,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连忙赔着笑脸,支支吾吾的说道:“犯罪之士兵已被在下正法!还请小侯爷高抬贵手,放过在下这一遭!” 赵平闻言,嘴角轻轻挑起,似笑非笑的看着吕丰。吕丰被赵平看得毛骨悚然,冷汗直流!过了良久,赵平才说道:“果真如此?”说话间,眼睛依旧盯着吕丰,只是目光越来越是冰冷。 吕丰张了张嘴,正欲辩解,被赵平冰冷的目光一扫,顿时失去了勇气,忍不住举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强自露出一丝笑容,“小侯爷法眼如炬!只是那些人罪不至死,因此在下便只是……” 赵平微微一笑,打断了吕丰的辩解,“大人不必辩解,赵某早已调查清楚,那唐凯乃是恶,却不知大人是如何处置?” 吕丰闻言,脸色顿时一变,支吾了半晌方才说道:“这,这唐凯……乃是在下的亲戚……”正说着,忽听“砰”的一声震响!却是赵平一掌将身旁的茶几拍得粉碎!吕丰顿时噤若寒蝉,畏惧的看着赵平,不由自主的簌簌的起抖来。 “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淫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赵平清冷的声音听在吕丰耳中如寒冬的北风一般,可谓字字诛心,吕丰早已失去了辩解的勇气,双目无神的坐在那里,早已是呆了。 “大人身为一军统领,治下不严,致使属下士兵鱼肉百姓!此乃罪一!”赵平并不打算放过吕丰,接着说道,“事之后,大人罔顾国法,包庇恶!此乃罪二!” 说到此处,赵平“霍”的站起身来,几步来到吕丰面前,“仅此二罪,便可治大人死罪!大人身为一军统领,且看在令兄吕大人的面子上,赵某便不为难大人,明日随某一同回晋阳,届时自有处置!至于那唐凯,斩立决!不得延迟!”说完,也不等吕丰反驳,赵平将手一拱,“某便不留大人了,大人请!” 吕丰失魂落魄的与丁起出了赵平的居所,面色惨白的回到自己家中。木雷等人仍在等候,见吕丰回来,木雷神色愤愤的催促道:“将军怎么如此优柔?正所谓当机立断!大丈夫行事,岂能畏畏尾?” 丁起也在一旁帮腔,“大人,木公子所言极是!当断不断,必生后患!请大人决断!” 吕丰只是摇头叹气,却是不语,先前刚刚积累的一点信心,又被赵平三言两语打落谷底,如今却是无论如何也鼓不起勇气了! 见吕丰如此草包,丁起与木雷不由得大为恼怒! 特别是木雷,前来救援时就是心不甘情不愿,如今更是窝火!忍不住将桌子一拍,冷声说道:“你便是老老实实的跟那赵平回到晋阳,难道军方与赵家便会饶了你不成?”说到此处,木雷不由得冷笑一声,“真是笑话!军方数十年来辛辛苦苦建立的声誉几乎被你毁于一旦,他们如何能饶了你那才是怪事!” 吕丰闻言不由一震,绝望的抬起头,正要说话,丁起却接着说道:“在下尝闻那赵麟治军极严!将军此番怕是……” 吕成此时也凑到吕丰面前,在他耳边轻轻劝道:“将军,若是束手就擒,王爷的面上怕是不好看啊!” 正在此时,却见一个年约二十许,颇有几分姿色的夫人哭天抢地的跑了进来,一边哭,一边嚷道:“老爷,您可要为奴家做主啊!” 吕丰此时正是心乱如麻,被这妇人一搅,顿时心头火起,连番来的怒气顿时有了泄的地方!只见他一个箭步冲到那妇人面前,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阵拳打脚踢,一边骂道:“你个贱人!若不是你那该死的弟弟,本将军何至于此?” 看着眼前的闹剧,丁起与木雷不由得相视苦笑,却也只好上前将吕丰拉住。那妇人这才醒过神来,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的诉苦:“奴家不活了!我那可怜的弟弟啊!你死的好冤啊!” 吕成倒也机灵,此时已经叫进来几个丫鬟,将那妇人扶起,一边在一旁劝道:“六夫人,您别哭,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妇人这才慢慢的止住哭声,一五一十的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妇人乃是吕丰在壶关是纳的的六姨太唐氏,便是那唐凯的姐姐。赵平待吕丰走后,便与伊娄真去了军营,去找那唐凯。赵平料定吕丰定然不会主动治唐凯的罪,而唐凯却是恶,万万轻饶不得!因此便决定杀了唐凯。 壶关的守军虽然是吕氏招募的新兵,但赵家与赵平在并州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亮了!因此,这些士兵们非但不阻拦,反而自告奋勇的领着赵平与伊娄真找到了唐凯。 见到唐凯后,伊娄真二话不说,手起刀落,那唐凯便已是身异处了。杀了唐凯后,二人也不多留,马上回到居所,静静的等待吕丰的反映。 在吕丰的书房内,唐氏一边抽抽噎噎的用手帕擦拭这眼角的眼泪,一边偷眼看着吕丰的反应。吕丰此时的脸色越的铁青起来。恨恨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欺人太甚!” 丁起一见,连忙低声说道:“将军若是决定,在下立即启程,为将军搬请援军!将军尽管放心,三日后援军必到!” 四八 破敌1 “罢了!”吕丰长叹一声,“便依先生!先生即刻动身,本将军先稳住那赵平,待将军援军到了,再起兵也不迟!”吕丰终究还不算草包,明白凭壶关这些士兵,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挡赵平的。 丁起闻言点了点头,“既如此,某即刻动身!”说完便要往外走,却被木雷喊住。 木雷毕竟出身世家,颇有些真才实学。丁起只是一介穷儒,却是从那里搬请援军?因此笑嘻嘻的说道:“恕在下冒昧,不知先生去何处求援?” 经他一提醒,吕丰顿时也明白过来,疑惑的看着丁起,他招揽丁起时,丁起只是一个落魄之人,被当地的世家逼迫,一怒杀人后,便离家出走,漂泊江湖,却是从那里来的援军? 丁起看着吕、木二人微微一笑,拱了拱手,说道:“实不相瞒,某与秦王世子李冲有同门之谊!况晋王与秦王又结秦晋之好,某若前去求援,定能成功!” 吕丰闻言顿时大喜!不迭声的说道:“如此甚好!请先生快快启程!快快启程!” 木雷却皱着眉头说道:“此地离洛阳甚远!便是快马加鞭,三日也仅能到达洛阳!秦王若是肯派出援军,只有出箕关,经平阳、上党,然后至壶关!如此一来,至少需十五日,援军才能到达!先生此计却是不行!” 吕丰闻言,脸色顿时一垮,结结巴巴的说道:“那该如何是好?” 丁起却是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围魏救赵!” “何解?”吕丰忍不住问道。 “秦王只需出兵佯攻平阳即可!”丁起说道。 木雷闻言,双目一亮,赞道:“然!军方目下几乎将所有军力用来防守雁门与井陉,无力防守平阳!秦王大军若是一出,赵平小儿定然无心攻打壶关!先生此计果然大妙!” 吕丰听得木雷如此说,自然更是高兴,便催着丁起快快前往。 “只需三日!秦王大军定至!将军尽管放心!”丁起信誓旦旦的说道。 “嗯,本将军明白!先生快去快回!时间长了,怕那赵平疑心啊!”吕丰拉着丁起千叮咛,万嘱咐。 却说赵平,与伊娄真将唐凯斩杀后,便回到居所,等待吕丰的反应。赵平静静的坐在椅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伊娄真终究没有赵平的耐性,自椅中站起,一边溜达,一边问道:“你说那晋阳赵氏与冀州的丁绍定然不会袖手!那你还等什么?万一他们大军来到,这壶关便……” 赵平微笑着打断了伊娄真的话,“小真不必担忧,某正在等!” “哦?”伊娄真一脸疑问的看着赵平,却是不明赵平语中之意。 “某率军前来时,并未隐藏行迹,因此,晋阳赵氏此时早已得知消息!据某所料,他定会命上党木氏起兵,支援吕丰。眼下那木氏援军怕已是已经在我军身后了!” 赵平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口,看了看天色,此时已经是未时末,日影西斜。赵平点点头,对伊娄真说道:“走!随某出关!” 伊娄真脸色一动,喜道:“莫非你想击破木氏援军?” “正是!”赵平脸色平淡的点点头,“击破木氏,随即入关,丁绍军不来便罢,若是来,定教他有来无回!” 看着一脸平淡的赵平,伊娄真心中不由暗叹,似乎什么事情都逃不过眼前的这个人的眼睛!不论面对何种情况,这人的脸上永远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似乎永远不会有能够让他动容的事情。 赵平看了一眼呆呆的伊娄真,轻轻一笑,柔声说道:“走吧,小真。”伊娄真这才回过神来,脸上微微一红,连忙抢出几步,当先走了。 “将军!禀将军!”一名吕家家将气喘吁吁的跑进吕丰的书房,“赵平出关去了!”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吕丰与木雷二人不由得呆了,实在是太意外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赵平会突然出关! “呃,木公子,以公子之见,赵平为何突然出关?”过了半晌,吕丰才回过神来,不由看着木雷问道。 “这……”木雷沉吟良久,也是猜不透赵平的想法,当下只得支吾过去,“或许是有别的事情,将军不必担忧,他出关更好!我等也好早作准备!” 吕丰一听也是,便不再多言,继续与木雷商议起兵事宜。 却说赵平,与伊娄真出了壶关,与在关前接应的赵军会和后,便直奔后军而去。 “可曾有人进关?”在临时搭起的军帐中落座后,赵平将目光转向了赵军。 “少爷进关不久,便有一人进关!小人谨尊少爷之命,并未阻拦!”赵军恭声答道。 平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王方,“王将军,斥候可有消息传回?” “呵呵,”王方低笑一声,站起身来拱手作答,“果然不出小侯爷所料!那木氏援军正在我军后三里许的树林中埋伏!五千人左右!” 赵平微微一笑,“既如此,吩咐全军休整!今夜子时出兵,先将木氏击破!” 众人轰然应诺,各自准备去了。 木氏此番派出的援军由木雷率领,木雷进关后,便交由几名家将统领。这五千人乃是木氏几乎所有的力量了!私兵对于一个世家而言,就如军队对于一个国家般重要!私兵的多少,是衡量一个世家实力强弱的重要标准。 木氏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才将自家的私兵扩充至五千之数。如眼下这般全军尽出,却还是第一次。出兵前,木氏家主木乇专门将家族中的众人召集起来,详细的讨论了此番出兵的可行性。综合各方面因素后得出结论,军方目前并无余力分兵,因此,吃掉赵平所率领的三千人绝无问题! 如此一来,既给了军方一个下马威,又能有效的修复与吕氏的关系!着实是一着妙棋! 黯淡的星光下,木氏的兵营中一片寂静。私兵与正规军的差距此时暴露无疑。偌大的营地竟然无人戒备!只听鼾声震天,却是都在酣睡。 木氏迹前只是晋阳赵氏的家奴,晋阳赵氏为了培植自己的实力,因此才得以自立门户,根本没有什么底蕴,完全是一个暴户而已。因此鱼肉乡里、欺压百姓倒是一把好手,将以前的恶奴本色挥的淋漓尽致,但做起正事来,却完全不行。 眼前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行军在外,夜里竟然连值夜的士兵都不安排! 四九 破敌2 赵平看着眼前漆黑一片、鼾声震天的兵营,不由得摇了摇头,竟然连起码的戒备都没有。不过如此一来倒是省了他很多手脚。赵平将手中长枪一挥,伊娄真、赵军、赵峰三人顿时率领着如狼似虎的士兵杀了进去! 正在梦乡中的木氏私兵那里会想到有人袭营?兀自酣睡不起,听到喊杀声后,还未曾明白是怎么回事,便丢了性命。 等他们明白过来后,却已是来不及了,甚至连兵刃都未曾拿好,便已身异处,根本来不及反抗! 仅仅一刻钟的功夫,五千木氏私兵便被两千雁门劲卒杀的精光。而雁门士兵却无一伤亡。差距之大,可见一斑! 看着向自己缴令的赵军等人,赵平轻轻一叹,沉声说道:“留五百人打扫战场,其余回营!” 伊娄真看着面色平静的赵平,突然问道:“为何不趁机肃清木氏?” 赵平微微一笑,说道:“不急!” 伊娄真顿时无语,嗔道:“肯定不急,急得话你早率军走了。” 赵平笑嘻嘻的看了伊娄真一眼,“倒也没有什么,眼下哪有那么多人手接手上党?因此,暂时还是留着他们吧。跳梁小丑,不足惧也!” “眼下还是先把壶关收回!待年后,再将太学学子聚集起来,便不愁人手问题了!”说到此处,赵平长长的吁了口气,“将土地收归国有,按人头分配,严禁私下买卖土地!这第一步便完成了!” 伊娄真愣愣的看着赵平,完全不明白赵平的意思。看到伊娄真愣愣的样子,赵平轻轻一笑,“罢了,小真平日不曾接触这些,因此不明白。”说到此处,赵平轻提马缰,凤鹰顿时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如飞般绝尘而去。 “如一切顺利,明年七月,某便与小真回去,祭拜令尊在天之灵!”赵平清朗的语声在寂静的夜中随风飘来,传到伊娄真耳中。 伊娄真闻言,心中顿时喜不自禁,看着赵平已经去远的背影,默立良久。 “开门!快开门!”一名浑身浴血的中年人跌跌撞撞的爬上高大的石阶,奋力的捶打着镶满铜钉的朱漆大门,声嘶力竭的喊着。 “吱呀”一声沉重的开门声响起,中年一把推开在门后探头观瞧的武士,连滚带爬的往正堂奔去,一边跑,一边嘶声喊道:“大人!快去请大人!大事不好了!” 木乇睡眼惺忪,一脸不耐的披着一件狐裘出了卧室,来到前厅,看到浑身浴血的中年后,阴沉着脸喝道:“陈高,怎么回事?” 陈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嘶声说道:“大人,大事不好!那赵平夜间突袭我军营地,我军……” 木乇闻言,腾的一声自椅中蹦起,三两步抢到陈高面前,一把抓住陈高胸前的衣服,将他提起,喝道:“什么?战况如何?你怎么跑回来了?” 陈高惭愧的低下脑袋,迟疑的说道:“我军已全军覆没!” 木乇闻言,顿时大喝一声,一脚将陈高踢翻在地,“狗奴才,留你何用?来人,拖下去砍了!” 陈高顿时被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拖了出去,听着他的惨呼声越来越远,木乇无力的瘫坐在地,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由于木氏排兵前来救援吕丰,因此,给了赵平足够的借口!第二天辰时刚过,赵平便率兵直逼壶关!早有守军报告了吕丰。 吕丰闻言大惊,失声喊道:“怎么又来了?” 木雷倒是气定神闲,缓缓的呷了口茶,说道:“将军何必惊慌?便是没有援军,凭借关中守军以及某家雄兵!怕他何来?只需前后夹击,定教他有来无回!” 吕丰却那里听得进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般走来走去,嘴里喋喋不休的嘟囔着什么。木雷厌恶的横了他一眼,走到他身边,一把把他拉住,拖着便走,“将军不必担忧,与某到关上一观!” 惊慌失色的吕丰被木雷连拖带拽的拉到关上,看着关下杀气腾腾的士兵,以及排成一排的霹雳车、守城弩等攻城器械,吕丰双目一黑,便要晕倒。 木雷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拉住,怫然不悦,“将军也太无用了吧?区区三千人便将你吓成这样!” 吕丰此时那里顾得上和他计较这些言语上的小事?强打精神,问道:“那依公子之见,我等该当如何?” 木雷不屑的撇了撇嘴角,厉声喝道:“他要战,便战!怕他何来?”说着叫过几名兵丁,吩咐道:“举火!” 那几名士兵疑惑的看着木雷,却不动弹,吕丰连忙挥了挥手,骂道:“该死的奴才!木公子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去做!啰嗦什么?” 几名士兵连忙去了。木雷带着轻松的微笑,看着关下的赵平等人,一边说道:“某来之时,已吩咐他们,某举火为号!他们便立即起兵,自后掩杀!少时将军派兵出关,我等前后夹击,那赵平便是神仙也难逃!” 吕丰正要搭话,只见赵平阵中突然冲出一骑,来到关前厉声喝道:“吕丰,你与人勾结,意欲谋反!该当何罪?若是立即出关投降,小侯爷宽宏大量,不咎尔此罪!如若不然,数罪并罚!” 吕丰闻言,顿时打了个寒战,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脸色煞白的看着木雷,结结巴巴的说道:“那赵平似乎已经知道公子前来,这可怎生是好?” 木雷闻言脸色也是一沉,他进关之时虽然未曾掩藏行迹,但士兵却是掩藏行迹,他自信无人察觉!因此,木雷将牙一咬,厉声说道:“不过是赵平小儿的诈语,将军不必理会!立即派兵出城!” 吕丰此时早已没了主意,加之他平时也不是有主见之人,此时慌乱,更是没了主心骨,自然是木雷说什么,他听什么。当然不由自主的点头说道:“便依公子!吕成,你去吧!” 吕成闻言,顿时打了个冷战,一张脸顿时变得死灰,却也不敢违抗,只得抖抖索索的点兵去了。木雷满意的点了点头,“就是!区区三千人马,何惧之有!举手之间,便可破之!” 吕丰呆涩的转过头去,看了木雷一眼,又将无神的目光转向关下,心中越的乱了起来。 木雷见他这幅样子,心中的鄙夷更甚。这时关上的士兵已经将火生起,浓浓的黑烟冲天而起!木雷满意的点点头,踌躇满志的对吕丰说道:“只需一刻钟,某家大军一至,赵平小儿便是肋生双翅也难逃!” 五十 破敌3 看着关上遮天蔽日的浓烟,赵平嘴角微挑,露出一丝微笑,转过头对赵军说道:“弓箭手准备!少时吕丰军出关,听某号令!” 赵军领命而去。赵平又对身旁的伊娄真说道:“小真在此略阵!”说完,催马而出,来到阵前,将手中的长枪往地上一插,已将马鞍旁的弓箭取在手中。 伊娄真一见赵平取弓在手,目中顿时一亮!轻轻的将面具带在脸上,对赵峰说道:“你来略阵!”也不等赵峰答话,一提马缰,来到赵平身旁。 赵平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却也未说什么,只是冷冷的看着关门上的吊桥。伊娄真见赵平并未怪罪自己,顿时放下心来,也将手中的长枪往地上一拄,取下弓箭来。赵平见状,连忙嘱咐道:“不得滥杀,只杀领兵之人即可!” 伊娄真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甘的将弓箭收起,突然看到了关上迎风飘扬的“吕”字大旗,顿时来了精神,连忙拉着赵平说道:“看见没有?咱俩比比,看谁能射下来!” 赵平抬头看了看关上的大旗,那旗的旗杆足有十余丈高,高高的立在城楼上,随着凛冽的被风猎猎作响。此时二人离城墙足有一百二十余丈,壶关作为防守并州的要塞,城墙足有七丈余高,再加上十余丈高的旗杆,那旗帜离二人足有一百五六十丈! 如此远的距离,除非强弓且弓术精湛,否则绝对无法成功!赵平摇了摇头,却也不忍拂逆伊娄真,将手中的弓箭递给了伊娄真,说道:“你先来!” 伊娄真目测了一下距离,将自己的弓箭放下,接过赵平手中的弓箭,张弓搭箭,只听“嗡”的一声轻震,二尺余长的铁箭带着尖利的啸声直奔关上的大旗而去! 关上的吕丰、木雷等人见伊娄真张弓搭箭,以为是要射杀自己,连忙躲闪,却那里来得及?只听“夺”的一声轻响。惊出一身冷汗的二人抬目望去,只见高高的旗杆上插着一只铁箭,箭尾兀自颤动不休。 伊娄真收起弓箭,遗憾的叹了口气,无奈的递给了赵平,她这一箭只差了少许,便能射断绳索,无奈,运气稍差。 赵平微笑着接过伊娄真递来的弓箭,虽然带着面具,但从伊娄真目光中流露出来的遗憾来看,此时的伊娄真定然是非常不甘。 赵平又将手中的弓箭还给了伊娄真,微笑着说道:“再来一箭!” 伊娄真撇了撇嘴,哼道:“谁稀罕?你就一定能射下来不成?” 赵平知道伊娄真的性格,也不以为意,微笑着张弓搭箭,“嗖”的一声,长丈余,宽八尺的大旗应声而落,在空中飘荡了几下,“啪”的一声轻响,掉落至护城河中。由于天气严寒,护城河中的水早已结冰,白花花的冰面上,黑色的大旗甚为惹眼。 吕丰与木雷面面相觑,皆被赵平这一箭惊得呆了。吕丰回过神来,下意识的连退几步,将自己的身形掩在关上的士兵后,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木雷心中虽然也是害怕,但见到吕丰的草包样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不屑的斜了他一眼。吕丰却是没空计较他的轻视,焦虑的往关外张望着,“公子的援军为何还不到?” 木雷脸上的笑容不改,沉声说道:“这才多久?将军不必担心!尽管下令出关!” 吕丰咬了咬牙,厉声喝道:“放吊桥!”说着对城楼下整装待的吕成一挥手,示意他率军出城! 吕成满面惊惧,却也只得无可奈何的领着万余士兵出关而去。 赵平看着缓缓落下的吊桥,把手一挥。顿时三百名士兵手持一人多高的塔盾离阵而出,赵军立即率领一千士兵隐在盾后,个个张弓搭箭,严正以待。 木雷在关上看着有条不紊的雁门士兵,再看看杂乱无章的壶关守军,心中顿时一沉,不过想到还有自家的援军,心中才略略放松;况且壶关的兵力占有绝对的优势!三万士兵,以十敌一,磨也把他们磨死了! 看着一窝蜂般涌出来的壶关守军,个个铠甲不整,军容散乱,赵平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种士兵如何能够打仗?手上却毫不迟疑,看准了躲在人群中的吕成,“嗖、嗖、嗖”连珠四箭!伊娄真也是不甘示弱,瞄准了吕成,张弓搭箭。不过眨眼间,吕成便被射成了一只刺猬,连惨呼都来不及出,便“噗通”一声坠落马下。 赵平趁机提气厉喝:“降者不杀!”他身后的三千士兵同时高呼,“降者不杀!” 雄壮的喊声如山呼海啸般响起!声震四野! 先前赵平一箭将高耸在城楼上的大旗射落时,壶关守军便已经胆寒!再加之刚刚出城,主将吕成便被射杀,壶关的士兵们本就低迷的士气更是低迷,如今被这么一喝,更是士气皆无!加之赵家与赵平在并州的威名,这些士兵们那里还有战意?纷纷将兵刃扔掉,跪在地上乞降。 正在关上的士兵们见状,也纷纷抛掉手中的兵刃,一窝蜂的涌下了城楼。 壶关的士兵中,大多数都是被吕丰强行征调入伍的,而吕丰又是治军无方,这些士兵如何肯为他卖命?因此有人带头投降后,便纷纷效仿。 吕丰见状,一阵天旋地转,心道:完了。两眼一翻,顿时晕了过去。木雷待要喝止时,却那里有人听他?见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丢下手中的兵刃,纷纷下了城楼,木雷顿时急了,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挥剑便将经过自己身边的一名士兵砍翻在地! 一边厉声喝道:“不许投降!”一边疯般的将手中的长剑乱挥一气。 被他砍翻的士兵临死前的惨呼顿时惊动了关上的士兵,士兵见状,顿时一拥而上,将木雷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 木雷虽然被绑的结结实实,口中却兀自不肯老实,一个劲的喝骂。不过此时却也无人理他。 赵平率领着三千雁门劲卒进关后,先接管了关上的防务。看着眼前黑压压一片跪在地上的士兵,赵平沉声说道:“赵某知道,诸位都是被逼入伍,家中皆有父母妻儿。若是有人愿意留下,赵某自然欢迎,若是不愿留下,赵某做主,每人给白银五两,各自回家去吧!” “多谢小侯爷!”这些士兵们闻言,顿时对赵平千恩万谢!赵平微微一笑,将赵军叫到身边,低声吩咐道:“此中定有吕家之人!除吕丰外,其余之人皆不必理会!” 赵军、赵峰二人领命去了。赵平又将王方叫到身旁,低声吩咐道:“壶关虽已占领,襄垣却是扼守太原之门户!绝不容有失!将军回!” 王方领命而去。赵平又将赵峰叫来,吩咐道:“某修书一封,回晋阳交给爷爷!壶关兵力不足,若丁绍来攻,却是无法持久!” 正在此时,五花大绑的木雷被押到赵平面前,看着兀自破口大骂的木雷,赵平微微一笑,对赵军说道:“将他放了吧。”说完便继续处理手头的事务。 五一 勾结 赵麟静静的看完赵平的书信,对一旁候命的赵峰说道:“将文季与伯济请来!” 看着赵业与秦青二人,赵麟沉声说道:“壶关已夺取。”赵业与秦青二人对望一眼,秦青正要说话,却被赵麟打断,“青州战局如何?” 秦青闻言不由一愣,赵业心思敏捷,眼光独到,闻言顿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父亲可是怕那李效出箕关攻打平阳?” 赵麟点点头,低叹一声,“若非仓舒提醒,老夫倒是疏忽了!如今我等与那吕原已经撕破脸皮,却是不得不防!” 赵业低头思索了一会,“羌族如今实力大损,已经无力侵犯凉州!突厥却慢慢强盛起来,虽然有鲜卑的打压,但对凉州的威胁却尤甚与羌人!因此李效半数兵力皆在凉州;刘安坐拥荆州,却与长信不和,无力扩张!因此,李效只需将青州兼并,便可后顾无忧!” 说到此处,赵业轻叹一声,“届时,便是那李效北侵之时!的是不得不防!” 赵麟赞同的点点头,“唉!井陉天险,料应无碍!还是将君睿调回,由君睿守壶关,文季你守襄垣!待来年将世家铲除之后,文季便进军平阳!全力防守李效!伯济明日即可赶回雁门,再调五千人马,分别派往壶关与襄垣!此二地绝不容有失!” “末将遵命!”秦青自然毫无疑义,斩钉截铁的领命。 “伯济一定要协助释之将雁门守好!待仓舒回来,老夫便与他商议清除世家一事,此事却是不能再拖了!”赵麟忧心忡忡的说道,“好了,你等下去吧,明天分头行事,不得有误!” “这几日将王家的势力清理的如何了,那些细作可都查清?”赵麟突然转移话题,问起了王家之事。王家经过数十年的经营,成为了鲜卑在并州的情报中心,所有的细作几乎都在王家的控制之下。 经过一番拷问,王勤受刑不住,已将这些细作尽数交代。赵业与秦青二人这几日正在全力缉拿!听得赵麟问起,赵业点头说道:“已经缉拿完毕,只有两人漏网!” 赵麟点头,“如此便好!” “王爷!大事不好!”一个年约三十许的士兵打扮的人“扑通”一声撞开吕原的书房,跌跌撞撞的抢了进去,把正在闭目养神的吕原惊了一跳。 吕原不由得对来人怒目而视,一把将手中的书卷砸向来人,喝道:“狗奴才,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那人被吕原丢来的书砸在脸上,顿时痛呼一声,不过他此时却是顾不上其它,抢到吕原书桌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王爷,大事不好了!” 吕原烦躁的横了他一眼,一把抓过桌上的茶盏,喝道:“吕功,何事如此慌张?” 那吕功不敢怠慢,详详细细的将壶关生的事情对吕原说了一遍。介绍完毕的吕功偷眼看向吕原,生怕吕原迁怒到自己头上。 谁知吕原听了之后,反而却是一脸的平静,“孤知道了,你且下去吧!”一声悠悠的长叹自吕原唇中溢出。 看着吕功陪着十二分的小心退出书房,吕原缓缓的放下手中的茶盏,疲惫的闭上双目,缩在宽大的软椅中一动不动,如一尊泥塑般。 “争来何用?”良久,吕原才低叹一声,缓缓的自椅中坐起,慢慢的踱到门口,“陶徐州当年之事……唉,孤明白了!” 壶关,全副披挂的赵平与伊娄真在高峻的城墙上一丝不苟的检查着防务。壶关这一年多来在吕丰手中可谓是防务松弛,各种军事设施比如箭楼、藏兵洞、守城弩等根本无人整修。 赵平的脸色越来越是沉重,伊娄真见状,轻轻的说道:“但愿时间还来得及!” 赵平面色凝重的点点头,说道:“并无大碍!三日,足够了!” “叔父!”赵勾急匆匆的来到叔叔赵旸的房中,“大事不好!木氏……唉!”赵勾脸色懊恼的一跺脚,却是说不下去了。 赵旸面色沉重的转过身,低声说道:“愚叔也是刚刚听说!木乇太大意了!” 虽然心中极为不甘,但赵勾却不得不承认,和赵平比起来,木氏那些人和傻子根本没有区别,“唉!木乇大意了!那赵平诡计多端,防不胜防啊!”赵勾语气低沉的叹道。 赵旸无力的坐在椅中,面色阴沉的说道:“也是我等高估那吕丰了,以为他凭借关隘之险,起码也能撑到丁绍的援军到达!谁知……” 赵旸长叹一声,“此事万不可告知兄长!他身体欠安,前些时日稍有起色,切不可在此时刺激于他!” 赵勾点点头,“小侄明白。唉!经此一事,木氏实力大损!却是于我等不利啊!” 赵旸将目光凝视在房角的某处,仔细的思索着眼下的局势,良久才将目光收回,灼灼的注视着赵勾,赵勾被他看得有些错愕,不由问道:“叔叔,有话您便直言,小侄恭聆教诲!” 赵旸依旧注视着赵勾,沉声说道:“元辉,目下局势凶险!军方咄咄逼人,我等此时不可力敌!只能退让!” 看到赵勾的面色一变,赵旸默默的在心中叹了口气,对于赵勾的为人秉性,他自然是清楚,赵勾虽然不能说不学无术,但却实在缺乏领导才能,但这些话却只能藏在他心里,大哥既然将赵家托付给了赵勾,自己只能近全力辅佐,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元辉放心,军方根基浅薄,目前只是将军权抓在了手中而已!”赵旸沉声说道,“看看这郡县之中,还不是我赵氏与吕家所掌控?因此不必着急,缓缓图之!只要我等牢牢将郡县掌控起来,任他军方再强,也只是一时而已!” 赵勾的脸色终于稍霁,“全凭叔叔做主!” 鼎兴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赵平占领壶关的第二日未时,秦青终于率领五千骁骑营士兵赶到。二人见面后,也顾不上啰嗦,便一同来到关上,检查防务。 经过一天的修整,壶关的防务已经有所改进,自襄垣带来的守城弩也安装完毕,加上原有的,足有四十架之多,暂时已是足够了。 秦青看着忙碌的士兵问道:“仓舒,目前关内有多少士兵?” “小侄自雁门带来三千,吕丰征召的士兵小侄已经遣散,不过仍有六千余人留下,小侄已将他们打散,由雁门士兵中抽调出一千人马编入其中,担任各级军官!”赵平指着正在军营中训练的士兵说道。 顺着赵平的指点,秦青自关上往下看去,只见军营的校场之中,数千士兵正笔直的站在校场之上,动也不动。不时有军官打扮的人在队列中走来走去,不时纠正着士兵的姿势。 秦青满意的点点头,却不无担心的说道:“仓舒的办法是极好的!不过彼等从未受过这般严格的训练,怕是……” 赵平微笑着看着欲言又止的秦青,说道:“叔父有话尽管直言,小侄洗耳恭听!” 五二 思国 秦青摇了摇头,“某相信仓舒,仓舒定有自己的计较,某便不多言了!”说着一把拉住了赵平,“走,反正无甚大事,仓舒与某到关外看看如何?” 赵平扬声唤来几名士卒,吩咐道:“备马,某陪秦将军出关!” 正在一旁指挥士兵检查防务的赵军听了,连忙放下手头的工作,一溜烟的跑到二人身旁阻拦:“将军,少爷,万万不可!那丁绍的人马随时可能到来!万一遇个正着,岂不是……” 秦青笑着打断了赵军的话,“无妨,无妨,怕他何来?”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赵平便走。 赵军那里肯放?连忙抢上几步,拦住二人,一个劲的劝阻。秦青顿时不耐烦起来,眼睛一瞪,“别说还遇不上丁绍的人马,便是遇上,又有何惧?” 赵平笑道:“赵军多虑了,无妨!你若是不放心,可差人随行!” 赵军见二人去意已决,知道凭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劝不住的,只得哭着脸安排人手去了。 看着如临大敌、全副武装的五百骁骑营将士,赵平与秦青不由得相视苦笑,秦青不耐烦的招手把赵军叫到面前,“那里用的了这么多人?三五十人足矣!” 一番讨价还价下来,秦青与赵平二人只得无奈的在二百骁骑营铁骑的簇拥下往关外而去。还未出得关门,便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阵后响起,眨眼间便来到阵前。 赵平回头一看,却是伊娄真。伊娄真一脸不悦的瞪了赵平一眼,看到秦青时,却变得笑意盈盈,对秦青抱拳施礼,“见过将军!” 秦青笑呵呵的说道:“原来是伊娄姑娘,不必多礼。某正要与仓舒出关,正好,我等同去!” “多谢将军!”伊娄真连忙道谢,却用眼角恨恨的斜了赵平一眼。 赵平转念一想,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伊娄真是怪罪自己出关也不叫着她一起,当下正要解释几句,却见伊娄真已经转过头来,一脸愤愤的看着自己。 当下赵平只得干笑一声,“呃,那个,小真来的正好,某正打算差人去请你呢。” 伊娄真不屑的撇了撇嘴,“鬼才信!”嘴上虽然如此说,脸上却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时至隆冬,壶关两侧的高山光秃秃的,由于大雪刚刚停了不过数日,因此,满山的积雪,就连山路上都覆着厚厚的一层,极难行走。 “大雪封山,那丁绍便是想出兵,也需仔细考教一番!”秦青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状况,一边说道。 “叔叔此言极是!山路难行,于战事甚为不利!丁绍定会仔细考虑。”赵平十分赞同秦青的话。“不过却也不能大意,所谓出其不意,乃兵法之道!倒需防范他突出奇兵!” “不错!”秦青哈哈大笑,豪爽的笑声在群山中回响,“仓舒思虑周详,我等不能不防!” 虽然山路难行,但一行人都是身经百战之人,那里会将这点困难放在眼里?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已经来到山口处。 前面便是一片开阔地带,虽然仍在群山的掩映下,却开阔了许多。秦青轻轻的勒住马,看着眼前的山岳,目光中多了一丝沉重与感慨,“大好山河!” 赵平此时也被秦青感染,突然如电光火石般自脑海中闪过一个恐怖的场景,“五胡乱华!”或许是上天开了赵平一个玩笑,他如今所处的时代并非他所知晓的那段几乎被掩埋的历史----五胡乱华! 赵平的脸色顿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记忆碎片惊得苍白! 这是……赵平此时心潮澎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不时的涌现在他脑海之中!虽然仅仅是一些零碎的片段,却让他震惊不已。 二百年多前司马昭并未如愿的篡夺曹魏的江山。 最终完成一统的也不是司马氏的西晋,而是由武侯一手缔造的蜀汉。历史已经改变,因此,二百多年之后的今天,“五胡乱华”的惨剧并未上演,汉室衣冠已然未改。 秦青并未现赵平的异常,依然满怀感慨的看着眼前的山岳,良久不语。 赵平逐渐将心底的那丝震惊压住,恢复过来,“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他突然想起了大才子杨慎那脍炙人口的词,忍不住轻声叹道。 秦青喃喃的重复着赵平的话,忍不住感慨万千,“兴衰更替,千古之理!唉……”秦青忍不住长叹一声,却是被赵平勾起了家国之思。 伊娄真突然开口打断了二人的思绪,“到前面去看看!”话音未落,人已是纵马而出。 赵平连忙跟上。一行人沿着逐渐平坦、宽阔起来的官道继续前进。 出了壶关,虽然理论上仍是上党郡的地盘,但由于无险可守,因此早已被丁绍占领。不过由于丁绍与幽州王信激战正酣,却也无力经营此处,这里遂成了两不管的地界。原本散居于此的百姓纷纷迁往关内的并州,方圆几十里内,几乎毫无人烟。 赵平面沉似水,仔细的观察着四下的情况。突然赵平止住了队伍的前行,指着一条通往山上的岔路对秦青说道:“叔叔请看此处!” 秦青与伊娄真连忙勒住马,看向赵平所指之处。却见此处的积雪比别的地方凌乱了许多,虽然有人似乎特意掩藏。但仔细一看,便能现其中的异常。这里的雪迹极不自然,显然是刻意而为! 秦青凝重的看了赵平一眼,轻声说道:“莫非有人进山?” “此处乃是前往双龙山之路!”赵平看着面前的岔路沉声说道,“若是自双龙山而上,虽然山路陡峭难行!却可轻易突破壶关之防守!小侄因兵力不足,因此只派了二百人戒备双龙山!” 说到此处,赵平担忧的对秦青与伊娄真说道:“叔叔与小真回壶关!严密防守双龙山!某即刻率人追赶!” 秦青那里肯依?“仓舒与小真回去,秦某率人追赶!” 赵平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叔叔不明此处地形,还是小侄前去;事不宜迟,叔叔快回!” 秦青想了想,凭借赵平的身手,便是不敌对方,全身而退也不是难事;加之自己的确不明此处的地形,贸然追赶的话,反而会忙中出错,届时便白忙活了。当下只得点头应了,“那仓舒千万小心!某先回去戒备!” 伊娄真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走,赵平无法,只得让她跟着。 五三 敌踪 二人率领着一百五十名骁骑营铁骑,沿着被掩藏的痕迹,往山中追去。虽说是小路,却也仅仅是宽约二尺左右的小路,加之厚厚的积雪经过几天的冰冻后,变得极为滑溜,极是难行!赵平一众人不得不下马,牵着战马缓缓而行。 冬日的白天极为短暂,不过辛时末,便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赵平等一行人随便吃了点干粮后便继续追赶。星月皆无的夜里,为一行人的行军增加了更多的困难,不时有士兵被滑溜如冰的路面滑到,“噗通”、“噗通”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极远,不时带回一阵回音。 不过赵平却是顾不上这些了,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追赶,仍未现丁绍军的影子!这说明他们至少是在午时前进山! 赵平在心中虽急,却也不敢追的过急,寂静的夜里,哪怕是一点细微的声音都能传出极远!而他们这一行都是骑兵,声音自然更大! 山路越的难行了,骑兵的袖筒铠又极为沉重!弃马步行的士兵们已经出沉重的喘息声。为了保持足够的战斗力,赵平无奈的止住队伍,对伊娄真说道:“小真率他们在此地休息,某至前面探路!” 伊娄真担忧的看着赵平,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点了点头。 赵平也不啰嗦,转身便走。看着赵平的背影疾的隐没在黑沉沉的夜幕中,伊娄真收回目光,轻轻的对士兵们说道:“就地休息,半个时辰后动身!” 却说赵平,身上沉重的铠甲丝毫未曾影响他的度,转眼间便沿着山路奔出了三里有余。此时却已到了半山腰,陡峭的山势陡然一缓。赵平突然变向,沿着山腰往北而去。 壶关北依百谷山、南靠双龙山,因此,若能自百谷山、双龙山出奇兵,绕过关口的防守,便可直入关中!只是山路难行,若无熟悉山中道路的人带领,极易迷路,根本无法大举派兵。 赵平一边赶路,一边在心中暗暗赞赏思得此计的人,能想到这点的人,也真是不简单了!赵平正想着,一点微弱的火光在前方一闪而逝! 赵平心中一喜!连忙加快度,追了上去。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赵平便远远地追上了这支队伍。看着眼前这支足有五千人的队伍,赵平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实在没想到,丁绍竟然会派出这么一支奇兵! 赵平紧紧的跟在这支队伍的后面,夜已经逐渐深了,天气也越的寒冷,呼啸的北风也大了起来,这样的天气显然不适合继续行军。赵平决定等眼前的这支队伍宿营之后,仔细的查探一番,说不定会有不菲的收获! 果然,约小半个时辰之后,这支队伍的度慢慢的减了下来,显然是在寻找合适的宿营地。终于,在一个避风的山谷中,这支队伍开始安营扎寨,不大功夫,一个个简易的帐篷便搭建起来,点点昏黄的灯火也次第熄灭,仅剩营地中央的一座帐篷中还隐隐露出一丝光亮。 赵平毫不迟疑,借助帐篷的掩映,偷偷的接近了那座露出一丝灯光的帐篷。距那帐篷还有十余丈,一阵语声便传入赵平耳中。 “山路难行!此地距壶关还有三十余里山路,照我等的行军度,卯时出,巳时才能到达!”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说道。 “将军说的不错!若非那赵旸,我等还不知有此结晶呢!”这个声音显得颇为年轻。 那将军闻言嘿嘿的出一声冷笑,“庞毅,你以为那赵旸能安什么好心?” 庞毅闻言,不由得低声问道:“将军何出此言?我等从这小路偷入壶关!壶关守军猝不及防之下,我等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占领壶关!此事于王爷、于冀州,实有百利而无一害!” 那将军闻言冷笑一声,只是说道:“罢了,此事不提也罢!今日探马来报,言道三公子昨日已自壶关返回!那赵平已经陈兵关下,准备攻打壶关!三公子无法,只得谎称求援,这才得以脱身!” 庞毅良久未语,只听那将军接着说道:“我等便是攻下壶关,也要面对并州军方的全力反扑!”说到此处,只听他长叹一声,“而王爷却与幽州王信激战经年,定无余力经营壶关,届时我等守抑或不守?” “若是守,仅凭这区区五千人马,却如何守得住?若是不守,那还……”那将军却是说不下去了,庞毅也是无语。 良久那将军才低声说道:“世子与二公子、三公子素来不合!而世子去岁偏偏又连吃三次败仗!一次败于赵平之手,三千火甲骑折损近一半!另两次却是被王信所败!” “唉!”那将军又是一声长叹,“三公子为人仁厚,并未借机落井下石;只是二公子却趁机极力于王爷面前诋毁世子!如今世子的日子并不好过啊!” “末将明白了!”庞毅沉声说道,“世子因此想借赵氏之力,稳固自己的地位!壶关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如此儿戏,未免令三军将士心寒啊!”那将军叹道。 听到此处,赵平悄悄的离开了营地。晋阳赵氏竟然与丁绍勾结起来了!赵平心中虽然早有了准备,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显然赵旸此举乃是驱虎吞狼,等自家与那丁绍拼的两败俱伤之时,他们晋阳赵氏便坐收渔翁之利! 当真是好算计!赵平在心中将对赵旸的提放又悄悄的增加了几分,看来这赵旸倒是一个人才,比那赵勾却是厉害的多! 传言那赵昕已是不久于人世,赵勾继任晋阳赵氏家主已成定居,有了赵旸这个厉害人物的辅佐,与赵氏的争斗将越的激烈! 冷风如刀,在空阔的山间呼啸而过,出凄厉的嘶吼。赵平展开全力,风驰电骋般的往来处赶回。奔行间,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入赵平耳中。 赵平心中一动,知道是伊娄真率人赶了上来,于是便停在路边,静候众人。 约盏茶时分,伊娄真率领着百余名骁骑营铁骑来到赵平身边。赵平将众人聚在一起,低声说道:“敌军有五千人!现已安营,敌军势大,不可力敌!” 说到此处,赵平对伊娄真说道:“小真,你率五十人,去收拾柴草,然后在敌军营地四周的山上埋伏!” 伊娄真闻言,目中不由一亮,钦佩的看着赵平,说道:“火攻?” 赵平也不隐瞒,点头说道:“正是!” 五四 火攻 “敌军的营地某已探查过,在山谷之中!山谷四周山势虽不险要,却草木茂盛!积雪虽厚,于我等放火不利,却可产生浓烟,阻碍敌军视野!敌军无处可逃,只能逃往山口!”赵平仔细的对众人说道,“小真放火之时,敌军营地也不可放过,多用干柴,投往敌军营中!” “好!”伊娄真坚决的说道,“仓舒你放心便是!我这便率人去!一个时辰够不够?” “嗯,”赵平在心中盘算了一番,“足够了!届时某在山口举火为号!小真便立即放火!” 伊娄真点头,赵平仔细的叮嘱道:“天黑路滑,小真千万小心!” 伊娄真对于赵平的关心颇为受用,笑颜如花的应道:“放心便是!”说着便率领着五十士兵埋伏去了。 赵平目送伊娄真走远,对剩下的一百名骁骑营铁骑说道:“尔等随某来!收拾柴草!” 看着眼前赶制的无数火把,赵平满意的点了点头,沉声吩咐道:“放火!”立即有十余名士兵点燃了手中的火把,远远的扔进敌军的营地之中。 点燃的火把在空中划出弧形的轨迹,拖曳着长长的火线,落到敌军的营地中,眨眼间便火光大起!映红了半边天际。 在山顶埋伏多时的伊娄真不敢迟疑,立即与众人分头点火,由于积雪未消,因此,霎时间,便是浓烟大起! 睡梦中的冀州士兵被骤然而来的烈火纷纷惊醒!待要逃生时,营地之中早已是一片火海!被烈火焚烧的士兵们不时出凄厉的惨叫!惨叫声越来越多,也越的凄厉起来。 被浓烟阻住了视线,更因为突如其来的烈火,使得他们心胆俱丧,犹如无头苍蝇般的冀州士兵慌不择路的四下逃散,顿时一片混乱。 那名领兵的将领与庞毅二人虽然极力招呼,企图将慌乱的士兵组织起来,却是徒劳无功,慌乱的士兵此时只知逃命,那里还顾得上其他? 山口处的赵平以及山顶上的伊娄真仍然在组织着士兵们接连不断的往军营中扔着简易的火把,火势越来越烈!避避啪啪火焰燃烧时的爆响和士兵们的惨叫,汇集成一副人间炼狱般恐怖的画面。 庞毅紧紧的拉住自己的领,焦急的喊道:“将军,快随某走,此事已不可为矣!” “王某虽是一介武夫,却也懂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道理!如今辜负王命,有死而已!”这王将军倒是一条硬汉,宁死也不肯独自逃生! 庞毅见自家将军就是不听自己的劝告,急的直跺脚,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好紧紧的跟着他,徒劳无功的招呼着慌乱的士兵。 蓦地,那王将军停下了自己的徒劳之举,转过头,脸色沉重的对庞毅说道:“庞毅,你跟随王某也有五六年了吧?” 庞毅愣愣的看着王将军,却是不明所以。那王将军毫不理会愣愣的庞毅,自顾自的说道:“某当年见你机灵,便将你留在身边,不想今日却是害了你!” 庞毅闻言,正要说话,却被王将军制止,“某征战半生,别无长物,如今家中仅有一女,年方十五,某今日做主,便将小女许配与你!你回去,带上小女,逃命去吧!”一边说着,一边将腰间的玉佩摘下,递给了庞毅,“拿好,此乃信物!快走!” 说完,一把将庞毅推开,“离开,切记!回去之后,不得停留,离开冀州!” 庞毅毕竟不笨,此时已经明白了自家将军的意思,的确,作为几个王子之间争权夺利的砝码,此次行动的失败便决定了未来的命运,一个作战不利的大帽子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的,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我王峰征战半生,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王峰不由得仰天长叹!战死沙场对于每一个军人来说都是极为荣耀的事情!但如王峰这般,不明不白的成了王权斗争的牺牲品,这种结局对一位士兵来说,的确是无法接受的! “可怜这五千士兵,竟无端的受到牵连!”说到此处,王峰已是双目蕴泪!看到仍然呆呆的站在那里不动的庞毅,王峰怒喝一声,“快走!”话音未落,腰间的长刀已然出鞘,王峰惨笑一声,横刀自刎! 王峰的动作极为迅捷!庞毅根本未曾反应过来,待他反应过来时,王峰已是气绝身亡! 庞毅狠狠的擦了擦眼泪,攥着王峰送给自己的玉佩,稍稍辨明了方向,直奔邺县而去。 看着庞毅匆匆忙忙的身形,赵平拦住了张弓搭箭,欲要射杀庞毅的士兵,轻轻说道:“放他走吧!” 火势越来越弱,山谷内士兵们的哀嚎也渐不可闻,赵平面色低沉的叹了口气,这便是战争!一方的胜利总是以另一方的鲜血与生命为代价! “一将功成万骨枯!”赵平在心中默默的念道。 此番王峰所率领的五千士兵竟然无一活命!仅有庞毅一人逃脱!这个战果就连赵平自己都未曾想到。冀州的这五千士兵看来乃是新兵,否则断不会如此慌乱无序,生生的被火烧死! 直到伊娄真率领这雁门铁骑与众人会合后,赵平才放下心事,看着一身戎装的伊娄真,赵平的心情突然变得好了很多,对伊娄真微微一笑,赵平低喝一声:“回关!” 雁门铁骑轰然应诺,空寂的群山立即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回音,在空寂的夜色中回荡……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直奔壶关而去。 卯时时分,赵平等人终于回到壶关,一夜未睡的秦青看到赵平与雁门铁骑安然无恙的返回,顿时松了口气,拉着赵平问东问西。 赵平将事情的经过与秦青解说了一番。秦青听得晋阳赵氏竟然与丁绍互相勾结时,果然是勃然大怒!恨不得立即带兵将他们清剿干净! 壶关士兵仍在修整着关上的防务,在紧张的忙碌中,已经是十二月二十四日的午时时分了。风尘仆仆的赵业与燕彦二人率领着三千士兵终于赶到壶关! 赵业、秦青、燕彦、赵平四人聚在一起,针对目下的形势做了仔细的分析。几人一致认定,丁绍已无余力攻打壶关,况且又是冬季,根本不利用战斗,因此,壶关目前并无危险。 于是赵业便率领三千骁骑营铁骑赶往襄垣,做好准备,待将世家实力完全铲除后,便前往平阳,防守李效;秦青、赵平与伊娄真也不多留,当天便返回晋阳,壶关的防务完全交给了燕彦! 对于赵麟对自己的信任,燕彦极为感激!的确,把壶关如此重要的所在,交给他一个外人来驻守!的确不是一般的信任! 五五 民生 “见过二哥!”丁起看着突然造访的丁,虽然心中诧异,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恭敬的施礼说道。自从丁绍称王,并将长子丁越册封为世子之后,本来还算融洽的兄弟关系却在一夕之间变得势同水火! 丁起为人仁厚,且素无野心,因此并未参与到王位的争夺之中。但丁越、丁二人却是争得你死我活!无形之中,丁起也受到了牵连。 比如先前他前往壶关,其实就是不想受到两位兄长的牵连,因此借机离开。谁知那吕丰却是不争气,终于惹恼了并州军方,丁起不得已,只好回到冀州。 由于是冬季,天寒地冻,不利于作战,因此,丁绍与王信各自罢兵。丁越与丁之间的争斗也越的激烈起来。丁起刚刚自壶关返回,丁便过来探访,其中的心思自然是不言而明。 “三弟壶关之行可是白忙一场!”丁满面感慨的说道,“今日刚刚自邺县传回消息,那王峰奉命自双龙山小路偷袭壶关,不想被赵平掘,五千人马,竟然全军覆没!着实可叹!”丁嘴里说着可叹,脸上却殊无叹息之色。 丁起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大哥丁越为了弥补自己今年的三次败绩,挽回自己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于是建议攻取壶关。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竟然被赵平破坏。 丁越也是与赵平犯冲,先前在赵平手中吃过一次败仗,生生折损了一千多火甲骑!让丁绍大雷霆,如今又折损了五千人马!这还不算,那王峰却是跟随丁绍征战多年的有功之臣,竟然就这么折在了赵平手中,想来经过此败,丁越的日子将越的难过起来! 丁起的念头转的极快,虽然心中盘算,面上却是丝毫不肯怠慢,当下微微一笑,聪明的转移了话题,“小弟此去壶关,父王与二哥可一切安好?” 丁眼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恼怒,仰天打了个哈哈,“嗯,一切都好!父王整日忙着整军备战,言道来年定要将幽州取下!至于愚兄,呵呵,三弟也知道,愚兄既不似兄长那般能征善战,又不如贤弟这般足智多谋,因此便老老实实的呆着!哈哈……” 丁起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丁与丁越对王位的争夺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就连丁绍此时都以无力控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争。 丁起之前并未参与到二人的争斗之中,也因此成了两位兄长极力拉拢的对象。只不过丁起生性淡泊,倒也不曾被两位兄长打动。 只是眼下却是一切都不同了!在得知了自己的母亲是被丁越的生母害死之后,身为人子,自然不能善罢干休,不过丁为人狠辣阴沉,城府极深,与他合作,却不在丁起的计划之中。 “呵呵”丁起轻轻一笑,“二哥过谦了!小弟那里比得上二位兄长?”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高武轻轻的走了进来,对丁点了点头,便伏在丁起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什么。 丁起歉意的站起身来,对丁抱拳说道:“二哥,小弟有事,怠慢之处,还请二哥见谅!” 丁压住心中的恼怒,笑呵呵的站起身来,装作不经意的说道:“三弟既然有事,愚兄便不打扰了,告辞!” 把丁送走后,丁起急急忙忙的与高武出了住所。丁脸色阴沉的自街角转出,看着丁起与高武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阴狠。 十二月二十五日,吕丰被押回晋阳,吕原出乎意料的对此保持沉默,祝豫虽心有不甘,却也是惧于军方的威势,只得忍下了这口恶气。吕丰被赵麟军法处置,也是罪有应得。 由于临近年关,回到晋阳的赵平倒是无甚要事。于是便每日与竺怀、郑裕二人聚在一起,详细的讨论消灭世家后,即将推行的新政! “仓舒所言极是有理!”郑裕缓缓的放下手中的笔,仔细的将刚刚记录完毕的绢册卷起,放在一旁,开口说道,“只是将所有土地收归官府,即便是开荒所得之土地,也要收回,却是十分困难!” “不错!”竺怀拈须叹道,“土地乃民之根本!若是将土地收归官府,百姓们是万万也不会同意的!须知民为重!还是均田,否则,万一激起民变,却该如何收场?” “先生与思旷兄多虑了!”赵平笑吟吟的看着竺怀与郑裕二人,缓缓的说道,“若是均田,土地完全私有,怕不出二十年,世家之祸必将重现!” 竺怀与郑裕二人都是博学远见之人,只是由于种种局限,因而未曾想的如赵平这般透彻,经赵平这一提醒,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利弊。 土地若是私有,根本不可能改变他们手中的土地被大地主兼并、自身奴役的命运!这种现象自古亦然,到了后汉,世家的兴起,使得土地兼并愈演愈烈,全国几乎七成以上的土地被各大世家所兼并,平民只能依附于世家,成为附庸。 后汉立朝之时,实行的均田制,按人口分给农民土地,不过经过百余年来的兼并,农民手中的土地已是所剩无几。 如果再实行均田制,几十年之后,如今的世家之祸恐怕又将重演! 竺怀与郑裕不由得陷入沉思之中。“仓舒之言倒也不错!将土地收归官府,按人丁分配。严禁土地买卖!可以最大限度的控制土地兼并!”郑裕沉吟着说道。 竺怀闻言,将郑裕抄录的卷册收起,对二人说道:“此事却也难行!先要丈量土地,排查人口!”说到此处,竺怀叹了口气,“丈量土地倒也不是难事,只是这排查人口却是难行的很!” 赵平与郑裕闻言不由相视苦笑,的确,如今的户籍制度几乎形同虚设,由于如今天下乱起,导致了流民大增,一些战乱频繁的州郡,当地百姓纷纷迁出,迁往了相对比较太平的益州与并州。 只是排查郡县人口,便是一个浩大的工程!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完成!况且即便普查清楚,还有后来的死亡、出生、嫁娶等情况,根本不是现有的官府机制能够控制的,要想实行这个新政,显然不是简单的事情。 “唉!”赵平长叹一声,“此事还是慢慢来,不必急于一时!” 五六 意冷 郑裕看着有些着急的赵平,赵平性格恬淡冷静,很少有这种表现,此时如此着急,可想而知赵平对这件事的重视。 郑裕不由得劝道:“仓舒,此事的确急不来!不若待明年,太学开学之后,先生于学中挑选一些有识之士,与某一起,根据仓舒提议,逐步完善,形成一套可行之策!”说到此处,郑裕看着竺怀与赵平,“不知先生与仓舒之意如何?” 竺怀闻言,赞赏的点了点头,“思旷说的不错,集思广益!也不必等明年了,明日老夫便将他们唤来,咱们共同商议!务必要拿出一个可行之策!” 太学虽然形同虚设,但竺怀的名声响亮,乃是当时有名的大儒之一!因此,冲着这个名头,不仅并州,就连幽冀二州也时有学子慕名前来。经过竺怀的努力,十多年来,太学始终聚集着一批优秀的人才。 既然怀才不遇,那么谈古论今,甚至著书立说,便成了他们平时的消遣。竺怀一纸书信下去,这些学子们也顾不上年关将近,纷纷赶到了太学,听候竺怀的安排。 赵平有意培植自己的实力,而这些怀才不遇的学子显然是最佳的对象,能被竺怀看中的都堪称一时俊彦!赵平自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特意在内城购置了一座宅院,用来安置那些被竺怀召集起来的学子。 此番竺怀召集而来的学子只有七人,却个个才能不凡,赵平与他们几次长谈下来,已经对他们有了全面的了解。这七人不论人品还是才学,绝对称得上是上上之选! 沈浩,字宏飞,晋阳人士,二十五岁,是这七人中年龄最长的一个,也是最为沉稳的一个,长于律法,擅长推理。 雷喻,字晓明,晋阳人士,二十一岁,为人灵动,不拘成法,辩才无碍! 尚轩,字昱嘉;贾凌,字翔之;骆彦,字俊才;嵇熙,字荣泰;宫怡,字祥熙。这几人可谓各有所长,赵平既然是有心培植实力,自然不会放过这些优秀的人才。 不过这些士子都是自视清高的人物,虽然渴望出人头地,建功立业,却也不会简简单单臣服与人。正所谓良禽择木,贤才择主,这是一个双向的选择。 对于这些有节气的士子来说,宁肯躬耕田亩,怀才不遇而终老一生,也不愿所托非主。 “见过小侯爷!思旷兄!”正在院中舞剑的雷喻看到赵平与郑裕二人,连忙收住剑势,对二人躬身施礼。 赵平扶住雷喻的胳膊,笑道:“晓明又在练剑!” “小侯爷见笑了!”雷喻将手中的长剑反手背在肘后,笑嘻嘻的说道,“宏飞兄等人嫌在下聒噪,便将某轰了出来!” 赵平与郑裕闻言,不由得莞尔,经过几日的相处,对各自的脾性都有了很深了解,这雷喻生性好动,且极为健谈,雄辩滔滔!沈浩等人都是谦谦君子,自然辩不过他,因此,都识趣的不与雷喻多言,省的被他缠上。 想到雷喻的这种性格,郑裕不由得摇了摇头,叹道:“晓明雄辩,余等却是早已领教过了!” 听得郑裕此言,赵平也是忍不住失笑。雷喻笑呵呵的也不以为意,便将二人让进屋中。 三人绕过客厅,来到后院的静室之中。如今辰时刚过,今日已经是二十九日,明日便是除夕了!只不过这几天来,赵平、郑裕与他们相谈甚欢。而对于赵平的提议,众人经过一番争论之后,也已经达成共识,这些天便是在一起商议具体事宜。 赵平等人来到静室时,沈浩等人正聚在桌前商议,宽大的书桌上堆满了文书、案卷。聚精会神的沈浩等人并未现赵平与郑裕的到来。 赵平与郑裕、雷喻相视而笑,也不打扰几人,便在一旁坐下,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议论。 吕原神情郁郁的坐在书房中,赵家先是将王家灭门,紧接着又将自己的弟弟枭示众,事前只是简单的和自己打了个招呼。这其中的意味对于吕原这个在官场中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人来说,再明了不过了! 显然军方已经开始了权力重组,并州已经开始往赵家手中过渡了!并州易手如今只是时间问题了! 想到此处,吕原沉重的叹了口气,虽然不甘心,但吕原深知,凭借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赵家的!况且自己已过花甲之年,年轻时毫无节制的生活使得他的身体透支严重,如今怕将不久于人世了!为了保全自己一家人,他只能放手! 凭借他对赵麟的了解,赵麟并非那种赶尽杀绝之人,当若是自己恋栈不去,后果却是难料! 吕原为人说的好听一点是没有野心,说的难听一点便是不思进取,懦弱怕事,加之年老气衰,做起事来自然是畏畏尾。此时的他已经被赵麟这一连串的行动吓破了胆!那里还有半分争胜之心? 的确,赵麟剿灭王家、夺取壶关,同时将上党木氏的私军歼灭,使得上党木氏元气大伤,使得本就遭受巨大打击的晋阳赵氏又失去了一大臂助。这几手可谓是干净利落、老练狠辣! 如今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的两个儿子。由于是中年得子,因此,他对这两个儿子,特别是次子吕征,简直是溺爱非常!因此养成了吕征自大骄狂的性格,远不如长子吕澈沉稳老练。 想到此处,吕原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需要把次子送离并州!否则,说不定那天就会为自己惹来大祸! 一阵敲门声响起,吕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声说道:“进来。” 吕澈轻轻的掩上父亲书房的雕花木门,赶上几步,躬身行礼,“孩儿见过父王!” 吕原看着自己的长子,强打起精神说道:“弘嗣此来何事?” 吕澈在吕原下坐下,迟疑了一番,看到父亲有些不耐,这才说道:“父王,那赵家欺人太甚!今日竟将王氏的两千余顷良田据为己有!” 吕原闻言,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心中便是一阵恼怒!两千余顷良田,这赵家真的是太过分了!正要拍案而起时,却遽然一惊!顿时出了一头冷汗,这些身外之物,争了又有何用? 吕原在心底长叹一声,权利、财富的诱惑,自己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却还是经受不住啊!面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样子,微笑着对吕澈说道:“弘嗣,此事不必管他!” “父王!”吕澈一听,顿时急了,“噌”的一声,便从椅中站起! 五七 谗言1 吕原止住了气恼的吕澈,“弘嗣,此事休要再提!由他去吧。”说着,吕原微微的叹了口气,“赵家如今羽翼已丰,非是我等可与之抗衡!弘嗣务必要忍让一二。” 吕原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吕澈坐下,“汝素来沉稳,孤倒是放心!只是弘昭暴躁,若是留在晋阳,迟早要与那赵家冲突!因此,待年后,孤欲将弘昭送往洛阳,弘嗣意下如何?” 吕澈听着父亲的言语,知道父亲此时已经是心灰意冷了,早已没有了争胜之心,凭自己恐怕是劝不回来的,当下只得在心中叹了口气,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说道:“全凭父王做主!孩儿并无异议。” 吕原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便如此定下,上元节之后,便让弘昭动身!”说着,把头靠在椅背上,“弘嗣若无它事,便下去吧。” 吕澈无奈的躬身施礼,离开了父亲的书房。刚刚出门,吕澈再也忍受不住胸中的怒火,恨恨的跺了跺脚,便去找高宏去了。 高宏正在与吕原送给他的侍妾调笑,见一脸怒气的吕澈来了,连忙迎上前去,躬身说道:“世子大驾光临,宏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吕澈强自压住心头的怒火,勉强扯出一丝比哭都难看的笑容,说道:“无妨,倒是某打扰先生了。” 高宏一脸微笑的把吕澈让到坐中,挥退了一脸晕红的侍妾,待吕澈做好,高宏方好整以暇的说道:“若是宏未曾猜错,世子定是为王氏那两千余顷良田而来!” 吕澈点点头,正要说话,却被高宏打断,“王爷定然命令世子,将此事放过!不知宏猜的可对?” “正如先生所言!”吕澈叹了口气,心中的怒火此时终于得以宣泄出来,“那赵家实实欺人太甚!竟如此目中无人!”吕澈将旁边的茶几拍得山响,“非但如此,还将王氏名下的盐场两处、商号二十余处尽皆霸占!” 高宏依旧是一脸的微笑,不动声色的端起茶盏,等吕澈泄完了,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盏,微笑着说道:“世子不必生气,且听某一言!” 吕澈这才压住心头的怒火,说道:“先生有话尽管说来,某洗耳恭听。” 高宏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某试为世子分析一二。赵氏如此做,无非是提升自己的实力!一则摆脱军方受制于世家之窘境,二则积蓄力量,对抗鲜卑!” “如今军方已站稳脚跟,不受世家掣肘!其基本目的已经达到!即使没有王氏的土地与盐场,不论是晋阳赵氏还是王爷,都无法继续制约军方!”高宏为吕澈仔细的分析着当前的形势。 吕澈此时也是逐渐的平息了心中的怒火,听了高宏的分析后,不由得叹道:“某也明白,军方如今羽翼已丰!非是我等可以制约之!” 高宏点头,“世子所言不错,军方已非我等可以控制!眼下的军方,绝不可轻易招惹!而军方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究其原因,鲜卑连吃两次败仗,元气大伤,已无力进犯,当属主要原因!” 吕澈情不自禁的点点头,“先生所言极是!鲜卑既然无力进犯,军方自然便有了余力!” “不错!”高宏目中闪过一丝异样,只是吕澈正在长吁短叹,并未觉高宏的异样。高宏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接着说道:“因此,根本原因却还在无人牵制军方!” “唉!”吕澈长叹一声,“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那鲜卑自不量力,自恃武力,结果却两败于赵平之手!唉!”说到此处,吕澈又是一声长叹,“罢了,此事不提!”鲜卑总归是异族,吕澈虽然不愤赵家的所作所为,却也不好借题挥,因此只好转移话题。 “呵呵,”高宏轻笑一声,“世子多虑了,如今并无外人,某不过是为世子分析当下形势,世子也好心中有数!应对起来自然便会轻松!” 吕澈无言的点了点头,便将头低下,高宏见状,眉头微微一皱,试探着说道:“世子整日留在晋阳,对鲜卑想来不甚了解!某投效王爷之前,曾周游四方,倒是对鲜卑有所了解!世子若是想听,某便为世子略说一二!正所谓知己知彼。” 吕澈端起茶盏,却是不置可否。 高宏见状,站起身来,对吕澈说道:“这早晚之间,极为寒冷!宏乃是山野之人,倒是无妨,然世子千金之体,宏却是不敢怠慢!世子若是不弃,请到内室如何?” 吕澈半推半就的与高宏来到内室之中,落座后,高宏开门见山,“世子请安坐,细听某言!”高宏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册,小心的在吕澈面前打开,“世子请看,这便是某周游天下之时,所画之鲜卑地理!” 吕澈连忙凑过去,细细的观看起来! “某便从鲜卑军力说起吧!”高宏见吕澈看得认真,便不将绢册收起,指着绢册上用朱砂标注的地方说道,“由于鲜卑乃游牧民族,因此,若说举国皆兵,毫不为过!不过其军制却与我朝相似!也分为边军和京营!” “鲜卑边军共有六镇!西方的燕然大营经年与新兴的突厥交战,因此最为精锐;北线的木伦大营用来攻略坚昆,乌兰大营攻略丁零;东线大营攻略高句丽;南线的平城、盛乐二营攻略中原!”高宏侃侃道来,竟是清楚异常。 “鲜卑六镇,约有兵马四十万左右!”高宏如闲话家常般,娓娓道来,仿佛四十万兵马只是一个单纯的数字。 吕澈闻言却是大惊失色!这等军事机密自然不是随便一个人便能知道的,至少他自己便不知道!这高宏却是如何知道的?不过骤然闻知鲜卑的兵力竟有四十万时,吕澈几乎被惊呆了,因此全然未曾理会这些!只是在那里目瞪口呆。 四十万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全盛时期的后汉王朝,兵力也从未曾达到过四十万! “所谓的京营,便是鲜卑王庭的金狼卫!”高宏对吕澈的震惊恍若未见,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接着说道,“金狼卫乃是鲜卑最为精锐的部队!当年赵平突入鲜卑境内,便在这金狼卫手中吃了大亏!” “竟有此事!”吕澈闻言不由得来了精神,“不对!”吕澈转念一想,不由得摇头说道,“若非赵平截断鲜卑粮道,当年之战后果难料!先生说那赵平在金狼卫手中吃了大亏,却是不实!” 五八 谗言2 高宏斜睨了吕澈一眼,目中泛起一丝阴狠,待吕澈朝他看过来时,顿时又恢复了风光霁月的模样,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说道:“某也是道听途说,至于其中实情,却只有金狼卫与那赵平知晓!此事乃是末节,暂且不论。” “不错,不错!”吕澈连连点头,催促道:“此事暂且不提,先生接着往下说!” “鲜卑西方之突厥如今逐渐强盛起来,不仅时时进犯鲜卑,更不时进犯凉州!”鲜卑近半数兵力尽被牵制在燕然大营,因此,鲜卑几乎放弃了对并州的攻略!”高宏叹道。 吕澈闻言长叹一声,郁郁的说道:“少了鲜卑的牵制,赵家越的肆无忌惮起来!长此以往,怕用不了多久,并州便尽在其掌握之中矣!” 高宏赞同的说道:“世子所虑极是!此事不得不防!” “防?”吕澈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却是如何防得?先生难道不见王家之故?” 高宏闻言却是一笑,目光灼灼的看着吕澈,“只需让彼等无暇他顾,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吕澈闻言,心中不由一动,他隐隐的明白了高宏言中之意,却是不敢细思!所谓一失足成万古恨,万一自己抵挡不住诱惑,行为有差…… 吕澈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强打着精神对高宏点头致意,“多谢先生,天色已晚,某便不打扰先生了,告辞!” 高宏自然明白点到为止的道理,当下便笑呵呵的起身相送,“世子慢走!鲜卑盐铁缺乏,只需将这二物控制,便可高枕无忧!” 吕澈心中又是一动,脚下微微一顿,终究还是未曾停下,只是匆匆的说道:“多谢先生教诲,某知道了!告辞。” 高宏却是不依不饶,一边相送,一边说道:“某闻知世子与郑诤之女有婚约在身,不知此事可属实否?” 吕澈闻言终于忍不住胸中的怒气,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先生休提此事!” 高宏闻言在心中一笑,郑谦已然转投赵家,那郑诤乃是郑谦的弟弟,自然也是唯兄长马是瞻,因此早已与吕氏疏远了,两家子女虽有婚约,但吕原今年曾有数次提出给吕澈与郑紫衣二人完婚,却均被郑诤以各种理由拒绝。 吕澈身为当事人,被人如此无视,心中的恼怒与气氛自然是可想而知!高宏突然提起此事,吕澈当然是勃然大怒! 高宏却是装作一副不明其中内情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说道:“那郑诤虽然乃是郑氏的次支,然其实力却也不容小觑!郑谦刚刚自青州迁来晋阳,在此之前,并州输往鲜卑之盐,皆由郑诤把持!世子若想对鲜卑有所作为,这郑诤却是……” 吕澈不耐烦的打断了高宏的话,“某省得,不劳先生挂念!” 高宏目的既已达到,便也不再多言,将吕澈送出后,目送着吕澈的背影转过假山,消失不见后,便也转身回到屋中。 却说吕澈,被高宏一席话说得心中纷乱不堪,满心烦躁的回到自己房中。却不住的思索着高宏的话,心中天人交战,一时之间竟然拿不定主意。 对于高宏的身份,此事却已经不重要了,若是被军方将并州完全掌控,届时,在并州,自己一家恐怕连立锥之地都不会有。 因此在他看来,当务之急却是遏制赵家的扩张,其他的任何事情与这个前提相比,都是无足轻重的细枝末节。 忽然想起了郑家,吕澈不由得又是一阵咬牙切齿!这个依靠自家迹的商家,如今竟然忘恩负义,转投了赵家!这还不算,就连与自己的婚约都意图反悔!难道自己堂堂的晋王世子还配不上她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女不成? 吕澈越想越怒!父亲又是一副心灰意冷,意欲放弃的样子,难道真要将这大好基业拱手让人不成?吕澈心中极为不甘! 踏着黑沉沉的夜色,赵平与郑裕缓缓的走在寂静的长街上,得得的马蹄声分外的清脆,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郑裕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忍不住叹道:“明日便是除夕了!不知不觉中,又是一年!” 赵平呵呵一笑,“兄长所言极是,又是一年啊!” “明年,唉,仓舒可有把握?”郑裕忍不住担忧的问道。 “不管如何,却是不能再拖了!”赵平斩钉截铁的说道,“趁现在鲜卑无力他顾,当尽快整合并州!否则,待鲜卑有所恢复,内忧外患,并州危矣!” “唉!”郑裕长长的叹了口气,“仓舒所言极是!如今趁鲜卑无力他顾,的确乃是良机!只是,是否有些仓促?”郑裕沉吟道,“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人手却极为短缺,即使将太学学子全部利用起来,也还是不够啊!” 赵平脸上也是一片凝重,“兄长所言极是,人手确实不够!因此,只能缓缓图之!先将世家铲除,此事刻不容缓!待将世家铲除后,其它的便可以一步一步的来!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二人边走边谈,不觉间已经来到郑家,郑行正在门口等候,看到郑裕与赵平后,郑行一溜烟的奔到二人身旁,殷勤的接过二人手中的马缰,“你们终于回来了!” 郑裕笑呵呵的看着弟弟,“这几天为兄不在家中,也碰不到彦明,有件事情却是一直未曾和你说起!”郑裕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赵平往自家走去,“仓舒稍候再走不迟,咱们一同商议一番!” 赵平见他说的郑重,连忙应了。三人一同来到郑裕的书房中,坐定之后,郑裕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看了看赵平和郑行二人,终于开口说道:“前几日父亲让为兄留意一下,若是有合适的人家,便为彦明将婚事定下,待过了年,便为彦明完婚!” 郑行一听,微黑的面上顿时一红,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事倒也不急,嘿嘿,不急!小弟已经参军,那里有时间?” 郑裕瞪了弟弟一眼,沉声说道:“此事父亲与母亲已经决定,不得推搪!” 赵平笑呵呵的对郑行说道:“此乃大事!彦明不得推搪!省的惹伯父母生气!” 郑行苦着脸看向二人,张了张嘴,却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郑裕与赵平相视一笑,也不理他,“兄长可有人选?”赵平问道。 “嗯,为兄得知,宏飞有一妹妹,诚为佳偶!”郑裕点头应道,“今日与宏飞提起此事,宏飞言道回去与他父母商议一番,料问题不大!如今只看彦明了!” 五九 婚事1 三人正说着,却见门“吱呀”一声开了,司棋手中托着一个托盘,轻盈的走了进来,一边对三人行礼,“见过几位少爷。”一边将托盘中的热茶放在三人面前。 郑行笑呵呵的对司棋说道:“二姐可在?” 司棋轻轻的斜了赵平一眼,轻声说道:“小姐正在书房整理账目。” 郑行闻言,腾的一声站起身来,对郑裕和赵平说道:“二位兄长谈吧,小弟去找二姐。”说完便当先出了兄长的书房。 郑裕喊了几声没喊住,也只得由他,“彦明的婚事却是不能再拖了!”郑裕无奈的对赵平说道,“仓舒可帮愚兄劝说他一番!” “兄长客气了!”赵平笑呵呵的应了,“宏飞性格沉静,想来其妹也定是贤淑之人!兄长眼光不错!” 郑裕闻言,笑呵呵的看着赵平说道:“非是愚兄自夸,这识人之明,愚兄还是有的!” 郑若兮与一个年龄稍大的紫衣女子全神贯注的整理着家族的账目,巨大的桌案上堆满了账簿。紫衣女子极为美丽,与郑若兮不相上下,只是眉头间似乎总笼罩着淡淡的愁绪。 郑行一头撞了进来,看到紫衣女子时,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大姐来了!”原来这紫衣女子乃是郑铮的长女,郑紫衣。临近年关,而郑氏的产业几多,仅靠郑若兮一人显然是忙不过来,因此,郑紫衣便来帮忙。 看到郑行,郑紫衣微微一笑,眉间的愁绪却仍是浓的化不开般,轻轻说道:“彦明来了。” 郑行高兴的咧着嘴笑开了,“好久没看到姐姐了!姐姐可安好?” 郑紫衣将郑行让进座中,便不一言。 郑若兮看着抑郁的郑紫衣,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连忙转移话题,“兄长回来了?”郑若兮将手中的账簿放下,问道。 郑行殷勤的为二人将茶满上,一边说道:“刚刚回来,仓舒兄也来了,二人正在书房。小弟也插不上话,便出来了!” 郑若兮面上突然一红,却是欲言又止,司棋自然明白自家小姐的心思,连忙将郑行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三少爷,赵家少爷可曾提起何时前来提亲?” “提亲?”郑行顿时如丈二的金刚般摸不着脑袋,不由得诧声反问,哪知却被郑若兮听到,当下郑若兮的脸色越的娇艳欲滴,又羞又恼的嗔道:“司棋你乱嚼什么舌头?” 郑行这才恍然大悟,对姐姐咧嘴一笑,便将司棋拉到了外屋,急切的问道:“司棋,到底怎么回事?快说给某听听!” 司棋自然不会隐瞒,将前几天赵平的母亲崔氏前来,意欲为赵平提亲一事详详细细的对郑行说了一遍。郑行闻言不由得极为高兴。他为人虽然大大咧咧,但自家举家北上之时,却也现了姐姐对赵平的心意,再加之家人也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 听到此处,郑行顿时呆不住了,匆匆的扔下一句“某去看看!”便一溜烟的去找赵平去了。 赵平此时正与郑裕商谈来年新政的一些事宜,来年若是实行新政,可谓是牵一而动全身!因为并州并不只有世家! 诚然世家处于食物链的最顶端,但世家之下还有大大小小的庄园主、商人,以及未曾破产的平民。如何处理其中的关系,不使矛盾激化,是摆在面前的一大难题! 若仅仅是世家,反而容易的多!虽说世家把持了州郡的政权,但在军方的武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相对而言,世家却是最容易对付的,只需将他们彻底铲除即可! 只是对待其他实力,却不能如同对待世家般简单粗暴,如果那样的话,极有可能激起民变,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因此,必须小心对待。赵平与郑裕等人此时正在为此挠头。 “哐”的一声响,把正在沉思的赵平与郑裕惊醒。二人抬目看去,却是郑行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郑裕面色一沉,便要斥责他几句。 却见三两步来到自己面前,郑裕心知他定是有事,便住口不言,只是疑惑的看着已经来到自己身边的郑行。 郑行伏在兄长耳边,轻声的将方才自司棋那里听到的事情说了一边。郑裕闻言却是一笑,无奈的看着弟弟,“原来是此事!愚兄早已知道了,怎么彦明才知道吗?” 郑行闻言,朝正在往外走的赵平努了努嘴,郑裕立即会意,连忙将赵平叫住,“仓舒,愚兄有一事相询,若有唐突之处,还请仓舒见谅!” 赵平闻言不由得停下脚步,他方才见郑裕兄弟二人正在密语,为了避嫌,便想到外室之中,不想刚刚走出几步,便被郑裕叫住,当下只得转过身来,说道:“兄长有话尽管说便是,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客套?” 郑裕也不啰嗦,笑嘻嘻看着他,开门见山的问道:“仓舒打算何时前来提亲?” 赵平闻言不由一愣,站在那里顿时怔住了。良久,才尴尬的说道:“兄长何处此言?”便不说话了。 郑裕见赵平这幅模样也是一愣,半晌,方扶额叹道:“愚兄倒是忘了,仓舒这些时日极为繁忙!想必伯父母还未来得及告诉仓舒!”说到此处,郑裕离座而起,来到赵平身前,便推着他往外走,“天色已晚,愚兄也不多留了,仓舒快些回去,问问伯父母便知!” 赵平脸色微沉,牵着凤鹰,漫步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心中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事,凭他的聪明,自然知道郑裕言中之意,再联系母亲前几天前往郑家一事,心中已经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对于此事赵平并不排斥,反而还有些高兴。毕竟如郑若兮那般才貌双全的女子可谓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佳偶!他自然也不会不动心。 转眼间,赵平已经回到家中,赵平略一迟疑,便往父母的住处而去。由于赵业前往襄垣镇守,因此便只剩下母亲崔氏。 见儿子来了,崔氏极为高兴,拉着赵平的手嘘寒问暖,与母亲闲聊了几句家常后,赵平支支吾吾的问道:“前些时日,母亲前往郑家,却不知是为了何事?” 崔氏一听,顿时以手扶额,颇有些懊恼的说道:“仓舒整日忙的不见人影,倒将此时忘了!”崔氏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内室,不大功夫,便拿着一张烫金礼单出来。 “我赵家人丁单薄,仓舒成婚已有两年,却仍无子息,于是为娘前几日与你父商议,欲为仓舒纳一妾室!于是,便为仓舒选了郑家之女!”崔氏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礼单递给了赵平,“仓舒看看,这是为娘准备的聘礼!待明日你父自襄垣回来后,择一吉日,便为我儿前去提亲!” 赵平呵呵干笑了两声,将手中的礼单又还给了母亲,“孩儿本想待青月姐姐丧期满后,将青月姐姐收入房中,如今……” 崔氏笑呵呵的打断了儿子的话,“青月的丧期明年四月才满,到时候为娘自然会为你们操办!不过若兮这个好媳妇,为娘却不想错过!此事就这么定了,放心,月窈那里为娘自会去说的。”崔氏当然明白儿子的心思,笑呵呵的说道,“月窈乃是宽厚之人,定然不会有问题。” 赵平见母亲主意已定,连聘礼都准备好了,此时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又闲聊了几句之后,便告辞离开。 六十 往事 吕澈烦躁的在自己的书房中走来走去,方才他借拜年之名,前往郑诤家中,实则是想趁机探听一下郑家的口风。毕竟他吕家与郑家有婚约在身,虽然只是纳妾,但眼下的这种形势,郑家实在是自己不可或缺的一大臂助!他十分希望能够借助他与郑诤之女的婚事,而将郑家拉到自己这一方来! 通过与高宏几日来的长谈,吕澈逐渐的明白了盐铁对与鲜卑的重要性!而郑家却把持着鲜卑近七成的盐铁市场!只冲这一点,他就不可能放弃!况且那郑紫衣他也曾见过一面,端得是国色天香! 只是此番前往郑家,任他如何旁敲侧击,郑诤却总是不肯松口,让他徒呼奈何!憋了一肚子气的吕澈在郑家强自压抑的怒火,在回到家中后,终于得以泄! 泄之后,心情畅快了许多的吕澈却现,若是郑诤一直不肯松口的话,自己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如今郑氏的靠山乃是赵家,而赵家因为手中的兵权,在并州却是已经占据了主导权,自己家不过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称号而已! 晋王,虽然听起来很不错,但实际上却仅仅是一个虚名而已。而这个虚名付出的代价却是青史上的骂名!后汉王朝虽然偏安一隅,名存实亡,但以正统自居的他们的史官已经以“乱国之贼”的称号来称呼如他们吕家一样,趁机称王的家族了。 想到此处,吕澈又是一阵烦闷!吕家背负着骂名,好处却一点都未曾得到,这种事怎么想都不是滋味!吕澈烦躁的将手中的笔摔到地上,“啪”的一声脆响,翠玉制成的笔杆摔得粉碎。 “将高先生请来!”吕澈扬声喊道。 不大工夫,矮胖的高宏费力的挪进吕澈书房,吕澈见他进来,也不客套,开门见山的说道:“本公子要去拜访祝家,先生之意如何?” 高宏沉思了一会,这才点了点头,缓缓的说道:“世子但去无妨,不过还是试探一下那祝豫的口风再做计议!” 吕澈点了点头,“某省得。”说着将高宏拉到书桌后,“这拜帖还是先生执笔吧,某心乱如麻却是无法下笔。” 高宏也不推辞,一边运笔如飞的写着拜帖,一边嘱咐吕澈,“世子,如今赵家势大!为防那祝家如徐家般转投赵家,世子切不可操之过急!” 吕澈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不大功夫,高宏已将拜帖写完,见吕澈一副沉思的模样,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带着一丝莫测的意味看着沉思的吕澈。 “父王欲将弘昭送往洛阳,不知先生意下如何?”吕澈突然说道。 高宏闻言,眉头不由一皱,吕原此举,难道是已经打算放弃吗?高宏心中暗思。吕澈见高宏一脸的凝重,便不打扰,静静的等待高宏的答复。 经过数月的接触,吕原的为人高宏极是清楚,这人极无主见,而且为人暗弱,能走到这一步不过是因势利导,加之有军方的扶持而已。如今军方已经站稳了脚跟,自然不再需要吕原在这里碍手碍脚,因此几番动作下来,不仅大大的削弱了吕原的实力,更使得吕原吓破了胆!如今却是在思索退路了。 想到此处,高宏在心中冷笑一声,眼睛扫向了吕澈,这个草包倒是可以利用!并州闹得越凶,局势越是复杂、动荡,对他便越是有利! 若是吕原偃旗息鼓的话,只会让赵家轻松的掌控并州,这这局面当然不能让他出现!想到此处,高宏干咳一声,对吕澈说道:“王爷此举,想来怕是二公子性格暴躁,无端的为家族惹来祸事!” 吕兄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弘昭却是如此!父王此举倒也无可厚非,也罢,去了洛阳,家姐自会好生管教与他,若是能有所收敛,也算是不枉父王的一番苦心了!” 高宏微微一笑,目光紧紧的盯着吕澈,“此乃末节,不必计较!当务之急却是要稳住祝家!迟怕有变!” “某明日便去!”吕澈顿时来了精神,沉声说道,“那祝铭与赵平素来不合!当年若非祝铭命大,便被赵平一刀砍了!” 高宏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连忙追问缘由。 这已经是五年前的旧事了。当年赵平仅有十五岁,而祝铭却已经成年,那祝铭自恃武勇,飞扬跋扈,乃是晋阳一霸!惧于祝家的实力,晋阳百姓自然是敢怒而不敢言。当时的赵家也是保持低调,尽量不与这些世家惹起纷争。 不过事有凑巧,祝铭这日又在城中闹市中纵马飞驰,将市中的商贩、行人撞到无数,受伤者甚众!不想正好被刚刚自雁门赶回的赵平遇了个正着!嫉恶如仇的赵平那里能够容忍?提刀便砍!幸亏祝铭见势不妙,加之身手不错,从马上跃下。但也被赵平的刀气所伤,卧床几有一年,才将息过来。那匹马却没有祝铭幸运,被赵平一刀劈成了两半! 二人于是结怨! “先生若是有暇,可到东市去看看!”吕澈一脸的感慨,“赵平那一刀下去,仅仅被刀气所激,那青石路面上却也被砍出一道长三尺许,深几有两寸的深痕!” 高宏闻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赵平的身手如何,一直不为众人所知,只是道听途说,难免有不实之处。如今乍闻年仅十五岁的赵平便有如此精深的修为,别有用心的高宏焉能不惊? 不过在得知祝铭与赵平的恩怨后,高宏也是长长的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就不怕那祝家投靠赵家了!对于高宏而言,并州自然是越乱越好! 当下他便对吕澈说道:“世子此番不妨先探探那祝家的口风,以某之见,祝家定然不会甘心!合两家之力,短期之内虽仍无法与赵家对抗,却可借助外力!牵扯赵家的精力,使他不得不心分二用,届时我等自可从中取事!” “先生所言不错!”吕澈闻言不由得连连点头,“只是计将安出?”吕澈虽非草包,却也不是什么大才,事关这等大事,顿时没了主意,只得求助高宏。 高宏微微一笑,“二公子要去洛阳,只需劝服秦王,陈兵箕关,那赵家自然不敢轻视!此其一也;至于这二……”说到此处,高宏突然住口不言。 正在凝听的吕澈见高宏没了下文,顿时急了,连声催促,“先生为何住口不言?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言语尽管说便是!” 六一 各有心思 高宏不由得长叹一声,面色凝重的说道:“此事牵连甚广,且容高某仔细思量一番!” 吕澈闻言不由得一滞,“呃,先生何出此言?” 高宏又是一声长叹,定定的看着吕澈,良久不语。 吕澈被他看得有些心里毛,当下干笑一声,正要说话,却听高宏缓缓的说道:“宏此计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若行此策,怕会为我等留下千载骂名!” 说到此处,高宏意态萧索的叹了口气,负手踱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却是不语。 吕澈心中细思高宏话中之意,突然一个激灵,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却是明白了高宏之意!李效此时正全力攻打青徐二州,并无余力顾及并州,最多只能是牵制一下并州。这显然是不够的,因此必须寻求别的办法! 鲜卑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这通敌卖国之名,却是…… 吕澈心中天人交战,高宏看着脸色苍白的吕澈,知道此时却是不可过于逼迫于他,因此便微微一笑,躬身说道:“天色不早了,便不打扰世子了,世子早些安歇,宏告退。” 吕澈闻言,强自扯出一丝笑容,说道:“先生慢走,恕某不远送了。” 待高宏离开,吕澈心里终于一松,无力的倒在椅中,脑中一片空白。他虽然极为不忿本是自家的基业居然被赵家蚕食,每日里想的都是如何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却从未想过要凭借外力,甚至是与鲜卑的媾和,来换取这一切。 因此对他的触动极大!此时的吕澈已经被权力蒙蔽了双眼,虽然知道与鲜卑的媾和会将自己,甚至自己的家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但一些念头一旦萌芽,想要遏制需要的却不仅是明智,还需要决心! 吕澈既不明智,也缺乏决心,因此,后果却是难料! 郑家,郑谦与郑诤兄弟二人正在密谈。郑诤一脸忧虑的看着兄长,缓缓的说道:“今日那吕澈又到小弟家中,阶拜年之名,探听口风。小弟听从兄长的建议,将他应付走了。不过此事拖下去也不是办法!紫衣与若兮同年,已经二十有一!再不嫁人却……” 郑谦看着着急的郑诤,叹了口气,歉然说道:“此事乃是愚兄之过!当年为了巩固与吕氏的关系,不得以才出此下策!不想时过境迁,人事变迁,如今反倒无法收场了!” 郑诤看着郑谦,担忧的说道:“兄长将筹码全部压在那赵家身上,是不是……” 郑谦微笑着打断了郑诤的话头,“二弟尽管放心!愚兄这双眼睛从未有看错的时候,赵家且不论,单是仓舒,以愚兄之间,绝非池中之物!将来之成就绝非眼前可比!” 郑诤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道,他即将成为你的女婿,你当然要说他的好话,话又说回来,将来他即便是当了皇帝,也是你女儿跟着享福!我女儿可是一点光都沾不上,非但沾不上光,眼下麻烦倒是一大堆!郑诤也只能在心中腹诽,却是不敢说出来,只好在那里唉声叹气。 郑谦看着唉声叹气的弟弟,知道他心中所想,当下笑道:“二弟不必叹气,待上元节之后,老夫去吕家,为紫衣退婚!” 郑诤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说道:“便是退婚,唉!对紫衣的名声也是……唉,让她如何再嫁他人?” 郑谦闻言,也是一阵头疼,此事却是大事,关系着侄女的一生,即便是与那吕家解除了婚约,但放眼整个并州,又有谁敢娶郑紫衣呢? 着实是头疼啊!郑谦不禁也着急起来,不由得站起身来,在书房中走来走去。 郑诤无语的看着兄长,一副全部交给你了的架势。郑谦心中越的焦急起来,突然郑谦目中一亮,看着弟弟说道:“愚兄倒是有个办法,不过却是委屈紫衣了!愚兄说说,二弟你看如何。” 郑诤听得兄长有办法,连忙催促道:“兄长快说来听听!” 郑谦走到郑诤身旁坐下,斟酌的说道:“二月初六,仓舒便来迎娶若兮。” 郑诤一听,顿时急了,略带恼怒的说道:“恭喜兄长觅得佳婿!” 郑谦知道他的心情,因此也不动怒,好整以暇的看着郑诤,等他气消了,这才接着说道:“愚兄之意,是连紫衣一起嫁过去,不知二弟意下如何?” “呃……”郑诤顿时愣了,眼巴巴的看着兄长,却是一时失语。郑谦不理会他的错愕,自顾自的说道:“目下唯有赵家可以压制吕家,况且我们郑家虽说富可敌国,但毕竟只是商人而已,若无人支持,那我郑家便只能任人鱼肉!” 郑谦似是被勾起了心事,脸色逐渐的凝重了起来,“二弟也不是外人,有件事老夫本不欲告诉你,如今还是告诉你吧。” 郑诤闻言,疑惑的看着郑谦,正要说话,却被郑谦止住,“愚兄举家北上之时,在距青州不远之处,遇到一伙强人!那些人身手高强,行踪隐秘,若非那时愚兄已与仓舒与彦明等人会合,后果实难预料!”看着郑诤越凝重的脸色,郑谦沉声说道:“二弟可是想到了什么?” 郑诤忍不住点了点头,叹道:“那时兄长刚刚出,所知之人定然不会太多,怕是只有吕家知晓……” “不错!”郑谦长长的吁了口气,“那时怕只有吕家清楚愚兄的行踪!” 郑诤叹了口气,“唉,兄长拿主意吧!小弟就紫衣这一个女儿,实在不想她受到委屈!” “也只有如此了!”郑谦说道,“愚兄明日便去赵府,无论如何也要赵家答应!” 马月窈喜气洋洋的收拾着东西,明日赵平将陪她一起到雁门看望父亲。看着一脸喜悦的妻子,赵平心中怜意大起,便来到月窈身旁,与她一起收拾,一边说道:“你与岳父许久未见了,此番便多住几天!” 月窈手中的动作不由一顿,转头看向赵平,微笑着说道:“多谢夫君体谅,不过父亲忙于军务,妾身在那反而添乱。” 赵平摇了摇头,便不再多言,默默的帮助妻子收拾东西。赵平平日里事情繁多,却是甚少与妻子独处,幸好月窈温柔和婉,明白事理,倒也不去计较。 时间悄悄的过去,转眼见一声戌时时分,高照的红烛透过红色的纱罩,将房内映的一片喜气。月窈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看着兀自收拾个不休的丈夫,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温馨的笑意。 说起来,如赵平这般身份的大家少爷,在家里都是举手不动的,说句不好听的,便是油瓶倒了都不会去扶的主儿。但赵平身上却没有这种毛病,温和细心,对自己体贴入微,别说是脾气,就连重话都未曾对自己说过一句,永远都是那么的温文尔雅,宽和大度。 即便是对待下人也是如此。得夫如此,又复何求? 六二 增兵 第二天一早,赵平、月窈夫妇与家人告别后,便在一干家将的护卫下直奔雁门而去。晋阳离雁门仅有百余里的路程,因此一路疾行的众人在傍晚时分便来到了雁门。 马焕兢兢业业,克己奉公,在雁门仅有一所两进的小院,自从妻子亡故、女儿嫁给赵平后,马焕平时的起居便在军营中,只是偶尔派几个士兵将这所院落打扫一下,却是甚少回来,只有女儿看望自己的时候,才会回来。 军人从来都是最苦最累的人,肩负着保家卫国的使命,流血牺牲,用自己的鲜血捍卫了国家的安定!比起他们的付出,得到的却是微不足道,绝大多数的人甚至连自己的姓名都留不下!在任何国家的历史中,士兵永远都是被遗忘的人。 却正是这些被遗忘的人,用自己的鲜血与生命捍卫了国家与民族的尊严! 马焕看到女儿和女婿自然极为高兴,秦青今年也未曾回去,与马焕一起留在雁门。虽说现在是冬季,不利于作战,但面对逐渐强盛起来的鲜卑,任何疏忽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因此雁门始终处在战备之中。 经过马焕十余年来的经营,如今的雁门可以说是一部庞大的战争机器!南城和北城泾渭分明,各司其职。北城乃是马焕考虑到战争的因素而独立出来的,原本住在北城的百姓已经被迁往南城,因此如今的北城除了数万将士之外,便只有高大坚固的城墙。 雁门不只是军事重镇,更是连通鲜卑与中原的要道,通过雁门,中原的丝绸、茶、盐、铁等物源源不断的输往鲜卑;鲜卑的各种皮毛、牛羊、马匹等等也经过雁门输往中原。 来往于两国的客商即使在新年之际,也是络绎不绝。 将妻子与伊娄真等人安顿好之后,赵平便与马焕、秦青二人去了军营之中。 在巨大的地图前,马焕脸色凝重的说道:“三日前,探马来报,鲜卑自木伦、乌兰二营抽调了六万兵马,补充至盛乐、平城二营之中!而自盛乐大营调往燕然大营的五万人马年前便已调回!某与伯济这几日便在商议此事,仓舒来的正好,咱们一同商议一番!” 听了岳父的介绍,赵平的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鲜卑此举的目的只有一个,来年必将又是刀兵不断!若仅是防守,凭借马焕与秦青二人,自然是万无一失!只是总是这么被动的守下去终归不是办法!不过是空耗国力! “坚昆、丁零二国看来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赵平叹道。 “不错!据可靠消息,两国已经北迁!鲜卑此战可谓是大获全胜!”秦青缓缓的说道。 的确,经过十余年的征战,鲜卑终于有所收获,虽然未曾将坚昆、丁零二国灭国,却逼得两国北迁,鲜卑获得了广大的领土!同时终于可以摆脱三线作战的窘境,这对鲜卑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其西方的突厥虽然日渐强盛,但也只能做到不时的侵袭而已,根本不能给鲜卑造成太大的麻烦。 因此,鲜卑现在有足够的能力全力攻打并州,以完成其南下中原,饮马黄河的国策! 三人都是当世名将,自然不会连这点都看不透。正因为看透了鲜卑的用心,所以三人都是心情沉重!凭并州现在的状况,一年两年,可以凭借几位名将的能力,抵挡住鲜卑的进攻。 但并州的情况如果没有起色,后果却实在堪忧! 赵平定了定神,对马焕与秦青说道:“待某回去后,便与爷爷商议,全力整顿内政!世家,已经不能留了!” “不错!”秦青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在帐中走了几步,狠狠的说道:“赵、吕、祝、徐,以及其它各郡的木、葛、黄等大大小小的世家除了鱼肉百姓之外,还有什么用处?定然不能再留了!” “鱼肉百姓且不去说它,仅仅一个小小的王家便吞并了两千余顷良田!家中存粮竟有十万余石!而我士卒却仅能一日两餐!”说到此处,秦青已是暴跳如雷。 马焕点了点头,对于秦青的话也是极为赞同,沉声说道:“这些世家只为一己之利,置国家、百姓于不顾,确实令人可恨!仓舒不可留情,一定要斩草除根!” “唉!”赵平叹了口气,“多年来的积弊却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根除!便是如今将世家铲除,不出百年,又会形成眼下的局面!因此,必须从根本上杜绝此事!” “谈何容易!”马焕闻言,沉默良久才叹道。 “岳父大人所言极是!确是不易!”赵平沉声说道,“耕者有其田!仅此而已!” “耕者有其田!”马焕目中一亮,“仓舒这话说的对!耕者有其田!只是,唉……”马焕不由得又是一声长叹,“此事仓舒自己斟酌便是,某一武夫,倒也出不了什么主要;不过,尽管去做就是!” 秦青也在一旁说道:“不错!仓舒尽管放手去做!谁敢聒噪,尽管交给叔叔来处理就是了!” 赵平知道秦青这是爱护自己,有些事情虽然出点是好的,比如抄没王家这样的事,但留给百姓的印象却是负面的,时间长了,名声自然便会越来越差。秦青当然不会让赵平去背负这样的骂名,因此干脆将话挑明。 赵平心中感激,对秦青拱手说道:“多谢叔叔照拂!小侄不胜感激!” 秦青不耐的挥了挥手,“仓舒与某客气什么?” 三人一番闲聊,不觉间将话题又转向了鲜卑方面。面对鲜卑的侵袭,如今的并州除了防守之外,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即便是主动出击,也只能小规模出动。而小规模出击,除非领兵之人有着非凡的军事才能,否则根本不会有什么作为。 眼下雁门能够胜任的只有马焕、秦青与赵平三人。然而这三人中,马焕、秦青二人都无法离开雁门,赵平更是无法分身,因此,除了被动的防守之外,他们还真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赵平忽然说道:“阴山乃是鲜卑最大的牧场!如今乃是冬季,不宜放牧,马匹尽皆圈养!岳父给小婿三千兵马,小婿去端了它!” 六三 无奈 闻得赵平此言,马焕与秦青眼中都是泛起一丝喜意!他们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不过碍于人手的问题,而一直未曾实施。年前马焕虽然也扫荡过鲜卑的几个牧场,但也仅限于距雁门百里之内的小牧场,毕竟当时秦青还未曾来到雁门,他怎敢离开? 如今赵平提出自己要去,马焕心中一喜,便要答应!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只是微微的叹了口气,说道:“仓舒此计甚好!只是还是算了,就算端了鲜卑的阴山牧场,也不会对鲜卑造成太大的影响!此事还是算了!” 赵平闻言,看了岳父一眼,只是微微一笑,却也未曾多言。秦青连忙将话题转移,几人遂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一番闲聊下来,却已是深夜了。 眼见天色已晚,马焕对赵平说道:“仓舒奔波了一日,早些回去歇息吧。” 目送着赵平离开,秦青不由得说道:“释之兄为何拒绝仓舒的计策?莫非是担心仓舒的安危?”说到此处,秦青微微一笑,“释之兄若为此担心,却是大可不必!鲜卑地广人稀,纵深辽阔!鲜卑根本不可能截得住仓舒!” “阴山牧场乃是鲜卑最大的牧场,鲜卑全军几有四分之一的马匹乃是出自阴山牧场!若能一举将其端掉,对鲜卑的打击将是巨大的!”秦青沉声说道,“释之兄不会不知吧?” 马焕看了秦青一眼,叹了口气,说道:“某自然知道!只是,当务之急却是并州内政,若是并州尽在侯爷掌握之中!某等何惧鲜卑?仓舒此计虽好,却至少需两月才能返回!这段时间,整合内政一事却是由谁主持?况且……” 马焕说到此处却是欲言又止,正在倾听下文的秦青不由得愕然的看向马焕,问道:“况且什么?释之兄倒是说啊!” 马焕摇了摇头,“算了,没事!天色不早了,伯济回去安歇吧。” 秦青满头雾水的离开了马焕的中军大帐,看着秦青离开,马焕忍不住叹了口气,前几日,他接到赵业的一封书信,信中将自己一家欲为赵平纳妾一事向他做了解释,并表达了歉意。 如今的风气,男子纳妾是很正常的事情,马焕自然无话可说,别说赵业还向他做出了解释与道歉,便是赵业一声不吭,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但作为一个父亲,心里总是为女儿有些担忧的。月窈嫁给赵平已有两年多,却一直未有子息,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月窈若是一直不能生养,仅凭这一点,她的正妻地位便已是岌岌可危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不能同意赵平的意见! 赵平回到住处时,却见妻子还未曾歇息,正静静的坐在灯下看书。月窈见赵平回来,连忙起身硬接。赵平微笑着将妻子手中的书拿过,拥着她往内室走去,一边说道:“这么晚了,月窈自去休息便是!” 月窈见丈夫动作亲密,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心中却极是欢喜!微微低下头,低声说道:“不妨事,妾身也是不困。”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马焕便从营中返回,与女儿、女婿闲聊了一番后,马焕沉声说道:“今年事情繁多,仓舒与月窈明日便回去吧!” 赵平微微一愣,正要说话,却听马焕接着说道:“世家诚如仓舒所言,不能再留了!仓舒回去后,立即着手此事!早日铲除世家,我等也能早日与鲜卑全力周旋!仓舒意下如何?” 赵平自然知道世家给并州带来的灾难,只要世家一日不除,并州便不可能全力与鲜卑争雄!只因这几个世家不仅把持了并州的政治,更把持着并州的经济命脉! 赵平只好躬身领命,月窈虽然有些不舍,但父亲与丈夫既然已经决定,她自然也无话可说,神情间不由得有些黯然。 赵平见妻子神色黯然,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怜惜,伸出手,轻轻的执起妻子的手,无言的安慰着她。月窈见丈夫如此体贴,心中虽然极为幸福,但父亲毕竟就在眼前,大羞之下,闪电般的抽回自己的手,脸上却如火烧一般红了! 马焕装作未见,但见女婿如此体贴女儿,心中却极为高兴,当下也不啰嗦,“哈哈”一笑后便即离去。 第二天一早,赵平夫妇与马焕、秦青告别后,便返回晋阳。一路无话,傍晚时分,终于回到晋阳。 回到晋阳后的赵平便紧锣密鼓的与郑裕等人商议新政事宜,一时间竟然无暇他顾。而年前回家的太学学子如今也陆续返回,赵平用人不疑,将这些学子组织起来,由沈浩等人负责,一同讨论即将实行的新政。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学子还不曾如后世的那些学子般僵化、守旧。后世的那些学子,特别是明清时代的学子,已经被数千年来的礼教严重扭曲,个性消磨殆尽,剩下的只有奴性与顽固。 赵平所处的这个时代总体来说还是很开明的,学子们的思想进步,接受新事物比较快,常常能够举一反三。 赵平原以为自己的提议会引起轩然大波,谁知恰恰相反,在经过郑裕、沈浩等人的讲解后,学子们很快便认同了赵平的提议,原本赵平意料中反对的声音并未出现。 于是,赵平提出的新政便在有条不紊中紧锣密鼓的进行着。现在所缺乏仅仅是一个契机而已! 晋阳赵氏的华宅中,赵勾、赵旸以及其他赵氏族人正一脸凝重的聚集在赵昕房外。自从黄龙七年七月的巨变之后,赵昕急怒攻心,便一病不起。经过一年多的将息也未有起色,终于在鼎兴二年正月初六,便是昨夜,突然吐血昏迷,直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时分了,也未曾醒来!怕是不久于人世了。 赵勾六神无主的坐在那里。他的几个叔伯辈,除了赵旸之外,以赵晙等为的几人虽然都装出一副焦急、难过的样子,但不时流露出来的急切的神情却也表明他们现在十分希望赵昕死掉,然后他们就能名正言顺的争夺赵氏的基业。 赵昕卧床这一年多来,赵旸得到了赵昕的支持,几乎把持了赵家的大权!赵晙等几人当然不忿,但由于赵昕余威犹在,因此也只能将满腔的不忿压在心底,敢怒而不敢言。 如今赵昕命在旦夕,赵晙等人没了顾忌,便在心中暗暗盘算开来! 六四 内斗1 窝里斗,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是存在的!只不过在国人身上,这种劣性挥的更加淋漓尽致罢了!说白了,也就是山头主义,你拉一个山头,我拉一个山头,大家各不相让,我不好过也不能让你好过。于是,本来大好的基业,却因为这种毫无意义的争斗而衰败。 这,诚然是一种悲哀。 赵旸心思机敏,见事也明,否则赵昕也不可能把辅佐儿子的重任交给他。因此他早就现了赵晙等人的心思,只是碍于众人都在眼前而无法与赵勾商议,只能在心里思索着对策的同时暗暗着急。 反观赵勾,此时却是失神落魄,对眼下险恶的情势毫无所觉!赵昕的病危使得他一直以来的靠山轰然倒塌!他突然现,没有父亲的帮扶,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不可一世,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如今却现,自己不过是一叶障目的那个蠢材而已。 暗暗的在心中叹了口气,赵勾突然觉得自己背后一紧!似乎正有人不怀好意的瞪着自己!赵勾连忙转头往后看去,却见自己的三叔赵昊对自己微微一笑,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 赵勾心中生疑,却也知道此时不是作的时候,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后,便急急的转回头去。心中却是越的慌乱起来。 赵旸关切的看着赵勾,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凭借赵勾此时的表现,万一兄长赵昕不治而亡的话,赵勾肯定是完全指望不上的,那时,只有自己孤军奋战了! 不过想起赵昕对母亲以及自己的恩德,赵旸狠狠的咬了咬牙!无论如何,也要完成兄长的遗愿!不能教赵家就此支离破碎! 赵昕房中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打开。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都投向那扇被推开的木门!一名约五十许的妇人在两名青衣丫鬟的搀扶下,红肿着双目挪了出来。 看到在场的众人后,妇人用手帕拭了拭眼角的泪痕,涩声说道:“汝等先回去吧!” 听了她的话后,众人却没有一个动弹的,站着的寻了个座位坐下,原本坐着的依旧坐着。那妇人一见如此光景,顿时大怒:“公明还未曾死!汝等竟敢欺吾!” 赵旸连忙走到妇人身旁,低声劝道:“大嫂不必动怒!小弟来吧。” 那妇人,也就是赵昕的妻子邹氏闻言,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有劳季礼了!” 赵旸连忙躬身施礼,口称“不敢”。直起身来,正待劝说众人时,却听那赵昊冷笑一声,刻薄的说道:“你算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赵旸闻言,目中顿时闪过一丝厉色!他生平最恨别人拿他的身份说事!赵昊此言摆明了就是借着他的身份而生事,这叫赵旸如何能忍? 当下正待反唇相讥时,却被邹氏止住。只见邹氏面色一沉,厉声喝道:“赵昊,汝又是什么东西?竟敢在此咆哮!莫非欺吾耶?来人----” 话音未落,只见数名家将杀气腾腾的冲了进来,邹氏也不啰嗦,指着赵昊,“拖出去,掌嘴!” 那几名家将顿时面面相觑,却是不敢动手! 赵昊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邹氏,“大嫂,何必动怒?吾等牵挂兄长安危,在此等候,并不为过吧?大嫂何必如此呢?” 邹氏此时已经被气的浑身颤抖,哆哆嗦嗦的指着赵昊,却是说不出话来。 赵晙此时也缓缓的自椅中站起,假装不悦的看着赵昊,喝道:“三弟,不得对大嫂无礼!” 赵昊闻言,连忙应道:“是,二哥教训的是!”一边对邹氏躬身行礼,“小弟无状,请大嫂莫怪。” 赵晙这才装模作样对邹氏说道:“大嫂,我等也是一片好心,心悬兄长!还望大嫂莫怪!” 邹氏心知今日已是无法善了,此时倒是冷静了下来,用眼色制止了正要作的赵旸后,对赵晙说道:“二弟这是何意?难道老身阻止汝等不成?老身不过是见汝等在此侯了一天了,心中不忍,反正来日方长!二弟,你道是也不是?” 邹氏一将语气放缓,赵晙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干笑几声,说道:“虽然如此,总是我等的一番心意!倒是大嫂已经几天未曾休息了,大嫂请回,此处有我们兄弟足矣!” 邹氏冷冷的哼了一声,对赵旸说道:“季礼,你送老身回去。” 赵旸会意,连忙应了。 赵晙的嘴张了几张,却是无言答对,只得满心不愿的看着赵旸陪着邹氏去的远了。 邹氏满面凝重的看着赵旸,“季礼,你也看到了,赵晙等人狼子野心!若是被彼等得势,余等危矣!” 赵旸自然明白其中凶险,赵晙等人若是登上了家主之位,赵勾母子或许不会有事,但自己定将死无葬身之地!想到此处,赵旸忍不住在心中长叹一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只有帮助赵勾登上家主之位之位,才能有活路。 “家将看来已经被他们控制住了不少!”赵旸皱着眉头说道,“至少内宅的家将已被他们控制!这事是某大意了!请大嫂恕罪!” 邹氏突然冷冷一笑,对赵旸摇了摇头,“季礼多虑了,就凭他们?老身岂能不防他们?” 赵旸闻言心中不由得一凛!心中不由得对邹氏多了几分提防,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此时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倒也无虞;等哪天将赵晙等人铲除,赵勾稳稳的坐上了家主之位后,等待自己的又将是什么样的命运呢? 见赵旸脸色有异,邹氏目光一凝,心中一转,沉声说道:“季礼可曾想到什么?” 赵旸连忙收摄心神,笑道:“小弟只是觉得二哥他们的做法令人心寒!” 邹氏冷笑一声,“鼠目寸光之辈!不必放在心上,季礼回去后不必与他们计较,老身自有主张!” 别看邹氏乃是妇人,行事却是颇有手腕!否则也不会将一切在不知不觉中安排的妥妥当当,就连赵旸都是毫无所觉。 “小弟遵命!”赵旸那里敢怠慢?连忙躬身应是,“如无它事,小弟先行告退。” 邹氏摇了摇头,“季礼且慢,老身这里有一事要麻烦季礼!” 赵旸闻言不由一愣,心道,你都安排好了,那里还需要某做什么?嘴上却是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大嫂尽管吩咐,小弟定不辱命!” 邹氏叹了口气,面色不由的一沉,缓缓的在椅中坐下,看着赵旸良久不语。 六五 内斗2 “上党木氏被那赵平……”邹氏突然恨恨的一拍身旁的茶几,神色之间颇为恼怒,“此事却是你与元辉急躁了!那赵平岂是易与之辈,木氏那群草包如何能讨得了便宜?” 赵旸连忙躬身告罪,“是,是小弟鲁莽了!请大嫂责罚!” 邹氏微微一笑,看着赵业和声说道:“此事季礼与元辉做的虽然急切,眼下看来倒是一件好事!那木氏早已与赵晙等人勾结起来,如此一来倒是省了我等的手脚!不过季礼日后切不可鲁莽行事!”邹氏细细的嘱托着诚惶诚恐的赵旸。 “大嫂教训的是!”赵旸惶恐的躬身说道。 邹氏看了诚惶诚恐的赵旸一眼,心中却想起丈夫的嘱咐:季礼为人宽厚,颇有大才!虽才智有余,却机变不足!若是局势平稳,诚然是辅佐元辉之最佳人选!只是事情若是有变,还需贤妻提携一二才是! 想到此处,邹氏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眼下赵晙等人勾结一处,突然难!自然是指望不上缺乏机变的赵旸,而自己的儿子,邹氏不由得一阵苦笑!赵勾更是指望不上!如今只能靠自己了!想到此处,邹氏暗暗咬了咬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赵家家主之位旁落! “季礼立即动身,到城外龙山别院去!那里有三千家将,将他们尽数调来!老身倒要看看,赵晙那些杀才有何伎俩!”邹氏冷森森的说道,“务必小心,别让赵平等人觉!命他们分批入城!” 赵旸心中一凛,心知邹氏要开杀戒了!赵旸虽然对赵晙等人颇为不齿,而且平日多受他们那些人的闲气,但他为人仁厚,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得颇觉不忍,迟疑着正要开口求情时,被邹氏森冷的目光一扫,顿时在心里长叹了一声,无言的转身离去。 看着赵旸的背影,邹氏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人过于仁厚了,却不知在权力的斗争面前,所谓的亲情早已经卸去了温情的面纱,脆弱的如同窗纸一般,只需轻轻一捅便破!余下的只有你死我活的血腥与残酷! 赵平与竺怀、郑裕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沈浩与尚轩的汇报。经过几天的议论,以沈浩等人为的太学学子已经就赵平的提议初步达成了共识,农业方面土地收归官府,划分出上中下三等,之后再以租赁的形势按人头分给民众,每亩土地根据等级不同,收取不同比例的赋税。 这一基本思路已经确定,剩下的便是一些具体事宜。比如如何管理户籍、如何丈量土地、如何监控土地不会被思夏买卖、如何确定赋税的比例等等。 商业方面,则是根据竺怀的建议,重要的战略资源,如盐、铁、马匹、酒也是收归官府,实行专营,一应的盐场、铁矿、马场、酒庄全部收回官府,私人不得擅自经营,否则以通敌叛国罪论处!而其它的则不做限制,反而大大的鼓励! 于是,以农业和商业为框架的新政大致形成。 而新政若想得以顺利的实施,一个强有力的官府机构便是必不可少的! 因此摆在众人面前的当务之急却是如何重新规划官府的职能,以保证新政的顺利实施! “农曹、户曹、商曹必须成立,主管农事、户籍与商事!”尚轩意气飞扬,亢声说道。新政虽然只有一个框架,但不难现,若是能够顺利实施,并州的富强将指日可待! 况且还有一件让他窃喜不已的事情,那就是新政若能实施,他们这些不被重视的学子将彻底摆脱之前尴尬的境况,等待他们的将是新组建的官府中的各项职位! 平生所学即将有用武之地,对于这些拥有远大抱负的学子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 赵平点了点头,“昱嘉所言不错!这三曹须得齐备,方能有条不紊!”赵平话音一顿,看了众人一眼,斟酌着说道:“再成立工曹,专门负责水利、官道、城防建设如何?” 郑裕第一个赞同赵平的观点,“仓舒所言不错!水利关系国计民生,实乃重中之重!而官道通畅、城防坚固自也是关乎国体,若有专司负责,诚为良策!” 众人正谈论之间,却见赵峰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也顾不上和众人见礼,便径直来到赵平身旁,在赵平耳边轻声说道:“少爷,方才得到消息,那赵昕已命不久矣!赵氏生内讧,那赵旸刚刚出城,怕是求救去了!” 赵平闻言,心中突然一动!这倒是一个再次削弱晋阳赵氏的好机会!目前因为各种原因,显然不是对世家势力一网打尽的好时机!但能够削弱世家的势力,赵平还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那赵旸出城,只有两个去处,一是前往西河葛氏处,二是前往龙山别院。 葛氏作为赵氏的附庸,主子有命,自然不敢不尊!而龙山别院却是晋阳赵氏豢养私兵之所在!赵平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对竺怀、郑裕匆匆一抱拳,说道:“突事件!某去处理,先生与兄长继续商议便是!小弟告辞。”说着也不等竺怀等人答话,便与赵峰急匆匆的走了。 “可曾禀告爷爷知晓?”赵平一边纵马奔驰,一边问道。 “赵军已然去了!” “好!你往军营,调三千人马,自北门处等候!”赵平沉声吩咐道,“某即刻便去。” 赵峰不敢怠慢,连忙调转马头,直奔军营而去。 赵平纵马疾奔,转眼间便回到家中。赵麟老神在在的靠在椅中,见赵平进来后,沉声说道:“仓舒自己安排便是,去吧。” 赵平见状,只得躬身一礼,便离开了爷爷的书房。 龙山别院目前有赵氏家将三千人,赵平暗暗的思索着赵旸的去向,而西河离此却是甚远!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龙山别院中的兵力也足够了! 赵晙虽然勾结了几个兄弟,但多年来赵昕的家主却也不是白当的,赵晙等人充其量也不过与赵氏在晋阳的势力勾结在一起,另外勾结几个附庸于赵氏的家族而已,如龙山别院这等重要的所在,赵昕再糊涂,也不可能交给别人。 因此,若是让赵氏的家将顺利进城,此番所谓的内讧很可能以闹剧收场,得到援军支持的邹氏必定会将赵晙等人一网打尽,毕竟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任何反抗都是苍白无力。 为了达到削弱晋阳赵氏的目的,赵平当然不能让邹氏、赵旸如此轻松的便排除异己,达到整合的目的!届时的赵氏虽然势力会比现在还要衰弱,但至少内部是安定的、团结的。 赵平当然不希望这种事情的生,赵氏内部越乱,收拾起来就越简单!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的援军入城!只有双方的势力旗鼓相当,争斗才能达到赵平预想的效果。 “吩咐下去,关闭城门!可疑人等一律不准入城!”赵平对赵峰沉声吩咐道,当然那些增援的赵氏私兵,赵平同样也不会放过! “严格检查,可疑人等一律捉拿!若有反抗,格杀勿论!”赵平冷声吩咐。 六六 内斗3 邹氏无言的看着六神无主的儿子,心中泛起巨大的无力感!如此不成器却如何能够挑起家主的重担?看来还是对他的磨练不够啊,以致于根本经不得大事,与那些纨绔子弟并无不同。 有些人在一帆风顺、意气风之时,的确是风光无限,不论是处事还是应变,都是上上之选,堪称人杰!但一遇挫折便六神无主,没了主意,比起平时相差何止千里? 赵勾无疑便是这种人,并州第一世家长公子的光环使得他多年来一直顺顺利利,虽然经常在赵平面前吃瘪,但一来赵平无心与他计较,只是偶尔被他烦的紧了,才略施薄惩;二来赵勾自己也清楚与赵平的差距,因此虽然每次都会灰头土脸,却并不如何沮丧。 只是如今却不一样,父亲的病危,使得他一直以来的靠山轰然倒塌!他现在才明白,若不是有父亲的帮扶,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若不是众人买他赵氏公子的面子,他哪能如此风光? 若是没了这一个个光环,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想到此处,赵勾无奈的苦笑一声,虽然不愿承认,但事实却是如此。极度的失望使得他的心情越的低落起来,对于身边的吵闹恍若未闻。 赵晙此时却是凶相毕露,狰狞的瞪着邹氏,仿佛要将邹氏生吞活剥一般。邹氏仍是一脸不屑的冷笑,对于赵晙的恼怒视若无睹,淡淡的说道:“这赵家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 赵晙强自抑制着自己的呼吸,脸色铁青,双目凶光毕露,指着邹氏厉声喝道:“大嫂如此,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邹氏听闻此言,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指着赵晙厉声喝道:“赵晙!汝有何脸面说此话?汝来逼宫之事,老身不与你计较,便已经对得起你了!赵昊这个奴才目无尊长,老身不杀他乃是看在同属赵氏一脉的份上!你又跳出来指手划脚,莫非欺老身否?” 赵晙闻言顿时一滞,此事的确是他托大了!方才赵昊又在那里大放厥词,邹氏自然不能容忍,便将家将唤来,此番来的家将倒是不敢怠慢,将赵昊打得鬼哭狼嚎,连连告饶! 赵昊与赵晙乃是沆瀣一气,赵晙自然不能坐视,因此站出来求情。谁知邹氏毫不买账,于是二人便生争执。当下各不相让,言语逐渐升级。 看着强硬的邹氏,赵晙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他叫嚣的很凶,看起来信心十足,其实他很清楚,赵氏并没有在他的掌控之下。 即使是与上党木氏联合起来,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年前上党木氏被赵平漂漂亮亮的打了个伏击,多年来积蓄的军事力量一夜之间,便灰飞烟灭!实力已然是降到谷底,根本不可能指望他们。 而在晋阳,自己仅仅只是将府中的部分家将收买而已,便是这些收买的人,到关键时刻能否指望的上还未可知。况且赵氏在晋阳城外的龙山别院、金溪别院还有五千余名家将驻守!这些人他都是插不上手,若是无法在这些人赶回晋阳之前取得对家族的控制权,等待他们的将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此处,赵晙心中突然一紧!赵旸很久都未曾出现了!难道?赵晙下意识的看向正一脸不屑的瞪着自己的邹氏,心中的不安越的重了! 门外赵昊的惨呼声越来越微弱,噼噼啪啪的棍棒着肉之声却仍然有条不紊、一下一下的传进屋中。赵晙心中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无法遏止,背上的冷汗不知不觉间已经将厚厚的衣服浸湿! 看着赵晙的表情越来越是不自然,邹氏嘴角的冷笑越的不屑了。终于赵昊声息全无,显然是晕了过去。邹氏这才冷哼一声,说道:“拖回去!” 赵晙此时却是不再聒噪,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脸上一片木然。 时间悄悄的过去,转眼间已是未时末分,冬日的白昼甚为短暂,日影西斜,透过窗棂照进屋中,将众人的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 邹氏的脸色越来越是凝重,与之相反的是赵晙。随着时间的过去,赵晙的脸色逐渐的平静了下来,笃定沉稳了很多。 又是一刻钟过去,赵晙好整以暇的掸了掸袖子,稳稳的端坐在椅中,干咳一声,正要说话时,只见一名老者在丫鬟的陪同下颤颤巍巍的来到邹氏面前,满面沉重的说道:“老朽已经尽力!夫人还是为大人准备后事吧!” 邹氏一听,眼前顿时一黑,险些晕倒在地,幸亏有身旁的丫鬟将她扶住。定了定神,邹氏涩声对那老者说道:“李先生慢走,老身不送了!” 那李先生闻言,连忙躬身施礼,口中连道:“不敢,不敢,老朽告退!” 邹氏离座而起,便往内室走去,赵晙正要跟上,却被几名家将拦住。赵晙恨恨的瞪了邹氏的背影一眼,却也只得悻悻的在一旁坐下。 一名丫鬟轻轻走到兀自神不守舍的赵勾面前,轻声说道:“少爷,老爷想见少爷一面,请随奴婢来。”连叫了好几声,赵勾这才醒过神来,一把推开丫鬟,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内室。 弥留之际的赵昕费力的睁开眼睛,不舍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费力的想抬起手,将儿子招呼到自己身旁。无奈油尽灯枯的他却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了,还是邹氏明白丈夫的心思,强忍着泪,将赵勾拉到了赵昕的床前。 赵昕欣慰的看了妻子一眼,无神的目光缓缓的看向泪眼婆娑的赵勾。目光中充满了寄托与希望,还有丝丝的担忧与不舍。良久才从嗓子中挤出几个字,“戒急用忍,听你娘的话!” 赵勾胡乱的抹了把眼泪,使劲的点了点头。赵昕费力的扯出一丝微笑,将目光转向了妻子,虽有千言万语,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邹氏上前几步,伸手握住赵昕无力的垂在一旁的手,低声说道:“老爷,您尽管放心!妾身定然会全力保全我赵氏基业!” 赵昕目中露出一丝欣慰,头一歪,溘然长逝! 感觉到丈夫的手越来越是僵硬,邹氏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无声的滴落下来。赵勾此时却早已呆了,愣愣的看着父亲的遗容,目光空洞无神,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的一切其实都是借助父亲,借助赵氏而已,若没有这些,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 六七 闹剧 赵旸在龙山别院将一切安排妥当后,便马不停蹄的往晋阳赶去!将近城门时,赵旸心中不由得一突!厚重的城门此时却已关闭,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正严格的检查着过往的行人!确认无误后,才重新放行。 赵旸虽然缺乏急智,但并非代表他百无一用,相反,他心思缜密,面面俱到,更为难得的是临危不乱!眼前的情况无疑已经告诉他,他们的行动已尽在军方的掌握之中!龙山别院的三千家将若想进城,显然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赵旸心中转念,连忙调转马头,便要回去通报一声,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时,十余骑绝尘而至,隐隐的将他的去路封住。 当先一名白衣胜雪的翩翩少年,一脸的雅淡,对赵旸略一抱拳,朗声说道:“赵大人,请留步!” 赵旸在心中一叹,知道事不可为!若是龙山别院的家将们见机的早,老老实实的返回别院,或许还能保全!若是……赵旸却是不敢想下去了。 “大人请进城吧!”赵平一脸的平淡,对于赵旸,赵平倒也无甚恶感,因此也是客客气气的,并不为难于他。 赵旸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只得强笑一声,调转马头,进了城中。赵平目送赵旸进城后,对身旁的赵峰说道:“小心戒备,凡事可疑人等一律捉拿!”说着,人已是纵马入城。 他此番已是铁了心要给晋阳赵氏一个下马威!消灭世家,就从晋阳赵氏开始吧!赵平默默的在心底说了一句,便风驰电掣的奔向军营之中。 赵氏大宅中,赵昕的辞世让本已风雨飘摇的赵氏更加的雪上加霜。毫无疑问,虽然在赵昕手中,晋阳赵氏完成了盛极而衰的转变,但不可否认,也正是赵昕的努力,使得晋阳赵氏的衰败延迟了二十多年。 虽然最终难免衰败的结局,但赵昕依然是功不可没! 二十多年前,若不是赵昕一连串的打压与分化,凭借赵麟当时的权势,赵家在当时便能取而代之。面对这种情况,赵昕果断的采取各种手段,先从分化赵家内部开始。果然,赵麟的长兄赵同经受不住权势、钱财的诱惑,依附了赵氏,而断送了赵家的前程。 之后,赵昕更是动用朝里朝外各方面的力量,对赵麟极尽打压之能事!终于于十五年前,借助鲜卑攻打雁门、右北平之势,鼓动质帝派人前往右北平监军,昏庸的质帝听从了赵昕的建议,于是将太监李英派到了右北平。 当时的右北平由赵麟的侄儿赵玄驻守,面对李英的多方刁难,终致兵败,右北平失守,赵玄兵败身亡,年仅三十二岁。 赵昕趁机联络世家,向质帝进言,幽并由于地域广袤,边军过于分散,不利于战事。质帝于是将幽并边军裁撤,改由各州统率,赵麟一怒之下,告老辞官。赵家于是衰落。 只不过赵昕此事做的甚为隐秘,根本没有蛛丝马迹留下,赵麟虽然是心中明白,却也抓不到赵昕的把柄,况且还有他大哥赵同的依附,因此多年来也只能隐忍。 不过仇恨既已结下,自然会有暴之时。 赵勾的痛哭使得正在门外等候的赵晙等人终于获得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一窝蜂的涌进了内室之中。赵晙虽然难以压抑心中的窃喜,却也不得不极力克制着心中的喜悦,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因此脸色极为怪异,不过此时倒也无人注意他。 所谓各人的心机各自谋,赵昕的几个兄弟除了赵旸之外,虽然名义上都被赵晙拉拢,结成了统一阵线,但也只是表面而已。谁不想多为自己争取一些利益呢? 赵昕的辞世无疑是权力重新划分的最好机会!多年来赵家的大权虽然一直在赵昕手中,但作为一个拥有数百年光辉的家族,其事务之繁多、冗杂自然不是外人所能理解的,因此赵昕这几个兄弟虽然不成器,但每个人手中也都有着不小的权力。 各怀鬼胎的众人看着悲痛欲绝的赵勾与虽然哀痛却仍镇定异常的邹氏,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冷场。还是赵晙率先反应过来,来到兄长的遗体前噗通一声跪下,放声痛哭,其他几人这才连忙效仿,一时间哭声大作,屋内顿时一片愁云惨雾。 邹氏冷冷的着看着赵晙等人,嘴角噙着一丝不屑,不过却并未说话,心里盘算着赵旸为何还未回来?赵旸出城已有两个时辰,龙山别院距晋阳也仅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两个时辰足够赵旸将事情安排好,第一批家将也该入城了! 莫非有什么变故不成?邹氏心中不由得一紧!赵旸的为人她极为信任,因此问题不可能出现在赵旸身上,是别院内部还是…… “来人!”邹氏突然低喝一声,正在装模作样、其实却是在竖起耳朵的赵晙等人心中不由得一突,以为邹氏又要有什么动作,哭声立时一止,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了邹氏。 两名家将应声而入,“夫人有何吩咐?” 邹氏看也不看心怀鬼胎的赵晙等人,急声吩咐道:“立即派人到城门处等候五爷!” 赵晙等人心中不由得又是一突,胆子小的赵易脸色已经是苍白如纸了,伸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哆哆嗦嗦的对邹氏说道:“大嫂,兄长的后事还是早些操办的好!不若便交给小弟吧。”却是打起了退堂鼓。 赵晙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赵易慌张的躲开了赵晙的目光,正待说话时,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众人心中都是一紧,赵晙更是惊惶的站起身来,慌张的看向门外。邹氏心中一松,暗道,终于回来了!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 看着邹氏脸上的微笑,赵易心中更是慌张,一把把赵晙拽住,扯着嗓子厉声喝道:“二哥,你怎能如此无礼?” 赵晙此时那里顾得上他,一边往门外张望,一边将赵易抓着自己的手甩掉。 待看清只有赵旸一人时,赵晙心中顿时平静了许多,回身一脚将赵易踢翻在地,嘴里喝道:“大胆!还不放手!” 赵易不防,被赵晙一脚踢在脸上,顿时惨叫一声,鼻血长流,捂着自己的脸瘫倒在地,嘴里不住的呼痛。 邹氏一见,顿时大怒,一拍桌子,厉声喝道:“赵晙,你好大的胆子!”房中顿时乱作一团。 赵旸急匆匆的奔进房中,看到房中热闹的场面,心中的恼怒与不屑、再也压抑不住,不由得大喝一声:“别闹了!” 六八 比试 包括邹氏在内的众人被赵旸这一吼,顿时安静下来,齐刷刷的看向赵旸。赵旸此时那里顾得上理会他们?径自来到邹氏面前,躬身一礼,沉声说道:“大嫂,大事不好!” 邹氏脸色顿时一变,“莫非……”却是说不下去了,颓然的坐在椅中,目中露出一丝绝望与不甘。 赵旸叹道:“军方已将城门紧闭,小弟待要回去时,却被那赵平……”赵旸长叹一声,转身对赵晙躬身一礼,沉声说道:“兄长,还是共度难关吧!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赵晙阴沉着脸,此番却也未曾对赵旸恶言相向,他也明白,此时并非撕破脸皮的好时机,诚然,此时双方旗鼓相当,若是自己难,说不定真有可能将家族一手掌握!等过了今天,这样的机会却再也遇不上了! 只是,面对强势的军方,自己就是争到了这家主之位,又能如何呢?想到此处,赵晙在心里长叹一声,对邹氏一抱拳,说道:“还是大哥的后事要紧,小弟先告退!” 说完,拂袖便走。 “兄长,你去壶关也不叫上小弟,实在是不仗义!”郑行一脸遗憾的看着赵平,“唉!小弟这几日在家里做梦都想着回营!” 赵平一脸闲适的捧着一卷《三略》,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对一旁郑行的喋喋不休充耳不闻。 郑行见赵平不理自己,只得无趣的闭口不言,他今日来找赵平其实是为了姐姐与赵平的婚事,前来探听一下赵平的口风,哪知赵平却是一副不置可否、莫测高深的样子。郑行的性子本就粗豪,对这等事本来便是兴趣缺乏,只是在家里闷得慌,这才借口出来透透气。 见赵平如此,便懒得再问了,便坐在那里,打算稍候与赵平一起前往军营之中。 昨日在晋阳的四门,晋阳赵氏龙山别院的三千家将被擒拿了几近半数!其余之人见势不妙,退回了龙山别院,这才得以保全,不过赵平已经派兵将龙山别院、金溪别院包围起来。 由于即将实行新政,对于这等地方赵平自然不会掉以轻心,毫无疑问,晋阳赵氏自然是新政实施的第一块拦路石!将他们的这两处豢养私兵之所在严密监视起来之后,待需要时,便动雷霆一击!为新政的实施扫清第一块障碍! 对于昨天擒拿的那前余名赵氏私兵,如何处理却让赵平颇费了一番脑筋。杀肯定是杀不得的!放更是放不得,但也不能无限期的关押,别的不说,只是这一千多人耗费的粮食便不是一个小数。最后还是郑行灵机一动,言道雁门正在修筑城墙,不如把这些人押送过去,充作苦力。 “仓舒!”手提长枪的伊娄真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看到郑行时,伊娄真立即对抬头看向自己的赵平挥了挥手,“郑家小子在啊!甚好!就不用你了!”说着人已走到郑行面前丈许处站定,把头一偏,“走,比试比试去!” 郑行那里肯示弱?况且他自己本来就是武痴,闻言顿时满脸兴奋的一跃而起,亢声说道:“走走走,谁怕谁!” “哼!”伊娄真冷笑一声,“郑家小子,你现在可不是我的对手!”伊娄真得意的对郑行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 “什么?”郑行狐疑的看了伊娄真几眼,接着便摇了摇头,“嘴硬的家伙!手底下见真章吧!” 伊娄真见状,顿时将手中的长枪一抖,弹性极佳的亮银长枪仿佛对郑行的不满抗议般,顿时出“嗡”的一声轻震!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伊娄真这一手虽然简单,却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来的!要知这亮银枪虽然弹性极佳,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抖得动的!这不仅需要力量,更需要技巧! 伊娄真身为女子,在先天上,比起男子的力量便差很多,能做到这一点自然更是不易! 郑行当下收起了自己的轻视之心,面色一凝,当先出了赵平的书房。伊娄真对赵平露齿一笑,便也风风火火的走了。 赵平看着这两个堪称武痴的家伙,不由得摇头苦笑,这二人虽然谁也不服谁,但也是旗鼓相当,不分高下。若真的打起来,不把一方累趴下,是分不出胜负的! 若论以前,自然是郑行占上风,毕竟郑行有名师指点;而伊娄真却因国事,年仅十五岁便过上了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一身的武功全是在与拓跋鲜卑的战斗中积累下来的。 但自从遇上赵平后,经过赵平的悉心点拨,伊娄真本身又是天赋极佳!她的武功自然是突飞猛进!如今和郑行比起来还真是不好说。 想了想,赵平无奈的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往演武厅走去。他实在是有些不放心这二人,万一打的性起,有个闪失就不好了! 还未走进,便听演武厅内剧烈的兵刃撞击声与兵刃撕裂空气出的厉啸不绝于耳。赵平不由得苦笑,这两人,真是,不过是普通的比试而已,至于如此卖力吗? 赵平更是不敢迟疑,加快了脚步,几步便到了厅中。只见偌大的演武厅中枪气纵横,劲风森森,两条人影如蛟龙般矫夭腾跃,悠忽上下,往来纵越,带起一溜虚影! 看着二人的比斗,赵平不由得松了口气,他看得出,二人都是留有余力,并未全力以赴!如此便好,赵平微微一笑,便靠墙站好,观看起二人的比斗来。 郑行的武功走的纯是刚猛一路,以硬碰硬,百折不回!大开大阖间,自有一股凛然的气势!而伊娄真的武功虽然是借由赵平的指点才得以大成,但与赵平的风格却是迥异,走的乃是细腻精巧一路。面对郑行刚猛无比的进攻,往往是借力打力,以巧御敌。 二人这一番比试下来,真可谓是棋逢对手!各不相让,转眼间便是数百招过去。二人却毫无罢手的意思,仍在各不相让的缠斗不休。 赵平目光如炬,早已看出如今二人的身手在伯仲之间,若想分出胜负,恐怕起码也要在千招之外!只是若真的由着这两人的性子打下去,恐怕这演武厅也就跟着遭殃了。 二人的修为虽然还未曾突破二品之境而进入一品,但破坏力也是非同小可,如今尚能克制,但天知道两个行动派的家伙打到后来会怎样! 当下便叫停了二人,“彦明、小真,好了,此番便到此为止吧!”说着指了指已经歪倒在地的兵器架,“再比下去,这屋子恐怕也要被你们拆了!” 郑行嘿嘿一笑,连忙过去把兵器架收拾好,一边啧啧有声的赞道:“伊娄妹妹的功夫越的俊了!”说着转头看向赵平,又羡又嫉的说道:“不论是谁,整天守着仓舒兄这个天道高手,自然是……” 伊娄真瞪了他一眼,得意的说道:“你自己不长进,怨得谁来?”说着也不去理会他,拉着赵平便往外走,“月窈姐姐正找你呢,方才忘了。”说着笑着看了赵平一眼,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六九 婚仪 看着逐渐开朗起来的伊娄真,赵平心中喜慰,不由得也对她一笑,伊娄真被赵平这一笑,顿时飞红了双颊,心如鹿跳,慌忙移开自己的目光。 看到丈夫与伊娄真远远的走来,马月窈轻轻的站起身来,来到门外迎接。赵平见妻子出来,连忙赶上几步,拉住妻子的手说道:“天气寒凉,月窈不必如此客气。” 月窈对丈夫微微一笑,“有劳夫君挂怀了!”一边说着,一边挣脱了赵平握着自己的手,拉着伊娄真进了房中。 “将夫君请来,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婆婆方才遣人过来,说是让夫君过去一趟。”月窈一边拉着伊娄真坐下,一边对赵平说道。 赵平点了点头,“既如此,某便去了,月窈与小真且安坐。”说着便转身出门,往父母房中而去。 看到儿子,崔氏一脸的欢喜,拉住了正要施礼的赵平,喜滋滋的说道:“为娘与你父商议了一番之后,明日你父将去郑家提亲,婚期定在二月初六!”说着看了一言不的丈夫一眼,说道:“还是由老爷为仓舒好好说说吧!” 赵业苦笑着摇摇头,“这种事情你拿主意便是,不必问某。” 崔氏不由得叹了口气,略带嗔怒的看了丈夫一眼,赵业却是毫不理会,自顾自的坐在那里品茗。崔氏无法,拉着赵平坐下之后,崔氏唏嘘了一阵,这才感叹道:“当年为娘便有意为我儿纳郑家之女,”看到赵平一脸疑惑的样子,崔氏解释道:“郑诤之女,紫衣,品貌不在若兮之下!为娘便欲差人去说合,不想那吕原却抢先一步,唉!” 崔氏颇觉可惜的叹了口气,“为娘便断了这个心思,反正也未曾付诸于行动,倒也没有什么。当年咱们赵家韬光养晦,与人无争;虽然紫衣品貌双全,但既然被人捷足先登,因此为娘便断了这个心思。” 说到此处,崔氏若有所指的看着赵平,长长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只是世事难料,那吕原虽然为其子纳聘,郑诤碍于他吕氏的权势,因此不得不从,但这几年却一直拖着,未曾真个嫁于吕氏。” 赵平看着母亲,突然微微一笑,说道:“母亲有什么话不妨明言!” 崔氏呵呵一笑,亲热的拉着赵平的手,笑眯眯的说道:“就知道瞒不过你!”说着伸出手指,轻轻的点了点赵平的额头,“你这孩子,就不能笨一点?”只是眉眼间全是笑意,哪有半点埋怨的意思? 儿子如此出色,天下间又有那个父母不骄傲呢?崔氏慈爱的握着赵平的手,一边说道:“咱们赵家人丁单薄,你与月窈成婚都两年多了,却仍无子息!不只为娘,你父亲、爷爷都是十分着急的!听得为娘要为我儿纳妾,你爷爷十分赞同!为娘的意思是,为了让你爷爷早日报上重孙,我儿不妨多纳几房妾室!那紫衣才貌双全,实为佳偶!” 赵平闻言顿时目瞪口呆,愕然的看着母亲,却是说不出话来。崔氏呵呵笑道:“此事便这么定了!一切自有为娘做主!”说着,崔氏推了儿子一把,“这里没什么事了,仓舒回去吧。” 赵平这才返过神来,急忙说道:“母亲,此事万万不可!且不说其他,便是月窈,孩儿已是对她不起,若真如此,将置月窈于何地?此事万万不可!” “况且,”赵平面色一沉,郑重的对母亲说道:“眼下还不宜与吕氏反目!母亲如此,一则与名声有损;二则,那吕氏面上也不好交代!请母亲三思!” “月窈那里自有为娘去说!”崔氏脸色一沉,佯怒道:“至于吕氏,你爷爷已经说了,不必顾忌!反正早晚都要撕破脸皮!”崔氏突然冷笑一声,冷冷的说道:“我赵家隐忍了这么多年,是反击的时候了!” 身为当世六大世家之一的崔家长女,崔氏自然是气度非凡,无论是见识还是气量,自有一股世家大族的风范。 见赵平仍然是一副不肯答应的样子,崔氏眉头一皱,“为娘的话,仓舒难道不听吗?” 听得母亲举起了道德纲常的大旗,赵平顿时哑口无言,后汉一朝,以孝治天下,对于孝之一道极为推崇,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大于君命!因此见母亲如此说,赵平虽然心中极为不愿,却也实在是无由反驳,只得含含糊糊的应了。 崔氏这才反怒为喜,笑呵呵的说道:“好了,仓舒不必多想,一切自有为娘做主!” 转眼间已是鼎兴二年二月初六,孟县侯之孙,被并州士民称为“国之柱石”的公子赵平,终于迎来了他的婚期。辰时刚过,一身吉服的赵平便骑着披红挂彩的凤鹰,身后是一大串迎亲的队伍,往郑府赶去。 虽然只是纳妾,但赵家却给足了郑家面子,一切规格与娶妻差不多,所差的只不过是仪仗的规格而已。凤鹰似乎也觉察出这个日子不同寻常,高高的昂起头,迈着张扬却优雅的碎步,精神抖擞的履行着自己的使命。 “哗啦!”一声巨响,吕澈一把将面前的书桌掀翻在地,面上青筋毕露,面容极度扭曲,胸口急剧的上下起伏,哆哆嗦嗦的指着自己面前一名噤若寒蝉的中年人,却是说不出话来。 过了良久,吕澈才满面狰狞的厉声骂道:“赵平小儿,欺吾太甚!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原来,赵平纳郑氏姐妹为妾的消息被赵家有意无意的通过一些渠道散播了出来,吕家人得知后,自然不敢瞒着吕澈这个当事人,因此便有了刚才的一幕。 “去,将高先生请来!”吕澈恨恨的自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却说高宏,正在与侍女调笑,见中年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心中虽然极为不悦,却仍然扯出一丝笑容,说道:“吕管事,何事?” 那吕管事看着形貌猥亵的高宏,强自压住心中的鄙视,皮笑肉不笑的阴声说道:“世子有情,先生请。”说完也不等高宏有所反应,转身便走,心中兀自暗暗骂道:该死的穷酸! 高宏看着吕管事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暗暗猜测吕澈相请的缘故,脚下却不迟疑,伸手在那侍女身上摸了一把之后,便带着满足的微笑往吕澈书房中去了。 七十 杀意1 “先生,那赵平小儿实实欺人太甚!”吕澈见高宏来了,不由得将桌子拍得山响,嘴里更是破口大骂,满面铁青的样子颇为吓人。 高宏心中虽然疑惑,暗暗盘算吕澈此番有抽的什么疯,面上却是一脸的微笑,劝道:“世子,气大伤身!还请世子稍安勿躁才是。” “稍安勿躁?”吕澈顿时急了,跳着脚骂道:“夺妻之恨,岂容戴天?此仇不报,枉为人也!” 高宏闻言不由得一愣,他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因此诧异的问道:“世子这是何言?此中详情,还请世子明示。” 吕澈喘了几口粗气,恨恨的在一把椅子上坐下,顺手抓过一杯茶,喝了一口后,“啪”的一声,狠狠的将茶盏摔在地上,待泄完了,这才对高宏简单的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高宏不动声色的听着吕澈的讲述,心中却是乐开了花,心中暗道,真是天助!待吕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说完毕,高宏压住心中的喜悦,装出一副感同身受,愤愤不平的样子,厉声喝道:“此事着实令人气恼!不过----” 高宏话锋一转,装模作样的劝道:“还是大局为重!此时却是不宜与赵家撕破脸皮!”高宏深谙吕澈的脾性,因此,假装相劝。他知道,自己劝的越多,吕澈心中便是越怒!届时,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想到即将达到自己的初步目标,高宏心中便是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喜与兴奋!不过他控制的极好,脸上却是半丝也不露,反而是越的沉重起来。 吕澈头也不抬,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厉声喝道:“先生此乃何意?莫非轻视本世子!”说到此处,吕澈“哼”的一声冷笑,“他赵家也太目中无人了!竟然如此相欺!本世子若是忍气吞声,岂有面目活于人世?此事必不可与他善罢甘休!先生休要再劝。” “那世子意欲何为?”高宏见好就收,不动声色的便把话题带上了自己的节奏。 “哼!”吕澈冷哼一声,“自然不能善罢甘休!”其实吕澈自己也明白,所谓的不能善罢甘休也只是自己嘴上说说罢了,凭借自家的如今的势力,根本奈何不了赵家!一阵深深的无力突然涌上吕澈的心头,吕澈颓然的靠在椅中,消沉的叹了口气:“唉,容某想想再说吧。” 说完,吕澈便一言不的缩在椅中,面目阴沉、神色颓然。 高宏见状,知道若不趁热打铁,万一吕澈真的忍下了这口气,恐怕再也没有比此时更好的机会了!当下眼珠一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欲擒故纵的说道:“世子此言有理!那赵家如今独大,的确不可轻撄其锋,还是退让一二才是!” 高宏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吕澈的表情。而吕澈却仍如死人一般,不言不动,显然自己的这番话并未起到效果。高宏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反正那郑氏之女便是嫁给世子,也不过是世子的妾室而已!昔年楚庄王摘缨夜宴,今日世子之举,堪与先贤比肩!” 高宏嘴角噙着一丝意味莫名的微笑,一本正经的说着,吕澈的手终于**了一下,高宏心中一喜,却假装未见,接着说道:“远的不说,只说前朝,若是那董卓听李肃之言,将貂蝉让与那吕布,如何能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唉----”高宏长叹一声,砸了砸舌,“便是王爷,恐怕也不会赞成世子与那赵家相争!” 吕澈终于忍不住了,蓦地大喝一声“住口!”腾地一声自椅中坐起,噔噔几步冲到高宏面前,双目通红,紧紧的盯着高宏,恨恨的喘了几口气,狞声说道:“某与那赵平誓不两立!” “呃……”高宏的挑拨功夫实在是炉火纯青,只听他斟酌的说道:“世子切不可冲动!此等大事,还是与王爷商议一番才是!” 此时的吕澈已经被他挑拨的火冒三丈,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与赵平不共戴天,如何还能听得进别的话去?因此,毫不迟疑的打断了高宏的话,“某自有主张,不劳先生挂心!先生还是为某筹谋一番吧。” 高宏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闻言心中顿时大喜,却仍做出一副凝重的表情,缓缓的说道:“如今赵家已是独大之势!并州已无任何人可与之抗衡!” “某若是与晋阳赵氏联合,如何?”吕澈突然一把抓住高宏的手,急切的问道。 高宏闻言,沉思了一会,轻轻的摇了摇头,叹道:“赵昕日前辞世,赵氏已是四分五裂,其弟赵晙等人为谋夺家主之位,已经与赵勾撕破了脸皮!如今赵氏自顾尚且不暇,那里有余力兼顾其他?此计不妥!” 高宏此言还是非常中肯的,别说是目下四分五裂的赵氏,便是赵昕未死之时,已经元气大伤的赵氏也是无力他顾,因此与赵氏联合,根本便是自寻死路,只会给军方留下把柄而已。 不过除此之外,吕澈还真是想不到其他的办法,因此只得将看向老神在在,一脸微笑的高宏。 高宏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只是定定的看着吕澈,却不说话。被高宏盯得颇觉不自然的吕澈稍稍侧了侧身,避开了高宏的视线,干笑一声,说道:“某实是不知,还请先生不吝赐教才是!” 高宏收起脸上意味莫明的微笑,正色道:“宏倒是有一拙见,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吕澈闻言,顿时一喜,正要说话时,却被高宏挥手止住,“宏此计或将陷世子与不义之地!还请世子三思!” 见高宏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言语间更是若有所指!吕澈不由得犯了嘀咕,心中暗暗揣摩着高宏的言中之意。 吕澈心中突然一凛!他想起高宏前几日曾提前鲜卑之事,言语间对于鲜卑的大小事宜颇为熟悉。吕澈虽然草包,但也只是与赵平的惊才绝艳比起来,显得草包而已。吕氏作为并州有头有脸的世家,对于子女的教育自然是极为重视的。因此,自小受到过良好教育的吕澈自然不是一无是处,相反,吕澈其实还是比较精明的一个人。 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高宏的话虽然隐晦,吕澈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看向高宏的目光中杀机隐现! 鲜卑乃是异族,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自从鲜卑逐渐强盛以来,亡我中华之心一刻也未曾稍止!吕澈当然明白,不论是他吕家与赵家争斗的如何惨烈,那也只是内部之争,虽说成王败寇,但至少不会落下骂名!但若是与鲜卑有所牵连,那么汉奸、国贼的骂名便是万世也难洗脱了! 七一 杀意2 预祝各位书友端午节快乐!!! 想到此处,吕澈对自己的杀意再不掩饰!森冷的目光如利刃般刺向端坐的高宏! 高宏心中念转,对于吕澈的反应,他早有预料!毕竟,这关乎一个人的气节!吕澈甚为并州名义上的继承人,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底线。 不过高宏却有绝对的信心说服吕澈,因为他已经对吕澈的为人了如指掌,对他的心思更是揣摩的细致透彻。而且在高宏眼中,人只有两种,一种是能够被说服的,另一种是不能被说服的。因此高宏相信,只要一个人有**,就没有说服不了的! 恰恰吕澈便是后一种人,因此,高宏根本不担心自己。 只见他仍是一脸的微笑,对吕澈的杀意似是毫无所觉,镇定自若的坐在那里,毫不退让的与吕澈对视。 见他如此镇静,吕澈心中倒是没了主意。杀掉高宏不过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但即便是杀了高宏,自己的问题还是无法解决! 这高宏足智多谋,不妨听听他的意见!吕澈在心中劝告自己,他若是说的对再说,若是说的不对不听也就是了!吕澈瞬间便在心中做出了决定。面色也渐渐的缓和了下来,只是言语之间却仍是森冷异常,“此事休要再提!吕某虽然不肖,却也不会卖国求荣!” 高宏心中冷笑,嘴上却是连声附和,不动声色的送出一顶高帽,“那是自然!世子高风亮节,自非鄙人这等凡俗之人可比!” 吕澈对高宏的马屁颇为受用,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打了个哈哈,吕澈说道:“先生的来历本公子不会过问!那赵家欺人太甚!先生才具非凡,定有以教我!” 高宏微微一笑,说道:“世子这是何意?高某虽不堪,却也颇知家国之义!况有世子榜样在前,所谓见贤思齐,某与世子一般,绝不会做那卖国求荣之事!” 吕澈闻言,却是被高宏弄得一头雾水,心中暗道,难道是错怪与他了?面上却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高宏轻轻的自椅中坐起,缓缓的踱了几步,他身材矮胖,便如一圆球般滚来滚去,却偏偏还要做出一副仙风道骨的姿态出来,当真是滑稽异常。 吕澈此时虽然是烦闷异常,但见他这幅模样,也不由得连连摇头。高宏却是不曾觉什么,自顾自的说道:“高某虽不才,也不致如此!先前对世子之言不过是有感而罢了!” “世子请听某细细道来。”高宏来到吕澈身旁,神色颇为凝重的说道:“并州紧邻鲜卑,雁门乃是鲜卑南下中原之必经之地!” 吕澈见高宏一脸的凝重,还道他会讲出什么惊人之言,因此丝毫不敢放松,细细的聆听,生怕听漏了一个字,哪知却是雷声大雨点小,高宏这话虽然极是有道理!但却是人尽皆知的常理,就算到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小孩子,也都知道。因此便冷哼一声,以示自己的不快。 高宏对于吕澈的不快毫不理会,自顾自的说道:“雁门守将马焕不愧当世名将之誉!十余年来凭借有限的支持,却仍紧紧的扼守雁门!使得鲜卑铁骑无法南下半步!实可谓劳苦功高!而赵平的崛起,两年之中,连挫鲜卑!歼灭鲜卑士兵十万有余!使得鲜卑元气大伤!” 说到此处,高宏的目光突然一缩,似笑非笑的看向吕澈。吕澈乍闻“赵平”二字,心中便是一怒,待要作时,总算是心中有所警觉,生生的压住心中的火气,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哼道:“这些便是三岁孩童也都知道,不劳先生赘述!” 高宏呵呵低笑一声,对吕澈拱了拱手,说道:“所谓前因后果,若无前因,何来后果?世子稍安勿躁,且听某细细道来。”说着,也不理会不耐烦的吕澈,好整以暇的接着往下说道:“并州仅以一州之力,力抗鲜卑十余载!所赖者一则将士用命,二则鲜卑多线作战!” 吕澈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高宏说的不错,军方之所以能够在恶劣的条件下,力保雁门不失,主要还是因为并州的这几位名将,以及鲜卑的多线作战,无法全力攻打而已。 自去年来,军方逐渐的掌控了并州,先前受世家所制之患已然消除。而军方的动向也表明,与鲜卑的攻守虽然还未易势,但却摆脱了以前只能防守的被动局面! 造成这种形势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赵家的因势利导,鲜卑的元气大伤,以及世家之间的内斗,都是造成这种局势的原因。 想到此处,吕澈不由得叹了口气,以赵家为的军方仅用了短短一年的时间,便完成了由受制于人到制人的转变,这等魄力与手段,实非一般! 看着吕澈若有所思的样子,高宏趁热打铁,“军方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无非是无人制约!” “无人制约”四个字如惊雷般在吕澈耳边炸响!吕澈只觉得心中一片明亮!是啊!自己怎么就未曾想到呢?一年多来,以赵家为的军方已经逐渐的将并州掌入手中,盛极一时的晋阳赵氏已经衰落,而以自家为的呃四家联盟也是冰消雪释,从徐家的倒戈到王家的灭族,本来便是依靠军方支持才在并州谋得一席之地的四家联盟,经过这一连串的打击,已经沦为看人脸色的附庸! 而一家独大的军方,自然是无人制约! 吕澈长长的吁了口气,心中不断的琢磨着高宏的言中之意。 看着有所意动的吕澈,高宏反而不急着说了,他自然明白欲则不达的道理,有些话不宜说的过于透彻、直白。便如一副优秀的书法,总要疏密有致,与错落处见真意! 他明白吕澈的为人,虽然看起来沉稳凝重,实质上却是暴躁易怒的性子,且心胸狭窄,不能容物!高宏也正是看准了他的这种性格,这才施展三寸不烂之舌,慢慢的将吕澈引入了他的预期! 看着一脸阴沉的吕澈,高宏知道他正在思索自己的言语。高宏心中清楚,有些东西一旦在心中埋下种子,**便是最好的肥料,甚至在转眼之间,便会长成参天大树! 事已至此,高宏自然不会傻得催促、提醒吕澈,一切顺其自然不是更好吗?想到此处,高宏微微一笑,对吕澈躬身一礼,“天色不早,宏告退!”说完,也不待神思不属的吕澈反应过来,人已经如一枚肉球般,滚到的门外。 七二 燕尔 透过未曾掩上的门缝,看着高宏远去的背影,吕澈呆立良久。一阵寒风吹过,未曾掩实门“啪嗒”一声被吹开,碰在墙壁上,出一声轻响。吕澈终于回过神来,轻轻的仰起头,呼出一口浊气,双目之中厉色一闪,紧紧的握住的拳头! 以赵家的名声与地位,即便仅仅是纳妾,晋阳乃至整个并州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是不敢怠慢!二月初六这一天,赵府可谓是人山人海,四面八方前来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 相比于这些或真心,或假意,出于各种原因而前来的世家、商人,晋阳的百姓却是自真心!他们虽然没有什么学问、知识,但在他们朴素的观念中,正是赵家以及赵平为的军方的努力,才使得他们安居乐业,并未受到异族的奴役! 因此,赵平的大喜之日,他们自然也是替赵平高兴!因此,赵平一路之上,被热情的民众夹道相迎,各种祝福不绝于耳。 看着满面喜悦的晋阳百姓,赵平心中感叹不已!记得在自己那个世界中,有一位伟人曾经说过:“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 只是,如此简单的道理,数千年来,却无人明白!统治者为了自己的私欲,肆意的践踏着民众的意愿!就让我来让他们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吧! 整日的喧嚣终于平静下来,微醉的赵平送走了最后一位宾客后,看着华灯高照的府邸,心中却是犯起了思量。 应该先到谁房中呢?郑若兮毫无疑问应该是二房,郑紫衣虽然年龄比郑若兮大上几个月,但也只能是三房,毕竟在郑家,郑若兮是长支。 其实这并不是赵平犯难的缘由。赵平其实还是担心自己的妻子,月窈。虽说对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纳妾便如吃饭睡觉般天经地义,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赵平总是有些不适应,虽然他也好色,慕少艾,但也只是局限于想想而已,并未有付诸行动的打算,至少目前没有。 如今一下子美梦成真,赵平反而有些忐忑起来。既怕冷落了妻子,又怕伤了郑若兮的心,真可谓是进退两难。 当下便站在翠薇居的朱漆大门外,踟蹰不前。为了给儿子营造出轻松的氛围,崔氏早早的便把翠薇居中的闲杂人等,包括伊娄真、钱氏、青月、小惜、小容等人,一个都不在。如此一来,虽然为赵平免去了很多尴尬,却也让赵平越的踟蹰起来。 终于,赵平咬了咬牙,决定今夜还是先到妻子房中。既然有了决定,赵平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在寒凉的夜风吹拂下,赵平的酒意也清醒了不少,不大功夫便来到正房。 看着温煦的灯光透过窗帘,赵平的心情也变得温馨、平和起来,举步迈上石阶,轻轻的敲了敲房门。这一敲倒好,本来亮着的灯光随着赵平的敲门声应声而灭,月窈的声音柔柔的传到赵平耳中,“今日是夫君大喜的日子!夫君赶紧到两位妹妹房中去吧。” 月窈话音刚落,屋中便是一片沉寂,再无半点声息。赵平在门外立了良久,才轻叹一声,拾阶而下。听着丈夫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月窈目中的清泪终于滴落。 她终归是女子,虽然在这个男子为尊的世界中,自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如何孝敬公婆、侍奉丈夫;但出于天性,丈夫纳妾,月窈心中自然是沉闷压抑。闷闷不乐自然是难免的。 看着灯火通明的两处新房,赵平一时之间真是心乱如麻。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按照眼下的礼法,自己若是一直不进新房,那么新娘子便只能一直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 这该如何是好?赵平终于一咬牙,迈步走向郑若兮房中。 郑若兮终于得偿所愿,心中自然喜慰,想到自己一番苦恋,如今终于有了结果。心中的喜悦与激动再也压抑不住,但想到即为人妇,心中却又被羞涩与不安充满。一时间真是芳心可可。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熟悉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若兮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全身一僵,似乎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看着端坐在床边的郑若兮,一身大红色的吉服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奇异的颜色。赵平定了定神,身手取过秤杆,轻轻的挑开了郑若兮的盖头。 房中顿时一亮!满面晕红的郑若兮羞答答的垂下头,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微微颤动,端得是人比花娇,我见犹怜! 看着不胜娇羞的郑若兮,赵平干咳一声,素日的从容雅淡全然不见,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蹦出一句,“天色已晚,二姐早些休息。”说完便要往外走。 郑若兮一见,也顾不上害羞了,连忙问道:“夫君去那里?合卺酒还未喝呢!” 赵平一拍脑袋,倒是把这个给忘了,连忙讪笑着转过身来,对若兮说道:“二姐勿怪,小弟心中有事!” 郑若兮轻声说道:“夫君万勿叫妾身二姐!” 正端着酒杯往床前走的赵平闻言一愣,“呃,某知道了。” 一脸羞红的郑若兮与赵平喝完合卺酒,红着脸轻声说道:“夫君到紫衣姐姐那边吧,今夜便在紫衣姐姐处安歇便是……”话音渐轻,到后来已是低不可闻,若不是赵平耳力过人,还真是听不清她的话。 对于郑紫衣,赵平并不了解。二人此前也是素未谋面,若不是赵平的母亲执意,赵平不敢违逆,二人恐怕根本没有交集的机会。 对于母亲的决定,赵平其实也是明白,这并非母亲一人的决定,定然是经过爷爷、父亲的肯后,才做出的决定。此举无疑是为了刺激吕原而设好的圈套。 新政已经是刻不容缓!经过太学学子们的讨论,再综合各方面的意见,新政的框架已经形成。世家自然是新政必须扳倒的第一块拦路石! 此举无疑是为了激怒吕原!赵昕已经辞世,晋阳赵氏的内讧虽然因外部的压力而草草收场,但裂痕既已出现,便没有了复合的可能。这对已经处在衰败边缘的晋阳赵氏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虽然晋阳赵氏在地方上的实力仍是不可小觑,上党木氏、西河葛氏、上郡黄氏占据州郡,在当地可谓是根深蒂固!但在军方眼中,这些人不过是跳梁小丑,只要军方愿意,随时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因此晋阳赵氏已是不足为惧! 吕家自然便成了赵家与军方打压的第一个目标!吕原毕竟是名义上的晋王,虽然他这个晋王乃是僭礼越制。但正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后汉王朝已经是名存实亡。至少在大多数民众眼中,吕原这个晋王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并州之主! 赵家要对付吕家,自然需要站在一个高度之上,至少应该站在道德的高度之上。 七三 新政1 但是吕原如今却是老实异常,宁肯忍气吞声,也丝毫不给军方任何把柄!不得已,赵家只好出此下策,宁肯背上一些恶名,也要激怒吕家!于是便有了为赵平纳郑紫衣为妾一事。 毋庸讳言,对于郑氏一族而言,这倒是一件好事!特别对于郑紫衣来说,这简直就是未曾想到的事情。能够嫁给赵平,哪怕是为妾,对并州的多数人家来说,也是极为乐意的。 赵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并州士民心中的地位。 赵平连续两次重创鲜卑,这对于整日受到鲜卑侵略,不知道那一天便会成为亡国奴的并州民众而言,为他们抵御鲜卑的赵平以及并州将士便是他们保护神。不仅如此,赵家在晋阳乃至并州的都是有口皆碑的。而赵平的名声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因此才在并州有着“公子白衣,国之柱石”的美誉。 显然赵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吕原虽然在得知消息后的第一时间便严厉的告诫吕澈,不得轻举妄动!但已经被高宏挑拨的有些失去理智的吕澈显然听不进父亲的告诫。虽然唯唯诺诺的应了,却在心里暗暗狠! 高宏的话令他不由得眼前一亮!一条从未想到过的道路摆在了他的面前,在他看来,高宏的意见实在是金玉良言!牵制军方的实力,使得军方无暇他顾,那么这并州自然还是他吕家的并州! 至于如何牵制军方,鲜卑自然是最好的选择!鲜卑如今军力分散,仅凭南线的盛乐、平城二营显然不是军方的对手。鲜卑若是想有所作为,必须集全国之力方可!但显然鲜卑眼下还做不到这一点!因此吕澈笃定的想,再加上高宏的蛊惑,鲜卑至少在五年之内还没有攻下并州的实力!只需自己在五年之内打倒军方,那么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此时的吕澈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一厢情愿的认为,只要扳倒军方,并州便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了,却不想想,没有了军方的抵御,并州的防线在鲜卑的铁骑面前,便如纸糊一般脆弱不堪!届时,不仅是并州沦陷,便是中原的大门,也将敞开在鲜卑的面前! 时光飞逝,鼎兴二年的上元节已经过去。并州士民的生活也逐渐从“年”的喜庆中恢复到原来的轨迹。所谓难过的日子,好过的年,生活并不因为年时的喜庆而会有所改变。对于广大的并州百姓而言,他们仍将受到严苛的盘剥,能吃上一顿饱饭,便是他们唯一的要求了。 将官府中的各种案卷翻了个遍之后,又经过几天的实地调查,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了赵平等人面前----并州几乎九成以上的土地被大大小小的世家以各种名义侵占! 如何平稳的过度,以最小的损失将世家消灭,收回土地,是摆在赵平等人面前的第一道难关!消灭世家并非难事,难便难在平稳二字之上! 若是动用手中的武力硬来的话,便是将并州的世家捆在一起,也不是军方的对手!但如果那样做的话,只会让形势变得一团糟!先是将世家消灭后空缺出来的大大小小的官职,以赵家以及军方目前的人手,根本不可能使偌大的并州正常运转。 毫无疑问,若想让新政顺利的实施下去,庞大的官府机构是必不可少的保证!别的不说,但只户籍一项,便须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何况其它呢? “还是一步一步的来,从根本做起吧!”竺怀叹了口气,有些疲劳的说道:“先将太学众人安插到官府之中,先将政务熟悉一下!” 对于竺怀的提议,赵平等人都是毫无疑义,纷纷点头称善。毕竟太学的学子们虽然颇有才学,却从未接触过相关的政务,让他们积累一些经验还是完全有必要的! “先生所言极是!此乃其一!”赵平点头说道,“二则,目下的官员之中也并非全是世家子弟!完全可以将这些人拉到咱们这边来!” “况且世家也并非铁板一块!”赵平继续表着自己的言论,“对于那些愿意将土地献出之人,咱们自然要区别对待!” “不错!”郑裕忍不住拍案而起,“分化!”众人此时也是纷纷明白过来,顿时聚在一起,仔细的讨论起来! 分化的确是一招妙棋!毕竟别说是大大小小的世家之间,便是世家的内部也是派系林立,每一次权力的重组,都会伴随着残酷的杀戮!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亲密的血缘关系也是愈趋淡泊。人越来越多,血缘越来越淡,争斗自然也就无法避免! 所谓近水楼台,不论是世家,还是朝堂,每一次的权力更迭,都会造就一批上位者,伴随着上位者的得意与显赫,恰恰却是失势者的无奈与失落。 其实权力的每一次更迭伴随的都是残酷的杀戮与血腥。成王败寇,世事本就是如此! 若是能够利用好这其中错综复杂的纠葛,对于新政的实施,自然是一大助力!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自敌方内部分化。这虽然简单,却行之有效! 看着讨论的热火朝天的郑裕等人,赵平微微一笑,转身出了房中,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比起郑裕等人,赵平很清楚,在内政方面,自己所依仗的不过是凭空多出来的记忆而已。自己只能提出一些空泛的理论,说的好听一点,便是指出一些方向性的东西。而完善具体这类的工作,自己却完全插不上手。 既然如此,还不如离开,忙活自己的事情。 由于突然间多了两房妾室,赵平突然现自己本来平静的生活似乎有了些许改变。马月窈、郑若兮、郑紫衣三人都是国色天香,这点毋庸讳言,让他享尽了艳福的同时,却也头痛了许多。 该如何处理她们之间的关系,是摆在赵平面前的第一道难关。这三人的性格虽然都是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温柔和婉,但却又有着各自的特点。 月窈多了一分温和沉静,若兮却多了一分开朗大方;而且若兮自十五六开始便帮助父亲打理家中的商务,锻炼的精明利落,论及头脑却是三人之中最为灵活机变的,也是最有主见的。而郑紫衣,赵平对她并不了解,毕竟成婚之前,二人却是连一面都未曾见过。 不过观其举止言行,不会比郑若兮差,也是一个有主见的人! 这样的三个人凑在一起,赵平叹了口气,他实在是无法预想以后的结果。或许三人之间能够互敬互让,这最好不过!但是也有可能使得三人势成水火…… 七四 埋伏 正想回家的赵平犹豫了一下,脚下一转,便往城外行去。 与来来往往的行人打着招呼,赵平一边加快脚步,他打算到城外的煤窑中一行。自从被他“无意”中现了这种被赵平命名为“煤”的黑石的妙用后,军方立即将它列为最高机密!秘密开采后,运到武库之中,专门用于锻造军械。 由于煤的热量远远的高于木炭,因此,锻造出来的兵刃更为锋利,铠甲更为坚固,而且用时也大为降低,提高了军械质量的同时,也使得武库的效率大为提高! 自从上次的蹄铁事件后,武库被彻底的清洗了一番,再结合王家的招供,共查出奸细二十六人!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武库乃是重要的所在,却被安插了这么多奸细,那么其他部门又将是如何呢? 王家虽然作为鲜卑在并州的情报中心机构,但也只是掌握着部分的情报人员而已,一些资历、级别比较高的细作人员,王家根本没有资格知道,便是在鲜卑,知道这些人的人也不会太多! 对此,以赵家为的军方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在自己掌控的范围内严加排查,所谓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人,虽然血腥,但在并州的安危面前,一切都只能靠后了。这也是无奈之举! 安步当车的赵平终于静下心来,仔细的整理了一番这些时日来生的事情。这十余天的时间中,生的事情太多了! 由蹄铁被泄,引出了王家,这个在并州显赫一时的新兴世家竟然是鲜卑安插在并州的奸细!王家的事情还未曾告一段落,壶关守将吕丰的倒行逆施又险些将并州军方数十年来以万千将士的鲜血换来的美名败坏掉! 鲜卑增兵盛乐、平城二营!这个消息也是在这个时候传来,对于军方,乃至并州来说,这绝对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这表明,雁门必将恶战连连! 晋阳赵氏与冀州丁绍的勾结虽然并不出人意料,但时机把握的却是相当的精准!趁赵平擒拿吕丰的时机,企图里应外合,将壶关一举夺下!虽然被赵平将阴谋粉碎,却也让赵平有了提防,困兽犹斗的晋阳赵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刚刚返回晋阳,晋阳赵氏家主赵昕的辞世对有些疲于应付的军方来说,总算是一个比较差强人意的好消息了! 赵平摇摇头,事情太多了!想到春暖花开之后,鲜卑的盛乐、平城二营定然会出动大军,攻打雁门,赵平不由得泛起一丝苦笑。 眼下的并州用千疮百孔、满目疮痍来形容并不为过。如果如此继续下去,不出三年,待军方数十年来好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根基耗费殆尽之后,并州的失陷便是顺理成章了!因此,目前的当务之急自然是整合并州内部! 而新政,则是唯一的出路! 正在沉思的赵平突然心生警兆!只见他身形突然一动,疾如闪电般的跃起丈余!跃起的同时,右手拇指扣住中指,轻轻一弹!一道锐利的指风出一声厉啸,“嘡啷”一声将迎头砍落的一柄长刀荡开! 赵平趁机左足脚尖轻点右足脚背,又跃起七八尺高,在空中借势一转,轻飘飘的落到了三丈开外!赵平这一连串的动作潇洒灵动,不带一丝烟火气! 淡淡的扫了一眼在自己面前呈弧形站定的六名蒙面人,赵平心中暗暗思忖,一品高手虽然不想天道高手那么稀有,但也不是太多,至少在并州,仅仅有三、五人而已。眼前这人却是那个? 赵平在心中暗暗的盘算,嘴上却毫不迟疑,微微一笑,说道:“诸位如此藏头露尾,莫非不怕损了自己的身份?” 通过方才的交锋,赵平现这几人的身手都是二品以上的高手!其中那名身材略显瘦削的人更是已达一品之境! 高手,总会有自己的尊严的!真正的高手虽然有可能做出围攻的下三滥,却绝对做不出藏头露尾的事来,这便是一名高手最起码的尊严! 因此,赵平才有此一问。 不过显然赵平此次却是猜错了,眼前的这六人闻言都是不动声色,甚至连眼皮都未曾眨一下!显然这些人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尊严。 赵平见状,便不再啰嗦,仍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朗声说道:“既如此,尔等便留下吧!”话音未落,身形一动,带起一溜虚影,如闪电般扑向当中那名身材瘦削的蒙面人! 这人正是那名一品高手!正所谓擒贼先擒王,赵平之所以第一个便选上他,便是想杀掉此人立威!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赵平的意图,顿时后撤,同时将手中的长刀舞的密不透风,雪亮的刀光闪起,牢牢的守住了胸腹间的要害! 而他身旁的几名大汉却是纷纷大喝一声,不退反进,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朝赵平冲去! 赵平那里会把这几名大汉放在眼里?他们人虽多,也是二品高手,但身手之间的差距使得他们根本无法对赵平形成半点威胁!只是稍稍延缓了赵平的度而已。 赵平只是轻轻一闪,便如游鱼般躲过了他们的攻击,仍是直扑那领头之人! 那人脸色一变,似是对赵平的身手极为忌惮!急忙再退,却那里退得开?赵平如鬼魅般的身影如影随形的贴近,左手屈指一弹,“当”的一声脆响,将对方的长刀荡开,右手握拳,朝那人当胸一拳轰出!那人不敢怠慢,顾不上收回被赵平荡开的长刀,左掌立在胸前,奋力挡开赵平的一拳。 只听“波”的一声闷响,二人拳掌相交,一股劲气在二人周围弥散开来!二人周身方圆丈许的地方顿时如狂风肆虐般,枯叶与尘土以二人为中心,向四下飞散! 被赵平甩开的五名大汉紧紧的追赶着赵平,突然眼前风沙弥漫,身形顿时一滞!趁此空当,赵平一个跟头倒翻而出,一拳便将一名大汉砸的倒飞出两丈余远!那大汉在半空喷出一口鲜血,“扑通”一声摔落在地,显然已是不活了。 那为之人见状,顿时怒喝一声,朝赵平猛冲过来!看来此人与他倒是有些牵连。赵平身形一闪,身形如枯叶般飘起,让过他迎面砸来的一拳,左手顺势一掌拍出,将冲到自己面前的一名大汉拍飞。 人在半空的赵平借着左掌的反弹之力,在空中一个转生,右手屈指一弹,一道锐利的指风直奔为那人的眉心要害! 那人不敢怠慢,连忙侧头,手中的长刀却毫不迟疑,角度刁钻的反手一撩,直奔赵平胸前的空门而去!这一刀来势凶险,刀锋与空气摩擦,出尖锐的厉啸!时机拿捏的更是恰到好处,正好瞅准了赵平旧力用老,新力未生的空当! 七五 疑云1 眼看赵平便要被这一刀砍中!那人的眉梢轻轻往上一挑,似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 赵平在半空中的身形突然一侧,堪堪避过了这势在必得的一刀!同时下坠之势遽然加快,那人的刀还未来得及收回,赵平已经落到他身前二尺左右! 那人待要闪避时,却已经晚了! 赵平如电光火石般探出右手,轻轻一抓,便将那人蒙在脸上的黑巾抓在手中。 那人连忙转头,后撤!却已是晚了。赵平已经认出了他。 “无尘道长!”赵平停下了自己的攻势,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朗声说道:“多日不见,道长还是生龙活虎!” 赵平为人淡泊,但却不代表他没有脾气。换了谁,被人无缘无故的围攻,心情都不会太好。赵平当然也不例外,因此言语中便多了一丝嘲讽。 无尘清矍的面上泛起一丝尴尬,毕竟,他无尘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算得上是前辈高人了。如今却藏头缩尾的聚众围攻!若是无人知晓也就罢了,如今却偏偏被赵平揭破了身份!任他见惯了大风大浪,一张脸皮早已磨练的厚实无比,现在也是有些挂不住了。 赵平并未给他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去岁,某看在道长与家师同属道门一脉,因此并未留难。不想道长却是变本加厉!做出这等下三滥之事!” 说到此处,赵平神色一冷,却仍是平平淡淡的说道:“道长此举,却是令人不齿!” 玄妙观与晋阳赵氏交往密切,不用问,无尘此举定然是受到晋阳赵氏的指使!目的显而易见,当然是要击杀赵平! 只是他们如何知道自己的行踪呢?凭借赵平的身手,除非是那几个修为高过赵平的天道高手,否则,根本无人能够在赵平面前隐藏住气息,更别提跟踪了! 况且赵平此番出城乃是临时起意,并无他人知道!便是有人知道,玄妙观在城北,而赵平所去之地却是城南!此处距玄妙观足足有三十余里的路程,因此根本不可能是有人通风报信! 那么……赵平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他们的毅力!想必是他们事先已经做好了安排。赵平这几日只要有时间便会跑到煤窑探查一番。想必是那晋阳赵氏得到了消息,因此便在此地守株待兔! 无尘对赵平身后的三名弟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快快逃走。赵平对无尘的小动作只作不见,丝毫不理会已经跑的快不见人影的三名玄妙观弟子,只是冷冷的看着无尘。 无尘知道自己今日怕是无法幸免,当下把牙一咬,了狠,厉声喝道:“贫道虽技不如人,却也不会束手就擒,赵平,少罗嗦,手底下见真章吧!” 话音未落,人已是猱身而上,手中的长刀朝赵平当胸便劈!果真是困兽犹斗,生了拼命之心,全然是一副两败俱伤的架势! 赵平神色不动,脚下微错,无尘的刀势顿时落空!无尘毫不迟疑,完全放弃了自身的防守,长刀顺势一转,便向赵平拦腰斩去! 赵平虽然是天道高手,但也仅仅是刚刚突破,时日还短,修为自然也浅。比起无尘这样的一品高手,虽然在境界上高出一截,但修为的差距却也不大。若是正常情况下,赵平当然可以轻松取胜,但眼下无尘已是生了拼命之心,招招皆是两败俱伤的招数。 面对势若疯虎的无尘,赵平并不想与他硬拼,毕竟面对一名已经拼命的一品高手,赵平明白就算是自己已经达到了天道高手的行列,也不能托大。因此只是与无尘游斗,并不与他对攻。 无尘心知自己今天已经是凶多吉少,想要逃跑根本是不可能的!便也豁了出去,作为一名一品高手,他自然也有自己的尊严。 虽然投靠世家,依靠世家的力量来展自己的门派,是眼下绝大多数武林人士的做法,但他们与世家之间其实也只是相互利用、相互依靠的关系。 世家需要他们的武力来完成一些他们力有不逮的事情,而这些武林门派却需要借助世家的财力、人脉来完成自己的生存与展。 与生存比起来,任何所谓的尊严都是可以抛弃的,因此这些武林世家为了自己的生存,不得不以各种形势与当地的世家合作。说的好听点是双方互相合作,实际上却只是利用与被利用之间的关系。 世家不会真正的支持武林人士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展起自己的势力,而武林人士为了自己利益的考虑,自然也不会真正的为世家卖命!毕竟与自己的生命比起来,其他的都是可以放弃的。 正是这种关系,决定了世家与武林人士之间永远也不可能做到亲密无间,各自都在提防。因此无尘此时的表现便颇为诡异了! 晋阳赵氏与玄妙观虽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的联系可以上溯到后汉立国之时!但即便是再亲密的关系,也不可能让无尘如此拼命!况且目前的晋阳赵氏已经是风雨飘摇,自身都以难保,根本不可能再给玄妙观什么支持! 赵平一边与无尘游斗,一边在心里琢磨着无尘为何如此决绝?若无尘当时凭借几个弟子的阻拦,完全可以趁机跑掉!但无尘却做出了相反的选择,让自己的弟子逃命,自己却留了下来!这是为何? 难道他这几个弟子的身份有什么不同不成? 不过赵平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无尘当时已经做出了逃跑的选择,不过是因为赵平杀掉了他的一个弟子,所以才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 难道是这名弟子的问题?赵平一边招架着无尘的攻势,一边扫向了那名已经伏尸当场的玄妙观弟子。由于被黑巾蒙着面,赵平看不出他的相貌,不过此人身材却是颇为雄壮!双臂极长,露在外面的一只左手骨节粗大,呈奇异的淡金色! 赵平心中不由得一动,难道是…… 想到此处,赵平转守为攻,他决定将无尘生擒,再仔细的盘问。凭借自己的现,其中的内情绝非表面如此简单! 在目下这个重要时期,赵平当然不希望横生枝节!新政的实行绝不容有任何闪失!虽然新政在目前只是秘密的筹备期,但是任何一些不稳定的因素都会导致新政的失败!这是赵平不希望看到的。 新政事关国本,若是能够顺利的将新政推行下去,赵平相信,只需三年的时间,并州便会有足够的力量完成第一次扩张,而赵平为自己的第一次扩张已经定下了目标! 为了完成对鲜卑的征服,使得华夏永无边患之累,赵平认为自己完全有能力为这个世界做出一些改变! 七六 疑云2 面对赵平突然加紧的攻势,无尘立即力有不逮,顿感吃力!一柄长刀左支右挡,勉力抵挡着赵平如暴风疾雨般的攻势。 赵平既然拿定了主意,便打算战决,俗话说,节外生枝,万一无为接到消息,赶来救援无尘,他可没有把握同时对付两名一品高手! 虽然赵平如今只是初窥天道,对于天道的体悟还未曾达到很高的境界,但是对付无尘却也是绰绰有余,不过十几招下来,无尘便已经招架不住了! 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重,身上的汗水更是湿透了衣服,无尘心中便是一阵难以言喻的绝望!手中的刀也越的沉重起来。 一滴汗水突然顺着他的眼睑滚落下来,无尘的视线顿时受到阻碍,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赵平岂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即跨前一步,一拳捣出,当胸砸了过去! 这一拳直直的砸出,大开大阖,角度既不奇诡,去势看起来也不甚急,却自有一股堂堂之风,凛凛之威!却让无尘顿时生出无从抵挡之心! 看着赵平这毫无花俏的一拳,无尘心中不由自主的泛起一丝无力!由于先前自己那一霎那间的停滞,加之级数上的差距,赵平这一拳,他是无论如何也招架不了了!当下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赵平的拳头离自己越来越近! 无尘的目光中不甘与留恋,以及恐惧混杂!死亡此时离他如此之近,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瞬间抽紧!停止了跳动!眼前更是仿佛一切都不复存在一般,一片灰暗! 眼看赵平这一拳便要砸到无尘,猛烈的拳风压得无尘几乎喘不过气来!赵平的眉头突然一挑,无尘顿觉压力尽消,耳边传来“嗖嗖”几声厉响! 定睛看去,却见四支铁箭几乎尽根没入坚硬的山路中!雪白的箭羽在灰褐色的山路上分外惹眼!还未等无尘醒过神来,又是几声厉啸!只见十余支铁箭劈头盖脸的直奔赵平而去! 赵平无奈,只得再退! 无尘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虽然方才的战斗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精神与气力,但人在危急关头,往往会被激出不小的潜能,无尘目下正是这种情形。只见他一个跟头翻出,如飞般掠出,转眼间,人已在十余丈开外了。 赵平被这突如其来的弓箭一阻,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无尘的身形没入林中,消失不见。而那射箭之人想来见无尘逃脱,因此也悄悄的离开。 偏僻的山路上,寒风拂过,卷的路边的衰草“刷刷”直响,赵平眉头微皱,俯身拔出一支没入山道中,仅剩箭羽露在外面的铁箭,拿在手中仔细的端详起来。 箭长二尺三寸,箭簇乃是精钢打造,呈三棱形,凸起的箭脊往外延伸,形成倒刺!箭簇与木杆连接的盔部更是铸满了密密的倒钩!端得是狠辣异常! 赵平对这种铁箭当然不陌生,这是军中最为厉害的一种箭矢,名为“三棱透甲箭”!这三棱透甲箭的箭簇乃是精钢百炼而成,极为坚硬!在百步之内,便是最好的鱼鳞玄甲,也难挡它一击!只是因为工序繁杂,制作不易,便是在军中,也不是普遍装备,只有在战时,才会给那些百步穿杨的箭术高手,用来射杀敌方将领! 难道,是军中之人?不过赵平转瞬间便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这用弓箭偷袭之人身手极为高强!分明是一品高手的境界,而晋阳军中除了秦青之外,却并无其他人达到一品之境! 会是谁呢?赵平摇了摇头,此时却不是思索这件事的时候。当下,他举步来到被他率先击毙的那名蒙面人身前,伸手摘下了他脸上的黑巾。 一张粗豪的脸顿时映入赵平眼帘。此人虽然命丧,但由于时间不长,因此面容此时还是栩栩如生。赤红色的脸膛,皮肤粗糙,分明是常年受到风沙侵袭的征兆! 赵平心中冷笑,这玄妙观竟然与鲜卑勾结起来了!却是不能再留了!赵平暗暗打定了主意。本来赵平念在玄妙观与自己的师门同属道门一脉;况且,武林人士投靠世家乃是普遍的现象,因此,虽然玄妙观与晋阳赵氏牵连甚深,但赵平并不想赶尽杀绝,因此并未难为他们。 只是,眼下的玄妙观却与鲜卑勾结起来了,定然是不能再留了!事关民族大义,其它的自然都是末节!这便是赵平的底线。 当下赵平也顾不上到山中的煤矿去了,展开身形立即往城中赶去。 山风呼啸,转眼间,僻远的山道上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只余山风卷过时,出的呼啸。 回到府中,赵平急急的赶回房中,匆匆的与本来正坐在一起聊天,此时已经站起身来对他施礼的月窈、若兮、紫衣、伊娄真等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提了飞星在手便往前院赶去。 伊娄真一见,立即也追了出去。赵平平时从来不带兵刃,如今特意赶回来取刀,定是有大事生!伊娄真当然不会错过这等好机会,因此想也未想,便追了出去。 月窈与若兮、紫衣面面相觑,心中的担忧之意溢于言表。月窈的性子比较沉静,虽然心中极为担忧,却还未表现出什么来。若兮却是焦急的往外跑去,一边说道:“姐姐,小妹到前面去看看!”说着,也不等月窈答应,人已是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全然不见了平时的温和沉静! 看到月窈跑了出去,她的陪嫁丫鬟司棋、小茜二人连忙跟了上去。 月窈一把拉住了也要到前院去的紫衣,应了一声,“妹妹慢点!”一边对紫衣轻轻的摇了摇头,待若兮的背影转过假山后,才对紫衣说道:“若兮去就行了,咱们在这里等候便是!” 紫衣这才省起,赵家毕竟是世家,规矩自然与她们商家不同,她们这些女子是不能随便到前院去的。当下也只好将心中的担忧压在心底,乖巧的扶着月窈在椅中坐好。 三人之中,她与赵平接触的时间最短,因此自然是处处小心,生怕自己一步行错,惹出乱子。而且对于赵平,这个已经是她丈夫的男人,她最多的其实还是仰慕,论及感情,远不及月窈与若兮亲厚。 月窈乃是赵平的妻,感情自然不必去说。而若兮却是与赵平自青州一路北上,千里同行,可谓是患难与共!也正是在北上途中,若兮对赵平情根深种。 反观她自己,虽然与赵平都是在晋阳长大,两家离得也不算太远,可谓名副其实的老乡,但由于地位、礼教等的束缚,未曾嫁给赵平前,她对赵平反而是只闻其名,未见其面。 虽说与其她的怀春少女一样,对于并州的少年英雄赵平,紫衣也是有一丝莫名的情思,但这种感情最多的还是一种崇拜,还远远达不到爱慕的程度。 七七 逃逸 来到前院,却是赵军轮值,赵平命赵军召集起二十余名家将,沉声吩咐道:“带上弓箭、兵刃,城北玄妙观!” 众家将轰然应诺,转眼间的功夫,便与赵峰交换了防务,赵平正要率领他们出时,却见伊娄真和郑若兮一前一后的跑了过来。 赵平迎上几步,伊娄真只是对他点了点头,人已经冲到一名家将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弓箭,“你再去拿一副!这幅归我了。” 赵平摇摇头,便不去理会于她,迎上了因一路奔跑而气喘吁吁的若兮,微笑着说道:“若兮不必担心,某去去便回。” 郑若兮面色因为奔跑而泛起一丝晕红,只是担忧的看着丈夫,目中泪水满盈,却被她强自忍着,不使泪水流下。 若兮嘴唇微动,却是说不出话来,只是定定的看着赵平。 看到若兮担忧的样子,赵平心中一暖,对她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无妨,若兮回去吧!”说着对司棋与小茜二人招了招手,“将少夫人扶回去。”话音未落,转身便领着一众家将往城北的玄妙观而去。 看着丈夫的背影出了大门,翻身上马后,便率领着一众家将绝尘而去,若兮情不自禁的往前追了几步,却被司棋与小茜拉住。眼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滚滚落下。 玄妙观始建与西汉末年,三百余年来,一直传承着五斗米道的道统。由于这五斗米道的教义乃是政教合一,因此倒也不曾受到统治阶层的打压,反而有所展。 不过玄妙观因为其特殊性,香火倒也不是很盛,他们把主要精力放在了习武之上,对于教义的宣传反而成为了末节。这些年来已经彻底的转变成了武林中的一支。 玄妙观中弟子虽然不多,却也是人人习武,都有着不俗的身手,无为、无尘二人更是达到了一品高手的境界!其余的十余名弟子也都有着四品、甚至三品的修为,更有四人达到了二品高手的境界!虽说论人数,玄妙观在江湖中只能勉强算得上是一门一派,但论实力,却足可跻身一流之列!在并州更是数一数二! 并州武林中,晋阳玄妙观、通天山错刀门、阳曲彭家呈鼎足之势,成为并州最大的武林门派。玄妙观依附于晋阳赵氏,而错刀门与彭家却是近几年才接受了吕氏的招揽, 江湖人,也要生存,以前天下太平时,他们都有自己的产业,倒也衣食无忧,而且他们有自己特有的圈子,与官府各不相扰,进水不犯河水。只是如今天下已然大乱,世家都在扩充自己的实力,这些武林人士自然便成了世家们的选。 功名利禄,天下间又有几个人能够漠然视之?双方自然是一拍即合。 无尘如丧家之犬般急匆匆的奔回观中,玄妙观的弟子平时都是各自做着自己的修炼,甚少露面。先前逃脱的三人虽然先行了一步,却限于自身的修为,被无尘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无尘也顾不上礼节了,一把推开师兄静室的大门,将正在静坐的无为惊醒过来。无为不悦的看着师弟,正要开口斥责几句,却见师弟一身的狼狈,脸色不由得一变,情不自禁的自蒲团上站起,急急的问道:“如何?” 无尘叹了口气,却也顾不上啰嗦了,“先前小弟便不同意,只是那薄奚勒执意不肯!如今倒好,他已被赵平杀了,小弟好容易才得以逃脱。”说到此处,无尘一把拉住无为,“此事以后再说,那赵平必不肯善罢甘休!我等还是先行离开再说!” 无为倒也决断,虽然极为不舍眼前的基业,毕竟是数百年来传承下来的,那里是说丢就能丢下的?无为极为留恋的看着室中陪伴了他数十年的物件,眼中泛起一丝不舍。终于,无为一咬牙,快步走到墙壁前,一把将挂在壁间的宝剑取下,转身便出了静室,头也不回的说道:“走!” 赵平率领着二十余名家将纵马疾奔,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远远的望见玄妙观中的石塔一角。玄妙观坐落于晋阳西北的汾河峡谷之内,由于地势偏低,因此远处看去,只能看到石塔一角。 赵平其实已经料到,虽然此番自己兴师动众,却也未必能够堵得住玄妙观的一众人等。他们与鲜卑勾结一事既然暴露,定然会仓皇而逃。此番也只是尽尽人事而已,他们走的匆忙,定然会落下不少东西,或许会有现也说不定! 不大工夫,一众人已经来到观前,看着洞开的观门,赵平知道自己还是迟了一步。却并不懊恼,赵平的天性如此,对于一些非是人力所及之事,便是懊恼又有何用?还不如豁达一些。 赵平转头对赵峰吩咐道:“仔细搜索!” 赵峰立即率领着二十余名家将翻身下马,一涌进了观中。 平时由于立场的缘故,玄妙观在晋阳虽然颇有名声,但赵平却也未曾来过此处,如今流目四顾,果真是形胜之地!远处的汾河如玉带般蜿蜒流过,冰封的河面被花白的阳光一映,反射着圣洁的银色。一条小路蜿蜒屈曲,直通远处的汾河。 玄妙观占地仅有数亩,青砖青瓦,古朴淡雅。周围的平地上种满了苍松翠柏,虽然是寒冷的冬季,却仍是绿意盎然。 赵平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由得连连点头,叹道:“果然好景致!” 伊娄真撇了撇嘴,脆声说道:“几棵破树,几间破房子,有什么好看的?” 赵平不由得哑然失笑,转头看了伊娄真一眼,说道:“既然来了,小真便与某到山中看看如何?说不定还能猎得几只野兔!” 当下略一打量眼前的地形,这里虽是一片平地,但不远处便是几座连绵到一起的小山包,山上也是林木繁茂,当下伊娄真一指前面的山包,“我往西,你往东,半个时辰后在此会合,看看谁猎得多!要是你输了,那你的长枪便是我的了!”说完也不等赵平答应,已是纵马而出! 当下略一打量眼前的地形,这里虽是一片平地,但不远处便是几座连绵到一起的小山包,山上也是林木繁茂,当下伊娄真一指前面的山包,“我往西,你往东,半个时辰后在此会合,看看谁猎得多!”说完也不等赵平答应,已是纵马而出! 赵平摇了摇头,也只好按照伊娄真的意思,纵马往东边去了。 却说无为与无尘师兄弟二人,带着十余名弟子越过已经结冰的汾河,直奔雁门而去。他们打算出雁门,入鲜卑,反正他们与鲜卑勾结一事已经暴露,并州已经没有了他们的容身之处!索性一了百了。 无为满面唏嘘与不舍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可惜我玄妙观数百年的基业,竟毁于一旦!贫道有何面目见列位祖师于九泉?” 听师兄语调沉郁愤然,无尘不由得安慰道:“师兄不必自责!此事乃是天意!”心中却道:谁让你与鲜卑勾结?当然这话是说不得的,只能在心中腹诽一下而已。 对于与鲜卑勾结一事,其实无尘是极力反对的,但是不知无为是如何想的,却是极为赞同!与鲜卑派出的薄奚勒几乎是一拍即合,爽快的就连无尘都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一向谨慎的师兄! 七八 背影 一个人在神州埋头修仙的故事; 一个俗人在修真界闷声大财的故事; 一个俗得可爱的男人和女人有情终成眷属的故事; 一个俗得可爱的男人跳出仙魔棋局,完成逆天修仙法则的故事。 尽在《逆天星仙》 话说这是数日前生的事情,自称为鲜卑王庭金狼卫副统领的薄奚勒突然间来到玄妙观,与无为密商一阵之后,也不知他给无为灌了什么迷汤,竟然使得无为全然不顾背上国贼的骂名,答应了与鲜卑的合作。虽然具体的细节无尘不甚清楚,但也无非是充当鲜卑人的走狗而已。 无尘心中泛起一丝哀叹,难道师兄不怕背负一个国贼的骂名吗?无尘看着师兄阴沉的表情,在心里暗暗叹道。不过出于对礼法的敬畏,无尘也只是在心中腹诽而已,却是不敢说出来,毕竟,无为才是玄妙观的观主,才是这玄妙观的主宰。 只是无尘虽然敬畏与当时的礼法,却忘记了民族大义! 不说无为等一干人仓皇的逃往鲜卑。却说赵平与伊娄真,经过半个时辰的射猎,二人的收获倒也不少。只是如今正是冬季,野物不多,仅是一些山鸡野兔之类。伊娄真此番到真是下了一番功夫,山鸡、野兔足足猎取了十余只,竟然还有一直糜子!赵平却仅仅猎取了几只野兔。 看着赵平马上可怜的几只野兔,伊娄真不由得十分得意,“你武功虽然高,但这射猎的功夫却怎么能跟我比?哈哈,你的蟠龙枪是我的了!”说罢,也不理赵平,得意的纵马便回。 赵平微笑着目送伊娄真去的远了,纵马便往玄妙观赶去。赵峰此时已经将玄妙观搜查完毕,除了一些金银之物以及几处田产地契之外,倒也没有什么现。赵平将那些地契略微的翻了一下,却现这周围十余里方圆的地方竟然都是玄妙观的私产! 赵平心中不由一动,沉吟了一下,对赵峰说道:“派人去孟县,调几名家将过来,再迁些农户过来,将此处好生经营!”此地风景怡人,山水环绕,确实是消闲的极好所在! 回城的路上,赵平心中不住的思索着先前那几箭!这几箭实在是太过诡异!来人身手高强,这且不论,但是能够得到“三棱透甲箭”这种就连军中都是限量配备的箭矢这一点,便绝对不可小觑! 会是谁呢?赵平将晋阳城中的几个世家逐一理顺,却现只有吕氏与祝氏的嫌疑最大!晋阳赵氏此时已经是自顾不暇,定然没有精力兼顾其他。 当然也可能是在军中隐藏极深的奸细!军方虽然是铁板一块,但并不排除有吕氏等世家、甚至鲜卑奸细混迹其中的可能,一切皆有可能!赵平暗暗告诫自己。 看来需要做一番彻查了!赵平打定了主意。他深知军队的重要性,必须保证军队内部的绝对忠诚,才能保证自己一家的利益与安全! 所幸军方数十年以来,一直在自家的掌控之下,绝大多数人,包括各级将领与士兵的忠诚是绝对能够保证的,但怕就怕在有些隐藏很深的人,在里面兴风作浪! 未雨绸缪!赵平对自己说道,新政的实施势在必行,而保证新政实施的后盾,自然便是并州这十余万雄兵!有了他们的存在,即便是世家联合起来反对,甚至割城据地,赵平也有绝对的信心在一个月之内将他们一鼓荡平! 不知不觉中,凤鹰已经驮着赵平回到家中。一脸担忧的小惜、小容二人正在大门外翘以待,看到赵平后,小惜转身便往后院跑去,而小容却是一溜烟的跑到赵平面前,仰着小脸,看着马上的赵平,双目微红,显然是哭过。 赵平心中一阵怜惜,翻身下马,轻轻的摸了摸小容的头,执起她冻得冰凉的小手,温声说道:“回去再说。” 月窈、若兮、紫衣三人闻得小惜的报告,顿时将心中的大石放下,此时都换上了一副笑脸,在翠薇居的大门外迎候赵平。 一家人见面自然有一番寒暄,感受着妻子们对自己浓浓的关切之情,赵平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脉脉的温情,含笑看向国色天香的三人,和声说道:“某这几日忙于新政,倒是冷落了你们。”说着对三人微一欠身,“某今日现了一个好去处!待赵峰等人收拾完毕,便带你们去散散心,不知可好?” 月窈与若兮、紫衣互望了几眼,皆从对方眼中现了一丝感动与笑意,月窈当下笑盈盈的说道:“多谢夫君怜惜,夫君做主便是,只要与夫君在一起,妾身与两位妹妹自然是愿意的!” “好,那便这么说定了!”赵平微笑着看了自己的三位妻子一眼,当先进了院中。 “怎么不见小真?”赵平突然问道,按说伊娄真应该比他先回来才是,只是眼下显然还未曾回来。赵平心中不由得一紧!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千万别出什么乱子才是! 想到此处,赵平疾步出了府中,一边对月窈等人说道:“某去看看,不时即回!” 伊娄真的武艺虽然不错,但却只是与郑裕差不多,仅仅是二品高手而已,加之对晋阳并不是太熟悉,万一与那些被世家招揽的武林人士起了冲突,却也不能等闲视之! 以重金为饵,与武林人士互相勾结,每个世家都是不遗余力,被世家招揽的武林人士中,不乏高手的存在!比如玄妙观的无为、无尘,错刀门的长老王良等人。 在明处,并州的这些世家虽然都不敢得罪赵家,但是暗地里使些小手段却是不可避免的。落单的伊娄真自然是极好的选择之一。 想到这种可能,赵平心中不由得着急起来,急匆匆的唤过十几名家将,吩咐他们分头去找。而他自己也是纵马出城,沿原路往玄妙观而去。 却说伊娄真,好容易赢了赵平一次,心中极为兴奋!加之也没什么事情,便独自一人离开,打算先行返回城中,将事情告诉月窈等人,也免得她们着急。 正在她纵马奔驰的当口,一条人影却引起了她的注意!看着眼前的背影,伊娄真连忙放缓马,紧紧的盯着眼前的背影,心中却泛起了滔天巨浪! 没错,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背影!这个于万千鲜卑铁骑中纵马持枪,往来冲突,如入无人之境的背影!这个为她杀出一条血路,却不知所踪的背影! 本来以为他已经以身殉国,谁知竟然在此地又看见了他! 伊娄真心中顿时思绪万千,感慨、激动、悲伤、怀念,不一而足,泪水情不自禁的流出,模糊了她的双眼。 “独孤叔叔!”伊娄真翻身下马,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轻声喊道。 七九 主仆 一个人在神州埋头修仙的故事; 一个俗人在修真界闷声大财的故事; 一个俗得可爱的男人和女人有情终成眷属的故事; 一个俗得可爱的男人跳出仙魔棋局,完成逆天修仙法则的故事。 尽在《逆天星仙》 正在默默前行的独孤轶身形顿时一震,愣在那里半晌,却是不敢转身,生怕这只是自己的幻觉!直到伊娄真轻轻的走到他身旁,又喊了一声“独孤叔叔”时,独孤轶才霍的转过身来,待看到面前的伊娄真时,心中的激动再也压抑不住! 眼圈已是通红的独孤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声说道:“末将参见公主!”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其他的话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伊娄真连忙将独孤轶扶起,泪水如珠,顺着面颊,滴滴滚落,却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主仆二人相顾良久,独孤轶才满怀唏嘘的说道:“末将以为再也见不到公主了!” 伊娄真自然明白他言中之意。六年前,东部鲜卑被拓跋鲜卑吞并后,伊娄真的父亲伊娄博便率领着万余名部族勇士,与拓跋鲜卑开始长达三年之久的游击战。 三年前,伊娄博病故,拓跋鲜卑趁机围困了伊娄真所率的残部,经过数日的追逐、激战,仅剩的数百名东部鲜卑勇士尽数战死!伊娄真在独孤轶的掩护下,终于幸免遇难。 想起前事,二人又是一阵唏嘘。独孤轶老泪纵横,看着伊娄真说道:“末将当日只是重伤,待醒来后,却是两天后了!找了几天,却未曾现公主,末将便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安心养伤。半年后,末将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便开始四处打听公主的下落,却一无所得。无奈之下,末将便想到中原来碰碰运气!” 说到此处,独孤轶又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的说道:“噶仙在上!竟然在这里遇着公主!定是先王在天之灵保佑!” 伊娄真连忙拉起独孤轶,一边说道:“叔叔千万别如此客气!唉----”伊娄真长叹一声,说道:“亡国之人,那里还是什么公主?叔叔以后不要这么叫了,就叫我小真吧!” 独孤轶迟疑了一会,才躬身说道:“末将遵命!公主当时是如何逃脱的?何时来的并州?” 伊娄真牵着马,对独孤轶说道:“叔叔,咱们边走边说。”独孤轶自然不会反对,主仆二人便沿着山路缓缓的往城中行去,一边走,伊娄真便将自己的遭遇详细的为独孤轶说了一番。 当天,独孤轶拼死杀出一条血路,眼看便要冲出拓跋鲜卑的包围,不想二人却被大军冲散。伊娄真独自一人,七分运气,二分巧合,却是鬼使神差的逃出了拓跋鲜卑的包围圈。 此后便开始了逃亡的生涯,在草原上浪迹了两年有余,一边躲避着金狼卫的围捕,一边伺机制造一些混乱,比如偷袭一些牧场、袭击拓跋鲜卑的商队和一些小部族之类。 这日,伊娄真在袭击商队时,恰好被被金狼卫围住,伊娄真不敢恋战,转头便跑,慌不择路之下竟然往雁门方向来了,于是遇上了赵平。 听伊娄真说起赵平,独孤轶目中爆起一团精光,诧声说道:“难道是孟县侯之孙?两年前打破拓跋鲜卑、羌族联军之人?” 伊娄真点了点头,说道:“正是他!当日被他所救之后,侄女便一直跟着他!当时只是见他家世非凡,而且武艺高强,侄女便想他在并州定然是举足轻重的人物!那拓跋氏正在攻略并州,凭借他的家世,定然有上阵杀敌的机会,便是多杀几个拓跋氏的走狗也是好的!” 伊娄真轻轻的叹了口气,看了独孤轶一眼,接着说道:“后来我才现,他们赵家竟然牢牢的控制着并州的军权!并州上下士卒,不论是马焕、秦青等人,还是那些兵卒,皆对他们赵家忠心耿耿,惟命是从!” 独孤轶点了点头,说道:“这赵家,末将倒是听说过一些,公主所言不错!那赵麟曾任幽并总督,统领幽并冀三州军事、民政,声望极高!后来幽并边军被后汉皇帝裁撤,那赵麟虽然告老,但仍然控制着并州军事!” “叔叔说的不错!这赵家一门,皆是将才!那赵平更是青出于蓝!”伊娄真想到赵平神鬼莫测的用兵,不由得叹道:“我曾亲眼见过赵平用兵,端得是算无遗策!此人工于计算,用兵不拘一格,奇正相辅,对战局的把握极为精准!那步六孤勇在拓跋氏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名将了,但在赵平面前却毫无还手之力!” 说着,伊娄真详细的为独孤轶介绍了一年半前的夏天,在善无城外,赵平与步六孤勇的第二次交锋!“那步六孤勇的三万大军在赵平面前便如泥捏的一般,竟然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伊娄真提起往事,不由得满面赞服,“而赵平手中的人马却仅有数千!” 独孤轶轻轻的点了点头,叹道:“汉人名将辈出,不似我们,唉!” 二人正说着,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伊娄真听着熟悉的马蹄声,心中不由得一喜,面上顿时泛起了一丝晕红,偷眼看了独孤轶一眼,张了张嘴,正待说什么时,却生生的忍住了。 赵平心中暗暗担忧着伊娄真的安危,突然赵平现伊娄真正与一名四十余岁的粗犷男子立在路旁,面露微笑的看着自己。 赵平心中顿时一松,来到伊娄真面前翻身下马,对独孤轶抱拳一礼,又对伊娄真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时,一股沉凝肃杀,恍如实质的杀气当头而来! 赵平心中一惊!对于已臻天道的他来说,他人的气势很难影响到他,除非那人也是天道高手! 赵平不动声色的运转真气,抵御着铺天盖地般压向自己的杀气,一边打量着伊娄真身旁的男子。 这天下之大,果真是能人辈出!这突然间冒出的人竟然是天道高手!着实让赵平吃惊不小! 独孤轶身材高大雄壮,面色微黑,浓密的虬须如钢针一般,根根直立。虽然衣衫破旧,满面风尘,但自有一股威势,如出鞘利剑般,锋芒毕露,让人不敢轻视! 伊娄真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不由得急了,一把拉住独孤轶,低声说道:“叔叔,这便是赵平。” 独孤轶轻轻的哼了一声,却是不忍拂逆伊娄真,只得收起了自己的气势,面无表情的打量着赵平,只见赵平身长八尺有余,身材修长匀称,气度从容不凡,面色平和淡然。端得是好人才! 又看了伊娄真一眼,却见伊娄真面色晕红,眉梢间喜意隐然,他见惯了世情,对于伊娄真这等小儿女的心思自然是洞若观火! 独孤轶心中不由一滞,却将心中的忧虑压下,并未表露出来,对赵平抱拳说道:“小真这些时日多亏小侯爷的照顾!在下万分感激!”说着,深深地一躬至地。 赵平连忙还礼,口中逊谢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先生客气了!” 伊娄真连忙扶起独孤轶,对赵平说道:“这是独孤叔叔,当年亏得独孤叔叔杀出一条血路,我才得以活命!” 八十 新政2 一个人在神州埋头修仙的故事; 一个俗人在修真界闷声大财的故事; 一个俗得可爱的男人和女人有情终成眷属的故事; 一个俗得可爱的男人跳出仙魔棋局,完成逆天修仙法则的故事。 尽在《逆天星仙》 赵平闻言,不由得再次仔细的打量了独孤轶一眼,能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身手自然是不凡!对于英雄人物,不论在那里,都是受人尊敬的! “见过独孤将军!”赵平恭敬的对独孤轶抱拳行礼,心中却在思索这独孤轶的来历,不过东部鲜卑早在数年前便已被拓跋鲜卑所吞并,当时的赵平仅仅十二三岁,对于东部鲜卑的人,赵平自然是不甚了解,因此并未想到独孤轶的来历。 虽然未曾想到独孤轶的来历,赵平却也不敢怠慢,微笑着对独孤轶说道:“将军若是不弃,还请到寒舍一叙!” 独孤轶当然没有意见,他的主要目的乃是寻找伊娄真,如今既然已经找到,当然是伊娄真到哪,他便跟到那。 一路无话,由于此处离晋阳已经不远,因此,不大工夫,便回到赵平家中,将独孤轶请至前厅后,赵平说道:“独孤将军请稍坐,某去将家父请来,免得怠慢了将军!” 独孤轶闻言,连忙阻止了赵平,“亡国之人,岂敢劳动大驾?小侯爷不必客气,只需给某在城外寻一住处,某不时来看看公主便可!” 赵平那里能做出如此无礼之事?执意不肯,二人相持不下时,伊娄真开口了,“仓舒不必客气,只需在府外给叔叔寻一住处便可,其他的便免了吧!” 伊娄真双目突然一亮,对赵平说道:“你不是在府外买了一所住宅,给太学的那些学子们居住吗?” 赵平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离此不远,为了让他们安心于新政,某与思旷兄商议后,便买了。” “让独孤叔叔住到那里吧!”伊娄真说道,“叔叔武艺高强,住在那里还可以保护那些学子,一举两得!不知叔叔意下如何?” 独孤轶自然没有异议,爽快的答应了,“好!某这便过去,小侯爷若是有暇,可差人领路!” 赵平也不是那种客套之人,见独孤轶执意要走,便也不再阻拦,“既如此,在下便送先生去吧。” 将独孤轶安顿好之后,赵平匆匆的赶回家中,直奔父亲的书房。由于过年,以及赵平纳妾等事宜,赵业并未返回襄垣,而是一直留在府中。 见儿子急匆匆的推门而入,赵业放下手中的书卷,微笑道:“何事?” 赵平一边给父亲见礼,一边说道:“独孤轶,父亲可知此人?” 赵业一听,饶是他平素养气功夫颇深,闻言也不由得一惊,面色凝重的说道:“此人号称鲜卑第一勇士!拓跋鲜卑国师贺若度之徒,只是不知为何,一直为东部鲜卑效力!当年伊娄博兵败,此人也是不知所踪!仓舒却是从何处听说此人?” 赵平闻言,心中不由得暗暗咋舌,果然是来头极大的人物啊!苦笑道:“孩儿刚刚将他与宏飞等人安顿在一起!” 赵业一听,立即自椅中站起,“真是巧!他是寻伊娄公主而来吧?此人万万不可怠慢!走,陪为父走一趟!” 对于父亲的话,赵平自然是极为赞同,父子二人当下便往不远处的赵府别院中赶去。待来到别院中时,一众太学学子在郑裕的带领下出去实地勘察去了,偌大的宅院显得极为寂静。 赵平在前面引路,带领着父亲直奔后院独孤轶的住处。 独孤轶此时已经洗漱完毕,洗去了一路的风尘之后,换上了一袭赵平特意为他准备的短衣劲装,独孤轶高大的身材更显威武雄壮! 见赵平与一位五十许的中年缓步而来,独孤轶连忙迎上前去,正要说话时,赵平却已经开口了,“独孤先生,这是家父,特来拜会先生!” 赵业在赵平的介绍下抱拳施礼,“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独孤轶自然也不敢怠慢,二人几乎同时施礼。寒暄已毕,三人来到房中,分宾主落座后,便天南地北的谈论起来。 直到华灯初上,意犹未尽的赵业与独孤轶二人才互相告辞。在回府的路上,赵业对赵平说道:“此人定要好好招待,千万不可怠慢!” 赵平沉声应了。父子二人便走边谈,不时便回到府中。 “仓舒到为父书房中一叙。”赵业淡淡的吩咐道。 来到赵业的书房,赵平为父亲倒了一杯热茶后,便在父亲下坐好,静静的等待着父亲的训示。 赵业也不罗嗦,正色对赵平说道:“仓舒不宜与那伊娄真来往过密!” 赵平忍不住一愣,正要说话时,看到父亲严肃的表情,赵平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微笑着应道:“是!孩儿谨遵父亲之命!” 赵平知道父亲的忧虑。东部鲜卑虽然灭亡,但伊娄真的血统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而对于几乎所有的汉人来说,血脉亲缘却是一切社会关系的基础。以赵家的地位以及赵业的立场,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娶一个鲜卑人。 赵平虽然对此事并不在乎,但毕竟父亲是站在家族的立场来考虑此事,因此默默的点头应了。 赵业微微一笑,对赵平说道:“仓舒既然知道,为父便不多说了!为父明日便回襄垣,晋阳便交给仓舒了!只是新政实施时,须得以雷霆手段,将那些世家震慑住!” “新政方略,为父自思旷那里看了一下,会不会过于激进了?”赵业对于新政方略颇为担忧,他虽然不擅内政,却也知道,历朝历代的土地政策都没有出现过这种先例!土地一直一来便是以私有的形势存在着的。就连皇权,都无力干涉。 而赵平的新政方略,却打破了千年来的规矩!土地收归官府,按人头分配!这种做法虽然新颖,但后果却是难料! “一个始终公正廉洁的官府,是这个制度能够顺利实施的基本保证!”赵业沉声说道,“若是无法保证,几十年后,今日的世家之祸必将重演!” 对于父亲一针见血的看透了新政的本质,赵平颇为吃惊!就连竺怀、郑裕二人都未曾想明白这一点呢!赵平不由得对父亲大为佩服,微笑说道:“父亲此言可谓一针见血!孩儿早已想好了对策,只是一步一步的来吧!先将关乎民生的土地政策推行下去!” 赵业闻言点了点头,遂不再多问,沉声说道:“仓舒尽管放手去做!那些世家这些年跋扈惯了,新政若是实施,他们的特权将丝毫不剩,定然会惹得他们大力反对,对于新政定然会百般阻挠!仓舒不必顾忌,该杀便杀,到时候,他们自然就怕了!” “唉!”赵业突然叹了口气,目光灼灼的看着赵平,“其实根本不必如此麻烦!只需出兵,将他们尽数荡平即可!” “呃……”赵平顿时一滞,心道父亲怎么与岳父、秦叔叔等人一个论调,将并州大大小小的世家一举荡平,对于军方来说并非什么难事,可谓举手之劳!但荡平之后的烂摊子却是难以收拾! 八一 志量 一个人在神州埋头修仙的故事; 一个俗人在修真界闷声大财的故事; 一个俗得可爱的男人和女人有情终成眷属的故事; 一个俗得可爱的男人跳出仙魔棋局,完成逆天修仙法则的故事。 尽在《逆天星仙》 世家经过百余年的展,光从人口上来说,便已经占据了并州近四分之一的人口!仅仅是人口锐减,这个后果便十分的严重了!并州本身便是地广人稀,再将大大小小的世家荡平,其后果之严重,赵平想都不敢想。 况且人口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因素。赵平的目光不仅仅局限于并州一州之地,他,放眼的是全天下!若果真采取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毫无区别的一杀到底,必将闹得人人自危!将来若是一旦有争霸天下的打算,对于战事将是十分不利的! 毕竟大大小小的世家在各个州郡中是优势群体,手中都有着不小的实力!若是赵平真的在并州乱杀一气的话,造成的影响将极为恶劣!对他后来争霸天下将造成极大的障碍! 设身处地的想想也就是了,若是赵平攻打冀州,冀州的世家定然会第一时间想起赵平杀人不眨眼的手段,为了保全自己,只有拼死抵抗了!若是能够打败赵平,还有活路,若是兵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试想,在这种情况下,谁会拿着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呢? 因此赵平绝对不会如此做。 看到赵平一副错愕的样子,赵业不由得说道:“莫非仓舒有什么章程?不妨说来听听!” “是!”赵平应了声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对父亲说道:“如今天下大乱,并州并非孩儿之志!” 赵业闻言,不由得一愣!定定的看着赵平,竟是一时无语! 明亮的灯光下,赵平面色平和淡然,却分外坚定!坦然的看着父亲。对于父亲的震惊,赵平早有预料,但有些话却也是说开的时候了!想到此处,赵平微微一笑,神色越的平和起来。 赵业乍闻赵平之言,心中的震惊简直难以言喻!后汉王朝虽然对他赵家多有亏欠,而且如今的后汉王朝也已经名存实亡,但赵业受到父亲的影响,却一直以后汉子民自居,奉后汉王朝为正统。如今在并州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抱着有朝一日,四海归一的念头而已。 自己赵家若是能够以中兴重臣的形象,传名于后世,也便知足了! 赵平此语,却是让赵业突然明白过来,后汉王朝,已经是昨日黄花,无力,也没有资格再次号令天下了!似乎赵家可以走的更远! 赵业心头不由得感慨万千,眼前不由得豁然开朗!既然适逢乱世,立不世之功业,正当其时也! 想到此处,赵业不由得叹了口气,虽然他已经接受了这个想法,但多年来受到的忠君爱国的教育却使得他一时难以决断,当下便对赵平说道:“天色已晚,仓舒先回去吧!”言毕,伸手取过桌上的一本书,低头看了起来。 只是他心潮汹涌,却那里看得进去?因此浑然不觉自己手中的书册竟然拿倒了。 赵平自然知道自己的话对于父亲来说,是极大的冲击,因此也不啰嗦,躬身一礼后,便离开了父亲的书房。 看着赵平离去的背影,赵业突然现,自己的儿子真的长大了!已经不复那个稚嫩的少年! 放手让他去做吧!默然良久,赵业突然长长的吁了口气,将手中的书册扔在桌上,长身而起,负着双手,来到窗前,看着窗外冷清的灯火想道。 赵平回到翠薇居时,若兮、紫衣二人正在自己和月窈的正房中等候自己,看到赵平回来,三人连忙起身相迎。赵平微微一笑,说道:“天色已晚,你们怎么还不歇息?” 若兮面色突然一红,正要答话时,却是欲言又止。赵平不由得失笑,在椅子上坐好后,便说道:“若兮有话尽管道来,某洗耳恭听!” 月窈微笑着接过话头,说道:“方才妾身等正在闲聊,不觉间便聊到夫君的新政之上。”月窈微笑着看了若兮与紫衣一眼,接着说道:“夫君的新政主要由农事与商事两方面组成,而若兮与紫衣这些年来一直在打理家中商务,夫君不妨听听她们的意见,或许对夫君会有些帮助呢!” 赵平闻言,不由得笑道:“某早有此意!只是论及商事,竺先生与思旷兄皆不擅长,因此如今新政还是以农事为主!前些时候,某与竺先生、思旷兄商议,便打算将农事理顺后,再言商事!因此便将此事放了下来,如今倒是正好,若兮与紫衣有话尽管讲来!” 月窈微笑着看了赵平一眼,嗔道:“两位妹妹皆是精通商务!夫君何愁无人商议?” 赵平点了点头,兴致勃勃的看着若兮与紫衣二人,催促道:“快些讲来!咱们一同商议!” “其实倒也没什么。”若兮轻声说道,“只是对夫君的专营之制有些疑问罢了!” 赵平闻言,不由得来了兴趣,他也知道,专营虽然可以最大限度的增加官府的财政收入,但其中的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那便是因为垄断而造成的失衡,并由此而引的一系列问题,如资本、关键资源的集中,金融市场混乱,民间经济活动能力迅萎缩,以及商人的大量破产等等。 当然,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起码,国库会迅充盈! 几人谈的兴起,对于若兮与紫衣二人的商务才能,赵平不由得大为赞赏!不由得就新政中的一些问题虚心求教。 赵平听的甚是认真,不住的称赞几句,听着赵平的称赞之辞,若兮与紫衣二人大为羞惭,心中却是甜蜜异常。这个时代男尊女卑的思想虽然还不曾如后世那般严苛,但女子的从属地位却也是毋庸置疑的。而如若兮、紫衣这般妾室,更是毫无地位。 不过赵平的思想中毕竟有着后世的男女平等观念,虽然赵平还未曾完全融合那些来自未来的思想与记忆,但其行事也是与这个时代的男子大为不同。 比如在对待自己的妻妾的态度上,赵平都是站在平等的角度上,不论是与月窈等人平时说话还是相处,都是将双方摆在一个平等的角度上来。而对于家事,赵平也更是从不掺和,全凭月窈等人做主,充分的树立起了月窈等人在府中的权威。 若兮见丈夫听得极为认真,心中自然高兴,于是谈兴大,将自己管理家族事务以来的经验心得一一道来。 赵平听着若兮的讲述,一边与心中的一些想法互相印证,作为堪称当世第一大商家的实际掌舵人,郑若兮不仅有着过人的天赋,能力更是一流! 说了半天,颇有些口干舌燥的郑若兮伸手拿起面前的茶盏,却现茶盏已经空了,一旁的郑紫衣正要起身倒水时,却见赵平已经长身而起,到火盆旁拿过水壶,为几人将水满上。 看着一脸平淡自然,毫无勉强之色的赵平,郑紫衣心中突然一暖,脸上不由得露出温馨的笑意,这个时代的男子恐怕没有谁会如赵平这般吧? 虽然只是举手之劳,但能够放下自己的矜持,毫无芥蒂的做到的又有几个呢?得夫如此,又复何求? 几人一番长谈,竟然忘了时间,直到小惜进来催促几人休息时,这才现已经是亥时时分了,几人便去休息不提。 八二 动荡 赵旸面色沉重的看着赵勾,苦口婆心的劝道:“元辉,切不可如此草率!二哥等人虽然已与吕氏勾结,但毕竟同属我赵氏一脉!便是为了元辉的名声,这弑叔一事也是万万行不得的!” 赵勾怒哼一声,阴冷的目光如毒蛇般狠狠的盯着赵旸,阴森森的说道:“叔父,吾意已决,不必再劝!那赵平小儿步步紧逼,若是我等再不应对,这并州那里还有吾等容身之地?” “攘外必先安内!”赵勾的目中闪过一丝阴狠与坚决!“玄妙观那群牛鼻子竟然不声不响的逃了!否则便简单许多了!”赵勾愤愤的说道。 自从父亲病逝,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的赵勾倒是成熟了很多,已然不复以前那个优柔懦弱的公子哥。短短不足一月的时间,已经让赵勾完成了嬗变! “叔父不必多言!某已准备妥当!”赵勾突然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赵晙那厮还以为自己能够与某分庭抗礼,真是笑话!凭他那点实力,某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让他灰飞烟灭!” 经过赵勾的调查,追随赵晙的,不过是已经实力大损的上党木氏与府中的一些家将而已!仅凭这点实力,其实完全无法动摇他的地位!不过,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已经成长的不择手段、狠辣异常的赵勾自然不会再给赵晙任何机会! 看着面色阴沉的赵勾,赵旸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劝解,也都无法改变赵勾的主意了。这其实不仅仅是赵勾自己的主意,在这个充满了血腥与阴狠的计策中,赵旸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赵勾的母亲,邹氏。 “祝大人,我等合则两利!为我等合作顺利,干杯!”满面红光的赵晙对祝豫举杯相邀,口沫横飞的说道,“承蒙世子不弃,看得起赵某,赵某敢不从命?” “哈哈!”祝豫一边举起面前的酒樽,一边笑呵呵的说道:“大人此言忒谦了!诚如大人所言,合则两利!世子会尽力助大人上位,待大人成为家主之日,便是我等逆袭之日!” 语毕,二人不由得相视大笑,仿佛并州已是他们的掌中之物! “不过,赵大人,城外那两处别院,却不得不防啊!”祝豫轻声提醒着颇有些得意忘形的赵晙。 赵晙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祝大人不必担心!龙山别院已经名存实亡,被那赵平抓走了近半人手,已是人心浮动!小弟已然在其中安插了耳目,很快,那龙山别院便是某掌中之物!” “呵呵,赵大人高瞻远瞩,愚兄佩服!”祝豫一顶高帽送出。 听到祝豫的夸奖,赵晙更是得意,“大人完全不必担心!赵氏迟早乃是某的天下!” “事不宜迟!”祝豫点了点头,“愚兄自然相信大人的手段!只是那赵平小儿步步紧逼,留给我等的时间却是不多了!”祝豫忧心忡忡的看着赵晙,严肃的说道:“因此,我等必须团结一致!戮力同心才是!” “不劳大人挂怀!”赵晙胸有成竹的说道,“最多一月,某便能完全掌控赵氏!届时合我三家之力,足以与那赵家一较长短!” 祝豫似乎也被赵晙的信心感染,不由得放声大笑,状甚得意!真是不明白他们的信心从何而来。诚然,并州的内政如今仍掌控在他们这些世家手中,但仅凭这一点显然是不够的,在十余万并州雄兵面前,这些世家们的统治就如窗户纸一般苍白无力。 赵平只是想通过温和的方式来掌控并州罢了。若不是想利用并州做出一个榜样,这些世家早已被连根拔起了!那里还轮得到他们在这里蝇营狗苟? 或许所谓的得意忘形、鼠目寸光便是形容他们这种人吧。 灯火通明的书房中,吕澈与高宏二人面色沉重,相顾无言。良久高宏才迟疑的问道:“世子消息确切否?” 吕澈不耐的横了高宏一眼,“先生莫非不信本世子所言?” 高宏一见吕澈不满,连忙陪着笑说道:“世子这是那里话?某只是觉得此事颇有蹊跷罢了!如今那赵家需要做的乃是尽快将并州纳入手中,而不是什么新政!莫非那赵平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了不成?的是令人费解的很啊!” 听了高宏的话,吕澈也是一愣,面现迟疑之色,沉吟着说道:“将此消息传出之人绝对可靠!难道是那赵平小儿的疑兵之计不成?” “倒也并非没有可能!”高宏将目光转向窗外,一脸的凝重,“那赵平或是借此来转移我等视线,却在暗中进行其它勾当!”说到此处,高宏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也不对!凭借赵家如今之势,想做什么光明正大的做,也就是了,何必如此麻烦?” 吕澈听到高宏如此说,顿时冷哼一声,对他怒目而视,厉声叱道:“先生此言却是何意?难道吕某便是他砧上之鱼肉,任他处置不成?” 高宏现自己说错了话,马上陪着笑脸说道:“世子这是哪里话?莫说那赵平还未曾掌控并州,便是真的掌控了并州,对于世子,他也是不敢得罪的!” “哼!”吕澈心中的气恼稍稍平息了一些,其实他也是心中不忿而已,吕澈很清楚,凭赵家如今的实力,自己的境况比那砧板上的鱼肉也好不了多少。 若是不思索对策,自己的下场将极为凄惨! “好了,不说这些!”吕澈深知,自己目前还是需要凭借高宏的智慧来为自己出谋划策,倒也不宜让他太过难堪,因此转移话题,沉声说道:“以某只见,若是那赵平真的打算实行新政,趁他无暇兼顾之时,对我等来说,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世子所言不错!”高宏沉吟了一番,才点头应道,“不知世子却是自何处得到的消息?” 吕澈横了高宏一眼,却还是说道:“告诉先生也是无妨,乃是郑家传来的消息!” “郑家?”高宏眼珠一转,颇有些意外的说道:“竟然是郑家!看来这消息倒也不会有假!”高宏如此说自然有他的道理。赵家与郑家过从甚密,又结成了秦晋之好,而赵平与郑裕的关系更是莫逆,如此说来,定然是不会有错的! 高宏心念电转,在心中把这条消息从头至尾分析了一遍,寻找着其中可以利用的时机,甚至是破绽。见高宏在低头沉思,吕澈也不去打搅他,静静的坐在那里,想着莫名的心事。 八三 夜探 一个人在神州埋头修仙的故事; 一个俗人在修真界闷声大财的故事; 一个俗得可爱的男人和女人有情终成眷属的故事; 一个俗得可爱的男人跳出仙魔棋局,完成逆天修仙法则的故事。 尽在《逆天星仙》 此时的赵平却是心潮起伏,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入睡。脑中不住的闪现白天在城外那射向自己的几箭!“三棱透甲箭”便是在军队中,也不是常规装备,此人却是如何得到的?这是其一;其二,此人既然伏击自己,定然是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或许解无尘之围也只是顺便而已,其真正意图还是在于自己! 此人会是那方面的人呢?吕氏、晋阳赵氏,甚至鲜卑,都有可能!睿智果决如赵平,一时之间竟然也拿不定主意了! 只因此事太过诡异,那方都有可能,甚至连冀州丁氏、司隶李氏都有可能,赵平自然不敢妄下结论。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赵平心中的不安越的浓重起来。 那人既然能够伏击自己,自然也能够伏击别人!凭那人的身手,以及那极为高明的箭术,就算是一品高手,在仓猝之下,恐怕也是难以抵挡! 无心睡眠的赵平翻身而起,便出府而去。他突然不放心起沈浩等人的安全来了。 郑裕与沈浩等人可是新政的根本,绝不容有任何闪失!赵平提气疾行,不大工夫便来到了沈浩等人所居的别院。 在别院周围检查了一番,却并未现什么异状。这所别院位于内城北端,周围基本都是一些世家闲置的别院,因此颇为清静。又是晚上,周围漆黑一片,显得颇为幽寂。 在四周探查了一番后,并未现异状的赵平来到别院门前,守卫的家将见到赵平,正要施礼,却被赵平止住,“不必多礼,好生戒备!” 来到院中,绕过前厅,看着灯火通明的书房,赵平心中一松,便推门而入。 正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众人被突如其来的推门声吸引,齐齐的往门外看去,待看清是赵平时,以沈浩为的一众学子纷纷起身施礼。 赵平微笑着和他们打着招呼,“无心睡眠,便过来看看,不想你等也是一样!”说着,拖了把椅子,靠窗坐好,“你们继续,不必理会赵某。” 对于赵平的突然到来,沈浩等人倒是有些意外,此时已是子时,赵平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这里,的确是令他们费解。 见赵平好整以暇的坐在窗边,沈浩终究还是未曾询问,只是说道:“小侯爷若是有暇,便在此处听听我等的浅见!” 赵平微笑着看着沈浩,朗声说道:“宏飞,你们只管商议便是!”说完便静静的坐着,再也不一言。 时间过的飞快,赵平看着窗外的夜色,突然说道:“夜色已深,今夜便到此处,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 正在兴头上的沈浩等人闻言,只得各自回房去了不提。 目送着沈浩等人各自回房后,赵平也离开了别院,慢慢的往家中行去。脑中却在思索如何加强别院中的防务。 沈浩等人乃是实施新政的具体执行者,经过这些时日来赵平刻意的灌输与努力。沈浩等人已经基本上接受了赵平刻意灌输下的一些新思想,新理念。 对于他们,赵平寄予了厚望!希望他们能够成为火种!当然不想他们有任何的闪失! 第二天一早,寅时刚过,赵平便早早起床,一则为了新政能够早日实施,必须尽快拿出一个章程出来!二则也要加强别院的防务。 竺怀、郑裕等人都是内政方面的大才,再加上太学一干学子们的努力,新政的框架如今已经齐备,剩下只剩下一些细节方面的完善工作了。 当然,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清除世家!收回被世家把持的政权! 只是,突破口应该选择那里呢?赵平一边往书房走去,一边沉思着。从哪方面入手,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在自己有些杂乱的记忆中,赵平找到了一个极富哲理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只青蛙。当把一只青蛙放到沸腾的水中时,感受到危险的青蛙奋力一跃!便跳了出来!但是,当把一只青蛙放到冷水中,却将水慢慢加热时,开始未曾察觉到危险的青蛙放松了警惕,等现水越来越热时,想要逃脱时,却已是力有不逮,最终只能被活活的烫死! 这个故事告诉赵平,温和的、一步步的改变永远比激进的、妄想一步到位的功利有效的多!只是,留给赵平的时间却不允许他一点一点的改变,必须尽快的推行新政,使并州富饶起来,才能进行自己的战略构想! 按赵平的谋划,三年之内,新政必须取得成效!届时民附物丰,便是自己攻略幽、冀的时机!将幽冀二州纳入掌中之后,整合三州之力,全面在三州实行新政,最多两年,凭借那时的国力,足可与鲜卑一较高下! 消除边患之后,之后的一切便是顺理成章之事了! 不知不觉间,赵平已经来到了书房中,此时天色还是一片漆黑,点起桌案前的纱灯,赵平将郑裕等人整理的新政方略拿起,细细的看了起来。 新政的框架虽然基本上是由他提出的,但对于细节上的完善,赵平自忖自己并没有能力做好,因此便全权交由郑裕等人去做。每天郑裕都会差人将每天的商定下来的细则做好记录,然后送给赵平。 赵平轻轻的将手中的新政方略放下,长长的吁了口气。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新政方略终于完成!现在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只是这东风却该从何处借来呢?这是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只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突破口,才能趁机将新政实施下去,否则,若是毫无借口的颁下去,势必会惹起世家的强烈反对!恐怕就连外公与徐家都不会支持! 届时,军方与世家本就剑拔弩张的关系将更加恶化!稍有不慎,便将是不死不休之局!这恰恰是赵平最不愿见到的结果,在赵平的预计中,晋阳赵氏、祝氏、木氏、黄氏、葛氏等这几个世家自然是铲除的对象,但除此之外,其他的那些世家却不在赵平的清洗之列。 因为赵平的目标不仅仅是并州,他需要并州做出一个表率----新政针对的只是那些恶名昭彰、鱼肉乡里的大世家!而对于那些中小世家,赵平的策略是拉拢、分化。只要他们乖乖的交出土地,积极的配合新政的实施,其它的可以暂时不管。 有了并州的前车之鉴,在其它地方推行新政时,遇到的阻力自然便会变小。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征得吕原的同意!毕竟吕原目前还是名义上的并州的主宰。想到吕原,赵平不禁有些挠头,这吕原为人暗弱,并无大恶,但他的两个儿子与吕氏族人却是飞扬跋扈,颇为霸道!该如何处置吕氏呢?赵平却是拿不定主意。 八四 新政3 一个人在神州埋头修仙的故事; 一个俗人在修真界闷声大财的故事; 一个俗得可爱的男人和女人有情终成眷属的故事; 一个俗得可爱的男人跳出仙魔棋局,完成逆天修仙法则的故事。 尽在《逆天星仙》 作为前并州牧、现在的晋王,吕原的地位自然是举足轻重的,便是取而代之,也实在不宜对他们采取过激的行为。但是便是吕原能够心甘情愿的让出手中的权力,他的儿子与族人也是万万不肯的!虽然吕原目前剩下的也仅仅是一个名义上的称号而已。 吕家其实是最好处理的,难便难在其他的世家上!既要徐徐图之,又要一击必中,使世家毫无还手之力。这实在是极难完成的! 因为必须缓行,以免激起动乱,因此世家便有了足够的时间思索对策!只要有一个不慎,便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罢了,暂时不去想了,赵平看着已经泛白的天际,霍的站起身来,推门便往演武场走去。一些事情只靠想,是想不出结果的!因此赵平决定不去想了。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使得赵平只要在家,每天早晨的卯时,都会准时出现在自己的演武场中。看着已经在演武场中集合的家将,赵平抛开心中的杂念,专心的与家将们一起,开始了例行的早训。 辰时,送走了前往襄垣的父亲后,赵平便赶到了竺怀、沈浩等人所居的宅院。这所由赵平为他们特意购置的宅院虽然不大,却颇为精巧,雕梁画栋,极尽富丽堂皇之能事,先前本是王氏的一所别院,王氏的间谍身份暴露后,这所宅院便被吕澈趁机霸占。 由于沈浩的人的到来,赵平便托人将这所别院买下,暂做沈浩等人的栖身之地。 与沈浩等人所处的时日虽然不长,但以沈浩为的这些学子却对赵平佩服的五体投地,早已在心里将赵平视作明主! 赵平虽然有争霸天下的雄心,但却也知道眼前时机未到,因此总是对沈浩等人若有意若无意的试探笑而不答,却又时不时的将自己争霸天下的雄心稍稍的露出点口风,免得冷了他们的热情。 当赵平来到别院大门前时,郑裕也在郑行的陪同下到了,由于三人已经是亲戚关系,因此相互之间也随便了许多,郑行老远便扯着嗓子喊道:“姐夫,某明日便要回营了,今日一定要与某比试一番!” 正在院中练剑的雷喻隔着大门便听到了郑行的大嗓门,顿时也来了精神,剑也不练了,一溜烟的跑到门前,将门打开,一边说道:“早闻小侯爷武艺高强!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小侯爷切不可推辞,也好让晚生开开眼界!” 郑行一听有人支持自己,当下更加的兴奋起来,不迭声的催促着赵平。赵平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正事要紧!待忙完了正事再说!” 郑行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却也不敢反对,他对赵平骨子里的敬畏使得他对赵平的话从来都是无条件的服从。 几人相偕来到了后院,却见尚轩已经聚集起了十余名学子,正在鱼贯往静室中走去。见到赵平一行,尚轩等人连忙躬身施礼,寒暄已毕,来到静室之中,尚轩对赵平躬身一揖,说道:“昨夜与先生、思旷兄议定,今日晚生便带领他们到府衙中彻查田亩情况!” 赵平点了点头,却并未说话,尚轩接着说道:“案卷只是其一,待将案卷所载之田亩查清后,晚生便率人实地勘察。晚生等届时将分头行动,一月之内,最迟两月,便能勘察完毕!小侯爷若有吩咐,还请示下!” 赵平看着尚轩,微笑着说道:“此事由先生与兄长做主便是!昱嘉但去无妨,某自会派人与吕大人协商。” 尚轩闻言,躬身应道:“既如此,晚生这便下去准备,待巳时便前往府衙!” 尚轩领着十余名学子离开后,赵平沉吟了一下,对一旁的雷喻说道:“与吕大人协商一事,便由晓明前去吧!” 雷喻闻言,连忙欢天喜地的应了,正要走时,却被郑裕叫住,“晓明且慢,让彦明陪你前往吧!” 转眼间,静室中只剩赵平与郑裕二人。作为全程参与新政的郑裕而言,对于新政的各项细则自然是烂熟于心,因此最有言权。 “新政虽好,却极易滋生贪官污吏!以及弊政!”郑裕担忧的看着赵平,眉头微皱,沉声说道,“不知仓舒可有对策?” 赵平闻言,心中对于郑裕的洞察不由十分赞服,点头应道:“兄长之言,可谓一针见血!小弟今日便是特意来此与兄长、竺先生商议此事!” 郑裕离座而起,负着手在屋中来回的踱着步,一边斟酌着自己的言语,“愚兄这几日便在思索此事,却始终不得其法!这新政毕竟是仓舒提出,想必仓舒定有应对之策!” 赵平叹了口气,缓缓的摇了摇头,“小弟也没有好办法!或者交由有司专门监督,互相制衡,互为监督,想必会有些用处!” 皇帝作为至高无上的存在,致使立法、行政、司法三大权集于一身,造成权力过于集中,滥用职权之事便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不仅皇帝如此,在封建体制下,便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员们又何尝不是大权独揽,独断专行呢? 因此,若想避免这种情形的生,分权便是势在必行! 听了赵平的建议,郑裕斟酌了良久,才说道:“分权!不错!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若是他们互相勾结……唉!不出百年,又将重演如今世家之祸!却也不能不防啊!此乃其一;况且,若是我等不在其位,这新政还能实施下去吗?” 看着足可称之为高瞻远瞩的郑裕,赵平心中的敬佩之意越的重起来! 他们面临的最根本的问题便在于此,待几十年之后,赵平这些力主新政的人相继辞世,这新政还能继续下去吗? 赵平可以肯定,届时,新政绝对会被废止!即使不被废止,也会失去其本来的面目。 没有民智的觉醒,任何制度最终都会成为少数人为自己谋取利益的工具。 即使抛开这些不论,如何避免银分权而产生的震荡?是急需众人解决的问题。 毕竟一种新制度的创建,并能顺利的实施下去,需要的不仅仅是时间,更需要大社会环境下创建这种制度的思想与精神;同样,推行一项新制度,也同样需要这种思想与精神。 如今的大环境下,如此激进的制度能否得到广泛的认同?这是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如今的人,除了那些世家子弟,还有那些学子,其余的人基本上都是大字不识一个! 民智未开,思想蒙昧,这种情形,显然不适合推行民主制! 而且自秦朝开始,中国的社会便开始了经济、政治、思想文化三者合一的过程,到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这三者更是趋于圆满。 在宗法体制之下的中国社会,君权极度膨胀,正所谓法自君出,他们既是立法者、行政者,又是裁判者,拥有统治的广泛权力!在这种情况下…… 只是,失去了中央集权的制约,分权之后的中国,会不会走向分化的道路呢? 八五 新政4 赵平忍不住叹了口气,正要说话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丝晨曦随着敞开的房门,泄入房中,郑裕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看着步入房中的竺怀、沈浩等人。 几人寒暄已毕,立即进入正题。对于新政,上至竺怀,下至沈浩等人,无不投入了全部的精力!皆因新政若是能够实施,“世系推官制”必将被废止,世家定然会受到清洗,因此对于他们来说,将是从此步入仕途的绝佳时机! 封妻荫子,光耀门庭,乃是读书人固有的理想。 “小侯爷!”沉稳的沈浩此时也是神采飞扬,对于新政,对于未来充满了信心与希望,对赵平长身一礼,亢声说道:“今日晓明便开始着手清查土地!约需一月左右,之后,即可实施新政,不知小侯爷还有何吩咐?” 赵平点了点头,笑道:“将先生和宏飞等请来,便是商议此事,宏飞稍安勿躁!”说完,赵平看向竺怀,斟酌着说道:“适才与思旷兄论及新政,却突然现颇多阻碍之处!便与先生以及诸位商讨一番,总要拿出一个对策出来!” 由于新政方略的逐步完善,这些天来,竺怀等人无不心情激动兴奋,想的最多的是新政实施之后,会如何如何,对于新政实施过程中会遇到何种困难,特别是以及新政得到推广之后,该如何保持下去等问题并未仔细的想过。 他们被新政实施后一连串的美景几乎遮住了双眼,根本没有余暇考虑其他。这是人的本性,有一种人往往对于困难估计不足,对于目标的完成充满了乐观与热情!一旦在实施过程中,受到挫折时,这种热情便会逐渐的消失,直至化为满腔的无奈与失望。这种人被称为盲目乐观。 还有一种人却恰恰相反,对于前景总是充满了忧虑与悲观,总觉得目标离自己远的不可捉摸,这种人则属于消极的,不思进取的。 目前的竺怀、沈浩等人显然属于前一种,对于新政的前景十分乐观!对于困难未作完全的考虑。这种人却是最受不得打击,一旦遇到挫折,之前的满腔热情顿时便会化作乌有。 听着赵平的讲述,竺怀等人的表情也越的凝重起来。赵平神色平淡,但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如铁锤般,重重的敲击在他们心中! 随着赵平的分析,竺怀等人的面色也越的凝重起来,早已不复先前的飞扬与喜悦。房中的气氛也也越的压抑沉闷起来。 “小侯爷这三权之说确是精辟!”沈浩一脸的若有所思,“立法、行政、司法!三者互为依存,又互为制衡!削弱君权,将立法权与司法权分离出来,君主仅有行政权!只是,诚如小侯爷所言,民智未开,后果实难预料啊!” “不错!”竺怀一脸的凝重与担忧,打断了沈浩的话,“仓舒之见虽然精辟,老夫却是闻所未闻,贸然抛出此论,怕是难以服众啊!二则,后果难料!若是……我等便成千古罪人啊!” 只是从政令本身而言,赵平的理论毕竟是过于前,在座的这些人虽然都不是那种囿于己见,固步自封,因循守旧之人,但这种意识形态上的转变却也不是一天两天便能转变过来的。 毕竟他们一直一来受到的教育以及耳闻目睹的都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而不是赵平所提倡的民主、分制。 沈浩等人还好些,毕竟年轻,对于新事物的接受还是比较快的,而且怀才不遇,正是寻求出路的时候,因此倒也不曾反对!相反,还是有些跃跃欲试的! 但竺怀却不同,作为当世大儒,他有着自己的坚持与理念,那就是忠君、爱国、守秩。所谓的忠君、守秩看起来虽然散着陈腐的酸气,但却是历代儒者的坚持与追求。 这种已经融入血液中的思想,自汉武的董仲舒时代,便已经开始了。 况且赵平所提之策,实在是牵一而动全身,动摇的不仅是上层建筑,而是社会本身。 因此,竺怀一边下意识的敲打着身旁的小几,一边斟字酌句的说道:“此事还是……缓行!” 赵平能够理解竺怀的想法,因此仍然一如既往的平和淡然,脸上的微笑四种温煦、从容,淡淡的应道:“此事本就是与先生以及宏飞等人共同商议,不必骤下结论!”说着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赵平接着说道:“天色却是不早,不若今日到此为止,此事容后再议!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竺怀点头,沉声说道:“非是老夫迂腐,只是事关重大,祖宗之法,不可妄变啊!” 赵平微笑着点头,“先生所虑极是,当务之急,还是新政为重!先生以为如何?” 竺怀一边点头,一边缓缓的走到门旁,拉开房门,一股冷风顿时涌进房中,竺怀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长衫,脚下微顿,却终于未曾多言,只是轻叹一声,“唉,或许是老夫固执了!” 见竺怀离去,沈浩不由得说道:“小侯爷,学生也是觉得这三权分立一说还宜缓行!诚如小侯爷所言,若是民智未开,这三权分立也不过是虚有其表而已!其结果还不是成为少数人谋利之工具?” 赵平赞赏的点了点头,笑道:“某也是突然想起而已,并未经过细思,当下还是以新政为要!其他的倒也不必急于一时!”说着,赵平长身而起,往外行去,一边对郑裕、沈浩等人说道:“兄长,新政之事你与宏飞等人商议便是!不过,土地必须收归官府!盐铁粮等战略物资必须由官府调控,私人一律不得私下买卖!” 赵平出了静室,正要去往军营时,却突然想起独孤轶还在这里,赵平心中突然一动,有独孤轶这个天道高手在此,沈浩等人呢的安危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前提是独孤轶愿意插手。想到此处,赵平脚下一转,直奔后院而去。 还未曾走到,赵平便听到“当当”的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赵平不由得摇头苦笑,定然是伊娄真在此!赵平与伊娄真共处,如今已有两年多的时间了,对于伊娄真的武痴特质,赵平自然是深有体会。 有独孤轶这个大高手在,伊娄真肯定不会放过讨教的机会。一边想着,赵平的脚步却慢慢的停了下来,他不想打扰伊娄真与独孤轶二人,因此便决定等二人切磋完毕后,再与二人见面。 八六 灌钢法 一个人在神州埋头修仙的故事; 一个俗人在修真界闷声大财的故事; 一个俗得可爱的男人和女人有情终成眷属的故事; 一个俗得可爱的男人跳出仙魔棋局,完成逆天修仙法则的故事。 尽在《逆天星仙》 院中的金铁交击之声终于越来越轻,直至不闻。独孤轶低沉的语声响起,话语之中隐隐的带着一丝激动与喜慰:“公主武艺进境如此之快!真令末将不敢置信!” 伊娄真沉默半晌,才意兴阑珊的对独孤轶说道:“亡国之人,那里还有什么公主?叔叔以后叫我小真便是。” 独孤轶闻言,脸色顿时一边,仿佛霎那间老了数岁一般,满脸的沉痛与悲愤,看着伊娄真说不出话来。 伊娄真连忙转移话题,强自扯出一丝笑容,对独孤轶说道:“叔叔可能看出我的武功来历?” “嗯……”独孤轶沉吟了一番,“末将观公主招式之间颇有天山一脉之风!特别是公主方才那式兰花拂**手,极得天山武学飘逸、洒脱之神韵!想是那赵平的功劳!”独孤轶毕竟是天道高手,一眼便看出了伊娄真的虚实。 “叔叔神目如电!侄女佩服!”伊娄真对于独孤轶的眼光极为赞服! 二人正说着,赵平推门而入,看到赵平,伊娄真突然说道:“仓舒原来是天山门下!我都不知道呢!” 赵平微微一笑,对伊娄真点了点头后,又对独孤轶抱拳一礼,说道:“见过将军!不知将军在此处住得可还习惯?” 独孤轶顺手将手中的长刀还于鞘中,沉声说道:“此处甚好!多谢公子!” 赵平正待与他寒暄几句,却看到伊娄真极为不耐的目光,只得打住,呵呵一笑,开门见山的说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将军应允才是!” 独孤轶爽快的说道:“公子尽管吩咐,某定然不会推脱!”作为天道高手,自然有自己的矜持。而且以赵平的为人,肯定也不会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因此,独孤轶答应的极为爽快! 赵平闻言,呵呵一笑,对独孤轶抱拳一礼,朗声说道:“多谢将军高义!赵某感激不尽!”赵平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前院,“居于此处的几名学子,希望将军能照拂一二,保护他们的安全!” “此等小事,不过是举手之劳!”独孤轶闻言,爽快的应了,“便是公子不言,某也不会坐视不理” “多谢将军!”赵平不由得大喜,有独孤轶这个天道高手的承诺,至少在这别院之中,沈浩等人的安全便没有任何问题!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后,赵平便不罗嗦,对独孤轶一抱拳,便告辞离去。 看着赵平的背影消失不见,独孤轶忍不住叹了口气,对伊娄真说道:“公主,此人之名,末将早有耳闻!两年多前大败步六孤勇率领的鲜卑、羌族联军,深入鲜卑腹地,将鲜卑上下搅得狼烟四起,风声鹤唳!端得厉害!汉人与拓跋鲜卑终有一战!机不可失,纵然不能复国,也要让那拓跋鲜卑不得善了!” 伊娄真神情复杂的收回自己的目光,轻轻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复国?唉,此事以后再说吧!” 独孤轶看着伊娄真,终于还是未曾多言。 赵平离开别院后,便直奔军营而去。秦青前往雁门后,晋阳军事便由江令统率。见赵平来了,江令连忙迎了出来,“末将见过小侯爷!” 赵平微笑着抱拳行礼,说道:“叔叔客气了,小侄此来有事与叔叔商议!” 江令一边将赵平让进大帐之中,一边说道:“有事小侯爷尽管吩咐便是!” 赵平也不罗嗦,便将自己打算调派一些士兵,保卫沈浩等人所居的别院的打算告诉了江令。江令自然不会推辞,立即调派士兵前去驻守。 离开军营后,赵平直奔武库。那用三棱透甲箭的高手始终让赵平放心不下!虽然这三棱透甲箭极有可能是那人故意留给赵平的把柄,好混淆赵平的思路,达到让赵平心生疑虑的目的。但赵平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在事情未曾水落石出之前,任何疏忽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赵志将三棱透甲箭的锻造、取用记录全部找来,二人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却并未现任何蛛丝马迹!最近的一次取用记录,也是一年前雁门领走了二百支! 赵平相信,凭借岳父马焕治军之严谨,定然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因此,武库这里并没有任何不妥。赵平合上记录,心中虽然有些沉重,却毫不失望,本来便没抱着什么希望而来,自然也就不会有失望。 赵志将厚厚的记录收拾起来之后,笑呵呵的对赵平说道:“前些时日少爷曾吩咐老奴为少爷打制一柄长枪,昨日终于完成!老奴本打算晚些时候给少爷送去!” 赵平一听,便将三棱透甲箭暂时放到了一边,“十一叔快带小侄去看看。”赵平催促道。 赵志领着赵平来到一间摆满了兵刃的密室中,来到正中的一张长桌前,神色凝重的将桌上的长枪拿起,一边说道:“少爷所传的灌钢之法果真是妙绝天下!根据此法所炼之钢,其坚韧程度竟与乌兹钢不相上下!”赵志满面的喜悦。 此时的炼钢技术虽然比较达,比如块炼钢、以及在铸铁柔化术的基础上脱胎而来的铸铁脱碳钢,以及后来的炒钢、百炼钢。但不得不说,这几种方法得到的钢材不仅耗时耗力,无法量产;就其坚韧程度而言,也无法与用灌钢法冶炼出来的钢材相提并论。 虽然古之名剑干将、莫邪、太阿是以块炼钢锻铸而成,而用百炼钢打制的兵刃也是锋利无比,但这种方法耗时耗力,根本无法量产。 灌钢法却不仅解决了产量问题,更使得钢材的质量上升了一个台阶。 优良的装备虽然不是获得一场战争胜利的主要因素,却也是不可或缺的因素之一。 看着激动的赵志,赵平微微一笑,心中暗道,我不过是把原本属于你们的技术还给你们而已!按照赵平掌握的厉声知识,如今自己所处的这个年代大抵属于东晋十六国,五胡乱华的那段时期。而在历史上,灌钢法的出现也不过比这时晚上几年而已。 南北朝的齐梁时,中国便已经有了明文记载的灌钢法出现! 想起古人的智慧,赵平不由得一阵汗颜,明朝之前,中国的科技水平始终处在世界的最顶端!引领着世界的展。就是这样一个级大国,却因为种种原因而成为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巨大的悲哀与讽刺。 看着沉默的赵平,赵志不敢打扰,只是捧着长枪,恭敬的站在那里。 透过未曾掩好的房门,一缕阳光倔强的照进屋中,正好映在雪亮的枪尖上。在阳光的映照下,雪亮的枪尖散出慑人的寒芒!仿佛不甘蛰伏! 战士的长枪,就应该饱饮敌酋鲜血!方能体现他的价值! 八七 夜战 在回家的路上,赵平心中的疑云越的浓重起来,虽然在武库中并未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但直觉告诉赵平,此事绝对不会如此简单! 那名伏击自己的人此时极有可能仍然留在晋阳,伺机而动! 虽然奈何不了自己,但是若被他盯上郑裕、沈浩等人,那么后果则会十分严重!对于郑裕、沈浩这般大才,赵平在什么时候都不想失去。 因此,找出此人,便是要之务! 回到家中,赵平越的无法安坐,若是不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让这样一个危险人物潜伏在晋阳,所谓百密一疏,被他寻着可趁之机……赵平不想有任何闪失! 因此,虽然明知希望渺茫,赵平还是将赵军叫来,命他即刻前往雁门,彻查那二百支三棱透甲箭的去向。 “听从先生之意,老夫昨夜与那赵晙会晤了一番,对于合作之事,赵晙十分赞同!”祝豫看着消沉的吕澈,心中不由得哀叹一声,将目光移开,对一旁的高宏说道。 吕澈总算是听到了一点好消息,心中略略舒服了一些,长长的吁了口气,深深的靠在椅背上,正待说话时,却听高宏说道:“合则两利,那赵晙还不至于看不出来!此事早在预料之中!世子,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看着一本正经的高宏,吕澈不耐烦的说道:“先生有话便讲,何必吞吞吐吐的?” 高宏呵呵一笑,在吕澈身旁的一张椅子上坐好,说道:“阳曲彭家、通天山错刀门受王爷供奉久矣!却一直不曾为王爷效力!” “呃……”吕澈不由得一愣,对于高宏的话却是有些不解,“他们那等绿林人士,却是靠不住的!还是不管他们了!” 高宏却是不同意吕澈的意见,目光灼灼的看着吕澈,“世子此言差矣!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武林人士,最是讲究个一诺千金!彼等既然接受王爷的邀请,便不会白拿王爷的银子!” 高宏目中闪过一丝阴狠,“高某已打探清楚,那赵平聚集了一批太学学子,在城北的别院中为他谋划新政!此地仅有几名家将戒备!若是世子命彭家或者错刀门出手,将那些人一网打尽,对于赵平而言,必将是一大损失!” 吕澈目中一亮,不由得连声赞道:“先生此计甚妙!某这便让他们行动!今晚如何?” 高宏点了点头,赞道:“世子此言极是!越早动手越好!那赵平极为精明,或许用不了几天便会派遣人手,严密保护那些学子!”高宏深谙为人之道,不动声色的便将功劳送给了吕澈,吕澈闻言,不由得心怀大畅,连日来的郁闷似乎也消减了不少。 “不错,那赵平极为狡猾!此事宜早不宜迟!本世子马上吩咐下去!”吕澈顿时来了精神,“正好那错刀门还有几名弟子留在府中,某这便将他们唤来!至于如何行动,还是由先生安排吧。” 高宏微笑着点头应了,几人又是商议了一番后,便分头行动去了。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已经是入夜时分,郑裕起身与赵平、沈浩等人告辞。赵平见郑裕要回家,连忙与他一起出了别院。 郑裕正要上马车时,却见赵平牵着凤鹰跟了上来,便微笑着说道:“愚兄自己回去便是,仓舒不必送了。” 赵平摇了摇头,笑道:“反正闲来无事,兄长不必客气。” 星月微光,厚重的木质车轮碾过青石长街出沉闷的隆隆声,间或着凤鹰清脆的马蹄声,在寂静清冷的夜色中传出老远。 郑裕挑开窗帘,与赵平低声交谈着。赵平一边与郑裕闲聊,一边紧密的戒备着周围的动静。作为一名天道高手,方圆数十丈之内,哪怕是飞花落叶,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赵平的眉头突然微微一皱,低声对车内的郑裕说道:“兄长好生掩藏!”话音未落,人已经如疾电般掠了出去,直奔长街右侧的一处门楼。 高大的门楼在黑黢黢的夜色中分外的狞恶,如择人而噬的巨兽般。“嗤嗤”几声尖利的破空声响起!几点寒光如闪电般打向正在半空的赵平! 赵平不慌不忙,左臂一圈,那几点寒光如收到吸引一般,瞬间没入赵平左掌之中,赵平毫不停顿,反手将几枚暗器打出,只听两声闷哼传来,紧接着便是“扑通”一声闷响,显然是被赵平打中,已然身亡。那些人似乎压根便未曾想到,因此,不由得一愣,赵平那里肯错过这等良机,趁势掠上门楼。 那些埋伏之人此时才醒过神来,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冲向赵平。 不得不说,这些人的武艺实在是太差了!竟然连赵平一招都接不住,几个呼吸间,八名伏击之人一个未剩,尽数被赵平格杀! 赵平若有所思的看了几人伏尸之地,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纵身跃到马上,对护卫的武士们低喝一声,“走!”便率先而去。 将郑裕送回家中,赵平直奔别院而去。虽说有独孤轶这个天道高手在,但赵平明白,小心驶得万年船,既然对方连这种手段都用了出来,那自然是撕破了脸皮,无所不用其极! “错刀门,吕澈!”赵平冷哼一声,对于吕澈这种卑鄙的伎俩,赵平毫不意外,不过,他暂时还不想对吕澈有所行动,毕竟吕原在名义上仍是并州之主,现在对付吕澈的话,很可能会招来一些非议。赵平并不想因为吕澈这样的跳梁小丑而去做那等自毁声誉的事情。 当赵平赶回别院时,果如他所料,吕澈并没有放过别院的那些学子。只不过当赵平赶回去时,那些袭击之人却是被独孤轶解决的一个不剩。 以沈浩为的学子们虽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但却并未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来,显然是颇有胆识。这也难怪,这些学子们毕生所追求的乃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理念,如果连修身关都过不了,有何言其它?因此一个个都显得十分镇定。 不大工夫,士兵们已经将院子收拾干净,赵平对沈浩等人略作安抚,便到后院赵独孤轶去了。 独孤轶伸手拦住了正要客套的赵平,“你不必谢某,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赵平遂不和他客套,便要告辞离开时,却听独孤轶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不想中原武林竟没落至此!” 听到独孤轶的话后,赵平脚下不由一顿,心中突然一动,或许可以通过独孤轶了解一下鲜卑武林!当下便转回身,对独孤轶抱拳说道:“将军刚由鲜卑至此,想必对鲜卑武林了如指掌!还请将军不吝赐教,某洗耳恭听!” 独孤轶点了点头,对赵平说道:“进屋说。”说着当下进了屋中。赵平连忙跟上。 八八 武林 独孤轶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手中抓着一坛酒,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后,顺手抹了把嘴边的酒渍,“咚”的一声将酒坛放在桌上,对坐在客位的赵平说道:“还是你们汉人的酒好!香醇浓烈,回味悠远!好酒啊好酒!” 赵平并不好酒,因此只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笑道:“将军若是喜欢,明日某再命人给将军送!” 独孤轶不由得大喜,连声说好! 独孤轶过足了酒瘾,这才细细的为赵平介绍鲜卑武林。 “先自武林世家说起,除去你们汉人投靠过去的定襄郝家之外,还有高阙的出连氏、高柳的是楼氏、尸突氏,这四家被称为鲜卑武林四大世家,实力自然是不容小觑!” “此外,鲜卑有天道高手三人,一人乃是那尸突氏的尸突金,一个乃是出连氏的出连灭,另一个居于鲜卑皇宫之中,隐藏甚深!至于一品高手,绝不会少于三十人!”独孤轶斩钉截铁的说道。 赵平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由得一惊!虽然鲜卑的天道高手并没有中原多,但一品高手却远远的过了中原武林!武林的主力其实还是那些一品、二品的高手,天道高手由于境界的提升,养性的功夫已经是炉火纯青,显然不会轻易出手,打打杀杀的。 因此,活跃在武林中的,还是那些一二品的高手! “多谢将军赐教!”赵平笑呵呵的对独孤轶抱拳说道,“天色已晚,某便不打扰将军了,将军早些休息,告辞!” 自别院中离开后,赵平牵着凤鹰,慢慢的走在寂静的长街上。这个时代的武林人士全然没有赵平在后世看的那些武侠小说中的那种洒脱与自在,这个时代的武林人士都面临着一个重要的选择,是依附于世家,成为世家的爪牙,还是坚守自己的底线,宁肯贫困潦倒,也不与世家同流合污。 毫无疑问,那些不肯依附于世家的武林人士不仅要受到世家的打压,还要应付那些依附于世家的武林人士的排挤,甚至追杀。 因此,逐渐的,投靠各大世家,便成为了武林人士唯一的出路。世家得到了足够的力量,而武林人士则得到了生存的空间。 虽然仅凭他们的力量无法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但他们的存在不仅是一种威慑,更是一种打击的手段!比如今晚吕澈的行动。 若不是赵平和独孤轶的存在,那些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学子怎么会是那些武林人士的对手?虽然吕澈派出的人手不过是武林中三流人物,但后果也是难以预料! 相同,若是鲜卑也派出自己的高手,对并州的一些重要人物实施斩行动的话,还真是没有太好的办法防范! 只有加强戒备了!赵平无奈的叹了口气。除此之外,赵平实在想不出其它的办法来应对,因此也只能采取这等被动的法子。 吕澈一扫前些时日的阴沉与暴躁,今夜他的心情十分不错,正惬意的与高宏、祝豫二人一边闲聊,一边等待错刀门弟子的佳音。 时间悄悄的过去,转眼间一声亥时末分了,错刀门的那十余名弟子出去已经近两个时辰了! 吕澈心中逐渐泛起一丝不安,他当然不会担忧那些错刀门弟子的生死,对他而言,只要能够完成任务,那些人是死是活,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担心的是万一被赵平现是自己做的手脚,自己的处境可能会变得更加艰难啊! 在吕澈的提心吊胆中,转眼间已是子时末了,睡眼惺忪的祝豫强打着精神,陪伴着吕澈;高宏却是一副精神十足的样子,只是话却少了很多,想来也是觉得事情不妙,没有什么说话的心情。 “唉!”高宏终于还是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只听他长叹一声,说道:“世子,看来事不可为!世子还是不必等了,早些休息吧。” “嘭!”的一声巨响,却是吕澈重重的拍了下桌子,“休息?本世子那里还能睡得着?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蛋!”也不知是骂谁,骂的是高宏还是错刀门的弟子。 高宏对吕澈的话恍若未闻,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表情,轻声劝道:“世子不必担心!便是被那赵平现了又能如何?他绝不敢招惹世子的!” “哦?”吕澈不敢置信的看着高宏,待看到高宏一脸笃定的样子后,终于放下心来,冷笑道:“笑话!本世子会怕赵平那黄口小儿?本世子只是恼怒那错刀门,生受了本世子的供奉,却一点忙都帮不上!这等无用之辈,要了何用?” 高宏呵呵低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世子此言差矣!此番派出的错刀门弟子便是在他们错刀门之中,也不过是刚入门的外围弟子罢了如何能成大事?世子若是想成事,可修书给那沙海,让他派些高手过来即可!” “好吧,便依先生!”吕澈那里有什么主意?听高宏如此说,当下连想都不想,便自应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前往雁门的赵军已经连夜返回,带回的消息却也不尽人意。一年前雁门领取的那二百支三棱透甲箭仅被剧阳与年前领走了五十支,其余的却是一支未动,仍在雁门的军需库之中。 “剧阳?”赵平微微皱起眉头,诧声问道。 赵军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正是剧阳!年前十二月初四,剧阳有盗匪作乱,于是剧阳兵曹十二月十九,前往雁门,取走箭矢三千支,其中包括这三棱透甲箭五十支!” “知道了。”赵平对赵军挥了挥手,“你一夜未睡,下去休息吧。”待赵军离开后,赵平不由得陷入沉思之中。 虽然不能肯定三棱透甲箭是由并州武库中流出,但未曾查清之前,任何地方都摆脱不了嫌疑!剧阳临近雁门,是雁门辖下的一座县城。按说雁门这等军事重镇,根本不可能出现盗匪,但却是偏偏出现了! 赵平心中不由得隐隐有些生疑,不过赵平并非那种风声鹤唳之人,虽然有所怀疑,但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却也不打算声张。 由于沈浩等人的逐渐成长,更有郑裕的主持,新政已经完全不需要赵平跟着参与了!因此,赵平也乐得清闲,专心的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为了防止意外的生,赵平火将孟县的家将调回二百人,用来充实防卫。离新政实施之日越来越近,作为新政的起者,赵平当然要以身作则。孟县虽然是爷爷的采邑,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但经过赵平的劝告,赵麟终于还是决定放弃自己的封地,以实际行动来支持新政的实施。 如此一来,驻守在孟县的赵家家将便失去了意义,赵平于是打算将他们分批调回,正好可以缓解一下人手不足的压力。 新政,已然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二卷终。 一 无奈 “沙大侠,请,请!”高宏笑嘻嘻的将沙逸迎进吕府,“世子正在前厅等候大侠,少时再为大侠接风洗尘!请大侠勿怪,呵呵,勿怪!” 沙逸脸色凝重,颇有风尘之色,对高宏说道:“请先生差人带某这几个劣徒下去休息。某与先生去见世子!” 高宏笑呵呵的叫来几名家丁,“来呀,带这几位少侠至客房休息。”沙逸看着弟子们随着吕府的家人进了一座小院,目光中不由得露出几分担忧,此番定然是凶多吉少!这些人,包括自己,又能回去几个呢?沙逸很清楚,这不过是义兄沙通削弱自己实力的手段而已。 自己虽然并没有把家主之位放在眼里,但素来疑心极重的沙通却不做如此想。自己还是锋芒毕露了一些啊!沙逸心中暗叹。 沙逸本来是一个孤儿,被上任错刀门门主沙龙收养,并收为义子,视若己出。沙逸为了报答义父对自己的大恩,自然是兢兢业业,事事争先。这本来没有什么,但沙逸却不懂韬晦,只顾得卖力的做事,以至于他的风头甚至盖过了沙通。 要是换做一个大度之人,手下人如此努力,自然是乐得如此。但这沙通却是心胸狭窄,而且疑心极重!见沙逸如此高调,心中自然便生出了几分不满,但这沙逸又偏偏是那种直肠子,总是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便是了,至于其他的,所谓公道自在人心,因此倒也不去理会。日积月累,二人的裂痕越的难以愈合。 沙通诚然是想除沙逸而后快,而沙逸也是逐渐的心怀戒惧。 高宏不动声色的看着一脸郁郁的沙逸,却不多言,只是微笑着在一旁带路,一边为沙逸介绍这院中的景物。沙逸那里有功夫听他多说?却也碍于面子,不得不随口敷衍几句。 不大功夫,二人已经来到厅中。 吕澈一脸寒霜的坐在那里,见沙逸进来,既不相迎,更不让座,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阵咆哮,“你错刀门眼中还有本世子吗?受着本世子的供奉,却不为本世子做事!真是岂有此理!” 沙逸也是性格暴躁,否则也不会与沙通闹得这么僵。被吕澈这一番质问下来,脸上顿时挂不住了,便要出言反驳时,却被高宏拦住,“沙大侠不必动气,世子心情不佳,还请大侠体谅一二!” 沙逸怒哼一声,却终于未曾多言。 高宏连忙走到吕澈面前,背对着沙逸,使了个眼色,一边劝道:“世子稍安勿躁!此事须怪不得沙大侠!” 吕澈这才面色稍霁,仍自愤愤的哼了一声,语气却缓和了许多,“罢了,本世子便不追究此事,不过,眼下正是本世子用人之时,沙大侠此番带了多少人过来啊?有几个一品高手?” 沙逸闻言不由得一滞,一品高手?便是整个错刀门之中,也不过只有一个一品高手罢了,莫非这吕澈以为一品高手是街边的行人,随便一抓便是一大把不成? “世子说笑了!”沙逸干笑一声,“一品高手便是整个并州也不过三数人而已,因此……” “什么?”吕澈顿时不乐意了,重重的一拍桌子,“没有一品高手?那本世子供奉你们干什么?你可知道本世子对付的人是谁吗?” “还请世子示下。”沙逸强压着心中的怒气,语气生硬的说道。 “赵平,知道吧?”吕澈倒也不隐瞒,开门见山。 “咝~”沙逸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当然知道赵平,赵平在并州声望日隆,况且如今的赵家已经基本上掌控了并州,他沙逸虽然是一武夫,但这等大事还是有所了解的!而且,他与赵平还有着极深的渊源……便是不论二人的渊源,只说目前的形势,这样做,值得吗?沙逸在心中暗暗的询问自己。 赵平可不是一般人,且不说赵平如今在并州的地位以及为并州做出的贡献。单论身手,沙逸也是心里没底,两年多前,赵平便已是一品高手,如今他可以确定,赵平绝对是天道高手! 天道高手!即便是整个中原也仅有数人而已,作为站在武道巅峰上的人物,岂是容易对付的? 看着沙逸一副吃惊不小的样子,吕澈的脸色顿时一沉,不悦的说道:“怎么,大侠可是不愿?” 沙逸咬了咬牙,沉吟着说道:“诚如世子所言,便是一品高手也未必对付的了那赵平!沙某与几个劣徒更是对付不了!有负世子所托,沙某惭愧之至!” 吕澈怒哼一声,毫不留情面的骂道:“无用的东西!要你们何用?你去吧,本世子自会找你们门主!” 沙逸脸色阵红阵白,目中怒意大盛,待要作时,却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脸色却是一松,对吕澈抱了抱拳,“沙某学艺不精,有负世子所托,更无颜留在此处,告辞!”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大厅,径自走了,对于高宏的挽留充耳不闻。 见沙逸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吕澈铁青的脸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 高宏的脸色也是有些愠怒,却仍是劝解吕澈,说道:“世子不必动怒,某这便修书给那沙通,让他再派人手过来!” 吕澈哼了一声,怒道:“等他再派人来,黄花菜都凉了!” “呃……”高宏不由得一滞,“世子此言差矣!所谓武无第二,那些武林人士都是争强好胜之人!这沙逸如此隐忍,或许有什么内情也未可知!再说,世子也不必急于一时,时间长着呢!” “唉!”吕澈长叹一声,“赵平小儿如此得意,某实是难以咽下这口恶气!”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高宏低声劝道,“世子又何必急于一时?此时却是应该避其锋锐,全力展我等之实力,待时机成熟,再与其一较高下!” “罢了,罢了!”吕澈似乎有些想开了,“此事便依先生,暂不与赵平小儿计较!” 却说沙逸,领着自己的几名弟子出了吕府之后,却不由得泛起了踌躇,若是回错刀门,自己与沙通定然是不死不休之局!自己倒是无所谓,把命还给沙家也就是了,但是自己的这些弟子却是何其无辜?自己怎能忍心将他们推入火坑之中? 感觉到师父的迟疑,一名身材健硕的黑脸少年低声劝道:“师父,此时却是不宜回到门中!门主对师父早已是心怀疑惧,此番若是回去,门主定然会抓住师父劳而无功的把柄,大做文章!还请师父三思!” 这黑面少年虽然年轻,最多不过十**岁的年纪,见事却是极明!一番分析下来,头头是道,直指要害。这少年姓邓,单名一个功字,乃是沙逸的关门弟子。 沙逸赞赏的看了邓功一眼,叹道:“伯武之言,为师何尝不知!只是若叛离师门,这天下之大,却再无我等容身之处!” 二 各有打算 “师父言重了!”邓功呵呵一笑,毫不在意的说道:“如今天下大乱,各诸侯求才若渴,都在极力招揽人手,凭师父的身手,无论投靠那路诸侯,都会得到重用!师父何以言说无我等容身之地?” 沙逸叹了口气,将目光从弟子们的脸上一一扫过,沉声说道:“你等之意如何?” 除了邓功之外,沙逸的其他弟子却是没有什么主见,纷纷摇头不语,只是说道:“全凭师父吩咐,我等定将跟随师父!绝无三心二意!” 沙逸满意的看了看门下的几名弟子,微笑着说道:“你等有此孝心,为师甚是欣慰!不过……”沙逸长叹一声,却是闭口不语,只是脸色沉重的领着弟子们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 看着师父凝重的表情,邓功在心中叹了口气,快步来到一名青衣少女身旁,低声说道:“师姐,还是你劝劝师父吧!咱们千万不能再回门中了!” 青衣少女看了邓功一眼,叹道:“我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怕是……” “唉!”邓功也是不由得一叹,看着沙逸略显消沉的背影,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一行人默默的走在宽阔的大街上,大街上行人很少。只有偶尔几名鲜衣怒马的惨绿少年在大群仆从的簇拥下呼啸而过。 “站住!”一声断喝在沙逸等一行人身后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整齐响亮的步履声传来。 沙逸等人不由得在原地停下,回头望去,却见五六十名衣甲鲜明的士兵在一名校尉模样青年的率领下从自己等人身后赶了上来。 那名青年倒是颇有礼貌,虽然是脸色凝重,语气却颇为缓和,“这位大叔,请出示路引!”来人来到沙逸面前约四五尺处站定,略一抱拳,沉声说道。 沙逸无奈的自背上的包袱中取出路引,递给青年。青年接过路引,一眼扫去,面色顿时一变,厉声喝道:“拿下!” 青年身后的士兵闻言,立即举起手中的长枪,将沙逸等人团团围住! 沙逸倒是颇为镇静,他身后的弟子却有些沉不住气,纷纷拔出自己的兵刃,严阵以待。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只听那青年冷哼一声,沉声喝道:“尔等想拒捕不成?” 沙逸连忙喝止了身后的弟子,对那青年一抱拳,不卑不亢的说道:“某等所犯何罪?还请将军示下!” 那青年冷笑一声,扬了扬手中的路引,“伪造路引,仅此一条,便足以治尔等之罪!几位还是老老实实的跟某走一趟!若是拒捕,罪加一等!” 沙逸心中一沉,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路引是假的,因为前些时日门中弟子截杀郑裕等人,不想却被尽数击杀!此事早已在官府中挂了号,虽然官府除了派人将错刀门监视起来之外,并未采取其它行动,但沙逸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做了些假路引,以备不时。不想却被面前这青年一眼看了出来!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一名白衣骑士与一辆马车在二十余名武士的簇拥下迎面而来。看到那白衣骑士,沙逸的脸色终于一变,眉头微皱,一脸的凝重,定定的注视着白衣骑士,充满了戒备之意! 看到白衣骑士,青年也顾不上盘问沙逸等人,连忙迎上前去,躬身施礼,口中说道:“见过少爷!”却是赵平。原来赵平此番却是陪郑裕回府,不想在这里遇见了赵峰。 赵平微微一笑,目光扫过沙逸等人,待看清是沙逸时,目光顿时一亮,轻声说道:“不必多礼。”说着一指沙逸等人,“赵峰,为何拦住他们?” 赵峰连忙将手中的路引递给赵平,“少爷请看,他们用的乃是假路引!而且,他们刚刚自吕府出来,再看他们的打扮,应是武林人士!怕是……” 赵平挥了挥手,止住了赵峰的话,翻身下马,径自来到沙逸面前,对沙逸抱拳一礼,说道:“一别经年,沙大侠一向可好?” 沙逸强自一笑,神色复杂的看着赵平,涩声说道:“在小侯爷面前,沙某何敢当一个‘侠’字!小侯爷客气了!倒是小侯爷风采犹胜当年啊,沙某却是垂垂老矣!” 赵平微微一笑,“沙大侠客气了,相请不如偶遇,沙大侠若是不弃,请至寒舍一叙!不知沙大侠意下如何?” 赵峰与邓功等人满头雾水的看着赵平与沙逸寒暄着,心中都在猜测,二人是如何认识的。按说这二人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如今看来却是颇有渊源! 沙逸叹了口气,却也不做推辞,爽快的应了,“既然小侯爷看得起沙某,沙某若是不去,岂不是不识抬举?小侯爷请!” 赵平呵呵一笑,对沙逸一抱拳,“沙大侠稍候,某去去便来。”说着,人已往郑裕那里走去。 对已经下了马车的郑裕一边施礼,赵平一边说道:“不想路遇故人!小弟让赵峰护送兄长回府,兄长请!” 郑裕却是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仓舒不必客气,这里离家里也不远了,愚兄自己回去便是!” 赵平当然不放心让他自己回去,不由分说的叫过了赵峰。 看着赵平的背影,那青衣少女疑惑的看着沙逸,问道:“爹,你是如何认识这赵平的?”她虽然不识赵平之人,却也是久闻赵平的名号,如今看到父亲似乎与赵平颇为熟悉,不由得心中疑惑。 沙逸叹了口气,看着女儿以及众弟子疑惑的表情,长长的吁了口气,似是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这才对众弟子们说道:“稍候再与你等细说。”说完便不一言,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教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青衣少女与师兄弟们交换了一下目光,强自压住心中的疑惑,便静静的站在师父身后。 待郑裕一行人逐渐远去,赵平来到沙逸面前,“沙大侠,请。” 沙逸也不多说,跟着赵平便走。一行人都是习武之人,走的极快,不大工夫,便已经来到赵府。将马缰顺手抛给一名家将后,赵平带着沙逸等人径直来到前厅。 分宾主落座后,赵平笑呵呵的看着沙逸,“一别经年,沙大侠向来可好?” 沙逸脸色一沉,满怀感慨的叹道:“多劳小侯爷挂心,沙某还过的去。” 赵平显然明白沙逸的言不由衷,不过他却也不是那等寻根问底的人,况且他对于沙逸的处境也是极为了解的,当下便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只见赵平脸色一正,沙逸知道他定然有事要说,当下便坐直了身体,看向赵平,静静的等着赵平说话。 三 前因 “沙大侠,盛乐城外一别,已匆匆数年,时光荏苒啊!”赵平不胜唏嘘的叹道。 沙逸显然也想起了往事,脸上不由得也泛起怀念之色,却是一言不。 赵平见他心情不好,心中略一转念,便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当下说道:“沙大侠既然来到晋阳,便在寒舍小住几日,容赵某略尽地主之谊!”说着也不容沙逸推辞,站起身来,“沙大侠一路奔波,定然劳累了!且随某来,沙大侠与诸位略作休息,待晚上,赵某再与沙大侠接风!” 一边说着,一边领着沙逸等人来到一所精致的小院中,将众人让进去后,赵平便与沙逸拱手作别,“沙大侠且休息片刻,待晚上,赵某再来相邀。”说完,人已是飘然而去。 看着赵平的背影,沙逸忍不住叹了口气,示意一名弟子将院门关上后,对满面疑惑的众弟子说道:“你等先收拾一番,稍候为师与你等细说。”说着,当先进了房中。 众人见状,只得各自寻了房间,稍稍收拾一番后,便纷纷来到厅中,恭候沙逸的到来。他们都是十分的好奇,自己的师父怎么能和赵平认识,而且看起来还是渊源颇深的样子。 不大工夫,沙逸也来到前厅,看着一脸期盼的弟子们,沙逸叹了口气,在座上坐下,环视了弟子们一眼,这才沉声说道:“你们定是好奇,为师怎么会与那赵平认识?唉,此事说来话长,且听为师讲来。” 两年半前,赵平在雁门协助岳父守卫时,因前往盛乐大营探查敌情,归来之时,在盛乐城外,恰好遇到了与几名鲜卑武士争斗的沙逸。 沙逸当时正被围攻,已是岌岌可危! 所谓同仇敌忾,赵平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一番争斗下来,二人合力将几名鲜卑武士尽数击杀。那时错刀门虽然已经依附于吕家,但赵家却还未曾走向前台,因此二人虽然年龄相差颇大,却也是极为投缘,遂结为忘年之好。 如今却是…… “唉!”沙逸长叹一声,满面感怀的说道:“如今他赵家与吕家势成水火,而我错刀门却又依附与吕家!这……” 沙逸的几名弟子都是面面相觑,的确,如今双方已经是立场不同,赵平的大度的确出人意料,不论赵平是如何想的,只是这份雍容大度,便着实令人钦佩! “爹,咱们……” 看着吞吞吐吐的女儿,沙逸叹了口气,说道:“青青,为父此时也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啊!你们不妨都说说自己的意见。” 沙青青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爹,这门中的事情,本来轮不到女儿插嘴。不过,师伯做事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说到此处,沙青青抬头看了父亲一眼,见父亲的脸色平静,并没有怒的迹象,这才接着说道:“就拿咱们走的时候说吧,师伯明知咱们错刀门离晋阳路途遥远,别说是一天,便是两天,也要紧赶慢赶,却仍让咱们一天之内赶到,这不是明摆的欺负咱们吗!” “就是!师姐(师妹)说的对!”沙逸的几名弟子想来也是被欺负紧了,如今终于可以一吐为快,自然是连声附和,“就是!师伯平时根本不拿咱们当人看,什么危险交给咱们做什么!若不是王长老照拂,咱们恐怕早被他们害死了!” 看着义愤填膺的弟子们,沙逸默默的叹了口气,这些他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思及义父对自己的恩情,沙逸顿时又变得犹豫不决起来。 “伯武,”沙逸不由得将自己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关门弟子,这个关门弟子颇有智计,这几年正是靠他的计策,自己这几个弟子才得以保全;否则,以沙通之狠辣,自己这些弟子们恐怕早已遭到不测了! 沙逸忍不住抬头看了众弟子一眼,心中泛起一丝无力与愧疚,这些人投在自己门下已有十余年了,在自己的精心教导之下,论武功,绝对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论人品,沙逸相信自己的眼光,自己的这些徒儿中,出了邓功之外,皆是宅心仁厚之人! 便是邓功,也只是功利心有些重而已,也绝非那等奸恶之人! 沙逸相信邓功的能力,因此每遇到委决不下之事,定然要询问他的主意,此番当然也不例外。 “伯武,你认为应该如何?”沙逸一脸郑重的看着邓功,“为师相信你的判断!” “多谢师父信任!”邓功躬身施礼,“且容弟子想想!” 沙逸点了点头,“伯武慢慢想,为师不急!”沙逸虽然心中着急,却也知道有些事情是需要通盘考虑的,因此,一边安慰着邓功,一边对其他人说道:“你等也别闲着,一起想想!” 厅中顿时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师父!”邓功沉默良久,终于站起身来。如今的并州正处于权力变更的动荡时期,以前的老牌世家在赵家的强势面前根本不堪一击!这种情形是任何人事先都未曾想到的,似乎是不经意间,赵家便轻而易举的掌控了并州的时局! 这种手段真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人叹服的同时,又不由得心生畏惧! 邓功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江湖弟子江湖老,这并不是他的目标!他追求的是封妻荫子,衣锦还乡!而面前便是一个极佳的机会,邓功当然不想放过! “师父!”邓功面上露出一丝坚决,“以徒儿之见,门中是万万回不得的!经此一事,门主定然会借机寻衅,以削弱师父之权!还望师父三思才是!” 众人听到邓功的话后,都是点头表示赞同。沙青青更是干脆,“爹,那沙通处处为难爹爹,此番难得赵家小侯爷看得起咱们,似有招揽之意,我等就该留下!既为将来搏个出身,也省的回去受那沙通之气!” 沙逸忍不住叹了口气,沉重的脸上乌云密布,不一言,心中却实在是难以委决!若是回去,等待自己师徒的将是无休止的打压。若是就此反出错刀门……沙逸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义父,若不是义父收留,那里会有自己的今天? 若仅仅是自己一人,倒也罢了,大不了把这条老命还给他错刀门!也落得个清静。只是,沙逸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女儿还有一众徒弟,心中不由得一酸,若是他们跟着自己回去,等待他们的自然不会是好下场! 沙逸此时完全乱了方寸,一方是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师门,另一方却是自己的女儿、徒弟。却让他如何抉择? 四 天山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已是酉时末,华灯初上的时分。赵平领着四名五十左右岁的中年人,亲自来请沙逸等人赴宴。对于赵平的礼遇,沙逸与众弟子颇有些受宠若惊! 看到那四名中年人时,沙逸心中不由得一惊!心道,怎么会是他们!不过沙逸自然知道规矩,虽然认出了这几人,却并未道破,只是神色间却越的恭敬了! 看着从容大度的赵平,再看看赵平身旁那四名面无表情的中年人,沙逸的心中越的烦乱起来。尤辰、苏立、贺沛、韦哲,四人并称“天山四友”,在江湖上乃是一等一的高手!沙逸焉能不知? 分宾主落座后,赵平指着四名中年人对沙逸介绍道:“这四位先生想必沙大侠早有耳闻!乃是我天山一门四位护法长老。” 沙逸乍闻赵平竟是天山弟子时,心中的震惊顿时难以言喻!呆呆的看着赵平,却是说不出话来。 天山派,江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沙逸当然也知道!天山派在江湖上拥有极高的声誉与地位。天山派的历史可追溯到王莽篡汉之时,当时一位自称“天山左睿”的青年侠客,单人独剑杀至王莽所居之“含光殿”中,虽然无功而返,左睿也受了重伤。但天山派自此却出现在众人面前。 天山的名声,这只是一个方面,重要的是,天山几乎每一代,都会出现一位天道高手!就拿如今中原的五大天道高手来说,仅天山一门,便占了三名之多! 一个是赵平,这位新晋的天道高手。另两位则是赵平的师父曾轩与师叔祖宋成。 天山一派秉承祖训,从不张扬,因此其门下弟子也不多,更甚少行走于江湖之上,但作为一名武林人士,不认识天山掌门,以及天山派的四大护法的话,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这人定然是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 “江湖末进,错刀门沙逸,见过四位护法!”沙逸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对赵平身旁的四位中年人躬身施礼。 当中的一名中年人笑呵呵的摆了摆手,沉声说道:“沙大侠不必多礼。”目光在沙逸身后的邓功等人身上一转,待见到沙青青时,他目光突然一凝,细细的打量了沙青青几眼,目中闪过一丝欣喜,不动声色的与其他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那三人这才注意到沙青青,一看之下,目中不由得露出惊喜之色! 他们的异样并未瞒过赵平。江湖儿女虽然对于礼教大防没有那么重视,但赵平毕竟是世家之子,因此并未注意到沙青青。如今见门中长老似乎对沙青青颇为青睐,赵平忍不住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沙青青,一看之下,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这沙青青竟是难得一见的“九阴”之体!天山有一门武学,名为“寒玉功”,只因这九阴之体颇为难得,因此近百年间竟然无一人练成!这着实成了天山上下的一块心病! 如今竟然遇上了一个,赵平等人自然极为欣喜! 那中年人与赵平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后,突然呵呵的笑了几声,对沙逸说道:“沙大侠想必认得尤某。” 沙逸连忙站起身来,抱拳说道:“尤大侠名传天下,在下岂能不知?” 尤辰闻言,便不罗嗦,开门见山的说道:“这位姑娘不知是何许人也?” 沙逸闻言,不由得看了沙青青一眼,又看了看尤辰与赵平等人心中虽然有些疑虑,却仍是答道:“此乃小女,不知尤护法有何见教?” “见教倒是不敢当!”尤辰轻轻的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老夫观令千金骨骼清奇,资质不凡!遂动了爱才之心!便想将其收入门中,不知沙大侠意下如何?” 沙逸闻言,心中顿时大喜!连忙转过头去,正待询问沙青青时,却见女儿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目瞪口呆的坐在那里。而门下的其他弟子则是羡慕的看着沙青青! 成为天山弟子,对几乎所有的武林人士来说,绝对是梦寐以求的事情!沙青青乍闻喜讯,竟然是惊得呆了! 沙逸干咳一声,见女儿仍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只得转过头来,对尤辰一抱拳,赧然说道:“小孩子,未曾见过世面!乍闻护法大人有意收她为徒,竟然不知所措了,还请护法莫怪!在下替小女应下了!” 尤辰心中高兴,不由得哈哈大笑,等笑够了,这才从袖中拿出一块温润晶莹的玉佩,递给沙逸,一边说道:“承蒙沙大侠不弃!这块玉佩虽不见得是珍稀之物,倒也颇为难得,乃是万年寒玉所制,颇有清心宁神之功,便当做见面礼吧。” 万年寒玉所制!沙逸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沙逸知道,眼前这方玉佩,便是找遍天下,恐怕也不见得能找到第二块!尤辰随随便便的便送了出来,却是让沙逸不敢冒然接受,当下竟迟疑起来。 尤辰见状,佯作不悦,脸色一沉,不由分说的将玉佩塞到沙逸手中,“又不是给你,少时由你转交给我那乖徒儿!” 赵平在一旁轻咳一声,尤辰转过头,疑惑的看着赵平,正待说话时,却听赵平说道:“师叔,这拜师之礼却是不能免的!” “咳咳。”尤辰干咳了两声,“那是自然!择日不如撞日,老夫看今夜夜色清朗,唔,似乎快下雨了。不过倒也无妨,仓舒可去安排一下,咱们一切从简,待回到门中,再做道理也还不迟嘛!” 见尤辰如此说,赵平自然不会反驳,“既如此,某便去安排一下。”说着对尤辰等四人以及沙逸一抱拳,转身便出了大厅。 此时,沙青青终于自喜悦中情形过来,平稳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后,盈盈的来到尤辰面前,倒地便拜,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徒儿见过师父!” 尤辰老怀大慰,笑呵呵的扶起沙青青,“乖徒儿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哈哈,快快起来!”说着,看向自己的几个师弟,“愚兄收得佳徒,你等作为师叔,怎么也要表示一番才是!” 苏立、贺沛、韦哲等三人自然不会推辞,相反,皆是高高兴兴的拿出自己的见面礼,一块塞给了尤辰,“喏,给你,给你,这下好了,全给你了,省的你老是惦记着我们这点东西!” 尤辰一见师弟们拿出来的东西,顿时笑的合不拢嘴了,满意的将手中的东西一样一样的递给沙青青,一边介绍:“这是缠丝手,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还算不错;这是……呃,老三,你怎么又把你的破铃铛拿出来充数?” 五 晋阳赵氏 “破铃铛?”贺沛顿时不乐意了,看着尤辰不满的说道:“别人某还不给呢!”“好好!”尤辰点了点头,“好东西!”说完便不再理会贺沛,将手中的铃铛交给了沙青青,“此乃‘护花铃’,至于其用途,为师以后再与你细说。”说着,拿起了一柄七寸左右的匕,看到这柄匕,尤辰面色不禁一变,“老四,此物过于凶险,还是……”正说着,却被韦哲打断,“留给青青侄女防身,小弟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了!”“唉!”尤辰叹了口气,脸色郑重的将匕交给沙青青,“此物名曰‘冰炎’,除非情势危急,事关生死,否则,平时不可妄用!谨记!谨记!”见师父说的郑重,沙青青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接过师父手中的匕,正色说道:“请师父放心,徒儿定会慎用!”正说之间,却见赵平走了进来,尤辰等人便不罗嗦,和赵平一起来到暂时准备的香堂之中。尤辰端坐在主位上,苏立等人也在一旁相陪。尤辰满面严肃的对跪在面前的沙青青说道:“今日只行拜师之礼,待返回师门后,为师再领你到掌门处行入门之礼!”繁缛的拜师仪式之后,众人都已经是无心其它,匆匆的用过饭之后,便各自回去。沙青青满心的喜悦再也压抑不住!错刀门在武林中虽然也算的上是二流顶尖的门派,但比起天山,却是相形见绌了许多,可谓霄壤之别。不论从名声还是地位、历史以及影响力等,任何一个方面,都无法与天山派相比。沙青青自然是十分高兴!不只是沙青青,就连沙逸也是小的合不拢嘴!有了沙青青这层关系后,便是在整个武林之中,也没有什么人会去招惹沙逸,错刀门自然更加的不敢!非但不敢,沙逸回到错刀门后,错刀门上下更是要好好的奉承着才行!不论沙通有多么不甘,他都不能,也不敢得罪有了天山做靠山的沙逸!对于沙逸来讲,沙龙对他可谓是恩深似海,无论是什么时候,他都不想,更不愿离开错刀门,如今有了沙青青与天山派的这层关系,沙通自然再也不敢排挤、迫害与他,恰恰相反,还要好好巴结与他!因此,沙逸可以放心大胆的回到错刀门,了去了心病的沙逸也是极为高兴。等沙逸等人离开后,尤辰对赵平歉然一笑,说道:“本来打算下得山来,助仓舒一臂之力,不想竟然遇到了百年难遇的九阴之体!老朽只得回山,便让师弟他们留在这里,相助仓舒吧!”赵平微微一笑,抱拳说道:“师叔客气了,某这里倒也无甚大事,师叔尽管回去,还是此事要紧!”苏立等三人也是连连点头,苏立更是说道:“师兄还是赶紧回山!凭仓舒此时的身手,便是我们这把老骨头不在这里,也每人能伤的了他!还是回山要紧!”尤辰点头,“如此,老夫明日便走!”说着,长叹一声,不胜唏嘘的说道:“门中隐藏了数百年之秘,或许终有出头之日了!”苏立、赵平等人都是一脸的感慨,纷纷点头称是!第二天一早,尤辰便领着沙青青赶回天山,不提。而沙逸也是执意回到了错刀门,不过,对于门下弟子,沙逸却是未曾强求,愿意留下的,便在赵平这里谋个职位,不愿留下的,便随他回到门中。除了邓功之外,所有的人都愿意回到门中,毕竟,江湖才是他们的家,邓功则不然,他期望的是建功立业。此时的并州表面上虽然古井不波,但暗地里却是波澜四起。且不说赵平正在大力为新政做准备。只说晋阳赵氏与吕氏等世家。他们自然不甘心自己手中的权力被削弱,甚至剥夺,因此正在想尽一切办法,苟延残喘着。赵勾经过父亲辞世的打击后,骤然成长了许多,再加上母亲邹氏与叔父赵旸的帮衬,在铲除了以二叔赵晙为的,企图争夺家主之位的反对派之后,晋阳赵氏虽然元气大伤,但却趋于稳定!虽然西河葛氏与上郡黄氏已经隐隐有自立之心,却也惧于军方趁他们内讧之机,来个一网打尽,因此倒也不敢明目张胆。而以吕氏为的四家联盟在徐家倒戈、王家被灭族之日起,便已经名存实亡,而吕原又是将手中的权力尽数交给了赵家,因此,如今的吕家与祝家已经是沦为了可有可无的摆设。吕澈虽然极为不甘,但面对无奈的现实,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但是,心有不甘的吕澈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且不说他与赵平之间的纠葛,就他的性格而言,他也不会乖乖的就范。再加上高宏的推波助澜,吕澈将会走向何方,真是个未知数!不过,与赵平对抗到底,却是勿容置疑!“叔叔,丁越那里可有回音?”赵勾面目阴沉的看着赵旸,阴阴的问道。“咳咳,”赵旸苦笑一声,摇头说道:“自从年前偷袭壶关未果,反而被赵平将他派出的数千士兵消灭后,丁绍的次子丁趁机屡尽谗言,诋毁与他!如今,他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就连世子的位子都是岌岌可危!怕是无力他顾啊!”“哼!”赵勾闻言冷哼一声,看着面目阴沉的侄儿,赵旸在心中叹了口气,屡经大变之后的赵勾虽然成长了很多,无论心计还是智谋以及应变能力,都有了长足的进步,但是性格却也变得阴沉起来,做事更是不择手段!这种变化至少在赵旸看来,是不好的。但他却没有任何立场去左右,甚至改变赵勾的这种改变,只能暗暗的着急,此时的赵勾能力虽然得到了长足的提升,但对整个赵氏来说,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啊!“既然那丁越已经失势,那便莫再与他纠缠!”赵勾冷冷的说道,“想必那丁定然急需外力,以便助他上位!”说到此处,赵勾的脸色突然一沉,面上泛起几丝悲伤与怨恨,“可惜丁绍匹夫当初不停父亲之言!否则,咱们与他里应外合,吕丰那草包岂是对手?壶关定可一鼓而下!”说着,赵勾又是一声长叹,“届时,并州岂会是如此局面?”赵旸也是叹了口气,其实赵昕当时这条计策若是能够顺利的实施,对于并州的局势定然是影响深远!局势肯定不会如眼下这般,这么多的世家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家的实力越来越大,却连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至少,若是壶关被丁绍占据,赵家只能全力攻打壶关,定然是无力他顾!届时,自然便给了并州世家们充足的时间!只是当时丁绍与王信战事正紧,根本无力他顾!待有了余力之时,却已经晚了,白白的损失了数千士兵的同时,壶关也已经再次由赵家接管,而守将也已经换成了名闻天下的名将燕彦。攻取壶关的最好时机已经失去了! 六 前奏1 虽然知道叹气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但赵旸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不仅为已经逝去的兄长,也为已经风雨飘摇的世家政权。 “或许,无论如何做,也只是垂死挣扎吧?”赵旸突然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额头的冷汗不由得涔涔而下,整个人更是如坐针毡!对比目前的实力,世家已经是完全处于劣势! 别的不说,赵家只需大军一出,世家便只有乖乖投降一条路可以走了!这并非不可能,而是极有可能!无疑,赵家若是大军一出,世家定然只有乖乖就范一途,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赵旸并不了解赵平的打算,只是单纯的从事情本身考虑,无论换了是谁,都不可能舍近求远,凭着简单有效的办法不用,而去走弯路。 想到此处,赵旸更是坐立难安,但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却是一言不!他知道,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虽然这都是事实。 其实赵勾又何尝不知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垂死挣扎呢?但是强烈的不甘与执念使得他明知这么做下去,最终的结果是自取灭亡,他也还是要这么去做,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因为重重关系,他与赵平自小便处在极端对立的两个立场!以前,自己在赵平面前虽然处处束手束脚,但凭借家族实力的优势,他还是隐隐的压过了赵平一头! 不过,当家族的实力已经不足以凭借时,实力上的差距使得他无论如何再也无法压制住赵平!其实,他从来都未曾压住过赵平,赵平只是不屑与他一般见识,再加上家族的战略考虑,因此赵平对于赵勾的挑衅从来都是简单应对,却甚少反击。 虽然在外人眼中,二人的争斗似乎不相上下,但赵勾却明白,赵平只是不与自己动真格的而已,否则,即便是依靠家族的力量,当时的自己也远不是赵平的对手。 “那便利用一下赵和那几个草包吧。”赵勾突然说道。 “他们?”赵旸闻言顿时一愣,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那些数典忘祖之辈?他们有什么用处?”赵旸冷笑一声,“当时父亲与大哥不过是想分化赵家,才不得不利用他们罢了。如今那里还用的着他们?” “让他们去吧,随便他们怎么办!”赵勾挥了挥手,“咱们家不养吃闲饭之人!” “唉!”赵旸叹了口气,“好吧,明天便告诉他们一声。”说道此处,赵旸忍不住摇了摇头,显然对结果不抱任何希望。 赵勾何尝不知?不过,如今只要能够分散赵家的精力,以及自己家族的未来,什么手段都要用上一用了!所谓死马当作活马医,便是赵勾此时的心态了。 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凭着风雨飘摇的世家可以扳倒手握重兵、风头正劲的赵家!但是,若是让他乖乖的就范,赵勾却是一万个不愿意! 虽然自家已经衰败,但是作为曾经盛极一时的豪门,自然有他们自己的尊严! “岂有此理!”赵平恨恨的一拍桌子,坚实的木桌顿时碎成了一地木屑。 看着轻易不肯动怒的赵平如此暴怒,赵军不由得暗暗后悔,实在是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他!不过,如今赵麟早已不问世事,赵业又前往襄垣驻守,于是,赵平便成了家中唯一主事之人,不告诉他又能告诉谁呢? 正在赵军暗暗后悔的时候,赵平呼的一声站起身来,沉声说道:“备马!某倒要看看,他赵和有多大的胆子!” 赵军闻言,连忙劝解:“少爷,还是三思,省的让赵勾等人看了笑话。” 赵平却是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他有何资格看赵某的笑话?不必多言,快去!” 赵军一见自家少爷如此,顿时也不敢再劝了,只得备马去了。 看着赵军离开,赵平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将挂在壁间的飞星取在手中,迈步出了书房。如今天气已经变暖,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似乎连人都变得懒散了许多。 看着已经抽出嫩芽的树木,赵平长长的吁了口气,正待举步而出,却见月窈在青月的陪伴下,急匆匆的自后堂赶来。 赵平停下脚步,便站在那里,等候二人。 月窈看到赵平手中的长刀,也顾不上施礼了,连忙劝道:“夫君切勿冲动,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赵平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月窈不必多言,某自有主张!”说着看了她们二人一眼,对青月说道:“青月姐先与月窈回去,某少时便会。”说着,人已经往外走去 见丈夫完全不听自己的劝告,月窈不由得更加着急,轻轻的拉了青月一下,低声说道:“夫君与姐姐最是亲厚,姐姐若是相劝的话,夫君定然会听姐姐的话的!” 青月无奈,只得轻声叫住了赵平,“少爷,请留步!” 听到青月喊自己,赵平却也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青月,说道:“若青月姐也是劝说的话,便不必说了,吾意已决!姐姐与月窈回去吧。” 青月担忧的看着赵平,轻声说道:“赵和那厮虽然不堪,却也同是咱们赵氏一门,少爷还是……” 赵平打断了青月的话,沉声说道:“他赵和既能做出此等下三滥之事,何尝还顾念同宗之义?某若是不教训他一番,他还真的以为某拿他没办法!” 青月闻言顿时一愕,的确,赵和此事做的十分下作,否则,以赵平的为人禀性,也不可能如此动怒! “青月姐、月窈,你们回去吧。某少时便会!” 看着赵平的背影出了院门,月窈与青月不由得担忧的对望一眼,满怀心事的往后院走去。走了不过几步,却见若兮与紫衣也是匆匆的赶来。 若兮与紫衣如今正在规划新政中的商事,因此,得到消息较晚,等她们两个出来时,赵平却已经走了。迎上了忧心忡忡的月窈与青月二人后,几人忍不住就此事谈论起来。 “其他的,我倒是不担心。”月窈轻声说道,“只是担心夫君正在气头上,万一下手重了,那赵和经受不住,怕是对夫君的令名大为不利啊!” 若兮和紫衣以及青月忍不住点了点头,她们担心的也是这个,除此之外,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姐姐还请放宽心!”若兮劝道:“夫君极是沉稳,虽说是怒极,也定然不会做出什么过激之事来!” 紫衣也忍不住在一边劝慰道:“别的且不说,只说今日之事,那赵和纯属无事生非而已,就算夫君忍不住教训他一番,也是他赵和应得的下场!定然牵扯不到夫君身上!” 七 前奏2 披麻戴孝的赵和、赵积兄弟二人痛哭流涕的跪在赵家的宗祠前。赵和手中捧着赵家一族的宗谱,而赵积手中则捧着爷爷赵同的牌位。 其实赵同既然已经依附与晋阳赵氏,那么从礼法上讲,他与赵家便已经没有了任何瓜葛。赵同虽然与赵麟是亲兄弟,但也仅仅剩下这点血缘上的联系了,其他的,都不复存在。换句话说,赵同已经不是赵家的子孙,虽然他曾经是长房! 那么,如今赵和兄弟二人此举便是无理取闹了! 赵平当然知道这是收到了赵勾的指使,否则以赵和兄弟二人的为人,便是借给他们两人一千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来此闹事。 只是不知赵勾许诺给赵和兄弟二人的是什么好处,竟然让这两个胆小如鼠的人如此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由于赵家在晋阳风评极好,声誉正隆,因此,虽然人人都有好热闹的天性,但事关赵家的事情,那些世家是不敢围观,而晋阳城中的商家百姓则是自的不来观看。 非但如此,本来匆匆经过此处的行人也是纷纷改道,绕路而行。于是,这里竟然比平时还冷清的多。除了赵和兄弟二人之外,便是赵家留在此处,守卫宗祠的几个家将。 守卫赵氏宗祠的家将基本上都是当年追随赵麟征战的老人,对于当年之事自然是清楚明白。赵同贪图权势富贵,认贼作父的行径不仅让赵麟极为恼怒,便是他们这些家将也是极为不屑赵同当年的做法。 因此,此时看向赵和、赵积兄弟二人的目光更是充满了不屑与鄙夷。 赵和兄弟二人见自己的无理取闹并未如预期般引来晋阳士民的围观,反而比起平时更加的冷清起来,连行人都是踪影皆无,而自己带来的几名家丁却早被赵家的家将打到后捆了起来。 赵积此番已经是极为后悔!为什么自己就鬼迷了心窍,想也不想的便答应了赵勾的要求呢?美女财货诚然诱人,但也要有命享用才行啊! 当下更是埋怨起自己的哥哥赵和来了,有事没事的跟着起什么哄,如今倒好,非但是骑虎难下,更是自取灭亡啊! 且不说赵积在这里惊惧、忧急。却说赵和,赵和其实并非他表面上那般草包。他心中很清楚,在晋阳赵氏眼中,自己一家不过是一条会说话的狗而已,有利用的价值还行,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他们的下场将极为悲惨! 当年爷爷不知为何,鬼迷了心窍,竟然放着二爷爷赵固、三爷爷赵麟这两颗大树不用,反而投奔晋阳赵氏,一意孤行的放弃了开宗立户的大好时机!如今只能成为晋阳赵氏的附庸。 看着赵家在赵平的经营之下,已经越来越强盛,而原本的晋阳赵氏、吕氏等世家却是节节败退,不得不将自己的权力拱手让出时。赵和对于爷爷当年的决定更是深恶痛疾起来! 若不是爷爷的昏聩,错误的依附了晋阳赵氏,如今赵平的一切将都是他赵和这个长房长孙的! 嫉妒与不甘如毒蛇般嗜咬着他的心。已经扭曲的灵魂此时越的扭曲起来。为了能够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他与赵勾一拍即合,于是便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已经利欲熏心的赵和全然忘记了,赵家能够有眼前的一切,全都是靠赵麟、赵业、赵平祖孙三代一步一步的奋斗而来,便是他们这一支当年未曾依附与晋阳赵氏,眼下赵家的荣耀也是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赵积心中不由得一凛,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身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子冒了出来,顷刻间便汉透重衣!他心虚的回过头去,却见赵平骑在马上,缓缓的走了过来。 随着距离的缩短,赵积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赵平面上的表情。面沉似水的赵平脸上古井无波,让人看不出喜怒。只是身上散出来的气势却是令人窒息! 如实质般巨大的威压让赵积忍不住浑身寒,连气都喘不过来,脑中霎时间变得一片空白。手中的牌位再也拿不住了,“吧嗒”一声掉在青石铺就的地上,出清脆的响声。随着这声响,赵积惨白的面色泛起一丝铁青,眼睛一翻,咕咚一声晕倒在地。一股熏人的臭气顿时弥撒,却是失禁了! 赵平厌恶的看了已经晕过去的赵积一眼,冷声说道:“扔出去!” 被赵平的气势所慑,赵和虽然不至于如弟弟般不济,却也是强不了多少,浑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湿透,如同自水里捞出来一般,狼狈异常。早已没了先前的气焰,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委顿异常。 “呛”的一声轻响!赵和还未曾反应过来,便觉一阵砭人肌骨的寒气扑面而来,赵和正要忍不住打个寒战时,顿觉手中一轻!自己原本捧在手中的宗谱已经到了赵平手中,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数典忘祖之辈,有何面目……” 话音未落,赵和眼前一黑,也晕了过去。 “真是无用之辈!”赵勾恶狠狠的一拍桌子,怒声说道。看着小心翼翼退走的家将,赵勾突然叹了口气,面色阴晴不定的靠在椅背上,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如今自己这些世家只能无奈的等待着赵平出手,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办法了!对于赵平将如何对付他们,赵勾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而赵平除了将那些士子安插在郡县之中后,再也没有别的动作,这人心怀忐忑的世家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更加的不安! 如今世家唯一能够与赵平叫板的凭借便是世家对地方政权的控制,他们把持了并州郡县中除了兵权外几乎所有的权力,大大小小的各级官员几乎全是世家之人。 如今赵平将太学的学子安插到郡县之中,摆明了便是与他们争夺地方政权! 幸亏这些学子人数并不多,只有三百余人,因此,赵平也仅仅是在每个郡县之中安排几人,同时因为各方面的原因,这些学子们也没有什么实权,有的只是名义上的称号而已。 已经控制了军权的赵家若是再将地方政权掌入手中,并州还有谁能阻挡赵家?因此,虽然惧怕赵平手中的强大实力,但面对生死存亡的关头,这些世家们也不得不做奋力一搏! 八 前奏3 赵平这几日将与新政有关的事宜全部安排给了郑裕等人,自己则全心的彻查那隐藏在暗处、偷袭自己之人。此人若是不尽快找出,凭他那堪称神鬼莫测的箭术,对己方定然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想起手无缚鸡之力的郑裕、沈浩等人,赵平不由得摇头苦笑,这些人都是新政实施的基石,定然不能让他们有任何闪失!眼下未曾查出那人的下落之前,所能做的也只有加强防守了! 赵军前往剧阳,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虽然对赵军此行并未抱什么希望,但谨慎的赵平却还是让赵家去了,为的只是那微乎其微的希望。 巳时末,近午时时分,风尘仆仆的赵军终于自剧阳赶回,赵军顺手将马缰交给了一名家将,便直奔赵平的书房而去。 “少爷,剧阳的五十支三棱透甲箭并未动用。”赵军躬身说道。 赵平点了点头,对于早有预料的结果,赵平并不失望,对赵军说道:“你奔波了一路,先下去休息,将赵峰叫来。” 赵家领命而去,不大功夫,赵峰已是快步赶来。赵平也不啰嗦,直接吩咐道:“这几日做好思旷兄等人的护卫!必须要小心戒备,不得有误!”说到此处,赵平略作沉吟,眉头微微皱起,似是难以委决,赵峰深知为人属下的本分,只是静静的躬身肃立,静静的等待赵平的吩咐。 “差人去将孟县家将全数调回!”赵平终于沉声吩咐道。 赵峰闻言却是一惊,孟县乃是赵麟的封地,赵平此举,难道是…… 不过赵峰明白,事关这等大事,并非是他能够插言的,而且他相信,赵平必然有完全的安排!当下便领命而去。 赵平思索了一会,心中总是放心不下。便独自出府而去。 虽然赵家与世家之间为了政权争得不亦乐乎,使得并州暗流涌动,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但也仅仅是在上层而已,对于并州百姓、商家的影响却几乎没有。 毕竟,各个阶层都有自己的追求与目标。对于赵平已经并州的大世家,如吕氏、赵氏以及赵平来说,争夺对并州的控制权是第一要务;而对那些中小世家来说,选择合适的依附对象,确保自己的利益,乃是当务之急;而对并州的那些百姓、商家而言,活下去,在活下去的基础上,争取活的更好一些,则是唯一的目标。 立场不同,着眼点也不同,目标更是不同。所谓人生百态,大抵便是如此。 晋阳作为并州的中心,其繁华自然是毋庸置疑。而随着国内的动乱,越来越多的民众迁移到了还算稳定的并州,使得并州的人口更是增加了不少。 今日竟然适逢晋阳半月一度的“墟日”,看着熙熙攘攘的行人,赵平刻意放缓了自己的步伐,混迹其中,感受着他们简单的快乐。 由于赵平甚少露面,因此,晋阳的百姓虽然早闻赵平的大名,但认识赵平的人却是甚少,赵平也乐得轻松自在,在街市上漫步的同时,也四下打量着四周情况。 赵平前世所处的时代,一位伟人曾经说过,“深入基层,才能现更多问题。”、“没有调查,就没有言权。”这样的精辟之论的确是言简意赅,人深省。 正好借此机会,了解一下晋阳的民生,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打定主意的赵平越的仔细起来,不时的将自己的目光投注在来往的行人以及街道两旁的摊位上。 眼下这个时代的经济形态乃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中国数千年来一直是这种经济形态。以农为本、小富即安的思想大大的局限了中国的展,乃至在中世纪末期,中国被远远的过,并最终沦为列强蚕食、欺凌的对象。 突然,一个身影吸引了赵平的目光。 这是一个不大的摊位,一张破旧的木桌后,一名丰神俊朗的青年恬然自得的微笑端坐在那里,桌上是一方砚台、一支毛笔,以及几张草纸。斜倚着木桌是挑着一方布幡的竹竿,布幡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珠圆玉润的大字----“卜吉问凶”。 赵平心中一动,《易经》虽然作为儒家六经之一,但其地位却远不如其他几经。而且自西汉末年东汉初的一段时间,一些儒生开始利用《易经》的玄妙,胡编乱造,伪造出大批的谶纬之书,以迎合统治者对人民的愚弄与钳制。 于是《易经》逐渐的与黄老之学结合起来,变成了迷信之学,反而失去了儒家经典的地位。而如今的道家更是利用《易经》的玄妙,再结合老庄的玄学,逐步形成了道家独有的理论体系。 眼前这名青年约有二十六七的样子,一袭儒衫,表明此人乃是一名士子。但看到“卜吉问凶”的招牌,赵平忍不住摇了摇头,对于这种故作玄虚的东西,赵平没有半点兴趣,连带着对那名青年,赵平也失去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所谓人不可貌相,这青年虽然仪表不凡,丰神俊朗,但虚有其表的人,赵平见得多了,因此摇了摇头,便要离开。 突然之间,赵平似有所思,忙转过身去,细细的打量了青年几眼。正在此时,那青年正好抬起头来,与赵平的目光相迎,那青年不以为意,友好的对赵平略一点头,便又低下头去。 赵平面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沉思之色,看向青年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暖意,迈步上前,来到青年面前,抱拳说道:“在下赵平,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青年闻言,连忙站起身来,对赵平长身一揖,说道:“原来是小侯爷,在下久仰大名,幸会,幸会!”此人倒也并非虚言,在并州,赵平诚然声誉正隆!便是在幽并冀司隶等州,赵平也是极有令名。 赵平三年前用他惊才绝艳的表现,深入鲜卑腹地,纵横千里不败!不仅让鲜卑记住了赵平,也是令自己名扬四海,虽然过去的时间久了,但在有心人心中,自然早已记住了这个名字。 赵平笑道:“先生谬赞了!”青年闻言正要反驳,却听赵平接着说道:“某看先生似乎并非晋阳人士?” 青年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诚如小侯爷所言,在下乃是颖川人士,姓简,名龄。” 赵平闻言,目中不由得一亮,“颖川人士,不知先生可认得文川先生?” 简龄面色不由得一黯,赵平见状,心中顿时一沉,生出一丝不详之感,果然,只听简龄说道:“小侯爷莫非认得先师?” 这几天更新不及时,请各位书友见谅!!! 九 故人 乍闻“先师”二字,赵平的脸色不由得也是一黯,良久才叹道:“物是人非!唉,物是人非!文川先生却是何时故去?” 简龄黯然长叹,“李效僭号称王,先生忧愤交加,终于一病不起!年前九月间,李效与刘安陈兵襄城,战火四起,九月二十三日,先师……” 赵平闻言,不由得也是黯然不语。 二人口中的文川先生乃是当世大儒,姓邓,名思,自号文川,世人于是皆称其为“文川先生”。与竺怀相交莫逆,因竺怀的关系,赵平几乎每年都会前往颖川,代替竺怀探望邓思。乍闻邓思已经驾鹤西归,赵平心情自然沉重。 静默良久,赵平收拾心情,看着极为困顿的简龄说道:“家师竺南山,想必简兄早有耳闻。” 简龄闻言,不由一愣,他乃是邓思早年的弟子,因此并不知道赵平与他师父还有如此渊源,闻言顿时一喜,连声说道:“不想小侯爷竟是南山先生高足!真是巧极!” 赵平微微一笑,对简龄说道:“简兄若是不弃,请至寒舍一叙如何?” 所谓他乡遇故知,简龄此时正是这个心情。他与赵平虽非故知,但论起来却是师兄弟的关系,自然更加亲密,因此便不客气,痛快的答应了。 在赵家的客厅中,二人分宾主落座,接过仆人端上的茶盏,赵平问道:“简兄却是因何来至并州?” 简龄叹了口气,说道:“如今中原战火四起,李效兵分两路,一路以王默率领,全力攻打青州;一路则由自己率领,屯兵于襄城,与那刘安僵持不下!弘农已是兵连祸结,民不聊生,在下只得与乡人一起,迁来并州,谋一安身之地。” 赵平闻言,心中突然一动,面露询问之色,对简龄说道:“不知与简兄同来之人,皆是何人?” 简龄倒是不曾想到别处,老老实实的回到:“先师弟子中,算上愚兄,共有七人来至并州,其余皆是一些乡人与弘农中的太学学子,共七十余人。” 赵平此时正为无人可用而犯愁,如今听说与简龄同来的竟然有这么多人才,那里有不动心的,当下也不罗嗦,开门见山的说道:“简兄若是不弃,小弟便简兄乡人送往孟县如何?” 简龄闻言顿时大喜!连忙长身而起,对赵平一揖到地,不胜感激的说道:“在下代乡人谢过小侯爷高义!” 赵平连忙扶起简龄,笑道:“简兄客气了!分内之事。小弟倒是有一不情之请,还望简兄不弃才是!”赵平一边说着,一边离座而起,与一头雾水的简龄一起出了赵府,便往别院而去。 一路上,赵平简单的将自己打算在并州实行新政的计划告诉了简龄,并将一些新政的内容简单的与简龄说了一下。 简龄听得倒是极为认真,他乃当世大儒高徒,从赵平的话中,自然明白了新政的好处,对赵平不由得更是刮目相看。 时候不大,二人已经来至别院之中,简单的与众人介绍了一番之后,赵平问道:“不知简兄可有意与某等共襄盛举?” 简龄早已是意动,自然不会推辞,赵平便去安排不提。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已是未时时分,经过赵平的安排,简龄的乡人已经于一个时辰前出,前往孟县安身立命去了。 而虽简龄同来的士子竟有二十余人!实在给了赵平一个不小的惊喜。将他们安顿好之后,赵平便再次出府而去。 那个阻击自己的弓箭手,始终是赵平的一块心病,再未曾将此人找出之前,赵平丝毫都不敢放松! 此时大街上已经不复上午的繁盛,不过各色行人仍然很多,间或着来自各地的商队。雁门乃是当时与域外通商的一处要道,作为前往雁门的必经之地,晋阳自然也是各地客商云集。 逐利而往,乃是商人的天性。虽然鲜卑的盐铁茶市场牢牢的控制在郑家手中,但能够赚钱的却远远不止这些,丝绸、瓷器、珠宝饰、中药,甚至胭脂水粉等等,无不是鲜卑以及更远的北疆诸国所竞相追逐的! 既然有利可图,便是连年的战争以及出关之后,一路之上的盗匪,也无法阻止商人逐利的天性。虽然若是被劫掠一空,将会损失惨重,但若是能够顺利到达盛乐,甚至更远的高柳,获得的丰厚利润却不是任何人能够拒绝的! 况且自马焕镇守雁门以来,每年都会出兵征缴盘踞在雁门至盛乐沿路上的盗匪。而盛乐的拓跋寿似乎也明白商业的重要性,也会派兵征缴沿路的盗匪。 因此,这条商路还是比较太平的。 因为过往客商云集,于是晋阳的客栈、餐馆极多,除此之外,自然也少不了青楼、赌场的生意。这些生意几乎全被晋阳赵氏所垄断!而吕氏为的四家联盟不过是占据了极小的份额。 如今晋阳赵氏的实力虽然经过赵平的一再打击而大大缩水,但并未影响到这些产业。每年,晋阳赵氏都会凭借着这些产业而收入大量的财富! 赵平心中突然一动!自己这些天诸事纷杂,倒是忽略了这些客栈酒肆之类的所在! 虽然机会也不是很大,毕竟如果此人乃是受世家所邀的话,根本不可能住到这些地方来。但这些地方的讯息总是灵通的很,就算查不到那人的下落,说不定也可以打探到其它消息! 赵平便不迟疑,转身往回走去,他要尽快吩咐下去! 看着赵军与赵峰分头而去,赵平却仍是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思索了一番,赵平将飞星取在手中,出府而去。 赵平慢慢的走着,不时停下来与路边的商贩攀谈几句。那些商贩虽然大多不认识赵平,但看到赵平气度不凡,丰神俊朗的样子,却也不敢怠慢,皆是客客气气的与赵平聊上几句。 不大工夫,赵平已经来到晋阳城的东大门。守门的士兵见到赵平,纷纷施礼,赵平严肃的吩咐了他们几句后,便出城而去。 由于天气渐暖,城外的官道上的行人已经多了起来,来来往往的客商更是行色匆匆。这些客商基本上都是成群结队,装载各类货物的马车排着长长的队伍,一辆接着一辆,极为壮观! 人喊马嘶之声不绝于耳,车轮碾在官道上的隆隆声更是传出极远!看着眼前的景象,赵平不由得一叹,商人逐利而往的天性往往使他们忽略了许多危险,或者是明知危险,但在丰厚的利润的诱惑下,忍不住将可能出现的危险忽略掉。 忽然一队奇特的商队引起了赵平的注意! 十 商队 这队商队人数并不多,只有五百余人左右,比起那些动辄上千的商队,实在不能算多。不过,却皆是骑着高头大马,马车也只有百余辆。 引起赵平注意的乃是队中的一辆马车! 这马车极为华丽,宽大平实的车身上雕刻着精致华美的图案,泛着乌亮的漆光!拉车的四匹骏马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赵平乃是懂马之人,一看便知乃是大宛名驹!这种大宛名驹极是难得,便是比鲜卑出产的良马也要稍胜一筹,端得是神骏非常! 赵平不由得暗暗猜测起车中之人的身份来。按说能用大宛名驹拉车之人,其身份必定是非同一般!拥有如此身份之人,根本不必风餐露宿,不仅要经历奔波之苦,更要面对前途未知的危险! 只是不可能生的事情却偏偏生了!难道其中另有隐情?赵平不由得细细的打量着这奇异的商队。 赵平神目如电,又常年带兵,稍一打量,便现了另一处不同之处。这二百余人中,仅有数人看起来像是商人,而其余之人都是神情剽悍,气度沉稳,满身的杀气虽然是换成了商人衣衫,却也是掩藏不住!这明显是一些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武林高手! 赵平对并州一地的那些世家极为熟悉,在他所掌握的情报中,任何一家都没有这样一支队伍!那肯定是并州之外,只是他们为何要出关呢? 须知,出了雁门便是鲜卑,还是他们本身便是鲜卑人?想到这个可能,赵平更是不敢怠慢,仔细的将这对人马的特征记入脑中后,转身便要回城。 赵平既然心生疑虑,自然是要派人跟踪,也好打探一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若非他心悬那名至今仍隐藏在暗处的高手,实在是分身乏术的话,赵平自己便跟着去了。 不想,赵平刚刚转过身去,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身后响起,眨眼间便距自己不足五丈,马上的骑士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全向自己冲来! 赵平心中顿时掠过一丝不快!他被对方这种草菅人命的做法激怒了!毫无疑问,若是普通人的话,定然无法避过这一撞!而经此一撞,能够活命,简直就是微乎其微! 对于对方不问青红皂白,便如此冒失的做法,赵平极为恼怒,当下凌空一个跟头翻起,手中的飞星顺势一拍,那名骑士根本来不及躲闪,便被赵平这一刀抽出四五丈远!摔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已是晕了! 那些人似乎根本未曾想到,自己竟然遇到了硬茬!直到赵平将仍在疾奔的健马制住之后,才反应过来。顿时有二十余名骑士离阵而出,直奔赵平而来! 官道本来就不甚宽阔,经过他们这一折腾,本来走的好好的客商们却遭了殃,在他们的冲撞之下,马车顿时翻了好几辆,车上的货物洒落满地,而一些来不及躲闪的客商等更是遭殃,被纷纷撞飞出去,摔在地上,一个个受伤极重! 赵平此时已经转过马头,见那些骑士如此嚣张,顿时大怒!催动坐骑,疾的迎向那些骑士。手中的飞星已然出鞘,带着慑人的寒光,砍向那些骑士! 那些骑士如何能够抵挡?血光飞溅之中,眨眼间便被赵平尽数砍落马下! 似乎被赵平的武勇所慑,其余的那些骑士一时之间倒也不敢上前,只是纷纷勒停战马,神色狞厉的瞪着赵平! 赵平仍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提着飞星,刀尖斜斜的指在地上。虽然是神色平和,却是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赵平并不想大开杀戒,因此,见对方只是凝神戒备,并未一拥而上时,也是不为己甚,静静的端坐在马上,沉声喝道:“汝等凭借武力,草菅人命,眼中可有王法?” 对方似是未曾想到,面对自己这么多人,孤身一人的赵平还有如此胆气,竟然出言责备!因此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冷场。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一阵隆隆的马蹄声自赵平身后响起,遮天蔽日的尘土窜起半天高,显然来人极多! 那些骑士脸色顿时一变!显然知道自己此番踢到了铁板!正待有所行动时,千余名身披袖筒铠,手持长枪的骑士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纷纷将手中的长枪挂在得胜钩上,取下弓箭,张弓搭箭,二尺余长的铁箭出森森的寒光,一瞬不瞬的瞄准了自己! 一名身披鱼鳞玄甲的将军越众而出,来到赵平面前,抱拳施礼,朗声说道:“末将任方,见过小侯爷!任方来迟,请小侯爷责罚!” 乍闻“小侯爷”三字,那些骑士中有几人身躯微震,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赵平。那辆极尽华丽的马车车窗也轻轻的打开了一道小缝,一双明亮如水的眼波悄悄的注视着赵平。 赵平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无妨。”说着一指已经被包围起来的骑士,沉声喝道:“尽数拿下!若有反抗,杀无赦!” 听着赵平森冷的话音,那些骑士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车中的那双明亮如水眼波也是一转,似是被赵平的语气吓到了一般。 任方在马上一抱拳,恭声领命。立即调转马头,厉声喝道:“小侯爷有令:尽数拿下,若有反抗,杀无赦!” “喏!”众士兵轰然应诺,纷纷催动战马,向那些骑士逼近。 车窗轻轻的合上,转眼间,一名年约十六七岁的绿衣少女下了马车,脆声吩咐道:“夫人有命,不得反抗!”话音未落,绿衣少女的目光已经转到了赵平身上,看着淡然自若的赵平,少女嫣然一笑,转身上了马车,再不露头。 那些骑士闻言,纷纷扔掉了手中的兵刃,翻身下马,表示投降。 任方一挥手,士兵们顿时押着众人往城中而去。 赵平指了指地上的二十余名骑士,对任方说道:“这些人也一并带回去!” 任方顿时醒悟过来,原来赵平并未下狠手,便立刻唤来几十名士兵,将那些人也一并带了回去。 看着满地的凌乱与受伤呻吟的商人,赵平暗暗叹了口气,对任方说道:“去,让他们一同回城,清点损失。” 不大功夫,官道上又恢复了人来人往的热闹,仿佛方才的激战从未生过一般。赵平此时却也没有了继续追查那名隐藏在暗处的高手的心情,只得与任方等人一同回到城中。 十一 陈留卢氏1 军营重地,自然不是看押这些人的好地方,因此,任方押送着他们直接去了府衙。晋阳作为并州的政治中心,府衙占地极广,别说仅有二百余人,便是数千人也装的下。 赵平看了一眼仍是满面桀骜的骑士,低声对任方说道:“将军好生盘查!某先回去了。”哪知他话音未落,却见那马车车门轻轻打开,先前那名绿衣少女轻盈的跳下车,一边说道:“小侯爷请留步!” 说着,探身从车上取下一方锦凳之后,敛衽施礼,脆声说道:“夫人请!” 被那绿衣少女挽留,赵平此时却也不好离开,对任方吩咐了一声“将军去忙吧。”之后,便站在那里,等那所谓的夫人露面。心中不由得暗暗盘算这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可以肯定,此人定非并州人士,只看他们的马匹,赵平便能肯定!并州实行的马政规定,所有的马匹,包括世家在内,必须上交,充作军用,因此,并州任何一家世家中,根本不可能出现这么多良马! 那么会是何方神圣?如今的中原,幽、冀、青、徐、司、荆等州战火连绵,倒极有可能是从这几处地方迁移避难的世家! 只是,看其行程,这些人却是前往鲜卑! 想到此处,赵平将目光转向马车,此时那夫人正好自车上下来。轻纱遮面,教人看不清其容貌,只是身材却是极为窈窕,淡青色的长襦,配着素色的纱裙,腰间一块圆形的玉佩,晶莹翠绿,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出迷人的毫光。 看到这方玉佩,赵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不过转眼间,便又恢复了一脸平静的样子。 那些桀骜不驯的骑士见这夫人下了马车,纷纷跪地施礼,当中一人沉声说道:“属下等见过夫人!” 那夫人点了点头,却并未说话。绿衣少女一边扶着她,一边说道:“起来吧。”众骑士沉默的站起身来,却是都低下了头,恭敬的肃立着。 赵平看得心中暗惊!越的猜不透这夫人的身份了!看这些骑士的表现,这夫人分明身份极高!赵平不动声色的看着逐渐走近自己的夫人和绿衣少女。 那夫人在绿衣少女的搀扶下,盈盈的来到在赵平面前约五六尺处,方停下脚步。赵平略一抱拳,朗声说道:“见过夫人。” 那夫人连任一礼,轻声说道:“妾身见过小侯爷,小侯爷大名,却是久违了!” 赵平微微一笑,“夫人谬赞了!”见她并没有自我介绍的打算,赵平也无心与她啰嗦,开门见山的说道:“不知夫人高姓?此番意欲何往,莫非前往鲜卑不成?” 听赵平将自家夫人说的如此不堪,竟然怀疑自己夫人要做那叛国之人,那绿衣少女顿时恼了,狠狠的瞪了赵平一眼,气鼓鼓的说道:“哟!好大的帽子!小侯爷好大的威风啊!” 那夫人闻言,不由得转头对绿衣少女说道:“胭脂不得无礼!”虽然遮着面纱,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不过言语间却似是极为恼怒。 教训完了名叫胭脂的绿衣少女,那夫人转头看向赵平,云淡风轻的说道:“小侯爷言重了!妾身虽是一女子,却也明白华夷之防的大义!” 赵平微微一笑,说道:“夫人高义,在下佩服!” 听着赵平官样文章般的话语,胭脂更加恼怒,虽然惧于自家夫人的威势,却仍恨恨的瞪了赵平一眼,小声的嘀咕道:“假惺惺!” 夫人摇了摇头,似乎对她这种性格也是无奈的很,只是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示意她不得多言。转回头时,人已是笑语晏晏,和声说道:“小侯爷职责所在,自然应该谨慎才是!须是怪不得小侯爷!妾身少小离家,岁月蹉跎,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小侯爷不认得妾身也是理所当然!” 赵平闻言,不由得一愣,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夫人,脑中极力思索着这夫人的来历。只是任凭他想破了脑袋,却是毫无所得。 这也难怪,赵平今年不过二十,而这夫人,听其语声,观其神态,至少也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按照如今的惯例,女子十六便要嫁人,如此算来,她离开并州至少有十余年的时间了。 十余年前,赵平不过是一个稚龄童子,那里会知道她? “妾身夫家陈留卢氏,小侯爷想必有所耳闻!”这夫人淡淡的说道。 赵平闻言却是一愣!陈留卢氏,乃是当世有名的世家之一,六世帝师的名头绝非浪得!虽然自和帝起,因为各种原因而逐渐衰落,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留卢氏因为其深厚的底蕴与历史,仍然在后汉一朝中占据着非同一般的地位。 黄龙七年,质帝驾崩后,李效僭号称王,在其控制区内大肆排挤异己,陈留卢氏也受到了牵连,在李效的血腥清洗之下,陈留卢氏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家主卢焕忧愤交加,一病不起,与年前病故。眼前的这位夫人,看样子倒应该是卢焕的妻子席氏,雁门广武人,其父乃是大儒席中。 只是李效为何放过了席氏呢? 赵平心中暗道。再看席氏率领的这数百名骑士,一个个神情沉着冷静,个个都有着不弱的身手。却是自那里招募的? 当然,赵平心中的疑虑并未表现出来,既然席氏已经自报家门,赵平倒也不好再做留难,当下便对席氏抱拳一礼,朗声说道:“不知夫人大驾至此,多有冒犯,请夫人赎罪!不过,令家将却是有些跋扈,还请夫人好生看管才是!” 说着,赵平将一旁的任方叫来,对他说道:“这位乃是陈留卢氏夫人,待将军将那些商人的损失查验完毕后,禀告于夫人得知!” “想必夫人已是归心似箭,赵某便不多留了,夫人请便,赵某告退!”赵平对席氏抱拳一礼,朗声说道。 胭脂见赵平说走便走,丝毫不给自家夫人面子,不由得大为愤怒,恨恨的跺了跺脚,“好了不起吗?”却被席氏止住。看着赵平的背影,席氏似乎叹了口气,深深的看了赵平的背影一眼后,席氏转身上了马车,对胭脂说道:“让崔力留在此处处理,其余人等立即赶路。” 胭脂正要说话,却被席氏止住,只听席氏隐含不悦的说道:“快些吩咐下去,立即赶路!” 却说赵平,离开府衙后,也顾不上惊世骇俗,展开轻功,直奔家中而去。 十二 陈留卢氏2 所幸内城行人并不多,赵平的这番疾奔并未惊动到别人。回到府中,赵平直奔苏立等人所居的后院。对于赵平行色匆匆的样子,苏立等三人颇是惊异,正待询问时,赵平已经抢着说话了:“小侄此来乃是麻烦几位师叔!” 苏立闻言,哈哈一笑,说道:“仓舒此言倒是见外了!某等前来晋阳,为的便是协助仓舒,何来麻烦之说?” 贺沛、韦哲二人也是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赵平便不再客气,对三位师叔拱了拱手,便将先前席氏的事情对三人简单的说了一遍,“小侄总是有些疑虑!”赵平微微皱起眉头,“观席氏手下那些家将,个个身手非凡!小侄曾与他们交过手,在江湖中,至少也是三、四品的高手!她是从何处募集如此之多的高手?” “足有五百多人?”韦哲皱眉说道,“这倒是不容小觑,也罢便由老夫去看看吧。”话音未落,人已是掠出屋外。 苏立微微一笑,说道:“四弟轻功最好!由他去可是再合适不过了,仓舒有事便去吧,别在这里和我们几把老骨头耗着了!哈哈……” 赵平闻言,对苏立与贺沛躬身一礼,说道:“新政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小侄先告辞了!” 离开府中后,赵平又匆匆的到了别院之中,虽然新政的大部分事宜已经规划的差不多了,但赵平却丝毫不敢放松。新政触动的毕竟是那些世家的利益,虽说世家只占并州人口的少数,而且世家的势力此时也是被削弱了许多,但所谓“困兽犹斗”,当世家们现,自家已经被逼上了绝路,再无后路可退之时,其反抗必然是猛烈的、不计一切后果的! 赵平却不想将形式恶化,他要尽量做到和平的将新政推行下去,为后来打下良好的基础。毕竟,并州,并不是赵平的目标。 赵平赶到别院时,简龄正将和他一起自颖川而来的同学安排妥当,根据每个人的特长,进行了分工。虽然他们眼下对新政只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但就是这大致的了解,却使他们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这是不同于任何时代的政策,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以民为本”!再没有比这个更加贴切的形容了! 他们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堪称仁政之典范的新政纲领,会是由一个出身于武勋世家的年轻人制定的。赵平与他们相比,年龄上却还是小几岁的。就是这个年纪轻轻的人,却有着常人难及的阅历以及头脑。 儒家标榜了千年的仁政,终于在这个少年手中得到了体现!如果新政能够顺利实施,纵使自己这些人只是参与者的身份,也足以名垂青史了!简龄心中暗暗感叹着。 大丈夫立世,所求的无非便是一个青史留名而已。持这种想法的人在这些赵平召集起来的学子中几乎占据了绝大多数。如今的儒学虽然还未展到理学阶段,但如今的士子已经开始将自己的名声看的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赵平的新政无疑给了这些士子们一个极佳的机会! 因此他们对于新政自然是全心全力!没有丝毫的懈怠,虽然对于新政中的某些条款存有一定的疑虑,但这也只是对于新生事物的不确定而产生的隐隐的担忧而已。并不能影响到他们对于新政的热情。 见到赵平,正在忙碌的学子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躬身施礼,几乎是一齐说道:“学生见过小侯爷!”这些士子们虽然素来重视修身养性,但讲究的是处变不惊,沉稳凝重,但见到赵平,这个寄托了他们希望的人,还是忍不住一阵激动。 这是一种自内心的尊重,以及期望。 赵平微笑着和他们打着招呼,对于这些人,赵平自然是不会怠慢,这些人将是赵平未来权力中心的骨干,通过赵平的有意无意间的潜移默化,这些人已经逐渐接受了民生为本的思想,赵平想一步一步的通过他们,逐渐影响周围,甚至这个世界。 这虽然是一个艰苦曲折的过程,但正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有了种子,总会有芽的一天! 就新政的相关事宜,与郑裕等人谈论一番之后,眼看天色已晚,赵平先将郑裕送回府中后,便也回到了家中。 算算时间,他的四师叔韦哲跟踪席氏,算算时间,却也应该回来了。李效大肆排除异己时,司隶、雍凉等地的世家受到了大规模的清洗,陈留卢氏当然也逃脱不了被清洗的命运,当代家主卢焕,便是席氏的丈夫,忧愤成疾,最终不治而亡。 一个绵延了数百年的世家,积累的财富之丰厚自然是可想而知!按说李效绝对不会放过已经到了嘴边的肥肉,但现在的情形却是恰恰相反,席氏不仅离开的陈留,看样子,还将卢氏数百年来积累起来的财富尽数带了回来。 其中到底有什么曲折或者缘由呢? 赵平摇了摇头,将脑中有些烦乱的思绪从脑海中驱走,有些事情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不过,可能是人性中阴暗的一面在作祟,有时候人总是把事情复杂化。 赵平这些事日来,整日与并州的世家勾心斗角。如今的赵家虽然占据着绝对的上风,但是其中赵平付出的心力又何足为外人道? 看起来,赵平因为有着军方的绝对支持,而世家却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但其中的审时度势、随机应变以及因势利导不仅需要赵平有敏锐的洞察力,更要有人一等的大局观以及当机立断的决断力。 正因为赵平的谋划与决断,并州的时局才能如此平稳,稳步的朝着赵平预期的方向前进着。 因为争斗的久了,几乎成了条件反射般,遇到任何事情,赵平总是不由自主的往坏处去想,面对席氏时,也是如此。 而且,席氏的一切,就是想让人不产生怀疑都困难得很!数百名来历不明却身手不凡的家将,可以敌国的财富,以及诡异莫测的来路,都令赵平不得不多想! 赵平回到府中时,他的四师叔韦哲并未回来,赵平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苏立、贺沛二人倒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的确,他们师兄弟四人虽然还未曾达到天道高手的境界,但在一品高手中,已经是顶尖的存在了,在江湖上,能够伤的了他们的人虽然有,但能够留的住他们的人,却也不好找。即使是天道高手想留下他们,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行! 最近生的事情太多,而且并州目下的局势也正是处在一触即的临界点!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可能成为激化一切矛盾的导火索! 十三 摧心掌 天色越来越黑,已经是酉时末! 赵平心中的担忧越的重了起来!就连苏立与贺沛二人也是隐现担忧之色。 “某去接应四叔!”赵平终于忍不住了,先,韦哲是自己的长辈,其次,韦哲等人是前来帮助自己的,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的确是赵平不愿看到的! 苏立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说道:“也好!仓舒去看看也好,依某看来,四弟遇到危险的可能倒也不是太大,或许是现了什么情况,因此耽搁了!” 也顾不上回房取兵刃,赵平出府后便展开身形,直奔广武方向而去。 夜色深沉,星光黯淡,扑面而来的春风带着丝丝的余寒,将赵平的梢笔直的吹向脑后,飘扬的衣袂出“哗啦啦”的震响。 赵平一路沿着官道疾奔,仅仅一刻钟的功夫,便已经离晋阳二十余里。 赵平的度突然再提!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在虚空中带起一溜残影,直往官道旁的一片树林中奔去!进了树林,却见韦哲靠在一棵树上,不住的低咳,嘴角血迹隐然! 赵平不敢怠慢,连忙迎上前去,扶着神色委顿的韦哲,一边自袖中取出一个玉瓶,取出几粒伤药,塞进韦哲口中。 吃下药后的韦哲精神略微一震,正要说话时,却被赵平止住。赵平也不罗嗦,背起韦哲便往城中奔去。 回到府中,苏立等人看到重伤的韦哲,都是又惊又怒!七手八脚的帮着赵平将韦哲送回房中,赵平便要助他疗伤,却被苏立止住,“还是老夫来吧,仓舒的内力与四弟的不甚合拍。” 焦急的等待中,时间是极为漫长的。一个时辰后,面色苍白的苏立走出静室,对赵平等人点点头,众人这才纷纷放下了悬着的心。 苏立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后,沉思了半晌,才蓦然叹道:“好霸道的掌力!” 贺沛脾气比较急躁,闻言立即声色俱厉的喝道:“二哥,是谁?快快说来!” 苏立仍是一脸的凝重,对于韦哲的追问恍若未闻。韦哲见状,脸上的急色更甚,张了张嘴,却只是叹了口气,重重的一掌拍在身旁的小几上,顿时“咔嚓”一阵轻响,上好红木制作的小几顿时碎成一堆。 赵平连忙在一旁劝道:“三叔暂息雷霆之怒!四叔既然无事,便跑不了他们!” 苏立终于叹了口气,颇有些忧虑的低声说道:“摧心掌!” “什么?”贺沛一个高蹦起,声色俱厉的喝道:“摧心掌?胡氏竟然又到了中原!” 就连一向从容淡定的赵平乍闻“摧心掌”三字,也是大惊失色!沉默了半晌,方才喃喃的说道:“三十年了!不想,又……”说到此处,赵平一脸凝重的看着苏立,“二叔,此事应报师父知道!” 苏立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仓舒此言极是!”说着转头对犹自余怒未消的贺沛说道:“便由二弟回去一趟吧。” 赵平心中此时也是十分的吃惊!他师门渊源,对于江湖上的一些典故所知甚多。“摧心掌”乃是一门极为阴毒的武功,专门断人心脉,中者几乎无救!所幸韦哲内力深厚,而且已经有了防备,并未被掌力打实,因此,倒也无甚大碍! 这“摧心掌”乃是西域胡氏的独门武功。而这西域胡氏却是极少涉足中原武林,除了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西域胡氏出了一位天纵奇才的武学天才,胡敬!年仅二十七岁,便将胡家的独门武功摧心掌练至大成,而其本人也达到了天道之境! 于是,胡敬只身来到中原,连败四十六名有名的武林高手!而且此人心狠手辣,下手从不留手,这四十六名武林高手竟无一人活命!端得是狠辣之极! 于是“催心夺命手”胡敬的名头一时无两!赵平的师父夏逸闻知后,一怒下山,追逐千里,终于在扬州建业追上了胡敬,二人激战三天三夜! 最终,胡敬被夏逸毙于掌下,江湖上这才得以安宁!不过,自此之后,西域胡氏与天山一派便结下了深仇大恨,几乎每隔几年,西域胡氏总要派人去至天山,名为切磋,实为寻仇! 如今狭路相逢,所谓相打无好手,相骂无好口,自然是不死不休之局!幸好韦哲武艺高强,才逃的一命! 贺沛也不罗嗦,站起身来便往外闯,一边说道:“某这就走!”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之中。 赵平面色凝重,心里不住的盘算西域胡氏此番来到中原,是凑巧还是与席氏有关!若说两家没有关系,仅仅只是凑巧而已,这也实在是太巧了!席氏刚刚来到晋阳,那西域胡氏的人便也到了晋阳! 赵平叹了口气,如果只是在这里想的话,定然不会有什么结果,若想探知事情的真相,还是需要做深入细致的调查才行! 只是,如今新政正在关键时刻!赵平实在是没有余力顾及其他。 在心中权衡斟酌了一番之后,赵平终于还是决定先将此事放下,毕竟就算席氏与胡家勾结,也只是癣疥之疾,凭他们的实力,暂时还无法造成太大的威胁! 事有轻重缓急,审时度势,权衡利弊是一个上位者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要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能让愤怒的情绪左右自己的决定!毕竟,他所做的决定,将决定一个团体的未来与走向,关系着许许多多的人的命运与前途! 若是被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判断,做出了失误的决定,所受到的损失将是无法估量,甚至是无法承受的!两世为人的赵平深知此点,因此,明智的选择了先将此事放下,待新政步入正轨后再说! 毕竟,现在赵平等人的主要敌人,还是以吕氏、晋阳赵氏等为的世家! 看着神色凝重的赵平,苏立叹了口气,说道:“此事仓舒不宜过急!区区一个胡家,不足为惧!还是仓舒所谋划的正事要紧!” 赵平点了点头,“多谢二叔,小侄正是如此打算!下月开始,新政便要实行,推行新政,乃是要之务!至于胡家,诚如二叔所言,不足为惧!” “不错!”苏立拈须微笑,淡淡的说道:“料他胡家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仓舒只管推行新政便是!江湖之事,由某来处理!好了,仓舒事务繁忙,明日还要与他们讨论新政事宜,回去歇息吧,某在这里便成。” 赵平担忧的看向房中,苏立摆了摆手,笑道:“仓舒不必担心,四弟之伤已无大碍,仓舒不必担忧,去吧!” 十四 惊魂弓 第二天一早,赵平一早便来到后院,探望韦哲。韦哲此时已经醒来,经过救治以及一夜的休养,再加上他的底子厚,受的伤倒也好了个七七八八,正在与苏立叙述当时的情形。 “那席氏一行人的脚程倒是颇快,小弟追出了近二十里,眼看便要追上,却与胡家的人遇了个正着!”韦哲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精神却还不错,靠在软榻上,对苏立说道。 “对方几人?”苏立轻声问道。 “五人!皆是四五十岁的年纪。”韦哲正说着,却看到赵平迈步进了房中,便对他点了点头。赵平几步来到软榻前,对苏立、韦哲二人躬身施礼,“小侄见过二位叔叔。” 正想问问韦哲的伤情时,却被苏立打断,“都是自家人,别客套了,四弟你接着往下说!” 韦哲干咳一声,继续叙说着当时的情形。 当时虽说是夜里,但对于他们这些高手而言,夜中视物自然不是什么难事。而以尤晨为的天山四老又是名满江湖的人物!作为与天山一派誓不两立的西域胡家自然不会不认识。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几人也不啰嗦,便战在一处。韦哲虽然武功高强,但被五名高手围攻,自然也是力不从心。幸亏他武艺高强,否则,在胡家五名高手的围攻下,还真是难以逃脱! 了解了当时的情况后,赵平心中暗暗的有些挠头,就韦哲的言语来看,胡家的这五名高手根本无法确定是否与席氏有没有勾结,这需要日后逐步求证,彻查。 赵平叹了口气,打算先将此事放下,毕竟精力有限,新政却是当务之急,不能让别的事情分心。 见韦哲已经没有大碍,赵平便告辞离开,在别院中,赵平与郑裕等人商议新政的有关事宜。新政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离开别院之后,已经是辰时末。赵平独自漫步在略显空寂的长街上,心中思绪纷乱,接二连三的生的事情让素来淡定的赵平也有了一丝烦乱。 那个隐在暗处的高手还未找出,西域胡家的人又跑出来掺合。这些人虽然无法给他自己造成威胁,但无疑会给郑裕等人带去极大的威胁! 必须要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郑裕、沈浩以及那些学子,其中的任何一人都是赵平损失不起的!他们作为未来赵平权力中心的构成,在三年、五年之后,必定会成长为新政以及新政所体现出来的民生思想的忠实拥护者! 仅凭赵平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影响这个时代。尽管他有着过这个时代太多的知识与经验!但在民智未开的这个时代中,赵平若是贸然将这些思想传播出去,那么赵平的下场将只有一个,被视作异端。虽然凭赵平的实力与身份,他肯定不会如同伽利略一般被活活烧死,但整天被人用看待疯子的目光来看,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赵平现在只有极力的影响身边的人,再通过他们,将这些思想慢慢的传播出去。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需要的不仅是耐心,更要有足够的力量支持!赵平目前在并州可以肆无忌惮的进行新政,就是因为,在并州,他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就是如此简单,有了绝对的实力,才会有其他!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慢慢的,赵平出来晋阳。赵平的目的很简单,既然那人是为他而来,那么自己便给他机会!只是对方一击不中,立即远飏,这让赵平有些伤脑筋。由于他是远程攻击,因此给了他足够的距离与时间撤退,赵平若想追上他,基本上不太可能! 不过,赵平却不能因为这个,而放任自流,任他予取予夺,总要去应对才是。赵平并非那种坐以待毙之人。 并州多山,出了晋阳,便是连绵不断的大大小小的山包。赵平信步往山中行去,既然存了当诱饵的心思,那么何不做的彻底一些? 赵平对自己的安全并不担心,他相信,凭借自己的身手,即便是对手箭术如神,也很难对自己造成致命的打击。 春暖花开的时节,虽然有着恼人的春风与迎面而来的尘土,但山中一片绿意,不由得让人心旷神怡。赵平在半山停下,有意无意的将自己的身形借助山中的树木隐藏起来。深深的吸了口气,虽然只是一座荒山,但在后世之中,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天空,污浊不堪的空气,那里能见到如此明媚的青山绿树? 因此便是这种荒山,也让赵平的心情说不出的畅快! 这些时日来,整日狗苟蝇营的,让赵平整日绷紧了心神,难得半日闲空。如今看着山顶山下的大好风光,赵平不由得放松了紧绷了多日的神经。 “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觳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度余生。”忽然想起苏东坡的这句词,赵平忍不住曼声而吟,神情萧瑟,大有疲惫之感。 一阵清脆的鼓掌声突然响起,“小侯爷好文采!世人皆道小侯爷兵法将略堪称翘楚!却不知小侯爷文采也是斐然!邴某佩服!”随着语声,一条人影慢慢的从一颗树后转出。 此人三十左右的年纪,身材修长,双臂极长!一张略显瘦长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背后背着一张黑沉沉的长弓! 赵平微微一笑,对此人的骤然出现毫不放在心上,神色平淡的指着漫山遍野的葱绿,曼声说道:“如此美景,赵某不由得有感而倒教兄台见笑了!” 那人微微一笑,冷素的面上如冰雪消融般,顿时便是满面春风,看向赵平的目光中,也没了先前的冷意,“小侯爷难道不好奇,邴某是受何人指示?” 赵平虽然对他的直率与开门见山大感惊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仍是一脸的淡然自若,双手负在背后,缓缓的将自己的目光转到他身上,淡淡的问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听着赵平所答非所问的言语,那人不由得摇了摇头,叹道:“小侯爷果如传言所讲!邴某见识了!”一边说着,一边将背后的长弓取下。 赵平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双手仍是负在背后,脸上的笑容也是丝毫未减。那人小心的取下长弓,爱惜的抚摸着弓身,在阳光的照映下,黑沉沉的弓身泛着乌亮的毫光,“此弓名追魂!” 那人突然抬起头,蓦然一笑,说道:“冀州姜靖,字武休。” 姜靖一边说着,突然对赵平长身一礼,“见过小侯爷!” 十五 前奏4 对于姜靖态度的突然转变,赵平虽然有些诧异,却并未表现出什么,只是淡淡的说道:“姜兄客气了,赵某愧不敢当!” 姜靖直起身,紧紧的看着赵平,沉声说道:“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姜某一介武夫,原也没有那么多顾虑,冒犯小侯爷之处,还望小侯爷海涵!” 赵平闻言,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朗声说道:“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姜兄不必放在心上。”却对姜靖为何要杀他的原因好不提及。着正是赵平的优点,也是他人格魅力之所在。毕竟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秘密与空间,便是再亲密的关系,也要给对方留有一定的空间。 见赵平轻松平淡的样子,姜靖心中暗暗钦佩。他是冀州人士,如今的武林人士大多数还是依附于当地的世家,双方各取所需,武林人士提供给世家的是自己的武力;而世家给予的则是生存、展的空间。 姜靖出身于冀州一个已经没落的武林世家,在纷纷扰扰的恩怨纠葛之中,姜氏逐渐没落,如今仅剩姜靖一人。 而姜氏与丁氏的联系却是始于姜靖的爷爷,丁越屡屡在赵平手上吃瘪,如今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他自然要找回场子,于是便差人找到流落江湖的姜靖,刺杀赵平! 虽然在姜氏受到仇家的报复时,丁氏并未出手相助,但武林人士信守然诺,虽然丁氏在一些事情上做的并不地道,但丁越既然找到了姜靖,姜靖自然也是无从拒绝。 不过姜靖却与丁越约法三章,其一,他只出手一次,若是能够杀得了赵平更好,若是杀不了,也怨不得自己;其二,自此之后,丁氏与姜氏再无任何关系! 那日赵平与无尘狭路相逢,恰好被姜靖遇上,姜靖的出手,无意中救了无尘一命。不过根据姜靖与丁越的约定,他只出手一次,不管杀不杀得了赵平,姜靖都不会再次出手! 姜靖此番跟着赵平,却是存了求一进身之阶的念头。毕竟赵平如今正是风头正劲的时候! “若是小侯爷不弃,姜某这条命便是小侯爷的了!”姜靖有着武林人士特有的直爽,对赵平抱拳一礼,朗声说道。 赵平闻言,心中虽然有些吃惊,却并未觉出多少意外,毕竟江湖人物也是人,也要吃饭睡觉,除非姜靖能够放下自己的尊严,去偷去抢,否则,他们的生活也是不好过的。况且赵家高手如云,把姜靖留在身边,就算他是别有用心,也能够及时的做出应对。 赵平微笑着看着姜靖,说道:“姜兄既不嫌弃,赵某若再推辞,倒是显得矫情了!” 姜靖见赵平毫不迟疑的便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心中对赵平的评价更是高了一层。微笑着将长弓重新背好,姜靖当先往山下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小侯爷若无它事,姜某倒是现了一桩怪事,请小侯爷随某前去查探一番如何?” 赵平也不拒绝,二人一前一后的往山下行去。 城北,姜靖指着不远处蜿蜒奇崛的龙山,对赵平说道:“昨日,某现五名胡人打扮的人,便一路跟踪至此,不想却被他们藏入一所别院。” 赵平闻言,心中顿时一动,姜靖口中的五名胡人极有可能便是打伤自己四师叔韦哲的西域胡家!龙山之中,仅有晋阳赵氏一所别院!由此看来,西域胡家定然是与晋阳赵氏互相勾结的了! 赵平叹了口气,目前新政正在筹措之中,求的是一个稳字,因此,赵平止住了姜靖,说道:“多谢姜兄,某自有计较。”说着便往回走去。 姜靖看着赵平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能够如赵平这般年纪便如此沉稳、有见地的人,的确堪称人杰!总是听到并州百姓说赵平如何如何,姜靖还有些不信,如今看了,却是所言非虚啊! 回到府中,如何安排姜靖却让赵平费了一番思量。赵家的家将皆是自赵麟起跟随赵麟征战的军士的后人,因此外人很难融入赵家家将的圈子之中。 而由于赵平的师门以及其他一些原因,赵家并未如其他世家一般,招募大量的武林人士,如今赵家只有赵平的几位师叔算得上是武林人士。但显然不能将姜靖与苏立等人安排在一起。 几人的辈分、身份之间的差距太大,安排在一起根本不合适。赵平把赵军、赵峰二人唤来,由二人暂时陪着姜靖之后,告了声罪,便直奔后院而去。 他想与伊娄真商议一下,让姜靖与独孤轶住在一起。有独孤轶这个天道高手在一旁,便是姜靖有不轨之心,也是不敢贸然行动!时间久了,自然会露出马脚! 伊娄真身负国仇家恨,虽然她性格开朗单纯,但越是简单的人,执念便越大,只要认定的事情,哪怕是比登天都难,也会拼尽全力!正如如今的伊娄真,虽然复国的念头已经淡了,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灭亡拓跋鲜卑!以告父母族人的在天之灵! 有了这样的执念,伊娄真每天都是练功不缀,其勤奋刻苦程度,让赵平都是佩服不已! 当赵平来到自己与妻子所住的翠薇居时,伊娄真正在苦练枪法。不得不说,在赵平的指点下,近两年来,她的武功进境之快,足可用日新月异来形容!如今已经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见赵平回来,伊娄真収枪而立。擦了把汗,对赵平露齿一笑,说道:“你的蟠龙枪的确好用!”伊娄真突然叹了口气,颇为感叹的看着赵平说道:“你们汉人只会窝里斗,要是你们把窝里斗的本事用在正道上,我想,任何人都无法阻挡你们前进的步伐!” 听着伊娄真这番虽然难听,却是直指要害的话,赵平不由得无语。的确,凭借华夏民众的聪明才智,若真的能够同心协力,这个世界上还真没有谁能够阻止华夏前进的步伐。 只是……赵平怅然一叹,一个民族的特性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呵呵,”赵平低笑一声,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对伊娄真说道:“某此来却是要麻烦小真!”看着伊娄真疑惑的神色。赵平将自己的打算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听完赵平的讲解,伊娄真笑道:“此等小事,仓舒自己去找独孤叔叔便成。”说完,自顾自的练起枪来。赵平摇了摇头,只好自去。 两天后,韦哲的伤势已经痊愈。苏立与贺沛二人也在十天后赶回晋阳。这些时日,赵平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而并州的世家也是不敢随便生事,一切都在平稳的朝着预期的目标前进! 十六 前奏5 时光飞逝,如今是鼎兴二年四月,赵平也已经为新政做好了各种准备工作。虽然由于世家们拼死抵抗,赵平安插在各郡县之中的学子并未有什么作为,地方政权仍然大部分掌握在世家手中,但却并未阻挡赵平实施新政的决心! 先,将尚轩派出,丈量土地,为将来的分田打下基础;其次派出贾凌,进行人口普查工作。贾凌与尚轩二人的工作同时进行。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环,为了保证新政的顺利实施,赵平又自雁门调回一万名士兵,分别驻扎在平阳与邬县,震慑着世家,便是摆明了告诉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后果自负! 面对赵平的强势,世家们只得一再忍让。所谓形式不饶人,便是他们想反抗,没有足够饿实力也只是枉然! 由于有赵家家将以及骁骑营将士的护卫,因此,尚轩等人在并州五郡同时进行的土地勘察、丈量工作并未受到阻拦,各地的世家虽然是心怀不忿,却惧于骁骑营,惧于军方的实力,因此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因此,尚轩等人的工作顺利异常,恰好在第三十天,鼎兴二年三月初九,将并州的土地终于丈量、勘察完毕。 与尚轩的土地勘察工作同时进行的乃是以贾凌为的人口普查工作,这项工作相对来说便难了许多。人毕竟不似土地这等死物,况且世家虽然摄于军方的实力而不敢正面反抗,但背地里的小动作却是不断!土地毕竟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死物,但人口不同。 经过百余年的侵吞与兼并,失去土地的平民不得不依附于世家,成为了世家的佃户、雇农。他们的地位与奴隶并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区别在于,奴隶们没有人身自由,佃户们却是可以选择的,他们可以选择租种那家的土地,仅此而已。 因此,贾凌的人口普查工作受到了严重的阻碍,世家们只需随便找几个借口,便能藏匿起大量的人口,由于成效不大,贾凌不得不提前结束了自己的工作。 看着一脸愧疚与懊恼的贾凌,赵平和声安慰道:“翔之不必介怀!此非翔之之过!却是某着急了,还是将世家铲除后,再做道理吧!” 对于赵平的宽慰,贾凌虽然极为感激,但心中的内疚却也是越的重了。 赵平对待他们这些一穷二白,毫无地位的学子非但没有丝毫的不屑,反而将他们奉为上宾!正所谓,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怀才不遇的沈浩等人对于赵平早已是死心塌地的效忠! 因此,对于未曾完成赵平安排给自己的工作,贾凌心中十分的愧疚,赵平的大度反而更加的让他无地自容了。 看着一脸惭愧的贾凌,赵平不由得摇了摇头,笑道:“翔之却是矫情了!好了,此事先告一段路,明日起,先与宏飞等人一起,继续完善《均田法》、《户籍法》!待麦熟之后,立即颁行!” 贾凌一脸愧疚的与赵平告辞,看着贾凌离去,赵平将散在桌案上的文书、卷册收拾了一番,便离开了府衙。如今吕原已经若有意若无意的逐渐淡出了并州的权力中心,将并州的大小事宜全权交给了赵平。 赵平自然乐的如此,有了吕原的妥协,赵平办起事来更加的方便的同时,也给了沈浩等人大量的实习机会,使他们逐渐的熟悉了日常政务的处理。 至少在晋阳,由于吕原的妥协,仅剩的晋阳赵氏世家根本无法抵挡,赵平趁机将地方政权蚕食殆尽,如今的晋阳已经是赵家的天下。 与此同时,雁门的权力交替进行的也是异常顺利,本身雁门在马焕的经营下便没有世家能够插得上手,如今需要赵平做的,也不过是接收而已。 有了这两郡作为榜样与根基,赵平逐渐的加大了对其他三郡的蚕食力度,提出了裁撤冗员的计划。 赵平此举,一则是试探世家的反应,二则是为新政实施后的新官制铺路。世家虽然对此大为不满,却也没有过激的反应。毕竟平城与邬县两处的一万雄兵不是摆设,在反对之前,这些世家们不得不考虑力量上的差距。 这并未出乎赵平的意料。毕竟晋阳赵氏因为家主赵昕的去世,正式分裂为两派,一方以赵勾、邹氏、赵旸为,一方以赵晙等人为。就在不到一个月前,一直隐忍不的赵勾却突然出手,将赵旸等人一网打尽!虽然消除了内患,却也使得本就实力大损的晋阳赵氏更伤元气,已经无力反对新政。 原本依附与晋阳赵氏的上党木氏、西河葛氏、上郡黄氏也开始摇摆起来。上党木氏已经正式与赵勾撕破脸皮,与赵晙勾结起来;而赵晙被赵勾消灭后,更是干脆自立! 葛氏与黄氏如今也是行动暧昧,似乎有自立之意。赵勾已经失去了对他们的控制。 而以吕氏为的四家联盟却早已瓦解,王氏被灭族,徐氏早已依附于赵家,仅剩一个祝氏,但连吕原自己都是一副退避三舍的姿态,他祝氏自然也翻不出花样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吕澈在房中破口大骂,房中的东西此时却是遭了殃,被他砸的一塌糊涂。祝豫一脸的阴沉,坐在那里一言不。高宏却是面色平静,一双门缝似的小眼此时微微的眯了起来,开合之间,闪动着意味莫名的光芒。 吕澈终于平息了心中的怒火,重重的坐到椅中,冷哼一声,说道:“父亲真是老糊涂了!今日竟然让某去往司隶,投靠家姐!” 吕澈又是忍不住将桌子拍得山响,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便宜了赵家小儿?某绝不答应!” “不错!”高宏点头说道,“世子还是有见地的!世子若是前往司隶,这并州便是拱手让给了赵家!若是再想夺回来,却是不能了!”高宏胖胖的圆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赞赏与坚决,斩钉截铁的说道:“世子绝不可离开并州!” “先生此言不错!”祝豫也在一旁附和,“弘嗣若是离开,并州世家群龙无,更是无法与赵家抗衡!不过,那赵勾却是不识抬举!竟然对世子的合作之意毫不理会!”祝豫愤愤的说道。 赵勾终于于二十余天前将赵晙等人一网打尽,使得本来已经与赵晙联合的吕澈措手不及,于是便萌生了与赵勾联合,共同对抗赵家的念头,经过几次接洽,却都被赵勾毫不留情的驳回!今日已经是吕澈第五次抛出自己的橄榄枝了! 高宏深知吕澈此时心情不佳,祝豫仍提此事,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连忙使了个眼色给他,转换话题,对靠在椅中的吕澈说道:“二公子可有回信?” 吕澈闻言,本来稍稍放缓的脸色在此阴沉了下来,狞声说道:“那李颖此时那里还将吕某放在眼中?” 高宏不由得“哦”了一声,颇为夸张的诧声反问道:“竟有此事?我等条件如此优越,他……” 正说着,却被吕澈挥手打断,只听吕澈厉声说道:“不识抬举!某再想其他办法!” 十七 忠言 “只是……”高宏沉吟着说道:“此事已是刻不容缓!世子还需尽快才是!” “某自然明白!”吕澈没好气的挥了挥手,“先生便是不催,某也会尽快的!”吕澈仍是一脸的阴沉,再也坐不住了,噌的一声自椅中坐起,不安的踱来踱去,口中一边念念有词,也不知在嘟哝些什么。 高宏不动声色的往祝豫身旁靠了靠,自言自语般的低声说道:“世子总是有些优柔,此事已是不能再拖了!”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此时的祝豫虽然也是忧心忡忡,但看到高宏话中有话的样子,不由得往高宏身旁凑了凑,低声问道:“先生此言却是何意?” 高宏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露出一脸的惋惜与凝重,沉声说道:“祝大人,前些时日,在下曾对世子言道,若要对抗赵家,须得有外力支持!世子却总是下不了决心!”、 祝豫闻言,目中顿时一亮,定定的看着高宏,连声催促道:“先生快些说来听听!如今那赵家实在是欺人太甚了!王爷已经十分之忍让,不想那赵平小儿竟然犹不知足,安插那些酸儒进入官府也就算了!谁知他竟然变本加厉,借那些穷酸之手,竟将州政掌入手中!实在是欺人太甚!” 高宏赞同的仰天叹息,“唉!这赵家实在是太跋扈了!竟如此目中无人!欺我并州无人乎?” 高宏确实是挑拨的高手!几句话便将事情从普通的党政之争,上升到了关乎体面、声誉的高度!这个时代的人,特别是吕、祝这等世家,讲究的便是身份、尊卑,现在高贵的世家竟然被几个酸儒骑到了头上,这的确是难以忍受的奇耻大辱! 祝豫的脸色不由得阴沉了许多,不悦的斥道:“先生这是何意?难道……” 正在此时,吕澈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祝豫的话,冷哼了一声,“舅舅先回去吧,高先生也请回,某有些累了,失礼。” 祝豫的脸色顿时一变,吕澈这句话可谓是丝毫不给他面子,以前祝豫顾及吕原的权势与地位,自然不敢招惹吕澈,只是如今……祝豫在心中冷笑一声,你吕家自身都已难保,还在这里摆什么臭架子?不过,祝豫此时却并未表露出什么,只是冷哼一声,拂袖便走。 高宏看着祝豫拂袖而去的背影,脚下不由得一顿,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吕澈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却未曾说话,便即离开。 看着怒气冲冲的祝豫,高宏紧追几步,一边说道:“世子近日心情繁乱,若是有怠慢大人之处,还请大人海涵!” 祝豫冷哼一声,仍自顾自的往前走,却未曾搭话。高宏轻笑一声,接着说道:“如今局势困顿,大人当以大局为重,全力对抗赵家才是!” “哼!”祝豫又是一声冷哼,不过此番却是开口说话了,嘴角却噙着一丝不屑的冷笑,“先生说的倒是轻巧!对抗赵家?该如何对抗,还请先生明示!” 高宏呵呵的笑了几声,眉毛微微挑起,斜睨了祝豫一眼,“莫非大人也被那赵家吓破了胆不成?” 听着高宏甚是无礼的话语,祝豫心中的恼怒终于压抑不住,厉声喝道:“大胆奴才!与本官讲话竟敢如此无礼!真是岂有此理!” 高宏对祝豫的斥骂丝毫不放在心上,仍是一副平淡的样子,嘴角噙着一丝讥诮的说道:“难道不是?” 祝豫顿时一滞,他的确是害怕,不过看到高宏猥亵的样子后,心中顿时一阵厌恶,暗道,祝某人怎能在这等穷酸面前失了面子?当下色厉内荏的厉声说道:“哼!他赵家还敢杀了祝某不成?有何好怕的?” 高宏皮笑肉不笑的抱了抱拳,嘿嘿的笑了几声,“大人好胆识!高某佩服!嘿嘿,佩服!” 祝豫看到高宏阴阳怪气的样子,脸色顿时一变,便要借题挥,却被高宏打断,只听高宏说道:“大人若真想对付赵家,高某倒有一拙见在此,不知大人可愿听否?” 祝豫心中顿时一动,这高宏既然能被吕原奉为上宾,自然不会是那等草包之辈!莫非真有什么妙计不成?想到此处,祝豫立即收起了自己的不屑,一本正经的说道:“高先生有何妙计?” 高宏此时却是卖起了关子,“呵呵”的低笑了两声,环顾左右,“大人莫非想在此处受冻不成?高某粗陋,倒也无妨;只是大人身份尊贵,怎能受的?” 祝豫闻言,仰天打了个哈哈,一把拉住了高宏,一边走一边说道:“倒是祝某疏忽了,先生请,请至寒舍一叙如何?” 看着祝豫、高宏的背影隐没在黑沉沉的夜色中,吕澈郁郁的站起身来,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敞开的房门前,凛冽的寒气让吕澈忍不住打了冷战!偌大的宅院早已不复往日的繁华与喧闹,高朋满座,樽中酒不空的盛况已经如昨日黄花,仅有数盏昏黄的灯火隐隐约约的亮起,显得分外凄清。 吕澈忍不住叹了口气,反身将门掩上,愤恨与嫉妒如毒蛇般,撕咬着他的心。外力!想到高宏几次三番在自己面前提起的计策,吕澈的心中更是烦乱起来! 吕澈犹豫着,挣扎着,心情更是压抑至极,忍不住将手中的茶盏狠狠的摔到了地上。正当吕澈犹豫不决之时,响起一阵敲门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了进了,“禀世子,王爷有请。” 吕澈闻言,强自压抑住心中的烦乱,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将有些散乱的髻稍作整理,便推门而出。那名前来通禀的丫鬟见吕澈出来,立即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看着比一个月前更显苍老的父亲,吕澈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强作笑颜的走上前去,躬身施礼,“见过父王!” 靠在软椅上闭目养神的吕原疲惫的睁开眼睛,“弘嗣来了,坐吧。” 吕澈看着苍老疲惫的父亲,心中不由得一酸,正待说话时,却见吕原费力的直起身来,拿起桌上的一本绢册,颤巍巍的作势欲递。 吕澈连忙上前两步,接过父亲手中的绢册,吕原微笑着点了点头,费力的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平静说道:“为父近日颇觉不适,想来大限将至。” 看着父亲平静苍老的样子,吕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滚滚而落,哽声劝道:“父王春秋正盛!何来此言?不过是偶染小恙,只需静养几日即可!” 吕原苦笑的摇了摇头,对吕澈说道:“唉,弘嗣不必安慰为父,为父自知命不久矣!”吕原费力的抬起手,制止了正要说话的吕澈,自顾自的说道:“如今赵家已经独大!弘嗣万万不可与其相争!唉,随他去吧,依为父之见,弘嗣还是尽快前往司隶才是!” 十八 意冷 吕澈闻言,心中顿时大怒,但碍于父亲的的脸面,只得极力平复着心中的怒气,一张脸顿时变得铁青! 看着脸色铁青的儿子,吕原心中的担忧越的重了起来,心中极为后悔未曾将吕澈与吕征一起送往司隶,如今自己已经是风烛残年,却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唉!”吕原长叹一声,浑浊的双目中泛起一丝泪光,看着吕澈叹道:“弘嗣难道还不明白?如今并州已是人力难回!我儿是无论如何也争不过赵家的!他赵家有十万大军支持,我等如何能争得过他?” “父王,”吕澈见父亲一副忧急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软,连忙说道:“孩儿谨尊父王之命,不会与那赵家翻脸的!实在不行,孩儿便前往司隶,这并州让给他赵家便是了!” 吕澈为人倒是极为孝顺,对于父亲的话却是不敢违逆,只好口不应心的应了。吕原阅历丰富,又岂会看不出儿子是在应付自己? 只是他已经是不久于人世,就算明知儿子不会轻易地善罢甘休,也是毫无办法,只得在心中长叹一声,默默的说了句,儿孙自有儿孙福,便不再多言,对吕澈挥了挥手,嘶声说道:“弘嗣好自为之!先下去吧。” 看着厚重的木门被吕澈轻轻掩上,吕原疲惫的闭上了双目,经过一连串的打击,吕原忧急交加,连惊带吓,终于一病不起。 赵家这两个多月来频频出手,先是剿灭王氏,紧接着又将壶关收回,前些时日又借丈量土地之由,大力于官府中安插人员,如今世家势力在并州已经受到了空前的打击!非但兵事插不上手,就连政事也开始受到了制约! 赵家动作之快捷、手段之狠辣,让吕原大起无力与之争锋的颓败之感。原本是自己盟友的郑氏、徐氏早已倒戈,而盛极一时的晋阳赵氏也在赵家的打击之下一蹶不振,并州再无可与赵家一较高下之人! 罢了,罢了,权势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争来何用?任你再强,哪怕是拥有天下的帝王,也不过是一死而已,终究难逃与草木同朽的宿命。 吕澈怒气冲冲的回到自己房中,强自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出来,泄了一通之后,吕澈一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人一旦失去了理智,便会变得毫不考虑后果!不过话又说回来,此时的吕澈,心中早已是极度的扭曲,对于自己的决定,明知道后果如何,却也是毫不犹豫! 因为他实在是难以压抑心中的怒火!更加难以咽下这口恶气!因此,不惜铤而走险,也要和赵家一较长短! “来人!”吕澈厉喝一声,“将高先生请来!” 却说赵平。赵平回到家中时,给祖父、母亲请了安,便回到了翠薇居。 此时天色已晚,赵平也不惊动他人,直接便往自己的书房走去。拐过假山,却见自己书房中隐隐透出一丝灯光,显然是有人在那里。 赵平不由得加快脚步,推门而入,却是郑紫衣。听到门声,紫衣抬起头,见是自己的丈夫,连忙站起身来,敛衽一礼,说道:“妾身见过夫君。”一边来到赵平身前,帮着赵平将身上的狐裘脱下。 赵平微微一笑,说道:“这么晚了,紫衣怎么不去休息?”人已来到火盆前,往火盆中加了几块竹炭。 郑紫衣连忙上前几步,抢过赵平手中的火钳,说道:“这等事情,自有妾身来做,怎能劳烦夫君大驾?” 赵平笑呵呵的看了紫衣一眼,执起她的手将她拉到:“紫衣莫非有事?若是有事,紫衣尽管明言便是!” 赵平虽然与郑紫衣成婚多日,但二人平素独处的时候却也不是甚多,郑紫衣看着丈夫俊朗清逸的面孔,脸上突然一红,不由得低下头去,捏着自己的衣角,心如鹿撞,咚咚的跳个不停。 赵平奇怪的看着突然之间羞不可抑的紫衣,心中一转念,顿时明白过来。今日自己回来的有些晚,想来是紫衣等的着急了,便到书房来等候了。 想到此处,赵平便对低头不语的紫衣说道:“紫衣先回房吧,某先把明日运往雁门的军需、粮草等物安排清楚。” 紫衣闻言,连忙抬起头,自告奋勇的说道:“妾身帮夫君整理吧。” 郑紫衣与郑若兮一样,都是十五六岁起便开始打理家中的生意,因此对这些事情自然是轻车熟路,甚至比赵平都熟练的多。因此,赵平自然不会拒绝。 雁门虽然因马焕的开荒令,而使得粮草充足,但也仅仅是粮草充足而已。其它如盐、药品,以及兵刃铠甲等军需仍然需要后方的供给。 以前这些事务由赵业负责,赵业如今已往襄垣驻守,因此,便落到了赵平的肩上。 看着手中的账本,赵平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紫衣一见,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务,担忧的问道:“夫君可是现什么不妥不成?” 赵平点了点头,“并州的盐业近七成控制在你与若兮家中!紫衣定然十分了解。”赵平一边将手中的账本放下,一边说道:“近两月来,府库中的盐入库量锐减!紫衣你看,去年十一月入库九千斤,十二月入库七千斤,今年一月入库五千斤,便已经减了近一半!而二月入库仅有两千斤!” 赵平轻轻的摇了摇头,叹道:“两千斤,仅够雁门与晋阳之用!却是无法供应他郡之用啊!” 紫衣闻言,轻轻一笑,拿起桌上的账本,对赵平说道:“夫君原来是问此事!此事夫君算是问对人了!” “哦?”赵平疑惑的看着紫衣,却是不明她言中之意。 紫衣看着赵平疑惑的样子,不由得又是一笑,合上手中的账本,轻声说道:“此事说来话便长了!” “无妨!”赵平看着紫衣说道,“紫衣尽管从头说起!某洗耳恭听。”心中却隐隐有些不悦。盐实在是关乎国计民生之要物!而把持并州盐业的郑家却不声不响的将盐的产量由九千斤锐减至两千斤,若非因为郑家与自己的关系,而且赵平也相信郑家上下定然不会做出损害自己的事情的话,赵平恐怕早就无法保持平静了! 诚然,赵平的性格平淡从容,但这并不代表赵平没有火气。恰恰相反,对于关系到国计民生之务,赵平向来是公事公办,毫不姑息! “是!”紫衣脸色平静,对于赵平隐隐露出的不悦之意仿若不见,“此事本应由若兮妹妹和夫君说的,不过夫君既然问起,妾身便越俎代庖了!” 十九 诱因 “紫衣但说无妨,若兮定然不会计较此事!”赵平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去岁,夫君制定平胡安国策!目下正准备实施之新政便是这安国策之一环!至于平胡策,妾身曾听兄长言起,一则,控制盐铁往鲜卑输入之量;二则加大奢侈品,如丝绸、瓷器、饰品等物的输入,耗费其国力!夫君之策果真绝妙!”紫衣对于赵平的计策由衷的赞叹! “于是,自十二月起,妾身与妹妹商议,便开始减少盐的供应。一则防止官府中有人与鲜卑暗中勾结,将盐倒卖出去,二则也是为新政的专营权铺路!”论及商业,紫衣立即如换了个人一般,全然不见平素的羞涩,自信而飞扬。 赵平赞赏的看着紫衣,点头赞道:“还是你与若兮想的周全!嗯,此事便如此吧!” 对于赵平的夸赞,紫衣虽然羞涩,心中却是极为受用,一张俏脸上顿时笑颜如花,说不出的妩媚可人。看着人比花娇的紫衣,赵平不由得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来到紫衣身旁,拉起她的手说道:“天色已晚,去歇息吧。” 紫衣脸上越的红了,轻轻的咬了咬嘴唇,眼波如水的看着丈夫,一时间静寂的书房中顿时变得旖旎非常。 吕澈阴沉着脸,在府衙高大宏伟的大门前翻身下马,抬头看了一眼门口守卫的士兵,不由得一愣!这些士兵一个个全副披挂,虽然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却自有一股威风,浑身上下散着凛凛的杀气!让人不敢逼视! 吕澈不由得吃了一惊!这分明便是雁门的雄兵!只有雁门那等百战之师,才会有这等凛凛之威! 紧紧的跟在吕澈身后的高宏也是微微变色,眼睛深处闪过一丝戒惧!这等雄兵,真是百战之师! 吕澈脚下微微一顿,却仍是拾阶而上。门口守卫的士兵见是吕澈,于是并未阻拦。高宏气喘吁吁的紧紧跟着吕澈,正要如吕澈般迈步而入时,却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两杆长枪阻住了去路! “府衙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当先一名约三十岁左右的头目冷冷的看着高宏。 高宏看着那名头目,眉头一皱,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位军爷,为何拦住高某人的去路?” 吕澈呼的一声转过身来,神色狞厉的瞪着那名头目模样的士兵,声色俱厉的喝骂道:“大胆奴才!瞎了你的狗眼!竟敢阻拦本世子带来的人,眼中可还有本世子!” 守门的士兵皆是自雁门抽调而来的精兵,对于赵家的忠诚,使他们不买任何人的帐!吕澈依仗着自己的身份,想给这些士兵一个下马威,却不知这些士兵那里会把他放在眼里?听他骂的难听,纷纷对他怒目而视!吕澈被他们森冷的目光一逼,顿时冒出了一身冷汗,似是受不得这等压迫般,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吕澈毕竟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而雁门雄兵却是整日与鲜卑铁骑对阵厮杀,凡是能够活下来的雁门雄兵,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其威势又岂是吕澈这等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所能抵挡的? 被骇退的吕澈长长的松了口气,突然觉士兵们看向自己的目光颇有不屑之意,顿时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火冒三丈,歇斯底里的骂道:“该死的狗奴才!竟敢如此藐视本世子!本世子今日若是不给你点厉害……” “吕公子好威风!好煞气!”正当吕澈跳着脚如泼妇般破口大骂时,一个平和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吕澈顿时一滞,转头朝来人望去。 待看到一名白衣青年翻身下马时,吕澈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 那些士兵听到语声,顿时齐齐的将手中长枪往地上重重一顿!整齐划一的躬身施礼,大声说道:“见过小侯爷!”吕澈顿时被这股气势震慑,暗暗的咽了口唾沫。 赵平微笑着和士兵们打着招呼,“辛苦诸位了!” “多劳小侯爷挂心!此乃标下职责所在!”为的那名头目恭敬的说道。 赵平点点头,将目光转向吕澈,脸上的笑容此时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脸的寒霜,“吕公子可知自己所骂者乃是何人?”声音虽然平淡,但语气之中的怒意却是谁都能听的出来。 赵平的确很愤怒,不为别的,就凭吕澈那句“狗奴才”,赵平就连杀了吕澈的心都有了。他十四岁起便随同岳父马焕驻守雁门,自然深知士卒们的艰辛,实可谓百死一生!若是没有士兵们的舍生忘死,那里来得这一方水土的安宁? 看着神色从容淡定,却自有一股凛凛之威的赵平,高宏眼底深处闪过一色狠厉!就是眼前这个青年,手上沾满了鲜卑勇士的鲜血! 正当高宏咬牙切齿之时,赵平似是不经意般的扫了他一眼。高宏顿时一凛,连忙扯出一丝干巴巴的笑容,对赵平点了点头。 赵平收回看向高宏的目光,淡淡的看着吕澈,轻轻的往前迈了半步,淡淡的问道:“吕公子可知自己所骂者乃是何人?” 被赵平的威势所逼,吕澈不由得咽了几口唾沫,目光游移不定,就是不敢看向赵平,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高宏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只听他干笑一声,如肉球一般的身体费力的挪到吕澈身旁,对赵平躬身说道:“小侯爷莫怪,世子也只是一时口误而已!”说到此处,高宏又是一声干笑,眼巴巴的看着赵平,拱手说道:“小侯爷雅量,定然不会见怪!” 他这几句话倒是放低了姿态,给足了赵平面子,赵平倒也不便再去为难,当下冷冷的说道:“若无雁门将士抛头颅、洒热血,舍生忘死,捍卫边庭!汝等怎能如此安乐?” “是,是,小侯爷说的极是!”高宏笑呵呵的对那二十余名士兵长身一礼,“高某代世子给各位赔礼了!请诸位莫怪!” 赵平脸色稍霁,对那些士兵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委屈诸位了!若再有人出言无状,杀无赦!”说完一甩袖子,看也不看吕澈、高宏二人,转身便进了府衙之中。 士兵们轰然应诺!满怀尊崇的目送着赵平的背影转过假山,进了大厅之中。 听着赵平充满杀气的话语,吕澈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心中虽然恨极,却也是不敢多言,待赵平的身影去的远了,站在那里咬牙切齿了一番,终于恨恨的一跺脚,转身便出了府衙,翻身上马后,将马鞭甩的噼啪作响,那马吃痛,悲嘶一声,绝尘而去。 高宏看着吕澈飞快的转过街角,转眼间便看不到人影,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隐隐的微笑,扫了那些士兵以及高大的府衙大门一眼后,费力的爬上马,慢吞吞的去了。 二十 勾结 “岂有此理!赵平小儿竟敢如此藐视于某!是可忍孰不可忍!”回到家中的吕澈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满面铁青的斥骂着。 高宏此时却是不置一词,只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惬意的品着茶。 终于泄的差不多的吕澈长叹一声,无力的坐在椅中,低沉的说道:“先生,那赵家越的不把我等放在眼中了!” 高宏微微一笑,终于将目光从手中的茶盏上移开,别有意味的看着吕澈,淡淡的说道:“世子此言极是!若想拥有足够的话语权与威信,则必须有相应的实力作为后盾才是!如今赵家几乎将并州完全掌控,又有军权。而世子,唉!”长叹一声的高宏蓦然不语,目光也从吕澈身上移开,一脸的平静。 听着高宏的话,吕澈原本恢复了一些的面色再次变得铁青!突然重重的一拍桌子,咬着牙说道:“既如此,便莫怪吕某!” 时间一丝不苟的迈着他不徐不疾的步伐,转眼间已是三月了。一个多月来,赵平与郑裕等人积极谋划着新政的实施,一边联合、分化那些小士族、商人之流,倒也收到了一定的成效。 “仓舒说的不错!总是不能一概而论的!”郑裕兴致颇高,正在那里侃侃而谈,“这一个多月来的宣传极有成效!如今除了吕、赵、祝、黄、木、葛等世家外,其余那些中小世家、商人等,皆对新政持赞同之态!如此一来,阻力便小了很多!仓舒果真是高瞻远瞩!眼光独到!” 对于郑裕的赞赏,赵平不置可否,一脸平淡的样子,仿佛郑裕说的不是自己。 见赵平如此,郑裕不由得摇了摇头,叹道:“仓舒总是如此,当真是无趣的很!” 赵平这才抬起头,平静的说道:“兄长切不可过于乐观,焉知那些人中没有阳奉阴违之徒?况且,如今新政并未实施,还未自根本上触动他们的利益!只是通过我等透露的只字片语,他们一来慑于我等之武力,二来却也是存了观望的心思,因此,才会如此顺利!” “仓舒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却也不尽然!”郑裕却是不同意赵平的意见,“就拿那些小士族来说,他们其实只是徒有其名而已!手中同样没有土地,基本上都被那几个大世家所兼并,他们的境况也只是比那些平民稍好一些而已,恐怕用不了多少年,世家士族的称号便会失去,彻底沦为那几个大世家的附庸!” “至于那些商人,也不过是有些钱而已,论地位却连那些平民都比不上!咱们新政开宗明义的一条便是人人平等!那些商人自然拥护!”郑裕这些天一心扑在新政之上,对各种情况自然是了如指掌! “当然,其中定然有些心怀疑虑,甚至暗中与世家勾结、充作世家耳目之人!”郑裕胸有成竹,微笑着说道,“不过这些人绝对兴不起什么风浪,大不了将他们与世家一视同仁,一网打尽!” “至于仓舒所提之分权一说,经竺先生、愚兄以及宏飞等人的商议,还是不宜实行!”郑裕话题一转,“虽然分权一说颇有道理,不过却也操之过急了!其余不论,只说这立法、行政、司法三权若真的分立,却如何避免他们之间的内讧?只是它们的内讧便能将国力耗空!仓舒说是也不是?” 赵平点了点头,他当时也是欠缺全面的考虑,只是担心新政无法始终如一的贯彻下去,才忽然想到了西方资本主义萌芽时的“三权分立”一说。却从根本上忽略了,在民智未曾开化之时,所谓的三权分立也只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寡头政治而已,这些掌握了大权的官员,导致的必然结果便是毫不停息的内斗!届时,大一统的中国将不复存在! 赵平想看到的是一个统一的、强盛的中国,而不是一个分裂的、衰弱的中国,因此,这一点是赵平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于是,这些时日来,他的这个心思早就断了。新政的贯彻可以通过其他的办法来完成,但若是大一统的中国分裂了,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其实,任何一种制度,若是无法获得一定的民众基础,仅从上层建筑去改变,是始终都无法完全彻底的改变的!只有当民众的意识真正的觉醒之后,才是变革的最佳时机! 而眼下的中国,显然还远远未曾达到变革的时机。封建社会如今也只是处在初级阶段,资本主义那一套肯定是行不通的! 赵平突然在心里哀叹一声,为什么不让自己回到宋朝呢?毋庸讳言,宋朝时的中国,已经出现了资本主义的萌芽,若是适当的加以引导……或许后世的世界将不复有其它国家的存在了!有的,将是一个地球国,而这个国家的名字,定然和华夏二字密不可分! 看着有些恍惚的赵平,郑裕不由得颇感意外!因为他印象中的赵平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绝对不会出现神思不属这种情形的! 赵平的心事来得快,去的也快,看着郑裕,赵平朗声说道:“兄长所言极是!此事不提也罢!眼下还是专心与新政才是!小弟将离开并州一段时日,这新政便全权交给兄长了!希望小弟回来后,能看到新政已然顺利实施下去!” 听了赵平的话,郑裕顿时愣住了,半晌才返过神来,急切的说道:“眼下如此重要关头,仓舒怎能随便离开?” 赵平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当然不是现在!待新政步入正轨之后再说!” 郑裕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正是,一切还是等新政步入正轨再说!对了,愚兄差点忘了!”郑裕突然一拍脑袋,“这几日那吕澈颇不老实!整日钻营!” 赵平点了点头,笑道:“无妨!由他们去吧!跳梁小丑,不足为患!” 郑裕对这等事情却是不上心,闻言胡乱的应了一声,“既然仓舒已经知道,愚兄便不多说了!天色也不早了,愚兄去看看宏飞等人的进展如何!”说着,人已经往外走去。 赵平连忙相送,看着郑裕的马车转过街角,赵平转身回到家中,便往爷爷赵麟的书房去了。 孙子如此能干,赵麟心中得意的同时,便不再过问任何事务,除了一心盼望着抱重孙之外,这位后汉王朝的一代名将便安然自得的颐养天年。 赵麟此时的生活颇为轻松惬意,并州的动荡并未在他那颗早已古井不波的心中泛起一丝的涟漪。 虽然心中那缕对故国的忠心依然不改,但赵麟也知道,有些事情,已经不受自己左右了!不过他看得颇开,并未因此而有所抱怨,甚至是恼怒。 他既然连自己的封地都能放弃,自然便已经是做好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准备。 二一 各有心思 见赵平来了,赵麟满脸的笑意,放下手中的:“仓舒快来,坐下说话!” 赵平恭敬的给他施礼之后,便在赵麟身侧的椅子中坐下,祖孙二人闲话了几句家常后,赵平便将自己的来意和盘托出,“新政如今已是迫在眉睫!外公那里还要请爷爷去劝解一番!” 赵麟点了点头,爽快的答应了孙子的请求,“嗯,老夫明日便去!你外公也不是那等顽固之人,相反,他极是明智!定然不会对新政有所阻扰!” 赵麟一边说着,一边将案上的书册拿起,冲赵平扬了扬,“老夫这几日正在看你们的《新政方略》,不错!果真是利国利民之政!仓舒尽管放手去做,有军权在手,料那些世家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不过……”赵麟话音一顿,看了赵平一眼,又将目光转向案上的《新政方略》,沉声说道:“老夫看到,仓舒要将军政分离?并州便是一例!若非军权在我等手中,怎能有目下之局?因此,老夫认为,这军政绝对不能擅离!仓舒三思啊!” 赵平当然知道爷爷所言非虚,只是在乱世之中,军政合一尚无大碍,若是天下平定,四海归一,军政二权便需要彻底的分开了!当然并不是将兵权让出,在任何时候,军权都是政权稳定的基础与保障! 看来爷爷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赵平微微一笑,说道:“爷爷多虑了,军权岂能随便让与他人?如此一来,岂不是太阿倒置,授人以柄?只是四海若能归一,这军政二权便要彻底分开,各司其职才行!” “嗯,老夫明白仓舒之意!”赵麟点头,“只是仓舒为军队设置之障碍甚多!你来看,一切军需粮草皆由专司供给;还有募兵权,唉,老夫不多说了,仓舒好自为之!” 赵平看着爷爷有些沉重的表情,微微一笑,说道:“爷爷不必担心!某自有计较!” 赵麟无奈的看着赵平,笑道:“老夫已经老了,就不跟着掺和了,仓舒自己看着办就成。不过,这兵权却必须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 赵平微笑的点了点头,爷爷的话和记忆中的那位伟人的话所讲述的道理差不多,只不过那位伟人说的更加精辟和凝练而已,“枪杆子里出政权!” “吕高,做的怎么样?雁门守军不曾怀疑吗?”吕澈焦急的看着自己面前束手恭立的一名约四十岁左右,一脸精明的中年男子。 “禀世子,由于打着郑家的旗号,又有郑家之人同行,因此雁门守军并未细查!”吕高小心翼翼的说道。 吕澈满意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此番倒是辛苦你了,下去吧,事后论功行赏,定然少不了你的功劳!” 吕高闻言,连忙躬身行礼,喜滋滋的去了。 见吕高离开,吕澈的脸色慢慢的阴沉了下来,在赵家的步步紧逼之下,他终于还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但在心中残存的那丝理智与良知却仍不时的跳出来,折磨着他!极度扭曲的内心使他始终绷紧了弦。于是,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暴躁,更加喜怒无常和阴沉。 并州从来就未曾属于过自己吕氏啊!吕澈缓缓的闭上双目,紧紧闭合的眼睑将他心中的那丝不甘与愤怒深深的掩住。那么就让她更乱一些吧!疯狂滋长的怨念瞬间便将他心中仅存的理智与良知淹没。 “文景胸怀锦绣,倒是适合户曹一职!”郑裕笑呵呵的说道,“文景此时便不要推辞了!愚兄主管商务,而文景主管农事,宏飞主管刑法,伯父与昱嘉等人主理政务,仓舒的安排倒是人尽其才!某十分赞成!”郑裕兴致盎然的说道。 相比于郑裕的兴致盎然,徐仲却显得有些沉默,因为种种原因,他并未参与到新政的策划中去,只是待新政已然敲定,只待实施后,才被赵平吸纳到未来的并州权力中心之中。 对此,若说徐仲毫无芥蒂是不可能的,只是徐仲也明白,新政针对的便是世家,而以他的身份显然不适合参与到新政的制定中去。 而且他也明白,凭他们徐家,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新政的实施,别说仅仅靠他徐家,便是并州的世家都联合起来,也是无法使新政的实施陷入停滞! 所幸赵平还是极念旧情的,徐仲突然现,自家虽然失去了世家的名头,与几乎所有的土地,自家的实力却并未受到削弱,反而是因着新政而水涨船高! 毕竟,如今他们徐家在未来的权力核心中占据了极为重要的一席。况且他隐隐的现,并州,并不是赵平的最终目的…… 比起徐家的水涨船高,并州其它那些世家的日子却并不好过。新政甫一实施,他们便被强制性的勒令交出所有土地,无条件的交出,若有违抗者,杀无赦! 面对这条血淋淋的政令,几乎所有的世家都是下意识的抗拒!但当赵平以雷霆之势将叫嚣的最凶的上郡葛氏灭门之后,所有反对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虽然心有不甘,但在绝对的武力与血腥的杀戮面前,这些只会搜刮民脂民膏的蛀虫顿时胆气全无,乖乖的交出了多年来侵占、搜刮而来的土地。 当然,这只是开始。 赵平定然不会留着这些对自己、对新政恨得咬牙切齿的人。紧接着推行的“议罪”之策让多年来犯下了累累血罪的世家被一网打尽! 虽然有只诛恶,胁从不论的前提,但这么多年来,世家中的上至家主,下至那些护院打手,哪一个手中不是沾满了平民的鲜血? 因此,此番清洗下来,并州的世家将所剩无几! 想到那些已被诛灭、或即将被诛灭的世家,徐仲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比起那些已经成为历史的世家,自家实在是太幸运了! 看着一脸平淡的赵平,徐仲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试图激怒此人! 相比于对待世家的狠辣无情,赵平对待并州的民众却是另一幅姿态。若说赵平爱民如子,却是毫不为过!只看新政中的那些条款便能现赵平对民众的宽和大度。 凡是居住于并州之民众,不论长幼,亦不分男女,按人头分给土地,第一年,由官府提供种子、农具等物,大力鼓励农耕!官府只收取每亩三十斤小麦的租役以及每人二两银子的徭役! 当第一次看到这个条款时,徐仲竟以为自己看错!等自己仔仔细细的看了十余遍之后,徐仲现,并非自己看错了,而是实实在在的白纸黑字! 这样的条件真是太优厚了!并州现有人口三百一十六万,有田四千余万亩!除了官府留用一千万亩之外,人均下来,每人竟有十余亩之多! 只需稍稍勤劳一些,一年下来,除去吃用以及租役与徭役,每家每户至少会有近千余斤的余粮! 徐仲完全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一点说明 书友对于在下文中所言资本主义萌芽的时期在宋朝,认为是错误的。先感谢书友的大力支持,能够忍受在下枯燥的文字,竟然看到了第三卷,在下不胜欣喜!呵呵 对于我国资本主义萌芽的问题,其实一个比较统一的观点是在明朝中叶。但是也有其它不同的说法,大多数研究中国史的学者都承认中国古代社会产生过资本主义萌芽。但对萌芽什么时候产生则有不同看法。有人认为春秋战国时期萌芽已经产生,如大工商业主子贡、弦高、范蠡、白圭、吕不韦等都有万贯家财,他们役使的劳动人手多达万人,其中不乏雇佣劳动者,即所谓“持手而食者”。有人认为唐代工商业繁盛,海外贸易达,出现了一批巨富大贾。长安邹风炽,扬州王四舅,洛阳王清,皆并时豪富,富甲天下。为他们经营工商业者成份复杂,但其中亦必定有雇佣劳动者。有人认为两宋时期中国经济的展迈上一个新台阶。农业中经济作物种植面积扩大,出现了一批专门种植经济作物如棉、甘蔗和茶的专业户。城市中手工业商业繁荣,实行千百年的坊市制被打破。在思想上传统的“重本抑末”观念受到冲击,陈亮等的“农商皆本”的意识破土而出。在众多以城市市民为听众和读者群的文艺作品如话本中,商人已经作为诚实守信的正面形象出现。如《卖油郎独占花魁》中的卖油郎就是为人们所喜爱的正面形象。在手工业商业的经营活动中,雇佣劳动者不是个别现象。相当多的学者认为明朝中叶出现资本主义萌芽,中学的历史课本,大学的历史教科书都是以此意见编写的。应该承认,明朝中叶,中国经济达地区资本主义萌芽的史实还是比较充分的。如苏松杭嘉湖地区出现了较大的纺织业作坊,坊主与机工大都为雇佣关系,所谓“机户出资,机工出力,相依为命”。在广东佛山镇出现了雇工达千百计的采矿冶铁作坊,在长江中下游农业达地区,经济作物种植面积较前大大扩展,经营地主出现,他们展了农业生产中的雇佣关系。清朝中叶至鸦片战争前,中国的工商业和农业中的资本主义萌芽较明朝中叶又有所展。不过,多数学者认为,对明清时期中国经济中的资本主义萌芽不能估计过高,它仅仅是封建经济汪洋大海中的几处孤岛,其存在与展还难以撼动中国封建的经济与政治制度。 可见,明朝中叶还是占据主流的!至于在下的涂鸦之作,的确是在下的失误,请各位见谅!呵呵感谢书友!! 另,既然说了,那就请看本书的书友多提意见!在下的书评区很少惨淡啊 二二 君民 “民,犹水也;君,犹舟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赵平淡淡的说道,“诸位以为然否?” 赵平环视在座的郑裕、徐仲、沈浩等人,“民生,是谓根本!民富则国强!反之,民贫则国弱!” 听着赵平人深省的话语,郑裕等人不由得连连点头,“如今看来,仓舒所言极是!因此,新政必须彻底实行!”郑裕坚决的说道,“新政已步入正轨!接下来‘议罪’一环,涉及律法,吾等除宏飞之外,倒也无人擅长,因此还是由宏飞主持!” 沈浩也不推辞,爽快的应了,他知道,这是巩固自己在赵平权力中心的地位的最好时机,只要此事办的漂亮,自己将牢牢的站稳脚跟!因此毫不推辞,“在下定当全力以赴,请小侯爷放心便是!” 赵平微笑着点头,“此事便交给宏飞,至于其尺度,还是宏飞自行把握,只诛恶,若是有疑虑之处,便与思旷兄、文景兄商议便是!” 赵平爽快的做起了甩手掌柜,对于那些事应该交给手下人去做,那些事应该由自己来做,赵平有着自己的标准。他并不是那种死死的握着手中的权力,不肯分出去的人!相反,他对于如何分工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只有充分的调动下属的积极性,让下属有着与其职责相符的权力,才能充分的调动下属的积极性与责任性,现代管理的这套理论,用在此处,也是极为适用的! “至于商务,还要思旷兄多多费心!盐铁粮一律禁止私下买卖,!除此之外,倒也无甚限制。”赵平细细的叮嘱郑裕。 郑裕呵呵一笑,沉声说道:“仓舒尽管放心就是!愚兄打算成立专门机构,用于对盐铁粮之调控,最迟后日,愚兄便将细则交给仓舒过目,届时咱们再做商议如何?” 赵平对于郑裕的才能向来是十分敬佩的,因此并无疑义,点头应了。 分工既已明确,几人又针对目前新政中出现的一些问题仔细的讨论了起来。一项新制度的实施,必然是一个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任何一项制度,在实施之初,都不可能不出现问题,哪怕是事先规划的再细致,也是不行。因此,只有在现问题之后,及时的做出正确的应对和处理,这项制度才能真正的实施下去,否则,只会以失败而告终。 将郑裕等人送走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已经是亥时末,看着在士兵、家将的护卫下各自回家的郑裕等人隐入夜色之中。赵平转身回到了书房中,继续谋划新政的实施。 微醺的暖风透过窗户,吹进书房中,将赵平书桌上的案卷吹得刷刷作响。柔和的灯光透过纱罩,将赵平的身影淡淡的印在地上。 月窈轻轻的推门而入,看到丈夫微笑着迎向自己,心中顿时一暖。赵平永远都是这么谦谦有礼,这种自内心的关怀与不经意间的温柔体贴让月窈感到十分温馨。 含情脉脉的看着小心的呵护着自己的丈夫,月窈笑的越的甜蜜起来。“这么晚了,夫君还是早些休息才是。”看着赵平书桌上高高堆积的案卷,月窈顿时心疼起来,轻轻的说道:“新政刚刚实行,千头万绪,总是难免,夫君不可过于劳累,按部就班,总会有成效的!夫君何必急于一时?” 赵平微微一笑,扶着月窈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一边说道:“并非某急于一时,而是新政初行,总有疏漏之处,察遗补缺,使新政更加完善,乃是要务!定然不能使新政偏离,否则,某一番心血岂非白费?” 看着认真的丈夫,月窈轻轻的在心中叹了口气,她知道丈夫对于新政寄予了厚望,希望通过新政的实施,达到国富民强的目的,从而展开对鲜卑的攻略。当下便不再多说什么,看着桌上的案卷,月窈轻轻一笑,“妾身才疏学浅,无法为夫君出谋划策,只望夫君保重!并州万千百姓之福祉此时皆系于夫君一身!” 赵平明白妻子的意思,若非自己的大力促成,以及有军方的力量作为坚实的后盾,这新政根本无法实施下去。虽说新政损害的只是一小部分人的利益,但在此之前,这一小部分人却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一切政令法规,都是为了这少数人的利益而服务的。 作为底层的广大民众,虽然拥有着绝对的数量优势,却始终作为被奴役的对象而存在,从来没有任何人把他们的利益放在位。 如今的新政却改变了这种状况,若不是自己有足够的力量,恐怕早已身败名裂了吧?赵平暗道,那便借助手中的力量,将反对者的声音彻底淹没吧!让他们成为历史的名词,彻底改变这种不公平的现状吧! 新政只是第一步,赵平深知,若是没有民众的觉醒作为基础,新政的果实始终会被少数人篡夺!觉醒,民众的觉醒,自主意识的觉醒,将是赵平接下来的目标。 若想让民众意识觉醒,最简单、也是最有成效的方法便是开化民智,让民生的意识深深的植入他们的灵魂深处! 当民众的民生意识觉醒后,便是有少数的野心家跳出来,试图做出改变,也会淹没在已经觉醒了的民众意识之中! 只是……唉!赵平无奈的长叹一声,人手啊!虽说有大批太学学子的加入,但这些人充实到各个部门之后,赵平忽然现,自己手上的人手又不够了! 这实在是对新政的一大制约啊! 虽然一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并非是短期内便能改变的,但是通过赵平近乎洗脑般的教育与灌输之下,整个并州千余名太学学子已经成为了民生思想的先驱者、拥护者,以及传播者。 随着新政不断的实施与深入,赵平相信,这些人将成为新政最坚定的拥护者! 但只有这些人,显然是不够的,虽然通过这些人的潜移默化以及身体力行,会逐渐的带动起周围的人,但这样缓慢的效果显然不是赵平所追求的,他需要的是立竿见影的效果! 他现在急需一大批可用的人才,宣传新政,教育民众,使得民政真正的深入人心,民众真正的觉醒!而不是目前的这种朦胧与懵懂。 二三 扭曲 新政已经按部就班的按照赵平的预期稳步前进。作为新政的最终受益者,并州民众对于赵平自然是感恩戴德,将他视为万家生佛,赵平的声望在并州已经达到了顶点! 与平民相反的是那些世家,对赵平可谓是恨之入骨!权力的更迭从来都是以一方的失意落魄为代价,衬托了胜利者的春风得意。 对于这些世家,赵平没有任何的怜悯与同情,在他们肆意的剥削压迫广大民众时,就应该有这个觉悟。他们受到的制裁,比起他们的罪行,并不过分。 蒙学在赵平的大力支持下,终于也在郡县中开始实行。凡是年满八岁的儿童,均可无条件入学!虽然效果不佳,但赵平知道,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随着时间的推移,入学的孩童会越来越多。 目下毕竟是新政刚刚实施的开端,源于华夏百姓多年来形成的传统,对于土地的那种骨子里的崇拜,有了土地便等于有了一切的观念作祟,乍得土地的百姓正在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时间与人手,规划着到手的土地,播种着自己的梦想与希望。 吕澈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虽然新政的实施使得他吕家多年来吞并的土地化为乌有,但赵平并未对吕氏与祝氏还有晋阳赵氏赶尽杀绝,不过是将他们兼并的土地收了回去而已。 或许是为了安抚那些中小世家,吕原晋王的名头依然被保留着。 四月的天气,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使人不由得生出一丝乏力,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吕澈看着眼前的书信,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又将手中的书信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之后,吕澈将手中的书信放好,惬意的靠在软椅中,似乎忘了赵平的新政,使得他权力尽失!懒洋洋的喝道:“来呀,将高先生请来。” 不大功夫,一阵细细的敲门声响起,吕澈仍然闭着双目,低声说道:“高先生么?请进。” “咿呀”一声,门被轻轻的推开,一阵刺目的阳光倾洒进来,吕澈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将脑袋稍稍一侧,避开倾洒进来的阳光。 “世子传唤在下,不知有何吩咐?”高宏连忙将门掩上,笑嘻嘻的走到一旁坐下,轻声问道。 吕澈这才睁开眼睛,稍稍抬起头,指了指桌上的:“先生请看。” 高宏“哦”了一声,费力的从椅中站起身来,挪到书桌前,将书信拿起,细细的读了起来。 “却是好事!恭喜公子,贺喜公子!”高宏虽然早知结果,但还是假惺惺的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说道:“如今既已与那拓跋王爷搭上关系,对世子而言确是好事!不过……”高宏话音一转,有些担忧的看向吕澈,斟酌着说道:“王爷言道,再让世子设法送五千斤盐至盛乐,却是……” 吕澈挥手打断了高宏的话,思索了良久才说道:“如今并州之盐铁几乎完全控制在赵家手中!本世子手中仅余一处盐井,实是不足供应拓跋寿所需!” “这该如何是好?”高宏做出一副忧急的样子,看向吕澈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忧虑,“如今好容易与鲜卑人搭上关系,目前却是最重要的时期!世子还是想想办法才是!” “哼!”吕澈冷笑一声,“某自然知道!只是这群鲜卑人也太贪得无厌了!本世子已经给了他们六千斤盐,不想他们还不满足!本世子却哪里来的那么多东西,去填他们的无底洞?” 高宏见吕澈有些不耐,连忙劝道:“世子,不必动气!想那鲜卑也是没有办法吧!自赵家掌控并州以来,便大大减少对鲜卑盐铁的输出。而鲜卑全赖中原输出的盐铁,因此,怪也只能怪那赵平小儿!” 听到赵平二字,吕澈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顿时大坏!气急败坏的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休在某面前提起此人!”说完,犹自余怒未消,一双眼睛变得赤红如血,如择人而噬的野兽般,死死的瞪着高宏。 高宏不以为意的轻笑一声,淡淡的说道:“世子,一味忍让并非长久之计啊!他赵家诚然势大,却也只是依仗手中之兵权而已!” 吕澈冷笑一声,“仅此一条难道还不够吗?我等手中无兵无权,凭什么与他争斗?”说到此处,吕澈突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倒在椅中,有气无力的说道:“罢了,罢了!争什么争?与其在这里朝不保夕,勾心斗角的,还不如做个田舍翁,倒也逍遥自在!料那赵平应不会赶尽杀绝才是……” 看着吕澈一副没出息的窝囊样,高宏心中暗恨,面上却不能表露出半分,况且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也由不得他不委曲求全,只好苦口婆心的劝道:“世子切莫悲观!他赵家所凭借的不过是并州这十万人马而已!若是没有人马的支持,他赵家又算什么东西?” 看着慷慨激昂,侃侃而谈的高宏,吕澈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说道:“十万人马,便是站着不动,也够咱们杀上半月十天的了!” 高宏微微一笑,挥退了书房中的侍女后,定定的看了吕澈一眼,沉声说道:“世子多虑了!且听高某与世子细细道来。” 吕澈本不想听,不过却又怕冷了高宏的心意,便懒懒的抬起眼皮,扫了高宏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先生尽管说,某听着呢。” 高宏对吕澈的消沉恍如不见,自顾自的说道:“并州虽说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如今却也是三面受敌,远不如看上去那般稳固!” “北有鲜卑,南有丁绍,而西方的李效不过是顾及王爷的面子,并未对并州有所企图。”高宏为了勾起吕澈的信心,自然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如今鲜卑除了西方有突厥频频袭扰之外,其北方之坚昆、丁零二国已是举国北迁!于是鲜卑便有了更多的精力图谋并州!因此,并州三分之二的兵力都被牵制在雁门一地,全力防守鲜卑。此其一也。” “冀州丁绍与幽州王信激战正酣!不过,丁绍已是隐隐占据上风,王信兵败之日已不远矣!合二州之力,丁绍下一个目标自然是同属河北之并州!届时,丁绍必将全力攻打并州!壶关、井陉二地将是丁绍主攻之地,区区十万兵马,却如何能守得过来?” 说到此处,高宏似笑非笑的看着吕澈,吕澈似乎被高宏说的有些意动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脸上也露出一丝急切与希望,定定的看着高宏。 二四 使命 高宏深知吊一个人的胃口,关键便在于让他自己着急追问,这样的远比自己上赶着找他效果要好的多。因此高宏气定神闲,一副胸有成竹、莫测高深的模样,更令吕澈抓耳挠腮的好不着急。 见高宏仍然没有接着往下说的意思,吕澈终于忍不住了,讪笑的几声,问道:“先生为何不往下说呢,某正洗耳恭听呢!” 高宏这才微微一笑,看着吕澈缓缓的说道:“若是利用的好,鲜卑、丁绍都将是世子不可或缺之助力!当然,眼下丁绍还是指望不上。虽然他与王信之争已经占据上风,不过,他若想吞并幽州,至少还需两年,甚至三年时间!因此,鲜卑目前却也只能依靠鲜卑来牵制赵家了!世子三思!” 吕澈缓缓的低下头,良久不语。心中却是天人交战,赵平与他可谓是恩怨纠葛!当年若不是赵家的支持,他吕家也走不到这一步。 但,十余年之后,又是赵家,生生的断送了他吕家的锦绣前程! 在尝过了权力的滋味之后,吕澈已经深深的迷恋上了这种高高在上,生杀予夺,说一不二的如在云端般的感觉,如今却让他乖乖的交出手中的权力,这怎么能让吕澈接受? 高宏只是静静的坐着,并不说话,他知道,现在正是吕澈做出决定的关键时刻。 终于,吕澈抬起头,狠狠的咬了咬牙,略显嘶哑的嗓音说不出的颓败与无奈,又带着一丝狞厉与坚决,“便依先生之言!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说到顾不得许多时,吕澈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无力的软倒在椅中。 他终于还是未能逃脱心中的那丝执念,虽然他明白自己选择的后果,对赵平以及赵家的愤恨,使得他的理智早已丧失! 他现在唯一想的便是将赵平以及赵家扳倒,至于以后,鲜卑是否会趁机占据并州,再以并州为跳板,完成他们扬鞭中原,饮马黄河的梦想,以及他吕澈是否会成为被千古唾骂的罪人,这些他已经是无暇顾及了! 这个结果当然是高宏乐意看到的。他其实并非冀州学子,而是鲜卑奸细!来到并州,一来是想搜集情报,二来就是趁机造成并州内部的混乱,为鲜卑南下中原打好基础。 如今他成功的说动吕澈,使吕澈终于放弃了华夷大防,心甘情愿的做了异族的走狗。 高宏知道此时还是不能过于逼迫吕澈,因此费力的从椅子中站起,对吕澈躬身说道:“天色已晚,世子早些休息,宏告退!”说完便往外走去。 吕澈无力的抬起头,用毫无焦距的目光看着高宏圆球一般的身体费力的挪出自己的书房后。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失落与悲凉,将身子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如死人般一动不动。 新政正在以赵平预期的那样平稳而扎实的推行着。在军方的威慑下,即使是因为“议罪”策的实行,而使得大量的世家人员被量刑治罪,那些世家的勇气早已随着上郡葛氏的覆亡而消失殆尽,连最后的一丝尊严都已经抛开,毕竟与举家大小的性命比起来,其他的都是末节! 因此,她们根本不敢反抗,这也成全了新政,新政从而得以顺利的实施,省了赵平等人很多力气。 在晋阳府衙,如今这里已经正式成了赵平等人的地盘,吕原此时身染重病,况且早在年前,吕原便有意无意的淡出了并州的权力中心,将手中的权力尽数放弃。虽然吕澈心有不甘,但他已经是独木难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平一点一点的将并州的权力蚕食殆尽。 赵平平静的安排着新政事宜。五月底,他将与伊娄真深入鲜卑,一则拜祭伊娄真的父母族人,二则也是借此机会,仔细的了解鲜卑国内形势,为将来的战争做好准备! 对于赵平的决定,虽然上至赵麟,下至月窈、若兮等人都不同意,但赵平是一个极有主见之人,一旦做了决定,便不会改变。 “议罪策需彻底进行!宏飞可与思旷兄商议,具体如何执行。”赵平神色平淡,语声却甚是坚决。沈浩连忙躬身应是,“小侯爷尽管放心!学生定然不负小侯爷所托!” 赵平点了点头,对郑裕和徐仲说道:“二位兄长,小弟不在时,并州便交给二位兄长了!军事方面自有家岳定夺,但内政方面却要二位兄长多多费心!” 由于赵平五月底便要离开并州,因此,在新政实行之初,赵平便有意无意的把领导权慢慢的转移到了郑裕身上,如今的并州,内政方面已经由郑裕全方位接手,形成了以郑裕为核心,以徐仲、沈浩、简龄为辅助的领导团体。 赵平则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军事方面。毕竟未来的数十年中,还是将以战争为重心!什么时候消除了边患,四海归一,赵平才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简单的安排了一下事务,赵平起身对郑裕等人说道:“新政以及并州,便交给各位了!”说完转身便往外走去。 他要为即将开始的鲜卑之行做好准备。 经过赵平与郑裕等人的商议,赵平和伊娄真决定以商人的身份,取道幽州上谷郡,进入鲜卑。伊娄真的故国,东部鲜卑与幽州接壤,若是取道雁门,一则要经过盛乐,二则要穿越大半个鲜卑,危险系数自然也是大增。 因此赵平决定自代县进入鲜卑,先拜祭伊娄真的父母族人。之后再取道平刚、白山,至高柳、盛乐回到雁门。 这条路线几乎横穿了大半个鲜卑,行程数千里!这无疑是一段危险的凿空之旅! 不过,赵平却是势在必行! 若兮与紫衣正在忙乱的为自己的丈夫安排货物。既然是以商人的身份前往鲜卑,自然要有商人的样子,因此这些天来,二人都是在忙着为赵平安排。 二人正在指挥着一干家将收拾货物时,月窈在青月的搀扶下也来到前院。前几日月窈偶感风寒,身体欠安,再加上商业上的东西,她自然不如若兮与紫衣二人来的熟练 见月窈来了,若兮与紫衣连忙放下手边的活,过来见礼。三人都是一般的心思,对丈夫即将开始的鲜卑之行分外担心,因此也是没有什么心思说话。只是在那里静静的站着,气氛非常的沉凝。 正在三人相顾无言之时,赵平从府衙中返回。见到月窈等人都是一脸凝重的站在院中,赵平自然知道她们是担心自己。心中感动的同时,却又不由得心疼起来,连忙紧赶了几步,来到月窈等人面前,微笑着说道:“好了,别在这里站着了,随某回去。” 说着又特意叮嘱月窈:“你的风寒今日稍有起色,切不可随意出来,还是在房中将息才是!” “有劳夫君挂心了!”月窈满腹担忧的看着丈夫,她的脸色仍然显得苍白,精神也是略显疲惫,柔弱的样子,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 二五 启程 赵平心疼的看着脸色苍白的月窈,柔声说道:“好了,别在这里站着了。”说着伸手扶着她,一边对若兮和紫衣二人说道:“走,一同回去,这里交给赵峰他们便是。” 回到房中,将月窈送回卧室休息后,赵平便和若兮、紫衣二人讨论起商业上的一些事务。毕竟,赵平此番前往鲜卑乃是以商人的身份去的,自然不能一点都不了解。 随着鲜卑汉化的程度越来越高,中原的各种商品,特别是丝绸、瓷器、珠宝饰以及一些日常用品如胭脂水粉、鞋帽衣物等在鲜卑的销量节节攀升。 鲜卑,已经越来越离不开中原的商品。 对这样的结果,赵平当然乐意看到!鲜卑越是依赖中原,便越对将来对鲜卑的征服有利! 正当赵平与若兮等人谈的热闹时,青月轻轻的走了进来,说道:“少爷,姜先生与邓功求见少爷。” 赵平闻言,微笑着对若兮、紫衣说道:“他二人定是想一同前往鲜卑!”说着,人已经走到了门口,青月殷勤的替他把门打开,赵平对青月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姐姐便留在这里吧,与若兮、紫衣她们多聊聊。” 青月脸色微微一红,却是低头不语。赵平哈哈一笑,扬声说道:“若兮、紫衣,你们与青月姐稍等,某去去便回。” 姜靖这段时间来表现的中规中矩,赵平并未现其有什么不良的用心,看来的确是想通过赵平而得到一个晋身的机会! 邓功这段时间表现的却是格外活跃!他心思敏捷,颇有见地,若能雕琢一番,必将是一块美玉!赵平正打算重用于他。 姜靖整日弓不离身,黑沉沉的长弓极为惹眼!赵平知道这是一个人的习惯问题,因此也不去管他。不得不说,姜靖的弓术便是与赵平比起来也是部分伯仲!而他的武功也是极高,已经达到一品之境!平白得到一个如此厉害的高手,赵平自然是高兴,因而对他也是礼遇有加! 见赵平出来,姜靖开门见山,沉声说道:“听说你要前往鲜卑,姜某既然托身于你赵家,你赵家的事情自然便是某的事情!何时动身,告知某一声即可。”说完,对赵平一抱拳,便出了前厅,直奔别院而去。 看着姜靖的背影,赵平不由得摇了摇头,对邓功说道:“子禄难道也想随某一同前往鲜卑?” 邓功恭敬的躬身施礼,说道:“诚如小侯爷所言,在下确有此意!还望小侯爷恩准。” 赵平摇了摇头,说道:“子禄此番不必跟随,某已经与任将军商议,明天子禄便到军中报道吧。”赵平却是想好好的培养邓功,毕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在赵平的人才储备中,有潜力的年轻人实在是不多。郑家的武士中,施义倒是堪当重任,而自家的武士中,仅有赵军、赵峰二人可堪培养。可以说,赵平手中缺乏优秀的军事人才。 未来的战争将是一个持久而漫长的过程,对于赵平来说,人才的多寡,决定了赵平在未来的争霸之中,能够走出多远,因此,对后备人才的培养已经被提到了日程上来! 邓功闻言,心中不由得一喜!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能够进入军中,便代表着自己已经得到了赵平的肯定与认同!虽然现在还不敢说自己的前途将是一片光明,但如果自己表现的好,自然会有锦绣的前程!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有的求名,有的求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邓功的追求便是能够封妻荫子,光耀门庭!当初他投到错刀门下,为的便是学一身武艺,待学成之后,便去投军。如今机会便摆在面前,他自然不会错过! “多谢小侯爷栽培!学生定然不会辜负小侯爷之期望!”邓功斩钉截铁的说道。 赵平点头,朗声说道:“子禄明白便好,下去收拾一番,明日便到军营,找任将军去吧。” 时间过的飞快,鼎兴二年五月初一,告别了依依惜别的家人朋友后,赵平与伊娄真踏上了前往鲜卑的路途。 与他们一起上路的只有独孤轶、姜靖这两位高手。虽然此次的鲜卑之行,可能会遇上各种各样的危险,但为了掩藏行迹,赵平最终还是只带了独孤轶与姜靖二人。其他的人便是郑家的商队成员以及车行的护卫人员,这使他们这一行人看起来更像商队! 其实有独孤轶与赵平这两名天道高手在,只要鲜卑不出动大规模的部队,仅凭数千人的部队根本无法对赵平等人形成威胁。便是鲜卑最精锐的金狼卫也不行! 况且,若是带的人多了,也不利于赵平展开行动。因此,赵平索性只带了独孤轶与姜靖二人。 剩下的便全是郑家的商队。数百辆马车绵延数里,随行的人员足有上千人!车夫、伙计以及专门的护卫人员。 这些护卫人员大多是一些武林人士组织起来的,武林也是一样,并非所有的人都能混出名堂,其实能够混出名堂,名利双收的人不论是在武林还是在朝堂,都永远是少数人。大多数的人为了生存,便不得不屈居人下,受人差遣。 郑家商队的领队乃是多年来一直往来于鲜卑与幽并二州之间商路的老掌柜,姓郑,名强,今年四十多岁。一张脸上虽然布满了风尘之色,却总是带着一丝微笑。 郑强多年来一直往来于商路之间,自然是经验丰富,对沿路的情形熟悉异常,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而负责护卫的却是并州最有名的一家组织,“通行车行”。对于郑家这种大主顾,他们自然不敢怠慢,不仅派出了自己的二当家武宣亲自带队,就连派出的护卫人员一个个也是身手不凡,在江湖上虽然算不得什么高手,但对付那些盗匪,以一当十甚至数十,却是没有任何问题。 经过一天的跋涉,傍晚时分,一行人已经来到阳曲。郑强与武宣商议一番后,便决定在阳曲歇息一夜,第二天一早继续赶路。 看着忙碌的众人,武宣将郑强拉到一边,一脸凝重的问道:“郑掌柜,这次怎么又要取道上谷呢?”武宣叹了口气,一脸凝重的看着郑强,摇着头说道:“掌柜的您又不是不知道,出了上谷之后,那里原本是东部鲜卑的地盘。自从东部鲜卑败亡后,拓跋鲜卑却也没有余力经营。因此这一路上……唉!” 看着唉声叹气,一脸担忧的武宣,郑强笑呵呵的拉着他进了客栈,一边吩咐迎上来的小二:“烫壶老酒,随便上几个小菜,送到老朽房中,快!” 二六 路途 “武老弟!”郑强端着一杯酒,对满面凝重的武宣说道:“咱们此番之所以要从上谷出关,绕个大圈子,其实不为别的。” “唉!”武宣叹了口气,打断了郑强的话头,“掌柜的,咱们通行车行与你们郑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正因为如此,要不这些话武某是不会说的!掌柜的不要见怪啊!” “武老弟这是哪里话?咱们之间何必如此见外,有话尽管说便是!”郑强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有些不悦的看着武宣说道。 武宣摸了摸脑袋,“呵呵”干笑了两声说道:“倒是某见外了,掌柜的莫怪,莫怪!” 郑强这才笑了起来,一边为武宣斟上酒,一边说道:“这就对了!武老弟千万不要客套!” 武宣端起面前的酒杯,脸色逐渐凝重起来,在心里筹措了一番措辞后,才沉吟道:“掌柜的,某乃是粗人,若是有不中听的地方,还请掌柜的海涵!”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咱们这些走镖的江湖人,过的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只要雇主肯出钱,再难的事,咱们也决不推辞!” 郑强提起酒壶,为武宣斟上酒,点头附和道:“当家的这话不错!” 武宣谢过了郑强,接着说道:“只是郑老爷此次却是有些欠思量了!由代县至高柳一路马贼云集,这且不论,便是原来东部鲜卑的那些部族,也多有不愿臣服于拓跋鲜卑的!拓跋鲜卑自然不能容忍,因此这一段路程战火不断啊!” 说着,武宣又是一仰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咱们能不能走到高柳,真是难说的紧那!” “呵呵,”郑强轻轻的笑了,对武宣说道:“武老弟所虑极是!咱们老爷岂会想不到?只是我家老爷却是另有打算!”郑强下意识的往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凑到武宣耳旁,轻声说道:“我家两位小姐嫁给小侯爷之后,咱们郑家自然是水涨船高!于是我家老爷打算把与高句丽以及三韩的商道打通!听说三韩一带的女人极为便宜,一双鞋子就能换一个,嘿嘿……” 郑强对武宣露出一个是男人便都会明白的笑容。武宣顿时恍然大悟!双目不由一亮,急切的看着郑强,“家里的黄脸婆早就看够了!但小侯爷的新政规定,不得买卖人口,若有不尊者,杀无赦!若是能买几个三韩的女人……哈哈,掌柜的,你可一定要多多关照啊!” “那是当然!武老弟这么说岂不是见外了?”郑强满口应承,“听说那三韩的男人干活不行,甚至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但调教女人却是有一手,那里的女人个顶个的温顺听话!” 武宣的眼睛越的亮了起来,嘴角也不知是口水还是酒水,被灯光一映,亮晶晶的,也顾不上擦擦,眼巴巴的看着郑强,一脸急切的说道:“掌柜的说的可是真的?三韩的女人某倒是见过几个,不过好像都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脸是圆的,身子也是圆的,难看的紧!那里有咱们汉人女子千娇百媚?” “呵呵”,郑强忍不住笑了,反问道:“咱们汉人难道就没有丑的?”见武宣点头,郑强接着说道:“就是,难道那里的女人就没有漂亮的不成?咱们买他们的东西,是瞧得起他们,给他们一条活路,难不成那些贱民还敢拿一些次品糊弄咱们不成?” “不错!不错!”武宣顿时哈哈大笑,“掌柜的说的不错!谅那些贱民也不敢糊弄咱们!哈哈哈……” 且不说这两个色心大的老男人,且说赵平与伊娄真。论及对地形的熟悉,自然没人比得上伊娄真。在幽州境内自然不用担心遇到危险。郑家经过多年经营,不仅在并州,便是在幽州也有着不小的实力,王信自然不会留难与郑家。 需要担心的却是出了上谷之后的路程!东部鲜卑虽然已经灭亡,但仍有不少原本属于东部鲜卑的遗族不肯降于拓跋鲜卑,与拓跋鲜卑之间展开了长期的争斗!因此这一代战火连绵,再加上出没其间的马贼盗匪,这一路可谓是艰难困苦! 为了掩人耳目,赵平与伊娄真都经过了一番改扮。赵平扮作一名账房先生,一袭半旧的青衫,倒也是有模有样。伊娄真却是女扮男装,她本来就是身材高挑,因此虽然是女扮男装,但只要不说话,一时之间倒也很难分辨。 至于独孤轶与姜靖,郑强则说他们乃是自家请来的江湖高手,武宣也不怀疑。 由此至上谷郡,以众人目下的脚程,至少需要十天的时间,这十天中一般不会遇到什么问题。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赵平前往鲜卑的消息过露! 毫无疑问,正如中原特别是并州百姓,视鲜卑人为寇仇一样,拓跋鲜卑从拓跋宏开始,下到那些一般的牧民,对于赵平也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若是让他们知道了赵平深入到鲜卑腹地,那么赵平的处境自然不容乐观!鲜卑人便是倾举国之力,也要将赵平击杀! 赵平深知前途艰难,因此步步小心,不时的与伊娄真交谈一番,以期多了解一下鲜卑的地理。就算是跑路,也要有所准备才行。否则闷头乱窜,迟早会落入鲜卑人的掌握。 这就是赵平的性格,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有详尽的计划。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小真,据你了解,还有多少部落不肯接受拓跋鲜卑的统治?”虽然揭开伊娄真的伤疤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但赵平却不得不问。 伊娄真脸上泛起一丝黯然,低沉的说道:“不多了!大约只有奇斤氏、须卜氏和丘林氏三家了!”伊娄真叹了口气,强自压抑住心中的悲愤说道:“这三家只是小部族,大约只有三万余人!再经过这数年的杀伐,还能剩下多少,我也没数……” 赵平若有所思,心中盘算的同时,面上却是不露声色,缓缓的点了点头,“某明白了,走了一天,小真回去歇息吧。” 伊娄真抬起头,深深的看了赵平一眼,说道:“多谢仓舒!”说完也不等赵平答话,站起身来,便往外走去。 看着伊娄真的背影,赵平的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对于此番的鲜卑之行,赵平早做了万全的准备,之所以取道上谷,赵平更多的是想将那些依然不肯臣服于拓跋鲜卑的东部鲜卑遗族组织起来!攻略鲜卑乃是赵平既定的战略目标!若是能够将那些不肯臣服于拓跋鲜卑的部族联合起来,对于将来的战争定然会有着不小的助力! 虽然此行危险重重,随时都有可能被鲜卑现!但赵平早已做好了各种准备。 毕竟他虽然是悄悄的离开了晋阳,但还是无法瞒得住有心人的!赵平在并州实行新政,几乎将所有的世家都得罪殆尽,他们若是得知赵平去了鲜卑,会不会泄露出去呢?赵平并不敢肯定。 须知,人心难测! p:写到这章,突然有些话不吐不快。我想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都会对倭国有着切肤之痛!但我们在痛恨倭国的时候,不知却有没有现一个我们的邻邦,正在无所不用其极的侵吞着我们的一切,面对这样一个无耻龌龊的邻邦,我们中的许多人并未给予足够的重视。算了,算了,不说了,人在做,天在看!相信这样一个无耻龌龊的民族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最多也只能成为一个小丑而已。 二七 上谷 一行人风餐露宿,这一日终于来到了上谷郡。上谷郡作为幽州十一郡之一,始置于秦,沮阳乃是其治所。由于与鲜卑接壤,虽说近二十余年来,鲜卑从未进犯过上谷,但上谷作为曾经的军事重镇,不仅城墙坚固高大,军备精良,民风也是剽悍的很。 由于王信与丁绍激战正酣,幽州的壮丁几乎有半数被征召入伍。偌大的沮阳城空空荡荡的,颇显寂寥。郑强与上谷郡上上下下看来颇为熟悉,在得知是郑家的商队后,守门的士兵顿时连检查都不检查,直接便让他们入城。 安顿好之后,郑强趁武宣不注意,偷偷的和赵平商议了一番行程。由于有郑强的掩护,因此赵平与伊娄真虽然是与他们一路同行,但武宣却始终未觉。 “姑爷,老奴要去拜访上谷郡守吴澄,姑爷若是有意,便与老奴一同前往如何?”郑强恭敬的说道。 赵平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去看看也好,强叔带路吧。”赵平志在天下,对于个州郡的情况自然是极为熟悉,而上谷距并州仅有数百里,赵平自然不会不清楚。对于吴澄的为人以及官声,赵平可谓是了如指掌。 此人倒也是一位能吏,只是平日多受世家掣肘,而施展不开,因而常有怀才不遇之叹 郑强闻言,对赵平躬身一礼,说道:“只是要委屈姑爷了。若那吴澄问起,老奴便说姑爷乃是老奴的远房侄儿,由老奴带着见见世面。还请姑爷赎罪!” 赵平呵呵一笑,扶起了长揖不起的郑强,和声说道:“强叔不必如此拘礼!如此甚好,走!” 郑强笑呵呵的应了,唤过几名伙计,吩咐道:“快将第二辆马车上的那只红木箱子抬下来,老朽要到吴郡守府上拜望一番。” 几名伙计连忙应了,不大功夫,便抬着一口箱子来到郑强面前,郑强从腰间取下一大串钥匙,打开箱子后,从里面取出一只紫檀小匣后,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后,便将箱子锁上,挥手示意几个伙计抬回原处。 见几名伙计去的远了,郑强小心的捧着手中的紫檀小匣,一边往前走,一边对赵平说道:“启程之时,二位小姐以及老爷都曾嘱咐过老奴,沿路上不可怠慢了那些地方官,鲜卑的那些官员更是不能怠慢!因此,老奴照他们的吩咐,准备了一些礼物。” 郑强往四下看了看,见周围并没有什么人,便小心翼翼的将小匣打开,送到赵平面前,“姑爷请看,这是‘如意坊’出品的玉狮!正宗的蓝田美玉,再加上如意坊的金字招牌,这尊玉狮足足花了两千两纹银!” 二人边走边谈,不大工夫,便到了吴澄家中。守门的仆人听说是晋阳郑家,倒也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禀,不大工夫,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一溜小跑的迎了出来,见是郑强,连忙抱拳说道:“原来是郑掌柜!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大人正在书房等候,请郑掌柜随在下来。” 待看到郑强身旁的赵平后,这管家不由得一愣,指着赵平说道:“掌柜的,这位是……” 郑强将手中的紫檀木匣小心的递给了赵平,一边为那管家引见,“吴管家,这是老朽的远房侄儿,此番出来,便带着他见见世面!” “哦!应该的,应该的!”吴管家闻言不由得连连点头,“年轻人嘛,就应该出来见见世面!郑掌柜,请!” 吴澄的宅院占地并不大,只有三进院落。书房在第二进,几人到达时,吴澄已经在那里等候。吴澄约四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瘦削,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眉宇间颇有压抑郁闷之色。随便披了一件外衣,正坐在书桌后,批阅着面前的公文。 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吴澄几眼,结合着自己收集的情报,赵平已经对吴澄有了一个大致的评价。这是一个颇为正直的人,由于不肯与当地的世家同流合污,因此多受世家的掣肘,缩手缩脚的施展不开。 因此颇有愤懑之心。赵平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却说吴澄,看到郑强与赵平时,终于从椅中站起,对郑强稍稍拱了拱手,打了个哈哈,说道:“郑掌柜驾临,真是蓬荜生辉!请坐。” 几人分宾主落座,郑强从赵平手中接过紫檀木匣,小心恭敬的放到了吴澄桌上,一边说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 吴澄的脸色顿时一沉,怫然说道:“吴某早就告诉过掌柜,不必如此。吴某虽不才,却也不屑做这等搜刮之事!” 郑强闻言,连忙躬身施礼,“大人高风亮节,老朽自是钦佩!”郑强一边说着,一边将木匣打开,“不过,这却是我家老爷的意思,还请大人不弃才是!” “唉!”看着匣中散着柔光、晶莹剔透的玉狮,吴澄轻轻的将匣子盖上,沉吟了一番,方才说道:“郑翁的心意,吴某心领了!不过这东西还请掌柜带回去!” 吴澄说着,人已是离座而起,负着手,来回的走动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吴澄满面沉重的看着郑强,沉声说道:“郑掌柜若是看得起吴某,吴某倒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郑掌柜应允!” 见他说得郑重其事,郑强心中不由得犯了嘀咕,虽然不敢贸然答复,却仍是说道:“大人有何吩咐?还请明言才是!老朽也好禀告我家老爷!” 吴澄叹了口气,看了郑强一眼,随即移开目光,沉声说道:“丁绍眼下正在攻打易京,易京之势却是不容乐观!昨日,某自易京得到消息,易京如今缺兵少粮,最重要的是缺乏药物!士卒多有不治而亡者!唉,战火连绵,受苦的却还是百姓。” 听到他这句话,赵平目中不由一亮,更是对他刮目相看。现在的官员,能够有此见地的的确是少之又少!只因如今各州郡中的官员绝大多数都是世家出身,他们只知搜刮剥削,那里肯想别的? 说到此处,吴澄满含期望的看着郑强,“吴某想请郑掌柜帮个忙,郑家如今与赵家联姻,赵家小侯爷此时已将并州纳入掌中!若是由郑翁出面,请小侯爷调派一批药品的话,问题应是不大!” “不知郑掌柜意下如何?”吴澄满含期望的看着郑强,“价钱倒是好说!请小侯爷尽管开价便是!吴某绝不讨价还价!还请掌柜的从中玉成此事,吴某必有重谢!” 王信现在已经被丁绍打得节节败退!扼守幽冀二州的咽喉易京如今已是岌岌可危!被丁绍攻占只是迟早而已!若是易京失守,失去了屏障的王信将彻底失去与王信一战的资本!幽州即将易手! 二八 决断 “这个……”郑强闻言不由得大为踌躇,正要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赵平时,却突然醒觉,连忙低下头,做出一副沉思的样。 吴澄急切的看着郑强,满面的期望之色。看的出他的确是着急。 赵平静静的坐在那里,微微的低下头,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中却在不停的盘桓着事情的利弊。并州如今的军需其实也不富裕,赵家还是刚刚接手并州,根基极为不稳,加之新政的实行,因此根本顾不上其它。 若是再给赵平几个月的时间,吴澄的要求根本不在话下,只是如今却是有些困难罢了! 书房中的几人各有心事,于是一下子静寂下来,气氛十分沉凝、压抑。吴管家似乎受不了这种氛围,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头不知何时渗出的冷汗。 终于,郑强抬起头,看着吴澄说道:“按说,大人既然看得起老朽,老朽自然不容推辞!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老朽却实在无法做主!还请大人见谅才是!” 吴澄无奈的叹了口气,脸上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不过还是客气的说道:“却是吴某唐突了,请掌柜的见谅,怎奈战事吃紧,吴某方寸已乱,掌柜的莫怪!” “大人宅心仁厚,心怀前线,郑某佩服至极,只是此事是非老朽所能做主!”郑强连忙从椅中站起,对吴澄躬身一揖,“大人且容几日,老朽这便告知老爷,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吴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对郑强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多谢掌柜的了!吴某敬候佳音!” 眼见也没有什么可说的,郑强便即告辞,吴澄也是无心留客,便让吴管家将二人送出。 走在寂静的窄巷中,郑强刷刷的脚步声使得幽长的窄巷更显空寂。郑强往四下看了看,巷中只有他与赵平二人,郑强终于忍不住说道:“姑爷,您看此事该怎么办?” 赵平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强叔不必着急,回去再说!” 郑强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他也帮不上忙,因此索性也不去想他,便住口不言,安心的赶路。 赵平经过一番权衡,对于吴澄所言的求购药品之事,赵平并不反对,非但是药品,只要王信需要,粮草、军械之类赵平都可以提供。甚至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出兵。 毕竟王信与丁绍越是两败俱伤,便越对将来赵平收复二州有利!赵平并不想看到王信在此时便被丁绍击破!两家斗的旗鼓相当,两败俱伤才是赵平期望的结果! 因此,赵平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拉王信一把! 不大工夫,二人已经回到落脚的客栈,回到房中,赵平立即提笔修书,写好书信,赵平交给了郑强,“强叔,立即派人送给思旷兄,他与家父或家岳商议便是,一切皆可便宜行事!” 郑强立即捧着书信来到院中,唤过一名心腹,仔细的吩咐了几句。目送他离开后,郑强转身又到了赵平房中。 赵平见他进来,顺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强叔请坐,坐下说话。”见郑强颇为恭谨的坐下后,赵平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强叔少时去与那武宣商议一下,咱们要在沮阳住上几日。” 郑强闻言,立即应了一声。赵平接着说道:“强叔明日可去找那吴澄,告诉他,书信已送出,咱们特意在此停留几日,为的就是他的事情。” 赵平一边说着,一边从椅中站起,眉头微微皱起,看着郑强问道:“强叔与这吴澄熟悉?” 郑强点点头,说道:“老奴与他认识也有十年了!十年前,他接手上谷,这十年间一直担任郡守一职!” 赵平点了点头,这些情况赵平都是十分清楚,只是这吴澄倒是有些手段!处处受世家掣肘,在如此情形下,还能在上谷立足,且一干就是十年!这足以说明此人绝不简单! 对于赵平来说,既然存了一统天下的决心,那么招揽各种各样的优秀人才则是必须的!赵平此时已经对吴澄起了招揽之心,这吴澄能够在世家环视左右左右,处处打压作对的情况下,十年来非但没有被打压还将政务处理的井井有条,这自然已经说明了他的才能! 于是赵平便起了爱才之心,沉吟了一番后,赵平看着郑强说道:“此人倒是一个人才!留在这里却是可惜了!强叔明日去拜访那吴澄时,不妨探探此人的口风,不过切勿让他觉!” 郑强先是一愣,不过转眼间便明白了赵平的意思,连忙躬身应是。 时间过的飞快,二人探探说说,转眼间却已是戌时时分,郑强正要起身告辞时,伊娄真推门而入。 看着推门而入的伊娄真,郑强眼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担忧。郑若兮与郑紫衣嫁给赵平,对郑家来说,自然是一件光耀门庭的大事!通过赵平的关系,郑家如今更是水涨船高,事业已经达到了顶点! 伊娄真连门都不敲便进了赵平的房间,这足以说明二人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作为郑家的老家人,他自然不希望自家的小姐受到冷落。 如今看这伊娄真与自家姑爷的关系……郑强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对赵平躬身施礼,说道:“老奴告退,姑爷也要早些休息才是!”说着不由自主的看了伊娄真一眼,眼中的忧色更盛。 他的这点心思自然瞒不过赵平,不过当着伊娄真的面,赵平却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强叔去吧。” 送走了郑强,看着神色黯然的伊娄真,赵平关心的问道:“小真莫非有事?若是有,尽管讲来!” 伊娄真叹了口气,自顾自的在椅中坐下,沉吟了一番这才说道:“方才独孤叔叔言道,我父王当日兵败之时,尸骨已被拓跋派人送到了千里之外的大泽墓群!” 伊娄真长叹一声,目中泪光隐然,终于抑制不住,滚落下来。“我虽然早已料到却总是不敢确定,因此总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如今……”说到此处,伊娄真再也忍耐不住,伏在桌上哀哀的哭泣起来。 赵平虽然有心安慰,却是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开解。的确,作为一个女儿,生不能承欢于父母膝下,就连父母亡故之后,都无法拜祭!这种悲哀,又岂是可以言表的? 伊娄真的哭声终于低了下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伊娄真红着双目,定定的看着赵平,突然说道:“我早已没有了复国之心!现在只希望仓舒你能够灭掉拓跋鲜卑!”说着,伊娄真离座而起,来到赵平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伊娄真虽是女子,却愿充一马前卒,冲锋杀敌,绝无怨言!” 二九 融合 赵平连忙将伊娄真扶起,正色说道:“小真既然如此说,某也不欺瞒与你,鲜卑,终究要融合!某之目的实非征服,而是融合!小真可明白?” “融合?”伊娄真皱起眉头,愣愣的看着赵平,突然叹了口气,认真的说道:“我们鲜卑人信仰的是‘噶仙’,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就是‘猎民之仙’。以天为被,以地当床,逐水草而居,自由自在。你将如何改变他们这种天性?” “若是无法改变他们这种天性,仓舒,你这融合,不过是空谈罢了!”伊娄真认真的看着赵平,沉声说道。 赵平微微一笑,将目光投往窗外,缓缓的说道:“小真所言极是,不过某自有计较。眼下说此事还为时过早!待将河北平定之后,再论此事也还不迟!” 伊娄真闻言,嘴动了动,张嘴欲言,却终于还是忍住,叹了口气,对赵平说道:“仓舒既然有全面的考虑,我也不多说了,天色已晚,仓舒早些歇息吧。”说完,也不等赵平开口,转身便出了赵平的房间。 看着伊娄真离去的背影,赵平慢慢的走到门前,将门关上后,这才回到桌前坐好。伊娄真所言,赵平都曾经考虑过,要征服一个民族容易,但若想将一个民族完全融合,这就困难了许多! 鲜卑乃是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是他们的天性。拓跋宏近年来大力推行汉制,甚至不惜用高压铁血政策,对于那些反对之人一律格杀。虽然如此,但收效却是甚微。 究其原因,一则鲜卑人千百年来的习惯甚至是天性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改变。二来,鲜卑目前的居住环境根本不适合汉制的实行。 实行汉制,要的条件是土地与城市。鲜卑的领土虽然广袤!但几乎有三分之一的领土是沙漠,其余的三分之二则以草原居多。 这样的环境使得鲜卑人居无定所,除了占领的云中、五原、朔方、定襄四郡以及都高柳等几个大城市之外,其它地方根本无法形成固定的聚居点,更别说城市了!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赵平自然清楚,不过,赵平目中闪过一丝坚决,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也要完成!北方这片广袤无边的草原,必须完全掌握在汉人手中!否则,这里便是滋生游牧民族的沃土,华夏将始终处在边患的威胁之中! 若是朝廷强盛,倒也不怕。怕就怕在中国的历史总是陷入一个强势----衰落----取代的怪圈之中,如此循环往复,数千年不休。 若是北方的游牧民族趁中原王朝衰败之机,进犯中原,其后果……赵平自然知道这种结果,东晋的五胡,宋末的蒙古,明末的满族。 这些异族入侵的历史便是华夏民族的血泪史!上天既然让他来到了这个时代,虽然只是一个平行的时空之中,但赵平无论如何也无法坐视这种悲剧的在此生! 因此,釜底抽薪!将北中国这片广袤的草原,滋生游牧民族的沃土纳入掌握之中,改变他们的习性,用城市和土地束缚起他们,将他们逐渐融入华夏民族之中。 对此,赵平有足够的信心!因为华夏文明是一个同化力极为强悍的民族,任何一个民族,与华夏文明相处的久了,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同化。 只是那几个软弱的王朝并未创造出同化这些异族的条件而已。 赵平现在做的就是创造出这种条件! 对于要在沮阳休整几天的决定,武宣毫不反对。在他看来,不去鲜卑才是最好的选择!不过既然接受了郑家的雇佣,却也由不得他做主,因此当听到郑强说想在沮阳休整几日时,立即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傻瓜才会不答应,武宣当然不是傻瓜! “吴大人,”郑强对一脸焦虑的吴澄拱了拱手,“昨夜老朽已差人连夜将书信送回!” 吴澄闻言,不由得离座而起,对郑强一揖,满面感激的看着郑强说道:“多谢掌柜的!不管成与不成,掌柜的心意,吴某铭感五内!” 郑强笑呵呵的抱拳还礼,说道:“大人客气了!老朽已将情况详细的禀告了我家老爷,请大人静候佳音!” “唉!”吴澄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对了,掌柜的何时启程?若是掌柜的离开,吴某却如何与郑翁联系?” “大人不必担心!”郑强摇了摇头,“待我家老爷回信之后,老朽再启程也不晚!正好在此间休整一番。” “这可如何敢当!耽误了掌柜的行程,吴某于心有愧啊!”吴澄心中的感激再也忍不住,“郑掌柜高义!吴某铭感五内!日后若有用得着吴某之处,请尽管开口,吴某决不推辞!” 郑强微笑着还礼,“大人客气了。” 伊娄真面色苍白的坐在屋中,一脸的哀伤。独孤轶着急的走来走去,却是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今天一早,他过来请安时,便现伊娄真一夜未睡,一直坐在这里。 对东部鲜卑王室忠诚,使得他对伊娄真,这个东部鲜卑王室仅剩的血脉有着特殊的感情,不仅仅是忠诚,更有一种舐犊之情。如今见伊娄真一言不,暗自神伤的样子,心中极为痛惜。 只是让他与百万军中取敌将级,自然是手到擒来,但若是让他安慰开解他人,却是找错了人了。因此,独孤轶虽然急的团团乱转,翻来覆去却仍是那几句话,实在起不到开解的作用。 正团团乱转的独孤轶突然一跺脚,转身出了伊娄真的房间,去找赵平去了。 对于伊娄真与赵平过从甚密,独孤轶是持反对态度的。在他看来,伊娄真乃是公主之尊,虽然东部鲜卑已经灭亡,其终身大事却也不能草率! 赵平已是一妻二妾,却将伊娄真置于何地?这些都不论,二人之间的民族差异却又如何弥补?绝大多数的汉人对于鲜卑人都有着莫名的仇恨!两个民族间的仇恨并非朝夕之间形成的,同样,也不是朝夕之间能够化解的。 因此,他总是时常提醒伊娄真,慎重的处理与赵平之间的关系。 对于独孤轶的提醒,伊娄真却也不能不听,而且独孤轶说得也对,赵平已经有了一妻二妾,却将自己置于何地?虽然自己只是亡国之人,不过在尊严与爱情之中,她只能选择其一! 于是,伊娄真选择了尊严!将心中那缕刚刚萌芽的情丝生生斩断。 独孤轶见伊娄真如此伤怀,心中着急,而自己却又没有办法劝解,不得已,只得去找赵平。 对于赵平,独孤轶并没有偏见。之所以要阻止伊娄真,却是出于方方面面的考虑。他们东部鲜卑虽然灭亡,但曾经的荣耀与尊严使得他们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深思熟虑。 三十 逝去的荣耀 看着急匆匆推门而入的独孤轶,赵平连忙上前相迎:“将军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看着从容淡泊的赵平,独孤轶在心中叹了口气。无论从哪方面说,赵平都是无可挑剔,只是……独孤轶压住心中的烦恼,勉强露出一丝微笑,还礼说道:“公主昨夜一夜未睡,似是……唉,还请小侯爷前去劝解一番,不知小侯爷意下如何?” 赵平闻言,连忙离座而起,对独孤轶说道:“原来如此,将军请带路,某这便去。” 独孤轶对赵平深施一礼,说道:“多谢小侯爷!”说完,当先出门而去。 赵平跟在独孤轶身后,心中也是暗暗叹气,他自然清楚伊娄真为何会如此。作为东部鲜卑王室仅剩的血脉,伊娄真所背负的又岂是沉重二字可以形容的? 便是一个大男人,背负着如此无法承受的重担,也会被这无形的压力压垮!何况伊娄真只是一介女子?国仇家恨,看似简单的四个字,其中所包含的血泪又何足为外人道? 只是赵平也是没有办法劝解于她,这样的事情只能靠时间来慢慢抹平心中的创伤,或许连时间都无法抹平! 这些事情别人完全帮不上忙,只能靠自己去面对。 不大工夫,二人已经到了伊娄真的房中。看着憔悴的伊娄真,赵平与独孤轶对视一眼,独孤轶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出了房中,轻轻的将门带上,屋中顿时一暗。 赵平轻轻上前几步,在伊娄真身旁的椅子中坐下。伊娄真勉强的对赵平露出一丝笑容,想要说话时,眼中的泪水却忍不住流下。 伊娄真转过脸去,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却是越擦越多。赵平只有在心中叹气,却是不知该如何安慰。是的,让赵平说什么呢? 二人不过是萍水相逢,伊娄真被拓跋鲜卑金狼卫的侍卫追杀,赵平无意中出手相救,伊娄真见赵平家世非凡,出于对拓跋鲜卑的仇恨,于是便不计后果的跟定了赵平。只期望能够有朝一日,借助赵平的力量,恢复东部鲜卑曾经的荣耀! 这个想法很单纯。伊娄真当时毕竟只是一个骤经丧乱,连二十岁都不满的女子,之前养尊处优的生活使得她根本没有任何生活的阅历与经验;而在逃亡的岁月中又根本无暇顾及其它。 到了赵家之后,她更是全心身的投入到对武道的追求之上,只是偶尔会兴起复国的念头。她总是刻意压制自己心中的那丝执念,毕竟她一介女子,怎么可能与一个强盛的帝国对抗呢? 虽然心有不甘,国破家亡的仇恨不时的在心头涌起,但每次也不过是徒增伤怀而已。赵平如今的心力全部用在国内,对鲜卑只是战略性的防御。 便是将来赵平开始对鲜卑的攻略,便是将拓跋鲜卑灭亡又能如何?东部鲜卑永远只能是一个消亡的民族,那些荣耀与辉煌只是逝去的黄花,永远不可能再现。 赵平永远也不会更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人而放弃自己的战略规划。在赵平的战略规划中,“异族”两个字便代表了一切! 至于她对赵平那种朦胧的感情,只是一个美好的梦幻罢了。二人的身份、民族如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横亘在二人面前,永远也不可能有交集的一天。 独孤轶的话说的不错,“你是鲜卑人,而你,却是鲜卑人!流在你身上的血,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伊娄真感觉自己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有的只是沉重的化不开的仇恨与永远也无法解开的结! 遇到赵平,对伊娄真而言,幸与不幸?如今真是无法说清。 二人之间的纠葛恐怕不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永远都不会有一个答案! 看着无声流泪的伊娄真,赵平唯有叹气,却是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是的,说什么呢?对伊娄真而言,推翻拓跋鲜卑,恢复东部鲜卑的荣耀,是毕生最大的追求。 赵平可以帮助他灭亡拓跋鲜卑,这本来就在赵平的战略规划之中。但恢复东部鲜卑曾经的荣耀,却根本不可能! 赵平需要的一个大一统的国家,而不是一个分裂的国家。 或许自己昨晚不应该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伊娄真,虽然最终伊娄真都会知道,但晚一些,总会好些吧?赵平在心中问自己。 面对伊娄真,赵平都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感觉,怜悯是肯定的!虽然作为一位上位者,不应该有这种情绪,但赵平并非那种无情之人,因此根本做不到不择手段,只求结果的功利。 除了怜悯之外,还有一丝丝的疼惜与疼爱,赵平承认自己是个好色之人。对青月如此,对郑若兮如此,对郑紫衣也是如此,与她们相处的久了,慢慢的就生出了怜爱之心。幸好这个时代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否则赵平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与她们之间的关系。 对伊娄真也是如此。背负着太对沉重的伊娄真在绝大多数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永远只是直爽与开朗,这或许是天性使然,也或许是她刻意如此。不过,这却正是伊娄真与众不同的地方。 作为一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人,对伊娄真这种鲜明的个性,赵平十分欣赏。感觉与现代的女子有着太多的相似。自主、自立、自强,这是这个时代大部分女性所没有的个性。在这个压抑的时代中,伊娄真如此鲜明的个性便如黑夜中的明灯一般,深深的吸引着赵平的目光,令赵平不由自主的生出亲近之心。 赵平拿起桌上的茶盏,却现早已凉了,看着仍在流泪的伊娄真,赵平心中没来由的也跟着烦乱起来,丝毫不复平时的平和淡泊。 张了张嘴,赵平正要说话,却现自己实在是无话可说。说什么呢?他清楚伊娄真想要的,那便是复国,但这恰恰是赵平无法随意应承的。 除了叹气之外,赵平现自己再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苦笑了一下,赵平端着茶盏离座而起,轻轻的来到门前,将门打开,对守在楼梯旁的小二招了招手,“换杯热茶过来。” 目送着小二快步下了楼,赵平想了想,仍站在门口。正在此时,他对面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赵平毫不在意的随便瞄了那人一眼。 三一 意外的遭遇 日全食,大家看了吗?有没有异能爆的?呵呵 由于赵平经过了一番改扮,如今是一副落魄书生的样子,一袭青色的长衫虽然洁净,却也旧了,衣袖处都已经磨破了边,就连束的布带都已经洗的有些白,一看便是穷困潦倒的士子。 如今天下动荡不安,那些平时怀才不遇的士子终于有了一点出路,只要能够放下自己的身架,放弃圣贤书中所讲的忠义,便去投靠各路自立的诸侯。这些僭号的诸侯由于对人才的需求急剧增大,因此往往都是来者不拒,只要有真才实学,都会得到重用。 赵平这身打扮,与那些四处追求晋身之阶的士子文人没有任何区别,眼下这种人太多了,因此也毫未在意。虽然看到赵平看向自己,却连眼角都未曾抬,昂挺胸的下楼而去。 赵平却是心中一动,这人正是无尘!虽然他也换了一身俗家打扮,但赵平与他交过几次手,自然不会认错!当下也不迟疑,见无尘下楼后,直接出了客栈,赵平对伊娄真交代了几句,便追了上去。 听着赵平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伊娄真终于止住了眼中的泪水,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过道,伊娄真怅然一叹,缓缓的站起身来,走到门旁,将门轻轻的掩上。 忽然看到自己身上的汉家衣衫,伊娄真又是一阵黯然神伤,无力的靠在门上,闭上眼睛,脑中一片混乱。 却说赵平,待追到客栈门口时,无尘已经转过街角,背影被墙角挡住,一闪而逝。赵平不敢迟疑,立即加快脚步,紧紧的追了上去。 转过街角,却是一片高墙掩映下的豪宅。无尘正慢慢的走向其中的一家,与守门之人交谈了几句后,无尘被领了进去。 赵平装作路过此地的样子,负着手,慢慢的往前走去,走到无尘进去的宅院前,赵平不动声色的斜眼看去,却见朱漆大门上,高高的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书“关内侯孙府”。 得到了想要的讯息,赵平装作走错路的样子,四下打量了一番后,便原路返回。 回到客栈中,先到伊娄真房中去看了看。见伊娄真已经恢复了正常,起码不再哭了,赵平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轻声劝道:“小真不必想的太多!” 伊娄真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对赵平说道:“多劳仓舒挂心了!我没事,仓舒有事便去忙吧。” 赵平点了点头,对她说道:“先前遇到了无尘!” “哦。”伊娄真点了点头,神色平静的说道:“怎么又是此人?仓舒定然要安排一下,去吧,不必管我,我真的没事!” 赵平在心中叹了口气,他突然现,自己这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中叹的气竟然比自己往年中加起来都要多。 不过他也顾不上多说什么,便出了伊娄真的房间。立即找来了郑强,向他打听着这个所谓的关内侯的来历。 质帝晚年时,越来越是昏聩荒淫,大肆册封官员,于是使得后汉一朝爵位泛滥,赵平虽然随时随地都掌握着第一手的资料,但对于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官爵,却也是无法尽知。 “关内侯孙?”郑强听到这四个字时,脸色却是一变!看着赵平问道:“姑爷不曾看错?” 赵平点了点头,“没错,正是关内侯孙府!”看着郑强一脸惊讶的样子,赵平立即知道此事绝非表面那么简单!心中顿时有些不妙的预感。 果然,郑强一脸凝重的看着赵平说道:“小侯爷平时忙于政务,两位小姐自然也没有机会与姑爷介绍。因此,姑爷对家中之事甚少了解!姑爷有所不知,这孙家已与老爷合作多年!” “哦,竟有此事?”赵平闻言不由得反问道,此事真的是太意外了!这孙家竟然与岳父是合作伙伴!只是为何又与无尘勾结在一起,莫非此人也是鲜卑的奸细不成? 有了王家的前车之鉴,赵平深刻的明白了鲜卑对用间的重视!他们通过各种方式,扶持那些奸细,使他们在中原获得了极高的地位,王家便是一例!如王家这般,由鲜卑扶持起来的家族在中原肯定不会仅有王家一家! 说不定这孙家便也是鲜卑扶持起来的奸细! 虽然以王家为契机,赵平严重的打击了鲜卑在并州的谍报网。但总有漏网之鱼,鲜卑南下中原之心不死,对于中原的渗透便一刻都不会停止,而展新的细作,自然是鲜卑对中原攻略的重要一环!因此便有了后来玄妙观的卖身投靠! 既然有玄妙观,就会有其他的人或家族,只是隐藏的深了,暂时无法察觉而已。 此事绝对不能掉以轻心,需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似乎是明白赵平心中所想,郑强低声说道:“此人姓孙,名言。封侯也只是四年前的事情而已,只因他为质帝陛下引见了一位据说是半仙之体的道人,逍遥子。质帝陛下龙颜大悦!于是便降旨,便封他为关内侯。” 赵平经郑强这一说,立即想起了似乎有这么一回事。质帝晚年,迷信黄老之术,整日幻想着成仙得道,长生不老。所谓君有所好,下必媚之。群臣为了迎合质帝,纷纷找来一些所谓的“神仙”,介绍给质帝。当年孙言一事闹的沸沸扬扬,赵平也是有所耳闻。 “这孙家原本也是商人出身,虽然后来封了侯,却一直未曾放下家族生意,他们主要经营皮毛与马匹生意,与老爷颇有来往!”郑强将这孙家的来历详细信息的为赵平解说了一番。 却说无尘,进了孙家之后,便在家人的带领下,直奔后院的书房而去。来到书房前,那带路的家人敲了敲门,过了良久却也无人应答,那家人尴尬的看着无尘,正要说话时,却见无尘眉头一皱,抬脚便将书房厚重的木门踹的七零八落! 孙言正在与一名侍妾调笑,忽然听得一声巨响,天光大作,顿时吓得一个哆嗦,一把把怀中的侍妾推开,便要往外跑时,忽的反应过来,这是在自己家中,谁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自己家中撒野! 想到此处,顿时怒从心头起,厉声喝道:“那里来的狗才!竟如此大胆!” 无尘冷哼一声,肩头微晃,人已经如鬼魅般掠到孙言面前,伸出手,一把抓住孙言的脖子,将他举起。孙言脖子被抓,立刻呼吸困难,嘴里“嗬嗬”做声,顷刻间,一张肥胖的圆脸便憋得通红,手脚在空中胡乱的挣扎起来。 那名带领无尘进来的家人见状,连忙“扑通”一声,在无尘面前跪下,口中不住的哀求:“哎哟,我的爷,您老可是手下留情啊!” 三二 孙家 无尘冷笑一声,手上一松,孙言顿时摔落在地,如一滩烂泥般缩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那名家人连忙将他扶起,嘴里不停的叫着“侯爷,侯爷,您老没事吧?” 无尘看也不看孙言,径自来到位上,大咧咧的坐下,对一旁被吓得哆哆嗦嗦、衣衫不整的侍妾冷声喝道:“滚!” 那侍妾早已被吓得怕了,只是不敢跑而已,如今听得无尘话,也顾不上自己衣衫不整,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刚一出门,便嘶声喊道:“快来人啊!快……”话音未落,突然出半声凄厉的惨叫,直挺挺的摔在地上。 却是无尘听她呼救,顺手将桌上茶盏扔出,将她打晕过去。 孙言此时已经顺过气来,见无尘如此凶恶,心中虽然有些恼怒,但更多的还是畏惧,抖抖索索的看着无尘,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是何人?” 无尘看了那名家人一眼,那家人被无尘犹如利电般的目光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识趣的离开了书房,全然不顾主人孙言恳求的目光。 见书房中只剩他与孙言二人,无尘这才冷哼一声,阴森森的盯着孙言。孙言被他盯得浑身冷,瘫坐在地上,竟然忘了起来。 无尘足足瞪了孙言半柱香的功夫,这才从怀中取出半面参差不齐的铁牌,顺手扔到了孙言面前。孙言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铁牌。一看之下,顿时大吃一惊,连忙将铁牌捡起,连滚带爬的挣扎起来,一溜烟的跑到靠墙的一排博古架前,小心翼翼的拿起一方青铜鼎,从里面取出半块黑黝黝的铁牌,两边一对,立即严丝合缝的合成一块! 孙言恭敬的捧着已经合成一块的铁牌,来到无尘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铁牌高举过顶,恭声说道:“小人见过统领大人!冒犯大人虎威,实在是罪该万死!” 无尘的脸色这才稍霁,接过铁牌,却仍是一副阴测测的样子,冷声说道:“王爷对你孙家十分失望!因此让道爷来督促汝等。” 孙言闻言,脸色更加的苍白起来,却也不敢辩解,只是唯唯诺诺的点头认罪。 终于,无尘语气稍缓,轻声说道:“当然,此事也不能全怪你!王氏败露的太突然!致使并州的情报网几乎毁于一旦,仅剩下几个隐藏的比较好的间谍。你们孙家虽然身处幽州,却也需要小心一点!这大抵是不错的。” 孙言一听,顿时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多谢统领大人体谅!” “嗯。”无尘满意的点了点头,“起来说话吧。” “多谢统领大人!”孙言连忙称谢,正要爬起来时,双膝却是一麻,原来是跪的久了,血脉不通。无尘看着他的草包样,厌恶的瞪了他一眼。 孙言知道自己给这位统领大人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差得很,讪讪的站起身来,谄媚的看着无尘,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统领大人此番却是为何而来?” 无尘冷哼一声,斜了他一眼,孙言顿时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心中顿时后悔的要死,一张圆圆的脸上也是阵青阵白,好不精彩。 无尘却也懒得理他,沉声说道:“本统领不便在此多留,你去安排一下,看有没有前往鲜卑的商队,王爷那里盐甚是缺乏,你快去准备!”说完,也不等孙言回话,径自出了书房,扬长而去。 看着无尘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孙言长长的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倒在地,一边用手擦着脸上的冷汗,一边哆哆嗦嗦的喊道:“来人呐!” 赵平将郑强送出房间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却是酉时时分了。看着朦朦胧胧的夜色,赵平心情略显沉重的回到房中。通过方才郑强的介绍,赵平推测,那孙家极有可能也是鲜卑的奸细! 孙家的崛起如并州的王家般,充满了投机与诡谲的感觉。王家还是经过了一番过渡,用了三代人,数十年的时间,才完成了自己的崛起。这孙家却更加的离谱,孙言二十多岁的时候还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破落户,竟然在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完成了自己的迹! 这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赵平不得不佩服鲜卑人的远见与决心!竟然如此处心积虑!其狼子野心自然是不问而知! 民族间的矛盾永远是不可调和的,民族之间的斗争,其结局永远只有一个----一方被另一方征服,而征服的手段却只有两种,融合或者血腥的屠杀,不会再有其他的结果。 这虽然残酷,却是人类展的必经之路。 在另一个历史空间中,以鲜卑为的五胡不正是通过对汉人的血腥屠杀而稳固自己的统治的吗?若不是冉闵,以及那八十万关中健儿,汉人恐怕将被屠杀殆尽!而华夏民族也将成为一个过去的名词,消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叹了口气,赵平站起身来,走到门旁,轻轻的把门打开。虽然幽州不是自己的势力范围,但鲜卑人肆无忌惮的行为却让赵平十分恼火。而对于那些卖国求荣之辈,赵平更是恨不得将他们杀个干净,永远钉在耻辱的十字架上。 赵平刚出房门,就见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搀扶着一个矮胖身材的中年人上得楼来。看到赵平,其中一名家丁轻声问道:“这位先生,可知并州来的郑掌柜住在那里?” 赵平心中略一转念,便知这些人可能是孙家之人,而当中这名矮胖的中年人极有可能便是孙家的家主,孙言。既然郑、孙两家有合作关系,那么孙家前来拜访自然是理所当然。想到此处,赵平指了指郑强的房间,淡淡的说道:“便在那里。”说完便下楼而去。 孙言气喘吁吁的对搀扶着他的家人说道:“在此等候。”便接过家人手中的礼盒,往郑强的房间走去。 对于孙言的来访,郑强并未感到意外,他虽然被封为了关内侯,但也仅仅是一个称号而已,并无实质的权力,而论及生意方面的实力,便是是个孙家也比不过郑家,因此,郑强虽然只是郑家的十二名大掌柜之一,但孙言却是丝毫不敢怠慢,况且,此番他还有求于郑家呢? “呵呵,孙大人驾临,郑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打开门一看竟是孙言来访时,郑强连忙将他让进房中。 孙言擦了擦额头的汗,对郑强笑道:“掌柜的,某冒昧而来,还请恕罪!” “大人这是哪里话?”郑强笑呵呵的说道,“大人能够前来,老朽高兴还来不及呢!” 二人寒暄了一番后,孙言干笑了一声,说道:“某此来倒是想请掌柜的帮个忙!不知掌柜的意下如何?” 三三 防务 “大人有事尽管吩咐便是!你我两家同气连枝,那用如此客套?大人尽管说便是!”郑强却是问也不问孙言想要做什么,直接便是大包大揽。 孙言感激的对郑强抱了抱拳,沉声说道:“其实倒也没什么,只是得知掌柜的要前往鲜卑,某这里正好却有一批货物,想请掌柜的帮忙,若是掌柜的顺路,便为某送往高柳!至于一路所需,孙某自然不会亏待了掌柜的!” 孙言满怀希冀的看着郑强,一双圆圆的小眼睛不安的眨来眨去,生怕郑强不同意。 郑强却是毫不迟疑,立即答应了孙言的请求,“老朽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却只是这等小事!大人实在是客气了,只需差人来说一声便是,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孙言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终于自然了起来,二人又寒暄了一番,孙言便告辞离去。 总算放下了一半心事的孙言回到家中时,无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那里等候了,看孙言回来,无尘冷着脸问道:“办的如何?” 孙言连忙躬身说道:“托统领大人的福!小的已经与那郑家协商好了,便由他们的车队送往高柳之后,再由小的的商号送给王爷!统领大人以为如何?” 无尘脸色稍霁,点了点头,说道:“郑家?嗯,也好!本统领此间事情已了,便与郑家的商队一同回去,你准备了多少盐?” “六千斤!”孙言低声应道。 无尘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赞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做的不错!本统领回去自会与你请功。” 孙言一听,立即乐的眉花眼笑,不住的对无尘躬身行礼,口中不住的说道:“多谢统领大人!” 无尘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罢了,你去安排一下,本统领便在你家里等候那郑家启程。” “统领大人尽管在寒舍等候便是,那郑家在沮阳至少要休整个十天八日的,您老好好放松一下,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小的!”孙言唯恐怠慢了无尘,自然是极力的巴结。 见孙言如此上路,无尘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说道:“本统领若有需要,自会去找你,好了,你下去吧。” 却说赵平,由于白天突然现了无尘,因此也未曾顾得上安慰伊娄真,心中颇为过意不去,等将事情安排完毕后,便来到了伊娄真房中。 不过此时伊娄真已经恢复如常,对于赵平的关心表示了一番感谢之后,二人却突然变得无话可说。 见气氛有些生硬与尴尬,赵平只好告辞,看着赵平离去的背影,伊娄真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悲苦,伏在桌上默默的流下泪来。心中暗道,既然注定二人之间没有结果,那么何不快刀斩乱麻? 赵平回到房中时,郑强正在门外等候,二人进了房中,郑强便把孙言的来意仔细的禀告了赵平。赵平点了点头,对于孙言,他始终是放心不下!总觉得他与鲜卑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想了想,赵平对郑强说道:“强叔这几日切莫与他断了联系!也好探探他的口风。” 郑强恭声应了,二人又闲聊了几句,郑强便告辞离开。 看着窗外的夜色,赵平换了身衣服,打开窗户,纵身而出,他要夜探孙家。 由于丁绍攻打幽州甚急!王信已有不支之势,在缺兵少将的情况下,于是大肆征兵。上谷自然也不能幸免,十室九空诚然有些夸张,但至少比平时少了三人之一的人口。这些人不是被强征入伍,便是不得不背井离乡,或躲进深山,或居家迁移。 因此,沮阳虽然是上谷郡的治所,却仍是十分的冷清,只有稀疏的灯火亮着,甚是冷清凄凉。 不过这也为赵平提供了方便。赵平展开身形,如一缕轻烟般,不大工夫,便已经来到了孙家。稍一打量,赵平便越墙而入。 偌大的孙家却是漆黑一片!赵平无奈的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打草惊蛇,便反身跃下围墙。一时间却也不想回去,便在空荡荡的街上随意的走着。 上谷作为曾经的边陲重镇,其防守地位虽然比不上右北平、代县两地,却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因此城防极为坚固!高近七丈的城墙在夜色中如蛰伏的巨龙般,颇显阴森。 不过如今鲜卑已经基本放弃了对幽州的进攻,而把几乎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对并州的攻略之上。原因自然很多。 先,与幽州接壤的地方乃是东部鲜卑故地,虽然拓跋鲜卑利用自己强盛的武力终于兼并了东部鲜卑,但却也是无暇经营;再加上几个原本属于东部鲜卑的部族并不承认拓跋鲜卑的统治,因此这里可谓战火不断。 其二,幽州与鲜卑、高句丽接壤,高句丽自有汉一朝,便是中原的从属国,若是鲜卑攻打幽州,却也要提防高句丽的掣肘。 其三,幽州的矿产远远比不上并州丰富,鲜卑紧缺的盐、铁等物,幽州的产量根本无法满足鲜卑的需求!而并州却恰恰相反,作为中原地区最重要的产盐地之一,并州不仅仅是盐业达,冶铁业也是极为达!鲜卑若能攻下并州,一直困扰他们的盐铁问题便可一朝解决! 其三,并州地势险要,进可攻退可守,与并州相比,论及地理,幽州虽然毫不逊色,但若想南下中原,还需越过冀州。而并州却紧邻司隶,若能将司隶一鼓而下,中原大势则尽在掌握之中! 因此,近年来,鲜卑已经渐渐的改变了自己的战略中心,幽州的地位在鲜卑决策层的眼中,已经大不如前,由原来的战略重镇,变成了现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一般的存在。 因此,虽然王信与丁绍激战正酣,根本无暇他顾,鲜卑却仍是按兵不动。 来到城墙下,巍峨高耸的城墙在夜色中显得更加高大,但守卫的却仅仅是十余个老兵,竟是毫无防备。赵平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鲜卑目前已经放弃了对幽州的攻略,但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此松懈,万一鲜卑突袭,却如何能抵挡的住?届时鲜卑铁骑必将长驱直入!其时危矣! 赵平心中暗暗的打定了主意,待回客栈后,还是要让郑强提醒一下那吴澄。 吴澄虽然是一个好官,而且也有一定的能力与手段,但似乎对军事方面并不擅长,所谓管中窥豹,单看沮阳的防务便可知道一二了。 三四 客栈夜话 赵平溜达了一圈,心情稍有好转,便回到客栈。武宣等通行车行的车夫们正聚在一起聊天,看到赵平回来,纷纷向他打着招呼:“赵先生回来了!” 赵平是以郑强远房侄儿的身份出现在商队之中,虽然是个破落书生的打扮,但由于郑强的关系,这些人自然不敢怠慢,而且这些人都是那些生活不下去的百姓,生性淳朴,并没有什么功利的思想。见到赵平,都是恭恭敬敬的打着招呼。 “呵呵,”赵平笑着和他们拱手见礼,“几位辛苦了!” “赵先生客气了!”当中一个约三十四五的粗豪大汉排开众人,来到赵平面前,躬身说道:“俺叫崔二,见过先生。” “崔壮士不必客气!有事尽管说便是。”赵平看着面前的大汉,不由得暗赞了一声!这人身高足有九尺六七,身材极为雄壮!脸上虬髯如针般根根竖起,袒着胸,坟起的肌肉在灯光下透着黑亮的乌光。 “先生,俺想给儿子取个名字,无奈咱们都是些粗人,这斗大的字不识一筐。还请先生代劳!”一边说着,一边冲赵平躬身下拜,执礼甚恭。 赵平闻言,连忙笑呵呵的拱手说道:“恭喜!恭喜!”说着,打量了一下这崔二,问道:“令郎怕是七八岁了吧?为何现在才取名呢?” 那大汉赧然一笑,不好意思的说道:“已经九岁了!先生您也知道,咱们这些粗人,也不会起名,只是胡乱叫一个罢了!这次咱们出来的时候,赵家小侯爷在咱们并州开了蒙学,说是只要孩子们愿意,都能去读书!在下便想让他去读书!只是没个正儿八经的名字,嘿嘿……” “念什么书啊?”旁边的一些武士顿时反对起来,“俺说你这几天老板着张臭脸,原来是为这个!叫狗蛋不是很好嘛。” “去去去。”崔二一把将一个凑上来的年轻人推开,“你懂个屁!俺娘说,三辈不念书,不如个驴!当年俺也想念书来,不过家里穷,而且那时候念书也没有出路!现在好了!小侯爷的新政实行之后,咱们不仅能吃饱饭了,出路也多了!不让孩子念书,干啥?” 几人打开了话匣子,顿时纷纷议论起来,把起名的事情都忘了。 “这次要是能活着回去,俺就不干这行了!”崔二说道,“凭俺这满身的力气,再去承包些官田!也尽够了!” “不错,不错,二哥说的是!”崔二的话顿时引来了大家的赞同,“便是不承包官田,咱们分的那些田也尽够了!对,就这么办!这次回去便辞了这刀头舔血的营生,老老实实的种地,才是本分!若是军中征兵,便去参军!到骁骑营去!去杀鲜卑狗!小侯爷为咱们百姓做了这么多,咱们也要报答小侯爷的恩情才是!” “得了吧你们!”一个不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众人的议论,赵平以及崔二等人不由得转头看去,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这人指着崔二等人说道:“做你的白日梦!你们以为咱们并州的骁骑营是那么好进的?” 众人闻言,连忙凑到了中年人身旁,眼巴巴的看着他,纷纷说道:“四叔,您快说说,这骁骑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进去?为什么不要咱们?” 那四叔慢吞吞的从腰带上取下荷包,将磨得锃亮的铜烟锅装满,凑在火把上美美的吸了一口,顿时烟雾缭绕,一股辛辣的烟味弥漫开。 “骁骑营作为咱们并州的铁军,被称为当世六大精锐之一!”四叔低沉的语气在黑夜中响起,显得分外凝重,那一干车夫也是凝神静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六大精锐?”周围的人顿时来了兴趣,纷纷追问。 四叔依旧用他那低沉的声音慢慢的说道:“咱们雁门的骁骑营、冀州的火甲骑,中央军北营玄甲骑、雍凉的黒骑军和幽州的白马卫,并称当世六大精锐!咱们骁骑营的人数最少,但若论战力,却还是咱们骁骑营最强!”说到这里,四叔脸上泛起一丝骄傲与自豪。 “不对,才五个,哪来的六个?”当中一人突然说道。 “唉!”四叔长叹一声,“还有一个便是那鲜卑人的金狼卫!” 赵平微笑着看着他们,却也不走开,凑上了几步,静静的听着。他想知道,“骁骑营”乃至并州军方在并州民众心目中的地位。 这种茶余饭后般的闲话无疑最能代表他们的观点。 “骁骑营只收十三岁到十七岁的后生!”四叔一边吸着烟,烟锅中的红火一亮一亮的,像是在应答一般,“你们多大了?” “呃……”众人顿时一滞,这个他们倒是未曾听说过,如今乍听之下,却是有些不明白,纷纷询问原因。 那四叔长叹一声,将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沉声说道:“鲜卑人自小便在马背上长大,单论骑术,咱们汉人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他们的!因此,只有通过刻苦的训练,才能和他们一较长短!” “哦!”众人顿时恍然大悟,纷纷惋惜的摇头叹息。那四叔突然将手中的烟袋种种地一敲,厉声骂道:“你们这些东西,现在倒开始装模作样了,早干什么去了?” 众人顿时被四叔问的哑口无言,一个个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赵平仔细的打量着四叔,突然现他的左臂竟然齐肩而断!赵平心中一动,看样子竟是一位退伍老兵,难怪他如此了解并州军制! 想到此处,赵平上前几步,笑呵呵的对他一拱手,说道:“这位大叔,莫非您以前当过兵不成?” 四叔循声看向赵平,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笑道:“原来是赵先生,不瞒赵先生,李某在雁门当了二十一年的兵!后来这条胳膊被鲜卑人给砍掉了,虽然侥幸保住了一命,却也不能再继续杀敌立功了。”说到此处,那四叔长叹一声,右手轻抚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袖,神色颇为沉凝。 赵平点了点头,叹道:“若非有四叔这些军人,咱们那里能够如此安宁?”赵平一边说着,一边对他躬身一礼,“多谢四叔,以及这万千保家卫国的士兵!” 四叔见赵平对他施礼,顿时十分的激动,连忙站起来还礼,说道:“比起那些死了的弟兄,某已经非常幸运了!”话音未落,语声已是哽咽起来,想是记起了以前并肩作战的战友! “你们当不得,还有谁当得?”赵平正色说道,脸上一片肃穆! 三五 货物 四叔脸上泛起一丝潮红,激动地看着赵平,哽声说道:“多谢先生!有先生这句话,咱们值了!” 看着四叔,赵平忍不住叹了口气,一个国家的稳定与和平,永远都离不开士兵们的鲜血!没有他们用生命的捍卫,那里来的和平与稳定呢? 崔二等人也被这种苍凉的悲壮所感染,一个个眼圈微红,满目崇敬的看着四叔。他们平时倒不觉得如四叔这些军人如何如何,人往往是这样,总是忽视一些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事情。如今经赵平一提,不由得恍然大悟! 的确,若是没有这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士兵,用自己的生命捍卫着国家的安定与和平,他们哪里会如此平静安宁? 四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着沉默不语的众人,突然说道:“崔二,你不是请先生给你儿子起名吗?还不快去!你儿子能得赵先生赐名,实在是你们崔家十世修来的福分!” 崔二连忙对赵平躬身施礼,“还请先生赐名!” 赵平推脱不过,只得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朝以孝治天下,便单名一个‘孝’字如何?” 崔二一听,连忙千恩万谢,对赵平又是打躬,又是作揖,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众人也纷纷上前凑趣,纷纷道贺。倒也是皆大欢喜。 眼见天色已晚,赵平便与他们告别,回到房中。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辰时刚过,孙言便亲自押送着十辆马车来到客栈中,郑强早在客栈的后院中等候。看到郑强,孙言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紧赶了几步,远远地就对郑强拱手施礼,一边说道:“货物,某已经送到,劳烦掌柜的送往高柳!”说着指了指后面的三十多人,对郑强介绍道:“车夫、护卫人员,孙某已经准备好了!便一同交给掌柜的,由掌柜的安排便是!” 郑强笑呵呵的和孙言寒暄着,心里却在盘算着孙言的货物是什么。孙言既然不说,郑强倒也不好追问,因此只能自己暗自盘算。 “好说,好说,大人客气了!区区小事,顺路而已!”郑强一边派人协助孙言带来的人将马车停好,一边对孙言说道,“大人若是无事,便与老朽小酌一番如何?” “呃……”孙言不由得一愣,便要开口推辞,无尘还在他家里等着他呢,他哪里敢怠慢了这个煞星?但对于郑强的邀请,他也是不敢推辞,得罪了郑强便代表着得罪了郑家,如此严重的后果却是他无法承受的! 无尘与郑强,两个都是他不能也不敢得罪的人,一时间倒让他进退两难! 郑强常年来往中原与鲜卑之间,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非同小可,见孙言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立即明白过来,对孙言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大人既然有事,便尽管去忙,老朽却要在这里休整几日,我等有的是机会!大人说是也不是?” “是!是!”孙言顿时松了口气,连忙打蛇随棍上,不迭声的应是,“掌柜的说的极是!孙某今日实在是脱不开身!还请掌柜的见谅,呵呵,见谅!” “大人如此说岂不是见外了?”郑强微笑着说道,“大人既然有事,老朽也不留大人了,大人请!” 看着孙言匆匆离去的背影,郑强装作无意的扫了一眼他送来的十辆马车。高高的乌棚将车里的货物遮挡的严严实实,仅从外面看,根本现不了什么。 郑强无法,只得转身回到客栈中。想了想,郑强决定还是去找赵平商议一番。 听着郑强的汇报,赵平只是静静的听着。等郑强说完,这才说道:“那孙家十有**便是鲜卑之奸细!此番运往鲜卑的货物,如某所料不差,定然是盐的可能性比较大!” “什么?”郑强闻言顿时脸色一变,“这可不行!姑爷你正控制往鲜卑流入食盐,这孙家如此,岂不是让姑爷白忙活?不行,老朽这便去找他!” 赵平微笑着制止了郑强,说道:“强叔却是多虑了,那鲜卑人口众多,他们又不会制盐,对盐的需求便是一天也需要个数千斤!孙家最多夹带个数千斤过去,也就是鲜卑一日的用量,能干什么呢?怕是连燃眉之急都解决不了!” “况且,和他们的车辆同行,至少在到达高柳之前不必担心鲜卑人的袭扰!”赵平淡淡的说道。 “呃……”郑强顿时一滞,“不过,若是如此,姑爷与伊娄姑娘的行动便大大不便啊!” 赵平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无妨,某届时自会与你们分头赶路。” “还是不甚稳妥!”郑强担忧的说道:“若是队伍中突然少了姑爷等人,别说是孙言的人,便是武宣他们,也会怀疑的!姑爷还是……” 赵平打断了郑强的话头,说道:“某已经想过了,此事无妨,待思旷兄那里的书信回来后,某便先行出。强叔便留在这里,处理此事。我等在白狼会和。” 郑强正要说话,却被赵平止住,“吾意已决,强叔不必担心。这几日强叔可与那孙言多多接触,探听一下他的口风,此人决不可留!”说到这里,赵平目中泛起一丝冷厉! 作为一个曾经的愤青,赵平自然对这些卖国求荣的汉奸深恶痛绝!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如今孙言既然撞到了赵平的枪口上,赵平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送走了郑强,赵平静静的坐在那里,计划着自己的行程。孙言的突然出现使得事情简单了很多!因为孙言十有**便是鲜卑的奸细,因此,若是有他的货物在商队中的话,至少不必担心那些由鲜卑军队假冒的马贼! 虽然鲜卑人已经越来越无法离开中原的各种商品,但贪婪与掠夺的本性却使他们始终无法抗拒心中的那丝贪念,于是,由军队假扮的马贼便应运而生。 他们与真正的马贼唯一的区别便是,一般不会伤害商人的姓名,因为他们也知道,若是做的太绝,中原的商人不再与他们做生意的话,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因此,他们极少伤害商人的性命。 赵平原本是打算与众人一同进入鲜卑,然后挤出一点时间,和伊娄真去拜祭她的父母族人。如今却不必如此紧迫,他与伊娄真完全可以先行一步,先行到达东部鲜卑故地,完成伊娄真的心愿。 之后再与郑强等人会和,由于有孙家的商队,危险已经降到了最低!对付那些真正的马贼,武宣等人完全能够胜任! 三六 白狼 普通的马贼只是由一些鲜卑部族中的青壮年组成,人数也不会太多,一般只有三四百人虽然他们自小便在马背上长大,但却远远不是这些护卫的对手。但由鲜卑军队假扮的马贼,不但人数众多,就连战斗力也是极高! 所幸他们只是劫财劫物,基本不会杀伤人命,因此中原至鲜卑的商路,这么多年来,一直畅通无阻。 做出了决定之后,赵平便在客栈中安心的等待郑裕的回信。他在信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而且,相信以郑裕、徐仲等人的见识,不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因此,即便是如今并州还不富足,郑裕等人也会尽全力完成这一次对幽州的战略支持! 赵平担心的是王信到底能够支持多久?按眼下的态势看来,王信已经呈节节败退之势,若是易京一旦失守,等待王信的除了败亡之外,别无它途! 论实力,王信与丁绍倒也相差无几!只不过王信此人优柔寡断,所用者皆是自家子弟,任人唯亲。而其手下的文臣武将又分为两派,相互之间争斗倾轧不断,无法聚心合力。因此,王信败亡,只不过是迟早之间的事情罢了! 赵平目前所能做的,只是延缓王信败亡的时间,使得并州能够平稳的过渡新政初行时的这段动荡时期而已。 对于未来的战略,赵平有自己通盘的布局,鲜卑是一定要解决的!不论是融合还是血腥的镇压,都要将边患消除!只有没有了后顾之忧,赵平才能开始自己争霸天下的征途! 当然在消灭鲜卑之前,赵平先要做的便是整合河北三州,以这三州之力,与鲜卑对抗;否则仅凭一个并州,根本无法撼动鲜卑! 三天后,郑裕的书信终于送到,结果倒也是皆大欢喜。由并州运来的第一批药品以及粮食三天后将开始上路!吴澄自然是千恩万谢,这且不提。 却说赵平,嘱托了郑强一番后,便与伊娄真、独孤轶先行上路,前往东部鲜卑故地,拜祭伊娄真的父母族人。 虽然伊娄真的父亲,伊娄博的尸骨被拓跋宏送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泽墓群,独孤轶曾经多次前去偷取,但那里作为历代鲜卑王族的墓地,自然是戒备森严!他独孤轶虽然是天道高手,但在面对数万守卫墓群的士兵以及上百名高手时,也是无能为力,因此只得作罢。 伊娄真此番的拜祭其实也只是形式上的,以求得到心理的安慰而已。 对外宣称赵平等人先去打前哨,武宣等人虽然不明白郑强为何派赵平这个文弱书生去,倒也未曾起疑。几人脚程极快,不过一天的功夫便来到了白狼。 作为东部鲜卑进攻中原的战略要地,虽然经过战火的洗礼,以及东部鲜卑败亡后,拓跋鲜卑无力经营,但白狼仍然保持着军事重镇应有的风貌。 高大的城墙,虽然与中原的那些雄城相比,逊色了很多,但对于鲜卑这样一个游牧民族而言,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建造出这样一座城池已是十分不易了! 如今的白狼处于废弃状态,东部鲜卑的那些遗族无力固守,而拓跋鲜卑却又无力经营。而东部鲜卑败亡后,由幽州前往鲜卑的商队也是锐减,因此白狼,这个曾经的重镇,已经衰落。到处是一片残垣断壁,一派衰败的景象。 就连那些马贼都不会选择这里作为自己的根据地。先这里靠近幽州,出于安全的考虑,这里自然不是好地方,虽然中原已经陷入内乱之中,根本没有余力攻略鲜卑。 二来,马贼们居无定所,来去如风的战斗方式,使他们根本不需要一个固定的根据地。这里现在最大的用途,便是作为那些偶尔经过此地的客商的落脚点。 看着眼前衰败的景象,伊娄真与独孤轶二人不由得黯然神伤。 他乡生白,故国见青山。家国之思自来便是最令人黯然神伤的,特别如伊娄真、独孤轶这种亡国之人,曾经的辉煌与荣耀如今都已成为过眼烟云。有的,只有无尽的苍凉与悲哀。 由于久无人烟,城内的房屋多有倒塌,青黑色的城墙上长满了青苔,更增破败。 伊娄真慢慢的走在长满了衰草的长街上,目中蕴泪,神情哀伤。独孤轶默默地随在她身后,他的心情同样难过,只不过已臻天道的他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心境而已。 长街上除了他们三人外,便空无一人,踩在已经铺满长街的荒草上,出沙沙的响声,应着微微呜咽的风声,天地间仿佛一下子寂寥起来。 伊娄真突然跪倒在地,虔诚的伏地祝祷。独孤轶也连忙跪倒,与她一起祷告。 赵平远远地停下脚步,无言的看着这主仆二人,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感叹。 虽说是非成败转头空,但能够做到如此豁达的人又有几个呢?又有几个人能够挣脱名利的枷锁,见心明性,不惹尘埃? 赵平自问自己便做不到,年少时的那些平淡随着年龄的增长,似乎在一夕之间便消失不见,剩下的却是无穷的**。或许赵平可以为自己找到太多的理由,但赵平知道,其实还是自己的心境变了。 突然之间,自己便有了争霸天下的妄念,或许是与赵平前世的记忆有关。赵平现自己根本无法满足那种平平淡淡的生活。 如今的乱世以及虎视眈眈的鲜卑倒是为他提供了一个充分的理由。 罢了,赵平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开始,那便没有半途而废的理由,更没有必要!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其实也是很不错的主意! 虽然这是一个漫长而又曲折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之中,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受到战火的波及,不过这种嬗变的阵痛却是难免的! 能够通过几十年的内乱,而换得华夏的一统与长治久安,赵平认为这个代价是能够承受的,也是必须承受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赵平突然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体会。是啊,为了长远的目标,只能牺牲一些人的利益,虽然这些人都是无辜的,但是历史是不会以无辜与否的标准来衡量一个人或一件事或者是一个时代。 在历史面前,只有展与前进。只要推动了历史的展,便是对的。 三七 局势动荡 按照伊娄真的意思,几人决定在白狼停留一日后,便前往东部鲜卑故都,大棘城。大棘城位于北部的饶乐水,距白狼几有千里之遥! 虽然几人都是武道强者,但来回之间也需要十余日的时间!届时郑强的商队将在白狼等候他们,若是不出意外,众人会和后便取道平刚,往高柳进! 对赵平而言,这是一次极为凶险的凿空之旅!沿路上虽然可以详细的调查鲜卑的风土人情以及兵力部署等情况,可以为后来的鲜卑攻略做好情报的搜集工作,但其中的凶险却也是显而易见。 若是赵平进入鲜卑的消息不慎走漏,以鲜卑人对赵平的忌恨,怕是倾举国之力,也要将赵平置于死地!正是出于此种考虑,当初赵平提出要进行自己的鲜卑之旅时,受到了包括父亲赵业、岳父马焕在内的所有人的反对! 不过赵平力排众议,终于成行。但保密工作却做得十分到位,在并州内部对外宣称赵平前往雁门,协助马焕防守鲜卑。由于赵平每年都会前往雁门,协助自己的岳父镇守雁门,因此倒也瞒过了一些有心人的猜疑。不过,这终非常计!赵平前往鲜卑的消息迟早都会被有心人察觉! 届时,如果赵平还留在鲜卑境内,那么其处境自然是危险地很! “几位大人。”任方满面担忧的看着郑裕与徐仲等人,“晋阳赵氏这几日蠢蠢欲动,不得不防啊!万一他们与西河葛氏一般,与当地官员勾结,扯起反旗,倒也不好处理。” “不错!”郑裕点点头,“赵伯父刚刚前往平阳,防守李效;而燕将军镇守壶关、马将军镇守雁门,这几处地方容不得半分闪失,因此并州内部便要靠我等戮力同心!千万不能让那些世家有反扑之机!” 简龄目中闪过一丝坚决,沉声说道:“以在下之见,莫如快刀斩乱麻!” “唉!”郑裕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之前某也与延年兄一般心思!快刀斩乱麻,倒也省事!怎奈仓舒却另有打算。要以这并州作为表率,自然不能简单粗暴!” “原来如此!”简龄自是一点就透的玲珑人物,顿时明白了郑裕的言中之意,点头说道:“如此一来,倒也正好!” 郑裕与徐仲等人闻言不由一愣,疑惑的看向简龄,不过转眼间便明白了简龄的意思,简龄的想法很简单,那便是给晋阳赵氏以及那些对新政心生怨念的世家以充分的机会,他们想反,便让他们去反!正好给了自己等人以把柄! 如今新政正是关键时刻,新政的各项事宜几乎牵扯了他们全部的精力,他们根本没有时间顾及其它,省得他们这些人不但要殚精竭虑的推行新政,处理新政中遇到的问题,还要时刻提防着世家们的破坏与反扑。 对郑裕等人而言,只是新政便牵扯了他们绝大多数的精力,根本没有时间顾及其它。所谓百废待兴,新政的所有事宜都是从未实行过的,可谓是一个全新的政策框架,因此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他们在实践中总结出经验与不足,可谓是耗心耗力! 自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理会那些世家。况且先前赵平自雁门调回了一万士兵,驻扎在平阳与邬县,分别由赵平的父亲赵业与王方统领,有这些士兵的震慑,世家还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不过正所谓狗急跳墙,新政实施后一系列的措施都是直指各个大大小小的世家,直到“议罪策”的实行后,世家们现,若自己老老实实的等着接受议罪策的制裁,与自己等死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便是若是等待议罪策的制裁,至少不会牵连家人,若是反抗,则是全家遭殃。 进退两难,用这个词来形容目前并州大小世家的处境可谓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不论如何,等待他们的只有唯一的一条路----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 当然,为了做出表率,新政的各项律法虽然严厉,却也只惩恶,其余不论,因此,那些中小世家受到的波及并不大,而且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倒也不能一网打尽。 虽然留有一丝余地,但仍有不少的世家妄图反抗,不过都被王方率兵以雷霆之势一举消灭。 可以说自古以来,官员、士大夫阶层便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而后汉一朝自白斯实行“世系推官制”以降,更是让这种地位之间的差距达到了历史的顶点。平民的地位便是比起先秦时期的奴隶,也是不遑多让,而世家却是作威作福,予求予取。 如今赵平的新政却将他们的这些特权褫夺殆尽,非但如此,他们还要为自己所犯下的累累罪行负责。他们的处境如今已是生死存亡!自然有些人不甘心束手就擒,虽然知道反抗没有任何用处,但心中的那种深切的不甘以及曾经的荣耀却使他们不得不做奋力一搏! 虽然赵平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郑裕等人不过是刚刚上升起来的政坛新秀而已,那里经历过这种惊心动魄的明争暗斗?因此有些慌乱也是在所难免。 “区区世家,不过癣疥之疾!诸位大人不必担心!”几人正在担忧之时,一个低沉的声音自门外响起。郑裕等人一愣,正待说话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年约四十五六的中年人推门而入。 此人国字脸,面色微黑,中等身材,却极为健壮。头戴黑色的皮弁,身穿黑色的武士服,腰间悬着一柄长刀,正扶刀昂而入。 见到中年人,郑裕等人的面上均是一喜,连忙离座而起,对来人躬身行礼,齐声说道:“见过燕将军!” 来人正是燕彦!燕彦呵呵一笑,朗声说道:“诸位大人免礼!咱们坐下说话如何?” 郑裕等人连忙将燕彦让到座上坐好,看着一脸风尘之色的燕彦,郑裕小心翼翼的问道:“壶关重地,绝不容有失!一刻也少不得将军!将军为何来至晋阳?” 燕彦闻言又是一笑,端起杂役送上的热茶,也顾不上热,便是咕咚一口喝干,郑裕见状,立即放下了心中的疑问,扬声吩咐道:“来啊,快给燕将军上茶!” 燕彦放下手中的茶盏,对众人呵呵一笑,说道:“自西河至此,燕某与麾下士兵可是水米未曾沾牙,实在是又渴又饿!” 任方一听,连忙起身行礼,一边说道:“将军带兵来了?末将这便去安排!请将军稍候。”说着急匆匆的便要往外走。 燕彦连忙拦住了任方,说道:“无妨,无妨,赵军与赵峰二人随某一同前来,这等事情,他们自会安排。咱们还是说正事要紧!” 三八 穷途末路1 郑裕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壶关,待燕彦稍稍的喘了口气,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担忧,问道:“将军,壶关乃是重地!缺了您的镇守,万一那丁绍……” 燕彦笑着打断了郑裕的话,说道:“那丁绍如今与那王信激斗正酣,那里顾得上别的?思旷多虑了!”说到此处,燕彦突然叹了口气,“那丁绍自从得知燕某镇守壶关后,虽然增加了邺县的兵力,却都是些老弱病残,似是吃定了燕某!” 郑裕等人对这个情况也是有所耳闻,不仅如此,那丁绍还隔三岔五的派人送上一封书信或是一些礼物之类的给燕彦。 搞得燕彦真是进退两难,几次向赵麟提出换防的请求。 燕彦先前乃是冀州的呃将领,兵败于赵平之后,才降了赵家。虽然他在冀州并未得到重用,但毕竟燕彦还是要避嫌的,丁绍的这等离间之计虽然拙劣,但正所谓三人成虎,燕彦实在是担心时间久了,总会造成赵麟以及并州军方的误解! 不过不论是赵麟还是赵业、马焕,显然都不是那等多疑猜忌之人,给予了燕彦足够的支持与信任。燕彦心中感动的同时,便更加不能处在这个风口浪尖之上。索性丁绍与王信激战正酣,无力他顾;而并州内部的世家又因赵平的新政而开始反扑,燕彦于是趁机向赵麟进言,由他率兵,对付那些意图不轨的世家。 赵麟便答应了他的请求。此番却是燕彦刚刚将勾结在一起的西河葛氏与西河郡守一网打尽。待赵业接管了当地的防务后,便马不停蹄的直奔晋阳。 一则是通知郑裕赶快派遣官员,二则是接到消息,说是那晋阳赵氏似乎也在蠢蠢欲动。因此燕彦只是略微休整了一番,便率领着数千士兵赶到晋阳。 听了燕彦的介绍,郑裕等人这次放下心来。郑裕如今隐隐是并州的行政长官,除了军事方面,而赵平又不在晋阳,因此,所有的大事小情基本上都是由他来做决断。 “已近午时,不若由下官等为将军接风,不知将军意下如何?”郑裕站起身来,躬身对燕彦说道。 燕彦闻言,哈哈一笑,推辞道:“思旷的心意,燕某心领了!不过某要去面见侯爷,怕是……” 郑裕闻言,连忙说道:“既如此,下官便不耽搁将军,不若晚上如何?” 燕彦点头应了,几人分头而去。 却说赵勾,他的日子实在是难过的很!赵平虽然对他晋阳赵氏手下容情,只是收回了他们的土地,并将他们晋阳赵氏名下的产业进行了一番整顿,把那些赌场、青楼、盐铁之类的生意全部收回。 但这样一来便等于将他们晋阳赵氏原本便已经大大缩水的实力再次削弱了十之**,这种结果实在不是赵勾能够接受的! 看着自己的叔叔,赵勾满面的萧索,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叔父大人,那赵平小儿定要将咱们赶尽杀绝!赵福昨日刚被拿去,今日赵安又被带走!”赵勾狠狠地将身旁的茶几拍的山响,“打狗还要看主人!郑裕等几个酸儒,如此目中无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旸叹了口气,劝道:“元辉,此事那赵家已然对我等手下容情,只是将赵福等人拿去。也算是给咱们留了点余地,黄氏之鉴,不得不防啊!” 赵勾听赵旸说起上郡黄氏,顿时一滞!黄氏乃是最早反对新政的世家,他们错误的高估的自己的实力,认为自己在上郡经营多年,又有李效的暗中协助,便是军方也只能干瞪眼。哪知在赵平的雷霆之势下,连两天都未曾坚持,上郡便告易手。李效在函谷关的守军甚至都来不及出兵救援,上郡黄氏便成为了一个历史名词。 “唉!”赵勾忍不住叹了口气,“昨日有消息说那葛氏也反了!”虽然葛氏、黄氏、木氏曾经是晋阳赵氏的左膀右臂,但随着晋阳赵氏的没落,上党木氏最先背叛,紧接着便是葛氏与黄氏。因此对于他们的遭遇,赵勾毫不同情,反而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赵旸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不错,昨日刚刚得到消息,只是情况如何,却未可知!” 赵勾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冷笑着说道:“管他如何?不过是一群狼心狗肺的奴才罢了!” 见赵勾有些不耐烦,赵旸连忙转移话题,这赵旸倒也是个忠义之人,如今的赵家早已没落,人人都在思索着如何能够脱离赵氏,保全自己,人毕竟是自私的!在顺风顺水的时候,大树底下好乘凉,自然都是趋之若鹜;如今大难临头,除非那些忠义之人,其他的又有几个不在盘算着自己的退路呢? 赵旸却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尽心尽力,人品之高下,一看便知。 看着自己的叔叔,如今的赵家也只有母亲与他才是全心全意的帮助自己了!赵勾心头浮起一种世态炎凉的感慨,看向叔叔的眼光中也多了几分暖意。 “父亲临终前曾嘱托过小侄,言道几位叔父中,唯有五叔才是真心为我赵家,毫无私心!”赵勾怅然一叹,将目光转向窗外,微风吹拂,书房外高大古拙的槐树枝叶轻动,散着森森绿意,然而如今的赵氏却是暮气沉沉,举步维艰。 “如今,唉!”赵勾又是一声叹,脸色极为沉重。 赵旸连忙打断了赵勾的话头,也是低叹一声,说道:“此乃分内之事!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元辉如此说,便是见外了!” 叔侄二人相对无言,是啊,还能说什么呢?在赵家强大的实力面前,所有的反抗都毫无意义。在强大的狮子面前,蚂蚁的策略永远都只能是一个笑话。 包括晋阳赵氏在内的世家,唯一所能做的便是心怀忐忑的等待着未知的结局。 世家已经完全走向了衰败的末路。 白斯的“世系推官制”本身便是违背历史展进程的产物,只是缺乏一个废止的契机而已,如今赵平新政的实施,便也算是拨乱反正了,虽然有些激进,且一改历朝土地私有的成法,但实施的效果却也比较明显,至少那些得到了土地的百姓对于新政是极为支持的! 只是新政若想顺利的实施下去,要走的路还很长,目前也仅仅是刚刚起步而已。 三九 穷途末路2 一名家人急匆匆的跑进了赵勾的:“燕彦回来了!” 赵勾与赵旸二人不由得悚然而惊,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现了一丝担忧与惊讶!莫非是他们察觉了自己的异动不成?赵勾暗暗思量,脸上也变得微微有些不自然。 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心中有着强烈的执念与不甘,但赵勾却清楚地明白,并州,已经不是他所能染指的了。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所以,赵勾决定离开并州。 他们之所以被称为世家,与自身的实力自然分不开,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便是他们往往通过联姻等手段,组成了一个个小联盟性质的松散组织。可以说,每一个世家,都有着自己的圈子,而世家之间也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赵勾的姑父王开,如今在益州自称蜀王,既然在并州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因此赵勾便想前往益州。凭借益州的山川之险,以及丰饶富庶,必能成就一番大事! 虽然自家的土地、生意已经基本上被收回,但晋阳赵氏数百年来积累起来的财富自然非同小可!若是大张旗鼓的离开并州,赵平等人自然不会允许,因此只有悄悄的离开,但这样一来,赵勾却又舍不得自家数百年来积累起来的财富。 若是悄然离开,自己家中的这些财富自然便成了赵平的东西!想到此处,赵勾心中的不忿与不甘实在是难以遏制! 但若是不离开,并州却哪里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如今燕彦已经回到晋阳,自己若想离开,变得更加困难起来了! “叔父大人,以你之见,这燕彦为何突然回到晋阳?”赵勾终究还是有些经验不足,无法准确的把握住局势的展。 “葛氏怕是已经覆灭了!”赵旸意态萧瑟,轻轻的闭上眼睛,轻声的说道,“如今并州世家,仅剩吕氏与咱们赵氏,而丁绍又与王信激战正酣,壶关并无战事。所以燕彦回到晋阳,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威慑我等,让咱们不要轻举妄动!” 赵勾良久无语,半晌,才满面坚决的对赵旸说道:“叔父,并州已非久留之地!咱们还是到益州去吧!” 赵旸闻言不由一愣,怔怔的看着赵勾,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赵勾点了点头,自顾自的说道:“并州已是他们赵家的天下,咱们留在此地也是自取其辱而已!还是离开,正所谓壮士断腕!便是舍弃了这些基业又能如何?大不了从头再来!若是留在并州,却是连一点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有了!” 赵旸愣愣的,仍然为从方才的震惊中醒过神来,对于赵勾的话虽然听在耳中,却哪里还有思考的能力?只是木呆呆的坐在那里,脸上仍挂着方才的震惊。 赵勾知道这个决定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时间难以接受的事情,因此也不着急,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待赵旸的答复。 正午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树冠,稀稀疏疏的照在书房中,书房外微风吹拂,暖熏熏的,吹人欲睡。赵旸心中不住的反复着赵勾方才的话语。这诚然是个好主意,但是赵氏在并州经营了数百年之久!赵氏所有的根基都在并州,如今却要到一个新地方,重新开始,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是极重! “唉!”赵旸幽幽的长叹了一声,语气低沉的说道:“元辉可曾与大嫂商议过?” 赵勾摇了摇头,“小侄还未曾与母亲商议,先与叔父商议一下,若是可行,再找母亲也不迟!” “如此大事,还是与大嫂商议才好!”赵旸为人极有分寸,自然知道有些事情并非自己能够参与的,因此对赵勾说道。 赵勾点了点头,“小侄这便去找母亲。” 赵麟的书房中,看着一脸恭谨与小心的燕彦,赵麟微笑着说道:“君睿何必为此等小事烦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莫非老夫连这点度量都没有不成?” “末将万无此意!”燕彦连忙离座而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说道,“侯爷不以末将乃是降将而见弃,破格见用,末将已是感恩不尽!岂敢还有它意?只是那丁绍几次三番,末将不得不避嫌!” 赵麟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君睿过于谨慎了!无妨,此等伎俩只会让人笑掉大牙!老夫又不是那等昏聩之人,岂会上他的当?” 燕彦诺诺的应了,“多谢侯爷!” “罢了,”赵麟看了仍跪在地上的燕彦一眼,沉声说道:“君睿起来说话,此事休要再提!葛氏如何?” 燕彦站起身来,站在那里,抱拳说道:“已被消灭,侯爷不必担心,如今文季兄已经接管上郡,思旷也开始往哪里派遣官员,不出一月,局势便会稳定下来!” “好,老夫知道了。”赵麟一边让燕彦坐下说话,一边点头应道。 “末将此番回来,却是想助思旷等人一臂之力!”燕彦沉吟着说道,“如今并州世家几乎以清理殆尽,仅剩晋阳赵氏与吕氏!末将怕他们铤而走险,而晋阳眼下兵力却是不足,因此便率军赶回。” 赵麟点点头,“君睿回来也好,一则散散心,二则也可以震慑赵家与吕家。” 燕彦看了赵麟一眼,却是欲言又止,赵麟微笑着说道:“君睿有话便说,和老夫客套什么?” 燕彦叹了口气,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说道:“如今新政已是紧要关头,何必还要留着那吕、赵二家?” 此时却轮到赵麟叹气了,“唉,此事还是由他们做主吧,咱们领兵打仗,冲锋陷阵自然是不甘人后,但新政这等事情,还是交给思旷他们吧。” “侯爷说的也是!”燕彦抱拳说道。二人又闲聊了一番后,见赵麟有些疲乏,燕彦连忙告辞。 看着燕彦的背影,赵麟叹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轻轻的闭上眼睛,所谓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其实只是一句冠冕堂皇的话而已,若不是了解燕彦的为人秉性,壶关如此重要的所在岂能随便的托付与他? 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可能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特别是用人方面,宁肯用一个没有什么才能,但却忠心耿耿、知根知底的人,也不会去用那种难以把握的人选。 四十 疑虑 一天过去了。在郑裕等人眼中,这又是充实而又忙碌的一天;对于并州百姓来说,这同样是忙碌的一天,充满了希望的忙碌,与以往做牛做马不同,如今的并州百姓却是心甘情愿!新政的实施,给了他们土地的同时,也给了他们无尽的希望与动力。 而对于并州仅存的世家吕氏与晋阳赵氏等人而言,这样的日子真是糟糕透了!以往的高高在上如今已不复存在,想要恢复昔日的荣耀与尊严,显然已经是不可能,至少在赵平当政时是绝不可能!因此他们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如何推翻赵平,以及赵平所代表的军方。 吕澈如今倒是充满了希望,因为高宏的缘故,他对未来还是充满着信心,因此这些天来他的心情一直不错,就连他家的几个管事被郑裕派人拿去,也未曾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虽然投靠了鲜卑,将为他留下千古的骂名,但是吕澈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与赵平之间的仇恨已经不仅仅是你死我活了。除非赵平的一切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吕澈才觉得解恨。 因此,当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之后,吕澈已经接受了自己投靠鲜卑的汉奸身份,是的,又有什么好矜持的呢?人死之后,一了百了,名声什么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世子,”高宏放下手中的茶盏,面色凝重的看着吕澈说道:“郑裕等言道,那赵平又去了雁门。某总觉得其中颇有蹊跷!” 吕澈打断了高宏的疑惑,冷笑着说道:“赵平小儿每年这个时候与秋收之时都会前往雁门,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高宏摇了摇头,在心中沉吟了一番,才郑重的说道:“世子不了解情况啊!” 吕澈闻言不由得“哦”了一声,眉梢一挑,诧异的说道:“有何不同?” 高宏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世子稍安勿躁,且听某细细道来。” 吕澈此时倒是被他勾起了兴趣,连忙坐直了身体,凝神静听。 “这三五年来,先是黄龙五年十月,鲜卑与羌族联军二十五万,尽被赵平所败!然后前年这个时候,步六孤将军平城大营近三万名士卒在善无城下被赵平歼灭!”高宏一脸的沉痛,的确,鲜卑人乃是他的主子,他那里还能够平心静气? “经此两战,王爷的盛乐大营以及步六孤将军的平城大营,十停人马至少折损了六成以上!而其它四营也各有任务,根本无法抽调兵员,补充南线大营!因此,王爷与步六孤将军至少在两年之内根本无力再次南下!” 高宏看了若有所思的吕澈一眼,接着说道:“对于赵平而言,不会连这等明显之事都看不出来!而并州如今又是新政推行的关键时机,赵平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到雁门?” “不错!”吕澈重重的一拍桌子,目光灼灼的看向高宏,高声说道:“先生之言不错!那赵平小儿按理说绝不应该离开晋阳!”眼珠一转,吕澈似有所思,“莫非……” 高宏凝重的点了点头,“此事大为蹊跷!还是要仔细的打探一下!务必要搞清楚赵平之行踪!” 吕澈顿时来了精神,扬声喊道:“来人!” 门外立即进来一名仆人,恭敬地对吕澈与高宏行了个礼,一边说道:“小人在,世子有何吩咐?” 吕澈此时兴奋地颇有些坐立难安的感觉,虽然极力压抑,但心中的喜悦却总是难以遏制,“快,快去将吕高唤来!” 不大工夫,吕高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看到吕澈与高宏二人,连忙施礼,“见过世子,先生!” 吕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高宏却是满脸的微笑,轻声说道:“吕高不必客气,站起来说话。” 吕高连忙站来气,弓着腰,小心翼翼的看着吕澈,低声问道:“世子传小的来,不知有何吩咐?” 吕澈开门见山,看着他说道:“郑福那里一直都是由你联系,你马上便去找他,一定要将赵平的行踪打探清楚!明白没有?” 吕高连忙领命,“是,小人这便去,请世子放心!” 看着吕高掩上门,吕澈收回自己的目光,嘴角泛起一丝狞笑,恶狠狠地说道:“赵平小儿,千万别犯在本世子手中!” 此时的晋阳赵氏府中,赵勾正与母亲商议离开并州,前往益州之事。 “母亲大人,赵家的地位已经难以撼动!与其留在晋阳受辱,莫如去投靠姑父!益州山川险固,民丰物足,若是经营得法,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不知母亲意下如何?” 邹氏面色平静,让人丝毫都看不出她的想法,赵勾忐忑的看着母亲,等待着母亲的答复。 良久,邹氏才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咱们赵氏在晋阳这数百年的经营,却是白费啊!” 赵勾惭愧的低下头,低声说道:“孩儿无用,堕了咱们赵氏之……” 邹氏打断了赵勾的自怨自艾,勉强扯出一丝微笑,说道:“元辉这是哪里话,物极必反,盛极而衰,乃是常理,咱们赵氏顺风顺水了数百年,也该受点挫折了!”邹氏看的倒是极开,至少在儿子面前未曾表露出不甘之情。 “到益州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邹氏自顾自的说道:“你姑父为人失之宽和,而你的几个表兄弟也都是些纨绔子弟,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只是咱们在并州这数百年的基业……”赵勾叹了口气,状甚不舍! 邹氏摇了摇头,对儿子说道:“元辉岂不闻壮士断腕乎?欲成大事,总要做出些牺牲的!” 赵勾终于狠狠地一咬牙,坚定地对邹氏说道:“既如此,趁那赵平前往雁门之时,孩儿略作收拾,这几日便启程,母亲意下如何?” 邹氏点了点头,对赵勾说道:“元辉,这偌大的基业,我儿便是想带,又能带走多少?快刀斩乱麻,先挑选一些忠心的家将,让他们先行离开,至于其他人,便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吧!” “是!”赵勾恭声应道,“孩儿这就下去准备!” “慢,”邹氏叫住了赵勾,“当务之急,却是如何离开并州!如今那赵家将并州防守的严严实实,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并州,还真是不易!你再与季礼商议一番,务必选一条安全之路!否则一切都是妄谈。” 四一 各有打算1 吕澈在书房中如热锅上的蚂蚁般转来转去,焦急的等待着吕高的回音。能够有对付赵平的机会,吕澈自然是不会放过! 如今他心里便是极为兴奋!虽然赵平的行踪无法确定,但吕澈却始终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如今新政正在关键时刻,而赵平却对外宣称前往雁门,经高宏一剖析,吕澈顿时也觉得其中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难道……吕澈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激动地全身血液沸腾,浑身克制不住的隐隐颤抖起来! 高宏看了吕澈一眼,对他如此沉不住气颇感无奈与不屑。在高宏看来,一个人最起码的涵养便是处变不惊,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特别对于上位者来说,这是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 能成大事者无一不是能够隐忍之辈!而吕澈,显然不符合这个条件。当然吕澈成不成的了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现在也不过是利用吕澈而已。 并州作为屏障中原的门户,不仅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再加上鲜卑因为民族特性以及技术水平的原因,盐铁、粮草、药品等战略资源极为缺乏,而并州却盛产盐铁!因此对鲜卑而言,要攻略中原,不论从各个方面来说,并州都是最好的跳板! 高宏来到并州,投靠吕原的目的便是制造并州的内乱,以便于鲜卑的战略实施。无奈以赵平为的军方三拳两脚的便将吕氏等世家收拾的服服帖帖。并州由本来的四家联盟、晋阳赵氏、军方三足鼎立变成了如今的军方一家独大,完全掌控了并州的形势。 高宏离开鲜卑时的计划根本没有机会实施,高宏本来是打算利用这三方之间的均势,挑起三方之间的争斗,并州越乱,自然对鲜卑越有好处!谁知仿佛转眼间,并州就成了赵家的天下。如此一来,高宏的任务根本无法完成! 如今却也只得退而求其次,尽力的帮助吕澈,为军方制造一点麻烦。也仅能如此而已,再大一点的动作高宏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妄为!他的对手包括赵平在内,没有一个是善茬,自己只要稍有不慎,便会有暴露的可能,因此,他也只能搞些小动作。 不过如今却有一个绝佳的机会摆在了面前!赵平毋庸置疑乃是如今并州的灵魂人物!若是将他除掉,并州立即将陷入内乱之中! 只是赵平身手高强,在并州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如今赵平行踪不明,高宏的心不由得动了起来!莫非赵平竟然去了鲜卑不成? 高宏在心中反复思量,越想越是觉得可能!鲜卑在处心积虑的想要将并州收入囊中的同时,并州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而观赵平近期来实行新政之举措,他又何尝不想消除鲜卑的威胁呢?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赵平极有可能前往鲜卑搜集情报!作为赵平这等军事大家,眼光自然是极高的,所搜集的情报自然不是那些细作所能相比的,若是让他在鲜卑走上一遭,鲜卑将无任何秘密可言! 正当吕澈与高宏各怀鬼胎之时,吕高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二人一见吕高,都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吕澈更是三两步冲到吕高面前,紧张的抓住吕高胸前的衣服,面色变得有些狰狞起来,狠狠地盯着吕高,急切的问道:“如何?” 吕高倒是被吕澈的表现吓得有些哆嗦,顿时被吓得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高宏连忙上前几步,将吕澈的手从吕高身上扯下,吕澈这才醒悟过来,讪讪的松开吕高,却仍然紧紧的盯着他,急切的问道:“如何?那赵平到底去那里了?” 吕高苦着脸说道:“小的见倒是见到了那郑福,不过,郑福也不甚了解……” “哼!”吕澈顿时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回到椅子中坐下,阴沉的瞪着吕高,骂道:“无用的狗奴才!要你何用?” 吕高闻言,顿时被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如捣蒜般磕着头,嘴里一边说道:“奴才已经尽力了,请世子开恩啊!” 高宏连忙对吕澈使了个眼色,吕澈这才醒悟,眼下正是用人之时,而“议罪策”的实施,使得他的几个心腹仅仅剩下了这个吕高还未曾被抓走,若是寒了吕高的心,无人办事,却也是得不偿失。 吕澈当下只得干咳一声,对兀自抖抖索索的吕高说道:“罢了,本世子倒也并非责怪与你,起来吧。” 吕高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战战兢兢的爬了起来,心道:鬼才信你!作为吕澈的心腹之一,对于自家主子的为人秉性,吕高自然是极为清楚! 别看吕澈表面一副沉稳淡定的样子,其实性格却是极为暴躁!吕府中的仆人家将之类,稍有违逆于他,轻则被打骂一番,若是遇上吕大世子心情不佳,对不起,那就别想活命了。 因此,见吕澈怒,吕高顿时大为害怕!生死攸关,又有几个能不害怕呢? “下去吧。”吕澈冷冷的说道:“这几日好生打探,一定要将赵平的行踪搞清楚!” 吕高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高宏看着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铁青的吕澈,微微一笑,劝道:“世子,还请稍安勿躁才是!那赵平若是别有所图,行踪定然是极为隐秘!岂是短时间能够打探出来的?” 吕澈叹了口气,神色狞厉的瞪着高宏,咬牙切齿的说道:“赵平小儿欺吾太甚!某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呃……”高宏顿时一滞,却也无话可说,其实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吕澈越是对赵平恨之入骨,对他而言当然便越的有机可乘!当然更不会去劝解吕澈,因此只是淡淡的说道:“世子,稍安勿躁!” 眼见天色渐晚,二人又闲聊了几句,高宏便即告辞,回到自己房中,看着已经西斜的太阳,高宏突然“忽”的一声站起身来,几步来到门后,把门打开,探头往外看了看,见四下并无动静,又迅的缩回脑袋,紧紧的吧门掩上。 他虽然身材矮胖,如一个肉球般,就连走起路来都颇为吃力,但这几个动作却做得干净利落,迅捷异常,丝毫不见肥胖之态! “出来吧!”高宏对着屋里轻轻的叫了一声。 几条人影顿时应声而出! 四二 各有打算2 看着眼前的几人,高宏轻声说道:“某禀明王爷,将几位供奉请来,本是想助那吕澈一臂之力!”高宏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怎奈这吕澈却是烂泥扶不上墙!几位供奉留在此处却也无益,不如……” 高宏正说着,却被中间一名约五十左右,身材瘦长的老者打断,“高宏,你不必多说,你的意思咱们兄弟清楚,正好咱们有事要办,如此咱们就先走一步。”说着便要往外走。 见此情景,高宏连忙拦住他们,低声说道:“待天色黑了,几位供奉再走也不迟!省得让吕家之人现,须是不好交代!” 为那人点了点头,却不答话,径自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见他不说话,其余几人也是一声不吭的在椅子上坐下,低眉垂目,一言不。 这几人都是高宏请来的,如今用不上了,自然便要让他们回去。只是这几人的身份都是高过高宏,他并没有权力命令他们,却又怕这几人乱来,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却不是自己所能担待的!想到此处,高宏干咳一声,微笑着看着那名高瘦老者,问道:“不知几位供奉意欲何往?” 那瘦高老者冷哼一声,斜了高宏一眼,不悦的说道:“咱们的行程难道还要告诉你吗?”如利刃般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高宏,颇有警告之意!言外之意便是,你高宏算是什么东西,咱们的闲事也是你高宏这等人物能管得了的? 高宏心中暗暗叫苦,这几人果然是打算私自行事,这却如何是好?高宏心中转念间,嘴上却是丝毫不敢怠慢,连声说道:“供奉大人这是哪里话?在下岂敢干涉供奉之私事!”却是将“私事”二字咬的极重! 虽然身份比不上眼前这几个人,但高宏又怎么会是省油的灯?况且这几人毕竟是自己禀明拓跋寿,而请来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就算与自己无关,他自然也要承担责任!因此,高宏只得将“私事”一事点出,便是告诉这几人,你们自去办你们的私事,但出了任何问题,都与本人无关! 瘦高老者也是老狐狸了,怎会不明白高宏之意?当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咱们自然不会拖累你高宏!” 言既于此,几人再也没有了虚与委蛇的必要与理由,于是便闷闷地坐在那里,等待夜色的降临。 瘦高老者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看着高宏,心中暗骂:卖国求荣之辈,在老夫面前神气什么? 高宏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不过便是知道又能如何?卖国求荣之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遭人唾弃的对象!高宏既然做了汉奸,便应该有这个觉悟! 天色逐渐的黑了下来,酉时刚过,瘦高老者等人便波不及待的出了高宏的房间,纵跃之间,几个起落便离开了吕家,吕家的家将虽然正在巡逻,无奈身手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却哪里能够现? 看着几人离开,高宏冷哼一声,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化外蛮夷!”语毕,狠狠地甩上门,往内室走去。 却说瘦高老者等人。他们便是前些时日,赵平的四师叔韦哲所遇到的西域胡家之人。此番受高宏的要求,被拓跋寿派来并州,不想吕家已经是毫无回天之力,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因此高宏便打算让他们先行回去。 不想这几人对于天山的仇恨却是无比深重!以前并无机会来到中原,如今终于来到了中原,自然不会轻易地善罢甘休!只要不是遇到天山的那几个绝顶高手,其他的天山弟子,不论遇到谁,凭他们五人之力,总是占据上风的! 刚刚来到晋阳的那天,他们正巧与韦哲碰上,于是几人便动了心思,就算不能杀到天山,那么将晋阳城的这几名天山弟子杀掉,也算略解了心头之恨! 不过他们整日窝在吕府,因此并不知道天山到底在晋阳留有多少弟子,以及住在何处,因此只能先查探一番,再做计较! 赵勾此时正在于赵旸挑选那些忠心耿耿的家将,选来选去,既忠心,而身手又拿得出手的人却实在没有几个,即便连龙山别院的那千余人算上,也不过数百人而已。毕竟如今的晋阳赵氏已经是穷途末路,面对未卜的前程,那些所谓的忠心又有多少能经受得住考验? 这是大部分人的常情。 挑选出了近五百人之后,赵勾对赵旸说道:“如此便劳烦叔父大人亲自跑一趟龙山别院,将这些信得过的家将集中起来,其余人等还是遣散吧!小侄将家中之事料理一番。” 赵旸点了点头,同意了赵勾的意见,叔侄二人分头行事不提。 自从赵平离开之后,如今的赵家更显冷清。偌大的宅院只有赵麟与赵平的母亲崔氏以及月窈等人,虽然留守的家将有百余人,但这些人却只能在外围警戒,活动范围都受到了极大地局限。毕竟赵家也是世家,对于礼法也是极为重视。 家将自然不能随便的进入内宅,特别是崔氏与月窈等人所居的宅院,更是无人随便进出。而崔氏与月窈等人也是谨守礼节,若无事情,也都是老老实实的呆在院子里,从不外出。 如今的翠薇居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崔氏满面的喜悦与欣慰,正坐在月窈床头,拉着儿媳的手,不住的叮咛着。 赵麟也是笑的合不拢嘴,红光满面的在大门处,亲自招呼着来来往往的客人。按说凭借赵麟的身份,整个并州,根本无人能够让他在大门口迎接,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眼见自己便要抱重孙了,赵麟心中喜悦,于是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了,亲自来到大门口,迎接来往的宾客。 “恭喜侯爷!”徐宣一边帮着赵麟招呼着来往的客人,一边对赵麟说道:“仓舒有后!诚为喜事也!” 赵麟一张老脸笑的分外的灿烂,一张嘴此时那里还能合拢的上?一边与前来贺喜的人打着招呼,一边说道:“老夫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恭喜侯爷!四世同堂!”徐宣满脸笑意的说道,倒也凑趣。 “哈哈哈!”赵麟闻言,虽然月窈只是刚有身孕,离自己的重孙出生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但赵麟心中的喜悦却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听得徐宣的话后,更是得意的放声大笑 赵平的正妻月窈有孕,这个消息转眼之间便被传了出去,以赵家目前在并州的威势,前来贺喜的人自然是络绎不绝! 虽说经过一番清洗之后,并州大部分的世家,不论大小都几乎被一网打尽。但偌大的并州需要运转,需要治理,新政的实施也需要得到有力的保障,因此对于那些只是依附于晋阳赵氏、吕氏等家族的中小世家采取的却是怀柔政策,并未一味的严厉。 四三 飘荡在故国的风1 如此一来,那些中小世家自然感恩戴德,虽然被收缴的土地,但那些有官职在身的人员,只要工作能力突出,并且没有什么劣迹者,皆被启用。 因此,为了自己的前途,他们自然要好好巴结赵家。于是在得知了月窈怀孕的消息后,都是不约而同的纷纷前来道贺,生怕来晚了,失去了表现的机会。对于赵家来说,月窈有了身孕,实在是一件大事!赵家人丁单薄,对于他们这等世家大族来说,儿孙满堂,开枝散叶自然是上到赵麟,下到赵业夫妇的愿望!而这个希望自然便寄托在了赵平身上。 怎奈赵平与月窈结婚已有三年,却一直未有动静,如今终于有了喜讯!赵家上下人等的喜悦又岂是言语可以形容的?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长街的尽头响起,赵麟与徐宣不由得看向马蹄响处。眨眼间,赵业挺拔色身影在数十名侍卫的护卫下策马而来! 来到自家大门前,赵业翻身下马,一贯平淡从容的脸上此时却挂满了喜悦!见到父亲与徐宣后,三人自有一番寒暄。 看着满头是汗、一身戎装的赵业,想是他得到消息便立即赶了回来,根本没有时间换衣服,赵麟微微一笑,说道:“文季去换换衣服,这里有仁忠与老夫招呼。” 看着自己一身的铁甲,赵业呵呵一笑,对父亲与徐宣说道:“倒是某着急了!不过乍闻喜讯,某心中喜悦,倒是忘了这些!”得到消息时,赵业正在训练士兵,乍闻喜讯的赵业却是连衣服都没顾得上换,立即便往家中赶来! 如今回到家中,面对着已经越来越多的宾客,自然不能穿着戎装待客,因此赵业对父亲与徐宣拱了拱手,便到后堂换衣服去了。 且不说赵家上下的喜悦与忙碌。且说赵平与伊娄真、独孤轶三人,伊娄真决定在白狼停留一夜,然后再赶路,前往东部鲜卑故都,大棘城。 鲜卑乃是游牧民族,因此白狼城虽然作为当年的军事重镇,却也不大,仅能容纳数万士兵驻扎,除了城墙之外,别的建筑几乎没有,与其说白狼城是一座城池,还不如说是一座兵营来的确切。而东部鲜卑正是如此做的,这里其实就是一座有着坚固的城墙的兵营而已。 踏着幽暗冷清的月色,伊娄真漫步在白狼城内的街道上,脚下的青草被踩踏,出“沙沙”的轻响。独孤轶远远地跟在伊娄真身后,虽然白狼城已经被废弃,但作为东部鲜卑仅剩的一点血脉,伊娄真在独孤轶心中的重要程度自然是排在第一位的,因此便默默地跟着伊娄真。 赵平却是站在那里,一言不,面色也是极为平静,教人看不出心中所想。许久之后,伊娄真或许是心力交瘁,终于一脸落寞的回到三人暂充营地的一块空地。 独孤轶默默地燃起篝火火光顿时将方圆几丈之内照的红彤彤的一片,赵平叹了口气,低声的安慰了伊娄真几句。 伊娄真感激的冲赵平点了点头,说道:“多谢仓舒!”由于回到故国,伊娄真难免伤怀,家国之思自然是不可避免,心情也更是免不了沉重,于是也是没有心情多说什么。 赵平自然明白伊娄真此时的心情,当下也不以为意,看了看四周有些残破的城墙,赵平突然对独孤轶说道:“独孤将军与小真且在此处稍待,某去去便回。” 说着,也不理会独孤轶疑惑的目光,慢慢的往城墙边上走去。 既然猜不透赵平的用意,独孤轶索性也不去想了。又将担忧的目光转向了伊娄真,伊娄真仍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神不守舍。 伊娄真与独孤轶虽然都是东部鲜卑的遗民,但二人的身份却大不相同,伊娄真乃是东部鲜卑王族仅剩的血脉,而独孤轶却仅仅是臣子的身份。二人所处的立场不同,感受自然也是不同。 伊娄真想的是如何复国,延续她们东部鲜卑的血脉,虽然复国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况且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伊娄真也慢慢的明白,复国根本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她一介女子,既无权又无势,若想复国,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独孤轶的目的却简单的了很多,只要唯伊娄真马是瞻便是。 因此伊娄真的压力要大了许多!如今又一次踏在故国的土地之上,其中的辛酸、无奈、伤怀除了她自己之外,这世上再也无人能够体会了。 伊娄真呆呆的坐在篝火旁边,心里想着自己的心事。独孤轶见伊娄真如此,虽然有心开解她几句,却也不知从何说起。二人便无言的坐在那里,天地一片空寂,只有篝火燃烧时的噼啪作响声,以及微风卷过墙角出的呜咽。 时间悄悄的流逝,一弯弦月挂在天际,散着清冷的银光。 独孤轶从腰间解下皮囊,慢慢的喝着里面的烈酒。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独孤轶回头一看,却是赵平回来了,手中却是多了几只野兔。 将野兔架在篝火之上,赵平看了心事重重地伊娄真一眼,又看了看独孤轶,突然说道:“在上谷时,某曾与小真说起如今仍不肯臣服于拓跋氏之部族!” 见自己成功的吸引了伊娄真与独孤轶的注意力,赵平接着说道:“小真言道,如今大概仅剩了奇斤氏、须卜氏和丘林氏三家,约三万余人。” 独孤轶看了伊娄真一眼,点头说道:“公主所言不错!”只是却不明白赵平的用意,就连伊娄真也是不明所以的看着赵平。 赵平既然有所决定,自然也不会卖关子,沉声说道:“以独孤将军与小真之见,若是将这几个部族统一起来,有多大把握?” 独孤轶想了一下,对赵平说道:“这个倒没有什么问题!”话音一转,独孤轶目光灼灼的看着赵平,“小侯爷问此作甚?” 伊娄真也是疑惑的看着赵平,不明白赵平之意,倒是独孤轶,隐隐的猜到了赵平的用意,只是却也不便说明。万一赵平没有此意,冒然的说出来,却是令双方都尴尬。 赵平站起身来,指着眼前的白狼城说道:“方才某查探了一番,这白狼城倒也坚固!况且此处离上谷仅有百里,完全可以作为大本营经营起来!” 伊娄真目中顿时一亮,“噌”的一声站起身来,几步冲到赵平面前,急切的看着赵平,问道:“仓舒莫非是想……” 赵平摆了摆手,打断了伊娄真的话,微笑着看着她,说道:“小真稍安勿躁,且听某把话说完。” 四四 飘荡在故国的风2 “拓跋氏西要防守突厥,北方的丁零、坚昆二国虽然北迁,不过经过十余年的征战,其北线大营已无余力!如此一来,拓跋氏六镇兵马已去其四!”赵平神色平淡从容,侃侃道来,却是直指要害! “而其南线大营却要攻略并州,无暇他顾!因此,这里虽然刀兵不断,却也仅仅是小规模的战斗,拓跋氏并无余力经营此地!” 伊娄真与独孤轶听的连连点头,赵平接着说道:“如今王信与丁绍激战正酣,无暇他顾!”赵平慢慢的说道,“加之上谷这几年已经日渐荒废!此战不论是王信胜还是丁绍胜,五年之内,皆无余力经营上谷!” 伊娄真这几年与赵平在一起,耳濡目染之下,倒也跟着赵平学了不少兵书战策,计策谋略。听赵平如此说,倒是对赵平的用意隐隐的有些明白!目中顿时亮了起来,双手紧紧的握住,急切的看着赵平。 “难道……”伊娄真长长地吸了口气,“仓舒难道是想将那些部族联合起来,以白狼为根据地!再由上谷作为后盾,以反抗拓跋氏不成?” 独孤轶此时也是一脸的惊喜与不敢置信,看向赵平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急切!能让一名天道高手如此急切,可见赵平所提是多么的诱人! “正是!”赵平微笑着点头,“只是此事却要从长计议!” “不错!”伊娄真点头,“仓舒说说,该如何才好?”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赵平自然不会藏私,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此事要之务便是联络各族,然后劝说他们南迁至此处!”赵平看着伊娄真与独孤轶,接着说道:“此事却要看小真与独孤将军的了!劝服他们,乃是重中之重!” 伊娄真与独孤轶连连点头,这件事当然要由他们两个来完成,赵平便是想帮忙都帮衬不上。 伊娄真看着独孤轶,沉声问道:“以独孤叔叔之见,咱们能劝服多少部族?奇斤氏定然是不会推辞的!至于须卜氏与丘林氏却是不敢说啊!” 独孤轶微笑着摇摇头,对伊娄真说道:“公主多虑了!” 听独孤轶如此说,伊娄真顿时一喜,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莫非这两家也不会推辞不成?”伊娄真之所以有此一问,皆因当年东部鲜卑还未灭亡时,为了平衡各部之间的实力,对须卜氏与丘林氏多有怠慢,既然有此过节,伊娄真自然不敢过于奢望! “不错!这两族族长都是直爽忠义之人,定然不会拒绝公主!”独孤轶肯定的说道。 独孤轶长叹一声,接着说道:“其实不肯降服于拓跋氏的部族远不止这三族!经末将一番调查,不少部族已经迁往长白山一代。只是若想将他们召回,却需要时间!” 赵平微笑着打断了独孤轶的话,“独孤将军,倒也不急!” “哦?”独孤轶闻言一愣,“小侯爷请讲!” 赵平招呼着二人席地坐好,将已经烤好的野兔分给二人,只是伊娄真与独孤轶此时却哪里吃的进去?却又不好催促赵平,只得胡乱的啃了几口,便定定的看着赵平,等待他的解说。 “上谷虽已荒废,但毕竟乃是幽州之地!”赵平微笑着说道,“不论是王信还是丁绍,虽然短时间内无力顾及,也定然不会拱手让与他人!因此,若是无法掌握上谷,少了上谷的支持,一切都是空谈!” 伊娄真闻言,顿时大急,虽然知道赵平定然会有解决之策,但这毕竟关系到自己的未来,因此不由得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赵平看了她一眼,笑道:“因此此事需从长计议!此番咱们的要之务便是联络这几个部族,劝服他们,逐渐往白狼这里迁移,也好为后来做好准备!” 伊娄真见赵平对自己所关心的上谷一事避重就轻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急了,恨恨的瞪了赵平一眼,嗔道:“买什么关子?你倒是说啊!” 赵平闻言,“哈哈”一笑,却也不再卖关子,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之前,在赵平的战略规划之中,并未有这一个环节的方略。只是到了上谷之后,又来到了白狼,结合现在的情况而灵机一动,一个全新的幽冀攻略便形成了! 虽然只是临时起意,未曾得到仔细的论证,但赵平相信,至少在大方向之上,是不会有问题的,而且眼下也无法实施,有的是时间进行通盘的思考。 幽冀之战,如今的丁绍已经占据了上风!以赵平的眼光看来,不出一年,幽州必为丁绍所得!而一年之后,并州的新政却还未曾收的成效,面对坐拥二州的丁绍,攻略起来,自然更加困难! 因此,当务之急便是协助王信守住幽州!让眼下一边倒的战局变成拉锯战!从而达到消耗两方实力的目的! 此消彼长之下,赵平日后对幽冀攻略时自然是简单了很多! 而将东部鲜卑的遗族联合起来,凭借他们对拓跋鲜卑的仇恨,自然会竭尽全力的给拓跋鲜卑制造麻烦,对于日后的鲜卑攻略来说,这自然也是一股不可或缺的战力! 赵平有信心控制住这些联合起来的东部鲜卑遗族,他的打算就是逐渐的采取移民、通婚等手段,将白狼城经营起来,成为另一个攻略鲜卑的重要据点!与雁门一左一右,形成对鲜卑的钳形攻势! 当然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对伊娄真与独孤轶和盘托出,只是捡着比较次要的大致说了一下。不过即便如此,伊娄真与独孤轶二人也是极为兴奋!对赵平更是感恩戴德! 对二人稍作了一番解说后,赵平长身而起,对伊娄真与独孤轶说道:“小真与独孤将军且在此等候,某立即回沮阳,安排下去!” 见赵平如此上心,伊娄真十分感激!心疼的看着赵平,说道:“我当然希望仓舒快些安排下去!只是却要让仓舒受累了!”伊娄真一边说着,一边对赵平施了一礼,“实在是过意不去,大恩不言谢!” 伊娄真正说着,却被赵平打断,只见赵平微笑着看着她,笑呵呵的说道:“小真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况且某自有某的打算,咱们是合则两利!” 怕伊娄真再啰嗦,赵平说完,便飞身而起,几个起落便来到凤鹰身旁。凤鹰见到主人,立即扬颈长嘶了一声,亲热的用脑袋挨擦着赵平。 赵平轻轻的理了理他颈上的长鬃,翻身而上,对往这边赶来的伊娄真与独孤轶抱了抱拳,便绝尘而去。 四五 幽冀攻略1 看着赵平逐渐远去的背影,伊娄真长叹一声,心中思绪纷扰,各种各样的念头纷至沓来,一时之间竟然无语。 独孤轶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长长地吸了口气,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莫非是噶仙显灵不成?此事若真如他所言,咱们复国便是有望了!” 伊娄真肯定的点了点头,坚决的说道:“他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他绝对不会以虚言欺我!” 独孤轶闻言看了伊娄真一眼,却并未多说什么,既然有了复国的希望,哪怕只是一点希望,但毕竟是希望!虽然赵平的战略实施起来需要时间,但总算是有了一点希望的曙光! 且不说伊娄真与独孤轶主仆二人心潮起伏,难以安睡。 且说赵平,经过一个多时辰的疾驰,赵平在戌时末回到了沮阳。见赵平急匆匆的赶了回来,郑强甚是吃惊!不明白赵平为何刚刚离开,便又赶了回来。 赵平也顾不上与他多说,取来了笔墨,便奋笔疾书,将自己的方略详细的写出,立即将姜靖请来,让他连夜送回了晋阳,交给赵麟。 赵平还要前往鲜卑,一则是答应了伊娄真,要陪同她拜祭族人,二则却是要趁机收集鲜卑的情报。 他相信凭借爷爷的老辣与眼光,不难现其中隐藏的巨大机遇!定会召集父亲、岳父等人进行细致的规划,以完善这幽冀攻略。毕竟自己仓促之间,只是提出了一个框架,具体如何实施还需要逐步的完善。 因此,若是自己的幽冀攻略得到了爷爷赵麟的认同,便要依靠父亲与马焕等人来具体实施了!这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有他们以及燕彦这三位当世名将的存在,完成这个攻略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一切安排停当,赵平对郑强吩咐道:“如此,强叔暂缓上路!待晋阳有书信送来后,再行上路也不迟!这些时日,强叔不妨多多帮衬那吴澄!” 对于赵平几次三番的郑重交待自己帮衬吴澄,郑强虽然心中疑惑,但他自然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所能随意打探的,因此连声应了。赵平点了点头,便急匆匆的往外赶去。 郑强连忙拦住赵平,“姑爷,如今已是子时,还是歇息一夜,明日再赶路也不迟啊!” 赵平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无妨,强叔切莫忘了多多帮衬那吴澄!这上谷,却是重要之所在啊!不容有失!” 郑强满头雾水的听着赵平没头没脑的言语,连忙应了,赵平也不挑明,又对郑强吩咐了几句后,便往白狼赶去。 所幸沮阳距白狼仅有百里的路程,否则只是这来回的奔波,也够赵平受的! 当赵平回到白狼时,伊娄真与独孤轶仍未歇息,二人坐在篝火前,忽明忽暗的火光将二人的面容映照的若隐若现,他们直到此时都是无法明白赵平为何会如此?若说是凭借伊娄真与他的交情,显然是无稽之谈,与赵平有交情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赵平都如帮助伊娄真这般。 伊娄真与独孤轶二人都是经历过战争的人,自然明白,如果要将白狼经营起来,只是所需要的钱粮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当然,仅仅是钱粮还是不够的!拓跋氏自然不能容忍已经被灭亡的东部鲜卑死灰复燃,因此在得到消息后,必然会不顾一切的前来镇压!而仅仅凭借这几个仅剩的东部鲜卑遗族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的!那么便需要赵平的军事支持! 赵平会支持吗? 这成了压在伊娄真与独孤轶心中的一块大石!别说是伊娄真,便是独孤轶在晋阳的这段时日中,也将并州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 如今的并州只是外表看起来比较光鲜而已。其实内里却已经接近衰败的临界点,否则赵平也不会不惜得罪世家,甚至将世家连根拔起,也要大刀阔斧的实行新政! 皆因世家在地方上的倒行逆施,横征暴敛,基本上已经将并州的最后一点价值都榨取干净。如今的并州不过是凭借以前的一点基础还有几位名将独撑危局而已! 可以想见,如果在这点薄弱的家底败光之前,并州仍然毫无起色,等待并州的除了灭亡之外,再也没有其它的选择。 这不仅仅是并州,在中原的各个州郡之中,由于世系推官制的实行,使得吏治**、民不聊生。这且不算,除了幽、并、冀、凉这几个边郡,其他的州郡更是武备松弛,这样的政权其实根本经不起冲击。 独孤轶冷眼观察,得出的结论便是,拓跋氏的只需将并州攻下,便可长驱直入,将中原一鼓而下!连他都能看的出来,以赵麟为的并州军方自然是洞若观火! 因此赵平的新政虽然不可避免的会带给并州一段时间的混乱与无序,但对并州来说却是一剂苦口良药! 想到此处,独孤轶不由得叹了口气,在领教了赵平的心机与果决之后,他不由得有些隐隐的担忧,即便是伊娄真与自己将东部鲜卑的遗族联合起来,在赵平手中恐怕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只能充当他攻略拓跋氏的马前卒吧! 当然,这只是他的担忧,在没有得到确实的证据之前,他并不会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在伊娄真心中,赵平已然成了她的主心骨! 而赵平此举也的确是为他们东部鲜卑下足了血本!对于萍水相逢的赵平与伊娄真而言,赵平肯做出如此大的帮助与牺牲,他独孤轶就算明知赵平别有用心,也是无话可说! 既然赵平为他们东部鲜卑做的如此之多,他们东部鲜卑自然也要付出相迎的代价。等价交换,永远是这个世界的主要法则。 赵平延续了他们复国的一线希望,而他们共同的敌人又都是拓跋鲜卑,那么他们自然要为赵平将来的鲜卑攻略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伊娄真却没有这么多的想法,在她看来,赵平帮了她,她就要帮赵平,虽然比起赵平所付出的,自己能够给予的少的可怜。 各怀心事的三人静静的坐在那里,浑然不觉时光的流逝。直至东方的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几人才醒觉过来,纷纷站起身来。赵平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晨带着一丝清新的空气,微笑着看向伊娄真与独孤轶,说道:“咱们上路吧!” 伊娄真点了点头,独孤轶微笑着对二人说道:“出了白狼,往前不足百里,便是冤赖氏的地盘,咱们却要小心一些才是!” 伊娄真闻言眉头一皱,问道:“叔叔,这冤赖氏竟是何时迁到此处来的?” 四六 冤赖氏 冤赖氏乃是拓跋氏的忠实拥趸,在连续三代的族长将自己女儿嫁给拓跋氏之后,他们与拓跋氏的关系更上一层楼。特别是冤赖氏现任族长的女儿被拓跋宏立为侧妃之后,冤赖氏更是水涨船高!正是风头正劲的时候。 按说这样的情形之下,正是他们留在高柳,稳固自己的地位的大好时机!却为何放弃这种机会,举族迁移到战乱频仍、荒凉废弃的东部鲜卑的故土呢? 伊娄真左思右想也是不得其解。不得已只好问赵平,将冤赖氏与拓跋氏的关系稍作说明后,伊娄真便步入正体,请教起赵平来了,“仓舒,你主意多,快来说说这冤赖氏为何会来到此处?” 仅凭伊娄真简单的介绍,任赵平主意再多,也是无从得知,因此不由得摇摇头,老实的对伊娄真说道:“不知!” 伊娄真听赵平回答的如此干脆,差点一个跟头从马上摔下去,不过转念一想也是。赵平既对拓跋氏、冤赖氏二族的关系不了解,而对鲜卑眼下的局势也仅仅是限于搜集到的一些情报上的了解。 而所搜集的这些情报,又有多少准确呢?毕竟一些核心机密,还是掌握在那些高层手中,再能干的细作,也很难获得。 “罢了!”伊娄真无奈的摇摇头,轻声说道:“管他为何迁来呢!咱们只管赶路便是。” 独孤轶此时却开口了,“公主,据末将所知,这冤赖氏却是因为得罪了拓跋宏的母亲是云太后,而不得不迁来此处!” 伊娄真顿时催促道:“叔叔快些讲来,到达是怎么回事!” 就连赵平也不由得留上了心,凝神静听。 原来这冤赖氏凭借与拓跋氏的关系,在鲜卑也算是比较有实力的部族了。随着地位的节节高升,冤赖氏自然而然的便开始骄纵起来,这是人之常情。 一旦得势,又有几人能够摆正自己的位置与心态呢?特别如这等几乎是一夜之间便迹的暴户,便更难摆正自己的位置。 凭借着女儿正受拓跋宏的宠爱,冤赖氏的当代族长冤赖利一双眼睛顿时长到了天上,那里还把别人看在眼里? 虽然拓跋宏大力推行汉制,但鲜卑毕竟是游牧民族,因此对于水草丰美之地自然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而冤赖氏与拓跋宏的母亲是云氏的矛盾,起因便是一处水草丰美的草原。 在拓跋氏将丁零与坚昆二国逼得不得不举国北迁的同时,也占领了大片水草丰美的草原,这些草原自然便成了鲜卑贵族们争相抢夺的对象。 拓跋宏虽然对此有所控制,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并不能有效地制止这种事情的生。鲜卑贵族为了抢夺这些草原,甚至刀兵相见,流血事件时有生。 见自己根本不能有效地控制,拓跋宏干脆默认了贵族们的这种行为,反正他的国策是推行汉制,这些贵族们既然热衷于这种事情,便让他们去抢便是,正好可以分散贵族的注意力,使得汉制的实施减少阻力。 冤赖氏与是云氏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产生了矛盾,进而大打出手。虽然两个部族都并不是太大,冤赖氏不过五万余人,而是云氏也仅有三万余人。 但两个部族都是皇亲国戚,自然谁都不会让步,冲突逐渐升级。拓跋宏本来不想管,一方是他母亲,一方却是他正受宠爱的妃子,却让拓跋宏怎么去管?本着息事宁人的心思,于是便居中调停,反正草原多的是,你冤赖氏做出点让步,便去别的地方吧。 冤赖利想了想也是,对方毕竟是太后,虽然部族的实力不如他冤赖氏,但闹得太僵却也不好,于是便做出了让步,不再与是云氏争夺这片草原。 那知异变陡生!正当冤赖利准备放弃时,是云氏的族长,是云太后的侄儿却将冤赖利最宠爱的小儿子冤赖宝失手打死! 这让冤赖利如何忍得?两家的冲突于是升级,从原本的小打小闹演变成大规模的战争。是云氏的实力本就不如冤赖氏,加之自知理亏,因此根本不与冤赖氏正面交锋。 红了眼睛的冤赖利那里肯善罢甘休?于是趁是云太后外出之时,将她的车驾拦住,让她交出凶手!只是如此一来却是捅了马蜂窝! 鲜卑虽然是游牧民族,对于礼法、等级之类的观念并不如汉族那般森严。但拓跋宏正在推行汉制,等级制度也正在完善之中,而是云氏毕竟是太后!冤赖利此等行为简直便是藐视皇家权威,况且也存了用冤赖家开刀的念头,因此拓跋宏一怒之下,便将冤赖氏逐出了高柳,赶到了元东部鲜卑的国土之上。 这便是事情的由来。独孤轶说的简单,赵平却从中得到了不少有用的讯息,如拓跋宏对于汉制的推行,果如细作所言般不遗余力! 还有极重要的一点!那便是拓跋氏对于鲜卑各族的控制还是力有不逮!鲜卑之前毕竟还只是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性质的组织!拓跋氏只是凭借自己强大的实力而成为了这个部落联盟的领。 在这样一种体制之下,大家所敬畏的只是武力而已,现在你的实力强,那自然是由你来当部落联盟领,等什么时候我的实力强了,这个领自然便要轮到我来做! 不得不说,拓跋宏堪称雄才大略!他敏锐的现了这个问题,并果断的采取了措施,便是推行汉制!只是一种新制度的实行,必须要有足够的民众基础,才能顺利的推行下去。 而鲜卑前一夜还是部落联盟,紧接着拓跋宏便要将汉族的各种制度推行下去,虽然有拓跋氏强大的武力作为基础,但也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从拓跋宏推行汉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二年的时间,但汉制,也仅仅是在有限的几个地方得到了推行而已。 拓跋宏若想彻底的在鲜卑内部实行汉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由于种种原因,南线大营的连连战败,致使国力虚耗;西线大营与突厥的战争虽然处在上风,却也无力主动出击,追亡逐北,只能被动防御。 而如今的鲜卑虽然已经将南方的丁零、坚昆二国驱逐到了遥远的北方,但突厥却已经逐渐兴起,频频袭扰着鲜卑的西方边境。而鲜卑的战略重心并州却也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而如今拓跋宏又几乎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了推行汉制之上。将来的形势如何,还真是难以说明! 四七 幽冀攻略2 踏着初升的朝阳,赵平等三人来到了冤赖氏暂时安身立命的饶乐水与乌伦河交集的河套地区。平心而论,这里的草原的确是水草丰美,比起任何地方都不会差! 只不过这里战火不断,又是前东部鲜卑的故地,因此很少有鲜卑贵族愿意过来。 赵平通过独孤轶透露的消息,便一直在心中盘算着鲜卑目前的形势。一个优秀的统帅必须要知己知彼,只是知彼难,知己更难! 知彼,难便难在对方肯定不会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的情报,特别是那些事关重大的情报让别人知道,不仅如此,还要千方百计的放出假消息以迷惑对方。 如何从各种各样不知真假的消息中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一个优秀的统帅所必须具备的素质!见微知著只是一个方面。 赵平无疑并不缺乏这种素质,相反,他在这方面做的要比许多人好的多!从独孤轶那里得来的消息中,赵平已经对眼下鲜卑的大环境有了比较直观的认知。 拓跋宏的汉制实施的并不顺利。在鲜卑内部,反对汉制的呼声还是很高的!鲜卑之前一直实行的是部落联盟制,联盟领由大家公推,当然是实力最为强大的那个,虽然只是形式,但却是延续了数百年的祖制! 拓跋氏依靠自己强大的实力把持联盟领这一位置已经有了近百年的历史!这已经让其他的那些部族心生不满,只是碍于拓跋氏的实力,而隐忍不罢了! 但拓跋宏提出的汉制却是捅了马蜂窝!引了各部族的反对狂潮,虽然拓跋宏采取铁血手段,震慑住了这些部族,但暂时的屈服却不代表他们彻底臣服,这些部族仍然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抗拒着拓跋宏的汉制! 拓跋宏却也不敢过于逼迫,因此十多年过去了,在鲜卑汉制并未得到彻底的推行。虽然鲜卑贵族皆以讲汉语、衣汉服为荣,但想要让他们真正的接受汉制,显然是不太容易的事情! 拓跋宏当初实行汉制诚然是为了鲜卑的富强,因为他不想让鲜卑成为如胡人、匈奴一般昙花一现般的存在。这些民族的确是盛极一时!但最终却难逃灭亡的命运,远的不说,只说匈奴与乌丸,他们的败亡却仅仅是在百余年前! 那时的鲜卑还仅仅是一个弱小的部族,在强大的匈奴与乌丸面前连一个三岁的孩童都算不上,但却都在汉人丝毫不起眼的攻势下覆亡! 拓跋宏自然不想让鲜卑重蹈覆辙,因此他决定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推行汉制自然便是最好的办法! 但拓跋宏的私心也同样明显,那便是通过汉制的推行,确立并巩固拓跋氏对鲜卑的统治地位! 虽然受到了强大的阻力,拓跋宏却始终未曾放弃自己的努力!他相信只要汉制能够普及,鲜卑完全可以如汉人般,长盛不衰! 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啊!赵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微笑。 一直在注意着他的伊娄真自然现了他的微笑,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心道,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笑得出来? 不知便问一直是伊娄真的好习惯,因此,伊娄真轻轻的带了带马缰,与赵平并排而行,一边问道:“仓舒莫非有什么现不成?” 赵平微微一愣,他方才的微笑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就连他自己都是未曾感觉的出,因此对伊娄真的话有些不解,眉毛微微一挑,诧声说道:“小真这是何意?” 伊娄真一扬手中的马鞭,“啪”的一声脆响,马鞭在空中挽了一个鞭花,她的战马被鞭声一惊,立即“希律律”一声长嘶,飞快的蹿了出去,“那你笑什么?”伊娄真的语声远远的传了回来。 赵平不由得又是一愣,经伊娄真这么一闹腾,赵平的思路却是被打断了,当下也不去多想,连忙一催凤鹰,追了上去。 绕过了冤赖氏的营地,虽然遇到不少的冤赖氏牧民,但对于赵平等三人,这些牧民并未产生什么怀疑,彼此相安无事。沿着饶乐水,几人日夜兼程,直奔大棘城而去。 饶乐水流域本是乌丸故地,汉武帝大败匈奴时,迁乌丸至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塞外,鲜卑人随之迁至乌丸故地饶乐水,逐渐演变为鲜卑三部之一的东部鲜卑。 随着河西鲜卑的灭亡,东部鲜卑最终也未能逃脱河西鲜卑的宿命,终于消亡在拓跋鲜卑的铁蹄之下。鲜卑经过数百年的展,终于完成了一统! 待鲜卑内部完成实力的整合之后,下一个目标自然便是中原,而当其冲的则是并州! 若是赵平能够赶在鲜卑内部整合完成之前,完成自己的战略布局----占领幽冀,以幽并冀三州之力,对抗鲜卑,或许还有一战之力!若仅仅依靠并州,败亡却只是迟早而已。 不论是赵平,还是赵麟、赵业等人,当然都很清楚的明白这一点!也都想改变这种局面,只是凭借并州此时的实力,想要攻略幽冀,却实在是力有不逮! 赵麟虽然已经安安稳稳的在家里养老,对于并州的大小事情皆不再过问,但作为如今并州的精神领袖,很多事情还是需要他做主拿主意的。 比如眼前,他看着姜靖一路兼程送回来的赵平的亲笔书信,过了良久,赵麟才低声说道:“去将君睿请来!” 随时在他身边候命的老家人立即应了一声,往外走去。燕彦这几日留在晋阳,一来是让麾下的士兵好好休整一番,二来并州的世家虽然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了,但赵平却始终未曾对晋阳赵氏与吕氏、祝氏下杀手!仅仅是将他们的土地以及一些产业收回而已。可以说,这三家还是保存了一定的实力!却也不能掉以轻心。 闻得赵麟有请,正在一旁看着儿子读书的燕彦不敢怠慢,立即吩咐仆人备好马匹,直奔赵府而去。 赵麟也不与他啰嗦,开门见山的说道:“方才仓舒差人送回一封书信。”说着将放在书桌上的书信拿起,递给了燕彦,“君睿看看,需不需要将释之、文季召回。” 燕彦不敢怠慢,连忙双手接过赵麟递来的书信,坐在一边仔细的看了起来。 一看之下,双眼却再也离不开那封短短的书信,心中更是波澜起伏,久久难以平静! 四八 幽冀攻略3 赵平的书信其实很简单,当时的情况也不容他长篇大论。毕竟他也只是有一个大致的方向而已,若想具体到各个细节方面,时间上根本不允许。 但仅仅是一个框架,也足够燕彦动容了! 趁王信与丁绍激战正酣、节节败退之际,提出出兵相助,但条件却是上谷、代郡这两郡必须割让给并州! 如此无礼的要求王信肯定不会答应!因此赵平建议,兵出紫荆关,陈于代郡城下,以武力胁迫那王信!凭借王信如今的实力,应付一个丁绍都是节节败退,那里还有余暇分兵? 到底是腹背受敌,最后幽州失守,自己最终也难逃兵败一死的下场;还是答应并州提出的条件,以三郡之地,换取幽州的安宁呢? 只要王信不是傻子,肯定会选择以三州之地换取并州的出兵相助! 这是赵平的第一步。燕彦不由得为赵平的策略击节叫好!这实在是一个天才的计划!看似大胆,却是稳稳的控制了王信的七寸,不容得王信不屈服! 而更令燕彦动容的却是赵平的后续计划。攻略幽冀乃是必行之策,燕彦并不觉得意外。令燕彦动容的却是赵平对鲜卑的攻略! 扶持东部鲜卑遗族,全力经营白狼,通过移民、通婚等手段,将东部鲜卑遗族汉化,再以白狼与雁门形成钳形攻势,攻略鲜卑! 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只要有时间,不论是赵业、燕彦还是马焕都不难想到。让燕彦惊讶的是赵平对待鲜卑人的态度!竟是出奇的开明!将鲜卑人汉化,这是燕彦想都未曾想过的事情! 从来华夏一族对待异族的态度便是驱逐,在武力强盛的前提下;如果力有不逮,便通过纳贡、和亲等手段进行安抚;如果朝纲不振,国内动乱,那么也只能生受异族的宰割了! 赵平的汉化之策,却是前所未有之事! “君睿如何看?”见燕彦的眉头越皱越深,赵麟当然明白燕彦担忧什么!赵平的方略中,除了汉化鲜卑人这一条之外,其他的却也都是中规中矩,他也是极为赞成的!但这汉化鲜卑人一条,却令赵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燕彦起身,轻轻的将手中的书信放在赵麟的书桌上,一脸的凝重!半晌,方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末将也是拿不定主意!莫如将文季兄等人请回,再将南山先生请来,一同与侯爷商议!” 赵麟闻言,不由得也叹了口气,说道:“也好!老夫这边差人前去。” 入夜时分,风尘仆仆的马焕与赵业各自从西陉关、平阳赶到。赵业却是刚刚从晋阳赶回平阳,还不足一天的时间,却又被父亲召回,正有些不明所以。 而马焕却是正合适,他本就打算这几天回到晋阳,探望自己的女儿,如今赵麟差人来请,倒是正合适。毕竟女儿有了身孕,可是一件大喜事!先前秦青率领着三千士兵前往鲜卑,却劫掠鲜卑人的牧场,昨天方回,因此马焕一直抽不出时间。 因为新政的缘故,竺怀也是忙得找不到北!虽然政务方面不需要他去操心,而且他对政务也没有什么兴趣,但太学却因为新政而重新焕了光彩! 以前因为“世系推官制”的缘故,太学几乎荒废!明知就算读书也没有用处,又有几个人还愿意去读书呢?如今新政的实施,对于人才的需求大大增加,而新政中明文规定,凡是考试合格,入太学读书者,每月皆可领取一两银子的补贴! 若是在太学中表现良好,各种学业都是优秀的话,那么三年的学期期满后,便可以直接到官府中担任各级官员! 这条政策的推行,使得读书的人大大增加!竺怀整天忙着考核、选拔人才,根本顾不上别的。对于赵麟的邀请,竺怀抹不开面子,只能前来,但刚刚进门,便对赵麟说道:“侯爷传唤老朽,却是何事?” 赵麟一听,知道自己的这位老朋友又生气了,因为平时二人都是兄弟相称,只有竺怀心中着恼时,才会这么硬邦邦的叫他侯爷。 “呵呵。”赵麟不由得摇头笑了,“贤弟莫非有事不成?” 竺怀一听,脸上顿时更加阴沉了,气哼哼的坐下,眼睛一翻,怒道:“新政伊始,万象更新。老夫受仓舒所托,简拔人才……” 赵麟连忙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愚兄知道贤弟辛苦!” “辛苦?”竺怀眼睛又是一瞪,不悦的说道:“只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便是比现在辛苦十倍百倍,老夫也是心甘情愿!” 赵麟闻言又是一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贤弟,这几日可有中意的人才?” 竺怀不由得一叹,沉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那‘世系推官制’的实施,断绝了士人之出路!还有几人愿意读书?” 赵麟也是一叹,对于世系推官制他是深受其苦!若不是反对世系推官制,他的上司与挚友张维,便不会郁郁而终!世家更不可能把持朝政,致使形成了眼下这种天下大乱的局面! 世系推官制断绝的不仅是士子文人的出路,同样也断送了后汉王朝的政权! “慢慢来吧!”赵麟只能如此安慰老友,“反正新政业已实施,倒也没了这些个牵绊,贤弟自然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二人正说着,赵业等三人却已经到了。 见三人到了,赵麟也不啰嗦,对燕彦说道:“君睿,你将仓舒之意说给大家听听!” 先前燕彦与赵业、马焕往赵麟书房中走时,已经大致的给二人说明了一下,因此赵业与马焕听完燕彦的讲解后,倒也不显得如何吃惊。 倒是竺怀,对于赵平的建议却不甚赞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仓舒此举却是草率了!” “唉!”赵麟长叹一声,“老夫也有此担忧啊!” 一时间书房中一片凝重,几人都在皱着眉头,考虑其中的得失。相比于竺怀,赵麟等人毕竟是武将,因此,对于那些所谓的华夷大防远没有竺怀看的那么重要。他们考虑的最多的还是如何能够打胜仗,因此,虽然不赞同赵平将东部鲜卑汉化的观点,但也仅仅是不赞同而已,却不会阻止! 在他们看来,东部鲜卑汉化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将拓跋鲜卑一举消灭,消除困扰了他们许多年的边患之苦! 四九 幽冀攻略4 几人讨论良久也是未曾形成统一的意见。 竺怀坚持己见,始终不同意将鲜卑汉化的主意,而赵麟等人从战略方面考虑,却觉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便如之前的南匈奴一般,归附汉朝之后,经过数百年的时间,现在谁还知道南匈奴? 不过既然竺怀极力反对,赵麟等人也不好多说什么,眼见时间已经是深夜的子时时分。赵麟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对几人说道:“这个环节且不去说它!从长计议便是,先说说出兵一事。” 这个倒没有什么好说的,并州虽然有些困顿,但未来的形式却因新政的实行而一片大好!因此出兵助那王信一臂之力倒也是不难!况且还有好处,代郡、上谷两郡地理极为重要,虽然因为拓跋鲜卑国策的调整,而使得这两郡的战略地位有所下降。 但这也只是因为鲜卑的攻略重心有所改变而已,若是能够得到这两郡,并州的战略纵深立即便会得到巨大的增强! 不论是攻略鲜卑还是幽冀,还是退守,这两郡都将成为一个极佳的跳板! 因此,几人三下五除二便将此事安排好。 根据赵平的意见,赵麟很快便做好了分工:“释之回雁门后,便让伯济率兵出紫荆关,攻打代郡!” 吩咐完了马焕,赵麟又将目光转向竺怀,“贤弟,那雷喻可真如仓舒所言,辩才无碍?” 竺怀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那是自然,待伯济出兵,那代郡告急之后,便让晓明前去游说那王信,绝对万无一失!” 赵麟点头,“如此,待这两郡到手,却派谁前去镇守?”这个问题倒是一下子难住了几人,能够独挡一面的人都在眼前了,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赵业要镇守平阳,马焕要镇守雁门,燕彦要镇守壶关的同时,还要出兵攻打邺县,也好助那王信一臂之力! 秦青攻城拔寨自然是势不可挡,但若让他镇守一方,却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这两郡到手之后,按照赵平的计划,自然是以上谷郡为经营重点。上谷白狼只有不足百里,待将东部鲜卑的遗族联合起来之后,上谷作为支援白狼的据点,自然要刻意经营! “让伯济前往壶关,末将去经营上谷、上谷二郡!”燕彦突然离座而起,对赵麟一躬到地,沉声说道。 赵麟思索良久,终于点了点头,“也好!那你即刻与伯济换防!出兵代郡也由你统帅!” 计议已定,几人立即分头行事。 待几人纷纷离开后,赵麟深深的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合上双目,过了良久,赵麟突然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赵则,那晋阳赵氏可准备好何时离开?”赵麟语气低沉,竟有一丝说不出的的黯然。 赵则轻轻的上前几步,叹道:“侯爷难道不怕放虎归山?”赵则乃是跟随赵麟多年的老家将了,与赵麟同生共死,身份然,就连赵业父子都不敢对他有丝毫的不敬!因此,赵则与赵麟说起话来也很随便,全然没有什么顾忌。 “唉!”赵麟怅然一叹,一边拍着身旁的一把椅子,一边说道:“来,老三,过来坐!咱们之间讲什么客气?” 赵则为赵麟端来了一杯热茶,一边在他身边坐下,低声说道:“妇人之仁,切不可有啊!” 赵麟闭上眼睛,叹道:“老夫何尝不知!不过,人老了,总有些念旧!赵勾那个小娃娃论起来却是老夫的孙子辈,赶尽杀绝,老夫实是不忍啊!” “唉!”赵则忍不住叹了口气,“那某便吩咐下去,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那赵氏离开吧。” 赵麟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就这么办吧!也算是给了他赵氏一个交待!对了,席家那个小娃娃的底细查清楚了没有?” “禀侯爷,已经查清楚了,倒也没有什么异动,那些武士的来历也查清了,他们乃是卢氏豢养的门客,倒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赵则恭声说道。 赵勾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赵麟掌握的一清二楚!此时却正在有些沾沾自喜的对赵旸说道:“叔叔,某已经打探清楚!那赵业昨夜连夜赶回了晋阳,咱们明日一早分头出城!定能神不知鬼不觉!” 赵旸却没有赵勾如此乐观,紧紧的皱着眉头,赵旸一脸凝重的说道:“某总觉得此事绝不简单!那赵家怎会如此安静?” “哈哈!”赵勾不由得笑了,不屑的说道:“叔叔还真以为那赵家是神仙不成?咱们做的如此隐密,就连那些挑选出来的家将都不知道,他赵家凭什么知道?” 赵旸看着自信满满的赵勾,却也不好泼他的冷水,当下只得点点头,表示赞同,但心中的担忧却越的浓重起来了! 赵家这几日一反常态,特别是从今日起,非但将散布在自家宅院四周的人马尽数撤离,就连对出城的盘查似乎都有所放松!几名出城联络的家将回来言道,那些守卫城门的士兵根本就不做细致的检查,只是稍作检查便放行,全然没有了以前的严格! 这究竟是为何呢?赵旸的心中此时七上八下,不住的思索着赵家此举的用意! 难道是赵家现了自家的行动,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不成? 赵旸越想越是觉得有道理,当下更是坐不住了,连忙对赵勾说道:“元辉,此事还是小心!某总觉得此事绝不简单!那赵家可能早已现了咱们的意图!”说着,赵旸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赵勾,显然是未曾听进自己的话去! 不过赵旸还是觉得要将自己的意见表达出来,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赵勾自投罗网,因此,丝毫不再理会赵勾隐隐有些不虞,便要开口相劝。 赵勾见他又要说什么,不耐烦的对赵旸摆了摆手,说道:“叔叔多虑了!无妨!” 赵旸无奈的叹了口气,却也不再多说,他知道就算自己说了,一意孤行的赵勾也不会听从自己的建议,反而会造成二人之间的裂痕。 自从兄长赵昕去世后,赵勾成长的很快,如今已经极为老到,心机也深沉了许多!与以前的幼稚相比,可谓是换了个人一般! 或许人在逆境中真的能够完成意想不到的蜕变! 既然赵勾已经成长,深谙为人之道的赵旸自然不会去指手画脚,除非是一些事关重大的事情,比如眼下,他才会说上几句。 不过既然赵勾否决了他的意见,赵旸便识趣的闭口不言。只是心中的忧虑却不曾稍减。 赵家会如此简单的放走他们吗?赵旸在心中暗暗的问着自己。 五十 奇斤氏1 秦青在得知自己终于可以好好的打上一仗时,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此番抢夺鲜卑牧场的行动收效甚微。一则鲜卑早有准备,二则拓跋寿被抽调的兵力现在已经尽数调回,因此,秦青倒也不敢过于深入,因此秦青十分的恼火! 听得赵麟命令自己与燕彦换防,待王信将代郡等三郡割让之后,便率军攻打冀州,围魏救赵,助那王信一臂之力! 若是说秦青乃是一个战争狂,这毫不为过!他的追求很简单,有酒喝,有仗打!因为赵麟有严令,不许他喝酒!因此,有仗打,便成了他唯一的追求! “哈哈哈!”兴高采烈的秦青丝毫都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欢喜,亢声说道:“某这便走!你们不必送了。”一边说着,秦青已经大踏步出了马焕的中军大帐。 马焕与秦青相视苦笑,却哪里能让他这么走了?马焕连忙喊住他,看着一脸不耐烦的秦青,马焕叹道:“壶关仅有五千老兵,其余皆是新兵,如何能够攻城略地!伯济也太着急了吧?” 秦青豪爽的挥了挥手,说道:“丁绍将全部精力皆放在攻略幽州之上,如今的冀州兵力早已空虚!五千人便足矣!君睿还要出兵幽州,攻打代郡,虽然只是做做样子,但若是不把王信唬住,恐怕也不易成事!因此,还是让君睿多带些人马,小弟用壶关的兵马足矣!” 秦青说的的确不错,马焕与燕彦便不再就此事多说。“既如此,某便不多说了!”马焕点了点头,“不过,伯济还是带着彦明同去!” 秦青闻言点了点头,笑道:“这小子倒颇合某的胃口!打起仗来同某一般不要命!不错,实在不错!” 见秦青得意的样子,马焕不由得摇了摇头,提醒他道:“伯济可莫要忘了他与仓舒的关系!小心一些才是!” 秦青对马焕与燕彦挥了挥手,转身便往外走去,一边说道:“某自然省得,好了,你们忙你们的便是,某即刻动身!” 目送着秦青出了大帐,马焕与燕彦二人毫不怠慢,立即开始研究出兵代郡的相关事宜。 且不说并州上下在这里全力运转,且说赵平。 绕过了冤赖氏的营地,赵平与伊娄真、独孤轶马不停蹄,直奔几有千里制药的饿大棘城而去! 此番前往大棘城,三人的行程早已做好了规划,沿着饶乐水前进。只因奇斤氏、须卜氏与邱林氏皆在饶乐水沿岸驻扎。 为了和这几个部族取得联系,几人的行程虽然会被大大的拖慢,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经过近一天的奔驰,风尘仆仆的三人此时距奇斤氏的营地已经越来越近。独孤轶对这里的情况极为熟悉,为了寻找伊娄真,他几乎踏遍了整个鲜卑!况且这里又是他们东部鲜卑的故土。对独孤轶而言,自然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了! “再往前走十余里,便是奇斤氏的营地了!”独孤轶用马鞭指着前方对赵平与伊娄真说道。 伊娄真默默的顺着独孤轶马鞭所指的方向看去,一马平川的草原视野开阔。目力所及之处,如玉带般蜿蜒流淌的饶乐水反射着日光,显得格外清晰。 连绵不绝的营帐虽然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轮廓,但此时在伊娄真眼里却是那么的亲切!伊娄真一催战马,便往奇斤氏的营地疾驰而去。 赵平与独孤轶连忙赶上,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二十余名骑士口中呼喝着,手中的弯刀高高的扬起,将三人团团围住! 三人自然不会把这点阵仗放在眼里,不过三人来此并非是打仗,而是联络盟友二来。独孤轶轻轻一带马匹,对当先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说道:“奇斤氏的勇士便是如此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吗?” 当先那名青年却是不为独孤轶的话语所动,锐利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来扫去,终于定格在凤鹰身上,目光再也不肯移开!那青年毫不掩饰自己对凤鹰的喜爱之意,半晌方才赞道:“好马!” 赵平微微一笑,却不答话。这里自有独孤轶与伊娄真处理,还轮不到他出面。因此赵平只是静静的骑在马上,一言不。 那青年见赵平不理会自己,顿时有些恼怒,正要作时,却听独孤轶冷哼一声,冷冷的说道:“奇斤力呢?” 那青年不由得一惊!连忙将目光转向独孤轶。独孤轶虽然衣着简朴,但作为一名天道高手,又是钱东部鲜卑的统兵大将,自然是气度非凡!再看伊娄真与赵平,这二人也是气度不凡!绝非一般人家! 青年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猜测着他们的来历,嘴上却是不敢有丝毫的迟疑,疑惑的问道:“你认识我父亲?” 独孤轶冷笑一声,沉声说道:“让他出来见我!” 青年心中更是惊讶!对这三人的来历更加的好奇起来,当下不敢怠慢,举手示意与他一起来的那些骑士放下手中的兵刃,一边对独孤轶说道:“某叫奇斤广,几位请随某来!”说着,一带马头,对身旁的一名骑士说道:“快去通禀,有贵客!” 那骑士自然也现了眼前这几人的非同一般,不敢怠慢,如飞般去了。 奇斤广默默的在前面带路,虽然心中好奇的要死,但他也知道,这三人的来历并不是他能打听的,万一惹恼了他们,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还真是不好说。 因此,奇斤广努力的压住心中的好奇,尽力表现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只是他的目光却出卖了他,他总是无法克制自己的目光飘向这三个奇怪的人。 独孤轶与赵平是何等修为?奇斤广这点小动作当然瞒不过他们两个,就连三人中修为最差的伊娄真都有所觉。何况是他们两个呢? “小兄弟似乎对咱们的来历很好奇啊!”独孤轶策马来到奇斤广身旁,一脸微笑的拍了拍奇斤广的肩膀,淡淡的说道。 奇斤广的脸色顿时一变,他很清楚自己的身手,一般人别说拍他的肩膀,便是想近他的身都很困难!而眼前这名貌不惊人的中年人却轻轻松松的便到了他身旁,竟然还是骑着马!而他,却一丝一毫都未曾觉!这说明了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奇斤广心中顿时对独孤轶生出了一种高山仰止般的仰慕,毫不保留自己的尊崇,双目冒光的看着独孤轶! 强者,无论在那里,都理所当然的受到尊重! 五一 奇斤氏2 奇斤力得到通报后,心中惊疑的同时却不敢怠慢,对方既然敢在自己的地盘上有恃无恐的让自己这个一族之长出去见他,那肯定说明对方的身份要远远高出他! 但谁的身份能够比他高呢?虽然奇斤氏只有万余人,但作为一个部落的领,奇斤力的身份自然是非常高的! 会是谁呢?自己的部族虽然小,但也绝不会屈服于拓跋鲜卑!因此肯定不会是拓跋鲜卑派来的使者,况且便是拓跋鲜卑派来的使者,定然也不敢如此托大! 奇斤力心中突然泛起一个让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虽然是突如其来,却无法遏止!霎时间便将他的胸臆充满,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他身旁那名报信的骑士现了族长的异状,不由得大惑不解,族长为何如此激动? 奇斤力三两步跑到象征着族长权力的毛毡大帐之外,便要往营外跑时,却突然停下脚步。他身为一族之长,自然不能去迎接几个身份未明之人。因此,便停下脚步只是伸长了脖子往远处看去。心中也在暗暗的向他们的神----噶仙,不住的祷告着。 赵平等人此时却也逐渐接近了奇斤氏的营地。奇斤氏虽然只是一个一万多人的小部族,但戒备却极为森严。而且与绝大多数的部落不同的是,奇斤氏的营地竟然用一人多高的木栅栏围了起来。 赵平见此情景,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动。别看是一道简单的木栅栏,其中也是颇有学问的!比如眼前奇斤氏的营地,便被分成了六座小营地。中间略大的一座营地被周围的五座略小的营地如众星拱月般围了起来! 竟是一座梅花营。赵平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不想竟然能在这里遇到这种情况,还真是出乎赵平的意料!梅花营在赵平眼中自然不算什么,但却绝对不是这些鲜卑人所能够掌握的东西!莫非这里有汉人不成? 毋庸置疑,因为云中等四郡的陷落,大量的汉人流落到了鲜卑境内,他们为了生存,自然也只有融入到鲜卑人的生活之中。 这些汉人中不乏博学之士,知道梅花营的规制自然没什么好奇怪的。但这些人却极少有人愿意投靠鲜卑,华夷大防在这些人心中永远都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他们宁肯饿死,也不会将自己的才学贡献出来。这也是鲜卑占据了云中等四郡已有数百年,掳掠的汉人也足有数十万之众,但科技水平却仍然极为低下的一个原因之一。 当然在任何时代都有汉奸的存在,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守得住自己心中的那道底线。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在武力强权的威逼下以及金钱权势的利诱下能够保持一颗平常心。比如,那些被拓跋宏招揽的文人、细作、武士。 虽然这些人将被历史打上永久的耻辱的烙印,但在各种诱惑面前,尊严早已经被他们抛进了故纸堆,与他们的良知一起朽坏。 伊娄真虽然也在观察着奇斤氏的营地,但同样她也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赵平。赵平嘴角的那丝笑意虽然极淡,而且转瞬即逝,却并未瞒过伊娄真的眼睛。 “仓舒莫非有什么现不成?”伊娄真连忙策马来到赵平身旁,轻声问道。 赵平用马鞭一指奇斤氏的营地,轻声说道:“小真仔细看。” 伊娄真对赵平乃是无条件信服,闻言立即游目四顾,一看之下顿时有所现。她跟随赵平这两年多来不仅武艺方面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就连军事、谋略方面也在赵平的调教下进步极快!况且梅花营在赵平教给她的知识之中仅仅是最基本的知识体系。 “梅花营!”伊娄真立即看出了其中的玄虚,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奇斤广虽然在前方带路,身边又有独孤轶这个莫测高深的大高手,却无时不刻不在关注着伊娄真、赵平的情况,如今陡然听到伊娄真嘴里说出“梅花营”三字,脸色不由得一变!对这一行人的来历顿时更加的好奇起来! 看言谈举止,自己身旁的这位中年人肯定是鲜卑人无疑!而那名男装打扮的女子,虽然不敢确定,但是鲜卑人的可能性极大!只有那个二十左右的青年,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汉人书生。 只是“梅花营”三个字却极大的刺激了奇斤广!这可是他们迁移途中无意中救了一个汉人,那汉人为了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才传授给他们的秘法! 他很清楚这种营寨的威力,五个花瓣般的圆阵相互呼应,不仅拱卫着中间的大营,也让意图袭营之人不敢轻举妄动,不论袭击那里,都会遭到其它几个营寨的夹击!端得是厉害无比,在奇斤广眼里这便是天底下最厉害的阵势了!不想却被一个女子轻松的道破,这怎么能令他不惊讶? 看向伊娄真的目光不由得更是多了几分戒备! 伊娄真却没空理会奇斤广的惊讶,正一脸期待的看着赵平,问道:“我说的可对?” 赵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依旧是那副古井不波,平和淡然的样子,“小真说的不错!” 伊娄真顿时得意的一笑,正要说话时,却听赵平接着说道:“不过是最基本的营寨而已!”说着,赵平的语气转严,“为将者,要之务便需要有敏锐的洞察力!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要保持!小真这点做的却是不够!” “呃……”伊娄真顿时一滞,刚才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颇有些恼怒的看了赵平一眼,说道:“你以为人人都是你那样的怪胎?” 赵平微笑着摇了摇头,用马鞭指了指奇斤氏的营地,“这营地如此明显,况且刚到一处陌生之地,怎能不仔细留意环境?小真切莫轻视了!” 伊娄真正要说话时,却听独孤轶轻咳了一声,伊娄真连忙往前望去,原来几人已经来到了正中的大营外。一个灰衣老者正站在距营门不远的一座大帐前,此人正是奇斤力。 几人翻身下马,在奇斤广的带领下慢慢的走进营中。 看着当先而行的独孤轶,奇斤力心中的激动再也压抑不住!“扑通”一声,无比恭敬的跪倒在地,前额触地,良久不起。 五二 奇斤氏3 奇斤广不由得被父亲的举动惊得呆了!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心中的疑惑却是越的重了!这几人究竟是什么人?好久没看到父亲如此激动了! 独孤轶走到奇斤力身旁,一把把他拉了起来,沉声说道:“没想到你还记得某!难为你了!” 奇斤力一脸激动的看着独孤轶,却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独孤轶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进去。” 奇斤力这才醒悟过来,看了独孤轶身后的伊娄真与赵平一眼,却是面生的很,以为是独孤轶的子侄辈,当下也未曾在意,对独孤轶一躬身,说道:“将军请!” 说完,对一边仍在愣的儿子招了招手,将儿子叫道身前,奇斤力一脸凝重的说道:“吩咐下去,小心戒备!” 一头雾水的奇斤广目送着父亲与三人走进了大帐之中。看着父亲恭敬小心的样子,奇斤广心中不由得暗暗庆幸,幸亏自己一路上还算老实,并未惹恼这三人,否则,自己的麻烦可就大了! 将厚厚的毡帘放下后,奇斤力又一次来到独孤轶面前,便要下跪。独孤轶连忙拦住他,笑道:“几年不见,你怎么成磕头虫了?”说着一指伊娄真,“快来见过公主!” 公主!?奇斤力顿时愣了!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懵了,却哪里还有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满脸的不敢置信,呆呆的看着伊娄真说不出话来! 独孤轶轻咳了一声,奇斤力这才从满心的震惊与恍惚中醒过神来,三两步抢到伊娄真面前,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热泪盈眶的说道:“噶仙在上!”奇斤力心情激动之下,其他的话却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翻来覆去的念叨着“噶仙在上”。 见他激动的样子,伊娄真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连忙将他扶起,黯然的说道:“亡国之人,那里当得起领如此大礼!” 奇斤力脸色一正,肃然道:“公主说这话便见外了!奇斤氏虽然只是一个小部族,却随时听候公主调遣!以噶仙的名义为誓,公主但有差遣,奇斤氏绝无二话!” 见他说得斩钉截铁,伊娄真心中大为感动!锦上添花人人都能做到,但如奇斤氏这般雪中送炭,却是难得的很! 独孤轶“呵呵”一笑,对伊娄真与奇斤力说道:“公主、族长,坐下说话!” 奇斤力连忙把伊娄真让到了主位上,等伊娄真坐好之后,这才与独孤轶在她下坐下。 独孤轶开门见山,对奇斤力说明了伊娄真的来意,“公主已经与并州的赵平,赵小侯爷结为联盟!二人商定,若是公主能够联络咱们东部鲜卑的遗族,他便全力支持咱们!” 赵平这几年声名鹊起,特别是在鲜卑,名声极大!奇斤力自然听说过,因此当听到伊娄真已经与他结盟时,心中倒是有些不太相信! 赵平是何等人?伊娄真虽然是公主之尊,但也仅仅是一个亡国公主而已,一无人马,二无钱财,凭什么与赵平结盟? 见奇斤力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独孤轶知道他不肯相信。的确,伊娄真只是一个亡国的公主而已,况且又是鲜卑人!汉人对鲜卑人简直是恨到了骨子里! 这且不论,但是二人之间的实力差距便使得结盟一说变得极为可笑!赵平如今如日中天,并州一地尽在他们赵家的掌握之中! 按常理来说,伊娄真无论如何也是无法与赵平搭上关系的!不过,正所谓世事难料,奇斤力怎么也想不到,因为偶然的机会,伊娄真不仅与赵平相遇,关系更是非同一般! 命运便是如此,赵平与伊娄真,这两个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人却偏偏在机缘巧合之下相遇了!非但如此,二人的交情还非同一般! 伊娄真如果不是遇到了赵平,能否逃脱的了拓跋氏的追杀都是问题。但命运却偏偏让她遇上了赵平,因此她的命运就此生了改变! 奇斤力当然不明白其中的牵连,他根本无法也不敢相信伊娄真会与赵平有什么关系!他当然更想不到,几乎令鲜卑人闻之丧胆的赵平此时正在他的大帐之中! 见奇斤力一副不信的样子,独孤轶呵呵一笑,一指赵平,说道:“这位赵先生乃是赵平帐下第一谋士!此番特地与公主一起。” 奇斤力闻言顿时一惊!这才仔细的打量了赵平一眼,他起初以为赵平不过是伊娄真的跟班,因此也未曾在意。如今突然知道这貌不惊人、落魄书生模样的人竟然是重要人物时,心中的惊讶自然是可想而知! 赵平对奇斤力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在下动身之时,小侯爷曾交待在下,既然与公主结盟,自然要拿出足够之诚意!才能对公主以及诸位领之高一有所交代!” 奇斤力闻言,心中不由得一动,赵平的这句话虽然有些模糊,分量却是极重!他奇斤力不是笨蛋,自然听的出来!因此,目光顿时变的热切起来,却强自压住心中的那股蠢蠢欲动,并不搭话。 赵平岂会不知他心中所想?当下淡淡的看了奇斤力一眼,对独孤轶说道:“当时独孤将军也在场,不如让独孤将军与领解说一番如何?” 奇斤力顿时将目光转向了独孤轶,眼巴巴的看着他。 独孤轶感激的看了一眼赵平,他当然知道这是赵平在帮助他们。虽然是同样的内容,但由独孤轶来说与由赵平来说,其中的差别却是极大的! 由独孤轶来说,不但说明了两家的联盟是平等关系,也说明了伊娄真在这个联盟中有着与赵平相当的话语权! 奇斤力当了这么多年的族长,岂是白当的?立刻便现了其中的关窍!不由得急切起来,若是有赵平的协助,他们几个部族联合起来的话,战力自然也是不容小觑!虽然复国仍然是遥不可期,但至少却不必如现在这般,面对拓跋氏的围剿束手无策! 这几年来,他们吃尽了拓跋氏围剿的苦头!他们奇斤氏也在这样的围剿中实力大损!人口由原本的五万多人,变成了现在的仅有万余人!不仅是他奇斤氏,那些不肯归附拓跋氏的东部鲜卑遗族哪一个不是实力大损? 奇斤力不由得沉思起来,若是能够得到赵平的支持,他们的日子相对来说能够好过一些,至少不必如现在这般躲躲藏藏的! 想到此处,奇斤力不由得有些意动! 五三 无法拒绝 须生万分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对于相关投票的结果,我看绝大多数书友希望须生适当的增加一些战争场面,嗯,在此透露一下剧情,从第四卷开始,主角将逐步的开始他的征战之旅,嘿嘿 请各位书友一如既往的支持在下! 突然,奇斤力的脸色一变,他却是想到,那上谷并非并州的地盘!赵平又凭什么支援他们呢?况且,便是有赵平的支持,面对强势的拓跋氏,恐怕也讨不到任何好处!若是野战,自己这点兵力还不够拓跋氏塞牙缝的! 赵平见奇斤力脸色一变,心中略一转念,便明白了奇斤力所想,当下微笑着看着他说道:“领不必担心其他,若是顺利,最多一月,代郡、上谷两郡便属并州!” 奇斤力将信将疑的看向赵平,“先生此言当真?” 伊娄真与独孤轶二人此时也明白了奇斤力的担忧,其实他二人也在担忧这个问题!只不过碍于情面,不好去追问赵平罢了。 他们实在想不出来,赵平凭什么如此笃定!王信虽然被丁绍打得没有还手之力,但上谷、代郡两郡却是屏障幽州西北之屏障!无论如何王信也不会将如此重要的战略要地拱手让给他人! 只是赵平不说,他们自然也不好多问,如今听赵平主动说起,连忙都聚精会神的听着赵平的解说。 “某自然不会骗你!”赵平淡淡的说道,“领若不信,可排出侦骑,前往上谷打探!不出五日,并州大军便会兵临代郡城下!” “哦!”奇斤力低低的应了一声,却不说话,显然对赵平的话有些不信。 独孤轶连忙打圆场,“阿力,你若是信不过公主,大可先观望一番!不知你意下如何?” 奇斤力闻言,连忙离座而起,在伊娄真面前跪下,一边说道:“非是老奴信不过公主与将军!”奇斤力脸色暗淡的长叹了一声,沉声说道:“四年来,拓跋氏从未放弃对咱们这些遗族的清剿,几年下来,老奴族中勇士已经伤亡大半!” 说到伤心处,奇斤力老泪纵横,“可怜老奴帐下这些儿郎……” 独孤轶感同身受的叹了口气,看了伊娄真一眼,见伊娄真也是一副难过的样子,一边离座而起,将奇斤力扶到座位上做好,安慰道:“阿力,你的难处公主自然知道!” “多谢公主与将军体谅!”奇斤力恭恭敬敬的对伊娄真说道,“老奴如今落脚的这个地方,位于饶乐水沿岸,这里虽然荒僻了一些,但却多山、地势交错,那拓跋氏纵然来清剿,咱们往山里一躲,他们人马虽然多,却也奈何不了咱们!” 奇斤力稍稍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哀伤,将自己选择此处作为大本营的原因对伊娄真、独孤轶二人娓娓道来:“这两年来,拓跋氏虽然派了不少兵马来清剿,但都被老奴躲了过去!” 独孤轶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你这个办法倒也不错!” 奇斤力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不过却是苦笑,看着独孤轶的目光中也充满了悲愤、哀伤,“老奴何尝不想让那拓跋氏血债血偿!只是老奴这点实力实在是不够看啊!” “若是去了白狼,那里地势平坦辽阔,根本没有躲藏之地!更给了拓跋氏可趁之机!若是野战,咱们这点兵力还不够那拓跋氏塞牙缝的!”奇斤力担忧的说道,“况且那冤赖氏的营地将通往白狼的道路完全堵住!若是想迁往白狼,必须将冤赖氏击溃!老奴手中的兵力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奇斤力说的其实很有道理!白狼城年久失修,城墙大多损毁,根本起不到有效的防守作用!据城而守不过是个笑话!鲜卑骑兵虽然不擅攻城,但面对白狼城那种残破的城墙,任何人都能不费吹灰之力的突破,更别说鲜卑人的精骑了! 因此,白狼城根本不宜作为防守拓跋氏的屏障! 再者,冤赖氏虽然是被拓跋宏配至此地,但作为拓跋鲜卑的贵族,自然不会轻易的让奇斤氏通过!眼下的奇斤氏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人口仅剩万余,青壮年也不过三千余人。而冤赖氏却因与拓跋氏的关系,这几年扩张极快!人口足有五万余,便是在整个鲜卑中,不论人口与实力,也都算是中等水平,衰弱的奇斤氏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唉!”独孤轶叹了口气,他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对于奇斤力之言也是极为赞同,只是却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他与伊娄真此行之目的便是联合东部鲜卑遗族,在赵平的支持下,稳步展,也好与拓跋氏一较长短!因此虽然知道奇斤力所说的句句属实,却也只能装聋作哑。 伊娄真脸色一黯,正要说话时,却听赵平呵呵一笑,“领多虑了!” 伊娄真、独孤轶和奇斤力顿时将目光转向赵平,此番三人却都是意见一致,对赵平之言都是有些不解。赵平自然不会卖关子,朗声说道:“拓跋氏的主要目标仍是并州!况且拓跋氏多线作战,国力也是颇为不支!若领能够主动撤至白狼,那拓跋氏定然不会急切来攻!” 看着赵平笃定的样子,伊娄真等人都是大为振奋,连忙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某先前已经说了,拓跋氏目标乃是并州,若是领撤至白狼城,而白狼城离上谷不过百里,拓跋氏定要有所顾忌!二则,劳师远征,得不偿失!”赵平淡淡的说道,“况且,敢问领,拓跋氏这两年追剿之兵力是否越来越少呢?” 经赵平一说,奇斤力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惊喜的说道:“先生所言不错!若非先生提起,某倒是不曾注意呢!的确是一年比一年少啊,去年仅有不足万人!” 独孤轶毕竟曾经是统兵大将,军事素养比伊娄真、奇斤力高出不止一点半点,得到赵平的提醒后,顿时对整个局势有所把握! 诚如赵平所言,白狼城距上谷近有百里,若是并州能够顺利的拿下上谷渔阳二郡,自然将成为他们最有力的后援与保障!况且,拓跋氏如今也是饱受穷兵黩武的苦头!多线作战的他们根本没有余力追到白狼城。 因此,只需将截断去路的冤赖氏解决掉便是万事大吉! 只是冤赖氏势大,单凭奇斤氏显然无法抗衡,因此当务之急却还是联络其他部族! “先生所言极是!”独孤轶点头说道,“只是冤赖氏势大,却也不是阿力所能抗衡!因此,以某之见,还是联络其他部族,不知先生与公主、阿力意下如何?” 五四 梦想 将东部鲜卑所剩不多的遗族联合起来,整合成一支有一战之力的雄师,在赵平对拓跋氏攻略肇始之时,确立自己的地位,凭借战功,以赵平的宽厚,将来在这篇广袤的草原上,或许会有东部鲜卑的一席之地! 这便是伊娄真目前简单而又执着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想,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包括自己的生命。 因此,在得知赵平将全力支持自己联络部族,并经营白狼城时,伊娄真这些天便一直处在莫名的激动之中!想想自己偶然与赵平相遇,当时自己只是见他武艺高强,家世不凡,也未曾多想,便动了与他同行的念头。 不想,与赵平相处下来,却现此人不仅有着非凡的才能,更是古道热肠,为人也是宽和仁厚。伊娄真知道自己性格直爽,一切想法都是挂在脸上,复国自然是她最大的心愿!而她这点心思自然瞒不过赵平,但赵平却并未因此而戒备甚至限制与她。反而大费周折的提出眼下这个计划! 伊娄真觉得自己实在是无法报答赵平,只能在日后对拓跋氏的攻略中尽自己的一份心力了!心中思绪万千的伊娄真并未在意独孤轶的言语,直到独孤轶再次问起,伊娄真这才回过神了,连忙对这个忠心耿耿的大将赧然一笑,轻声说道:“叔叔还是与仓……赵先生商议吧!” 心情激荡的伊娄真差点说漏了赵平的身份,幸亏她机灵,奇斤力倒也未曾觉。 独孤轶点了点头,应道:“遵命!”说完,便看向赵平,“诚如公主所言,还请先生不吝赐教才是!” 面对伊娄真毫无保留的信任目光,以及独孤轶、奇斤力期盼中又隐隐有一丝戒备的目光,赵平微微一笑,虽然他此时只是一个落魄文士打扮,寒酸的装束以及刻意贴上去的胡须却丝毫未曾掩盖他的风范,一笑之下,云淡风轻,飘然出尘。 伊娄真目中也不由露出一丝笑意,与赵平相处日久,伊娄真自然对赵平的一举一动极为熟悉,见他露出招牌式的微笑,心中便知道他心中定然有了定计!当下也不多言,只是静静的看着赵平。 “此事不必急在一时!”赵平淡淡的说道:“领大人现在只需约束族人,做好迁移之准备。公主与将军当下之要务却是联络其他部族!至于冤赖氏,不过是土鸡瓦狗,何惧之有?” 独孤轶得赵平这一提醒,立即明白过来!奇斤力虽然忠心耿耿,但作为一族之长,他必然要将部族的利益摆在第一位!如今奇斤氏乃是他们所联络的第一个部族,奇斤力自然要借机多争取一些筹码!因此,眼下显然不是商谈的最好时机! 等将须卜氏、邱林氏这两族聚集起来,三族合在一起之后,自然便会少很多阻力! 因此,独孤轶点了点头,朗声说道:“既然先生如此说,某倒是支持!但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伊娄真当然没有疑义,也是点头说道:“先生之言甚和我意!便依先生!” 奇斤力却有些失望,不过比起复国的大业,自己这点得失显然是无关紧要!他还是能够分清轻重缓急的,而且素存忠义之志,否则也不可能抵抗拓跋氏至今!因此,虽然心中隐隐有些不豫,却也没有什么疑义,只是对赵平的防备又加深了几分而已。 “好!”伊娄真环视了奇斤力、独孤轶与赵平一眼,朗声说道:“既如此,奇斤族长,便劳烦你在此地接应,我与独孤将军以及赵先生去联络须卜氏与邱林氏!之后再共同商议此事如何?” 几人既然达成了共识,自然不会反对,都是点头同意。 奇斤力正了正身子,对伊娄真施礼说道:“好教公主得知,须卜氏营地离此仅有百余里,平日里与老奴互相策应;只是那邱林氏却是欲迁往长白山一带,此时怕是已经动身了!” 说到此处,奇斤力叹了口气,看了伊娄真与独孤轶一眼,而赵平既然被他打上了狡猾的烙印,自然是避之唯恐不及,因此便被他自动忽略,有些迟疑的接着说道:“根据传言,邱林氏领丘林勇似乎与那拓跋氏达成了什么协议,因此去年的围剿,拓跋氏并未对邱林氏下手!” 伊娄真与独孤轶的眉头不约而同的皱了起来,如今东部鲜卑的遗族,实力还算过得去的便只剩下奇斤、须卜、邱林三家,其他的遗族不是没有,而是几乎被灭族,仅剩零零散散的几百人甚至几十人,游弋在广袤的草原之上,仓促之间根本寻不到他们的行踪! 而这些东部鲜卑的遗族之中,实力最强的又恰恰是那邱林氏!若是无法得到邱林氏的支持,甚至如奇斤力所言,那邱林氏果真与拓跋氏有了默契,对于伊娄真而言,这无疑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 正当伊娄真与独孤轶心中疑虑之时,赵平清朗的笑声适时响起,打断了二人的忧心,看着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的伊娄真等人,赵平淡淡的说道:“公主率领各族到了白狼城之后,至少有三至五年的时间休养生息!” 三五年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足够他们回复大半的元气了!若是将白狼城成功的经营起来,那些游弋在草原上的东部鲜卑遗族定然会纷纷来投!这绝对是一股不容小觑的战力!能够在拓跋氏的清剿下活命的人,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 将他们整合起来之后,将是怎样一股战力呢!伊娄真不由得有些期待起来! 伊娄真与独孤轶的目光一触,便现了独孤轶目中的肯定之色!不错,三年之后,东部鲜卑的这些遗族足可集结起两万铁骑!有了这两万兵马,伊娄真相信,在赵平手中定然会挥出巨大的战力! 她对赵平的用兵早有认知,而且在并州近三年的时间中,对于并州的军力,她也是摸得十分清楚,并州最为精锐的骁骑营,也不过两万余人!伊娄真相信,经过赵平的调教之后,她们鲜卑的勇士绝对不会比骁骑营差! 跃马扬鞭,纵横驰骋!讨回拓跋氏对自己一族犯下的累累血债!伊娄真的目光越的坚定起来!复国且不去想他,伊娄真对于赵平的心思也隐隐有些明白,虽然赵平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自己的战略构想,但以伊娄真对赵平的了解,边患始终是赵平心中的一块巨石! 便是将拓跋氏消灭,恐怕也轮不到她们东部鲜卑统治这片广袤无垠的大草原! 五五 须卜氏1 伊娄真虽然心有明悟,但对她而言,讨回拓跋氏所犯下的血债却是排在位的当务之急!在达到这个目的之前,其它的一切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况且她目前还需要赵平的大力支持,否则一切都将是空谈!因此,对于消灭拓跋氏之后的事情,伊娄真并未认真的去想。 “叔叔、赵先生,咱们在此休整一夜,明日继续赶路如何?”伊娄真完全抛弃了后顾之忧,对独孤轶与赵平说道。 赵平自然明白此时自己的身份,因此谦虚的说道:“此事全凭公主做主便是!” 独孤轶想了想,却是劝道:“还是即刻上路吧!” 听得独孤轶此言,奇斤力连忙挽留,不论于公于私,联合东部鲜卑的遗族,聚集白狼城这一方略对于他以及奇斤氏而言都有着莫大的好处! 在白狼城,便等于有了固定的居所,虽然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的天性会使他们有些不适,但比起要面对拓跋氏的清剿而言,居于一隅而能够得到久违的安宁,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况且有了并州的支持,又能联合其他部族,自身的实力自然也会得到恢复!这实在是一举数得的好事!他们奇斤氏只是一个小部族,以前东部鲜卑未曾灭亡时,如他们这样的部族那里有机会参与这等大事?如今虽然时过境迁,东部鲜卑已经灭亡,伊娄真也只是一个亡国公主,但对于奇斤力而言,伊娄真仍然是高不可攀的公主! 况且如今东部鲜卑虽然灭亡,但伊娄真如今的盟友赵平却丝毫不比未曾灭亡东部鲜卑稍差!因此,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他都要好好巴结伊娄真! 见独孤轶要即刻上路,奇斤力顿时慌了!这可不行,好容易攀上了大树,怎么也要搞好关系才行!因此便劝道:“公主与将军一路鞍马劳顿,还是休息一夜,明日赶路也不晚!” 看了看伊娄真,独孤轶突然现伊娄真神色间颇为憔悴,不由得心中一叹,点头说道:“如此便叨扰阿力了!不过吾等身份却务必保密!” 奇斤力闻言顿时大喜!连忙说道:“将军尽管放心!老奴定然守口如瓶!” 与此同时,赵府,赵麟的书房中,秦青正一脸跃跃欲试的看着赵麟与燕彦,瓮声瓮气的说道:“侯爷,君睿兄,你们尽管放心便是!只待那王信割让三郡后,某便出兵,想那邺县全是些老弱病残,怎能阻我大军南下?某取了邺县后,便直取平阳!那丁绍定然惊慌失措,必会分兵来救,如此一来,王信便有了喘息之机!” 赵麟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不过伯济切不可贪功冒进!目前并非吞并幽冀之良机!伯济可明白?” 秦青沉声应道:“不劳侯爷担心!末将谨记!”说着大咧咧的拍了拍燕彦的肩膀,“如今便看君睿了!” 燕彦淡淡的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此番不过是佯攻,关键还看那雷喻,能否游说那王信,却是关键!” 赵麟笑呵呵的打断了燕彦的话头,“君睿不必妄自菲薄,一定要让那王信明白咱们誓取代郡、上谷二郡的决心!打不疼他,王信怎能拱手相让?君睿此番可谓肩负重任!不过君睿大才,定然马到成功!” 燕彦神色严肃,恭敬的对赵麟躬身一礼,沉声说道:“彦自当效死!必不负侯爷所托!” 看着燕彦严肃恭敬的样子,赵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君睿何须如此拘礼?咱们既然同心同德,如此便足矣!” 秦青也自一旁附和,佯作恼怒的看着燕彦,“君睿总是如此见外!咱们之间哪用如此客套?” 见赵麟对自己如此信任,燕彦心中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郁郁半生,虽然博得了莫大的名望,但在丁绍帐下时却不得重用,甚至险遭灭门之祸!如今他以一个降将的身份,却得到了不仅是赵家,更有并州士民从上至下的信任与尊重,心中早已将自己视作了并州一员! 只是他时常告诫自己,自己不过是一降将而已,承蒙赵家不弃,委以重任,但自己却不能不明尊卑!因此,不论是对赵麟,还是对赵业、马焕、秦青甚至赵平,都是恭谨有礼,从不逾矩! 闻得赵麟与秦青之言,燕彦心中虽然感动非常,却仍不敢逾礼,仍然恪守着自己的本份!见他如此,赵麟摇了摇头,说道:“君睿之心,老夫尽知!好了,你们去吧,依计行事!” 燕彦与秦青二人调兵遣将,暂且不提。却说赵平与伊娄真、独孤轶一行三人,在奇斤氏的营地休整了一夜后,第二天一早,便辞别了奇斤力,立即上路。 由于自奇斤力那里得知,须卜氏的营地与奇斤氏的营地相距不过百余里,自从东部鲜卑灭亡,依附于东部鲜卑的大小部族或被拓跋氏消灭,或投靠拓跋氏之后,这两组便确立了牢不可破的同盟关系!平时互为犄角,互相呼应,共同抵御拓跋氏的清剿。虽然近两年来由于实力大损,已经无法与拓跋氏的清剿大军对抗,逃入山中的时候比较多,但两个部族间的同盟关系却越的密切起来! 三人纵马疾驰,两个多时辰后,便来到了须卜氏的势力范围之内。与奇斤氏一样,须卜氏的戒备同样森严!三人距须卜氏的大营还有十余里时,便被巡逻的武士围了起来。 只是须卜氏巡逻的武士却是有些毛躁,不问青红皂白的便将三人围住,当先一名二十一二的青年武士跃马挥刀,声色俱厉的喝道:“那里来的奸细!快快下马受缚!” 看着莽撞青年,赵平不由得摇头苦笑,看向伊娄真与独孤轶时,却见二人也是一副无奈的样子。独孤轶轻轻一带马,来到莽撞青年面前,微笑着说道:“这位勇士,我们那里象奸细?” “呃……”莽撞青年顿时一滞,立即又仔细的打量了三人一番,这三人虽然衣着普通,一个个却是气度非凡!那里有半分奸细的样子? 不过莽撞青年倒也颇有急智,一滞之后,立即恢复了生猛的本色,厉声喝道:“呔!某看你们却象奸细!不必啰嗦,赶快下马受缚!”话音未落,手中的弯刀一挥,二十余名得到号令的武士顿时收缩阵型,手中的弯刀反射着耀目的刀光,紧紧的围住了三人! 只待青年一声令下,便要将三人捉拿! 一时间剑拔弩张! 五六 须卜氏2 呃,厚颜求票啊 独孤轶冷笑一声,冷冷的看着面前的青年,由于心中恼怒,因此浑身的杀气不由自主的弥散开来!那青年却如何当得他的杀气?顿时浑身沉重,呼吸不畅,身上的冷汗如泉涌一般冒出,霎时间便湿透了衣衫!胯下的战马受独孤轶的杀气所慑,更是惊嘶一声,“扑通”一声软到在地! 那青年猝不及防,顿时被摔了了狗啃泥!青年率领的武士见他无端落马,顿时一阵忙乱,也顾不上围着伊娄真等人了,纷纷策马来到青年身旁。 独孤轶杀气一敛,那青年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脸色阵青阵白,显然还未曾自方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看向独孤轶的目光中也充满了畏惧于钦佩! 仅凭气势便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此人的身份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除了天下间有数的几位天道高手之外,还有谁有此威势? 而天下间唯一一位居无定所的天道高手便是前东部鲜卑的内廷护卫统领,独孤轶!眼前这人肯定是独孤轶无疑! 不论是独孤轶天道高手的身份,还是他东部鲜卑护卫统领的身份,都是青年不敢招惹的!因此青年识趣的躬身说道:“不知将军驾到,小子多有冒犯,请将军恕罪!” 对于青年敏锐的心思,独孤轶颇为赞赏,微笑着说道:“前面带路,去见你们族长。” 青年自然不敢有丝毫的反抗,相反还有些兴奋!他的父亲,须卜氏的族长须卜勇整日间念叨的最多的便是复国!只是东部鲜卑如今实力大损,仅剩的几个部族那里能够撼动拓跋氏的地位与统治?这便成为了父亲的一块心病,虽然随着拓跋氏的清剿,父亲在自己面前提起复国的次数越来越少,但他知道,父亲复国的心思从未断过! 须卜元对于父亲的心思十分难解!按说当时东部鲜卑还未覆亡时,他们须卜氏作为依附东部鲜卑诸多部族中的一个,由于实力的原因,并不起眼,理所当然的,他们自然也得不到东部鲜卑王族的足够重视!随着东部鲜卑的败亡,众多依附与她的部族或败亡,或投降,如今却也仅剩他们须卜氏、奇斤氏以及远赴长白山的邱林氏还成点气候。 其实父亲若是投奔拓跋氏,虽然地位不可能得到什么提升,但至少不必如现在这般,犹如丧家之犬般,东逃西窜! 只是父亲心中的执念……想到此处,须卜元不由得暗自摇头,他对东部鲜卑并没有多少忠心,在他眼中,只有自己的部族才是一切的根本! 虽然慑于独孤轶的威势,须卜元不得不带着他们去见自己的父亲,但须卜元心中的担忧却是不可遏止!以父亲的忠心,不论独孤轶说什么,都不会违逆!而后果便是须卜氏仅剩的万余子民将踏上一条未卜的前程! 须卜元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双拳!只要有他在,便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的生!哪怕是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 将独孤轶等三人领到父亲的大帐之后,看到父亲激动莫名的样子,须卜元的心再次抽紧!他知道,父亲定然不会听从自己的劝谏了! 阴沉的看了独孤轶与父亲一眼,须卜元一咬牙,反身出了大帐。 相比于奇斤氏有条件的忠诚,须卜氏的忠诚显然要真诚和珍贵的多!在得知了伊娄真的身份之后,须卜勇的心情更加的激动!在闻听伊娄真打算联络东部鲜卑的这些遗族,聚集白狼城,修生养息,以待来日与拓跋氏一决生死之后,须卜勇立即毫不犹豫的站在了伊娄真这边! 目的既已达到,伊娄真着急赶路,便要启程。得知伊娄真要前往大棘城时,忠心耿耿的须卜勇立即劝止:“公主!千万不可!” 见须卜勇一副焦急的样子,伊娄真倒是有些疑惑,正待问时,却听须卜勇接着说道:“大棘城已被拓跋氏占领!拓跋氏历年来对咱们这些遗族的清剿,皆是自大棘城出兵,经过拓跋氏几年来的秘密经营,如今的大棘城已隐隐成为拓跋氏西线的中心!” 听了须卜勇的介绍,伊娄真看了看赵平与独孤轶,显然,如今前往大棘城的话,与送死并没有什么区别! 赵平此时也是极为震惊!情报的匮乏使他对拓跋氏的这番经营竟是毫无所觉! 幸亏此时并非战时,若是战时,仅凭对敌势不明这一条,便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既然既定前往大棘城的计划无法实施,伊娄真只得无奈的对赵平说道:“赵先生,咱们还是与奇斤氏会和,迁往白狼城吧!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赵平沉吟了半晌,说心里话,此时的赵平其实更想前往大棘城,探一探拓跋氏在那里的底细,也好为将来的战略规划提供一些有用的资料。 不过对于伊娄真的催促,赵平还是应了下来。他能够理解伊娄真的心情,早一天将东部鲜卑遗族的实力整合起来,便距离伊娄真的梦想更近一天!因此,她自然是焦急异常! 只是不知爷爷对代郡与上谷的攻略安排的如何了?赵平暗道。 若是缺少了支持,白狼城只是一座残破的孤城而已,便是聚集起了东部鲜卑的遗族,缺少支持的他们也是难有作为!而要支持白狼城,上谷与代郡则必须拿下! “好吧!”赵平点头。 见伊娄真如此重视赵平,须卜勇不由得仔细的打量了赵平几眼,却也未曾现什么特殊之处。 伊娄真见须卜勇紧紧的盯着赵平,上下打量了几眼,知道他心中难免疑惑,便为二人介绍道:“方才也来不及介绍,这位赵先生乃是并州赵平帐下谋士!此番跟随我等,却是助我等一臂之力!” “并州赵平!”须卜勇不由得提高了嗓音!赵平在草原上的凶名可谓昭著!一战下来,不仅使拓跋氏与羌族联军二十五万大败亏输,更搅得拓跋氏腹地一片混乱!虽然与拓跋氏处于敌对,但对于赵平以及汉人,所有的鲜卑人都一样,便如同汉人视他们这些异族为寇仇一般,鲜卑人何尝不是对汉人欲除之而后快呢? 伊娄真何事竟然与他搭上了关系?须卜勇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安!面上自然便带出了一丝忧虑以及对赵平的戒备。 伊娄真见状,连忙解释道:“领有所不知,我与赵平已然结盟!咱们屯驻白狼,若是没有支持,恐怕也是难以固守!” 须卜勇闻言不由得一叹,伊娄真所言不错!离开了广袤的草原,他们这些鲜卑儿郎便如没有了爪牙的老虎一般,如何还能驰骋纵横?若是无人支持,天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只是,与汉人结盟……须卜勇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忧虑! 五七 代郡攻防1 “传令!”须卜勇大喝一声,大帐之外应声进来六七名武士,在须卜勇面前站定,齐声说道:“请领大人吩咐!” 须卜勇满意的看了看面前的几名武士,沉声说道:“拔营!与奇斤氏会和!” “是!”几人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领命而去。 见几人出账而去,须卜勇对伊娄真躬身一礼,说道:“公主且歇息一番,两个时辰后,便可上路!” 伊娄真点了点头,“劳烦领!” 且不说须卜氏在这里准备迁移。时间退回到昨日,却说燕彦与秦青二人,从赵麟书房中出来后,便各就各位,秦青前往壶关,而燕彦则率领一万人马,直奔代郡! 代郡乃是秦置,辖代县、平舒、当城、桑乾、马城、高柳六城。只是,随着北方游牧民族的侵袭,高柳与马城此时却已经是拓跋鲜卑的领土。而高柳,更是拓跋氏的国都! 燕彦大军既出,一路势如破竹!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便将桑乾攻下,兵锋直指代郡治所,代县! 代郡郡守王明闻讯,连忙派出八百里加急,报告王信,一面集结本就不多的守军,打算死守! 只是王信为了抵御丁绍,几乎将幽州的部队抽调一空!留给王明的守军不过三千之众,其中还有近半数的老弱残兵,如何能够抵挡如狼似虎的并州大军? 不过燕彦也只是作势而已,并没有强取的打算,之所以攻下桑乾,却是给王信施加压力!如今陈兵代县城下,却是不急不躁。 只是却苦了王明。 一向有善战之名的并州大军与名满天下的名将燕彦,换了任何一个人,也是无法安坐!况且是当其冲的王明?虽然燕彦按兵不动,但王明的告急文书却如雪片一般,一波接着一波的传到了正在易京与丁绍周旋的王信手中! “大人这是何意?”郑强面不改色的看着气势汹汹率兵而来的吴澄,淡淡的问道。姜靖已然自晋阳赶回,接到命令的他满面杀气的立在郑强身后,冷冷的盯着兴师问罪的吴澄。 吴澄其实一进客栈便已经后悔了!虽然燕彦出兵攻打代郡,已经预示着并州与幽州微妙的平衡已然打破,但吴澄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对郑强一行人有任何的伤害! 且不说代郡已然岌岌可危,燕彦随时都有可能进军上谷!便是郑强所代表的郑家,也不是吴澄敢于得罪的!况且郑家还有赵家这个靠山! 因此,当面对郑强的质问时,吴澄完全失去了刚刚从府衙出来时的意气风!不过,他毕竟是幽州官员,代表的却是幽州的利益,而郑强却是并州人!又与并州的掌控者赵家有着极深的渊源,当下,吴澄强作镇静,厉声喝道:“我家主公与你并州井水不犯河水,更何况前些时日两家刚刚达成协议!如今却背信弃义,悍然出兵,难道便不怕天下人唾骂不成?” “呵呵。”郑强轻轻的笑了起来,对吴澄躬身一礼,沉声说道:“我家主人与赵家结为秦晋,这却不假!不过我家主人只是一名商人,这等军国大事,岂是我家主人有资格参与的?” “呃……”吴澄顿时语塞,郑强所言的确不假!他们郑家是无论如何也是无法代表赵家的,自己前来问罪,实在是不智之举!不过徒惹人笑而已。 自己还是乱了方寸啊!吴澄在心中叹了口气,不论郑家与赵家有没有关系,都不是他吴澄能够得罪的起的人物!商人做到郑家这种程度,也算是登峰造极了,凭借庞大的财力,任何人都不敢小觑! 当先,吴澄干笑一声,抱拳说道:“郑掌柜误会本官了!本官不过是想请郑掌柜从中周旋一二,请赵老侯爷三思而行!如此悍然出兵,岂不是有损老侯爷之令名!” “老朽不过是一名下人,承蒙主人不弃,这才委以重任!然为人属下,自当恪守本分,岂能越俎代庖?”郑强一退六二五,赵平已经简单的对他说明了一下自己的布局,出兵代郡,不过是对王信施加压力而已,为的将代郡、上谷二郡收入并州囊中!他当然不会傻得跳出来,因此毫不迟疑的拒绝了吴澄的提议。 满心失望的吴澄拖着疲惫的背影离开了郑强落脚的客栈。他在上谷经营十载,虽然多受当地世家掣肘,中途又有王信僭号称王,但作为一名浸淫官场数十载的官员,自然明白后汉王朝的覆灭已是不可阻止,所谓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此乃大势所趋,因此,他并不觉得王信的做法有什么不对,恰恰相反,对于后汉王朝的**,吴澄早已是心灰意冷!虽然王信不见得是一位明主,但总好过腐朽的后汉王朝吧!至少王信给了他足够的信任与权柄,否则他也不能与上谷的这么多世家抗衡! 而王信与丁绍的战争,为了筹集粮草军需,幽州世家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虽然他们有私兵,有对王信的拥立之功,但是面对生死存亡的形式,王信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因此,对州郡中的世家大加搜刮,王信与世家之间早已没有了当年的融洽。 为了免除自己的后顾之忧,不使自己在与丁绍的征战中,这些幽州的世家在背后捅他一刀子,王信基本上已经将幽州境内的世家消灭殆尽了! 在王信的铁血政策之下,世家的反抗形同虚设,仿佛在一夜之间,幽州的世家便销声匿迹。吴澄虽然对世家的骄横、奢靡极为不满,但是对于王信的做法,吴澄却也是极力反对。只是他人轻言微,根本无法阻止王信的决定。 不过王信对自己的知遇之恩,吴澄却一刻也未曾忘记,因此,他费尽心机的为王信争取着仅存的生机。毫无疑问,中国历代士人的忠义之心是他们为人处世的准则,主辱则臣亦辱,这是一种气节,挺起了中国士人的脊梁! 特别是后汉王朝的腐朽,使得他们心灰意冷的同时,又寄希望于大乱之后的大治,因此,各方诸侯便成了他们寄托希望的目标! 吴澄显然正是这种人。对于王信,他倾注了自己的忠诚与心血!因此,当得知燕彦率军攻打代郡,势如破竹之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想尽一切办法阻止燕彦的兵锋! 而郑家自然是最好的突破口! 五八 代郡攻防2 吴澄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郑强落脚的客栈,郑强说的不错,郑家与赵家虽然结为秦晋,不过郑家没有任何立场与资格干涉赵家的行为,最后的一丝希望宣告破灭,吴澄找不出任何办法来阻止并州对幽州的吞并! 如今的幽州,王信几乎把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对抗丁绍,面对突然杀出的并州,根本没有任何力量抵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并州铁骑势如破竹般的连战连克! “恐怕用不了几天,代郡便会失守吧!”吴澄满心苦涩的想到。仅凭那几千残弱的府兵,如何能抵挡一万并州雄兵?况且带兵的又是燕彦,这位当世名将呢! 正如吴澄所料,若非燕彦只是佯攻,目的也仅仅是为了使王信屈服,代郡早已被他攻取了!即便如此,三天来,燕彦兵分两路,一路作为疑兵,攻打代县,一路却是转战代郡,仅用了三天的时间,便将代郡六城中除了代县的其它五城全部攻破! “王爷有没有回信?”脸色苍白的代郡郡守王明神不守舍的询问着自己的副手梅成。 梅成苦笑一声,心道:哪能这么快?便是王爷知道了又能如何?如今丁绍攻势大盛,便是王爷想派出援军,怕也是有心无力啊!当然,这些只能在梅成心里想想,却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他知道王明的为人,这王明不过是凭借自己家族对王信有拥立之功,而爬到了郡守一职,却哪里有半分的真才实学? 梅成不由得摇头苦笑,若是自己说了,恐怕这王明立即便会开城投降! 不过就算不降,代县也支持不了几天啊!如今只是因为燕彦并未攻城,这才暂保平安而已!若是燕彦攻城,梅成很清楚,凭借城中不足千人的府兵,又能支撑多长时间呢?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 “开城!开城!”王明突然挣扎着在椅子中站起,歇斯底里的嚷道,“某又不是他王信的看家犬,为何要替他卖命!” 梅成心中一沉,虽然明知便是抵抗,也无法阻止燕彦的攻势,但就这么毫无抵抗的大开城门,梅成实在是好不甘心! “大人,还请三思!”梅成苦口婆心的劝道:“恐怕援军已经在路上了!若大人开城投降,对大人的名声实在……” 梅成的话刚刚讲了一半,却见王信三两步冲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恶狠狠的盯着他,双目赤红,咬牙切齿的说道:“汝敢误我?来人!” 门外应声闯进四名家将,王信一把松开梅成,厉声喝道:“将他拿下!” 这四人都是他王家的家将,因此虽然心中疑惑,不明白自家大人为何要将素来与他出谋划策的梅成拿下,却仍是毫不迟疑的执行着王信的命令,一拥而上,将梅成押了起来。 梅成却是临危不惧,看着王信,叹道:“请大人三思!以在下之见,燕彦暂时并无攻城之心!便是大人要降,也可等到燕彦攻城时再降!” 不过此时的王信却哪里听得进去,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押下去!”说着人已经急匆匆的出门而去,却是去开城门去了。 “王爷!”一名年约四旬左右的中年文士坐在王信下,他便是王信的席谋士,田靖。昨日王信已经接到了王明的八百里加急,对于赵家突然提兵攻打代郡,不论是王信,还是他帐下的谋士,都是十分的意外! 三天前,他们才接到吴澄的文并州愿意为幽州提供粮草药材等物,不想,仅仅过去两天,并州方面却起兵攻打代郡! 这种落差实在是让王信等人无法接受! 若在平时,王信当然不会害怕并州的侵犯!只是目前他与丁绍的战斗却是节节败退,实在是无力应付两线作战! 因此他连夜召集田靖、李柔等人商议。 只是,除了放弃代郡之外,他们再也想不出任何办法!这且不说,便是他们放弃代郡,难道并州方面便会退兵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如今幽州防守空虚,并州完全可以趁机兵不血刃的将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等郡纳入掌中! “王爷,还是遣使求和吧!”田靖无奈的闭上眼睛,低沉的说道。 “唉!在下赞同安定兄之见!”王信的另一位谋士李柔虽然也是脸色灰暗,一脸的愤慨,对并州的愤慨,却也只有强压心中的怒火,无奈的劝道。 “赵平小儿,欺人太甚!”王信一拳下去,将面前的桌案砸的支离破碎,“趁人之危,算不得英雄!有本事咱们真刀真枪的较量一番!” 田靖与李柔闻言,不由得相视苦笑。王信的性格其实并不适合作为一方诸侯。他毕竟是武将出身,冲锋陷阵,攻城略地自然无往而不利,但却缺乏作为一方诸侯的胸襟气度。 “王爷,此时说这些却是无用。”田靖劝道,“我军与丁绍之战正在关键时刻,便是想去救援代郡,也是有心无力,还不如求和!以属下猜测,并州并无吞并我幽州之心,否则,代郡早已被攻下,便是上谷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李柔点了点头,颇为赞同田靖的观点,“安定兄所言不错!若我等求和,并州方面定然是见好便收!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王信脸色阴晴不定,他自然知道两位谋士所言非虚,但心中却着实咽不下这口气!多年的军旅生涯养成了他宁折不弯的铁血性格,若是并州真刀真枪的与他较量,别说仅仅夺去代郡,便是将整个幽州都攻下,他王信也只能说一句技不如人。 而并州此番的行为却完全是趁自己与丁绍争斗正酣之时,在背后捅刀子,这却让他如何心腹? 见王信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深知他为人秉性的田靖与李柔不由得暗道不好,田靖连忙离座而起,来到王信面前,一边躬身施礼,一边劝道:“王爷三思啊!只有与并州讲和,咱们才能全力对付丁绍!如今情势紧急,王爷万不可意气用事!” 李柔也是来到田靖身旁,从旁相劝。 看着自己倚为臂膀的两位重臣都是劝说自己,王信虽然冲动,却终究不是那等听不进劝告的刚愎之人,虽然心中万分不甘,也不得不接受田靖与李柔的劝说,恨恨的说道:“便依二位先生之见,你们安排下去吧。” 田靖与李柔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对王信躬身一礼,轻手轻脚的退出了王信的大帐,安排去了。 五九 代郡攻防3 却说雷喻,受燕彦之命在二百余名骁骑营铁骑的护送下直奔王信与丁绍交战的易京! 作为赵平的嫡系之一,他与沈浩等人乃是最早参与新政的太学学子,不得不说,赵平对待他们这些人不但给予了足够的信任,更给了他们莫大的权柄,对于赵平的知遇之恩,他们这些本来毫无地位的穷酸学子却一跃成为掌管一方的政府要员!这种变化带给他们无上的名声与权势的同时,他们对于赵平的忠诚也达到了顶点! 因此,当接到去游说王信的命令后,雷喻立即毫不迟疑的受命而来,丝毫不曾为自己的安危担忧,在他看来,这正是自己报答赵平知遇之恩的的最好时机! 在燕彦兵陈代县城下时,他便出,仅仅用了两天的时间,他便在骁骑营将士的护卫下来到了易京。此时王信刚刚与丁绍经历了一场大战! 易京在王信的经营之下,可谓固若金汤!因此,即便丁绍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仍然无法在短时间内攻破,实际上,易京已经阻挡了丁绍半年之久! 王信今日心情大好!不仅是为又一次打退了丁绍的攻城,更因为自己听从田靖的建议,趁丁绍退军之时,率军自后掩杀!一战下来虽然仅仅斩千余,但这个战绩也足以让一直被动挨打的他扬眉吐气一番了! “哈哈!痛快!”王信将手中的长枪顺手抛给了一名亲兵,翻身下马,身上的铁甲血迹殷然。对于王信来说,坐在帐中号施令,显然不如两军对阵来得爽快! 何况最近的战况对于幽州军来说,明显的处于下风!如今天这般酣畅淋漓的胜利却是近一个多月来的第一次! “吩咐下去,本王今晚劳军,与众勇士同乐!”王信将自己的红缨鏊兜托在胸前,赤红的盔缨如跳动的火焰般,随风飘扬。 幽州士兵在于冀州军的对阵中,许久未曾取得胜利,如今虽然只是小胜,却也足以鼓舞他们的士气!“武威!武威!”众士兵一齐振臂高呼! 王信心情大好,哈哈大笑着与麾下众将进了中军大帐。 幽州军今日终于扬眉吐气,军中自然有一番庆祝。 “丁绍今日新败,我军终于有了一丝喘息之机!”晚上的庆功宴上,田靖与李柔低声商议着,喧闹的气氛并不能冲淡二人的忧虑。 “安定兄所言极是!”李柔点头说道,“昨日王爷击破的乃是丁绍的精锐部队,火甲骑!想必那丁绍此时正在心疼呢!”说到此处,李柔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硬碰硬的对抗,幽州军从来不惧怕任何对手!火甲骑虽然是冀州的精锐,但在同样是幽州精锐的白马卫面前,却是接连吃了两次败仗! 只是战争却并非如此简单,虽然在军力方面,幽州军并不处在下风,但在其它方面,不论是粮草还是军需,幽州却是拍马也难及冀州。战争,靠的就是钱粮与军需,而幽州,缺的却恰恰便是这两样! 虽然王信听从自己与田靖的建议,将幽州境内的世家进行了一番扫荡,获得了大量的粮草与钱财,但却仍不足与冀州对抗! 幽州土地贫瘠,而冀州却是土地肥沃,邺县更是名闻天下的粮仓!仅凭这点,幽州便无法与冀州对抗,未来的战争将走向何处,田靖与李柔心中其实都是心如明镜!如今不过是负隅顽抗,以报王信对他们的知遇之恩罢了。 “明日那丁绍定然没有胆子攻城!”王信高举手中的铜爵,扬声说道:“兄弟们,尽管痛饮,咱们不醉无归!” 要说这王信,统兵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把士兵们的气氛调动了起来,看着帐下士兵大碗喝酒的豪爽快意,王信也是极为高兴!自从在战场上节节失利之后,他们幽州军士气低落,已经好久未曾如此畅快了! 既然打定了不醉不休的主意,从王信到那些普通士兵,都是放量大喝,这一场酒喝下来一直喝到月上中天,这才结束。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士兵都能喝酒的,虽然这是庆功酒,但主角也只是那三千名随王信出城杀敌的白马卫士兵而已。其他的士兵却仍要负责防务。 否则万一丁绍率人攻打,全部的士兵都在喝酒,那结果自然不问可知。王信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作为他这种半辈子都在金戈铁马中度过的名将来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禀王爷,并州使者求见!”一名近卫在王信的大帐外低声说道。 这并州使者自然便是雷喻一行,经过两日两夜的日夜兼程,雷喻终于来到易京。如今的易京虽然战火连天,但雷喻却是使者的身份,因此,守关的士兵恭恭敬敬的将雷喻迎了进来,一直将雷喻送到了大营之中。 宿酒未醒的王信迷迷糊糊的从榻上坐起,一手扶着额头,不耐烦的说道:“本王谁也不见!” 侍卫一听,一张脸顿时变成了苦瓜模样。并州的使者,岂是他们现在能够得罪的?但侍卫也知道王信的脾气,因此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急匆匆的去找田靖与李柔二人去了。 田靖与李柔作为王信的谋士,身份自然不同,王信这人虽然是一名赳赳武夫,但对于读书人却是比较看重的,特别是自己帐下的这两名谋士,更是尊敬异常!可谓言听计从。 “二位大人,并州有使者前来,王爷却是宿醉未醒,言道谁都不见!”侍卫一溜烟的将田靖与李柔请来,将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田、李二人一听并州使者前来,这二人能够得到王信的信任,自然不是泛泛之辈,略一转念,便明白了雷喻的来意,当下不敢迟疑,二人稍作商议,便由田靖去请王信,而李柔却是去接待雷喻。 “岂有此理!他们竟然还有脸面派来使者!”王信重重的哼了一声,不过,这毕竟是大事!而且他现在实在是无力应付两线作战,所谓形势比人强,他也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莽夫,否则也不可能获得当前的地位!因此不得不强压心头的怒火,胡乱的披上一件衣服,坐在榻上,恨恨的问道,“安定,依你之见,他们此来却是何意?” 的确,无端的出兵攻打代郡,攻打便攻打,反正他此时也无力抵抗,打落牙齿和血吞便是,待收拾了丁绍再做计较也不迟!不过并州此时却又派来使者,王信实在是猜不出并州方面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六十 代郡攻防4 感谢各位书友支持须生!那啥,别的不说了,须生努力更新,各位书友支持的同时,高抬贵手,给张红票没有票票,留言也中,如果能够和须生讨论一下剧情,更是万分欢迎! “这雷喻定是为代郡之事而来!”田靖思忖了良久,这才缓缓地对王信说道。 王信自然明白当下的形式,如今幽州几乎所有的兵力都在易京,并州若是想夺取代郡,可谓不费吹灰之力!而事实正是如此,仅仅三天的时间,代郡便仅剩代县一城。 目前的状况,别说是代郡,在王信派出援军到达之前,恐怕幽州西北五郡都会失陷!因此,王信无奈的摇摇头,叹道:“如今孤王正全力与那丁绍周旋!便是分兵,最多也只能分出万余士兵,况援军到达前,西北五郡怕是早已失守了!他们却是安的什么心思?” 田靖思索良久,却仍是无法猜度并州军此举的用意,只得叹道:“在下也是不知!” 王信腾地一声从榻上站起,披挂整齐,一边对田靖说道:“他们此来定然是未安好心!吩咐刀斧手伺候,听本王号令行事!” 田靖领命去了。一切安排停当后,田靖便去请雷喻。 来到王信的大帐外,看到两排衣甲鲜明、杀气腾腾的刀斧手,雷喻岂会不明白王信的用意?当下笑呵呵的来到一名刀斧手面前,眯着眼睛看了看刀斧手高举的长刀,屈指一弹,问道:“锋刃几何?” 那刀斧手何时见过这等场面,却哪里答的上来? 田靖一见,连忙上前几步,对雷喻说道:“大人请,王爷正在帐中等候!”心中却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这第一阵,己方便被雷喻简单的一句话弄得灰头土脸,看来这雷喻虽然年纪轻轻,却是不能小觑! “在下雷喻,特来做说客耳!”雷喻不卑不亢的王信躬身施礼。 王信倒是被雷喻的话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如此开门见山,倒是让王信一时无言应对。不过,王信终究是久居上位,况且又是杀伐决断的大将,自然不会被雷喻简单的一句话问住。当下冷冷的看着雷喻,冷笑一声,说道:“愿闻其详!” 不过雷喻也不是那种未曾见过世面的书呆子,王信的气势对他毫无影响,依旧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倒是让田靖、李柔二人颇为佩服! “王爷之祸不远矣!”雷喻淡淡的说道。 “大胆!”一名二十余岁的青年越众而出,锵的一声拔出腰中的长刀,雪亮的刀刃散着阵阵寒光,直逼雷喻。 雷喻斜睨了气势汹汹的青年一眼,一脸不屑的哼了一声,淡淡的说道:“王爷好威风!好煞气!” 王信恨恨的瞪了青年一眼,冷声喝道:“度儿退下,不得无礼!”原来这青年却是王信的次子,王度。 王度恨恨的瞪了无事人一般的雷喻,还刀入鞘,悻悻的退了下去。 王信见王度退下,这才淡淡说道:“孤有何祸?” “易京不日便将易主,难道不是王爷之祸?”雷喻丝毫不顾自己身处险境,真可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此言一出,不仅是王信的那些子侄辈,以及一干将领,便是王信本人也是勃然大怒“砰”的一声,他面前的桌案被他一掌拍的四分五裂!王信“腾”的站起身来,指着雷喻厉声喝道:“欺人太甚!莫非真欺我并州无人乎!无端占我州郡,如今又来消遣孤王!莫非真以为孤王不敢杀你不成!” 雷喻闻言,“呵呵”一笑,淡淡的说道:“敢问王爷,幽州之粮,可支撑几日?” 这句话却如一柄利剑般,直刺王信等人的心口!幽州土地贫瘠,所产的粮食那里能够支撑王信如此之长的战争?不过王信当然不会露怯,冷笑一声,说道:“这倒不劳大人费心,莫说一月之后便是麦熟时节,便是我幽州存粮,也足可支持大军征战三年之用!” 雷喻轻笑一声,淡淡的说道:“王爷何必欺人欺己?幽州之粮,最多供王爷大军半月之用!” 王信正欲辩解,不想麾下诸将却是出卖了他的底细,一个个都是面露忧色。王信见状,不由得心中暗骂这些榆木疙瘩,不就是被揭了老底吗,何必摆出这么一副此地无银的面孔? 不过王信却也是没有办法,其实他又何尝不担心呢?眼下离麦熟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便是收割了小麦,所得之粮最多也只能支撑大军三个月之用!若是无粮,幽州被丁绍攻破也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王信此时只得沉默不语。雷喻既然敢如此说,自然是将自家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无谓的辩解只会让人越的看不起罢了。因此,王信只得闭口不言。 雷喻当然也是见好便收,否则把王信逼急了,一拍两散,对于赵平的攻略而言却是大为不利!如今的并州并无吞并幽冀的实力!因此,只能让丁绍与王信二人继续打下去!一则消耗两方的实力,二则避免吞并了由衷的丁绍实力大增! 因此,只有适时帮助王信一下,才使他与丁绍之间的战争持续下去。 “我家侯爷有意借粮给王爷,并承诺王爷,自壶关出兵,攻打邺县,让那丁绍腹背受敌!以解王爷易京之围!不知王爷意下如何?”雷喻淡淡的说道。 雷喻此言一出,在王信以及帐中之人心中顿时如在沸油中泼了一瓢凉水一般,炸开了锅!就连田靖与李柔二人也是忍不住有些色变! 并州的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诱惑了!论军力,幽州丝毫不会比冀州差!但却因没有足够的粮草军需支持,而在战斗中落入下风!节节败退,眼看易京便要不保! 易京可谓幽州的门户,若是易京失陷,后果自然是不言而喻!因此,王信不惜将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易京,目的便是为了确保易京不失! 王信避开雷喻的目光,假装低头沉思,却偷偷的对田靖、李柔二人使了个眼色。田、李二人当然知道事关重大!因此不敢贸然决定,二人对视了一眼,田靖呵呵一笑,长身而起,对对面的雷喻躬身一礼,淡淡的说道:“赵侯厚意,幽州上下感同身受!”他当然知道并州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帮助己方,因此,幽州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行! 结合燕彦突然出兵攻打代郡,田靖心中已经有了一丝明悟! “呵呵”,田靖低笑一声,“所谓无功不受禄,不知赵侯有何要求?”田靖一边说着,锐利的目光却紧紧的盯着雷喻,以期从雷喻的神色中察觉出一丝蛛丝马迹!不过田靖显然失望了!雷喻脸色平淡,带着一丝微笑,田靖自然无法从这张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六一 割地1 “田大人所言不错!”雷喻也是拱手还礼,不慌不忙的说道,“侯爷之意却是想以代郡、上谷作为报酬,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王信闻言,虽然心中恼怒,却也不好作!因为并州所提的条件虽然苛刻,毕竟割让出两郡之地,这个代价的确有些大!但粮仓以及出兵相助的诱惑却使得王信硬生生的压下了心中的不快! “雷大人一路奔波,还请回去休息一番!”王信思量再三,却仍然拿不定主意,当下只得以休息的名义将雷喻送走,他也好与众人衡量其中的利弊得失! 雷喻自然明白,当下便对王信等人一拱手,淡淡的说道:“既如此,在下便先下去歇息一番!失礼之处,还请王爷及诸位大人海涵!” “无妨,无妨!”王信摆了摆手,“大人一路奔波,多有辛苦,自然要歇息一番!待午时,孤再为大人接风!” “多谢王爷!”雷喻对王信躬身一礼,便出了大帐,在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为他安排的一座帐篷之中。 目送着雷喻离开大帐,三人都在思索着雷喻提出的条件。虽然并州方面提出的条件很诱人,但王信也明白,割让两郡的领土这个代价实在是巨大! 代郡与上谷二郡称之为幽州的门户并不为过。并州若是占据了这两郡,幽州便毫无缓冲的暴露在并州的兵锋之下! 但如果不接受,并州还是会以武力占领这两郡,甚至连西北五郡都有可能占领,到时候他们却是连一点好处都没有。虽然可以以背信弃义的名义来谴责并州方面的俊东,但在如今这个礼崩乐坏的年代,只有实力才是最有利的保障,其它的只不过是笑话而已。 “王爷。”田靖终于打破了大帐之中的沉默,对王信拱了拱手,神态虽然有些迟疑,语气却极为坚决,“如今咱们除了答应之外,别无他法!” 李柔担忧的看着田靖,与田靖相交二十多年,对于田靖的为人他自然是极为清楚。田靖为人刚直,直来直去,虽然王信很倚重他的才能,但却因田靖的脾气,而使得二人并不像表面上那般融洽。 作为一名上位者,自然不希望有人质疑自己的权威,甚至顶撞自己。排兵布阵,两军对垒,王信虽然的确有两把刷子,但论及谋略内政等方面,自然比不上田靖。 于是,二人的矛盾便产生了。虽然田靖的意见基本上都是对的,但田靖直来直去的性格却使王信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质疑,王信的隐忍是有限度的,一个上位者最忌讳的事情便是属下的忠诚与顺服。田靖的忠诚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但田靖的性格却使王信越来越觉得田靖无法驾驭! 一个无法驾驭的属下,任凭他再有才能,最终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猜忌以及猜忌之后的死亡。 王信对田靖当然还未曾生出杀意,但田靖的所作所为却差不多临近了王信底线!田靖对此却毫无所觉!李柔却是洞若观火,作为田靖的朋友、同僚,李柔当然不止一次的劝说过田靖。但田靖却是不以为意,用他的话说便是“某一心辅佐主公,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岂能因此而废?” 眼见自己的劝说毫无作用,田靖仍是我行我素,李柔暗暗担心,却也只能尽力化解这这对君臣之间的隔阂。 如今见田靖贸然说出此言,李柔心中暗道不好! 割地求和,虽然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但却不能由田靖说出来!王信此人最好面子,这等割地求和的事情却是屈辱异常!若是王信自己说出来也还罢了。若是由他人说出来,却是置王信与何地? 替罪羊啊!李柔心中长叹一声,王信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替罪羊呢? 如今正是幽冀相争的关键时刻!幽州此时节节败退,州内民心本就不稳,若是割地,与并州求和,本就散乱的民心自然会越的不可收拾!因此,此时便需要一个人出来平息民愤! 而提出割地求和意见的田靖自然是最好的对象! 王信脸色阴沉,思索了良久,终于还是对田靖李柔二人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先下去,容孤细思!” 见王信如此说,李柔终于松了口气,看来王信暂时还不会处置田靖!只是若是田靖这等性格不改的话,迟早会受到王信的处置! 李柔在帐外拉住了正要离开的田靖,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说道:“安定兄请随小弟来!” 田靖疑惑的看了看李柔,见他一副沉重的表情,知道李柔找自己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当先便不迟疑,二人联袂回到了李柔的帐篷之中。 “安定兄可知方才之凶险?”李柔开门见山,沉声说道。 田靖却是被李柔的话搞得摸不着头脑,疑惑的问道:“文浩此言却是何意?” 看着糊涂的田靖,李柔摇了摇头,真是不明白,这个满腹韬略的人为何偏偏对这些人情世故,官场文章如此迟钝! “不论割地求和,还是誓死抵抗,自有主公拿主意,兄长此举却是僭越了!”李柔不由得叹了口气,无力的摇了摇头说道。“我等为人谋者,只需将其中利弊得失分析清楚便可,如何定夺自有主公!” 田靖摇了摇头,不以为意的说道:“文浩此言差矣!主公性格冲动易怒,那并州条件如此苛刻!主公岂会大营?文浩智谋过人,其中利弊自然瞒不过你。若是不接受并州的条件,我军腹背受敌,败亡只在朝夕之间!反之,主公若是接受并州的条件,不仅可以得到补给,而并州更承诺出兵相助!以二郡之地,换得喘息之机,却是最好的选择了!” 田靖目光炯炯的看着李柔,“只需撑过眼下之困境,王爷大可东山再起!况且与并州合力,击破丁绍也并非难事!那并州有鲜卑虎视一旁,若是好好谋划,届时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贤弟以为然否?” “唉!”李柔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兄长之言诚然不错,只是割地求和之举向来为人所诟病!况如今幽州人心不稳,若是割地求和,定然会使得人心大失!主公若想平息民怨,兄长……” 田靖自然是聪明人,李柔的意思有怎会听不出来?只是田靖却是毫不为意,微笑着说道:“为人谋者,而不忠,岂是我辈所为?况主公虽性格暴躁,却非无义之人!贤弟多虑了。” 看田靖一副笃定的样子,李柔不由得暗暗叹气,王信虽非那等无义之人,但你这性格却是冒犯的他紧了!到时候为了平息民愤,你这黑锅却是背定了! 只是李柔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劝不听田靖,当下也只好叹了口气,心道:罢了,只能走着看了,若真到了那一步,只好尽力为你开脱了! 六二 割地2 王信烦躁的在帐中走来走去,他当然知道割地求和,寻求并州的帮助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只不过他个人的尊严却让他无法接受割地这个屈辱的条件! 这是比和亲还要屈辱的手段! 王信对政治虽然不敏感,但也知道,只要自己做出这个决定,等待他的便是幽州境内沸腾的民怨以及那些残存世家的大力反扑! 但若是不同意并州开出的条件,自己恐怕便难逃败亡的命运了!孰轻孰重,王信虽然分辨的出,但这个决定却着实难以做出! 过了良久,脸色阴沉的王信终于叹了口气,扬声喝道:“去将二位先生请来,孤有要事相商!” 不大功夫,田靖、李柔二人便联袂而来,王信也顾不上与他们啰嗦,开门见山的说道:“田先生所言极是!眼下只有与并州讲和一途了!” 王信虽然不甘心,但目前形势严峻,却也只有接受一途!见王信已经决定,田靖、李柔二人倒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这是他们眼下唯一的出路了! “唉!”王信叹了口气,无力的挥了挥手,“雷喻那里,便由二位先生去吧,孤有些累了。” 看着意兴萧瑟的王信,田靖与李柔二人当然能够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因此也不多说,便去和雷喻商谈有关事宜去了。 如今已经是五月二十三日,二十多天的时间虽然不长,却可以生很多事情,在并州方面一连串的动作之下,代郡、上谷二郡已经成了并州的领土。 “有代郡与上谷二郡,日后攻略幽州时,至少可以省一半力气!”燕彦站在沮阳的城墙上,一袭白衣的简龄站在他身旁,闻得燕彦之言,简龄点了点头,说道:“将军所言极是!” 如今已是王信已经同意将代郡、上谷二郡割让,燕彦作为拱卫这两郡的军事长官,而简龄则成为了主持这两郡内政的人选。 二人自然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因此,自从接手这两郡后,几天来一直不敢怠慢!幸好王信为了得到足够的粮草,赢得与丁绍之间的战争,已经将幽州的世家消灭的七七八八。因此,二人少了许多阻力! 虽然这两郡的人口锐减,但并州的流民却是极多,正好可以迁移过来,减轻并州的负担。如今天下大乱,诸侯之间征伐不断,流离失所的百姓极多!大多都涌向了相对太平的并州与益州。 远在鲜卑的赵平也得到了燕彦的消息,既然代郡、上谷二郡尽在掌握,那么绕过或者击破前面冤赖氏的盘踞,将须卜氏、奇斤氏安全的迁移到白狼,便成了赵平的当务之急! 冤赖氏被拓跋宏配到这里之后,便在饶乐水与乌伦河交集的河套地区安定下来。冤赖氏来到这里之后,便现这里水草丰美,便是与大泽草原相比也是差不了多少!而且由于是前东部鲜卑的地盘,而拓跋鲜卑的贵族们并不稀罕这里,况且东部鲜卑的余孽还未消灭,战火不断,便使得这里空有丰美的水草,却极少有人来到这里。 因此,冤赖利便决定在这里安定下来,作为自己部族中兴的大本营!有了这个打算,他自然是用心经营,虽然来到此地的时间不长,但在冤赖氏上下的苦心经营下,也是颇有规模! 做为一名族长,冤赖利虽然冲动了一些,比起那些老牌的贵族,他的确是缺乏经验,毕竟冤赖氏的底蕴还是有些浅薄。但不得不说,冤赖利还是有些本事的,否则冤赖氏也不能从他手上由一个小部族一跃而成为比较有影响力的中型部族。 “父亲!”冤赖利的小儿子冤赖塔急匆匆的跑进了大帐之中。见儿子毛手毛脚的样子,冤赖利目中闪过一丝愠怒! “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冤赖利一直认为,贵族便要有贵族的气质与身份,大呼小叫、一惊一乍的又与那些卑贱的牧民有何区别?只是自己这个小儿子似乎一点脑子都不长,任凭他如何提醒教训,仍然是我行我素,这让冤赖利大为光火! “父亲!那奇斤氏似乎有南下的意图!”冤赖塔对父亲的教训毫不理会,依旧扯着嗓子嚷道。 冤赖利一听,顿时顾不上追究儿子有失体面的举动了,手上不由得一抖,手中的马奶酒顿时洒了一半。心中连连转念,到底是拦还是不拦! 若是拦截的话,奇斤氏定然会与他拼个鱼死网破!自己虽然实力占优,但也会受到不小的损失!而且自己的部族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自然要保存实力,若是与奇斤氏两败俱伤,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若是不拦的话,拓跋氏怪罪下来,倒也不好交代!冤赖利顺手将手中的酒杯扔在桌上,心中颇为踌躇! “吩咐下去,千万不要和他们冲突!”冤赖利沉吟了半晌,终于吩咐道。 冤赖塔闻言,顿时大不乐意!瓮声瓮气的说道:“父亲,小小的奇斤氏有什么好怕的!正好送上门来,怎么能白白的放过!” 冤赖利瞪了儿子一眼,骂道:“你懂个屁!两败俱伤,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冤赖利作为一族之长,自然不是草包,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他也是懂的!况且他们冤赖氏又刚刚被拓跋氏赶到了这个地方,要是说他没有怨言,那简直就是骗人!因此,他更不可能趟这趟浑水! 奇斤氏想要南迁,那便南迁就是了,反正与他冤赖利一点关系都没有! “算了,某亲自去吩咐,你小子太浑,老子可不放心你!”冤赖利看着兀自不肯服气的儿子,摇了摇头,这事还是自己吩咐下去吧,省的这小子把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万一与奇斤氏起了冲突,可就不好了!自己虽然不怕,但能够和平共处,保存点实力自然是好的! “公主、将军!”须卜勇策马来到伊娄真面前,对伊娄真、独孤轶说道:“前面的斥候来报,说是那冤赖利允许咱们通过!” 伊娄真目中一亮!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真的?不会是他的诡计吧,仓……赵先生,你看如何?” 赵平略一思索,点头说道:“倒也有可能!他们被拓跋氏流放至此处,想必是心怀不满!况且他冤赖氏若想截住咱们,必定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独孤轶对赵平的推测也是十分赞同,点头说道:“不错!那冤赖氏被拓跋氏赶了出来,哪能一点怨言都没有?况且他们刚刚来到,肯定要保存实力!公主只管放心,他们不会耍花招的!” 伊娄真见赵平与独孤轶都如此说,便也放下了心,对须卜勇说道:“那便出!不过还是要小心一些!” 须卜勇领命去了,一行人缓缓地向前前进。果然冤赖氏并未出兵拦截,一行人日夜兼程,半个月之后,终于来到白狼城! 六三 规划 三更求票,求收藏!请大家支持! 来到白狼城,得到赵平的提醒后,伊娄真、独孤轶立即将须卜勇、奇斤力二人找来,凑在一起商议下一步的打算。 “这白狼城已经荒废了好几年!咱们草原勇士骑马射猎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手,但修补城墙、建造房屋这等事情却是比不上那些汉人!”伊娄真看着残破的城墙叹道。 “房屋就不用了!”奇斤力接言道:“咱们祖祖辈辈住的都是帐篷,建造房屋又有什么用处?” 伊娄真摇了摇头,说道:“房屋却有房屋的好处!咱们既然要全力经营白狼城,有房子自然是好的!况且帐篷怕火,咱们数万人住在一起,万一有个闪失却是不好!” 独孤轶、须卜勇与奇斤力三人连连点头,伊娄真说的不错,只是要将城墙、房屋修筑起来,靠他们的族人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公主既然与那赵平达成盟约,这些事情便让他来做好了!”奇斤力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了赵平这个盟友,不用白不用,因此提议道。 须卜勇也是极为赞成,连连点头附和。 伊娄真苦笑一声,说道:“咱们虽然与他结盟,但那赵平也只是说可以在拓跋氏攻打咱们的时候出兵相助而已,并支援咱们军需粮草而已。” “这……”须卜勇与奇斤力顿时面面相觑,没了主意,若是没有汉人帮忙,他们实在是没有能力将白狼城修整起来! “公主,还是去探探那赵先生的口风!要是汉人肯帮助咱们,咱们自然也不能让他们白白的帮忙!牛羊马匹,咱们一点都不会吝啬!”须卜勇沉吟了一会,突然说道。 “好,我去问问!”伊娄真点头说道,她对于赵平还是很有信心的,若是她提出这个要求,相信赵平定然不会拒绝! 这却是伊娄真想的多了,赵平非但不会拒绝,便是伊娄真不提,赵平也会主动提出派人来帮助他们修筑城墙,建造房屋的! 白狼城,在赵平的规划中,将是一个与西陉关并重的攻略鲜卑的桥头堡!他自然要好好经营! 而这只是一方面,将这些鲜卑人融合到汉族的大家庭中,则是赵平的最终目的! 伊娄真找到赵平的时候,赵平正在思索自己下一步的打算!虽然仅仅是一个月多的时间,但所取得的成绩却是极为喜人! 不仅将代郡、上谷二郡纳入掌中,邺县在秦青的攻打下也是宣告失陷!这个全国数一数二的粮仓自此便成了并州的地盘!丁绍自然不甘心,于是分兵前来夺取,并州的目的乃是牵扯丁绍的部分兵力,也好给王信一个喘息之机! 丁绍若是忍下了这口气,不出兵,秦青便会继续挥军北上!不过赵麟显然高看了丁绍的度量,在得知邺县被秦青攻下之后,丁绍勃然大怒!立即派遣自己的次子丁率领一万兵马前来夺取邺县!如此一来,却是正合了并州的心意,秦青便以邺县为据点,与丁周旋起来。 更令赵平欣喜的是,本来以为东部鲜卑的遗族被已经被拓跋氏打散,定然是散居在草原的各地,哪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实力最大的东部鲜卑遗族须卜氏、奇斤氏联络起来,更说服了他们来到白狼城,一切都朝着赵平预计的目标前进! 如此看来,前往鲜卑似乎便没有了用处!与所承担的风险相比,此次的鲜卑之行完全成了鸡肋!本来,赵平与伊娄真前往鲜卑的目的便是拜祭伊娄真的父母族人,二则却是联络东部鲜卑的遗族。而打探拓跋鲜卑的情报,只不过是捎带而已。 如今这两个目的已经达到,似乎便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虽然情报很重要,但赵平相信,只要回到上谷,燕彦定然会阻止自己再次前往鲜卑! 伊娄真的到来,打断了赵平的思路,看着支支吾吾的伊娄真,赵平笑道:“小真有话便说!不必如此客套!” 看着云淡风轻的赵平,伊娄真突然觉得难以启齿,赵平给予她的帮助已经十分多了,可以说,正是赵平不遗余力的帮助与支持,她才能走到今天! 伊娄真并非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因此,她实在是无法再次请求赵平的帮助。 见伊娄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赵平微笑着叹了口气,说道:“小真有话尽管说便是!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见外?” 伊娄真面上一红,终于下定了决心,却仍是有些支吾,“先前与独孤叔叔他们商议,将白狼城经营起来自然是个好主意!但是咱们这些人却那里会修补城墙,建造房屋?因此,只能请仓舒帮忙了!” 赵平自然不会拒绝,当下笑道:“我道是什么大事!原来却是此事,小真不必担忧,某已经打算过了,修补城墙、建造房屋,却是一个大工程!” 伊娄真闻言连连点头附和,“可不是!因此要麻烦仓舒了!” 赵平接着说道:“如今你的族人有三万余人,城墙房屋自然是大问题,但粮草也是极为重要!不知小真有什么打算?” 伊娄真闻言不由得一滞,粮草问题她倒是未曾细想,鲜卑人乃是游牧民族,自然有吃不完的牛羊。只是若固守白狼城的话,放牧却是受到了极大地限制! 见伊娄真一副焦急的样子,赵平便不再卖关子,笑道:“小真不必担心,某已经想过了,只是不知小真与须卜、奇斤他们同意与否!” “仓舒莫非已有定计不成?”伊娄真眼睛一亮,高兴地说道,对于赵平的智慧,她自然是深知!赵平既然如此说,定然是有办法! “倒是有些想法,只是不知小真同不同意!”赵平淡淡的说道。 “那你倒是说啊!”伊娄真实在是看不惯赵平这种说话只说一半的行为。 “呵呵”赵平低笑一声,“其实也没什么,”赵平一边说着,一边与伊娄真来到了城墙之上,指着白狼城周围的地形说道:“小真你看,白狼方圆数十里之内多山,地势崎岖不平,明显不适合放牧!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白狼城的战略地位却凸显出来!” 伊娄真点头表示赞同赵平的观点,白狼城毕竟是她们东部鲜卑的地盘,伊娄真自然清楚它的战略地位。当年这里作为东部鲜卑的门户,常年驻扎着一万铁骑! “虽然不适合放牧,却是适合耕种!”赵平淡淡的说道。 伊娄真闻言不由得一呆,半晌才回过神来,苦笑着说道:“仓舒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骑马射猎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手,但是说到耕种,却是一窍不通啊!” 赵平笑道:“某自然知道你们不擅耕种,某的意思却是移民!” * 移民 “移民?”伊娄真心中顿时一突! “不错,移民!”赵平笃定的说道:“如今中原战乱四起,多有流民涌入并州!至今已有四十余万户,人口几有二百万之众!并州却是不堪重负啊。” 赵平叹了口气,看着神色有些异样的伊娄真。赵平自然知道伊娄真心中所想,伊娄真是怕汉人移居到白狼城之后,时间一久,两个民族难免便会逐步的融合在一起。 伊娄真正是在担心此事!赵平的提议固然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同样也会产生很多问题!汉人与鲜卑人之间数百年来一直是互相仇视、敌对!这样苦大仇深的两个民族凑在一起,定然会生很多摩擦!这是其一! 相对于两个民族之间的摩擦,伊娄真更担心的却是时间长了,两个民族不可避免的便会交流、融合,届时鲜卑还能称之为鲜卑吗? 只是若是不同意赵平的提议,恐怕自己这些族人连生存的希望都不大!虽然明知接受赵平的提议之后,后果难料,伊娄真却不得不接受! 伊娄真苦笑了一声,低沉的说道:“我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赵平看着神色凄苦的伊娄真,正色说道:“小真,你要明白,不论是以前的匈奴,还是如今的鲜卑,与我们汉族永远只有征服与被征服这一条路!” “我明白!”伊娄真沉默良久,这才轻轻的低下头,“在沮阳时,我便说过,复国的心思,我已经完全没有了!只要能够看到拓跋氏的灭亡,对我而言,便已经足够了!” “小真能够理解便好!”赵平叹了口气,“某必定不会负你!小真放心便是!” 听着赵平斩钉截铁的话语,伊娄真突然悲从中来,眼泪再也忍不住,划着晶莹的轨迹,滴落在青黑色的城砖上。 与伊娄真商定之后,赵平便立即赶回上谷,安排移民等事宜。 有简龄在,这些事情自然被安排的妥妥当当!五万名汉人开始分批迁往白狼。有伊娄真与独孤轶二人在白领坐镇,赵平自然不会担心迁移过去的汉人受到欺压。 燕彦与赵平二人正在沮阳府衙中的一间静室中密商,如何处置孙家。孙家的底细已经被查清,这样一个依靠鲜卑家的家族自然要全部消灭!二人商定,等郑家的车队上路之后,便将孙家剿灭!有这么一个毒瘤在,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鲜卑,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仓舒,月窈有身孕了!”二人商议完对孙家的处置办法之后,燕彦对赵平说道。 赵平闻言不由得大喜!自己要当爸爸了!赵平只觉得自己从来都未曾如此兴奋,不由得一个高蹦起,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见赵平如此高兴,燕彦当然能够理解!想当初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等赵平高兴够了,燕彦这才接着说道:“鲜卑仓舒还是不要去了!太过危险了!反正此行目的已经基本达到,去与不去已经无关紧要了!” 赵平沉思了良久,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多谢叔父挂心!不过,小侄觉得还是去走一趟比较好!先,东部鲜卑遗族大多散居在饶乐水与平刚、白山一带,小侄此去,将须卜氏、奇斤氏已在白狼城东山再起的消息散布出去,必定会将这些遗族聚集起来!这却是将来攻略拓跋鲜卑时不可或缺之战力!” 燕彦立刻否决了赵平的提议,“不过是散布消息而已,随便派人前去便是,何须让仓舒亲去?” “小侄此行还有一个目的!”赵平微笑着说道。 燕彦止住了赵平的话头,沉声说道:“某自然知道,仓舒此去还想探查鲜卑的情报!不过咱们安插在鲜卑各地,特别是高柳的细作不少,传回的情报已经足够详细,仓舒大可不必再去了!” 赵平摇了摇头,仍然坚持道:“情报倒在其次!小侄想借机看看那拓跋宏推行汉制进行的如何,捎带着将情报系统整顿一番,这么多年过去了,恐怕有不少人已经变节,投靠鲜卑了吧!因此,那些传回来的情报不可尽信!难免有虚假不实甚至误导之处,将来若是与鲜卑开战,与我等颇为不利啊!” 燕彦不由得一滞,赵平说的倒是十分在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若是情报错误,其后果自然是难以设想! “况且小侄与家岳的商队同行,只要小心一些,倒也不虞被人现!”赵平见燕彦不再坚持,适时的把郑家的商队搬了出来。 燕彦知道自己无法劝服赵平,当下也不再多说,只是叮嘱道:“千万小心!” 鼎兴二年五月初七,郑家的商队终于启程,赵平依旧混在车队中。由于货物极多,又加上了孙家的十余辆大车,无尘自然也混在其中。走的却是极慢,足足三天之后,一行人才来到了白狼城。 上谷的突然易主,倒让孙家以及无尘颇为提心吊胆了一番!无尘倒还好说,反正他武艺高强,万一有个风吹草动,他要是想跑的话,一般人也拦不住他。只是孙家的基业却都在沮阳,正所谓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不过幸好,驻守的燕彦并未采取什么高压铁血政策。在并州实行的新政虽然照样也在这两郡实行,但由于当地的世家已经被王信铲除的差不多了,因此新政实施的十分顺利,并未得到阻碍。只要不是自找不痛快,老老实实的合作,燕彦自然不为己甚。 这两郡毕竟是新得得领土,民心未附,行事自然要以稳妥为主! 无尘早得到了东部鲜卑遗族在白狼城聚集地消息,虽然通过情报网将情报送了出去,但此时拓跋氏的高层恐怕还未曾知道。 由于交通的不便利,而且由于情报工作本身的限制,因此很多情报并不能及时的传送出去。如何在众多过期的情报中做出判断,也是一个让人极为头疼的工作! 由于用间在战争中的重要程度,因此,不论是后汉还是鲜卑,都有专门的情报机构。并州作为后汉王朝的北线大营,自然也有自己的情报机构。 黄龙五年的那场大战,并州军方事前竟然未曾得到半点消息!这使得从赵麟以下的军方大佬极为震怒!因此,在赵平的参与下与经营之下,并州的情报机构已经逐渐的从军队中独立出来,其职能也由单纯的打探军事秘密逐渐的多元化起来。虽然军队中仍然有自己的间谍系统,但其职能却仅仅是打探军情,与赵平全力打造的谍报系统有着巨大的差距。 只是赵平接手的时间毕竟太短,而且缺乏相应的人才,因此这个谍报系统只是初具雏形,若想真正的挥作用,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达成的事情。 赵平此次的鲜卑之行,其中一个主要的目的便是完善在鲜卑的谍报系统! 六五 合作1 见赵平要与郑家商队一同,前往鲜卑,伊娄真说什么也要同行!独孤轶自然极力反对!如今正是白狼城重建的大好时机,伊娄真留在此处非但可以拉近与须卜氏、奇斤氏的关系,更能趁机在这两族的族人中树立地位与威信,如此良机却是万万不可错过的! 赵平自然也明白独孤轶的用意,而且伊娄真若是能够尽快在这两族中树立起自己的权威,对于赵平后续的规划也有着重要的意义,因此也不同意伊娄真与自己同行。 见赵平都反对自己,伊娄真顿时没了主意,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留在了白狼城中。当然赵平之所以有这次鲜卑之行,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现在自己的目的基本达到了,赵平却仍要前往鲜卑,这让伊娄真为赵平担忧的同时也甚为不解,更生出了几分过河拆桥的歉疚。 看着情绪低落的伊娄真,对于她的心思,赵平当然能够猜的出来,但是为了不让无尘现,二人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稍稍的安慰了她几句,便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第二天一早,赵平等人便即上路,同行的还有从须卜氏、奇斤氏中挑选出来的十名武士。本来以伊娄真的意思,起码也要派个几百人,但被赵平劝住。若是带的人多了,明眼人一看就看出了问题,还不如少带点人,说是向导的话,也不会惹人生疑。 其实赵平清楚,若真的出了什么漏子,便是带再多的人也没有用处,除非赵平能带上数千名以上的军队。 这当然不现实,因此,一切只能靠自己!不过赵平乃是天道高手,拓跋氏想要留住他,还真是不太可能! 郑家此番带的货物除了近千匹丝绸之外,便是瓷器、茶叶、饰物。价值极为不菲!我国的瓷器经过先秦、两汉这个漫长的展过程,到东汉末年,瓷器正式产生!此时的瓷器还只是青瓷,但赵平所处的这个时代,青瓷的制造工艺已经臻于成熟!不论是造型还是质地、产量,都已经达到了顶峰! 不过由孙家的车队同行,又有无尘这个汉奸,除了那些真正的马贼之外,倒也不必担心那些由鲜卑士兵假扮的马贼。 “父亲!”又是冤赖利的小儿子冤赖塔,兴奋地脸色都涨红了的冤赖塔全然不顾父亲恼怒的目光,大声嚷道:“抓到了一支汉人的商队!咱们这次可是财了!” 听说有汉人的商队,冤赖利顿时大喜!习惯了在高柳的奢华生活后,来到前东部鲜卑的故地之后,冤赖利是十分难以适应的! 在高柳,他们这些贵族老爷住的是汉人工匠建造的房屋,穿的是从汉人那里买来的丝绸,就连三餐也是汉人厨师烹饪的精美菜肴。 来到这里之后,这些却都远离了冤赖利的生活!想起那香醇的美酒,柔软舒适的丝绸,宽敞明亮的房屋,冤赖利对拓跋氏的怨恨又多了几分! 乍一听有汉人的商队经过,冤赖利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自从东部鲜卑灭亡之后,这条商路早已经荒废,冤赖利正在谋划着如何与幽州的汉人联合起来,打通这条商路,一旦打通,那么财源自然是滚滚而来! 不过当他醒悟过来,这支商队竟然被儿子率人包围起来时,冤赖利顿时大怒!跳起来就是一个耳光,顿时把冤赖塔打得懵了,“父亲……” “你个混账东西!”冤赖利的巴掌如雨点般落在冤赖塔脸上、身上,“咱们来到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人生地不熟,若是得罪了汉人,那里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 冤赖利也顾不上自己贵族的矜持了,一溜烟的跑出了大帐,就见百余辆大车以及数百名商人在自己部族武士的押解下,缓缓地来到自己的大帐前。 冤赖利顿时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族中的武士还算客气,并未与这些商人生冲突! 冤赖利连忙迎了上去,声色俱厉的喝道:“你们这些混账奴才!竟敢对远道而来的客人如此不敬,还不快滚!” 冤赖氏的武士们被冤赖利呵斥的一头雾水,却也不敢多言,只好灰溜溜的走了。冤赖利上前几步,学着汉人的礼节,拱了拱手,大声说道:“不知哪位是领?请出来说话!” 郑强疑惑的看了看赵平,赵平不动声色的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尽管出去。郑强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朗声应道:“乃是老朽,不知这位大人有何见教?”武宣作为此番的护卫领,自然不容他退缩,虽然心中忐忑不安,却仍是尽职尽责的跟着郑强越众而出。 看到郑强以及跟在郑强身旁,一脸戒备的武宣,冤赖利呵呵一笑,朗声说道:“儿郎们不懂事,惊扰了掌柜!某这里有礼了!”说着对郑强又是一揖。 郑强连忙还礼,连道“不敢!”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冤赖利如此热情,摆出一副低姿态,郑强走南闯北多年,若还是不明白冤赖利乃是别有所求,那就真的是白活了!当下以不变应万变,笑呵呵的说道:“大人客气了!” “不知掌柜的高姓大名?”冤赖利问道。 “老朽姓郑,弊主人乃是晋阳郑氏!”郑强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作为一名商人,自然是和气生财。 “了!真的了!”冤赖利心中顿时大喜!郑家的名头他当然听说过,作为一名鲜卑贵族,不论大小,破落还是得势,如果没听说过中原郑家的大名,如果家里没有郑家的商品,你都不好意思说你是鲜卑贵族!而郑强作为郑家十二名大掌柜之,在鲜卑的知名度自然也是极高的! 冤赖利当然知道,因此,冤赖利乍一听这竟然是郑家的商队,而郑强竟然是领队之后,心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他冤赖氏这次真的是吉星高照!若能与郑家联合起来,打通商路,那财源岂不是滚滚而来? 郑家与很多鲜卑贵族都有合作关系,否则,他们的生意怎么能做的如此之大?只是,若是在高柳,象冤赖氏这样的贵族还真是没有资格与郑家合作! 不过现在嘛,冤赖利心中忍不住一阵得意!东部鲜卑已经灭亡,随着时间的推移,迁来此地的鲜卑部族自然会越来越多!早早的与郑家建立起合作关系,其中的重要性冤赖利自然是清楚。 当下,冤赖利越的热情起来,眉花眼笑的拉着郑强,一边往自己的大帐中走,一边说道:“掌柜的一路辛苦!儿郎们不懂事,惊扰了掌柜大驾,某深表歉意!请至帐中一叙如何?” 求票,求收藏啊,请各位大大多多支持!!! 六六 合作2 三更求收藏,求票票请大家多多支持!!! 冤赖利既然是刻意结交,当然不会有任何的怠慢,对于数百名商队成员,一律好酒好肉的招待。在大帐中,冤赖利与郑强分宾主落座,冤赖利也不啰嗦,开门见山的说道:“某想与郑掌柜合作,不知掌柜的意下如何?” 郑强闻言,却是有些迟疑,东部鲜卑的这条商路早已荒废,郑家也已经放弃了这条商路。若不是因为赵平,他们是万万不会走这条商路的! 虽然郑家有与高句丽甚至高句丽以南的三韩通商的打算,但并未提到日程上来,而郑家的所有精力还是放在晋阳至高柳甚至更往北的大泽这条商路上。 冤赖利如今提出这个建议,郑强作为郑家十二名大掌柜之一,自然有着敏锐的商业眼光!因此也现了此中的商机!随着东部鲜卑遗族的消亡,拓跋氏定然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政策,将这里经营起来,其中蕴含的商机是何等巨大,自然不言而喻! 要是说郑强不动心那纯属骗人!不过若仅仅是一次两次的合作,郑强自然有权利决断,但这却关系到郑家的战略规划,如此一来,便不是郑强能够决定的了! 因此,郑强歉然的看着冤赖利,说道:“领大人的好意,老朽只能心领了!此等大事那里是老朽所能妄言?若是领大人不着急,待老朽回到晋阳后,定然会将领大人的心意转告家主人,不知领大人意下如何?” 冤赖利那里能够不急?他也琢磨明白了,等须卜氏、奇斤氏迁往白狼城的消息传到高柳后,拓跋宏定然会大举移民!以期完全占领这片土地!届时比冤赖氏有实力的部族将多的是,那里还轮到自己与郑家合作?不过郑强说的也对,这样的大事也不是郑强能够做得了主的事情!自己便是着急也没有任何用处! 这倒是一下子就难住了冤赖利,眼看便要到口的肥肉岂有不吃下去的道理?但问题却是这块肥肉他虽然想吃,却就是吃不到! 不过冤赖利却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抢占先机,与郑家达成合作!因此,冤赖利思索了半晌,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不如请掌柜的手书一封,某派人送给贵家主,若是贵家主有意,再与某约好了时间详谈如何?”冤赖利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急切与紧张,定定的看着郑强,等他答复。 这毕竟是一个重大的商机!郑强自然不会拒绝,当下立即写了一封书信,派人送回了晋阳。冤赖利达到了目的,自然是高兴异常,而得知郑强此番运送的货物中有丝绸与瓷器时,更是高兴,他们搬迁时,以前购买的瓷器多有损坏,而丝绸衣服更是穿一件少一件!便是他自己也舍不得穿了,如今终于有了补充,怎能不让他高兴? 当下便拉着郑强,一定要看看。而他所谓的看看自然就是想买了,郑强笑呵呵的和他一起出了大帐,将自己带来的货物挑选了一些档次比较高的送给了冤赖利。 在冤赖氏逗留了两天之后,赵平一行人继续上路,此番却多了五百名冤赖氏武士的护卫!冤赖氏虽然失势,被拓跋宏配,但冤赖利的女儿毕竟是拓跋宏的妃子,而且冤赖氏虽然被配,但冤赖利得女儿却并未受到任何牵连,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拓跋宏也只是碍于面子,这才处置了冤赖氏。 因此有了冤赖氏这五百名武士的护卫,一路上更是顺顺利利,根本没有不开眼的人来招惹他们这一行。 经过一个月的跋涉,一行人终于到达高柳,拓跋鲜卑的都。一路上赵平对于拓跋氏的情况作了各方面的了解与探查,可谓是收获颇丰。 与拓跋氏之间,必有一战!这是毋庸讳言的事情,战前的准备自然要做足了功夫,才能在后来的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用间,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手段罢了。在赵平的主张与主持之下,对拓跋氏的战斗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 经济方面,破坏拓跋氏的经济秩序,打击他们本就不成熟经济体系。盐铁等战略资源的输出管制,以及丝绸、珠宝等高端奢侈品的大量输出,无时无刻不再破坏着拓跋鲜卑的经济秩序。 虽然鲜卑的民族特性使得他们对于经济的依赖并不重,但拓跋宏却在不遗余力的推行汉制!这便给了并州一个绝好的时机! 对一个国家的攻略是从各个方面的,毕竟国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赵平的目标也不是单纯求得一场战争的胜利,他需要的是将鲜卑这个民族完全从历史上抹去,将滋养游牧民族的这片广袤的草原完全占据,成为汉家的领土,彻底消除因游牧民族而产生的边患! 赵平所图不可谓不大,不过赵平有这样的本事,成功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 而此番的鲜卑之行,对赵平而言,自然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能够从各个方面了解鲜卑的情况,这样的机会并不多见。 郑家作为中原屈一指的大商人,其主要的贸易对象又是鲜卑,因此在鲜卑的都,不可能没有自己落脚的地方。 恰恰相反,在高柳,郑家的商行却是极多的!丝绸、瓷器、茶叶,甚至杂货店,只要你能想得到,便会有郑家的店铺。 一个月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能够生很多事情! 并州在郑裕等人的主持下,新政实施的十分顺利,可谓政通民和,蒸蒸日上。而晋阳赵氏终于还是听从了赵勾的建议,前往益州去了。赵麟虽然早有察觉,却动了念旧之情,因此,赵勾顺顺利利的离开了并州,顺利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到! 而吕澈仍然在四处钻营,打探赵平的行踪,两个多月过去了,赵平仍然未曾回到晋阳,而鲜卑今年却未曾出兵,趁麦熟之时袭扰雁门边境,抢夺粮食。如此一来,赵平前往雁门的传言便是不攻自破!只是赵平究竟去了哪里,吕澈却是毫无所得! “吕高这个蠢货!”吕澈脸色阴沉,怒声骂道:“枉本世子如此信任于他,却连个消息都打探不出来!这等蠢货,要他何用?” 也难怪吕澈怒,两个多月了,关于赵平的行踪却仍是云山雾罩,毫无进展,吕澈实在是难以接受! 高宏见他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心中虽然大为不齿,但眼下他毕竟还是吕澈名义上的谋士,因此也只好劝道:“世子不必着急!” 吕澈这种脾气是永远都成不了大事的!成大事者,要的一个条件便是能够隐忍,不动声色,若是什么事情都挂在自己脸上,这种人永远都不会有大作为!吕澈正好便是这样一个人。 六七 行踪1 高宏摇头叹气,对于吕澈,他实在是无话可说了,若不是吕澈还有几分利用的价值,他肯定不会留在这里的。并州如今已经全部在赵家的掌控之中,新政的实行更使得赵平以及他背后的呃赵家获得了莫大的名声!在并州百姓的口碑可谓达到了所能达到的顶点! 这还不算,在并州,赵家的底牌还有十余万虎狼之师!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颠覆赵家对并州的统治,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便是给赵家制造一点麻烦的资格,吕家都已经失去了。高宏来到并州的目的便是在并州内部制造动乱,也好使得并州无力他顾,如果能够使赵家掌控的军方与并州的其他世家之间火并起来,削弱并州的实力,那就更好了! 只是,赵家为的军方虽然与并州的世家之间火并了起来,却是以赵家完胜的结果而告终!不可一世的世家根本连一点麻烦都未曾给赵家制造出来。让高宏对赵家的实力重新认识的同时,也更加忌惮赵家的手段! 兵不血刃的便将盘踞了百年之久的世家连根拔起,这些世家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这样的手段岂是一般人所能有的? 而策划这一切的却仅仅是一个年仅弱冠的少年!对于赵平的恐怖,高宏又有了更深的认知!因此行事间也小心了许多,生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 “吕高呢?快让这狗奴才来见!”高宏的劝解非但不能使吕澈静下心来,反而更让他怒火满胸膛!当下将桌子拍的山响,厉声喝道。 吕高这些时日来的日子十分难过!吕澈需要的赵平的行踪迟迟未曾打探出来,对此,吕澈极为恼火!而他作为负责此事的人,三天两头的被呵斥怒骂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若不是多年来与郑诤家的联系都是由他来做的话,自己的脑袋恐怕早就搬家了!想到此处,吕高只觉得脑后泛起一丝凉气,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脑袋还在,不过若是再打探不出赵平的行踪,恐怕就要搬家了! “哎哟!郑掌柜,您可终于来了!”六神无主的吕高看到郑福时,顿时一个高蹦到郑福面前,一双手胡乱的伸出来,拉着郑福。 郑福是一个四十左右的胖子,一张圆圆的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对吕高的急切视若不见,脸上仍然挂着浓浓的笑容,一副和蔼的样子。 “吕管事,请坐,请坐!”将自己的手不动声色的从吕高手中抽出来,郑福一手虚引,将吕高让到了椅子中。 刚刚坐定,郑福立即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低声说道:“可能在鲜卑!” 听着郑福没头没脑的话,吕高脸上的喜色一闪而逝,重重的点了点头,“某知道了!”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珠光宝气的小盒,放在桌上,“世子自然不会亏待了掌柜的!某先告辞!”说着急匆匆的出门而去。 郑福拿起桌上的盒子,也不打开,顺手笼到袖中,脸上露出一丝阴霾,不过转眼间便恢复如初,下意识的转头往四周看了看之后,也离开了。 吕高兴匆匆的赶回府中,如今偌大的吕府却仅剩下他们几个没有什么大恶的管事。新政的实施,不仅使得府中的丫鬟仆人纷纷离开,更使得府中的那些管事中的绝大多数被收入大牢!砍头的砍头,坐牢的坐牢,境况甚是凄惨! 吕高虽然也是管事之一,但由于他以前并未受到宠信,因此根本没有机会参与吕家的大小事务,便是与郑家联络的这个差事也是后来接手的,因此,在“议罪”时,他并未受到牵连。 “***!这不是扯淡吗!连个仆人都不能有,这么重的门,爷爷我每开一次都要累个半死!”吕高一边嘟嘟囔囔的咒骂着,一边费力的将吕家的大门打开。 吕高一溜烟的跑到了吕澈的书房前,“砰”的一声把门撞开,扯着嗓子便喊道:“世子!好消息!” 正在闭目养神的吕澈顿时被他吓得一个激灵,抓起桌上的茶杯便砸!兴冲冲的以为自己立了大功的吕高那会想到自己会受到这种迎接?被吕澈掷出的茶杯狠狠地砸在眼角处,顿时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眼角顺势蹲在了地上。 “狗奴才!”吕澈显然不会理会吕高的死活,破口大骂,“该死的狗奴才,一点规矩都不懂!下次再犯,定让你好看!” 吕高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太兴奋了,直接便闯了进来,这才惹恼了吕澈,连忙顺势跪倒,也不顾正在流血的眼角,连连磕头,口中说道:“世子息怒!世子息怒!” 高宏在一旁有些看不过去了,对吕澈的为人越的不屑起来,心道:你在这里逞的哪门子威风,有本事去找赵家去!不过他也只是在心里腹诽罢了,面上却是一本正经,轻咳一声,劝道:“吕高也是无心之过,世子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吕高感激的看了高宏一眼,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吕澈这才冷哼一声,“罢了,看在先生的面上,便饶了你这遭。” 吕高千恩万谢的站起身来,口中不住的念叨着“多谢世子开恩。” 高宏看了他一眼,问道:“管事来得如此匆忙,可是有什么事情不成?” 吕高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连忙走到门口,探出头去往四下看了看,这才将书房的门掩上。 见吕高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吕澈与高宏不由得对望一眼。高宏心思转的快,心中顿时一动,难道是打探到赵平的行踪了不成? 高宏心中顿时一喜!他即将离开并州,因为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作用!赵家已经牢牢地掌控住了并州大小事务,并且因为新政的实行而获得了广大民众的大力支持!想要颠覆赵对并州的统治根本不可能了! 而吕澈的表现也让高宏极为失望!吕澈绝非成事之人,正应了那句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高宏可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待在吕澈身上!因此,探听出赵平的行踪,再根据赵平的行踪做出一番安排,便是高宏为吕澈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怎么?莫非有了那赵平的消息不成?”高宏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的看着吕高问道。 吕澈听高宏如此一问,顿时也来了精神,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吕高,等待吕高的答复。 吕高看着吕澈犹如恶狼般的目光,心中便是一个激灵,悄悄的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的点头说道:“禀告世子,高先生,有那赵平的消息了!” 六八 行踪2 “赵平去了鲜卑!”高宏默默地在心中念叨着这句话,说实话,他实在是佩服赵平的胆气!竟敢孤身一人前往鲜卑! 既然你去了鲜卑,那便让你有去无回吧!高宏目中泛起一丝厉色! 吕澈却没高宏那么多心思,他只想到了一点,这赵平是何时去的鲜卑呢?想了良久也未曾想出点头绪的吕澈不由得开口询问高宏。 高宏全部的心神此时正在琢磨如何用最快的度将消息传回去,同时鲜卑方面能否赶在赵平回到晋阳之前将他击杀!因此完全未曾听到吕澈的询问。 吕澈问了半晌,也未见高宏答复,不由得大为不耐,他虽然暴躁易怒,但这都是让赵平给逼的,在此之前,吕澈为人还是比较沉稳的,否则吕原也不可能将家族接班人的重担交到他身上。只不过,随着赵平以及军方对并州的掌控,吕家这个原本名正言顺的掌控者反而被挤出了并州的权力中心。 面对赵家的步步紧逼,这便成了一个诱因,使得深藏在吕澈内心深处的暴戾被激。 见高宏对自己的问话闻若未闻,吕澈眼中露出一丝杀意!这些天来,他已经隐隐现了高宏的去意,虽然明知高宏是鲜卑派来的奸细,但高宏这些时日来为他出谋划策,更一手促成了他向汉奸的转变!可以说,如今他的一切都是拜高宏所赐! 而如今,高宏却想一走了之,天下间却哪里有如此简单的事情!不可否认,吕澈性格中的狠辣与暴戾使得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忤逆他的人! 高宏自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就凭吕澈很难现自己的心思。只是他小看了吕澈,作为一个世家的接班人,吕澈怎么会如此不济? “某知道了!”高宏突然一拍桌子,恍然大悟! 吕澈目中的杀意立即一敛,微笑着问道:“莫非先生有所现?” 高宏点了点头,神色间难掩激动与兴奋!不过却也隐隐露出一丝忧虑,“宏以为那赵平定是随郑家商队一起,混入鲜卑!郑家商队离开晋阳已有两个多月,取道代郡、上谷……” 说到此处,高宏突然吸了口冷气,脸色不由得一变,“好算计啊好算计!我道那燕彦为何突然带兵攻打代郡,原来如此啊!此人年方弱冠,便如此狡诈多谋!此人不除,我鲜卑将永无宁日!” 吕澈隐隐有些明白高宏所言,迟疑的问道:“先生莫非是说那赵平?” “不错!”高宏点头称是,“兵临代郡城下,趁王信尾不能兼顾之机,将代郡、上谷纳入掌中!白得两郡之地,这两郡却是日后攻略幽州之基础!待王信服软,割地求和之后,又出兵壶关,直取邺县,好一个‘二虎相争’!便宜全让他给占去了!” 经高宏这一番解说,吕澈终于明白了赵平的这一连串谋划。的确如高宏所言,赵平这两次出兵,看似简单,却是为日后的幽冀攻略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代郡、上谷二郡的地利自然不必去说,这两郡可谓幽州西北门户,失去了这两郡的屏障,并州军便可毫无阻碍的长驱直入! 而兵出壶关,不仅夺得邺县,将天下数一数二的粮仓纳入并州,更使得丁绍不得不分兵抵御,从而使岌岌可危的幽州争得了喘息之机!有了并州的牵制,丁绍自然不敢全力对付王信,使得一边倒的战局呈胶着之势!二人打下去,不管最后谁获得胜利,都会耗尽最后一点力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并州便是那个得利的渔翁,而王信与丁绍却是那无奈的鹬蚌。 “唉!”高宏无奈的长叹一声,“好算计!好手段!”眼中闪过一丝狞厉,恨恨的说道:“此人必除!正好此人身在鲜卑,可谓天赐良机!” 吕澈当然不会反对,他对赵平恨之入骨,杀掉赵平一直便是他的心愿,只是没有机会罢了,如今机会便摆在面前,他自然不会错过。 郑家虽然是商人之家,但却是中原数一数二的大商人,更把持着对鲜卑的盐铁输入,因此,郑家在鲜卑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虽然明知郑家与赵家结为秦晋之好,而赵家又是鲜卑的头号大敌!但鲜卑却仍然不敢对郑家采取任何行动。 命脉被人抓在手中,这种感觉很无奈。不过幸好做盐铁生意的并不只有郑家一家,中原很多商人借着郑家的盐铁供应份额锐减之时,趁机抢占了空出的份额! 因此,鲜卑倒也挺过了这段危难时机! 不过以拓跋氏为的鲜卑人仍然不想对郑家采取措施。虽然郑家输往鲜卑的盐铁已经比往年少了一半!但鲜卑却不希望这仅剩的一半也失去。 既然已经安全的到达了高柳,武宣所率领的通行车行的护卫们便赶回晋阳,由于有冤赖氏的护卫,因此这是他们最顺利也是最轻松地一次护卫任务。 将郑家的商队送到高柳之后,冤赖氏的五百五十为了避嫌也早早的回到了自己的领地上。 在郑家在高柳的商行总部密室中,赵平一脸凝重的对郑强说道:“对鲜卑攻略即将展开,强叔还是安排下去,将人手尽量撤回晋阳!免得他们受到无妄之灾!” 郑强自然不会有任何的疑义,点头应是。这个问题出前郑谦便吩咐过他了,让他一切听赵平的吩咐,因此,郑强连忙应了,只是略显迟疑的说道:“撤回去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可惜了这些货物啊!” 赵平微微一笑,说道:“将那些与岳父合作的鲜卑贵族召集起来,冤赖氏不是也有人在这里吗?一并叫上,全部处理给他们!” 卖个人情给他们也好!拓跋鲜卑各族虽然臣服于拓跋氏的武力,但他们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特别拓跋宏改行汉制以来,他们一族与一些部族之间的矛盾日益凸显,虽然这些部族不可能成为赵平的助力,但挑动他们之间的内斗,消耗他们的实力,也是一着妙棋! 郑家数代人在鲜卑的经营在外人眼中或许不显山不露水,只有郑家人自己明白这其中不仅蕴含着郑家数代人的努力,更是一笔可以敌国的财富! 现在这巨额的财富便要待价而沽,而几代人的努力也要尽数放弃,郑强作为负责鲜卑商务的负责人,自然是难以割舍。不过他也明白,郑家的命运已经紧紧的与赵平以及赵平身后的赵家联系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适时的放手时为了将来的高扬!自己前来鲜卑时,郑谦、郑诤二人曾与他进行了一番长谈,他们相信,若是赵平获得成功,郑家将更上一层楼! 郑家此时需要做的,便是全力协助赵平! 今天有点事,连更两章,请书友们多多支持啊!!! 六九拍卖1 郑家要处理一些库存货物的消息眨眼间便在鲜卑贵族圈中流传开来,使得这些鲜卑贵族不顾一切的钻营起来,为的就是一个处理当日的入场资格! 只是任凭他们如何钻营,郑家的请帖却是难得的很!除了那些与郑家有生意往来的贵族之外,其他人竟然未曾得到一张请帖! 这虽然让所有未曾接到请帖的鲜卑贵族十分不忿,但郑家有这个资格,更有这个本钱! 而那些接到请帖的人更是感到自己的面子飞涨,一些见识比较高的贵族似乎从郑家的这番大动作之下,隐隐的现了一些什么。不过能够现这点的人很少,而且人都是有私心的,他们都想凭借自己的这个现,希望能够在郑家身上得到足够的利益。 “大人!”一个四十五六岁的中年人恭恭敬敬的对一个舒舒服服的靠在宽大的软榻上的胖子进谏,“那郑家此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真是居心叵测啊!” “先生何出此言?”那个胖子目中终于一亮,脸上顿时一喜,“如此一来,本官这就去闹一场!”胖子终于有了精神! 那中年人也不答话,只是微笑这看着面前如一座肉山般的胖子。 “真是岂有此理,他郑家既然如此不给本官面子,本官岂能善罢甘休!”胖子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错!”中年文士颔,“的确如此!虽然郑氏在咱们鲜卑影响很大,不过他们年后便缩减了盐铁的供应,如今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实在是居心叵测!” “大人。”正在此时,一个家仆打扮的男子端着一个托盘走进屋中,银质的托盘上一个朱红色的漆碗分外惹眼。“大人,您先吃点肉糜,阿鹿恒与贺儿氏的两位小公爷快来了。” 那胖子接过仆人递来的肉糜,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赞道:“怀义,你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说着便西里呼噜一阵大嚼。 胖子不大功夫便将漆碗中的肉糜吃完,顺手将碗扔在漆盘上,对那仆人怀义挥了挥手,说道:“二位小公爷来了,便让他们直接进来。” 怀义躬身应了,低着头退出了房间。 “先生快说说,这郑家想干什么?”胖子急切的问道。 中年文士沉吟了半晌,终于说道:“郑家此举却是不安好心啊!无非是想挑动各族之间的关系!那郑家经过几百年的经营,在咱们鲜卑的势力可谓是根深蒂固,与许多部族都有合作关系,而今年他们有减少了盐铁的供应,如今闹出这么一处,其用意自然是不言而喻!” “该死的汉狗!真是狡猾!”胖子不由得咬牙切齿的骂道,“本官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得逞!一定要好好的给他们一个教训!”说到此处,胖子不由得放声大笑! 中年文士似乎未曾听到胖子的话,他正在低头沉思,思索郑家此举的主要目的。他总觉得事情似乎不是这么简单!只因郑家几百年来从未搞过这等哗众取宠的活动。 莫非……中年文士的目中突然一亮!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这郑家难道想要放弃鲜卑市场? 中年文士眉头紧皱,极力的思索着这个可能性的几率。 由于缺乏必要的资料,因此中年文士的推断也仅仅是停留在怀疑的程度,所以,他并未和胖子细说,只是说道:“大人尽管去便是!不过他们郑家交游广阔,大人还是要战决才是,否则……” “本官自然知道。”胖子挥了挥手。 这个胖子乃是若口引氏的族长若口引度支,由于他的老子死的早,因此年仅三十出头的他便已经在族长的位置上呆了将近十年了!他同时还是鲜卑九卿之一的太仆。由于拓跋宏推行汉制,因此,官制也是沿袭汉制,三公九卿制。 这太仆掌管宫廷车马,倒也是一个肥差,又是皇帝的近臣,因此在拖把鲜卑各族中的实力能够排在前列。但弱口引度支却是强烈的大鲜卑沙文主义者,对于鲜卑之外的民族,都是眼睛朝天,孱弱的汉人自然更是他鄙视的对象。 因此,当听说郑家要将商行中的库存清理时,不由得便动了歪心思,会同了几个同样与郑家没有什么瓜葛的部族,打算给郑家一个难忘的教训! 这几日郑强一直在着手如何处理郑家在鲜卑的库存,对于赵平的意见他自然是赞同的。因此他便打算将平时与郑家有着密切的生意往来鲜卑贵族们聚集在一起,通过竞价的方式,将自家的货物处理掉。 虽然不可避免的要被那些鲜卑贵族将价格压低,但郑家压根便不在乎这点损失,所谓财大气粗,便是这个样子了。 赵平却在全力理顺谍报机构。之前并州在鲜卑的谍报机构根本不成形,只是由雁门派出的一些军士负责,能够打探到多少情报就是多少。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谍报其实是非常烧钱的一项工作,而以前的并州军方收到世家的掣肘,并没有多少钱供他们挥霍。因此,虽然明知道情报的重要性,却也没有多少精力顾及。 如今,并州已经在赵家的掌控之中,赵平自然要将谍报系统建立起来。于是他专门成立了谍报司,自家将以及军营之中挑选了一批忠诚没有任何问题,而且机灵的人,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之后,便以各种各样的身份陆续派到了鲜卑境内。 盛乐与平城二处赵平可谓是重中之重,目前并州的威胁主要来自这两处,只不过间谍想要渗透到这两处军营之中,困难太大!因此,赵平退而求其次,反正这两地汉人极多,只要掩藏的好,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对于赵平来说,现在毕竟是初始阶段,因此他并不着急,只需要这些人能够在鲜卑扎下根即可。毕竟在赵平的战略规划之中,与鲜卑开战,至少海需要三至五年的时间。 当前并州的要目标是休生养息,待新政的成果逐步显现之后,并州士民依附,国库充盈,才能开始自己的战略扩张。 而要目标却是将幽冀二州纳入掌中!之后才是对鲜卑的宿命之战!成,则中原再无边患之忧!败,则鲜卑铁骑再无任何阻碍,赵平的并州集团彻底沦为历史罪人! 赵平的谍报系统远远未曾成熟,只是在鲜卑几个比较大的城市中安置了一个或几个的据点而已,用作掩护的身份却是各种各样,商人、游民甚至乞丐等等,不一而足。 高柳乃是鲜卑的都,作为鲜卑当之无愧的政治、经济、军事中心,赵平自然要多加关注。因此,设在高柳的据点便有六处之多!全部是由赵家家将中选出,忠心、能力等方面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毕竟处在草创阶段,工作地重心还是在顺利立足,以及之后的网络建设之上。 回到郑家商行,郑强便匆匆的找到了赵平,“姑爷金安!”郑强恭敬地给赵平行礼,一边说道:“准备的差不多了!人员已经开始撤离,一切便看三日后的拍卖了!” 七十 国策 对于三日后的拍卖,赵平与郑强已经达成共识,根本不在乎卖出多少钱,而是结个善缘,同时也借助这次拍卖的时机,挑动一下本就剑拔弩张的鲜卑内部关系。 在这个大方针之下,不过是一点钱财而已,对于郑家来说,这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赵平作为郑家的女婿而且又是并州的实际掌控者,对于这点损失,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一切由强叔安排便是。”赵平微笑着说道。他有自己的事情,而且对于商业他并不在行,因此便不去指手画脚。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当然明白分工合作的道理,也明白团体的重要性,比起这个时代掌权者的那种任何事情都要一把抓的做法,他一贯是鄙视的。 “朕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了!”拓跋宏将手中的奏折狠狠地甩向躬身而立的丞相是云那利身上! 是云那利手忙脚乱的接住奏折,微黑的面上冷汗淋漓,嘴张了几张,却始终未曾说出话来。 拓跋宏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喝道:“朕三令五申,不得私自买卖盐铁!这阿伏于广好大的胆子,竟敢将主意打到内库的存盐上去了!”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是云那利终于无法装聋作哑下去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由于郑家突然减少了盐铁的输入,虽然有别的商号补充,但鲜卑如今的盐仍是捉襟见肘!正在鲜卑上下殚精竭虑,以求解决这个问题时,阿伏于广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私自将内库的存盐卖掉了五千斤!这怎能不让拓跋宏震怒? “陛下,这阿伏于广乃是简亲王的女婿,您看……”是云那利哆哆嗦嗦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看向面色阴沉的皇帝。 “简亲王又如何?”拓跋宏顿时更加愤怒,脸色青,抓着扶手的双手青筋毕露,厉声喝道,“难道朕还收拾不了他?” 这简亲王却是拓跋宏的堂叔,拓跋烈,一个顽固的保守派!只不过他手中却是握有重兵,他的东线大营却是唯一一个不受拓跋宏控制的大营!有鉴于此拓跋宏却也是投鼠忌器,不敢采取过激的手段。 毕竟东线大营虽然是刚刚成立,但兵力却是鲜卑六镇兵马之,足有十二万铁骑!是顽固派的中心。 任何一个国家,都存在着这样那样的内部矛盾。特别如鲜卑这种正处在转型期的国家。鲜卑本来只是一个部落联盟性质的社会群体。 拓跋宏这位雄才大略的君主出现后,并将大部分军权牢牢地抓在手中之后,便开始了自己的改革之旅!他要改变鲜卑的现状,游牧民族因为自己的民族特性,虽然可以强盛一时,却只有两条路,要么被另一个兴盛起来的民族所取代,要么分裂,当昔日的荣光不再时,便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反观汉人,虽然王朝的更迭频繁,但却仅仅是王朝之间的更迭而已,仅此一点,便是任何民族都无法比拟的! 他要改变这种宿命! 因此,他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推行汉制!为的就是将鲜卑的血脉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但是那些整天在马背上生活的牧民又怎么能够明白他的苦心呢?因此,矛盾不可避免的爆了,虽然被他用铁血的手段镇压,但拓跋宏明白,反对者只是慑于自己的武力而暂时隐忍而已,双方此时都如伺机而动的猎豹一般,隐在暗处,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只要行动,便是一击致命! “传旨!”拓跋宏决心之大,出了是云那利的想象!“着卫尉府立即将阿伏于广捉拿归案,交由廷尉府处理!若有反抗,杀无赦!” 是云那利还想劝解一下,却在拓跋宏森冷的目光下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终于还是没有继续劝解的勇气,只得低声应了。 “若是那阿伏于广跑了,朕唯你是问!”拓跋宏淡淡的说道。 “臣不敢!臣即刻传陛下旨意!”是云那利当然知道这个皇帝面冷心硬,说到做到,而且觊觎自己这个丞相之位的人大有人在!若是办不好这个差事,自己的乌纱却是难保啊! 这些年来自己得罪了那么多人,那个是好惹的?若是没有了这个官职的保护,别说是自己,便是自己的部族也是前景堪忧啊!想想都让他毛骨悚然! 看着是云那利一溜小跑的离开御书房,拓跋宏面色阴沉的思索了一会,便拿起另一本折子细细的看了起来。 这个折子却是自己的弟弟,盛乐大营统领拓跋寿的。至于其内容,拓跋宏便是不看也是心知肚明,除了催促粮草军需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多年的战争使得拓跋鲜卑已经不堪重负!幸亏困坚、丁零二国已经迁都,终于可以解放出两镇兵马,至少军需方面可以减轻一些压力! 即便如此,国库中也已经是捉襟见肘了!拓跋宏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军需粮草拨给自己的弟弟。 但作为攻略并州的南线大营,其实寄托着拓跋宏南下中原的梦想!不过最近的几次战斗,并州军狠狠的打击了南线大营的气焰,平城的步六孤勇几乎被打残。幸亏盛乐大营并未直接参加对并州的几次战斗,否则后果也是难料! 拓跋宏无奈的叹了口气,作为一国之尊,特别他又是一个雄才大略、有着宏伟抱负的君主,自然要比那些昏君之类辛苦许多。国策、方针以及大大小小的事务牵扯了他几乎所有的精力!而汉制的推行,又使他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虽然经过数年的努力,汉制虽然初见成效,但远远未曾达到他的期望值! 由于反对的声音始终不断,今年更有了高涨的趋势,拓跋宏几乎将所有的精力用在了与反对派的博弈之中,根本无暇他顾。 拓跋宏拿起桌上的毛笔,提笔在兄弟的折子上写了几个字,吹干墨迹,顺手递给了一旁伺候的太监,“六百里加急,送给武安亲王。” “奴婢遵旨。”看着太监匆匆出了御书房,拓跋宏靠在椅背上,疲惫的闭上眼睛。这几个月来由于从中原输入的盐铁大量减少。作为一个整日与各种势力勾心斗角的皇帝,他近乎直觉般的从其中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难道并州方面要有所行动了吗?拓跋宏无奈的想道,虽然明知如此,但拓跋宏却没有任何办法,贸然开战的话以自己国家目前的国力,以及国内形式而言,却是根本不允许的! 鲜卑的国力毫无疑问的在连绵的战争中消耗一空!对于边境的几个国家,突厥、后汉,如今却也只能采取守势。 而如今的国内形式也是不容乐观。反战的呼声越来越高,这且不说。保守派对于推行汉制的反对也趁机抬头!作为一个统治者,当然知道当国内出现反对的声音时,便说明自己的统治已经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七一 冲突 拓跋宏缓缓的站起身来,来到窗前,外面明媚的阳光丝毫也不能消解他心中的抑郁与忧虑,对于现状以及未来的担忧使得他心绪不宁。 战争虽然是转移国内矛盾的最佳途径,不过凭借目前鲜卑的国力,显然已经无法如三年前那般,出动十几万大军,对邻国进行侵略。 方才他给弟弟的批复只有一句话:国内资源匮乏。 盛乐、平城二营乃是他攻略中原的主力,在他的计划中,因为坚昆、丁零二国的北迁,木伦与乌兰二营也将调往南线,增援盛乐与平城,保持鲜卑对并州的攻势,使得南线对并州的压制更加彻底!只待平城大营恢复元气,便大军齐出,雁门乃至并州自然一鼓可下! 只是他的计划虽好,却因为资源问题而不得不暂缓自己的步伐。这实在是一个很无奈的决定!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三天便已经过去,如今已经是午时时分,由郑强组织的拍卖会将在申时准时举行!在郑家驻鲜卑的商行总部中,郑强与几个伙计正在热火朝天的忙碌着,为申时的拍卖会做准备。 突然,外面一阵喧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隆隆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鸡飞狗跳! 隆隆的马蹄声踏在青石路面上,显得极为响亮!震得地面微微颤动,郑强不由得心中一动,连忙叫了一个伙计,匆匆的来到商行门口。 往来的鲜卑人惊慌失措的四处躲闪,闹得鸡飞狗跳! 眨眼间功夫,一队骑兵便如风驰电掣般卷过长街,在商行大门前停下,动作整齐划一,显示了极为精湛的骑术! 这些骑兵都身穿黑色的熟皮扎甲,腰悬弯刀,面色冷素,杀气腾腾的样子让郑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这些骑士的架势,定然是来找麻烦的! 凭借郑家在鲜卑的地位,还从来没人敢如此明目张胆!郑强脸色一沉,对身旁的伙计轻声吩咐了几句,那伙计立即走进商行里面,从后门出去,看样子是去找人去了。 郑强上前几步,站在台阶上正要说话时,却见骑士们突然往两边一分,让出一条丈余款的通路,三辆金碧辉煌、极尽奢华之能事的马车鱼贯而来。 看着缓缓而来的三辆马车,郑强已经知道了来者何人。在高柳,如此张扬奢华的只有三家,一家是鲜卑朝廷的太仆,若口引度支、一家是车骑将军燕然大营统领的儿子,阿鹿横浑朴、一家却是贺儿氏的贺儿鹏程。 看到这三人,郑强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来意。这三家乃是近几十年来新兴的部族,而待他们兴起之后,郑家早已经与其他部族形成了稳定的合作关系,等他们也想分一杯羹的时候,却已经是时不我待了。 因此他们与郑家的关系十分紧张,若口引度支的谋士猜出了郑家的意图,这三家便联合起来,存心过来闹事,顺便打打秋风! 若口引度支等三人下了马车,若口引度支故意不看郑强,扭头对阿鹿横浑朴、贺儿鹏程说道:“就是这里!儿郎们,动手!” 郑强哪能让他们动手?因此,连忙上前几步,对三人拱了拱手,笑呵呵的说道:“老朽见过几位大人,不知几位大人到此有何公干?” 若口引度支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了郑强一眼,不屑的说道:“某干什么难道还要跟你郑大掌柜通报一声不成?” 一旁的贺儿鹏程突然上前一步,将郑强推到一旁,厉声喝道:“该死的汉狗!滚开!”说着将手一挥,“儿郎们,搜!”他们身后的骑士立即翻身下马,便要一拥而上! 郑强稳住身形,拦在门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看了是云鹏程以及正要涌上的士兵们一眼,淡淡的说道:“太仆衙门,哼,好大的衙门!” 若口引度支闻言,脸上顿时一滞,郑强这句话却是正中他的要害,太仆虽然是九卿之一,是皇帝的近臣,却也仅仅掌管皇宫的车马,其它的权力却是一概没有。 若口引度支连忙拦住了正要一拥而上的武士,干笑了一声,说道:“本官府中的家奴偷盗钱财,畏罪潜逃,听人报告,说是藏在你们这里!”一边说着,若口引度支一边观察着郑强的表情,见郑强仍是一副平静的样子,若口引度支知道唬不住他,不由得一咬牙,把手一挥,厉声喝道:“搜!” 若口引度支身后的武士们得到命令,顿时一拥而上!郑强连忙退后几步,死死地拦在门口,正在此时,从郑强身后也涌出数十名武士,将郑强挡在身后,挡住了若口引度支带来的武士。 在高柳,郑家还真没有怕的人! 双方顿时扭打起来。若口引家的武士虽然人数众多来势汹汹,但在狭窄拥挤的大门处却也施展不开,人数的优势荡然无存,再加上郑家的这些武士一个个身手非凡,仅仅数息功夫,便有二十多名若口引家的武士被扔出战团,一个个鼻青脸肿,哼哼唧唧的趴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来,显然是受伤颇重! 反观郑家的武士,却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若口引度支的脸色顿时变的铁青!此番他带来的五百名武士都是从部族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战斗力自然非凡!却被眼前的汉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让他大感面上无光!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鲜卑沙文主义者,这样的战果不啻是在他脸上狠狠地扇了几巴掌! “一群笨蛋!抄家伙!”若口引度支声色俱厉的喝道。 “锵!”的一阵乱响,他带来的武士纷纷拔出腰中的弯刀,挥舞着看向郑家的武士! 郑家的武士也是毫不示弱,虽然方才匆忙间未曾携带兵刃,但身手上的差距使他们游刃有余的应付着若口引家的武士们的攻击。 若口引家的武士虽然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又有兵刃在手,但仍然无法改变劣势,人丛中不时的响起惨叫声,以及兵刃落地的嘡啷声,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若口引度支带来的武士便有百余人失去了战斗力,而郑家武士却仅有十余人受伤。 若口引度支的脸色越来越黑,几百名精锐武士竟然连几十个孱弱的汉人都打不过!这个结果实在是让他难以接受!相信用不了多久,这里生地事情便会流传开来,又一个笑料出现了!那些与他不对付的贵族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想想自己即将成为众人耻笑的对象,若口引度支的脸色更黑了! “一群笨蛋!”若口引度支狠狠地飞起一脚,将一个被扔出战团的武士踢出足有一丈开外!那名武士本来就受伤颇重,如今又挨了主子一脚,顿时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哥哥,何必呢?”阿鹿横浑朴轻声劝道,“看兄弟的!”说着顺手将身旁一名武士手中的弯刀夺过,便杀气腾腾的冲入战圈! 七二 冲突2 阿鹿横浑朴的父亲是燕然大营统领,官拜车骑将军,可谓是鲜卑军方数一数二的人物!作为名将之后,阿鹿横浑朴的一身武艺极为高强!若非他的奶奶特别疼爱他,不舍得让他参军的话,阿鹿横浑朴早就被他父亲招入军中了! 由于阿鹿横浑朴的加入,鲜卑人顿时扳回了劣势,并逐渐占据了上风!若口引度支虽然因为自己武士的糟糕表现而大感面上无光,如今场上形势生逆转,倒也稍稍的让他松了口气。 郑家的武士已经有十余人伤在了阿鹿横浑朴的刀下,眼看便要不支! 突然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若口引度支连忙回头看去,却见一对骑士远远地赶来,骑士们越来越近,一看他们的打扮,若口引度支的脸色一变,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怎么又是是贲云起! 虽然心有不甘,若口引度支却也不能不给是贲云起面子,且不说这是贲云起官居卫尉,虽然与他相同,都是九卿之一,但权力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汉制,卫尉乃是掌管皇宫保卫的官员,只是鲜卑王庭的安全由金狼卫负责,因此,在鲜卑,卫尉的职责有些改变,主要负责都的治安。 况且这是贲云起深受拓跋宏的宠幸,而是贲氏在鲜卑各族之中的实力完全可以排在前三!因此,不论从那方面,若口引度支都不能不给是贲云起面子,就连阿鹿横浑朴也是一样。 不想郑家竟然把他给请来了,若口引度支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失败,其实他此来也就是过来捣乱的,一来报复一下郑家,顺便打打秋风而已。 见是贲云起的人马越来越近,若口引度支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喝止了手下的武士与阿鹿横浑朴,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是贲云起从马上翻身而下,狠狠地瞪了若口引度支一眼,若口引度支毫不为意,笑呵呵的说道:“哥哥怎么有功夫过来?” “哼!”是贲云起冷哼一声,“你干的好事!”说着对郑强一抱拳,歉然说道:“本官来迟,郑掌柜受惊了!请郑掌柜勿怪!” 他们是贲氏与郑家有着密切的商业往来,因此当郑强差人前去求援时,是贲云起立即率人前来,生怕来的晚了,到时候可不好交待! 所幸未曾造成太大的损失,双方并无人员死亡,只是受伤而已。否则就算是是贲云起也无法交代了。诚然他们家族与郑家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但他们与弱口引氏也是有着密切的关系的。 郑强冷笑着上前几步,对是贲云起行了个礼,淡淡的说道:“还请大人给老朽一个交代!” 是贲云起顿时感到头大,狠狠的瞪了弱口引度支一眼后,无奈的干笑两声,对郑强说道:“某这兄弟不懂事,冒犯了掌柜的,还请掌柜的海涵!” 郑强却是不依不饶,凭借郑家在鲜卑的的地位以及影响力,还从来没有什么人敢如此明目张胆。若只是几个不开眼的年轻人倒还罢了。但这弱口引度支虽然年轻,却是在官场浸淫的人物,万不能如此冲动!定然是存心来找麻烦的!虽然郑家即将撤出鲜卑,但正如赵平所言,一切要不动声色,否则被有心人察觉出其中的蛛丝马迹的话,对于郑家的撤出倒是十分不利! 建郑强根本没有善罢甘休的打算,是贲云起又狠狠的瞪了弱口引度支一眼,把这个胖子瞪得噤若寒蝉!也是他低估了郑家的实力,要是他能够在是贲云起来之前冲进郑家商行,那么事情还能好说一点,反正栽赃嫁祸之类的事情,他们这些官油子个个都是行家里手! 到时候随便动点手脚,都能搪塞一番。现在问题却是他们并未冲进郑家商行,因此便根本没有动手脚的机会。 “掌柜的,”是贲云起无奈的拱了拱手,低声说道:“您看这样如何?今日的损失全由度支负责,另外再送上良马五十匹!” 弱口引度支乃是鲜卑太仆,掌管着皇宫车马,自然有的是好马!五十匹良马,也不算是一个小数了,而且自己离开鲜卑的途中也能用的上!郑强在心中盘算了一番便点头应了。郑家虽然在鲜卑有着极高的影响力,但毕竟只是商家,与这些贵族们闹得太僵的话,也不是好事,因此见好就收。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此消弭,赵平在门后看着是贲云起等人离开,脸上露出一丝凝重。这些人的目的倒是让赵平有些捉摸不透。 按常理推断,这些人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定然不会是简单的闹事,说不定是现了郑家的意图!只是遇到挫折之后,这些人却又偃旗息鼓,感觉却是虎头蛇尾,这种事情在赵平这个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事先做好万全的规划,力求成功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儿戏! 想了半天,也未曾理出点头绪,赵平索性不去想他,反正郑家留在鲜卑的人手已经开始逐步撤退,货物也开始处理,便是鲜卑方面有所察觉,突然采取行动,也不会受到太大的损失。 赵平目前的主要工作是将高柳的谍报系统整合完毕,因此整日与先前派驻的谍报人员凑在一起,一起讨论,如何能够更好的隐蔽,同时又能将一些重要的情报传递出去。 目前困扰赵平的主要问题便是如何将情报传递出去的问题!高柳距并州七八百里的路程,而且沿途关卡重重,如何避开这些关卡,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情报送回并州是目前谍报司所面临的除了如何在鲜卑扎根之外的最主要的问题。 赵平忽然想起了前世看小说时的信鸽,只是,这根本是不现实的事情,因为此时并没有鸽子……赵平十分残念的同时,却又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无奈的现实。看来还是人有用啊!虽然度慢一些,但终归是聊胜于无。 情报虽然重要,但自身的实力却是最重要的!因此赵平并未在谍报司上下多大功夫,若不是自己来到了鲜卑,他是不会管这些事情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亲力亲为。 掌控了并州之后,赵平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增强军力与新政之上。之前由于世家的掣肘,赵平没有足够的金钱与人力对军备进行技术上的改进,如今却有了充分的条件。冷兵器时代的战争,铠甲的优劣可以说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士兵伤亡的程度。 后汉王朝的冶炼技术已经极为达,鱼鳞玄甲的防护力可以说在历代的铠甲中都是排在前列的!只不过鱼鳞玄甲的制造工艺太过复杂,而且用料也是极为讲究,根本无法大批量生产!因此只有那些将领们才能披挂。 而骑兵的袖筒铠、两当铠说白了就是几块铁疙瘩,防护力倒是有了,却极为沉重,随便一件起码也有四五十斤重,再加上战马的具装铠,武器弓弩等等,便是二百多斤!大大削弱了骑兵的机动性与灵活性。 七三 风动1 赵平在接手并州的军政大权之后,充分利用各方面资源,进行了军备的改革。高碳钢轻便而且质地坚硬,自然是制造铠甲的选!经过武库工匠的反复试验,新一代的铠甲已经开始批量生产! 这种铠甲的内层甲衣借鉴了宋明时代的“绵甲”,以布为表里,内装棉花,用粗线横直逐行缝紧,再放入水中浸透,取出后压实,以不胖涨为度,再在一些重要部位,如前胸缀入铁片,晒干后作为铠甲内衬,冬天保暖,夏天耐潮,外罩新式的高碳钢铠甲,对弓弩、刀剑的防御力极为强大!而重量也仅有十余斤,比鱼鳞玄甲还轻便! 为了将骁骑营打造成天下第一强军,赵平可谓花费了极大地心力!装备只是一方面,忠诚与士气更是赵平所注重的!待新政的成果逐步体现之后,赵平打算将骁骑营的规模逐步扩充至五万! 这五万骁骑营将士将是他争霸天下的重要力量! 鲜卑皇宫,御书房内,拓跋宏与丞相是云那利、宗正拓跋宇以及卫尉是贲云起、廷尉贺若文正在商议阿伏于广私卖库盐一事。 阿伏于广虽然三天前便被是贲云起捉拿归案,但由于种种原因,直到三天后的今天,拓跋宏也未曾拿出一个处理意见出来。 这几人都是拓跋宏推行汉制的铁杆支持者,也都是拓跋宏的亲信。因此,虽然拓跋宏权威日重,但这几个人都是畅所欲言,没有什么顾忌。 “阿伏于广虽然罪不容恕,不过他的父亲却是乌兰大营的副统领,要是处罚过重,怕是不好对他父亲交待!”是云那利身为丞相,调和皇帝与百官之间的关系乃是他的份内之事,因此,先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见丞相如此说,身为宗正的拓跋宇也是连连附和,他是拓跋宏的叔叔,虽然是拓跋宏推行汉制的铁杆支撑着,却不是激进派,他更趋向通过时间与潜移默化来达到目的。 阿伏于氏乃是推行汉制的反对派,而阿伏于广私卖库盐的罪责又是极大!若是贸然斩了阿伏于广,定然会使得双方的矛盾再次激化!目前的鲜卑经过连年的战争,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陛下,丞相说的对,稳字当头啊!”拓跋宇点头说道。 拓跋宏看着自己的几名亲信,心中也是颇为无奈,按说以阿伏于广的罪行,就是把他杀二十遍都不为过!不过他也知道,若真的杀了阿伏于广,必然会激化反对者与自己的矛盾,自己的叔叔拓跋烈在东线已经开始拥兵自重,当初自己设立东线大营东抗高句丽,内部剿灭东部鲜卑遗族的初衷已经失败! 反而使得拓跋烈所在的东线成了反对汉制的那些部族的聚集点!这股势力已经隐隐有了独立之势!不仅生生的让他失去了数万大军,更让他们有了心生二意的机会! 拓跋宏狠狠地瞪了当初提出这个建议的是云那利一眼,若非知道是云那利的忠心,拓跋宏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反对派故意如此了。 “阿伏于家吃定了朕不敢轻举妄动!因此这三天来按兵不动!”拓跋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作为一个皇帝,让自己的臣子如此看轻,的确是难以忍受的事情,何况他拓跋宏又不是那等昏庸无能的昏君,恰恰相反,拓跋宏堪称雄才大略! 只看他掌权之后的一系列手段,便能窥之一斑!先将军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之后利用强大的武力大刀阔斧的推行汉制的同时,北略坚坤、丁零,西据突厥,南攻并州,东北鲜卑更是被灭国!短短十余年间的时间,拓跋氏便成为了鲜卑的主宰!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但是拓跋宏做到了,虽然由于多年的穷兵黩武,使得国内的形式一触即,但只要拓跋宏处理得当,用不了几年,这些问题便不复存在,届时,一个强盛的帝国将不可阻挡的兴起! “朕偏要杀杀你的威风!”拓跋宏嘴角泛起一丝阴冷的笑意,“传旨,明日午时,将阿伏于广斩示众!”拓跋宏终于还是留了一丝余地,这便要看阿伏于氏如何把握了。 是云那利等人面面相觑了良久,才明白自己陛下这一招实在是厉害!这分明便是逼着阿伏于氏倒戈!由于坚坤、丁零二国的北迁,乌兰大营便被拓跋宏调往南线,与盛乐大营合并,攻略并州。如今阿伏于广的父亲,乌兰大营的副统领阿伏于素利正在高柳休假。 一个手中无兵的统领自然不会放在拓跋宏眼里,如此一来,阿伏于氏除了倒戈之外,别无他途!当然若是阿伏于素利铁定了心思放弃自己的儿子便又另当别论了。 “你等下去吧。”拓跋宏挥了挥手。是云那利等人满面愧色的低头退出御书房。的确,他们这些人的职责便是辅弼君主,为君主出谋划策,排忧解难。但现在却是恰恰相反,什么事情基本上都是拓跋宏亲力亲为,不是拓跋宏不放心自己的属下,而是他们这些人比拓跋宏差的太多了! “兄长!大事不好!”郑诤惊慌失措的撞进哥哥郑谦的书房,正在算账的郑谦顿时被吓了一跳,看着惊慌失措的弟弟问道:“子直何事惊慌?有话慢慢讲来。” 郑诤此时却哪里安静的下来,三两步冲到兄长身旁,拉起他便往外跑,一边说道:“快!快!快去找侯爷!仓舒的行踪泄露了!” 郑谦闻言,也顾不上自己的账目了,连忙坐了马车与弟弟直奔赵府而去! 郑家自从得到赵平的帮助,顺利的字青州来到并州之后,便与赵家结成了稳固牢靠的同盟关系,后来郑若兮与郑紫衣姐妹二人的双双嫁给赵平,更使得他们之间的联盟关系变成了亲戚关系,使得两家的关系更加亲密的同时也更加牢固! 赵平用自己的能力不禁为自己赢得了极高的声誉,更成为了两个家族的实际掌控者,因此,赵平的地位自然是非同一般。 在马车上,郑诤简单的向郑谦做了一番说明。 郑福其实是吕家埋在郑诤家中的一名细作,在郑家潜伏了三十多年。之前,郑家与吕家的关系颇为融洽,因此,郑福并未派上大多的用场。如今风云突变,于是这枚埋了三十多年的钉子终于派上了用场!他利用自己在郑家三十多年经营起来的关系网,终于不负吕家所托,将赵平的行踪打探了出来。 只是回到郑家的郑福越想越是提心吊胆,于是便生了去意。 七四 风动2 如今的吕家已经不复先前的风光,赵家如今不动吕家恐怕是出于稳定的考虑。毕竟一个世家之所以被称为世家,要的一个条件便是经过数百年的积淀与积累。 吕家在这点上虽然比不上那些老牌的世家,但也是经过百余年的展与积淀,其官场上的实力虽然被赵家拔除殆尽,但作为一个存在了百余年的家族,自然有自己的撒手锏,那便是私兵。吕家的私兵虽然不多,但也足有数千之数。与晋阳赵氏不同,晋阳赵氏的私兵在三年前的晋阳流血夜中便被赵家消灭了七七八八,而吕家、祝家两家的私兵却并未受到什么损失。 其次便是世家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吕家的兴起虽然只有百余年,但秉承世家的一贯传统,通过联姻的手段,世家之间可谓同气连枝,织成了一张无形的巨网! 吕家与李家的联姻,使得赵平不想将吕家斩尽杀绝,并经李效坐拥雍、凉、司、兖四州以及青州大半,而雍凉劲卒的战斗力也是众所周知,赵平并不想与李效闹得太僵!毕竟如今的并州还经不起风雨! 出于这些考虑,吕家与祝家才得以苟延残喘。不过这郑福显然有些见地,吕、祝两家已经风光不再,而其覆灭恐怕也只是转眼之间的事情!只要赵家立住脚,便是吕、祝二家彻底覆灭之时! 因此,郑福便开始谋划自己的退路。不想他的动作引起了郑诤的怀疑,把他拿住一问,便尽数交代了。 马车跑的飞快,不大工夫,便来到了赵府。二人下了马车便直奔赵麟的书房。守卫的家将见状,心知两位亲家公定然是有要事,否则也不会如此惶急!因此主动在前开路,一番狂奔之下,郑谦、郑诤兄弟二人气喘吁吁的到了赵麟的书房。 “侯爷,仓舒的行踪暴露了!”郑谦上气不接下气的吼道。 赵麟正在看书,乍闻此言,手中的书“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却浑然不觉,“快将伯济调回!”一旁侍候的赵则闻言连忙吩咐下去。 赵麟站起身来,面色铁青的走来走去,心情极为紊乱!且不说赵家已经是三代单传,便是赵平如今在并州的地位,也足以使赵麟方寸大乱! “子恭、子直,你们是从何得知?”赵麟终于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对惊慌失措的郑氏兄弟问道。 郑谦便将郑福的事情详细的给赵麟说了一番。在得知吕家与鲜卑勾结起来之后,赵麟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对郑谦、郑诤说道:“你们先回去,万万不可声张,任何人都不得告诉!老夫自有计较。” 郑谦兄弟二人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因此与赵麟互相劝慰了几句之后,便无奈的回到家中。 赵麟见二人离开后,又将赵则唤来,沉声说道:“此事不得泄露!” 赵则当然明白,若是让赵平的母亲崔氏以及赵平的几位妻子知道此事,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乱子呢!特别是郑若兮如今有孕在身,更是受不得半分刺激! 赵麟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名将,临危不乱!等一切安排下去之后,便开始思索若是鲜卑人开始围杀赵平时,赵平会选择的突围路线。 按照行程,赵平此时已经身处高柳了!或者已经离开高柳,往盛乐去了!假设赵平仍然留在高柳,若是能够及时现鲜卑人的行动,凭借赵平的身手,逃离高柳应该不成问题! 只要离开高柳,对于摆脱鲜卑大军的围追堵截,便多了几分把握!赵平会充分利用地理条件,调动追兵,再凭借赵平的身手,摆脱追兵倒也并非难事! 问题却是赵平会选择那条路线!是出高柳直接南下,奔雁门而来;还是出高柳东进,沿去路而来? 赵平现在的具置,以及会选择的路线,此时成了赵麟思索的主要方向! 如果赵平已经离开高柳,前往盛乐的话,那么赵平在察觉自己被围杀之时,定然会杀出重围,直奔雁门!毕竟盛乐离雁门仅有二百余里的路途。 如果赵平仍然留在高柳,那么便不好说了。雁门与上谷只是两个大致的方向,其实那时的赵平有着太多的选择,同时也有着太多的危险,最主要的是,赵平恐怕根本没有余暇选在逃跑的路线!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赵平已经离开高柳了!赵麟心中暗暗祈祷。他征战一生,从未如现在这般,还未开战,主动权便丧失殆尽! 在赵麟的征战生涯中,虽然大部分的战斗都是被动防御,但他却往往能够利用各种形式,使自己便被动为主动,但此番却是不行!任凭赵麟绞尽脑汁,也无法改变被动的处境。原因无他,皆因赵平无论如何都在对方的重重包围之中,而且无法确定赵平的退路;而并州的兵力又不足以使赵麟大军尽出,以硬碰硬,杀入鲜卑腹地,将赵平安然无恙的接回。 如今却只能做两手准备,以雁门与上谷作为两个接应赵平的大致方向。 “少爷武艺高强,且谋略人!定能安然无恙!请侯爷放心!”赵则在一旁看着赵麟眉头紧锁,脸色也不复平时的红润,仿佛老了数十岁一般,一脸的忧虑!孙子的安危显然让这位当世名将忧心忡忡。 “差人告诉释之,让他做好准备,待伯济赶回,老夫即刻动身,前往雁门!另调三千铁骑,以最快度前往上谷!”说到此处,赵麟叹了口气,“文季那里便不要告诉他了,让他安心守卫平阳。” 赵则躬身领命,下去吩咐去了。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便是申时时分,夕阳业已落山,夜幕逐渐降临。赵麟一整天都在推演赵平可能的逃亡之路,却因资料不足,而无法获得更进一步的结论! 却说秦青,一个多月来,他在冀州境内以邺县为依托,如一根钉子一般,狠狠地扎进了丁绍的后方!使得丁绍不得不分出近三分之一的兵力,攻打邺县,以求拔掉这根钉子!只是秦青将邺县守得固若金汤!并时不时的分兵攻打其它郡县,让奉丁绍之命收复失地的大将汪直一筹莫展,几番交战下来,不但损兵折将,就连他自己也被秦青一刀砍伤! 这日,秦青一如既往的出城,到汪直阵前搦战,无奈汪直打定了主意,免战牌高悬,任凭秦青如何激将、辱骂,只是打定了主意不出战,倒也让秦青无计可施。 眼见已是午时,便率军回城。刚刚回城,便接到赵麟的命令,让他火回晋阳!正打得过瘾的秦青连忙追问缘由,却是赵平的行踪被吕氏泄露给了鲜卑! 秦青大惊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只是吩咐自己的副将好好防守城池,若是挡不住的话便撤回壶关之后,便和随他历练的郑行马不停蹄的赶回晋阳。 经过在军中近一年的锻炼,如今的郑行早已不是以前的莽撞青年!无论兵法还是武艺,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在得知自己的姐夫行踪暴露,情势危急之时,而罪魁祸便是吕家时,那里还能忍耐的住? 七五 风动3 秦青自然也不是什么持重之人,二人一合计,回到晋阳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灭了吕家的满门! 若是换了赵业、马焕以及燕彦三人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如此冲动,只因这三人都是老成持重,谋定而后动的人。但秦青与郑行二人却是一个比一个冲动,两个急脾气凑在一起,那里还有什么顾忌?想到什么便做什么! 二人一路奔驰,各自跑死了两匹健马之后,终于在未时末分赶回了晋阳。二人毫不迟疑,立即赶奔军营,点起五千人马,杀气腾腾的便往吕府杀去! 吕澈这几日的心情极为舒畅!自从自家被赵家架空之后,将近一年的时间中,这几日是吕澈最为愉快的时日!心情好,自然便有心思玩乐。 这几日他整天与高宏、祝豫等人花天酒地。吕澈当然有理由高兴!他的死敌赵平眼看便要陷入鲜卑人的重重围困之中!任凭他有多大的本事,此番却也是难逃一死了! 虽然死了一个赵平,并州还是无法被他吕家重新掌控,但吕澈已经顾不上其他的了,能够杀掉赵平便已经是重大的胜利了! 高宏这几日却有些心神不宁,他数次想离开晋阳,无奈吕澈把他看得死死的,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吕澈当然不是察觉了高宏心生去意,而派人将他盯紧,他只是觉得高宏的确是个人才,因此想牢牢地把高宏控制住而已。 本来高宏还寄希望于西域胡家的人,毕竟这些人武艺高强,如果想把他带出去的话,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只是,近两个月来,西域胡家的几人却如泥牛入海般毫无消息!无奈之下,高宏也只得强颜欢笑的与吕澈等人胡闹。 看着天色已晚,喝的醉醺醺的几人摇摇晃晃的起来,祝豫大着舌头说道:“弘嗣、先生,你们继续,某不胜酒力,先告辞了!” 吕澈那里能让他自己走?由于这几日心情大好,因此吕澈对祝豫也是客气了很多,吕澈踉踉跄跄的上前几步,扶住祝豫的胳膊,说道:“岂能让舅舅独自离开?待本世子送送舅舅。先生,随本世子一起来吧。” 高宏苦笑着看着两个醉生梦死的家伙,心中极为不屑!吕澈的胸无大志以及赵家的大权独揽、并州的民心归附,已经让他越来越失去挑起并州内乱的信心! “竖子不与为谋!”高宏在心中暗骂一声!无奈的随吕澈与祝豫往大门处行去。 前院突然一阵鸡飞狗跳!吕高屁滚尿流的跑了进来,见到吕澈等人,如捞到了救命稻草般抓着吕澈的胳膊,结结巴巴的说道:“世子爷,大事不好了!那秦青见人就杀,已经快杀过来了!” 吕澈闻言,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酒立即醒了大半!一把甩开吕高与祝豫,便要往后门处跑!而祝豫则干脆双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高宏倒是处变不惊,虽然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却比吕澈、祝豫二人要镇静的多,一把拉住了吕澈,苦笑道:“世子,跑不了了,府上肯定被围了起来,咱们便是插翅也难飞啊!”说着,咬了咬牙,定定的看着吕澈,沉声说道:“定然是咱们泄露赵平行踪之事了!逃是逃不过了,左右不过一死,与其被人笑话,莫如奋力一搏!” 吕澈一把甩开高宏,象看疯子一般看着高宏,“你疯了!某却不陪你疯!”说着便撒丫子往后门处跑去!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高宏恨恨的叹了口气,拖着肉球般的身体往前走去,他倒是颇为光棍,明知跑不了了,便也不去做哪些无谓的挣扎与反抗。 却说吕澈,他逃往后门其实是有后招的!虽然赵平通过各种手段将他府中的私兵解散,如今他吕家阖府上下也不过剩下了几十个家将,不过这六十多人都是他在江湖上笼络的武林人士,身手自然不凡!而且自从沙逸驳了他的面子后,他十分恼怒,于是派人前往错刀门,狠狠的敲打了沙龙一番! 沙龙不敢怠慢,于是派出了二十名门中弟子,来到吕家,听从他的调遣。这件事他做的极为隐密,就是连高宏也未曾告知。 这二十名错刀门弟子便与仅剩的六十名家将整日守在后门,以防不测!没成想,倒是让他歪打正着!他相信,凭借着这些人,绝对能护送着他杀出重围! 到时候,他前往洛阳,投奔自己的姐姐,倒也是一条出路!至于他的父亲、妻子等人,此时却是顾不上了,还是逃命要紧! 父亲,反正您老也没几天好活了,想必不会责怪孩儿的!吕澈在心中暗道,为自己的自私自利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吕原如今已然病危,也没几天好活了。至于他的妻子,正所谓大丈夫何患无妻,死了就死了吧,反正只要自己不死,凭借自己的身份,妻子还不有的是? 他倒是忘了,如今的他一无权势,二无资财,不过是一个落难之人,那里有什么身份可言? 不过他的算盘显然是落空了!他刚刚奔到后门,便见在后门守卫的一干家将与来自错刀门的武林高手被一个健壮青年以及数十名武士杀的节节败退!地上铺满了残肢断体,鲜红的血将青石路面染的一片血红,如修罗地狱般可怖! 刺鼻的血腥与恐怖的景象让满心希望飞奔而来的吕澈顿时如跌入了无底深渊般,只觉浑身冷,先前支持他的希望与勇气瞬间便冰消雪释,双眼一翻,如烂泥般晕倒在地。 这健壮青年正是郑行,他与秦青分头行动,不想误打误撞,竟然恰好堵住了想要逃跑的吕澈! 郑行手执龙鳞,威风凛凛,刀刀见血!此时已经被鲜血染的浑身上下殷红一片,如一尊杀神般,使人望而生畏!饱饮鲜血的龙鳞青光灿然,在郑行的挥舞下出阵阵厉啸! 那一干家将早已胆寒!如今见吕澈昏倒在地,顿时没了抵抗的意志,纷纷扔下手中的兵刃,跪倒在地,哀声告饶:“某等投降,请将军饶命!” 郑行恨恨的将龙鳞背在肘后,对身后的武士喝道:“绑了!”说完,几步来到吕澈身前,劈胸抓起,就这么拖着往前院行去。 府中的喧闹自然逃不过吕原的耳朵。听着叮叮当当的兵刃交击声、临死前的惨嚎、杀气腾腾的喊杀声,软榻上的吕原缓缓的闭上无神的双目,一滴浊泪沿着眼角滚落,眨眼间便渗入眼角四周的皱纹中。 他虽然诸事不问,安心养病,但儿子的所作所为却怎能瞒过他的耳目?他早就料到这一天了,幸好次子吕征已经被自己送往洛阳,总算是为他们吕家保存了一丝血脉! “天亡我也!”吕原睁开无神的眼睛,长叹一声,一口鲜血吐出,顿时气绝身亡! 是年,鼎兴二年七月初九。 七六 追袭1 不大工夫,秦青与郑行二人便如犁庭扫穴一般,将吕府从上到下清洗了一遍。郑行虽然没杀吕澈,但将吕澈拖到秦青面前时,顿时让满心愤恨无处泄的秦青飞起一脚,踢出近三丈远,“啪”的一声撞在假山石上,顿时摔了个筋断骨折,进气少,出气多,眼见是不活了! 其他的人既然不再反抗,秦青也懒得计较,吩咐了手下士兵看押起来之后,便与郑行直奔赵府而去。 看到杀气腾腾、满身血迹的二人,赵麟自然知道二人做了什么,不过事情已经生了,赵麟便不再追究,拿出一封:“老夫琢磨了一天,对于仓舒可能选择的路线做了一番分析,尽在于此,伯济立即前往上谷,与君睿商议一番,至于如何出兵接应,却看你们了!老夫前往雁门!” 秦青不敢怠慢,立即与郑行直奔上谷而去。 赵麟将郑裕与赵则叫到身前,吩咐道:“老夫前往雁门后,家中以及晋阳事务便由你二人全权负责,祝家也不必留了!”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名将,仅仅是一句话,便尽显狰狞,虽然语气仍是那么云淡风轻,但其中的杀意却让郑裕忍不住打了格冷战!赵麟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决定了祝家的命运。 赵则连忙躬身领命。赵麟对身后的天山四友微微点头,沉声说道:“四位乃是仓舒的师叔,论辈分,却是老夫僭越了!四位请!” 天山四友在得知赵平的行踪已经泄露之后,便想立即前往高柳,也好接应赵平,却被赵麟拦住!便是赵平此时正在高柳,等他们四人赶到高柳之后,赵平那时早就离开了!因此与其让天山四友如无头苍蝇般乱撞一气,还不如借助他们的武艺,接应赵平。 郑裕与赵则将赵麟等人送上马车,赵麟上马车前,郑重的嘱咐郑裕与赵则二人道:“此事万万不可泄露!府中大小事务皆由赵则来负责,至于政事,全凭思旷安排便是!” 二人连忙躬身领命。赵麟放下车帘,吩咐了一声,马车立即全往雁门赶去。此番与赵麟同上雁门的,除了天山四友之外,还有二百名赵家家将。 一行人卷过长街,转眼间便消失在长街尽头。郑裕与赵则收回目光,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现了浓浓的担忧之色。 赵平前途未卜,任凭赵平如何惊采绝艳,如今行踪已泄,面对鲜卑的重重围堵,前景着实堪忧!郑裕强自压下心头的忧虑,与赵则拱手作别,处理政务去了。新政虽然上了轨道,但仍然有着处理不完的事情,因此以郑裕为的文官集团一个个忙得焦头烂额。 马焕早已得到了赵麟的通告,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只待赵麟来到,接管西陉关的防务之后,自己便立即率军出城,接应赵平! 虽然赵平不一定选择雁门作为自己逃亡之旅的目的地,但马焕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哪怕是万一的机会,也要搏一下! “为了进一步推行汉制,朕决定,改汉姓!”拓跋宏目光炯炯的扫过殿中的一干文臣武将,朗声说道,霸气四溢,震慑的一干大臣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与阿伏于氏的博弈中,以拓跋宏的完胜而告终!毕竟阿伏于广乃是阿伏于素利的独子,阿伏于素利不敢也不能放弃自己的儿子,而只为了那什么祖制与汉制。有了儿子,不管是祖制还是汉制,自己一家仍然是阿伏于氏的掌控者!若是没了儿子,等自己死了之后,这个权柄却要让给他人了!因此他果断的选择了归顺皇帝。 阿伏于素利的倒戈并不能为拓跋宏带来决定性的优势,但也聊胜于无。经过深思熟虑,拓跋宏不想再胶着下去,他要主动出击!既然你们反对,那么朕便给你们充分的理由反对!将反对派都引出来之后,再决定是各个击破还是一网打尽! 过了良久,静的落针可闻的大殿中才响起了轻声的议论。显然拓跋宏的决定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冲击!改汉姓,这岂不是连老祖宗都不要了! 这怎么可以!鲜卑人虽然没有如我华夏般完善的宗法制度,但父系社会的共性便是“根”,忘了谁,也不能忘了老祖宗!如果改汉姓,却将自己的祖先置于何地? 听着这个荒诞的命令,就连拓跋宏最坚定的支持者也有些犹豫了! 拓跋宏看出了他们的犹豫与动摇,却是毫无所动,如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殿中的诸位大臣,凡是被他的目光扫过的大臣,都惴惴的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宣旨!”拓跋宏斩钉截铁的说道。 在阶前侍立的太监立即捧起圣旨,面对诸臣,大声宣读起来,其意思无非就是那一套,在一大串花团锦簇的文字中,或隐晦或明确的表达着圣意。 殿中的文臣武将们呆呆的听着太监用尖细的声音宣读着圣旨,脑中早已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太监念完圣旨后,过了良久都没有反应,直到拓跋宏(现在已经是元宏了)轻咳了一声,沉声说道:“诸位爱卿,若是无事,便依旨而行吧!”说着给太监使了个眼色。 太监会意,立即大声说道:“退朝!” 正在此时,一名殿前武士手中托着一封八百里加急文书直奔殿前,跪倒在地,奏道:“吾皇万岁!武安亲王八百里加急文书,请皇上御览!” 太监连忙从武士手中接过文书,呈给元宏。 元宏打开一看,目中顿时一亮!旋即脸色一沉,将文书“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冷声说道:“欺我鲜卑无人乎!” 众人不明所以,愣愣的看着元宏。元宏示意太监将加急文书捡起来,递给丞相丞相是云那利(后改称是那利)观看。 是那利与太尉达奚文嘉(后改称奚文嘉)连忙凑上去仔细观看。看完之后,二人对望一眼,奚文嘉上前半步,正要说话时,却被元宏制止。 奚文嘉与是那利明白,自家皇上不想声张,于是便闭口不言。元宏沉声说道:“侯牧、封云起,你二人留下,其他人散朝。” “退朝!”太监尖声喝道。众臣顿时匍匐在地,行那三拜九叩的大礼。元宏说了句免礼,便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回到御书房。 是那利、奚文嘉等四人随后也在太监的带领下来到御书房,正要跪倒行礼时,却被元宏拦住,“行了,行了,都坐吧。” 七七 追袭2 p?书号:419o,书名:天路,一个仙人与地球不得不说的故事…… “八百里加急,在丞相那,大家都看看吧。”元宏淡淡的说道。 侯牧是个急脾气,一把从是那利手中拿过文书,还不等他看完,便暴跳如雷,咬牙切齿的说道:“陛下!请派末将去,这次一定要让赵平小儿有去无回!一雪前耻!” 侯牧自然有动怒的理由。当年赵平仅率三千人,便将鲜卑内被搅得一团混乱!出动了一万金狼卫甚至连赵平的衣角都未曾沾上!当时率领金狼卫追击赵平的乃是金狼卫的副统领丘敦辉,赵平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回到雁门后,丘敦辉引咎自裁,而丘敦辉属下的五千金狼卫也感到无颜对江东父老,于是尽数脱离金狼卫,至今已有三年多,金狼卫仍然未曾满员! 这是金狼卫自成立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失败!被金狼卫上下视作奇耻大辱!赵平这个名字也深深的刻在金狼卫上下的心中! 如今得知赵平正在鲜卑,却如何不让侯牧欢欣鼓舞?只要抓住赵平,金狼卫的耻辱便能洗雪!属于他们的荣耀便会恢复! 因此,侯牧慨然请缨。 元宏却是不应,沉声说道:“将你们叫来,便是商议如何捉拿赵平!此番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跑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赵平此番乃是跟随郑家商队,潜入我国!郑家前几日刚刚有一支商队到达,莫非那赵平便藏在其中?”封云起突然想起了郑强一行。 郑强来到高柳后,竟然开始大肆倾销郑氏商行的货物,封云起虽然不懂经济,但颇有些见地的他却隐隐有些疑心,再结合今年锐减一半的盐铁,封云起心中突然生出一丝疑虑! 见封云起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元宏当然知道自己的臣子中,有许多与郑家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说的好听一点是与郑家合作,说白了其实就是依靠囤积郑家的货物,获取暴利罢了!封家便是其中之一,因此,元宏眉头一皱,沉声问道:“封卿,有何不妥?” 不过此番却是他想岔了,不过由于元宏杀伐果决,乾纲独断,因此威严日重,封云起心中只是有点怀疑罢了,在没有证据前,却是不敢多言,因此,只是说道:“微臣只是想,郑家的举动有些蹊跷!” 侯牧却早就等不及了,见封云起在这里支支吾吾的,很是不耐,上前半步,跪在地上厉声说道:“末将这便下去安排,请陛下恩准!” 元宏沉思了一会,说道:“你性格莽撞,封云起素来沉稳,便让他协助与你!”说到此处,元宏叹了口气,心有不甘的说道:“郑家,还是客气一点,不得伤人!” 鲜卑刚刚开始改革,其经济极为脆弱,郑家这种大商家只需稍稍用些手段,便能够使鲜卑的经济陷入崩溃的境地!元宏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实在不敢得罪,因此,郑重的吩咐侯牧,不得伤人。 封云起连忙领命。侯牧虽然心中抗拒,却也不敢不听,否则自己这金狼卫统领一职便做到头了。最近传言颇多,皆言道元宏想要将他这个金狼卫统领撤掉!盛传的接任者之中,便有这个封云起。因此,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侯牧心中明白,这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若是此番拿不住赵平,自己也只有退位让贤一条路可走了!因此,他却是憋足了劲,一定要抓住赵平!不仅仅是为了一雪前耻!更因为自己的官位! 不论是为了自己的官位,还是为了金狼卫的荣耀,他都没有任何退路! 却说赵平,在高柳做了一番安排之后,未等郑家商行举行的拍卖会开始便离开了高柳,直奔盛乐而去。姜靖被他留在高柳,保护郑强。 郑强常年驻守鲜卑,只是在郑家搬迁至晋阳后,郑谦念他劳苦功高,便让他在晋阳养老。郑强在鲜卑数十年,对于鲜卑可谓是了解非常,这样一个人,赵平自然要好好保护,因此便将姜靖留在郑强身边,凭借姜靖的身手以及郑家在鲜卑的影响力,保得安全应该无虞。 而他自己却独自前往盛乐。虽然无人护卫,却胜在目标小,独身一人,便是被鲜卑人察觉,凭借他的身手也能够逃出! 赵平此举看似有些冒失,却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将几乎半个鲜卑转了个遍之后,赵平大有所得!元宏的汉制使得鲜卑正处于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过度的转型期。而临近中原的几个重要城市,也在向华夏的农耕文明过度。 而连年的战争更使得鲜卑的国力耗尽,这使得本就不成熟的鲜卑社会、经济体系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虽说鲜卑人全民皆兵,上马便是优秀的战士,但没有充盈的国力的支持,军力自然要大打折扣! 况且作为重要战略资源的铁,更是需要自中原引进。这便等于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结合种种,赵平对于未来的鲜卑攻略充满了信心! 虽然征服之后的重建需要大量的时间、人力以及物力,但赵平相信,届时以整个中原的力量,这并非什么难事! 虽然深入敌境,但赵平却是不急不躁,一来要保存充足的体力,而来却要搜集当地的情报,因此,赵平走的极慢! 盛乐作为鲜卑攻略中原的军事重镇,与平城势成犄角,如铁钳一般将并州紧紧扼住!自从三百年前的东汉末年,鲜卑逐渐崛起,而中原却是战乱四起,无暇他顾。鲜卑人慢慢的将盛乐、平城经营起来,成为了他们攻略中原的重要据点! 拓跋寿镇守盛乐已有二十多年,从十五岁起,他便跟随自己的叔叔来到盛乐,当时的中原,后汉王朝的统治还算稳固,边军也未被裁撤;而鲜卑内部也并未完成统一,拓跋鲜卑只是与东部鲜卑、河西鲜卑并列的部族而已。 可以说,拓跋寿不仅见证了他们拓跋氏的兴盛,也见证了东部鲜卑、河西鲜卑以及后汉王朝的衰亡! 经过拓跋寿数十年的经营,如今的盛乐已经成为了一座堡垒般的军事重镇! 虽然往来的客商络绎不绝,但在拓跋寿的经营之下,所有与民生有关的建筑、设施都被摒弃,只剩下森严肃杀的一排排兵营以及宽阔的校场。 比起军民杂居的平城,盛乐,显然更适合陈兵。 此时的盛乐,因为吕澈的一封密报,而变得更加的森严!拓跋寿几乎动员了盛乐城一般的兵力,不仅将城内守得固若金汤,就连一只苍蝇飞进来,拓跋寿都能准确的知道它的方位。便是盛乐通往各地的道路、隘口也防守的死死的! 数万鲜卑士兵将盛乐方圆百里守卫的滴水不漏!如一张巨网,只待赵平的到来! 若赵平真的来到盛乐,后果实在难以预料! 七八 追袭3 赵平并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泄漏,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会选择自盛乐回到雁门这条路,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在前往盛乐的路上,更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高柳,侯牧与封云起虽然用最快的度包围了郑家商行,却仍然晚了一步!等他们将郑家商行包围起来之后,赵平已经离开高柳两天了。 侯牧虽然怒气勃,却也不敢违抗元宏的圣旨,对郑家的上下人等保持着克制,并未为难郑强等人。不过郑家的那些货物却被侯牧尽数查抄,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侯牧与封云起马不停蹄,立即调派大军,四散搜寻赵平的行踪。 听从封云起的建议,二人率领着五千金狼卫直奔盛乐而去! 雁门,赵麟看着手中的一条带,这是并州细作传递情报的手段,用特制的墨水写好,待墨迹干了之后,却是空无一字,只是一条普通的带而已。 “仓舒已经启程,前往盛乐!”赵麟终于松了口气,严肃的脸上也轻松了很多,“此番却是老夫失措了!” “仓舒的安危乃是大事!侯爷所做也没什么不妥。”马焕心中也是松了口气,面上带着淡淡的喜悦,“还是让君睿他们回来吧!仓舒此时应当在盛乐,便是鲜卑出动大军围堵,有了咱们的接应,也无大碍!” 赵麟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老夫戎马一生,不想临老……却是操切了!唉……” “关心则乱,侯爷不必多想!”马焕见赵麟心情有些抑郁,连忙转移话题,“仓舒既已到了盛乐,末将便率兵前去接应,不过善无那五千人马却不得不防!末将若是不攻城,直接绕过善无,善无守将定然会在末将后面掩杀!末将便拖上他一阵,待伯济出关,某等前后合击,便可破之!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马焕的提议很中肯,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西陉关离盛乐二百里,中间却又善无阻隔,虽然如今善无仅有五千人马,却也不能掉以轻心!因此,以自己作为诱饵,引蛇出洞,之后再与秦青前后夹击,便可将善无守军一举歼灭! 当然,这要看马焕是否能够诱敌出战,若是鲜卑人据城不出,瞅准了机会,在背后下手,倒也令人头疼。因此将善无攻下乃是当务之急,省的那里的守军在马焕全力接应赵平的时候,突然从背后插一刀! 不过,若是赵平已经被围堵,开始逃亡时,马焕自然也没有时间攻打善无,只能全力接应赵平了! 赵麟点了点头,良久,却也只是说了两个字:“去吧!” 白狼城,在得知赵平的处境之后,燕彦与秦青、郑行马不停蹄的率领五千铁骑前来,伊娄真得知情况后,大惊失色!立即调集奇斤与须卜氏的武士五千人,与燕彦、秦青以及郑行直插鲜卑腹地,朝高柳方向而去。 经过几人商议,到了平刚之后,再分兵三路,进行大范围搜寻!拓跋鲜卑东线兵力空虚,元烈(拓跋烈)所率领的东线大营本来屯驻于现冤赖氏用于安身立命的饶乐水流域。只是随着元宏力排众议,推行汉制后,元烈便将东线大营北撤,以前东部鲜卑都大棘城为据点,极力反对元宏的政治主张,隐隐有独立之势,于是鲜卑东线兵力空虚,给了燕彦等人长驱直入的大好机会! 三人率领一万铁骑,毫不顾惜马力,长驱直入!仅仅一天的功夫,于七月十一日夜,来到了冤赖氏的营地。乍见对方气势汹汹,冤赖氏上下还以为是冲他们而来,于是全面备战,幸亏经过解释,双方消除了误会。但面对一万杀气腾腾的铁骑,冤赖氏上下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为了避免冲突,燕彦等人率军在离冤赖氏大营五里处驻扎,打算稍作休整,便一鼓作气的直奔平刚。 伊娄真虽然知道自己与赵平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但她却如扑火的飞蛾一般,将一颗芳心却早已系在了赵平身上,在得知赵平行踪泄露之后,那里还顾得上其他?将所有事务托付给独孤轶之后,便立即率领族人与燕彦、秦青一起,深入鲜卑,接应赵平。 如今虽是七月,但草原上却是夜凉如水,半圆的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中,伊娄真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那一弯月亮,脑中不由得浮现出自己与赵平相识之后的点点滴滴。 可以说,若是没有赵平的支持,她根本走不到如今这一步!赵平在她心中不仅仅是追求的目标,更如同指引自己前进的指路明灯一般。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赵平在她心中的地位。 因此,听到赵平有危险,伊娄真毫不迟疑,虽然白狼城的建设已经开始进行,一切都是百废待兴;而且奇斤氏也并不像表面那般,真心归附,而是别有所图,毕竟她的权威还未曾树立起来。虽然有须卜氏的支持,但须卜氏的实力比不上奇斤氏,分量自然也达不到威慑的地步。 奇斤氏同意伊娄真的提议,与赵平联合,以白狼城作为据点,慢慢经营,何尝不是存了架空伊娄真的念头呢? 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在任何时候都是存在的!特别伊娄真只是一个亡国公主,本身并没有实力,自然震慑不住奇斤力这种有野心的人。 而赵平目前也不能给予她太大的帮助,毕竟两个民族之间的敌对立场还不曾消除。赵平给予她的帮助只能是从无到有的慢慢开始。 此番伊娄真调动的五千人马,几乎将奇斤氏与须卜氏的青壮年抽调一空!奇斤力自然心有不甘,不过他也不是一般人,自然知道自己目前若是没有伊娄真的帮助,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赵平的帮助的,况且还有须卜氏的制约,若是想取代伊娄真的地位,只能慢慢来,因此也只有答应了伊娄真的要求。 清冷的月光洒在伊娄真身上,使得素日豪爽洒脱的伊娄真多了几分温婉,不复平时刚强的模样。 由于赵平的关系,郑行与伊娄真比较熟悉,见伊娄真闷闷不乐,满腹心事的样子,郑行忍不住来到她身旁,沉声说道:“兄长武艺高强,定然无事!” 伊娄真将目光转向郑行,定定的看了他一会,郑行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呵呵干笑了几声,正要再说时,却见伊娄真拍了拍身边的草地,低声说道:“彦明请坐。” 二人极熟,因此,郑行也不推辞,在伊娄真身旁越五六尺的地方席地做好,便听伊娄真说道:“仓舒却是因我之故,才有此行!若是有个闪失,我伊娄真虽是女子,却断然不会苟活!” 伊娄真语气虽淡,说的却极为坚决!郑行的嘴张了张,却是无言以对,他本来便不善言辞,一时间那里能想到合适的言语安慰于她?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郑行在心中长长的吁了口气,连忙长身而起,几步便迎了上去。远远的望去,却是一名雁门骑士! 七九 追袭4 “燕将军与秦将军何在?某奉侯爷之名,前来送信!”那名骑士看到郑行,连忙勒住马缰,对郑行抱拳说道。 郑行不敢怠慢,连忙领着骑士去找燕彦与秦青去了。 此时的燕彦与秦青正在商议如何行动,以扯动出足够的空间,让赵平顺利逃脱鲜卑大军的围追堵截。当然,这一切是建立在赵平会选择这条路的前提之下。 还有一点,便是要让赵平知道有人在前方接应于他!否则,这草原如此辽阔,纵深之宽广,对于骑兵战术的实施自然是提供了完美的舞台,但对于救人来说,却无疑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此时二人正在商议如何分兵,一万大军聚在一起诚然是威势赫赫,但此番的目的却不是与鲜卑决一死战,而是充分的利用战场的纵深,将追捕赵平的鲜卑士兵调动开的同时,还要与赵平会和! 这自然是极难完成的!辽阔的战场纵深给了他们足够的机会的同时,也使得他们准确的找到赵平增加了难度!这无疑是一把双刃剑。 “见过两位将军!此乃侯爷的书信,请两位将军过目!”那军卒恭敬的将手中的书信递给燕彦。 燕彦连忙接过书信,与秦青凑在一起,打开细看。 “仓舒已经到了盛乐!”秦青与燕彦二人不由得同时说道。 “侯爷所言极是!如此一来,若是被鲜卑现,仓舒定然会选择直奔雁门!”燕彦看着秦青,沉声说道,见秦青点头,燕彦接着说道:“既如此,咱们连夜赶回上谷,伯济直接回雁门便是!上谷刚刚归附,民心未附,且新政伊始,百废待兴!” 秦青点头,二人立即聚集士兵,连夜赶回上谷。雁门铁骑久经训练,令行禁止,对此丝毫没有怨言;不过那些鲜卑士兵却是有些散漫,对于燕彦的军令大有抵触之意。这也难怪,他们刚刚经过了一天的急行军,才休息了没多大功夫,又要返回,实在是有些朝令夕改的味道。 看着那些鲜卑武士散漫的样子,秦青眉头一皱,冷哼一声,对燕彦抱了抱拳,说道:“某先行返回,这里边交给兄长了!” 赵平混在一群民众中间,来到了盛乐城中。盛乐城东西长二里,南北宽一里半,便是与平城相比,也小了很多,比起中原的那些城市,其规模还比不上县城。 不过,这却是鲜卑人自行修建的城池,其中的特殊意义自然不同!况且,这座城市只有军事作用,并不具备与中原城池的民生功能。 古之先民筑屋而居,抵御风雨,以及野兽的攻击,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展成村镇、城市。 拓跋寿治军宽松,这并不代表他想这样,主要是因为鲜卑士兵大多数乃是从青壮年牧民中选择的,习惯了海阔天空,自由自在的他们根本受不了军营中严肃枯燥的生活。这是天性,拓跋寿也无法更无力改变什么,只能通过各种方法缓解。 为了缓解士兵的急躁以及郁闷,拓跋寿不得不允许散居在此地的汉人以及牧民在盛乐城外摆摊,甚至开设酒馆、赌馆、妓寨等娱乐设施。 赵平便混在这里。看着一个个腰跨弯刀,腆胸凸肚的鲜卑士兵趾高气扬的从城中出来,驻守在盛乐城的数万名士兵每隔五天,就会获得一次外出的机会。他们可以在这一天中肆无忌惮的吃喝玩乐。 一阵隆隆的马蹄声响起,三三两两往外走的鲜卑士兵连忙让开路,眨眼间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疾驰二处!数千人的队伍通过城门时,那隆隆的震响如霹雳般,威势惊人! “又是三千人!莫非出了什么事情不成?”一个挑着担子的小贩轻轻的说道。 “这几日城中大批派兵,却不知为了何事?” “谁知道!你看,就连休假的士兵也少了很多!这生意真是越来越难做了!” 几个小贩的闲聊引起了赵平的注意。 赵平心中突然一沉,莫非是自己的行踪已被现?因此拓跋寿才如此频繁的调动兵力!赵平如今身在敌国,自然要多加小心!须知任何疏忽都有可能酿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鲜卑人,特别是鲜卑士兵对自己的仇恨,赵平自然是知道的,因此,更加不能掉以轻心!所幸一路下来,自己的行踪并未暴露,倒也省了许多麻烦。 行百里者半九十,如今成功眼看在即,功亏一篑的事情,对于赵平来说是绝对难以接收的! 这一次的鲜卑之行,赵平所获良多!对于鲜卑的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都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 目前的鲜卑因为汉制的推行正处在改型时期,混乱、无序是最好的写照;况且经过多年的战争,便是以鲜卑的国力也是难以支持!幸好坚昆、丁零二国终于被打得支离破碎,举国北迁;而并州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对鲜卑形成威胁;西北的突厥虽然强盛一时,但人数却少,虽然可以牵制鲜卑的一部分精力,却不足以对鲜卑形成威胁! 趁此良机,鲜卑皇帝元宏大肆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甚至连传承了几百年的姓氏都改成了汉姓!由此,元宏改革的决心可见一斑! 毫无疑问,元宏是一个有着雄心大略的君主!他的改革完全是针对鲜卑民族的劣根性而,若是能够成功,可以想象,一个统一的、稳定的国家。虽然这样的国家可能会失去作为游牧民族特有的野性与锋锐,甚至战斗力都会大幅下落。 凡事有利必有弊,利弊是一对共存的矛盾。虽然汉制会有这样那样的弊病,但对于鲜卑的影响也同样深远,若能坚定的把汉制进行下去,鲜卑文明或许便不会如鲜卑之前的那些游牧文明一般,逐步的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当然,赵平不会任由鲜卑壮大下去。对于中原而言,这些边疆的异族永远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灿烂辉煌的华夏文明如同一颗清香四溢,诱人无比的果实,野蛮的异族总想通过自己的武力攫取这颗果实!后世的五胡、蒙元、满清是众多觊觎者中的成功者。 鲜卑便是后世五胡中最强大的一支,虽然赵平如今所处的世界已经不是自己熟知的那个时代,但鲜卑却一如那个时代般强盛!也一如既往的血腥暴虐,充满了野心! 这些觊觎者带给华夏文明以及民众的除了毁灭与屠杀之外,便再也没有其它。赵平自然不愿这种情况生在自己面前,因此,鲜卑是必须征服的! 八十 追袭5 赵平此时仍是一身落魄的文人打扮,不过经过一路奔波,原本便已经破旧的长衫如今更是黑一团、黄一团,更加上几个破洞,显得极为潦倒。 赵平面无表情的看着外松内紧的盛乐城,心中却有些迟疑。无他,盛乐城戒备如此森严,想要混进去简直是不可能! 将近二百名士兵将盛乐城的大门守卫的水泄不通,闪亮的弯刀被倒提在手中,散着森森的寒意!鲜卑骑兵很少有使用长枪之类长武器的士兵。弯刀是他们最常用的武器。鲜卑的弯刀基本是仿制乌兹弯刀的形制,只是锋利却颇有不及。 弯刀虽然不擅冲锋,却在搏杀方面有着长枪不可企及的优势!况且长枪需要经过长时间的训练才能掌握,比起弯刀的简单易学,长枪的优势便荡然无存。 看着杀气腾腾的鲜卑武士,赵平心中一动,戒备如此森严,士兵大批调动,一切都说明有事生!莫非是因为自己之故? 赵平从来都不存在任何侥幸心理,细致入微的分析一直是他遇事前的必要工作,只有针对各种情况做出细致的分析,才能做出应对,这已经是融入他血液中的习惯。 “这位兄台。”赵平微笑着对身旁的一名小贩抱了抱拳。 那小贩早已现了身边的赵平,看他一副汉人打扮,心中早已是激动非常了!汉人在盛乐城中的地位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汉制的实施有所提高,但还是无法与鲜卑人相提并论。不过,比之以前连奴隶都比不上的身份地位却是有了显著的提高。 所谓亲不亲,故乡人。小贩与赵平虽然不是同乡,但都是汉人。看赵平一副落魄的样子,那小贩笑嘻嘻的还礼,一边说道:“这位先生,您莫非是刚到鲜卑?”说着,小贩轻轻一叹,往四下看了看,低声说道:“先生,不是小的吓唬您,您还是赶紧回去吧!亲不亲,故乡土啊,这里实在不是咱们汉人久留的地方。”小贩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显然是在这里受尽了苦楚。 赵平看着面前的小贩,汉人的乡土之情不是简单的一两句话便能说清楚的。那是一种融入到血脉中的情感,深沉、久远,不会因为时间与地域的限制而有所改变。 “这四五天来,城中每天都要派出几千人!”小贩心事来得快,去的也快,转眼间便姜自己的忧伤抛在了脑后,毕竟不论在哪里,生活总要继续。 “这已经是第六批了!” 赵平心中不由得一惊,方才出城的人马足有四千人!若是每批都是这么多人的话,保守估计,元寿至少派出两万人了! 出动这么多人马,无非是有什么紧急军情!赵平深知并州的军力,以及未来的战略计划,目前的并州根本不想与鲜卑展开战斗,哪怕是小规模的冲突都不想。 而鲜卑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动战争,而此,双方目前形成了一种相对稳定的态势。这可以理解成两个打了一天的架,已经累的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的人,他们的要目标当然休息,等攒足了气力,再给对方以致命一击! 正是因为这种共识,并州与鲜卑之间小心翼翼的克制着,谁都不想破坏眼前这段难得的和平时期。谁能更好的在这段时间中恢复自己的实力,无疑将会在后来的战争中占据优势! 战争并不是一时的意气之争,而是一个长期、曲折的博弈过程。比拼的是双方的实力、耐心、才能等等各个方面。 作为一个强盛的帝国,鲜卑的实力显然不会比仅有一州之地的并州弱。只是鲜卑多年来的扩张以及它们固有制度的限制,使得它们本就不正规的经济体系受到了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如此一来,元寿的举动便值得深思了。最大的可能便是已经得知了自己的行踪,因此大肆派出士兵,以便围堵自己。 赵平不是一个盲目自大的人,相反,他谨慎但不畏缩,小心但不多疑,胆大却不妄为,总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与心态。 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能够取得目下这些成就的关键。 在了解到了自己的处境之后,赵平并未惊慌失措,相反,他的嘴角反而泛起了一丝微笑。他来到鲜卑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留在鲜卑的情报系统虽然不是短时间内便能挥作用的,但终归有备无患。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成长的密谍会逐渐挑起大梁,成为日后征战鲜卑不可或缺之助力! 赵平此行横贯了大半个鲜卑,对于鲜卑目前的状况也有了详细的了解,无论政局还是民生以及军事等方面状况。所谓有的放矢,有了这些了解,对于日后的征战自然有着极大的帮助。 不过,盛乐与平城作为鲜卑攻略并州的大本营,虽说平城已经没有时间再去,但盛乐却是一定要仔细的探查一番的!否则岂不是白跑一趟? 元寿大肆调动士兵的同时,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便是内部空虚。元寿接到吕澈的密报之后,丝毫都不敢耽搁,立即将赵平跟随郑家商队来到鲜卑的事情报告了自己的弟弟。同时他自己也是调兵遣将,将几条要道守卫的水泄不通! 根据吕澈的密报,元寿认为赵平那时还应该留在高柳,于是他将重心放在了对高柳通往盛乐、平城二地的防守之上,却忽略了对自己的大本营的防守。 平心而论,元寿的军事才能并不足以担当盛乐大营统领的重任。比起其他几个大营的统领,元寿要差很多。不过他是元宏的哥哥,又忠心耿耿,况且元宏推行汉制,便是以盛乐、平城为重点,在元宏的战略构想中,盛乐、平城二地将是他鲜卑帝国的中心城市,他甚至都有迁都盛乐的打算! 如此重要的城市元宏当然不会交给别人,因此元寿便成了最佳的人选。 正是由于元寿的才能,在得知赵平已经来到鲜卑之后,他立功心切,根本未曾仔细考虑,一厢情愿的认为赵平目前肯定留在高柳,便大批的派出军中精锐士兵,把守高柳通往盛乐、平城的要道。却不知赵平如今已经来到了他的老巢。 如今经过他的一番调动,盛乐大营精锐尽出,留在营中的除了新兵,便是那些老弱病残。凭借这样的士兵,要想困住赵平,无疑于痴人说梦! 八一 追袭6 赵平装作不在意的模样,绕着盛乐城的南部城墙转了一圈。由于当初鲜卑修建盛乐城时主要侧重于盛乐城的军事功能,忽略了商业等方面的需求。况且凭借鲜卑人的技术水平,也无法兼顾各方面的需求,将盛乐城修建成为如晋阳那般的雄城! 随着盛乐城的展,在盛乐城周围,形成了数个村镇,这些村镇都是由商贩构成,他们敏锐的抓住了这个巨大的商机,人越聚越多,终于展成眼下的规模。 元寿虽然明知这样的情形十分不妥,但鲜卑士兵散漫惯了,若是整天困在军营中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情来,因此也只有默认了这种局面的形成。 虽然这样会难免鱼龙混杂,更为盛乐城的防御带来了许多的不便,但为了更好的缓解士兵们的压抑,元寿却不得不默许了商贩这样的行为。 况且这里不仅仅只有商贩,鲜卑的贵族们在这里开设了许多酒馆、赌场、妓寨等娱乐场所,元寿便是想肃清这里,也要考虑国内贵族的立场,权衡他们的利益。 盛乐城的城墙仅有三丈余高,这样的高度在军事上来说,能够起到的防御作用并不大,比起中原那些动则七八丈,甚至十余丈高的城墙,盛乐城的城墙只能算小儿科了。 不过鲜卑人的战斗方式决定了他们擅长野战,攻城战、守城战对他们来说基本上是无法完成的任务,因此,便是有城墙的保护,他们也无法挥城墙应有的作用。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赵平也结束了自己的探察。可以说,鲜卑人对于盛乐城的防守仅仅停留在表面上,稀稀落落的箭楼根本起不到应有的警戒作用。城墙上的巡逻士兵虽然一队一队的往来警戒,巡逻队之间却连最基本的互相呼应都没有,一队队的各自为政。 虽然目前两国之间的态势基本上还是和平共处,短期内不可能爆大规模的战争。正因为如此,对于警戒、巡逻之类的事情元寿可能有所懈怠,这也无可厚非。 不过赵平一贯相信细节决定成败,在任何时候,粗心大意都会造成不可预料的损失。所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便是讲的这个道理,元寿毕竟缺乏足够的才能,再加上承平日久,因此对于这些方面不算重视,盛乐城以及盛乐城周围的防守自然也算不上严密。 影响战争的客观因素不外乎天时、地利、人和,既然来到了盛乐,赵平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趁机将盛乐城周围的地形、地势、以及人口分布等情况作了一番详细的探查。 至于城中的兵力部署,赵平倒是想去探查一番,只是元寿虽然才干不显,却也是领兵多年,南征北战,对于统军还是有一定的能力,因此,盛乐城内倒也是铜墙铁壁,赵平虽然身手不错,但若是向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去,倒也不是易事。 因此,赵平便断了这个诱人的念头,还是安全第一!元寿这几日调兵遣将,大肆出动守军,定然是有了什么突情况,最有可能的便是自己的行踪已经被鲜卑方面知道,只是还不确定自己的具置! 现在赵平最应该做的便是趁鲜卑还未曾准确的确定自己位置的时候立即离开盛乐,回到并州。 不过赵平也有自己的打算。盛乐经过百余年的展,如今已经有了大都市的雏形,以纯军事堡垒式的盛乐城为中心,方圆十余里已经聚居了大量的商人、民众。繁荣了盛乐的同时,也给元寿的防守工作带去了极大的难度。 因此,赵平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利用这里的山路,赵平可以轻而易举的突破鲜卑的围堵,况且在鲜卑的谍报系统虽然还未曾完善,但鲜卑人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那些谍报人员若还不能从中现什么的话,那么赵平便要考虑是否重新建立谍报系统了。 因此,自己的行踪同样也会传回雁门,岳父得到消息后定然会派兵接应自己,因此自己的处境自然时候有惊无险。若是岳父派出的兵力足够的话,反而还能反算鲜卑一着! 七月十二这天,赵平来到盛乐的第二天,一大早,赵平便再次开始了自己的考察之旅。经过昨天一天的考察、询问,对于盛乐,赵平已经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今天赵平的主要目标则放在了盛乐周围的地理之上。 盛乐多山,与并州差不多,都是丘陵地貌,因此对于防守而言,是极为有利的!而对于进攻来说,却有些麻烦。赵平如今所做的,便是对盛乐周围的地理情况做到心中有数,将来出兵之时,也能有的放矢。 侯牧与封云起二人在得知赵平离开了高柳之后,虽然对郑家心有不甘,但碍于元宏的旨意,却也不敢得罪郑强,况且还有姜靖在一旁虎视眈眈,看着姜靖手中黑沉沉的长弓,侯牧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寒意!任他勇猛过人,却也是心存忌惮,惹恼了姜靖,虽然自己人多势众,便是能够击杀姜靖,自己恐怕也躲不过姜靖手中的弓箭! 因此,侯牧聪明的与封云起放过了郑强,经过一番商议,立即率领金狼卫往盛乐而去。 不得不说,他们二人这次却是赌对了!赵平正在盛乐! 马焕在数十名亲卫的簇拥下,骑在马上,远远的望着前方的善无城。善无守将和青得知他带兵前来的消息后,许是得了他的前任仆兰罗的教训,龟缩在城内按兵不动。 马焕此番率领的全是骑兵,对于骑兵而言,攻城显然是勉为其难了。不过,马焕的目的也不是攻下善无,他所担心的只是秦青何时才能率军前来。他要把握好这个时机,同时还要将善无的守军引出,与秦青前后合击,消除这个潜在的威胁。 否则,若是不消除善无守军的威胁,自己与秦青全力接应赵平之时,不仅要面对盛乐大营的大批士兵,还要防备善无守军的突袭,凭眼下的军力,显然有些勉强。 赵平不仅是自己的女婿,更是他们的希望!如今后汉王朝已经名存实亡,各路诸侯纷纷自立,在这样一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还有比建功立业更令人向往的事情吗? 马焕相信,不仅是他,便是自己的亲家,赵平的父亲赵业恐怕也有这样的念头,至于秦青与燕彦更是如此。整个并州,除了老侯爷仍然对后汉王朝念念不忘之外,恐怕都想着建立一番伟业! 便是老侯爷,也早已不问世事,安心的颐养天年,对于这种情形,也已经是默许了。 而能够率领自己这些人完成不世功业的人,却非赵平莫属! 因此,赵平定然不容有失!马焕目中闪过一丝坚决,拨转马头,往营地驰去。 收藏、票票 八二 追袭7 “斥候可有回报?”马焕面沉似水,端坐在大帐中,对一名将领问道。 “启禀将军,末将派出三批斥候,至今仍无回报。”一名年约三十许的将领上前两步,抱拳说道。 马焕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赵麟在得知赵平行踪泄露的消息之后,过于焦虑,以至于惊慌失措,根本来不及仔细的考虑,便将秦青派到了上谷。不想经过赵平一番整顿的谍报系统效率却是大增,适时的将赵平的行踪反馈回来。 只是如此一来,却也使得他们的安排出现了一定的疏漏,最稳妥的办法反而成了一着废棋。不仅分薄了己方的军力,也白白的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此时善无与盛乐之间恐怕早已被鲜卑的大军严密的守卫了起来,自己贸然率兵进入,恐怕要面临恶战!对于战斗,马焕自然不怕,他现在担心的乃是赵平。 眼下的当务之急乃是尽快的找到赵平,所做的一切都是以赵平的安全为前提。 “王爷!”一名鲜卑将军慌慌张张的冲到元寿的房中,一脸阴沉的元寿此时正在愤怒之中,下午时,他的斥候打探到侯牧与封云起二人正率领着一万金狼卫直奔盛乐而来,不用问,自然是为了抓到赵平。他的目的也是抓到赵平,只是自己连日来派出了近四万士兵,可以说将盛乐通往并州的要道封锁的水泄不通,只是赵平却如泥牛入海般,毫无消息! 本来他还存着万一的心思,那赵平还留在高柳,如今侯牧与封云起的行动证明,赵平显然已经离开高柳,来到了盛乐! 每每想到此处,元寿便如吃了苍蝇一般难受!自己数万人马竟然连一个人都找不出来!若是那侯牧到了,还不知道会如何取笑自己呢! 看着惊慌失措的来人,元寿强自压住心头的火气,这人是他帐下爱将,娄德城,其人一身武艺极为高强不说,难得的还生了一副玲珑的心思,与自己帐下其他那些一根筋的将领相比,端得是鹤立鸡群!当下便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说道:“德城向来沉稳,如今怎么也慌张起来了?” 娄德城苦笑一声,急急的说道:“王爷,大事不好!马焕率军出了雁门,如今已经陈兵善无!善无岌岌可危!” 元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马焕此举不外是接应赵平,为了免去后顾之忧,善无定然是马焕的要目标!其实善无是否安全,并不在元寿的考虑之内。他考虑的是自己手下士兵的安危! 自己手中的士兵几乎有一半乃是新兵,他与并州铁骑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骁骑营的战力他很清楚!便是与金狼卫相比也毫不逊色!凭借自己手中这些新兵恐怕是抵挡不住的!元寿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中着实心疼自己手中那点军队! 娄德城看着元寿,对于元寿的心思也猜到了几分,他一直在元寿帐下效力,对于元寿的性格、为人自然是知之甚深。元寿粗豪奔放,没有什么心计,若说打仗,倒是有几分勇力,但说到智谋之类,却与他丝毫关系都没有。能够有今天的高位,不外乎是凭借自己的弟弟,当今皇帝元宏。 “王爷,马焕此行,自然是为了那赵平而来!善无小城,不必理会!汉人如今无力经营,便是被攻下,也会如去年那般放弃。”娄德城深知元寿之所以对自己另眼相待,乃是因为自己有几分聪明,能够为他出谋划策,因此,对于自己的位置,娄德城摆的很正。 “嗯,德城所言不错!”元寿本来便没有救援善无的打算,任凭善无那数千士兵自生自灭。他担心的是自己手下这些新兵遇上百战百胜的雁门骁骑营,恐怕又要死伤惨重! “孤担心的是孤帐下的儿郎!”元寿忧心忡忡的说道,“德城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娄德城此时哪有什么妙计?元宏摆明了是要将赵平留在鲜卑,这样的话,便需要自家主子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马焕的接应部队击溃!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将赵平抓住!而自家主子显然是不舍得手中的那点兵力。 当下苦笑着说道:“王爷,末将那里有什么妙计!马焕的手段王爷也清楚,除非能够将他包围包围,凭借兵力上的优势,才有可能将他击溃!只是,凭借马焕的手段,咱么想将他围起来,恐怕很难!”娄德城婉转的说道,其实连他自己都不奢望能够将马焕围起来,马焕岂是这么容易被围的?天下间又有谁敢放言能将马焕围起来? 元寿瞪了娄德城一眼,闷声说道:“说的轻巧!马焕岂是那么容易上钩的?” 娄德城嘿嘿干笑了两声,“末将也是随便说说。马焕兵少,定然无法依靠强攻打通交通线!因此只能扯动我方兵马,为赵平创造机会!为今之计,莫如收缩防线,将几处要道牢牢守住!万万不能跑了那赵平!” 元寿闻言目中不由得一亮,装模作样的沉思了一番,其实他那里有什么主意?只不过是不想被手下小看罢了,待做足了戏,这才说道:“德城说的不错!孤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那赵平有万夫不当之勇!若是万一被他摸了出去,却是不好向陛下交代啊!” 娄德城早已是胸有成竹,说道:“侯将军与封将军率领金狼卫明日便可到达!王爷不妨再派出斥候,紧紧的盯住马焕!若是那赵平真的与马焕会和,咱们便借助侯将军的金狼卫,定然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 “哈哈哈!”元寿闻言不由得大笑起来,毛茸茸的大手狠狠的拍着娄德城的肩膀,“好好好!金狼卫对骁骑营,还有咱们盛乐大营的数万儿郎!看他们这次还往哪里跑!那马焕与赵平的死期到了!” 娄德城被元寿拍的龇牙咧嘴,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好生受,嘴上却是丝毫不敢怠慢,“王爷说的对!那马焕与赵平此番插翅也难逃!” “嗯!不错!”元寿毛茸茸的大手仍然不知疲倦的拍着娄德城的肩膀,脸上更是挂满了笑意,显然极为舒畅,“届时自然少不了你的功劳!” 娄德城闻言不由一喜,也顾不上肩膀上的疼痛了,眉开眼笑的对元寿躬身行礼,“全凭王爷运筹帷幄!末将怎敢居功?” 元寿一巴掌拍了个空,心中顿时有些不乐,不过听到娄德城赞他“运筹帷幄”时,却是浑身舒爽!运筹帷幄四个字的意思他还是懂得的,娄德城这个马屁拍的可谓是恰到好处!当下心中更是高兴,“好了,你安排下去吧,孤等你的好消息!” 八三 追袭8 娄德城揉着麻的肩膀,出了元寿的房间,径自往军营去了,他要调动斥候,严密监视马焕的行踪。至于赵平,要想把他找出来,却是困难的很,毕竟空间太大,赵平随便找个地方一躲,便难以寻找。最好的办法也就是最笨的办法,守住各处要道,守株待兔。 赵平如今的处境其实也是有惊无险,只不过赵麟、马焕等人关心则乱,又想让赵平早点回并州,因此便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其实便是没有并州军方的接应,赵平也能毫无损的回到并州,只不过要费些时间罢了。赵麟的确是老了,当年的沙果决、金戈铁马随着年龄的增长虽然未曾小区,但孙儿的安危却成了他的软肋! 不得不说,赵麟的这些安排对于并州来说影响极大!将秦青自邺城调出,面对丁绍的反扑,邺城能否守得住还未可知,若是邺城失守,并州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便化作了泡影。 况且还有与王信的合作,代郡、上谷二郡割让给并州的代价便是并州自壶关出兵,攻打丁绍,缓解王信的压力。本来战事进行的十分顺利,秦青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攻下邺城,并以邺城为据点,多点开花,骚扰丁绍,将丁绍搅得不得安宁。 如今却因赵麟之故,秦青离开邺城。副将的能力恐怕还不足以在强敌环伺之下保住邺城!邺城若是失守,一个多月的战果便化作乌有,面对有了防备的丁绍,若想再次打开局面,恐怕实在不是易事! 况且,邺城丰饶,冀州的粮草有大半出自邺城!虽然麦收已过,邺城的粮草大部分都被丁绍运出,但麦收之后还有秋收,对于并州而言,粮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由于战乱,迁入并州的流民多达百万之众!这么多人总不能看着他们生生的饿死,虽然因为新政的实施,这些流民都分得了土地,但若想获得收成,还要等到明年麦熟。 这近一年的时间,要供百万人吃饭,对并州而言,实在是一个巨大的负担!因此,邺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马焕在漆黑的营地中慢慢的散着步,赵麟的行动有些草率,这是不言而喻的。不过马焕并不反对,因为他也不放心赵平。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马焕心中一动,定然是斥候回来了。派出的三批斥候已经回来两批,秦青已经赶来,距此还有四十里的路程,后半夜便能与他会和。而元寿却摆出了一副固守的姿态,将一些交通要道守得水泄不通。 对于元寿的这种表现,马焕已经有所预料,毕竟他与元寿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元寿虽然没有什么大才,但为人却是比较稳重,而且能听得进下属的谏言,基本上属于一个很少犯错的人。 眼下鲜卑虽然占据着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但面对百战百胜的骁骑营,便是金狼卫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何况元寿手下的那些新军呢?因此,固守倒是一个好办法,至少可以让赵平没有从容脱身的机会。 “见过将军!”一队斥候下马之后,当中一人跑到马焕身前,抱拳施礼。 马焕沉声说道:“不必多礼,有何情况?” 那斥候站直身子,却仍然低着头,说道:“禀将军,侯牧与封云起亲率一万金狼卫赶往盛乐,最晚明日便能到达盛乐!” 马焕点了点头,他身旁的一名亲兵立即上前几步,领着那斥候往营地而去。马焕脸上古井不波,仍然在营地中散着步,元宏倒真是大手笔!足足动用了一万金狼卫,可见他对赵平除之而后快的决心! 不过马焕并不担心,虽然有金狼卫,但马焕相信,凭借雁门的骁骑营,便是金狼卫也讨不了好处! 骁骑营乃是他与赵平的心血所在!乃是并州乃至天下最精锐的士兵!冷兵器时代的战争,靠的便是士兵的士气以及军纪。特别是骑兵与骑兵之间的战斗,除非是战力相差巨大,否则冲锋时基本都是一命换一命的打法。若是士兵的胆气一弱,士气衰弱,败局便是板上钉钉! 若是保持克制还好,万一双方开战,此战下来,这些士兵中能回来多少呢?元寿手下的那些士兵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与骁骑营相比,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而已;倒是那一万金狼卫有些棘手。 金狼卫的战斗力与骁骑营不相上下,虽然单论骑术,骁骑营比不上金狼卫,但论及装备以及训练的熟练程度,骁骑营却高于金狼卫,因此,在战斗力上,双方打了个平手。 战争比拼的并非是士兵战力这一单一的指标,而包括很多方面。比如将领的统率能力、谋略,战场的地形、天气,以及国内的形势,甚至是运气等等,都能成为左右一场战争胜败的关键因素。这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将领的统率力。马焕在这方面占据着绝对的上风,不论是元寿还是侯牧、封云起,比起马焕都有着巨大的差距。 况且还有秦青的帮助,此战胜局已定。马焕唯一担心的便是何时能够与赵平会和的同时,还能消灭多少鲜卑士兵。当然,骁骑营的伤亡也在马焕的考虑之内,骁骑营作为并州当之无愧的王牌,这是日后并州争霸天下的凭仗,若是伤亡太大,马焕自然是舍不得。 夜风渐大,吹散了遮住月亮的乌云,洒下满地银辉,马焕停下脚步,看着寂静的营地,心中突有所感。自己戎马大半生,本期望凭借自己的才能,能够安定边疆,使鲜卑望风而逃。无奈时光飞逝,自己已近知天命之年,非但未曾驱除胡虏,国内却已经是四分五裂,众诸侯纷纷窃国,割地自立。偌大一个后汉王朝分崩离析,每思及此,马焕唯有叹息痛恨,却也无力回天。 想起赵平,马焕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四海归一的希望看来便寄托在他的身上了!朝代兴衰,江山更替,乃是常理,如马焕这些人虽然素存忠义,但有些事情却也是有心无力,例如后汉王朝的灭亡;况且一个王朝的灭亡,便预示着另一个王朝的兴起,能够作为从龙拥立之臣,对于所有人,不论是文人士子,还是马焕这等武将而言,其诱惑力无疑是巨大的! 封侯只在马上取,何等快意! 侯牧与封云起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赶往盛乐。他们要抓紧一切时间截住赵平,因此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元宏之言依然在耳。特别是侯牧,此番若是再抓不到赵平,他的统领一职便是做到头了。 为了自己的前程,侯牧只有抓住赵平,再无它途。 八四 追袭9 一路上的要道都被元寿派兵守卫起来,侯牧与封云起当下更是着急,一路快马加鞭,不过侯牧虽然心急如焚,却仍然保留了几分谨慎。他很清楚,赵平此时的行踪还无法确定,若是自己一股脑的带着士兵进了盛乐,再调动起来,便是浪费功夫了。 “云起,”虽然此番若是抓不到赵平,自己金狼卫统领一职便要由自己身边的封云起接任,这样侯牧心中颇有些疙瘩,但他虽然鲁莽,但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两人之间还是要精诚团结,共度难关的,因此他只有与封云起商量,“你说这赵平到底到了盛乐没有?” 封云起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现在也闹不明白赵平的行踪。若是按照他们得到的消息,赵平应该到了盛乐城,但赵平也不是傻子,自己这边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肯定逃了!至于逃到了哪里,却只有尽快打探出来了。 此番赵平仅有一人,而自己这边却出动了数万大军,若再抓不到赵平,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先到盛乐与王爷商议商议再说吧!”封云起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按说赵平此时应该在盛乐才是!” 侯牧点头,双足突然一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箭一般窜了出去!封云起也是心头沉重,此番自然不是一趟好差事,若能抓到赵平还好;若是抓不到,自己的仕途恐怕便要受到影响了。虽然不至于如侯牧般凄惨,但卫尉一职怕也保不住了。 一条线上的蚂蚱啊!封云起叹了口气,对赵平的恨意又多了几分。三年前的那场战斗,他是亲历过的,当时他以盛乐大营一名万夫长的身份在陆勇(步六孤勇)帐下效力,虽然未曾赶上赵平仅率三千铁骑,深入鲜卑腹地的战斗,却在退兵的时候与赵平遭遇,自己与另两位万夫长率领的后军在赵平的手中竟然如小丑一般,被耍的团团转! 赵平只是几次简单的扯动下来,三万人便被生生扯散,被赵平分批吃掉,等赵平退军时,三万人仅剩不足五千人!如此耻辱的败绩一直如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每每想起自己如傻瓜一般任凭赵平捏扁搓圆,毫无还手之力,封云起便怒冲冠!因此,从那时开始,封云起便如了疯一般研习兵书,期望着有朝一日,在战场上击败赵平,洗刷自己的耻辱! 赵平此时却是丝毫没有陷入包围的觉悟,他压根便未将鲜卑的围追堵截放在眼里,虽然盛乐城的一切都表明自己的行踪已经泄露,这些鲜卑士兵不仅守住了各处交通要道,更是大肆搜索,但赵平对此却是视若不见,仍然继续着自己的探察之旅,轻松、写意的根本不想身陷虎狼之穴的样子,反而如闲庭信步般轻松惬意。 再加上他如今扮成一个落魄文士的样子,在鲜卑人先入为主的观念中,只是搜索那些年轻人去了,哪里会注意到他?经过两天的考察,对于盛乐城的地理环境、城防设施甚至连各处官道上的哨戒关卡都摸得一清二楚,盛乐城在赵平眼中,便如不设防一般。 不过他并未想到赵麟会因为自己行踪暴露而方寸大失!竟然将马焕与秦青同时派出,这一决定会给并州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目前还未可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将并州的战略部署彻底打乱。 邺城既是并州牵扯丁绍兵力,为王信争得喘息之机的重要所在,更是日后攻略冀州的桥头堡。秦青的离开,使得邺城的防守空虚了许多,若是被丁绍抓住机会,失守将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赵平对这些毫无所知,又未曾将鲜卑的围堵放在心上,仍然在尽心的探查着一切可以探查到的情报,毫无疑问,这些情报虽然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过时,但却始终具有极高的参考价值。因此,赵平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即便是要面对鲜卑的围堵。 “见过王爷!”侯牧与封云起对出城迎接的元寿大礼参拜。见二人执礼如此恭敬,元寿倒有些意外,虽说自己作为王爷之尊,能够亲自出城迎接二人,是二人万万也不曾想到过的礼遇,但也不至于如此。封云起还好说,毕竟封云起乃是自盛乐大营出去的将领,能够走到这一步,与元寿的知遇、提携是分不开的。 不过,这侯牧的表现便有些诡异了。鲜卑上下都知道,侯牧为人桀骜不驯,除了当今皇帝元宏之外,再没有别人能压的服他!元寿知道自己的分量,自然知道凭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指使不动他的,为了能够抓到赵平,于是他不得不纡尊降贵,亲自出门迎接侯牧与封云起,为的就是想靠自己的礼遇换取侯牧的支持。 不想,这侯牧今天却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的,从来不肯服人的他竟然如此上道! 元寿有理由相信,至少在追捕赵平这件事上,三人的目标还是一致的! “二位将军不必多礼!”元寿笑呵呵的将二人扶起,一边领着二人往房中走,一边热情的说道:“随孤入内详谈!” “二位将军想必已经看到了,孤分派重兵,把守各处要道!”元寿也不啰嗦,开门见山,给二人介绍起了自己的部署与安排,“不过孤大索四方,却始终不曾现赵平的行踪!” “王爷!”侯牧忍不住打断了元寿的话头,抱拳说道:“末将与封将军一路之上也未曾现赵平的行踪!据末将所知,赵平已经来到盛乐!” 这话说的极不客气,他为人桀骜,目中无人,虽然极力克制,但话语中却仍然有些强硬。元寿心中不喜,不过还要借助他手下的金狼卫,因此便压下了心头的火气,只不过脸上却有些不豫。 封云起曾经是元寿的属下,如今又是与侯牧同行,自然不能看着二人之间闹僵,当下便打了个哈哈,笑道:“王爷,临行之时,侯将军与末将曾拷问过郑家的下人,得知那赵平已经离开了高柳!因此,末将觉得,他如今在盛乐的几率极大!” 侯牧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生硬了,怕是已经得罪了元寿,若是在平时,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不过如今却是非常时期,若是抓不到赵平,自己的这个金狼卫统领便干到头了。这么多年来,他凭什么这么张狂?不就是凭借自己是金狼卫的统领吗?如果没有了这个头衔,他屁都不是!当下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封将军说的对,末将便是这个意思!” 元寿面色稍霁,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二位将军不必着急,那赵平定然还在盛乐!” 听元寿说的如此斩钉截铁,如板上钉钉一般肯定,侯牧与封云起不由得一愣! 八五 追袭10 看到侯牧与封云起有些愣怔的样子,元寿微微一笑,也不卖关子,沉声说道:“马焕已经亲率骁骑营前来接应赵平!如今已经到了善无!” 这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了一块巨石!侯牧与封云起神色立即一震,“马焕亲自来了?那么赵平定然还留在盛乐城!” “不错!”元寿点头,“否则马焕也不会轻易出动,赵平如今藏的很隐蔽,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他,与其守株待兔,还不如放开口袋,让他与马焕会和,届时咱们将他们一网打尽!二位将军以为如何?” 看着元寿轻描淡写的样子,侯牧与封云起沉默良久,都在心里思索着元寿的主意。这个主意其实倒也可行,只是有一个前提,便是先将赵平放出去! 这实在是很冒险! 虽然赵平如今形影皆无,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那便是还留在盛乐!只要将盛乐警戒好,赵平便是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既然赵平跑不掉,那么找到他便是迟早的事情!这样浪费的时间、人力虽然多,却胜在稳妥。 若是将赵平放出去与马焕会和,然后自己等人再率兵杀过去,如此一来,靠的便是双方的战斗力了!虽然在统帅层的对决上,己方处在绝对的劣势;但在兵力对比上,己方不仅有一万金狼卫,更有盛乐大营的数万人马,所谓蚁多咬死象,倒也可以一搏! 怎么办?侯牧与封云起脑中,这两个主意如走马灯般转来转去,总觉得各有各的优点,同时又都有着明显的缺陷,随便被对方抓住一点,自己的设计便形同虚设! 若是采取第一个办法,这实在是一个笨的不能再笨的办法了!那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再严密的防守也有疏忽的时候!只要稍有疏忽,被赵平抓住,那么再想围住赵平,便根本不可能了! 但是,第二个办法也有着明显的缺陷,那便是凭借赵平与马焕的本事,说心里话,在座的几人都没有信心能够将他们围而歼之!况且,以马焕的才能,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围住他,实在是很困难!还有一点,马焕率领的还是骁骑营,这支与金狼卫相比都毫不逊色的铁骑! “孤已经派人,命令和青按兵不动!那马焕心急赵平,定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善无上,引军继续北下才是正途!”元寿将自己的计划细细的给侯牧与封云起解释起来,“同时,孤又派人前往平城,命陆勇率军前往善无,如此一来,便有足够的兵力截断其后路!” 见侯牧与封云起听的仔细,元寿更是来了精神,侃侃而谈,“孤已经派兵阻拦马焕,名为阻拦,其实却是不与他真打!只要略作抵抗,便诈败,趁机分散在马焕军周围,这样,马焕便会一步一步的走进孤设下的陷阱当中!” 元寿得意的看着侯牧与封云起,这个作战计划虽然不是他提出的,但元寿依然很得意,因为娄德城乃是自己的手下,下属自然是为上司服务的,因此,下属的建议便等于上司的建议。元寿丝毫没有剽窃的惭愧与心虚,得意洋洋的看着侯、封二人,“孤此计,如何?” 侯牧乃是有勇无谋之人,倒也看不出这办法如何。封云起这几年知耻而后勇,痛定思痛,努力学习兵书战策,倒是有了不小的进步,在心中仔细的将元寿的计划琢磨了一番之后,倒是未曾现纰漏之处,再与守株待兔般的第一条计策互相比较了一番,还是觉得这个计策不错,虽然有些行险!但若是成功,收获也是巨大!大到他无法想象! “好!”正当封云起在那里思前想后的时候,侯牧拍案而起,厉声喝道:“富贵险中求,就依王爷!” 元寿嘴角终于泛起了一丝笑意,赞赏的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向封云起,和声问道:“云起意下如何?” 封云起压住心中的忧虑,他毕竟是从盛乐大营出来的将领,元寿乃是他的老上级,自然不好得罪,当下只好点头说道:“王爷所言极是!” 三人商议既定,便分头安排下去。几人毕竟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物,既然做了决定,便不会患得患失。 且不说为了赵平而各有安排的并州与鲜卑双方,只说赵平。在盛乐城留的时间越来越长,现的情况也越来越多。 对于盛乐城的兵力调动,赵平心中默默的盘算着他们的意图。看元寿的动作,不外乎将各处要道把守起来。马焕与秦青已经率军前来接应他,这个赵平倒是不知道,否则的话,赵平也不会在盛乐逗留了。 至于对金狼卫的横插一杠子,赵平毫不担心,其实在来的时候,赵平便考虑过各种情况。若自己的行踪被鲜卑现,鲜卑人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自己留下!金狼卫当然也要出头。毕竟在他手里,金狼卫吃了大亏!以金狼卫的骄傲,根本无法忍受在赵平手中的失败!金狼卫的尊严决定了他们必须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因此,赵平便是他们不可避免的、必须要越过的大山! 平神色平静的坐在一个茶摊上,喝着粗粝的劣茶,看着一队队来来往往的鲜卑骑兵,以及稀稀落落的人群。由于元寿这几日大索四方,盛乐城倒是萧条了许多。 这里本身便是一种畸形的经济与繁荣,若不是城中数万士兵,这里最多只能是一个往来与中原与鲜卑的客商中转地而已。但有了盛乐大营的存在,以及鲜卑国策的改变之后,这里却日渐繁盛。 不过由于这几日元寿调兵遣将,不仅往来的客商受到了影响,就连城里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 这些与赵平无关,他关心的只是盛乐城的各种情报,多了解盛乐一分,便对将来的战争多一分把握。 看了看天色,赵平将几枚制钱扔到桌上,由于元宏实行汉制,再加上鲜卑对中原各种货物的需求,因此,中原的制钱在鲜卑也是同样使用。小二连忙小跑着将赵平扔在桌上的钱收拾起来一边躬身说道:“客官慢走!” 赵平慢慢的出了茶棚,街上的行人稀少,数里长的大街显得十分冷清,赵平缓缓的走到自己落脚的客栈,所谓艺高人胆大,赵平根本就未曾把鲜卑的围堵放在眼中,只是这份从容便让人心折! 跑堂的小二十分热情的迎上来,用手中的毛巾为赵平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一边陪着笑脸说道:“赵先生,您回来了!” 赵平微笑着对小二点了点头,迈步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他的房间就在大堂拐角处的第三间,刚刚转过拐角,赵平便听到靠近大堂的第一间客房中传来一阵语声! 八六 追袭11 “少爷,”一个刻意压低、颇为苍老的声音响起,“咱们投靠拓跋寿,恐怕不是好主意啊!” “唉!”一声长叹响起,令人闻之心酸,只听这声长叹,便能知道这少爷的心情也是极为踌躇、压抑,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老者的声音虽然可以压低,但赵平却听得清清楚楚,本来事关别人的私事,赵平不欲多事,却忽然听得这主仆二人要依附于鲜卑!赵平不由得多了个心眼。 汉奸在任何时候都不缺乏!奴颜事敌,谋叛本国,为以各种手段侵略自己祖国的敌人的利益服务,并谋取一己的私利,这样的人就是汉奸。 眼下的这主仆二人中,那仆人倒是清醒的很,知道做一个汉奸是可耻的,因此对自己的主子婉转的提出了建议。 不过此人却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赵平虽然心中愤怒!却也不想多事。作为一个愤青,他有着常人都有的血性,但他的性格却因为种种后天原因而沉稳、谨慎。 因此,明知房中的二人有可能做那卖国求荣的汉奸,赵平也只是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进了自己的房间。所谓不为己甚,虽然这人要做汉奸,但至少在目前还没有做出危害中原、民族的举动,挥舞着道德的大棒,为自己博取名声,这种浅薄的事情,赵平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况且也不能根据着主仆二人的一面之词便将二人打上汉奸的标签,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说不定。想到此处,赵平便更不愿多事。 如今天下大乱,各路诸侯纷纷割地自立,互相之间征伐甚急,闹得盗贼蜂起,民不聊生!每天都有无数人因为这些诸侯和盗贼而家破人亡。于是,每天便有无数的人为了自己的家仇而采取各种各样的报仇手段!当个人的力量无法报仇时,那便只有借助外力。 眼前的这主仆二人或许便是其中的一员。若真的如此,赵平没有任何立场干预,虽然他们投靠的是鲜卑人。 赵平料的不错,这主仆二人正是被诸侯们逼迫的家破人亡的一员。青年姓闫,单名润,本是兖州望族,但是李效为了争夺青兖二州,派遣王默攻打方章。这一打便是三年之久,王默连半分便宜也未曾占得,双方仍呈胶着之态。 战争,特别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说白了打得便是钱粮物资与兵员。李效不但要放手新兴的突厥,还与荆州的刘安大打出手,三面作战,他虽然占据四州之地,但也是捉襟见肘。 王默便掠夺民众,以充实军资,于是兖州的民众便倒了霉,闫润便是其中的一员,战争使得他家破人亡,父母家人被杀,家产被王默搜刮殆尽。 不过,被这主仆二人一闹腾,赵平也突然没有了继续留下来的心情。有的人在浴血奋战,有的人却在卖国求荣,这种反差让赵平突然有了一种心灰意懒的感觉。 他这么不遗余力甚至不择手段的经营并州,只因他不想传承了几千年的中华文明在这个时空中也如近代的晚清那般,任由那群褐蓝眼的禽兽宰割。 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这样一个煌煌繁盛,辉耀天地的文明怎么能够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虽然仅仅是一个平行的时空,但赵平仍然认为自己有传承华夏文明,使华夏古国屹立于世界之巅的义务! 一切还只是开始,并州将作为自己的起点,见证华夏的兴盛! 赵平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决定了,便不再多留,收拾了一下便打算立即启程。 刚刚出了房门,赵平便看到那主仆二人的房门此时也是大开,一个年约十**岁的青年在一名老仆的陪同下走了出来。这青年正是闫润。 赵平不动声色的扫了这主仆二人一眼,这二人满面的风尘之色,想是在路上吃了不少苦头,特别是那闫润,可能是从未吃过什么苦头,如今一路风餐露宿而来,形容枯槁,精神有些萎靡,胡乱挽了个髻,几缕头垂在脸侧,脚上本来华贵的丝履此时也是破烂不堪,显得十分颓废。 倒是那老仆一脸的精干,一双眼睛精光闪闪,显出十分的精明,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却不给人颓废之感。 闫润主仆二人看到赵平,不由得一愣,那闫润若有深意的看了老仆一眼,老仆心中有数,知道自家少爷是担心方才的谈话被人听到。不过这老仆也是心中诧异,与少爷谈话之前,自己明明仔细的探察了一番,并未现有人,这书生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如今自己与少爷虽然已经来到鲜卑,此地又是盛乐大营的驻地,按说根本不必担心什么。但生性谨慎的他却是心中打鼓,万一自己与少爷的谈话被这书生听去,却是不好! 毕竟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况且自己与自家少爷虽说是走投无路,不得已才投靠鲜卑,但一定谋叛本国,奴颜事敌的大帽子却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 苦衷,任何人都有,但并不能成为自己卖国求荣的理由。虽然他心中也是极力反对的,但作为一名仆人,根本无法左右自家少爷的决定。 不知眼前这书生到底听到了自己与少爷的谈话没有,若是听到,自己少不得要费一番手脚了!老仆目中杀机一闪! 赵平神色淡淡的看了老仆一眼,略一点头,便当先出了走廊。对于老仆目中的杀机,赵平自然看的清清楚楚,不过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这老仆身手虽然不错,却还未曾放在赵平心上,若是他们真的敢动手,赵平并不介意送他们一程。 结了帐,牵了凤鹰,赵平便往南行去。几处通往南方的要道虽然被严密封锁起来,赵平却丝毫都不放在心上。便是硬闯,也能毫无损的冲破他们的防线,只是要费些手脚罢了。 闫润与老仆看着赵平走出客栈,从小二手中接过马缰,便慢慢的往南行去,不由得对望一眼,老仆低声说道:“此人看来是返回中原,少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咱们的正事要紧!” 闫润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看着赵平的背影,说道:“此人形迹倒是有些可疑!” 老仆苦笑了一声,心中暗道:此时连自己的事情都管不过来了,操别人的闲心干嘛?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想想怎么去见元寿。 八七 追袭12 他们在这客栈中住了五六天,为的便是等待元寿的召见。本来以为凭借自己家族以前与元寿的关系,这元寿怎么也不能如此冷淡,不料想,已经将名帖投过去五天了,元寿哪里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如今,闫润十分着急,因此,今日便打算亲自去求见元寿。 不等那老仆有所反应,闫润接着说道:“罢了,福伯,咱们走。”这福伯终于松了口气,如今实在没有多管闲事的必要,当下立即在前面引路,一边说道:“少爷,您还是收拾一番,换换衣服再去也不迟!” 闫润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的衣衫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淡淡的说道:“无妨!” 看着脾气古怪的少爷,福伯只有苦笑。他们一家虽然遭遇大变,不过这些大户人家都是狡兔三窟,便是受到这种灭门的惨祸,最多也就是伤筋动骨罢了。 不过真是不知自家少爷是如何想的,前几次去求见元寿时,便是这么一身落魄的打扮,受了元寿不少白眼,如今还是这样,福伯只有苦笑,却也不能多说什么。 闫润也不多做解释,神态自若的缓步而行,轻松写意。 赵平骑在马上,心中想着那主仆二人的对话,他们语声虽低,却一字不落被赵平听到。赵平不由得对那少年的身份有些好奇。听这少年的言语之间带出那种自矜与傲气,单是这份傲气,便难能可贵!倒是一个不一般的人物,却为何甘心事敌? 如这般人物,却做这等没品之事,真是让赵平觉得可惜!不过赵平并非多事之人,天下间可怜之人多了去了,赵平根本管不过来。 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赵平叹了口气,既然这闫润选择了这条不归路,恐怕早已经有所觉悟,外人是无法劝止的。 离鲜卑人设置的关卡还有数百丈的距离,赵平翻身下马,牵着凤鹰来到了路旁的一片树林之中,“先在此处等某。”赵平轻轻的拍着凤鹰的脑袋,低声说道。凤鹰像是听懂了赵平的话般,用头轻轻的在赵平手中蹭了蹭,便站在了原地。 凤鹰此时也是风尘仆仆,经过长途的跋涉,赵平来不及给他洗刷,一身雪白的皮毛也变得暗淡起来,更是黑一块、黄一块的,显得很是脏乱。不过赵平也是特意如此,毕竟凤鹰太惹人注目了,以他落魄书生的身份骑这样的好马,本身便是一个破绽。 赵平转出树林,慢慢的往前走去。 “站住!”十几名鲜卑士兵看到孤身一人的赵平,立即一拥而上,将赵平团团围住。赵平早有准备,微笑着说道:“各位为何拦住在下?” 为的一名士兵恶狠狠的盯着赵平,说道:“检查!”说着,一把将赵平背上的包袱扯下,胡乱翻看起来。赵平也不以为意,依旧是一脸的微笑,看着围着自己的十余名士兵。 趁为的士兵检查赵平包袱的时间,另一名鲜卑士兵恶狠狠的盯着赵平,厉声问道:“穷酸,你往哪里去?” 正在此时,突然一声惊呼,从先前那名鲜卑士兵口中传出!一干人等顿时顾不上赵平,下意识的往那人看去,一看不要紧,顿时呆住了! 原来那人手中此时多了一个打开的布包,里面全是金灿灿的金叶子,足有百片之多! 所谓怀璧其罪,当一件东西,惹起他人的觊觎,而暂时拥有这件东西的主人有没有能力保全时,便成了所谓的怀璧其罪。这与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是一个道理。 十几名鲜卑士兵看着眼前的金叶子,一个个面红耳赤,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若不是因为金叶子在自家头领手中,恐怕便要一拥而上了! 赵平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仔细的打量着不远处的关卡。显然这只是第一道关卡,官道的上横放着一道木栅栏。大约一千名士兵将官道围得水泄不通,这显然是鲜卑人的一个千人队。官道两旁是低矮的土山,山上树木丛生。 盛乐本来便是中原之地,只是由于东汉末年战乱四起,这才被鲜卑人得了机会,不过鲜卑对盛乐的经营也仅停留在表面之上,他们的科技水平局限了他们根本无法对鲜卑进行大规模的改造,因此,鲜卑目前基本上保留着以前的建制,除了那座四不像的盛乐城之外。 官道更是如此。由于要耗费打量的人力、物力,因此,官道一般都是依势而建,所谓遇山开山,遇水架桥,不过是一句笑话,或许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中会有这样的情况生。但修建官道时显然不可能如此浪费。 看着眼前松松垮垮的鲜卑军队,赵平心中盘算着,是否直接冲过去。冲过去肯定没有问题,只是眼前的这只是第一条防线,看这阵势,前面的防线还有多道,他要考虑自己能否一鼓作气的冲过去! 念头一转,赵平脸上的笑意越的浓了起来。 “穷酸,笑什么笑?信不信军爷宰了你!”一个在外围的士兵看到赵平嘴角的笑意,本来因为挤不进去而丛生的怒气,此时再也压抑不住,三两步窜到赵平身前,一巴掌便往赵平脸上扇去! 赵平怎么能让他得手?身形微微一侧,探手抓住了那士兵的右腕,那士兵正要呵斥,不想赵平微微用力,他便杀猪般的惨叫起来。那些围在一起,准备分赃的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叫闹得一愣,却以为是赵平出的,便也未曾放在心里,毕竟没有几个人敢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因此依旧眼巴巴的看着头领手中的金叶子,浑然不把那声惨叫放在心上。 赵平顺手将那名士兵腰中的弯刀拔出,反手一抹,那士兵喉间标出一道血箭,双眼如死鱼般翻起,赵平把手一松,士兵的尸体“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赵平身形一动,弯刀挥舞间,那十几名围在一起的鲜卑士兵如下饺子般,“扑通扑通”接二连三的倒在地上。 那些远处的士兵显然未曾想到有人竟敢如此大胆,当道杀人,杀的还是自己的兄弟!一个个都愣了,目瞪口呆的看着赵平跃到马上,朝自己这里冲来! 直到赵平离他们不足十丈时,这些人才回过神来,纷纷催马舞刀,向赵平冲来! 赵平挥舞着夺来的弯刀,借着马匹的冲势,如利刃般杀入敌阵! 血光崩现中,鲜卑士兵纷纷落马,赵平单人独骑如虎入羊群般大开杀戒。但赵平不欲恋战,他此次只是想诱敌,扯开鲜卑士兵的防守,让鲜卑人的防线出现漏洞,他也好趁机逃出。 因此,透阵而入的赵平催动战马,直奔官道一侧的山林而去。 那些鲜卑士兵正想追赶,却被领头的人拦住,“这里山势连绵,他跑不远的!”这人倒也有些见识,叫过一名士兵,面目阴沉的看着不远处大大小小的山包说道:“此人可能便是那赵平!王爷与两位将军此时正在前面,你去禀告王爷!” 八八 追袭13 那名士兵连忙打马,如飞般去了。剩下的近千名士兵似乎还未曾自方才的震惊中醒过来,表情有些呆涩,有些士兵脸上的惊恐之色还未曾消去,看着地上的尸体说不出话来。 的确,方才还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正在和自己或者同伴有说有笑,不想在眨眼之间,便横尸当场。庆幸吗?有一些,毕竟死的不是自己,但庆幸之后却是一股浓浓的无奈与悲哀,下一个,或许便轮到自己了吧? 那名头领见士气低迷,不由得大为光火,厉声喝道:“都给某打起精神来!大鲜卑,武威!”他这么一吼,其余的士兵都跟着吼了起来,士气为之一振! 此人点手招过一名属下,吩咐道:“你率领你的百人队,在此等候王爷与两位将军,同时守住路口,千万不能让那赵平浑水摸鱼!” 话音未落,此人已经率领剩下的几百士兵往山里追去。 这人的安排倒也中规中矩,转眼之间,不仅鼓舞了士气,更是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颇有些雷厉风行的架势。 不说这些鲜卑人分头行动,且说赵平。赵平杀散鲜卑士兵后,便往山里奔去。高高低低的山包上,树木、杂草丛生,在这些山包间,一条蜿蜒崎岖的官道横亘其中。 听着身后的人喊马嘶,赵平辨了辨方向,便往离官道最近的一个山包行去。 显然后面的鲜卑士兵也一样,丛生的林木杂草以及坑洼不平的地面大大的延缓了他们的度,不时有马匹被藤蔓类植物缠住,甚至绊倒。鲜卑士兵无法,只得下马,深一脚,浅一脚的追赶着赵平。 赵平的处境倒也不比他们好多少,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之下,只能慢慢的通过这里。这条路是他自己选择的,为的便是将鲜卑人的包围圈扯开,然后再伺机冲出他们的包围。 “大人,咱们分头搜寻怎么样?”一名鲜卑的十夫长提出建议。 “不可!”那千夫长思索了良久,才沉声说道:“这里地形险要,道路崎岖难行,他根本无法躲藏,因此,只需沿路追赶便可!据说此人武艺高强,咱们不宜分散,免得被他各个击破!” 此人倒是十分清醒,难得的是不象大多数的鲜卑人一般,性格急躁,胸无点墨。 借助树木的遮掩,赵平其实就在他们前面约几十丈,因此,在前面将他们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既然知道了他们的打算,赵平心中暗暗琢磨了起来。 恐怕用不了多久,元寿便会率领大军前来围堵自己,安排在官道上的兵力便会削弱许多。自己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恐怕连老天爷都会抓狂! 想到此处,赵平流目四顾,看准了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伸手一拍夺来的马匹,那匹马继续往前走着,得得得马蹄声在深幽的从林中显得极大,不时有回音传来。 趁那马匹往前走的空当,赵平展开身形,几下便掠上了先前相中的那颗大树。将身形隐在繁茂的枝叶之后,赵平静静的打量着下面的队伍。 显然受到战马的引诱,那些鲜卑士兵丝毫不疑有他,锲而不舍的追逐着逐渐远去的马蹄声。 待犹如长蛇一般排成一排的鲜卑士兵过去之后,赵平纵身跃到地上,往官道行去。 眼看便要离开这里,官道便在眼前,赵平突然掠上了旁边的一座小山包上,借助山上丛生的草木隐住身形,小心的往山下看去。 不大功夫,隆隆的马蹄声传来,数千名士兵如风般卷来。 看着眼前林木丛生、连绵起伏的山包,一名锦袍老者举起手,做了一个停止前进的手势,然后对身旁的两人说了几句什么。老者旁边的两人点头附和了几句。 由于离得比较远,赵平并未听到他们的谈话。只是不大工夫,这数千人马便掉头离开,显然是没有进山的打算。 赵平倒是有些吃惊,难道他们识破了自己的意图,打算守株待兔不成? 不过事已至此,赵平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待那些人马离开后,便上了官道,不过令赵平吃惊的是,原本在此守卫的关卡此时竟然撤了!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不过赵平也不想劳心费神的多想了,还是早早离开鲜卑才是!因此,赵平原路返回,骑了凤鹰,打马便走! 凤鹰全力奔驰之下,是何等迅捷?只用了盏茶功夫,便来到了鲜卑人的第二道防线之前。 显然这道防线布置得极为松散,仅有百余名士兵无精打采的坐在官道两旁的树荫下,以躲避秋日的骄阳。 赵平眉头一皱,便打算硬闯! 听到马蹄声时,那些鲜卑士兵便纷纷站了起来,手忙脚乱的牵过自己的马匹,打算上马拦截,怎奈赵平马快,等他们上了马之后,凤鹰已经如一道厉电划过天际般,从他们面前一闪而过! “果然不出王爷所料!”侯牧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那赵平已经接连闯过三条防线!此时已经快要突破咱们的第四条防线了!” “嗯,孤知道了!”元寿故作深沉的点了点头,问道:“马焕此时走到哪里了?” “据斥候刚刚传回的消息,距咱们的最后一条防线还有八十里左右的路程!此时算来,最多还有五十里的路程!”封云起一边在马上招呼着聚集起来的士兵,一边说道。 “陆勇呢?”元寿一带马缰,缓缓的停下,问道:“他们此时到那了,何时能够到达善无?” 封云起闻言,不由得一阵迟疑,迟疑着说不出话来,陆勇派出的一万士兵竟然在一夜之间失去了联系!派出的斥候带回的消息皆是不知所踪! 封云起为了不打击元寿,因此将这个消息压了下来,并未禀告与他。因为他十分清楚元寿的为人,元寿为人十分多疑,而且没有主见,一时一变!若是被元寿知道了陆勇派出的士兵莫名其妙的失去了行踪与联系,定然会疑神疑鬼,恐怕先前几人商议的计策便无法实施了。 虽然这个主意是元寿自己出的,但陆勇派出的士兵此时杳无音信,一切都说明并州方面有了万全的准备,两军相遇,鹿死谁手还真的是无法预料! 为了自己的安全,以及保存自己的兵力,元寿定然会放弃先前制定的计划。放走了赵平,元宏定然不会惩治元寿,但自己与侯牧怕是要受到严厉的处置! 为了免受处置,封云起与侯牧只有孤注一掷! ** 追袭14 连续闯过了鲜卑人三条形同虚设的防线,赵平心中早就有些怀疑了!鲜卑人的防线十分脆弱,而且投入的兵力极少,除了第一道防线派出了一个千人队之外,其他的两道防线最多的也就是三百余人!这显然有阴谋在里面! 难道岳父已经派兵接应自己,而被鲜卑人现,于是鲜卑人想来个将计就计,放任自己离开鲜卑,而鲜卑大军则缀在自己身后,待自己与并州的人马会和之后,鲜卑人趁势杀出,力求将己方全歼不成? 不得不说,赵平在战场上的洞察力时十分敏锐的!仅从一些蛛丝马迹之中,便将事情猜测的**不离十。只是他未曾想到,为了接应自己,自己的岳父与秦青已然亲自出动,而自己的祖父更是亲自来到雁门坐镇! 元寿正有这个打算,本来以元寿手中的士兵是无法完成这个任务的,毕竟骁骑营乃是天下有数的强军!仅仅凭着他盛乐大营中的士兵,根本拦不住骁骑营。 但侯牧带来了一万金狼卫,这支与并州骁骑营齐名的精锐之师使得元寿的信心大增!有了底气之后,本来元寿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此时却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双方的布局基本上都已经完成,只待最后的决战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启禀将军!”一名满面风尘的斥候对马焕抱拳行礼,一边说道:“今日早晨,卯时三刻左右,秦将军全歼自平城方向赶往善无的敌方援军一万人!善无守军出城救援时,也被秦将军趁机歼灭,此时善无仅有一千守军,已无法对我等形成威胁!” 秦青此番可谓是大胜!不仅消灭了平城援军,也将善无守军消灭大半!陆勇此番又是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反而损失惨重!本来刚刚恢复了一点元气的平城大营再一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这是他与秦青早已商量好的事情。在斥候侦查到陆勇派兵救援善无之时,马焕便命令秦青,不惜一切代价将陆勇的援军歼灭! 因为若是坐视这一万援军进驻善无之后,鲜卑方面便有了足够的兵力切断自己的后路,自己此番的目的是与赵平会和,而鲜卑方面定然不会轻轻松松的坐视赵平与自己会和,定然会尽起大军,阻拦赵平,甚至还会趁机将自己包围起来,力求歼灭自己率领的部队。 因此,善无便成了此战的关键,马焕若是不想自己与鲜卑交战的时候被善无的部队抄了后路,那便只有消灭善无守军以及陆勇的援军一途! 所幸秦青已经率领着一万骁骑营铁骑追了上来,否则仅凭马焕自己率领的五千骁骑营铁骑,恐怕无法如此轻松的将陆勇的平城援军消灭! 如此一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马焕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下去吧,某知道了。” 一边说着,马焕举起手,示意全军停止前进。马焕驻守雁门多年,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无法收复半寸失地,但他无时无刻都在做着收复失地的打算!因此,对于鲜卑的地形,早已是了如指掌! 在进军之前,他便打算把离此不远的王家谷作为此战的主战场! 王家谷乃是两山之间的一道峡谷,却是盛乐前往善无乃至中原的必经之地!这道峡谷不长,仅有一里左右,两边山势险要!若是在此埋伏,将峡谷两侧的出口堵上,便是瓮中捉鳖,任鲜卑有多少人都不管用! “告知秦将军,全行军,务必于午时前到达此地!”马焕唤过一名斥候,沉声吩咐道。 那斥候不敢怠慢,立即领命,率领着一个斥候小队,翻身上马,如飞般去了。 正在此时,一队斥候如飞般驰来,在马焕面前勒住战马,“禀将军,元寿已率军前往王家谷!”为的一名斥候对马焕抱拳说道。 马焕闻言心中不由得一沉!他也是打算利用王家谷的地势设伏,以求全歼元寿的追兵,不想那元寿也同时看上了这里,以这里作为决战之地!如此一来,若想完成自己的战略部署,先便要抢在元寿之前将王家谷占领! 只不过,若是如此,与元寿之间必将会生激烈的战斗! 马焕将手扶在腰间长刀的刀柄上,目中闪过一丝凝重!王家谷的归属将是此战胜负的关键!必须将王家谷控制在手中! “孟凡、车旭听令!” “末将在!”两名名青年将领越众而出。 “你二人各率五百士兵,孟凡埋伏于王家谷北侧,车旭埋伏于王家谷南侧,多多准备山石、巨木,待鲜卑士兵进入谷中,便将王家谷两侧谷口堵住!如此一来,鲜卑人定然慌乱,你二人便趁乱掩杀,至于谷中士兵,则不必多管。” “末将遵命!”孟凡、车旭二人领命而去。 “陈武!” 一名约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越众而出,来到马焕身前,抱拳行礼,“末将在!将军有何吩咐,末将万死不辞!” “命你率两千铁骑为先锋,前去接应仓舒!某随后,在王家谷外接应于你!”马焕紧紧的盯着陈武,脸色凝重的吩咐道。 陈武乃是马焕帐下年轻将领中的翘楚!更是三年前,赵平突入鲜卑腹地时,所率领的三千死士中的一员,当年一战下来,三千铁骑仅剩不足千人!三年来,这些人都已经升任各级将领,而陈武则是其中的佼佼者,乃是骁骑营中的六名领军将军之一,率领骁骑营六部之一部。其能力与忠心自然不用多说。 “末将遵命!”陈武躬身领命,虽然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的誓言,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 马焕点点头,沉声说道:“此番极为危险,安国定要小心!”说道此处,马焕话音一转,“若是在今日午时前迎到仓舒,你便告诉仓舒此间安排,定要抵挡鲜卑追兵一阵!” “请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命!”陈武抱拳说道,说完,转身便走,点齐两千铁骑,卷起一路烟尘,眨眼间便去的远了。 马焕收回目光,环视了诸将一眼,“其余人等随某在此等候,待秦将军来到,合兵一处,在此处埋伏!定要让鲜卑狗贼有去无回!” “汉军,威武!”众人一齐高喊,声震四野!杀气凛然! 赵平既然识破了鲜卑人的阴谋,便开始思索对策。只是现在他对并州方面的情况一无所知,由谁领兵,共有多少人马等等,都是未知数。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既然是如此危险的行动,肯定是骁骑营担当主力!按照赵平的计算,骁骑营在雁门最多有两万五千人! 虽然经过多次扩军,但骁骑营走的是精兵路线!不论兵员素质还是装备,都是最高标准!凭借并州的实力,目前也仅仅能够装备五万骁骑营。因此目前的骁骑营一共也只有不到四万三千人。 父亲赵业驻守平阳,带走了五千;秦青骚扰冀州后方,带走了三千人;燕彦驻守上谷,带走了五千人;晋阳还有五千人;如此一算,雁门的骁骑营仅剩两万五千人左右,这两万五千人肯定不能都派出来,按照赵平的估计,最多能派出五六千人! 不过有这五六千人也足够了,虽然无法击溃追兵,但逃命却也绰绰有余!因此,赵平决定,将计就计,元寿既然想通过自己引出并州的部队,从而一网打尽;赵平自然不会让元寿得逞,届时有骁骑营的接应,元寿定然讨不到任何好处! 赵平还是低估了自己的重要性,此番赵麟为了接应他,不仅派出了一万五千名骁骑营铁骑,更是连马焕与秦青都派了出来! 如此阵容,堪称豪华! 这也注定,元寿的一番安排只能是白忙一场,最终的结果,只有失败一途! 九十 追袭15 却说赵府。赵麟已经离开赵府,前往雁门三天了!这三天中,虽然赵则极力掩饰,但还是被赵平的母亲崔氏现了其中的异常! “夫人,老奴实在不知侯爷的去向!”赵则一脸的无辜,愁眉苦脸的对崔氏说道:“侯爷只是说去访友,老奴待要与侯爷一起前往时,却被侯爷赶了回来!” 崔氏何等精明?三天前秦青突然从邺城杀回,将吕氏与祝氏灭门之后,便不知了踪影;紧接着又现已经近十年未曾离开过晋阳的公公不见了踪影,只是说外出访友去了。 只是与赵麟同时代的人之中,已经是所剩无几,况且如今天下大乱,又能到那里去呢? 崔氏的脸色突然一变,她想到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可能! “赵叔,还望您据实相告!莫非是仓舒……”说到此处,崔氏再也说不下去了,在她身旁搀扶着她的若兮脸色霎时间便变得苍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若不是崔氏扶了她一下,恐怕便倒在地上了! 郑若兮用力咬了咬自己的舌头,一股血腥立即弥漫在口中,疼痛刺激的她清醒过来,虽然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却也顾不上擦了,“六爷爷,妾身有礼了。”说着对赵则行了个万福,赵则见状,连忙还礼,正要说话时,郑若兮却已经抢先开口:“六爷爷,到底是不是仓舒,还请您据实相告!” 赵则叹了口气,犹豫了半晌,其实他也知道,瞒是肯定瞒不住了!崔氏将偌大一个赵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又是六大世家之一,崔氏的长女,其见识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就是郑若兮也不是一般的女子,否则怎么能撑起郑家呢?这几年的郑家可是全靠她一个人支撑!崔氏也正是看中了她的才干,这才自作主张,为赵平行聘。 不过,尽管如此,赵则也不敢实话实说,当下只得说道:“请夫人、少夫人安心!目前倒还未曾得到确切的消息说明仓舒有危险!侯爷也只是未雨绸缪,以防仓舒的行踪真的泄露,也好立即接应罢了!况且,凭借仓舒的身手,鲜卑人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他的!” 赵则的后半句话才是重点,不外乎是告诉崔氏与郑若兮,赵平武功高强,根本没有人能拦得住他!因此,就算行踪暴露,也只是有惊无险,虚惊一场罢了,不用太过担心。 崔氏何尝不知赵则是在安慰自己,不过有时候自欺一下也是迫不得已的。就如现在,她宁愿相信自己儿子的行踪并未被现! “唉!”崔氏叹了口气,轻轻的拍了拍郑若兮冰凉的小手,低声说道:“赵叔说的也是,仓舒应该没有事情,倒是咱们杞人忧天了!”说着,崔氏对赵则点了点头,拉着儿媳,便离开了后院,一边走,一边对若兮交代道:“月窈有孕在身,受不得刺激,此事万万不可告诉她!紫衣那边也不要说,你们两个与青月照顾好月窈便是!别的不用你们操心。” 崔氏毕竟是经受过大磨难的人,虽然担心,却不慌乱。她清楚的很,事情既然生,便是着急也没用,现在最主要的是照顾好家人,特别是已经有了身孕的月窈。因此,对若兮叮嘱的十分仔细。 赵平的安危是关系到赵家切身利益的重大问题。且不说在赵平的谋划下,并州逐步步入正轨,若是没有了赵平的协调与参与,是根本无法取得目前成绩。 毫无疑问,若是赵平出现了什么意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毕竟并州如今的施政纲领是由赵平制定的,如今虽然已经逐渐的步入正轨,但包括郑裕在内的并州上下官员人等还未曾领会到新政的精神,若是没有赵平的提带,新政能否继续下去都还是未知数。 崔氏与若兮愁云惨淡的回到自己的住处,都没有说话的心情。看着面色惨白的儿媳,崔氏叹了口气,对若兮说道:“你先回去吧,此事你自己知道便是,千万不要让月窈她们察觉。” 郑若兮低声应了,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便与婆婆施礼告辞。出得门来,白花花的阳光使得她一阵眩晕,强自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郑若兮慢慢的走回翠微居。 司棋与小茜正在大门处等候,远远的看见若兮后,如穿花蝴蝶般跑到若兮面前,一左一右的扶着若兮往院中走去。 “小姐,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司棋自小便跟着若兮,二人情同姐妹,自家小姐哪怕是有一丝异样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没事。”若兮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拍了拍司棋扶着自己手臂的手,低声说道。 司棋疑惑的看了若兮一眼,心中自然是不信,不过她也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她能够了解的。虽然她是若兮的贴身丫鬟,在赵府中的地位仅次于几个主子,但一些核心的事情还是无法接触的。 来到月窈的房中,如今已经有了身孕的月窈被赵府上下当成了宝贝一般,毕竟赵家一脉人丁不算兴旺,到赵平这一代已经是两代单传了,这对于一个大家族来说是十分不利的!因此,当得知月窈有了身孕之后,赵府上上下下全部动员起来,为的便是照顾好月窈。 郑若兮轻手轻脚的走进房中,郑紫衣正在与月窈低声交谈。 “姐姐放宽心便是,夫君沉稳谨慎,况且武艺高强,便是身处险地,也是有惊无险!”紫衣坐在床头,低声安慰着月窈,“再说了,夫君此番乃是隐藏形迹,鲜卑人根本不知道夫君的行踪!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姐姐放心便是!” “唉!”虽然紫衣说的笃定,不过月窈还是叹了口气,怅怅的说道:“这几日我总是有些心神不宁!夫君此番毕竟是孤身一人,也没个照应……” 紫衣闻言不由得一滞,其实她又何尝不担心呢?虽然她与赵平刚刚完婚仅有几个月,赵平便前往鲜卑,夫妻之间,特别是赵平对她,仅仅能算得上了解而已。但在这样一个出嫁从夫的世界中,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丈夫便是天!便是支柱! 况且,赵平在并州可谓是鼎鼎大名,是无数怀春少女的梦中良人。郑紫衣自然也不能免俗,特别是当她的婚姻被当作筹码,与吕氏联姻之后,那种苦闷与忧伤根本不是她这样一个花季少女能够承受的。 幸好事情有了转机,为了打击并州的世家势力,赵家先后与并州的几大世家反目,于是她也成了这次争斗中的牺牲品,成为了赵平的一房妾室,被娶进了赵家。 九一 追袭16 虽然是牺牲品,但她宁愿接受这个结果,也不愿成为吕澈的妾室。毕竟对于赵平她早已是芳心暗许,而对于吕澈,却是因为自己家族的生意需要吕家的照应,而不得不牺牲自己,来换取家族生意在并州的畅通无阻。 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可谓是天壤之别,因此当得知自己要和妹妹一起嫁给赵平时,紫衣简直不敢相信!先,她已经有婚约在身,仅从礼法上说,便无法说的过去!毕竟婚姻不是儿戏,其中牵扯的方方面面根本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的清楚的。 不仅她郑家要承受嫌贫爱富、朝秦暮楚的骂名,就连赵家也要背上一个仗势欺人的名头。毕竟老百姓们看的是结果,至于其中的原因,谁有心情管那么多呢?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自然是越离奇、越狗血越好!越是这样,便越能引人们的谈性,满足心中的阴暗。 赵平为人宽和,并不因为自己的家世与名声而拿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出来,因此与妻子们婚后的感情极好。 如今丈夫离家已有两个多月,若是说月窈等人不担心,实在是自欺欺人。不过即便是担心,又有什么办法呢? 有些事情是必须去做的,毕竟赵平选择了争霸天下这条道路,为了达成目标,以后的危险自然是越来越多!这条路注定了赵平的一生将充满了血雨腥风!刀枪无眼,兵凶战危,其中的凶险又岂足为外人道? 此番前往鲜卑只是一次小小的行动而已,便让她们如此牵挂,越往后,战争便会越的惨烈!幽并二州对坐收渔翁之利的并州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挑战!收复二州只是时间问题,并不能给并州造成多少困难,战后还要有一段时间的恢复期,因此至少在五年之内,并州不会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这也算是一个安慰吧! 由于赵则的刻意隐瞒,赵府上下除了崔氏和若兮之外,再没有别人知道赵平的行踪已经被吕家泄露一事。因此,月窈与紫衣等人虽然担忧,却还没有太大的担心,只是一种妻子对丈夫的牵挂罢了。 若兮却是不同,她已经知道了赵平的情况,却要将一切都埋在心里,表面上海要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对若兮而言,实在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煎熬! “妹妹回来了。”月窈看到若兮回来后,面上不由一喜,急忙问道:“可有夫君的消息?” 若兮心中叹了口气,强自压住心中的担忧,强作欢颜,微笑着说道:“那能这么快,按照行程,夫君此时刚刚到达高柳。”说话间,若兮来到床边坐下,将手指搭在月窈手腕上,试了试脉象,点头说道:“今日天气凉爽,姐姐可以到外边适当的活动一下,这样对胎儿有好处。” 月窈闻言,立即点了点头,便要出去活动,若兮见状,连忙制止,说道:“姐姐刚刚吃过饭,不宜多动,等半个时辰之后再出去活动也不晚。” 对于若兮的意见,月窈自然不会反对,微笑着答应了,三人便开始闲聊起来。 却说赵则,见崔氏与若兮离开后,立即修书一封,唤过一名家将,吩咐道:“送到雁门,请侯爷过目。”这家将不敢怠慢,出门去了。 再说赵平。既然做出了决定,赵平便催动凤鹰,沿着官道一路疾驰!小半个时辰后,鲜卑人的第四道防线便在眼前。 赵平在距离鲜卑士兵百余丈的地方停下,恢复马力,同时观察着前方的敌军。 而那些鲜卑士兵也是不动,双方都在密切的关注着对方。 可能是害怕自己的追兵跟不上赵平的度,毕竟赵平只是单人独骑,而元寿却要召集士兵,在度上肯定会有差距。因此这第四道防线倒是严密异常! 足有两千多名士兵,而且看这些士兵杀气腾腾的样子,定然是鲜卑士兵中的精锐部队!果然,赵平仔细一看,便现这些士兵中的一个千人队中都带着用狼尾装饰的皮帽!这狼尾乃是是金狼卫的象征,毫无疑问,这个千人队乃是鲜卑王庭的护卫----金狼卫。 赵平微微一笑,心道这鲜卑人还真是看得起自己,为了自己一个人,竟然连金狼卫都派了出来!不过赵平怡然不惧。约一刻钟之后,待凤鹰休息的差不多了,手上微微用力,拖在地上、长两丈许的铁枪如灵蛇抬头般,“呜”的一声,带起一股低沉的厉风,枪头乱点,挽起朵朵枪花,人随马走,如厉电般往敌阵杀去! 鲜卑士兵见赵平杀来,也是毫不示弱,立即有五百余骑迎着赵平的来势杀来!紧随着这五百余名士兵之后的是三百余名弓箭手,鲜卑人的骑射功夫与匈奴人一脉相承,堪称天下无双!“嗡嗡”的弓弦震响中,夹杂着铁箭破空时刺耳的尖啸,与隆隆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慑人心魄! 在双方全力冲刺之下,近二百丈的距离便如不存在一般!霎那间,双方便撞在一起! 这条铁枪乃是赵平从鲜卑士兵手中夺来的,本来是被鲜卑士兵当做拒马来用的,因此极长,足有两丈有余!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赵平手中的铁枪挥舞起来之后,枪似游龙,两丈多长的铁枪在赵平手中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带起一团乌光,将人马团团护住,只听“叮当”乱响,鲜卑士兵的第一轮箭雨完全失去了效果!正待再射时,赵平已经与鲜卑士兵绞杀在一起,投鼠忌器,怕误伤了自己人,弓箭手只得防线手中的弓箭。 官道狭窄,由于地形的限制,鲜卑士兵根本无法对赵平形成合围之势!赵平挥舞长枪,枪头寒光闪处,带着呜呜的尖啸声,每一次挥舞,总会有鲜卑士兵落马!仅仅在片刻间,赵平便透阵而入! 第二梯队的弓箭手见赵平轻松的杀出,连忙拔出弯刀,堵住了赵平的去路。 在这些士兵身后,一千金狼卫不进反退,将双方的距离拉大到二百余丈。统领这支千人队的千夫长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厮杀,抬手叫过一名神射手,一指赵平,命道:“古力,你去!” 鲜卑人的骑射功夫虽然天下无双,但神射手却也不多,毕竟能称得上神射手的都是百步穿杨,箭无虚之辈。便是在整个金狼卫,这样的神射手也仅有十二人,单论箭法,便是比之姜靖也在伯仲之间! 恰好这古力便是这十二名神射手中的一员! 古力领命,纵马便行。一边不慌不忙的取下背上的长弓,右手一夹,指缝中便多了四支狼牙铁箭。张弓搭箭,只听“嗖嗖”两声,四支铁箭三前一后,直奔赵平而去! 九二 追袭17 古力的箭术的确有傲人之处!虽然距离赵平一弦四箭的化境还有一丝差距,但比之姜靖也是不遑多让!而且就连选取的角度也是极为刁钻!他选择的是赵平防守的死角。 他侧对赵平,因此这四箭也是直奔赵平的侧面而去!这便为赵平的抵挡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先,战场之上杀声震天!赵平便是耳力通神,也无法察觉百丈之外的弓弦震响!战阵之中,想要躲避对方的箭矢,显然是十分困难的!若是在相对安静的环境之中,凭借弓箭射出时弓弦的震响,那些身经百战的人自然会凭借自己的经验,从而做出规避的。但在混战之中,要想避开射向自己的冷箭,只能靠运气了。因此当赵平现弓箭已经近身时,便有些晚了! 其次,便是赵平能够察觉这几箭,若想抵挡时,除非是转身,用手中的铁枪格挡,或者采取前俯后仰、蹬里藏身之类的闪避身法。不过无论赵平采取那种躲避的方式,都会失去先机!别忘了,赵平身旁还有数百名如狼似虎的士兵!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算赵平毫不费力的躲开了这四箭,还有后来的,二人之间的距离有百余丈,便是古力站在这里不动,而赵平身边也没有包围的士兵;赵平想冲到他面前至少也需要十余息的时间,而这段时间中,足够古力射击十次了! 果然,这四箭刚刚射出,距离赵平还有十余丈的距离时,赵平已经察觉,不过赵平的闪避方式显然出乎了古力的预料之中!之间赵平手中的铁枪往前一探,“啪”的一声拍在一名鲜卑士兵的脑袋上,赵平接力一跃,人已离鞍而起,堪堪避开了古力的弓箭。 不过,古力等的便是赵平的躲避,见赵平跃起,古力早已拉满的长弓一松,“嗖嗖”两声,又是四箭射出,直奔空中的赵平而去! 这四箭射出后,古力不再等待观察赵平如何闪避,毫不停顿的又是四箭射出,此番却是直奔凤鹰而去! 不过,古力等的便是赵平的躲避,见赵平跃起,古力早已拉满的长弓一松,“嗖嗖”两声,又是四箭射出,直奔空中的赵平而去! 这四箭射出后,古力不再等待观察赵平如何闪避,毫不停顿的又是四箭射出,此番却是直奔凤鹰而去! “杀他的马!”围着赵平的鲜卑士兵一阵叫嚣,一拥而上,手中的弯刀齐刷刷的举起,朝凤鹰砍去! 赵平此时跃起约有五尺左右,堪堪避开了古力第一次射来的箭,还未等他有所反映,古力的弓箭又至!此番却是连人带马,都笼罩在古力的箭雨之下! 赵平临危不乱,手中的铁枪在手中滴溜溜转了个圈,由于铁枪长两丈有余,因此在赵平的挥舞之下,堪堪挡开了古力射来的弓箭! 古力见状,不由得一愣,心道,这样也行! 待要再此开弓时,臂力却是有所不支。他的弓箭是非常少见的五石弓,这样的弓箭自然对使用者臂力的要求非常高!便是他这个鲜卑有名的神射手,也仅限于三次,往后不论是准头还是力量都差了许多。 眼见赵平躲开了自己全力射出的三箭!古力心中一叹,知道自己已经是黔驴技穷,想要通过弓箭对赵平造成伤害,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那千夫长的脸色此时变得极为难看!本来侯牧的命令是阻拦一下赵平的度,别让赵平将大队人马拉开,他听从了元寿的建议,想要将赵平以及接应赵平的并州士兵一网打尽!于是便命令士兵只负责阻拦,尽量拖住赵平,暂时放过赵平。 怎奈金狼卫的上上下下已经将赵平视作不共戴天的仇人!因此,这领兵的千夫长见赵平落单,那里有不趁机痛打的道理?反正如果能够杀死赵平,至少也能够功过相抵,抵消了自己不尊号令的罪过。 只是他显然低估了赵平的实力,本来万无一失的杀局却被赵平轻轻松松的化解于无形! 眼见赵平已经冲破了包围圈,正朝自己这里杀来,这名千夫长一咬牙!元寿的伏兵此时还未到位,自己这里虽然不是最后一道防线,但为了达成己方的战略意图,只有尽量拖住赵平了! 自己这道防线与最后一道防线之间仅有二里左右的距离,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更好的传递讯息,元寿的大军已经前往王家谷附近,这里便是他们与并州军决战之地! 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在己方的军队进入预期地点之前,拖住赵平! “游斗,拖住他!”千夫长恨恨的咬了咬牙,终于命令道。他显然犯了一个错误,若是他从一开始便采取这种战术,那么先前那些士兵也不会伤亡惨重! “古力!”千夫长对游弋在阵外的神射手喊道:“归阵!”如古力这样的神射手在任何地方都是受到严格保护的对象,用来阻击对方的将领,造成敌人的恐慌,就这层意义上来讲,其作用远远高于他的杀伤力!神射手更多的时候,是一种威慑! 古力正在为自己的连珠箭落空而感到郁闷,以及一丝愤怒!对于一名射手来说,最大的讽刺莫过于自己全力射出去的箭被对方毫不费力的躲开,这对任何一个自诩神射的人都是莫大的打击! 一个箭无虚的神射手,信心也是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当他相信自己的利箭可以射中每一个敌人时,这种必胜的信心带给他的技艺的加成是难以衡量的。 技艺加信心,二者缺一不可。有句老话,自信是成功的一半,这虽然是老生常谈,却极为朴素的说明了一个道理,信心对于一个人的影响是巨大的! 古力的信心明显受到了打击,当赵平轻松的避过他全力射出的箭时,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整个人都有些呆了,愣愣的坐在马上,就连千夫长出的撤退命令,都被他忽略了。 他的眼中霎那间只剩下赵平一人!他知道,这是自己作为一名神射手的宿命!当赵平避过他射出的箭时,便注定了这个宿命! 被赵平打击的信心只能通过杀死赵平而重新建立,这是一个简单的单选,不是赵平死,便是他自己死!再没有其它的选择。 看到赵平即将破阵而出,古力突然一咬牙!虽然刚才的三次射击耗费了他大部分的精神与力气,不过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表明他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 方才那几次连射,已经达到了他最高的水准!这样的箭若是换了平时,他最多只能射出两轮!但赵平的存在却激了他的潜能,使他水平挥,近乎完美的射出了三轮! 在那一霎那间,古力甚至觉得自己多年来停滞不前的箭术已经获得了突破,桎梏自己的瓶颈似乎便在那一霎间被突破! 只不过还未曾等古力回味那种全新的体验,赵平的表现却粉碎了他的信心!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用手中的弓箭将赵平杀死,便是侥幸逃脱性命,在往后的日子里也只能如行尸走肉般苟且偷生而已。所有的荣耀与光环都将离他而去! 古力目中闪过一丝狂热!那是为了自己的信仰付出一切的狂热!颤抖的手指在搭上弓弦的一霎间恢复了往日的稳定,纷乱的思绪也重新变得宁静,他的眼中只剩下了赵平一人!天地间仿佛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赵平的动作也如定格一般,变得缓慢。 古力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血液在周身沸腾的声音,就连吸气时,他都能感到炽热的空气滑过喉管时那种轻轻的律动! 这一箭,古力放弃了所有的花巧,二尺长的狼牙铁箭搭在拉满的弓弦上,充满了狞厉!尖锐的箭头散着森森的寒光,如择人而噬的猛兽那狰狞的獠牙! 古力把自己全部的坚持与精神都凝聚在这一箭之中,当这承载了古力所有的一箭离弦而出时,古力如同悲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软软的伏在马鞍上,任凭胯下的战马漫无目的的载着他落荒而去。 赵平挥舞着手中的铁枪如同杀神一般在鲜卑阵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铁枪每一次挥舞间,都会有鲜卑士兵坠下战马!面对杀神一般的赵平,鲜卑士兵的士气变得低迷至极,这些人本来就是元寿今年刚刚补充的新兵,从未经历过战阵的他们甫一临阵,便遇到了如此惨烈的战斗,能够坚持下来,未曾溃逃便已经很难得了! 毕竟赵平的表现太剽悍了,两丈余长、重五六十斤的铁枪在赵平手中,轻若无物般盘旋飞舞,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根本无法闪避,若是被赵平盯上,便等于收到了阎王的请帖一般,无论怎样闪避,甚至转身逃跑,都无法逃脱命丧当场的命运。 杀的兴起的赵平警兆突生!劈手抓过一名鲜卑士兵,往前一扔!“扑”的一声轻响,那士兵被一只铁箭射中!在空中被带出足有两丈,这才扑通一声落在地上! 赵平突然大喝一声,荡开手中的铁枪,直冲阵外!这些围住他的鲜卑士兵早已经胆战心惊,见他心生退意,当下那里还顾得上招惹这个杀神?下意识的让开一条路,赵平催动凤鹰,如飞般冲了出去。 那名金狼卫的千夫长打定了主意尽量拖延赵平的度,以便元寿的伏兵能够完成布置。因此见赵平杀出重围后,这名千夫长立即唤过一名百夫长,喝道:“娄虎,拖住他!” 娄虎立即领着自己的百人队迎着赵平冲去。 这千夫长毫不迟疑,率领着剩下的九百人往后退去,一边退后,一边吩咐着手下的士兵将官道两旁的大树砍倒,横七竖八的拦在官道上。 这样一来,可以有效的延缓赵平的度,为元寿的伏兵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等赵平赵平杀散娄虎率领的百人队之后,他前进的度果真因为这些路障慢了很多,况且娄虎的部队与赵平只是一触即走,并未与赵平硬碰,待赵平冲过去之后,却缀在赵平身后不停的骚扰,这为赵平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这些人极是滑溜,缀在赵平身后弓箭不停,见赵平要转身时,便一哄而散,让赵平极为郁闷。不过赵平此时也懒得理会他们,尽快的与接应自己的部队会和才是当务之急。赵平已经想明白了,雁门定然是派了援军接应自己,而元寿则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将接应自己的雁门部队以及自己一网打尽! 因此,及早的与雁门军队会和,便能更快的做出应对,让元寿的计划落空,再根据雁门派来的士兵多少,决定是否反算元寿一着,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在双方各存心思的追逐、僵持中,一方有心,另一方有意,战斗虽然依旧激烈,却少了一些坚决。鲜卑方面不想将赵平逼得太急,更不想让赵平有个什么闪失,只需拖延时间,让元寿的伏兵准备好即可,省的让己方的一番谋划成空。 而赵平自然更加不会去拼命!只要与接应自己的雁门士兵会和即可。 却说元寿与侯牧等人,为了将接应赵平的雁门部队一网打尽,可谓是下了血本!单是阻拦赵平的炮灰便派出了近五千人之多!其中除了一千金狼卫之外,全是盛乐大营的士兵,元寿如此慷慨,令侯牧与封云起极为感激! 若是无法抓住甚至杀掉赵平,侯牧知道,自己的仕途怕是便走到头了,而且他仗着自己是皇室的近卫统领,这些年来飞扬跋扈,能得罪的人基本上全得罪遍了,就连不能得罪的也得罪了,若是他失宠,恐怕任何人都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若是丢掉了金狼卫统领这个风光无限的头衔,等待他的将是无休止的打压与报复。 抓住赵平,这是元宏给他的最后的机会了!虽然对于元寿提议的放赵平与雁门接应的部队会和,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的计划有些反对,但侯牧也知道,若是没有元寿的帮助,凭自己这一万金狼卫根本无法抓得住赵平! 毕竟可供赵平活动的范围太大了!况且盛乐地形多山,根本不适合大部队的搜索,赵平随便找个山头一躲,都够他找上一年半载的。因此,他必须依靠元寿的力量! 封云起由于圣眷正隆,倒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却失去了更进一步的机会;而此事却与元寿没有什么关系,元寿已经是位极人臣,况且又是皇帝的哥哥,因此不论成功失败,对他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既然如此,元寿能够如此不遗余力的帮助他们两个,却是让侯牧与封云起感激非常!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二人对元寿的感激此时简直无法永言语来形容了。 其实他们两个虽然也颇得元宏的宠信,但一些机密却不是他们这种身份能够知道的。元寿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他镇守盛乐,虽然没有大过,却也毫无建树。这一点让元宏十分恼火,作为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他希望自己的臣下都是能够开疆拓土的将才,而不是元寿这等庸才。 无奈自从元宏一意实行汉制以来,国内形式变得越的紧张,反对元宏的部落、臣工大有人在,而军权自然不能放手!所以,元寿虽然没有什么大才,但毕竟是元宏的哥哥,忠心没有任何问题,于是元寿在盛乐大营统领的位置上一呆便是十余年! 经过十余年的争斗,元宏已经基本稳住了国内的形式,反对派仅剩了他们的叔叔元烈一派,他们虽然掌握着东线大营的兵权,但在元宏连年的打击下,如今也是强弩之末,死守在东线,与几个誓死反对新政的部落和朝臣暗地里联络,却也兴不弃什么波浪。最多仅仅是搅局罢了。 因此,元寿这个盛乐大营统领如今也是岌岌可危,毕竟他的能力摆在那里,若是在和平时期,只承担一些防守任务的话,元寿倒也能够胜任。 只是,如今元宏在整合了国内的形式之后,象元寿这等人才恐怕很难保住自己如今的地位。未雨绸缪,如果能够在现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做出一两件让元宏极为满意的事情来的话,自然比任何请托、钻营都来的有力度! 赵平,他们势在必得 一、王家谷之战1 宫廷恩怨,爱恨纠缠,尽在还你前生。 赵平纵马奔驰,凤鹰已经被鲜血染的浑身通红,就连他自己也是血满征衣。两丈余长的铁枪拖在地上,出“刷拉刷拉”的响声。鲜卑士兵的拦截虽然并未用上全力,但毕竟自己只是一个人而已,而对方却说千军万马,敌我悬殊太大!鲜卑士兵尽可以在固定的地点以逸待劳,而他自己却只能长途奔袭! 当然这里的地形多山、多林,他尽可以随便找个山头躲起来,但那样一来,却失去了与雁门军会合、与鲜卑人决战的机会! 赵平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如今并州的战略重心在幽冀二州,还顾不上与鲜卑硬拼,但是能够有削弱鲜卑实力的机会,赵平当然不会错过! 那个金狼卫的千人队也是聪明了许多,并不与赵平硬拼,只是通过各种手段延缓赵平的度,横在官道上的树木,不时射出的冷箭,如同苍蝇一般,让赵平不胜其扰。不仅大大减缓了他的度,更使得他的体力大量的消耗着。 赵平心下微微有些着急,若是如此继续下去,恐怕鲜卑人的第四道防线很难冲过去! 鲜卑人虽然摆明了是想将他与前来接应自己的士兵一网打尽,但若是能够将自己擒住或者杀死也已经完成了既定的目标!鲜卑人若是现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有理由放过这样的机会! 鲜卑人之所以对自己若即若离,不外乎是怕自己借助这里多山林的地势,躲到山中,这样一来,别说抓到甚至杀死自己,就连能否找到自己都是个未知数。因此,这才摆出一副示弱的姿态,让自己与雁门军队会和,鲜卑人再趁机杀出,力求一网打尽! 这里毕竟是鲜卑人的主场,胜利的天平还是在很大程度上偏向于鲜卑人! 赵平对目前的局势已经是洞若观火,其实他何尝不想趁机给鲜卑人一个苦头吃吃?因此,赵平尽力的配合着鲜卑人的布局。如果能够与骁骑营会和,赵平有足够的把握让元寿等人偷鸡不成蚀把米! 真正到了两军对垒,短兵相接的地步,凭借的不仅是统帅的能力,以及地利等因素,更重要的还是士兵的战斗力,而士兵的战斗力,最主要的一个指标是士气! 所谓哀兵必胜,指的便是士兵的士气!而士气又包括许多方面,比如士兵的归属感、荣誉感、组织纪律,以及一股不怕死的精神! 赵平有足够的理由相信,骁骑营是天下最强的劲旅!自从赵平融合了自己前世的记忆之后,虽然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中只想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富家少爷,过着闲适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但现实的残酷却使他不得不一步一步的走向现在这条道路。 不过由于他自小便表现出来过人的军事天才,使得他的祖父对他寄望颇深,为了聊慰老人的一番心意,于是才有了骁骑营的存在。 骁骑营是赵平通过前世残存的一些记忆而逐渐训练出来的。当时赵平的记忆并未全部复苏,只是一鳞半爪的一点东西,但毕竟是前世中,世界上最先进的军事训练理论与方法,即便是一部分,在几千年前的古代,也已已经是了不得的东西了! 因此,骁骑营绝对可以说是当世最忠诚、最精锐的部队! 与当世的几只强军相比,武力值或许在同一水平线上,但其他方面,如精神意志、组织纪律、思想觉悟等主观方面,却领先甚多! 否则,当年赵平也不可能在战局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还敢率领区区三千铁骑,深入鲜卑腹地,不仅切断了鲜卑的粮道,更将鲜卑国内搅得一片混乱,使得鲜卑不得不退兵!从而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这不是汉武帝时代,当时的汉朝经过数十年的厚积薄,国力充沛,武力强盛,汉军对匈奴已经占据着绝对的上风!在前线的战斗中,卫青又将匈奴的主力紧紧的压制着,所以才有了霍去病率八百铁骑纵横不败的神话! 而赵平当时,不仅国力无法与强盛的汉朝相提并论,就是战局也是处在绝对的下风!就连目的都与霍去病不同。霍去病当时的主观性比较大,可以随意的改变自己的目标;而赵平不行,他必须将鲜卑的粮道截断,才算完成任务! 要想完成如此艰难的任务,对于士兵的要求自然是极高的!只有受到过先进训练体系训练的骁骑营才能完成! 对于骁骑营的战斗力,赵平从不怀疑!因此,他才处心积虑的与鲜卑士兵周旋,为的便是与鲜卑人最后的决战! “王爷,封将军!”一名鲜卑斥候来到元寿于封云起面前,翻身下马,跪在地上说道:“汉军三千人已穿过王家谷,正往这边赶来,据此还有三十里路程!” 元寿闻言,不由得与封云起对视一眼,都在心理暗暗说道:真的来了!又听汉军竟然越过了王家谷,却让元寿、封云起二人心中暗暗欢喜!他们本来便打算将汉军引到王家谷之北的开阔地带展开决战!等汉军过来之后,只需将王家谷守住,便能断了汉军的后路,迫使汉军不得不与己方展开决战! 为了完成这个布局,侯牧已经率领着两万士兵先行一步,此时恐怕已经在王家谷周围埋伏好了! 不过元寿暗暗欢喜的同时,却又有些忐忑,生怕自己这一番布置落空! 人有时候便是如此奇怪,事情未曾有眉目之前,总是盼着它来,说不出的踌躇满志!但若真的来了,心中却有些打鼓了,当然若是有足够的实力,倒也不会打鼓,只是元寿现在有些信心不足,毕竟双方近年来的战绩摆在那里,鲜卑场场大败,从无胜绩。 此番不论是元寿还是侯牧都下了血本!若是再次遭遇败绩,恐怕便无法对元宏交代了。 元寿神色一正,严肃的看着马前的斥候,沉声问道:“只有这三千人吗,随后可有汉军大队人马?平城援军此时到了何处?” 听王爷问的急,斥候不敢怠慢,连忙将自己侦察到的情况和盘托出,“王爷,封将军!”斥候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元寿一见,摆了摆手,“站起来说话。” “谢王爷!”斥候连忙磕了个头,爬起来说道:“据兄弟们侦查,此番乃是马焕亲自领军!” 元寿、封云起一听是马焕亲来,顿时齐齐的吸了口冷气!一个赵平就够令他们头疼了,再来个马焕,这仗还怎么打?元寿与封云起都知道自己有几把刷子,若不是自恃在自己的大本营,又是兵力占优,以有心算无心,他们肯定不会如此大胆的放任赵平与接应的汉军会和! 如此一来,却真的是有些托大了!元寿此时的气焰已经熄灭了一半,再不复先前胸有成竹的模样,就连身形也佝偻了许多,吞了口唾沫,元寿谨慎的问道:“你可查明了?” “是!标下等亲眼所见!”那斥候倒是未曾体会到自家王爷的色厉内荏,理直气壮的说道:“马焕率领约四千人,紧随那三千人之后,却在王家谷谷口处驻扎,并未前行!” “哦!孤明白了!”元寿脸色凝重的叹了口气,“下去吧。” 那斥候闻言,正要施礼,却听封云起说道:“慢着!” 元寿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老脸微红,心中暗道:惭愧!原来他听到马焕亲率大军前来,一时之间,心神有些不稳,竟然忘了问清楚平城援军此时的行程。 幸亏封云起提醒了一下,否则还真是失策! 那斥候也是机灵之人,心念转动间,已经明白了原因,连忙躬身说道:“标下正要禀告王爷,陆将军援军今日辰时便已经出!那里的斥候已经有消息传来,最晚未时,便能到达善无!不过善无方向斥候自昨夜起,却始终不曾有消息传回!” 元寿闻言,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沉!看向封云起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忐忑,“云起,你看……” 封云起闻言也是心中一沉!斥候每个时辰都要将自己探听到得消息传回来,若是有紧急军情,更要随时报告!这么长时间,善无方面的斥候始终不曾有消息传回,原因不外乎两个! 其一,汉军已经将道路封锁起来,因此,消息无法传回!若是这个原因,倒还无关紧要,毕竟善无还在!平城援军在善无稍事休整,便可分出一部,直奔王家谷,抄掉汉军的后路!剩余之人便与善无守军兵合一处,以便劫杀溃散的汉军。 其二,便是善无已经失守。可以是马焕进军王家谷时,顺道将善无攻下;当然,攻下善无的也可能是汉军的另一支援军!不过不管是因为那个原因,对于他们而言都是极坏的消息! 若善无乃是马焕顺道攻取,虽然也会会留下士兵驻守,但士兵肯定不会太多!但,即便如此,平城援军在不明底细的情况下,很可能会被打了埋伏!便是能够获胜,也会消耗极大,对于下一步的战略部署产生不利的影响!这对于元寿等人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若善无乃是汉军的另一支援军攻取,那么事情便大了!平城援军很可能会全军覆没!既然汉军有心派出两只援军,那么士兵肯定不会太少,就马焕这一支援军的规模而言,至少有七千人,那么另一支就算是低于这个数,也不会差多少,至少五千人是有的! 反观平城援军,虽然足有一万人之众,但数量根本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平城的士兵大多是新军,这些人打顺风仗还行,一旦处在劣势,那便是兵败如山倒,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元寿、封云起如今心中都是一片沉重,在心中谋划着到底该如何处理!是继续按照原计划行事,还是改变计划,趁赵平还在前面的实际,聚集兵力,全力围杀赵平呢? 两个办法各有利弊。若是按原计划,若真的能将汉军与赵平一网打尽,不仅大大的长了自己的脸面,更能借数年来的第一次胜利一扫以往的颓势,同样功劳也是巨大的!只是万一失败,那便是两头落空了,鲜卑不仅要再次品尝失败的苦果,就是他们这几个人也会受到牵连,特别是元寿与侯牧两个,日后的仕途算是毁了! 若是采取第二个办法,那么之前的部署便要全面推翻!只是如今已经部署下去了,临时改变的话便是时间上也有些来不及了!况且凭借元寿与封云起现在的兵力,恐怕连前来接应赵平的那三千汉军都抵挡不住!更何况马焕还在后面虎视眈眈! 他们之前根本未曾想到战局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善无方面存亡不明,仅仅是这一点,便几乎使元寿的计划破产! 元寿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还是汉人狡猾啊!与汉人玩心计,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不过,元寿明白的太晚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元寿仅仅凭着自己的想当然,便打算放长线钓大鱼,这本身便是一个笑话。 此前,他只是想到了雁门会排出援军,以便接应赵平,却压根都未曾想到雁门有可能派出不止一支的援军!他的计划只是建立在汉军派出一支援军的前提下。 如今的情况却大大的出乎了先前的预料!善无的生死不明,使得元寿开始疑神疑鬼起来,这样的结果元寿根本未曾想到过! 元寿此时已经没了主意,他本来便不是什么大才,如今这种情况早已经不是他的能力所能够解决的了得!没办法,他只好求助于封云起。 封云起如今倒是圣眷正隆,因此,此番不论成败,他都不会受到什么牵连,唯一区别的便是继续留在卫尉任上,还是升任金狼卫统领。 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当然此时他根本无法高高挂起,元寿毕竟身为王爷之尊,便是被削了兵权,那也是位极人臣的王爷,是主子,这一点只要元寿不犯下诸如谋反之类的滔天大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仅凭这一点,封云起便不敢得罪元寿,当然便要好好地为元寿谋划一番了,况且封云起还曾经是元寿的部将,他能够走到这一步,与元寿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王爷!”封云起坚定地看着元寿,斩钉截铁的说道:“汉人有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如今的形势已不容王爷有其他选择,只能按原计划行事了!” “这……”元寿显然有些踌躇,拿不定主意,虽然封云起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元寿却仍然忐忑着,迟疑着说不出话来。 “王爷!”封云起见元寿依然拿不定主要,不由得有些着急,时间不等人啊,若再这么耽搁下去,恐怕便连搏一搏的机会都没有了!于是,封云起便想再劝,不过却被元寿抬手制止,“容孤好好想想!” 封云起心中大为鄙夷,却碍于身份,无法再多说些什么。在任何时候,下属只能起到建议的作用,至于该如何去做,永远都是由上位者来决定的。 这是现实,虽然有些无奈,却永远都不容置疑!上位者的权威容不得任何挑战! “将军!”一名斥候飞马而来,一边迎上正在行军的陈武,一边将自己获得的情报告知陈武,“前方十五里处,现大批鲜卑士兵,约有一万余人,正在官道上集结,却按兵不动!” 陈武闻言,点了点头,根据他的判断,这些鲜卑士兵可能是围堵赵平的!当下对赵平的安危更加的担忧起来!连忙问道:“可有小侯爷的消息?” 斥候闻言,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沉声说道:“鲜卑人防守极为严密!兄弟们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无法绕过他们的防线!”说道此处,那斥候眼圈一红,“为了突破鲜卑人的防线,标下的小队已经有六名兄弟阵亡了!” 陈武一听,心中也是极为难过!骁骑营的斥候营乃是精锐中的精锐!个个都有一手特殊的本事,当初赵平为了训练出全新的斥候营,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将原来的斥候营全部打散,人员重新调整,为了这两千人,光是选拔合适的人才,便用去了半年的时间 此时的斥候,其作用已经逐步得到认可,各国都将自己最精锐的骑兵挑选出来,充作斥候。只是训练方法却不曾得到完善,而骁骑营中的斥候,全是赵平根据后世特种兵的训练方法,稍作变化,一手训练出来的!可以说是并州军中的宝贝疙瘩,除了正常的退伍,极少有减员的情况出现,如今却一下子折了六人!别说是陈武,便是普通的士兵也是心疼不已! “李强,你好大的胆子!某一再嘱咐,不得冒进,须得小心行事!谁让你硬冲的!”陈武目眦欲裂,对李强怒目而视! 二 王家谷之战2 “将军!”李强胡乱的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他们为了打探小侯爷的行踪,标下根本阻拦不住!” 陈武闻言,默然长叹一声,却是作声不得,他明白赵平在并州军中的地位,那简直是战神一般的存在!骁骑营、斥候营又是赵平一手训练出来的,士兵们对赵平的感情又不一样,崇敬中带着亲切,如同父兄一般!如今听闻赵平身陷险境,这些人那里还能保持冷静? “见着小侯爷,某要建议小侯爷整肃军纪!”陈武在心中叹了口气,暗暗地打定了主意。 “罢了,就地休息,恢复体力!”陈武略作沉吟,吩咐道。 陈武身边的几名校尉闻言不由得有些迟疑,其中一个年级稍长,约有三十五六的校尉抱拳说道:“将军,如今小侯爷下落不明,咱们还是……” 陈武抬手制止了这名校尉的言语,沉声说道:“高盛,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咱们一路奔驰,人马皆乏,眼前必有一场恶战!因此还是先休息,恢复体力!” 这陈武倒是极为清醒冷静,见识也是不凡!并未被焦虑左右自己的思路,的确不凡! 众人听陈武如此说,略一转念,倒也是这个道理,因此便不再反对,纷纷下马。陈武派出斥候戒备之后,便将几名校尉聚集起来。 陈武与几名校尉席地而坐,“各位请看,这里是王家谷,这是盛乐至王家谷唯一的一条官道!”陈武一边说着,一边在地上画了个大概,“元寿军此时集结与此地,”陈武用手中的枯枝重重的一圈,“距我军仅有二十里!”陈武一边说着,目光炯炯的看着众人。 “咱们的任务是接应小侯爷!”陈武环视着几名校尉。 “将军尽管吩咐便是!咱们骁骑营怕过谁来?”一名校尉沉声说道。 他的话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同,“就是!将军大人有什么打算,吩咐便是!咱们绝无二话!” 陈武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某的意思是冲过去!与小侯爷会和!” “喏!”众校尉顿时应诺,毫不迟疑! 王家谷,名字虽然是王家谷,却不是山谷,而是一座山,只不过这一带群山连绵,只有王家谷地势稍低,因此,官道经过此处时不得不修在了王家谷这座山上。这王家谷地势倒也不算险峻,山上林木葱荣,弯弯曲曲的官道依着山势而建,蜿蜒盘旋,如长蛇一般。 侯牧率领着六千金狼卫与一万盛乐大营士兵在官道两侧刚刚埋伏好,陈武便率领着三千骁骑营铁骑越过王家谷,直奔盛乐而去! 见只有三千汉军,侯牧不由得有些失望。失望之后,却又有些庆幸!失望的是汉军只有三千,根本不够自己塞牙缝的!庆幸的却是,汉军越少,自己成功的把握自然也就越大! 只不过他的念头刚刚转完,不大功夫,又一队铁骑奔驰而来! 当他看到领兵之人时,脑袋不由得“嗡”的一声炸开!竟然是他!竟然是马焕! 侯牧心中便是一紧!由于他先行一步,率军前来埋伏,因此并未得到斥候的报告,还不知道马焕亲自率军前来之事!若是知道,他肯定不会托大的将金狼卫留给元寿三千! 他知道,与马焕比,自己相差的实在是太多了!若想打败马焕,自己只有依靠兵力的优势硬抗,才能有一两分胜算!但是自己却如白痴一般,将手中的一万金狼卫硬生生的打散,如今自己这里仅剩下六千人!这仗难打了! 莫非自己要交代到这里不成?心中一露怯,侯牧便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起来,“罢了!”侯牧一咬牙,这次若是无法达成目标,恐怕自己的一切努力都会化作泡影!转瞬间,侯牧便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赵平看着前方足有万余人的方阵,心中一阵轻松,终于闯过来了!既然鲜卑人摆出这么大的阵势,从侧面说明了雁门接应自己的部队此时已经到位了,或许就在前面不远处呢。元寿如此做不过是把自己当成了诱饵,迫使雁门士兵与他正面决战罢了。 想到此处,赵平的嘴角逸出一丝冷笑,既然要战,那便战吧! 伸出手,轻轻的抚了抚凤鹰颈上的鬃毛,感受到主人的亲切,凤鹰扬了扬头,轻轻的打了个响鼻。虽然血染征衣,但赵平依然从容不迫,一副淡定的模样,一人一马沐浴在午时的阳光中,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如战神一般,令人不敢仰视。 初秋的烈日高高的悬在天心,如火球一般。 “王爷,赵平离咱们只有五里!”先前受命阻拦赵平的金狼卫千夫长率领着几百名士兵来到本阵,那千夫长径自来到元寿面前,对元寿说道。 “辛苦你了。”元寿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届时赵平来了,就看你们金狼卫的了!” “任他再强,也不过区区一人而已,能翻出什么浪来?王爷尽管放心便是!”那千夫长说道。 “就是,王爷精心布置,不仅是赵平,就连雁门的援军都乖乖的走进王爷所布的圈套之中!只待王爷一声令下,便能一网打尽!”封云起大大的送给了元寿一个高帽。 元寿心中得意,擦了把汗,有些厌恶抬头看了看天色,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对身旁的封云起说道:“云起,孤仍是不放心善无!你有什么好主意?” 封云起苦笑了一声,心道,都这个时节了,这位王爷的老毛病还是没改,仍然一如既往的优柔寡断!事态既然展到了这一步,除了硬拼之外,那里还有什么退路可言?当然,这话他是不会、也不能说的,说了之后,这位王爷仅存的一点侥幸之心也会丧失殆尽,届时便是兵败如山倒的局面了! 封云起是元寿一手提拔起来的,封云起在元寿手下干了十多年!以前这位王爷虽然没有什么才能,但至少作战勇敢,从不退缩!如今这是怎么了?封云起在心中暗想,难道真的如汉人所言,岁月催人老不成? 也只有这么想了,除此之外,封云起想不出任何理由! 封云起知道,自己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能松口!元寿的信心已经处在临界点上,一个应对不当,元寿便会信心全失!那么此前的所有布置都会失去意义!重要的是侯牧,侯牧已经率领人马在王家谷埋伏,以便给汉军来个前后夹击,彻底消灭来犯汉军! 若是元寿此时退缩,根据得到的情报,届时受到夹击的将是侯牧!汉军士兵虽然不多,但真的打起仗来,士兵的多寡只是决定胜利的一个方面而已。 封云起叹了口气,微笑着抱了抱拳。元寿见他轻松自如的样子,心中虽然不由得稍稍安定了一些,不过退兵的念头还是占了上风!当然这话却不能明说,只得故作镇静的说道:“云起有话尽管直说便是!孤绝不怪罪!”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封云起自然是明白元寿的小把戏,无非是想通过自己的嘴说出汉军势大,不宜硬拼之类的话之后,元寿顺坡下驴,顺理成章的退兵。 不过封云起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这么说,要是将来追究起责任,只是这句话便会使他永世不得翻身!因此,封云起淡淡的说道:“王爷多虑了!汉军次来乃是为了接应赵平,定然是以骑兵为主!骑兵不善攻城,只要善无那里按兵不动,据城不出,想那汉军也不会强攻,料来应无大碍!况且汉军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攻取善无之上,毕竟救出赵平才是他们的要之务!” 听着封云起的分析,元寿心中总算有了些底气,不过仍然萌生了后悔之意,给他出主意的娄德城自然被他恨得咬牙切齿,心中暗道,若是此番能够顺利,便不找这个混蛋的麻烦,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孤一定饶不了这个混蛋! 元寿心中了阵狠,不由得长叹一声,自己真的是没事找事!赵平爱来便来,自己跟着掺合什么?便是去了兵权,当个闲散王爷有什么不好的呢?汉人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浮生半日闲的,凡事不用自己操心劳神,不用勾心斗角,舒舒服服的过些清净的日子,多么逍遥自在? 哪像现在,不仅要时刻提防皇帝的猜忌,政敌的打压,更要留意着自己的前程!唉,这日子,真的不是人过的呀! “禀王爷!”一名万夫长急匆匆的来到元寿马前,对元寿抱拳施礼。元寿收回自己的思绪,看了这万夫长一眼,淡淡的说道:“穆塔,有事?” “王爷,刚才汉军的一个斥候想要绕过咱们,被弟兄们现,经过一番战斗,杀了他们六个!”不过穆塔的脸上却是一点欢喜的神情都没有,相反,还有些沉重。 元寿一见,不由得哼了一声,沉声说道:“你手下死了几个?” 穆塔闻言,身形不由得一顿,似乎被元寿说到了痛处,迟疑了一下,却不敢隐瞒,只得弯腰抱拳,低下头不敢看向元寿,低声说道:“一个百人队。” 其实他这个数据是有水分的,当时鲜卑人巡逻的一个百人队现了骁骑营的斥候小队,双方生激战,等穆塔率人前去接应时,这个百人队已经全军覆没,而骁骑营的斥候队却毫无损,只是被穆塔的几千人围住,在突围时牺牲了六人,当然,穆塔也没捞到什么好处,赔上了近百个士兵,却仍然未曾拦住骁骑营的斥候队。不过穆塔自然不敢直说,只能避重就轻。 元寿闻言不由得勃然大怒,手中的马鞭劈头盖脸的抽向穆塔!穆塔不敢躲闪,忍气吞声的硬挨。只听“啪啪”之声不绝于耳,眨眼间,便被元寿抽了二十多鞭子。 封云起连忙拉住了元寿,低声劝道:“王爷息怒,还是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元寿恨恨的收回马鞭,厉声喝道:“你个狗奴才,快说!” 穆塔感激的看了封云起一眼,低声说道:“按照王爷的吩咐,咱们在这里驻扎,不想,一个汉军的斥候小队趁机从侧翼迂回,意图绕过咱们!幸亏被警戒的士兵现,双方生激战,待属下率兵前去围堵时,现他们的百人队已经全军覆没!幸亏属下及时赶到,否则便被他们绕过去了!” “可曾全歼对方?”元寿冷冷的问道。 穆塔顿时一滞,“这个……” 元寿见状,自然知道是未曾拦在,手中的马鞭又一次抽了过去,“笨蛋!脸都让你丢光了!”元寿与雁门之间也是经常交战,自然知道汉军的兵制,汉军的一个斥候小队不过是十人而已!自己数万大军,竟然连十个人都留不住,元寿怎么能不恼羞成怒? “气煞孤也!”元寿怒气冲冲的厉声喝道:“立即进兵!荡平汉军!孤就不信了,区区三千人竟敢如此大胆!” “王爷!不可!”封云起连忙劝道:“赵平此时恐怕已经突破了前三条防线,咱们就是不进兵,汉军也会主动进军!何不在此以逸待劳?” 看着冲动的元寿,封云起此时却只有苦笑的份了。元寿这样的性格实在成不了什么气候,也难怪这些年来对中原用兵之时,他最多只充当一个辅助的角色了。皇上要削了他的军权,实在是英明之举啊!这样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先前启用也只是迫不得已而已,如今国内形势已经趋于稳定,这样的庸才多一天留在岗位上,对朝廷而言便多了一分危险! 元寿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听进了封云起的话,狠狠地瞪了穆塔一眼,喝道:“滚下去!好生戒备!若是再生这样的事情,你就提着脑袋来见孤吧。” 穆塔唯唯诺诺的应了,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全军戒备!准备战斗!”元寿大吼一声,仿佛要将自己的恐惧随着这声大吼尽情的宣泄出去。 赵平倚在路边的一棵大树前,静静的看着凤鹰低头吃着鲜嫩的青草,目中一片淡然,心中也是清净异常,古井不波。 眼前的这区区危险并未放在他的心上。他有足够的信心突破鲜卑人的围堵,况且雁门还派出了接应自己的士兵,如此一来,便更加的易如反掌了。 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充满了荆棘与危险地争霸之路,就要有完全的心理准备。散淡自在的生活虽然闲适,却也缺少了漏*点! 已经想开了的赵平此时抛掉了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在这个乱世之中,金戈铁马才是主旋律!“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赵平低声吟道,项羽的做法当然不可取,但李清照这五绝,却说明了一个简单的道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与理想。既然生当乱世,便要做那到中流击水之人! 赵平长身而起,将倚在树旁的铁枪提起,翻身上马,凤鹰扬颈长嘶一声,踏着小碎步,度虽不快,却坚定的往前行去。 “将军,兄弟们歇的差不多了!出吧!”一名校尉来到陈武面前,低声说道。 陈武重重的点了点头,一跃而起,大声喝道:“弟兄们,出!” “喏!”众士兵轰然应诺,杀声盈野! “武威!武威!”如山呼海啸般的吼声充斥在天地之间,自有一股浩然之气!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敲在空旷的官道上,显得格外清楚,踏出独有的韵律。 元寿、封云起听着清脆的马蹄声,都是心中一紧!心道:来了!一股兴奋与紧张参杂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开来,握住马缰的手不由得隐隐有些颤抖! “穆塔,派出三个千人队迎战!”元寿将手一挥,颇有些运筹帷幄的味道,只不过接下来的动作却使得元寿原本高大光辉的形象轰然倒塌! 元寿一带马缰,回马便往阵中走去,“云起,你来指挥,此战务必将赵平拿下!” 此时的战局已经明了,只需这里将赵平以及接应赵平的那三千汉军拖住,马焕的那四千人马定然会快过来接应!届时侯牧从后方杀出,三万人对付七千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当然刀枪无眼,有战斗便会有伤亡!元寿早早的便回到阵中,正是可以有效地避免受伤的不二法门!只不过作为一军主讲,这种做法却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 封云起眉头微微一皱,不过却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得领命,对正要出战的穆塔说道:“穆将军,少待片刻!等赵平来了之后再出战也还不迟!” 元寿回到本阵,在士兵的团团围护之下,这才有些放心。随着年龄的增长,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生活已经将元寿本就不多的雄心消磨殆尽! 未曾出兵之前,元寿还未曾现自己的懦弱,踌躇满志的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做出一番成绩的同时,也能使自己目前的地位更加稳固! 三 王家谷之战3 只是开战之后,特别是听说马焕亲自率军前来之时,元寿终于现自己已经不复当年之勇!虽然自己仍然是盛乐大营的统领,官阶也是节节高升,但自己的锐气却随着官阶与年龄的增长而消磨了。多年来虽然与汉人征伐不断,但自己每次都是负责后勤补给,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临战阵! 醇酒妇人、笙歌艳舞的享乐,消磨的不仅仅是意志与雄心,更是勇气与尊严。 当现自己忍不住开始冷汗直流,心惊胆战的时候,元寿只有靠士兵的保护,才能找回往日的一点点勇气! “罢了!罢了!”元寿在心中默念,“不管此番能否抓到赵平,回去后,都要上表,这兵是再也没法带了!还是请求皇上,允许自己致仕,才算是正途!” 正当元寿胡思乱想的时候,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急!陈武率领的骁骑营铁骑终于赶到! 平端着手中的骑枪,三千铁骑目光坚定!义无反顾的向数倍于己的敌军起了冲锋!胯下健马铁蹄翻飞,震得地面隐隐颤动!隆隆的马蹄声如闷雷一般! “准备!”随着封云起的一声大喝,立即有三千鲜卑士兵策马上前,纷纷取下自己的长弓,张弓搭箭,只待封云起一声令下! “放箭!”见雁门铁骑越来越近!在距己方还有百余步时,封云起出命令。 “嗖嗖嗖!”遮天蔽日的箭雨划破长空,直奔雁门铁骑! 雁门铁骑对漫天的箭雨视而不见,伏低了身形,度丝毫不减,往鲜卑军阵杀去! 见雁门士兵毫不理会鲜卑士兵射出的箭雨,仍然保持着全冲锋!封云起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心中暗道:鲜卑铁骑,骑射天下无双!仅凭这轮抛射,便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叮当”一阵乱响,封云起嘴边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起,眼前生地事情却让封云起顿时呆了! 雁门士兵黑黝黝不起眼的铠甲却有着强的防护力!便是鲜卑人的强弓,都无法破甲!那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却是弓箭射在铠甲之上,又被弹开时出的声音。 那三千鲜卑弓箭手也被眼下的情况惊得呆了!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射箭,更忘了退后!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那里容得他们愣?就在他们呆的空挡,雁门铁骑已经狠狠地撞入阵中!丈六长的骑枪挥出了巨大的威力!借助马匹的冲力,挡在面前的鲜卑士兵哀嚎着被挑落马下! 待封云起回过神来,命令退兵时,仅仅是眨眼间的功夫,三千弓箭手便只剩下千余人! 听到撤退的命令,剩余的千余名弓箭手连忙往两旁一分。从这点上来看,折现鲜卑士兵倒是比较有经验!这种做法无可挑剔,若只顾着往后跑,那么便会堵上援军前进的道路,只有往两旁跑,才能够在让出路给后方的士兵起冲锋的机会的同时,也能有效地撤离战场!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这三千人刚动,打算往两旁撤退时,雁门铁骑的第二波攻势又至!根本来不及退却的弓箭手被斩杀殆尽! 封云起不由得吸了口冷气!未曾想到汉军的铠甲如此坚固,竟然能够防住己方的弓箭!由于缺乏足够的心理准备,第一阵,封云起便吃了一个大亏!三千弓箭手刚刚照面,仅射出了一轮弓箭,便全军覆没! 封云起心中顿时一紧!汉军的铠甲是如何打造的,竟然不怕弓箭!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不过他毕竟是身经百战之人,仅仅一愣,便立即恢复正常,组织士兵展开了反击! 元寿此时已经顾不上观察战场的局势了,在亲兵的簇拥下,慢慢的往后阵移去。在雁门铁骑冲进阵中的那一刻,元寿的心跳如停止一般,先前那阵急如骤雨般的“叮当”声刚刚从他耳中消失,铁枪破甲,刺入士兵身体中轻微的“噗噗”声此时却如闷雷般在元寿耳边响起,看到麾下的士兵接二连三的摔落马下,元寿的心不由得抽的越来越紧!呼吸也是越来越急! 刀枪挥舞中,三千骁骑营铁骑如利刃般透阵而入!元寿只觉得自己一口气还未曾喘过来,雁门士兵便已经杀透了自己大半个方阵!雁门士兵如同巨船破开水面一般,乘风破浪,以势不可挡之势,碾过本阵,真是挡者披靡!而自己的士兵却如同被船头破开的水花,不由自主的往两边溃散。 听到前方杀声震天!倚在树旁恢复体力的赵平顿时张开眼睛,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他知道,雁门铁骑已经来了!赵平毫不迟疑,长身而起,抓起倚在一旁的铁枪,翻身上马。 凤鹰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如飞般往前奔去! 元寿如惊弓之鸟般,在亲卫的护卫下,逐渐脱离了战场,看着节节败退的己方士兵,元寿心中五味杂陈!未曾想到,以武勇著称于世的鲜卑铁骑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这实在是一种耻辱!元寿心中不由得有些羞愤!作为皇族一员,又是镇守一方的都督,虽然随着岁月的消磨,胆气也有些弱了,但毕竟还是有些胆气的! 感受到深深地耻辱的元寿脸上青气一闪,“呛”的一声拔出腰间的弯刀,厉声喝道:“冲!给孤冲上去!”一边说着,一边催马上前! 受到元寿的鼓励,鲜卑士兵的胆气为之一壮!毕竟方才只是情况出乎了意料之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已!如今被元寿这么一激励,士气顿时高昂了起来!雁门铁骑势如破竹的攻势顿时被遏制住,双方陷入胶着之势! 眼前这种态势对于骁骑营而言,自然是最不希望出现的情况之一!毕竟骁骑营只有三千人,而鲜卑这边却有近两万人! 若是在平时,骁骑营还可以通过各种战术来弥补人数上的不足,但眼下的地形以及骁骑营最终的目的决定了,骁骑营只有硬生生的切入敌阵,以硬碰硬这一条路可选! 不过凭借战力上的优势、精良的装备以及高昂的士气,骁骑营的伤亡并不大,而且正在一点一点的掌握着战局的主动! 毕竟地形的制约是双方的,在官道之上,双方只能正面交锋!即便是鲜卑人多势众,也无法一拥而上,对骁骑营形成包围!如此一来,便是双方战力、意志方面的比拼了! 随着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对双方的行动都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失去主人的马匹,也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不时冲击着双方的阵型。 由于骁骑营采取的是强行突入的战术,因此,随着被杀散的鲜卑士兵越来越多,这些被杀散的士兵逐渐的在骁骑营后方集结起来,已经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战力!正在头领的组织下,准备从后面掩杀过来! 陈武心中暗暗叫苦!虽然说要想和赵平会和,这是唯一正确的战术!只有强行突破鲜卑士兵的防线,才能顺利的与赵平会和,否则仅凭赵平一个人,根本无法突破鲜卑近两万士兵组成的防线! 不过鲜卑士兵的抵抗非常顽强!先前的慌乱并未持续多久,便恢复了平静,逐渐稳住了阵脚!骁骑营的突进顿时一滞! 不过经过先前的一番突进,此时的骁骑营已经杀透了大半个敌阵!只需再加把劲,便能一鼓作气的破阵而入! 不过鲜卑士兵自然也不能坐视骁骑营透阵而入!若真的被骁骑营突破了自己的防守,他们盛乐大营将再也无法在同僚面前抬起头来了! 关系到自己的声誉,盛乐大营的士兵自然个个奋勇争先,死战不退!一扫先前的颓势。 不过骁骑营阵型紧密,互相之间配合的十分默契。一旦有体力不支或者受伤者,便立即被换到阵中,而这些伤者则用弩箭射杀着敌军。 如此一来,在外围的士兵始终能够保持相对充沛的体力,再加上骑枪的长度优势,鲜卑士兵一时之间根本无法近身,与骁骑营将士展开肉搏,因此,虽然鲜卑士兵了狠,却始终无法对骁骑营士兵造成太大的伤亡。反倒是他们,在骁骑营的攻击之下,纷纷落马! 再凭借新式铠甲极为出色的防护性能,一般的弓箭根本无法破甲,远程打击失去了应有的威力,便只能依靠短兵相接,但由于兵刃的关系,骁骑营的骑枪长有丈六,而鲜卑士兵的弯刀却仅有二尺七八,怎么能够近的了骁骑营的身呢? 因此,战局虽然呈胶着状态,但用不了多久,骁骑营便会破阵而入! 双方激战正酣,清脆的马蹄声突然自鲜卑阵后响起,在杀声震天的战场如同有着奇异的魔力般,清楚地传入交战双方的耳中!赵平单人独骑,倒拖着长枪,被鲜血染红的衣衫如火焰一般耀目,义无反顾的撞入本阵! 鲜卑后阵顿时一阵慌乱,虽然他们已经有所防备,无奈赵平的突击太过猛烈!两丈余长的铁枪抡开后,闪过一道道乌光,如车轮一般上下盘旋!铁枪一扫,便有十余名甚至几十名鲜卑士兵筋断骨折,摔下马来,而失去主人的战马便是一阵乱闯,本就慌乱的敌阵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人仰马翻中,赵平突击的势头越的猛烈!长枪施展开来,方圆三丈内竟然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没有鲜卑士兵能够突破这个圈子。 “是小侯爷!”陈武大吼一声,手中的骑枪如毒蛇吐信一般,闪电般扎进一名鲜卑士兵的胸膛,顺势一抖,那鲜卑士兵惨叫一声,被陈武挑飞,正好砸在一名鲜卑士兵身上,双双摔落马下,后面的鲜卑士兵收势不住,马蹄重重的踏在他身上,那人闷哼一声,顿时被淹没在人潮之中。 受到鼓舞的骁骑营士兵士气正盛!而鲜卑士兵刚刚积聚起来的士气却是一落千丈!元寿与封云起此时已经会合在一起,正在大呼小叫的指挥着战斗。 无奈,此时的鲜卑士兵已经有些乱了,虽然金狼卫的那几个千人队仍然奋勇上前,但盛乐大营中的士兵却已经士气全无,若非元寿与封云起正在那里声嘶力竭的喊着,再加上金狼卫的榜样作用,此时早已经是一哄而散了! “王爷!”封云起焦急的看着元寿,嘶声喊道:“这样也不是办法,迟早会溃退的!” 元寿何尝不知?满面着急的点了点头,叹道:“孤明白!只是若不死战,孤如何对得起阵亡的勇士,又有何颜面去见圣上?” 说着,元寿狠狠地一咬牙,武人的血性此时已经被尽数激出来,混不见先前懦弱的模样,手举弯刀,厉声喝道:“有进无退!” 封云起连忙劝道:“王爷,士兵们已经撑不住了!还是放他们过去,等他们与马焕会合之后,咱们与侯将军前后夹击,定能一战而胜!” 封云起说的不错,此时的战局全凭着金狼卫支撑,盛乐大营的士兵已是士气全无!毕竟他们多数都是新兵,如此惨烈的战斗还从未经历过,能打到这个程度,已经是非常的不容易了! 元寿沉思了半晌,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也罢,放他们过去,就地休整一番,与侯将军配合行动!” 看着鲜卑士兵慢慢的往侧翼退却,集结后便开始撤退,赵平若有所思的微微一笑,便与陈武等人会合。 赵平与陈武终于会合。看着血满征衣,一袭白袍尽皆染成了血色的赵平,陈武激动抱拳行礼,说道:“属下见过小侯爷!” 赵平双目扫过了满面征尘的士兵,脸色一整,抱拳还礼,郑重的说道:“辛苦兄弟们了!” 众士兵闻言,齐声喊道:“愿为小侯爷效命!万死不辞!” 赵平对一众士兵点头致意,表示感谢,一边对陈武说道:“清点伤亡,就地休整!” 陈武连忙吩咐了下去,安排妥当后,便领着几名校尉来到赵平身旁,将马焕的安排详细的对赵平叙述了一番。 赵平一听岳父与秦青为了接应他,竟然联袂而来,不由得大为感激!待听到岳父的安排后,便仔细的推演起来。 到了现在,双方已经互相纠缠了起来,形成了包围与反包围的态势。总体来说,自己这边占有一定得优势!毕竟方才一战,基本上已经将元寿的士兵打残了!而前面岳父率领的四千人马还是生力军,虽然有侯牧的金狼卫在王家谷埋伏,等待己方一头撞上去。但秦青在歼灭了平城的援军后,不仅扫清了退路,还对侯牧形成了反包围!只要能够击破侯牧与他的金狼卫,便能顺利的返回雁门! 再凭借骁骑营的战力,此战已无任何悬念! “战况如何?”赵平将战局推演完毕,人也差不多休息了过来,对一边的陈武问道。 “阵亡者一百二十七人,重伤者四十四人,至于轻伤,几乎人人都有。”陈武声音低沉,神情伤感沉重。 这三千人都是他的下属,作为一个从基层中步步提升起来的将领,他与手下的每个士兵都有着深厚的感情!如今这些人永远的长眠在异国他乡,教他怎么能不难过? “幸亏武库此番配备的铠甲防御力极强!敌军的箭矢根本无法破甲,否则伤亡的弟兄还会更多!”一名校尉面色沉重的补了一句。 作为领导者,赵平此时当然要说几句,就算是空话,也要表示一下安慰,况且新的骁骑营乃是他从无到有,一手建立训练起来的,对于她的感情,赵平不会比任何一个骁骑营将士少。 “因赵某之故,竟使兄弟们长眠异国!平之罪也!待回营之后,平当自缚于军法堂,以谢诸位兄弟在天之灵!”赵平对着已经整理好的骁骑营阵亡将士的尸体,长身一揖,沉声说道。 陈武闻言,连忙对赵平躬身施礼,说道:“小侯爷言重了!弟兄们死得其所,某等与有荣焉!况且此事怪不得小侯爷!全是吕家将小侯爷的行踪泄露给了鲜卑,才致于此!小侯爷万勿自责!” 赵平摇了摇头,叹道:“不二过,不迁怒,志勇不必多言!此事某自有主意。”说着又往元寿退兵的方向看了看,仍然没有任何动静!看了元寿也在休整部队,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分出一百人照顾重伤的弟兄们!”说着赵平看了看排成一排的阵亡士兵,面上闪过一丝黯然,低声说道:“他们便就地掩埋吧!”带着他们的尸体是不现实的,毕竟前面还有硬仗要打!因此只能就地掩埋了。 所幸这样的事情,在任何一场战斗中都是无法避免的!生死对这些身经百战的士兵而言,只是一个简单的名词而已!因此并不觉得无法接受,听到赵平的命令后,默默地捡起地上的弯刀,面色沉重悲痛的挖起坑来。 四 王家谷之战4 人多力量大,不大工夫,便挖出了一个五丈见方,约有丈余深的大坑,将阵亡将士的尸体放进坑中后,便开始填土。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被黄土掩埋,众士兵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叫做哀伤与悲痛的情绪。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慢慢的被黄土掩埋,昔日的袍泽,如今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埋葬在异国的土地上,一股浓重的悲伤笼罩在战场之上!一群在树梢喧闹的鸟雀似乎也受不得如此凝重压抑的气氛,展开翅膀,扑楞楞的飞远,留下漫天的喧杂。 “一个时辰了,斥候怎么还没有消息传回?”埋伏在王家谷中的侯牧焦急中又带着几分忧虑,对身旁的一人说道:“莫非是善无有失不成?” 那人深知侯牧的脾气,因此不敢多言,只是恭敬地站在那里,一脸的谄笑。 侯牧此时却是无心顾及其它,对下属的谄笑也没空理会了,想到善无可能失守的可能性之后,他的神情更加的焦急起来!一张黑脸此时越的黑了起来。 犹豫了半晌之后,侯牧一咬牙,不论如何,自己也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了,终于说道:“再探!”他旁边的那人立刻松了口气,转过身去,悄悄的抹了把汗,传令去了。 看着属下的背影走远,侯牧心中的不安越的重了起来,为了尽快与来自平城的援军联系上,他先后已经派出了三批斥候,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如此异常的现象如果再不能引起侯牧的警觉,侯牧这些年在军中就算是白混了! “汉人素来狡诈!莫非马焕后面还有援军不成?”侯牧在心中暗暗琢磨,想到极可能有这个可能性之后,侯牧暗暗琢磨着,“如果是这样,便要分出一部分兵力来防备了!” 侯牧叹了口气,他现在担心的是元寿能不能吃掉汉人那三千人的前锋!如果能够吃掉的话,他手中的兵力便会宽裕一些,等马焕与赵平撤退时,自己率领一半人马出战即可。剩余的那一半人马可以作为预备军,用来防备汉人可能出现的另一支援军! 想了想元寿手中的兵力,还有自己留下的金狼卫,侯牧觉得元寿肯定能吃下汉军的那三千先锋,就是马焕后来的那四千人,如果元寿布置得当的话,也能趁机消灭大半!毕竟兵力摆在那里,又是事先准备好了的,以逸待劳,张网以待,再拿不下来,可真是无法交代! 不过侯牧万万不曾想到,元寿还真的未曾拦住陈武!不仅未曾拦住陈武,自己还伤亡惨重!元寿本来便没有多少军事才能,再加上这些年来养尊处优的生活,早已失去了当年的勇气。 “见过岳父大人!”远远地看到马焕后,赵平连忙下马,恭立在路旁,待马焕驱马来到面前时,赵平躬身行礼。 “哈哈哈!”见到赵平无恙,马焕心中欢喜,得意的放声大笑,等笑够了之后,这才说道:“仓舒无恙便好!”说着命人取来一套铠甲,赵平连忙接过,却听马焕和声说道:“赶快换上,咱们立即回雁门!” 此时可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此战已经没有了任何悬念,唯一不确定的是能消灭多少敌军!马焕与赵平都轻松了许多,合兵一处之后,稍作休整,便直奔王家谷而去。 根据马焕的安排,孟凡与车旭二人率领一千士兵在王家谷埋伏,主要目的是等这里突破包围圈,鲜卑士兵追击的时候,他们二人率兵在后面虚张声势,如果有机会便趁势追击!等鲜卑士兵溃退时,再趁乱掩杀一阵,这其实只是一着闲棋,真正的杀招却在秦青那里! 不过有了这个安排,便是无法杀伤多少敌军,起码也能够给敌军造成一些恐慌! 秦青的部队若是能够按时出现,此番定能给予鲜卑重创!侯牧率领的一万金狼卫便是他们的要目标! 金狼卫一共只有三万人,此番若是能够将侯牧带来的一万人全歼,对于鲜卑的打击无疑将是巨大的!只是要如何才能全歼这一万金狼卫,却也不是想想便能做到的!这需要与秦青提前商议,只是如今双方却是无法联系,因此,也只能靠临时的配合与沟通了。 不过马焕与秦青二人搭档多年,对于对方的战术思路都有着非常深刻的理解,届时二人对侯牧军形成合击之后,马焕有把握通过自己的排兵布阵而使秦青了解到自己的意图!况且以秦青的好战程度,是不会放过任何能够打击敌人的机会的! 此番马焕、秦青、赵平三人难得又一次获得了互相配合的机会!三人都是非常珍惜这才来之不易的机会,因此必定会完成一次足以载入史册的经典战例! 如今万事皆已具备,只待双方各自进入自己在这场战斗中所扮演的角色了! 可以想象,无论这场战斗的胜利者还是失败者,都会成为后人津津乐道的对象! 已经休整的差不多的骁骑营将士在马焕与赵平的率领下,缓缓地前进! “岳父大人,有小婿在前面照应,后军便劳烦岳父大人多多费心了!”已经换了一身戎装的赵平雄姿英,威风凛凛,恭敬地对马焕说道。 马焕点了点头,应道:“元寿定然不会死心,老夫便到后面去!不过王家谷的伏兵随时都可能出现,仓舒一定要小心才是!” 赵平微笑着点了点头,“小婿省得,岳父大人放心,岳父大人也要小心提防才是!” 马焕点了点头,翁婿二人分工完毕,便打起了精神,各自忙活起来。 后军相对来说要轻松一些,毕竟元寿已经被陈武打得有些伤了元气的味道,方才一战,元寿军至少有四千士兵因为各种原因阵亡! 好不容易获得了喘息之机,肯定不会跟的太紧,傻子才追着去送死呢!若不是有侯牧的军队在前面撑腰,元寿恐怕连追击的勇气都欠奉。 “唉!”元寿愁眉苦脸的看着溃不成兵的部队,心中后悔、恼怒、恐惧、担忧,五味杂陈,不一而足。后悔的是自己不应该跟着掺合,当初自己老老实实的压住高宏送来的情报多好,最不济,也要等赵平离开盛乐之后,再报上去也不迟!当时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被猪油蒙了心,竟然想都未想便报了上去。 这一报倒不要紧,竟然把自己给拖累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不仅赔上了近万士兵,还出了个馊主意!士兵倒也没有什么,反正有的是人,征兵就是来,重要的是自己的馊主意!届时侯牧与封云起大可以将罪过往自己身上一推:“这是王爷的主要,某等不过是听从王爷的号令而已。”到时候仅凭这一句话,自己便将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因此,虽然元寿心中的勇气早已经贼去楼空,但却不得不强打精神,和一干残兵一起追着赵平而去。退一万步讲,就算被赵平跑了,元宏怪罪的时候,元寿也可以用自己身先士卒来说事不是,就算不能免去罪责,从轻落也不是不可以的。 此时最轻松地莫过于封云起了,反正他此番只是一个陪太子读书的角色。如果能抓到赵平,自然是大功一件!赏赐、封官都是拉不了自己的;若是被赵平跑了,反正这个计划是元寿提出的,再怎么也找不到自己头上,所谓事不关己,自己纯属凑热闹而已,自然有元寿、侯牧二人顶着。 既然事不关己,经过方才一战,封云起此时虽然与元寿一样狼狈,但精神头却比元寿好的多,颇有些万事不萦怀的味道。一边帮着元寿招呼着士兵,一边还开解元寿几句。 元寿此时一脑门子官司,已经顾不上别的了,现在一心想的就是怎么能够顺利的抓到赵平,就算抓不到赵平,能多杀几个雁门士兵也好! 看着不远处的王家谷,赵平一抬手,止住了部队的前进,对身旁的陈武说道:“列阵,戒备!”说着便在那里观察起来,约莫一盏茶的时分后,赵平吩咐了一声:“派出斥候!”说完,一带马,便往后军而去。 见部队慢慢的停了下来,马焕知道赵平定然是有打算,于是吩咐士兵警戒之后,便静静的在那里等候赵平。果然不大工夫,赵平便急匆匆的来到了后军。 “仓舒莫非有什么打算不成?”马焕笑呵呵的看着赵平,问道。 赵平冲马焕抱了抱拳,一边说道:“参见岳父大人!” “仓舒不必多礼,有话便说,你我翁婿之间,何必行这些虚文。”马焕笑着对赵平摆了摆手,都说是女婿乃是半子,马焕的夫人早亡,没有儿子,只有月窈一个女儿,再加上赵麟的关系,因此一直将赵平视若己出。 “岳父,前面便是王家谷,小婿方才稍稍观察了一番!”赵平指着前面的王家谷,对马焕说道:“这一片地区,群山连绵,只有王家谷山势平缓,而且不高,因此,官道便因地制宜。只是因为山势之故,因此,官道修的颇为狭窄,仅容四马并行!” 马焕点头,看着前方的王家谷说道:“仓舒有话尽管说便是。” “据小婿估计,侯牧必定会在中段设伏,待我军进入王家谷,尾不能兼顾之时,率军杀出!而元寿亦会自后方截杀!”赵平笃定的看着马焕,淡淡的说道。 马焕点了点头,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眼前这个战局,因为地势的缘故,双方只能硬碰硬的搏杀,如此一来,兵力多的一方,便会占据一定得优势。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侯牧的伏兵引出王家谷!只不过侯牧定然不会上当,因此,也只能硬拼了!虽然伤亡会比较大,但凭借秦青的奇兵,胜利倒是一定的。 “唉!”赵平叹了口气,其实马焕等人就是不来接应自己,自己也能够轻松地回到并州。不过这话自然不能说出来,省的寒了马焕以及众士兵的心。 马焕看着赵平,见他叹气,知道赵平是舍不得麾下士兵,骁骑营能够有现在的战斗力,赵平可谓是居功至伟!数年间的摸爬滚打,赵平与骁骑营中的每个士兵都有着深厚的感情! “慈不掌兵!”马焕叹了口气,却不知道如何劝解赵平,只得如此说道。 赵平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想到即将开始的战斗,生地伤亡,其实都是因为自己而起的,这样的伤亡其实完全能够避免!每每想到此处,赵平便有些自责!虽然这些骁骑营的士兵并非是白白的送死,反而可以在他与岳父的率领下,能够最大的消灭鲜卑人的有生力量! 对鲜卑而言,如今也是出于一个比较尴尬的时期,经过多年的战争,虽然先后消灭了河西鲜卑、东北鲜卑,又将坚昆、丁零二国打得不得不迁都,使得鲜卑获得了大片的领土。但鲜卑毕竟只是一个游牧民族,虽然政权已经逐渐的建立并完善起来,但这种原始的社会政治经济体系根本不足以支撑它。 目前的鲜卑虽然因为节节的胜利,而在表面上风光无限,但实际上却已经是千疮百孔!元宏敏锐的现了这个问题,因此自他即位起,便开始实施汉制。只是固有的体制改革,需要面对的困难以及阻力之大,实在是难以用笔墨形容,因此,十余年来,汉制虽然最终得到了推行,但效果却也差强人意。 战争,说白了其实打得便是钱粮人。因此能够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的同时,更好的保存自己的力量,慢慢下来,积少成多,便会慢慢转化成胜势!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 “不必多想!”马焕对赵平点了点头,深深地看着他,表示自己的支持,“放手去做便是!” 赵平对马焕抱拳施礼,“多谢岳父。”说完,纵马便往前军驰去。 看一支部队是否精锐,其实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或者说是标准。那便是在敌众我寡,敌军占据优势的情况下,看看士兵临阵时的表现便知道了。 精锐的百战之师是不会被对手的声势吓倒的,反而会越挫越勇! 骁骑营便是这样一支劲旅!在敌军的国境之内,前有伏兵,后有追军,敌众我寡。虽然面对种种逆境,但却一个个神情坚毅,毫无忐忑畏缩之意。见到赵平都是默默行礼,用自己坚定的目光向赵平表达着自己的决心与勇气! 赵平不时的还礼,对士兵们的表现十分满意! 来到阵前,陈武对赵平说道:“小侯爷,敌军毫无动静!经过斥候的仔细探查,大致可以确定敌军埋伏在距山口约有二里外的一处开阔地带!” 赵平凝视着前方不远处的山口,对陈武说道:“某率三千士兵先行,你报与马将军,随后支援!” 陈武连忙劝解,“小侯爷,还是由末将先行吧!”说着眼巴巴的看着赵平。赵平乃是并州军战神一般的存在,在将并州的世家消灭、新政实施后,赵平已经隐隐成为了并州的实际掌控者,拥有者无与伦比的地位与声望!这种冲锋陷阵的事情,自然不能由他来做!因此陈武才有此言。 赵平微微一笑,拿起一杆骑枪,这种制式骑枪乃是并州武库专门为骁骑营打制,全长一丈六尺,韧木制成的枪杆,有着良好的弹性,虽然没有铁枪的强度,但胜在重量极轻,不似铁枪那般浪费体力。 赵平随意一抖手中的骑枪,内劲直贯枪身,只见一阵寒光闪耀,蓦然间光华大作,枪身轻震,枪尖乱颤如鲜花盛开,九朵枪花随着冷森森的枪尖如鲜花盛开般吞吐不定! “一枪九花!”陈武突然失声惊呼!不由得一阵失神,枪乃百兵之王,所谓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枪法谁都能够学会,但要学精,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如今见赵平随意露了这一手,这不由得让陈武如痴如醉,完全沉浸在赵平枪法的奥义之中,根本忘了自己目的。 赵平趁机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的说道:“某去也!” 在赵平的号令下,三千骁骑营铁骑紧紧的跟着赵平直奔王家谷而去! 隆隆的蹄声由疏而密,由慢而疾,片刻间汇集成一片,如闷雷般敲在心上,让人不由自主的心悸!铁蹄翻飞间,扬起漫天的烟尘,远远地望去,如土龙一般,在清风的吹拂下,盘旋飞舞。 等陈武回过神来时,赵平率领着三千铁骑已经奔进了山口。陈武脸色变了几变,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来到后军,与马焕会合。 见陈武一副懊恼、悔恨的样子,马焕微笑着劝道:“安国不必担心,随老夫压阵,此番定叫那侯牧有去无回!” 侯牧耐心的埋伏在王家谷中,等待着赵平与马焕的自投罗网。虽然他派往善无方向的斥候始终没有消息传回,而派出打探元寿与汉军战况的斥候也传回了不利于他的消息。元寿所帅的士兵溃败…… 五 王家谷之战5 不过如今的侯牧已经没有了退路!对于善无方面,他只有暂时抛到脑后,虽然他的经验告诉他,善无已经凶多吉少,但他只有寄望自己消灭眼前的这支汉军后,善无的汉军才出现,打个时间差吧!只有将赵平以及来援的汉军击破,他才能在鲜卑皇帝元宏面前有所交代,并保住自己目前的地位。否则,等待他的将是去官免职的下场! 他任金狼卫统领的这些年来,得罪了许多人,若是失去了金狼卫统领这个职位,不仅是他,就连他的部族也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届时他封氏一族将成为历史,消亡,灰飞烟灭。 因此,赵平与这几千汉军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只有死死地抓住,那自己还将是金狼卫的统领,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以及自己的部族谋求一条退路! 对于目前的形式,侯牧有着清醒的认知,他虽然是一介武夫,但经过多年的摸爬滚打,况且关系着自己以及部族的生死存亡,因此,还是有着一定得政治智慧的。 在他焦急的等待与忐忑的心情中,隆隆的马蹄声隐隐传来,越来越近!大地都开始了微微的战栗!侯牧心中一紧,暗道:终于来了! “何!”侯牧对身旁的一名魁梧的将领说道:“你率领所部的士兵前去迎敌!务必要缠住他们!” 何闻言,不由得一阵迟疑,心中暗道晦气!他并不是金狼卫的部属,不过此前元寿已经交代过他,必须按照侯牧的号令行事,因此不敢有任何反对意见,只得领命去了。 侯牧见何一阵迟疑,心中暗暗恼怒,等本统领大获全胜,回京后再处置你!当然他此时也只能在心中狠罢了,此战胜了一切都好说;若是败了,别说处置别人了,就连他自己都是自身难保。 他这番安排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毕竟善无方面的情况并不明朗,万一真的被汉军占据,那么汉军的援军定然会来抄他的后路!因此,他必须预先做出防备。汉军若真的来了,届时他手中的这六千金狼卫便是一支奇兵! 骑兵,只有在运动战中才能挥其自身的威力!全突击时的冲击力、破坏力都是令人瞠目的!特别如骁骑营这等天下间顶尖的百战之师,突击时的威力更是雷霆万钧! 看着何率领着几千骑兵从官道两侧涌出,两军相距还有不足二百丈!赵平怎能错过这个机会,举起右臂,做了个手势,骁骑营士兵一见,立即兵分三路,聚成三个箭头,以雷霆万钧之势突入何阵中! 人喊马嘶中,鲜卑士兵纷纷落马,仅凭这一波冲击,赵平率领着三千铁骑便将何率领的盛乐大营士兵冲的七零八落! 这也是何的失误,他出战的时机有些滞后,还未曾来得及结阵,便被骁骑营冲到了面前。若是他能早一步结成厚重的方阵,便是骁骑营也不能一下子就冲破他的阵型!毕竟骁骑营的士兵只有三千人,而他却又六千多人,兵力的悬殊有时候能有效地弥补战力上的不足。 只不过何心中有些畏惧,略一迟疑,便失去了最佳的战机! 侯牧在那里看得目眦欲裂!心中直骂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贻误战机!竟然如此轻松地便被赵平突破了本阵,若是赵平趁机远遁的话,自己根本来不及追赶,只能望之兴叹!当下不由得十分后悔将何派出。不过,自己将盛乐大营的士兵派出,总不能由自己手下的将领率领,因此也只能将何这个配合自己的盛乐大营将领派出去。 赵平率军,仅仅一个照面,便将何的阵势冲的七零八落!六千人被赵平分割成几块后,早已经乱作一团,哪里能够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如果此时的何能够做出一番表率,稳定住军心的话,还不会造成眼前这种溃散之势。不过本来就老大不情愿的何被赵平率军一番冲击之下便被吓破了胆,在亲兵的护卫下早早的脱离战团,来到后军。身为主将,不能披坚执锐,冲锋在前,已经极易为士兵所不齿,如今再率先逃跑,那些士兵那里还有作战的心思?再加上骁骑营将士悍不畏死的冲锋,胆气已衰的鲜卑士兵顿时散了大半! 赵平本来就没有善罢甘休的打算,冲破何的阵型后,立即将手中的骑枪一举,做了个分割歼灭的手势,骁骑营将士立即变阵,分成十人一队的小型圆阵,往来奔驰,绞杀着已经溃不成阵的鲜卑士兵。 侯牧选择的这片开阔地带此时已经成了鲜卑士兵的修罗场,由于地形开阔,也较为平坦,给骁骑营的冲杀带来了很多方便。本来他打算借助盛乐大营的士兵拖住汉军的这波冲击,汉军久战不下,定然会将全部的兵力投入,如此一来,自己就会占据一定的主动权。 不过,何的草包过了他的想象!仅仅一个照面,他的部队便溃不成军! 侯牧看的怒火冲天,不过却也没有办法,如果何和他的部队被击溃,自己便只能提前出现了,这样的话,那么他的布局便会以失败而告终。那样一来,自己便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了! 侯牧咬了咬牙,汉军明显的是分成了两路,赵平是前锋,而马焕则在后面伺机而动!还有善无这样的不确定因素,此时的形式对于侯牧而言,已经可以说危在旦夕! 看着眼前的战局,侯牧的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眼下的战局已经失去了控制,六千鲜卑士兵此时死的死,逃的逃,仅剩一半左右还在坚持战斗,自己必须要有所行动,才能将战局稳定住了!虽然那样一来,自己的底牌又少了一张,但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若是被赵平消灭了何,自己的一切布置都将失去作用。 “云锐,你带一千人,务必要扼住汉军的攻势,稳定住战局!”侯牧双目喷火,看着被雁门铁骑杀的豕突狼奔的盛乐士兵,心中的又惊又怒!虽然盛乐士兵的死活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布局被雁门铁骑这一番冲杀而化作泡影。因此,虽然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也只好派出手下士兵。 一千金狼卫的突然杀出,更证实了赵平战前的猜测,当下做了个手势,正在往来冲杀的雁门铁骑一见,立即放缓了冲杀的度,慢慢的聚集在了一起。秦青的援军此时还未曾到达,赵平是能拖则拖,反正此时的战局也是有利于自己一方。而此战的目的也是尽可能的消耗鲜卑的有生力量,因此,赵平并不着急。 盛乐大营的残兵顿时松了口气,在云锐的以及一千金狼卫的努力下,已经逐渐稳住了阵脚,溃兵也聚集起了大半,此时正结成一个方阵,惊魂未定的鲜卑士兵无助的聚在一起,犹如待宰的羔羊。 一向鼓吹武威的鲜卑人何曾遭受过如此败绩?心理防线一旦失去,士气更是降到了低谷! 赵平在阵中观察着战局,毫无疑问,侯牧并未揭开自己全部的底牌,赵平在算计对方的同时,侯牧又何尝不在算计自己呢?兵者,诡道也。打起仗来,其实就是算计与反算计,如何能不被敌人算计的同时,让敌人坠入自己所设的局中,这才是战争的本质。 侯牧明显留了后手,为防万一。赵平知道如果不能亮出令侯牧满意的底牌,侯牧绝对是不会轻举妄动的!有了这个认知之后,赵平便不再采取压迫式的战术,而是将士兵聚集起来,稍作休整的同时,又派出游骑,用弓弩骚扰着鲜卑士兵,同时还能打击鲜卑士兵的士气,可谓一举两得。 赵平做出这幅有恃无恐的姿态便是要激怒侯牧,让他在怒火中失去理智。 盛乐大营的士兵此时已经被打的怕了,早是士气全无,若不是侯牧及时的派出一千金狼卫进行救援,此时早就作鸟兽散了。因此,当面对骁骑营的袭扰时,一个个表现的极为老实,只是消极的进行着防御,虽然不时有战友被射杀,但这些鲜卑士兵显然抱着一个相同的心思,只要不是自己被射杀,便万事大吉。 金狼卫士兵得到的命令只是帮助盛乐大营士兵稳住阵脚即可,因此,虽然对不时射杀己方士兵的骁骑营十分恼火,却碍于军令,况且对方人多势众,硬拼的话显然拼不过对方,也只得将怒火压住,老老实实的呆着。 看着暂时已经稳定的战局,侯牧心中却是半点都轻松不下来,仅仅是骁骑营的第一波冲击,自己便不得不动用金狼卫助阵,这样的结果显然是侯牧未曾想到的!本来以为战根本不需要金狼卫出手,那知骁骑营的战力高的离谱,盛乐大营的那些士兵根本不在同一档次之上,骁骑营仅起了一次冲锋,便将他们冲的七零八落。 看来,不用等到汉军的援军到来,自己便会战败!侯牧无奈的叹了口气,即将面临的失败以及渺茫的前途,使他的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 事关自己的前程,不由得侯牧不患得患失,一时之间,竟然拿不定主意!此时的战况,他已经处在了明显的下风!虽说有元寿的部队,但汉军这边也并未投入全部的兵力,况且,元寿新败,士气低落的士兵能否堪用还是未知数。 而汉军方面,却根本未曾使出全力,秦青的援军根本还未曾投入战场,如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般,潜伏在那里,不知道何时就会露出他狞厉的爪牙。 “莫非是天亡我?”侯牧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前程渺茫间,侯牧的思绪也开始凌乱起来,根本无法安静下来,这对于一个统兵大将而言,是极不可取的。无法冷静的话,便不能做出正确的指示,这样便可能导致战斗的最终失败。 看着与汉军对峙的将士,侯牧如百爪挠心般,不得安定,只希望云锐能够率领麾下士兵,创造奇迹!虽然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有时候人的妄念总是如此,越是在绝望的时刻,越是无法遏制。 赵平冷冷的看着鲜卑聚集起来的残军,心中考虑着如何将他们一举歼灭,以便将侯牧的大军引出来。侯牧如今采取的战术充分的给了赵平突围回军的时机,但赵平并不想就这么简单的放过鲜卑士兵。 只因随着并州战略重心的转移,未来几年内,基本上没有与鲜卑大战的机会,能够趁目前的机会,重创鲜卑人,绝对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因此,赵平看着已经聚集起来的鲜卑士兵,盛乐大营的残兵惊魂未定的稀稀落落的列在阵前,而金狼卫却在阵后!赵平一见,立即将手一挥,大喝一声:“冲!”便跃马挺枪,当先往前冲去!三千骁骑营铁骑在他的率领下如猛虎下山般卷起一路风雷,刚刚站住阵脚的鲜卑士兵冲去。 鲜卑士兵似乎未曾想到赵平会这么快便起冲锋,再加上列在阵前的却是盛乐大营的残兵,已经心惊胆战的他们士气已衰,见状,立即便是一阵慌乱,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云锐率领的一千金狼卫虽然有心救援,但被前面慌不择路的盛乐大营士兵一冲,竟然也扎不住阵脚,除非是将那些乱窜的士兵杀死,否则根本无法出击! 眼见汉军瞬息之间便冲了过来,看着杀气腾腾的汉军,盛乐大营士兵早已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便落荒而逃。云锐与他的金狼卫终于有了反击的机会!不过却因为盛乐士兵的扰乱,使得他们失去了冲锋的机会。 对上一支全力冲刺的骑兵,唯一能与之相抗的便是同样的冲锋!否则,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阵型被冲乱。论及战斗力,金狼卫与骁骑营相差不大,是天下间不多的能够和骁骑营起对冲的部队之一,但由于先机已失,此时的金狼卫已经被骁骑营的气势完全压制! 如怒涛般的骁骑营将士在赵平的率领下,阵成锥形,挟着万钧之势杀入金狼卫阵中!长枪挥舞,血肉横飞中,来不及起冲锋的金狼卫便被透阵而过! 奔腾的战马将大地踏的震颤不已,如怒涛卷过岸边,将一切都淹没在它的赫赫威势之下!一千金狼卫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如沸水扬雪般消融。 透阵而过的赵平毫不迟疑,呼哨一声,便率军回马杀回!云锐正在竭力稳定着阵型,打算利用骁骑营回马的空当,组织起有效的防御,不想,骁骑营回马的度极为迅捷!根本未曾留给他充足的时间,看着如狼似虎的骁骑营铁骑,云锐却是被激起了血气,把牙一咬,大吼一声:“儿郎们,莫让汉狗小瞧了咱们!冲!”一边说着,人已是一马当先的冲向了赵平。 听到“汉狗”二字,一向从容淡定的赵平顿时勃然大怒!毫无疑问,赵平是一个大汉族沙文主义者,听到云锐如此无礼,森冷的目光立即牢牢的锁定了他!云锐被赵平森冷的目光锁定后,只觉浑身一冷,呼吸不由得一紧,头皮炸! 赵平用脚后跟一点凤鹰的腹部,凤鹰会意,长嘶一声,奋起精神,如闪电般冲向敌阵!赵平舞动手中的长枪,长枪挥处,金狼卫士兵纷纷坠落马下。赵平与云锐之间不过二十余丈的距离,虽然中间有层层的金狼卫士兵当作肉盾,拦截赵平,但在赵平眼中,这样的拦截根本不够看,数息之间便被赵平杀出一条血路,铁蹄翻飞间,赵平距云锐仅有不足三丈! 云锐目中终于露出一丝恐惧!面对赵平一往无前的气势以及冲天的杀意,云锐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沛然莫敌的恐惧与颓丧。不过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战将,虽然心中慌张,云锐却也知道,临阵慌张乃是大忌,因此,打点精神,不顾赵平当着咽喉扎来的枪势,提起手中的狼牙棒,迎上赵平,当头便砸! 看到云锐两败俱伤的打法,赵平岂能如了他所愿?手中长枪一挑,使了个巧劲,枪尖正好点在云锐狼牙棒的中部,只听“当”的一声轻响,云锐只觉双手一震,一股大力顺着狼牙棒涌进,两臂瞬间便变得酸麻无力,手中一空,百余斤重的狼牙棒“呜”的一声,带着一阵风声,脱手而出,只听“哎哟”之声连连响起,却是云锐身后的士兵被飞来的狼牙棒砸的人仰马翻! 云锐心中一惊,正要俯身带马,逃归本阵时,赵平手中长枪顺势一抹,森寒的枪尖闪过一缕寒光,眨眼间没入云锐咽喉之中。云锐双目顿时瞪得溜圆,目中的神采越来越暗,喉间标出一道血箭,扑通一声掉落马下。 六 王家谷之战6 金狼卫一见主将被杀,却是更加激起了敌忾之气!呼喝着挥舞着手中的弯刀,不要命的向赵平所率领的骁骑营冲来! 仅仅是眨眼间,云锐便被赵平挑落马下,侯牧在一旁看的目眦欲裂,忍不住便要率军冲出!毕竟云锐以及那一千金狼卫的代价是他承受不起的!若是手下伤亡过重,就算是抓到赵平最多也是功过相抵而已,而且金狼卫士兵个个都是各部族中的精英,想起那些族长,特别是那些素来与自己不和的政敌,围着自己质问自己,为何令他们的儿郎损失如此惨重时,侯牧心中再也坚持不住了! 如今已经不是能不能抓到赵平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将帐下这些士兵安全的带回去的事情了!侯牧虽然没有什么大才,但征战多年,这点眼光还是有的。如今的汉军气势如虹,已然是势不可挡之势!况且还有援军;而己方,看着目光中隐隐有些惧意的士兵,侯牧叹了口气,自己的金狼卫何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还未曾短兵相接,仅仅是观战,便被吓破了胆!看来自己平日间的确是怠慢了! “罢了!”侯牧终于下了决心,如今已经不是自己逞血气之勇的时候了,多年来沐浴在荣誉的光环之中,整日幻想着金狼卫的不败荣耀,却是有些骄傲了,金狼卫虽然皆是挑选的各族精锐,但一支军队,若是生出骄气,便无法摆正自己的位置,今日之败明确的说明了这点。 包括自己在内的,仍然抱着昔日的荣耀不撒手,沉醉在昔日的荣耀中的将士们应该醒一醒了!“就让某来做这个反面教材吧!”自己一死倒也干净,只是金狼卫却再也经不起打击了,此战若战,定是惨败之局,届时对金狼卫士气打击将是不可估量的! 懦夫便懦夫吧!侯牧目中闪过一丝决绝,“退兵!”侯牧低喝一声,说完,一带胯下战马,面沉似水,也不管属下投来的疑惑的目光,自顾自的打马而去。 金狼卫的一众士兵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与不甘,看着不远处战场中的那一千弟兄在汉军的绞杀下,如今已然是损伤大半!再看看已经渐行渐远的侯牧,一些冲动的士兵狠狠的啐了口唾沫,也不顾主将的劝阻,挥舞着手中的兵刃便冲了出去! 不过这样的士兵还是少数,大多数的士兵还是暗暗的松了口气,跟随着侯牧如潮水般退去。金狼卫的士兵已经多年未曾临战了,眼前惨烈的战斗已经大大的震慑了他们的心神,早已经没有了勇气,如今见主帅一走,那里还呆的住?一窝蜂般的跟着侯牧退却,生怕跑的慢了被汉军追上。 侯牧几千人退却,动静自然瞒不过赵平,赵平有心追赶,只是一来自己手中的兵力捉襟见肘;二来,由于地势缘故,根本无法快的展开追击。当下只好作罢,一边分兵绞杀着鲜卑残兵,一边招过数骑,吩咐道:“将此间情况报于马将军,回军!” 赵平倒是佩服侯牧的决绝了!不战而退,在鲜卑乃是大罪!侯牧能够不计个人得失,甘愿身受大罪,也坚决退兵!当然,在赵平看来,侯牧此举乃是亡羊补牢,要是换了他,根本就不会如此仓促与托大,更不会放任自己离开盛乐! 元寿听从娄德城的计划,倒也中规中矩,只是他们忽略双方主帅的差距,本来不错计策与有利的战局,却因双方主帅的差距而彻底的颠倒了过来。 此战可谓是鲜卑方面以惨败收场。虽然无法消灭鲜卑人更多的有生力量,但赵平并非那种贪心不足之人,因此也不放在心上。反正只要并州按照自己的规划展下去,鲜卑如论如何都摆脱不了败亡的命运。在赵平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并为自己的未来作出了定位之后,这个结局便无法更改了。 不大工夫,马焕率军赶来,看着岳父,赵平抱拳行礼,微笑着说道:“那侯牧倒也有些决断,眼看事不可为,竟然跑了。” “来日方长,仓舒不必挂怀。”马焕上下打量了赵平几眼,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月窈有身孕了,你还不知道吧?” 赵平闻言先是一愣!过了一会才满面惊喜,不住的搓着手,却是说不出话来!即将做父亲的喜悦与成就充斥着全身,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虽然他极力融入这个世界,却总觉得与这个世界有着一层隔膜。虽然有父母妻子,但赵平总是觉得自己是侵占了他人的幸福,因此总是难以放开心怀。 如今自己有后,也算是在这个世界中打上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看着狂喜的赵平,马焕心中也是高兴,当下微笑着说道:“咱们回去再说!” “是!”赵平连忙收摄心神,此次的鲜卑之行,历时两月有余,所获也是不少,先收拢了前东部鲜卑的遗族,奇斤氏与须卜氏,如今他们在伊娄真的率领下,安居于白狼城,可以想见,在并州的全力支持下,后来必定会成为攻略鲜卑的一枚重要棋子! 二过此番游历,对鲜卑内部的政治、军事、民风、物产等方面都有了一个客观的了解。这对于后来的用兵有着巨大的帮助! 三来,在鲜卑的谍报系统已经逐步步入正轨,足以为并州提供足够的情报支持! 不过,有得必有失,郑家的商行此番因为自己的缘故,已经基本退出了鲜卑市场,这对于郑家而言,的确是不可估量的损失。因为郑家的市场便是鲜卑,不过这也是不得以的事情,便是没有此次自己的鲜卑之行,根据并州的战略调整,郑家也要逐步放弃鲜卑的市场。 一行人收拾了一下战场,便开始撤兵。刚出王家谷,便与秦青率领的援军相遇,几人见面自然又是一番寒暄,稍作整顿,合兵一处后,便浩浩荡荡的往并州而去。 一路无话,这一日,终于回到雁门。赵麟见孙子安然无恙,老怀大慰,拉着赵平的手连连点头。 站在雁门雄峻的城楼之上,赵平心潮起伏,久久难以自已!这如画江山,岂容异族践踏! “犯我强汉天威者,虽远必诛!”赵平在心中默默的说道。是日,鼎兴二年七月二十一日。 “侯爷,邺城战况如何?”秦青担忧的问道。赵麟、马焕、秦青与赵平四人坐在一起,谈论的最多的自然是事关并州战略部署与展的战局。邺城作为幽冀攻略的重中之重,自然被第一个提到议事日程中来。 由于得知赵平被困,赵麟立即将在邺城的秦青召回,因此,邺城的力量大为空虚,不过丁绍此时与王信的战争也牵扯了大部分的精力。因此,当秦青离开时,曾嘱咐守将,龟缩不出,凭借邺城坚实的城防全力防守,一时之间,丁绍便是想攻也攻不下! “伯济不必担心,邺城安然无恙!”赵麟沉声说道:“你休整一番,明日便回去!此时咱们还顾不上攻略幽冀,因此伯济只需确保邺城不失即可。” 秦青连忙领命,便坐在一旁不说话了。如今的并州可谓是一切以展为主!其它的任何行动都要以展为前提,局部的战争只是为了给并州的展创造更好的条件而已。正如此时幽冀二州之间的战争,若是任由丁绍将王信击败,尽占幽州之地,届时并州将要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这显然不是他们乐于接受的事情! 与其将来要面对一个强大的对手,还不如在此时支援幽州,全力与冀州相抗!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对并州而言,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对于邺城,上到赵麟,下到赵平,都不是太过担心,其实目前最堪担忧的却是平阳! 李效坐拥四州,青州方章已经节节败退,失守不过是迟早之间的事情而已。荆州的刘安也在李效的兵锋之下呈不支之态,荆州失陷想必也在这几年了。如今又频频调兵,陈兵于箕关,其吞并并州之心,昭然若揭! 届时李效尽占中原地利!有一个如此强大的邻居,绝非好事!唯一的办法是让自己同样强大起来! 所幸赵业乃是当世名将,将并州的门户平阳经营的固若金汤,李效如今多线作战,在没有十分的把握之前,倒也老实,只是对平阳保持着一定的压力,却并不急于进兵。 赵平突然想起了前世著名的“攘外必先安内”理论!虽然那只是某些人动内战的借口,但在一定程度上却有着一定的道理。比如目前的并州,在没有将内部安定下来之前,是无法应对来自外部的各种威胁的!“还是要苦练内功啊!”赵平在心里想着前世的那句老生常谈的话。 “仓舒有什么打算?”赵麟看着默不作声的赵平,沉声问道。听到赵麟的问话,马焕与秦青也双双将目光转向了赵平,对于赵平的意见,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轻看,毕竟如今并州走到这一步,赵平在其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并州每踏出一步,其中都有着赵平的身影。 赵平究竟能够将并州,以及大家带到什么境地呢?包括赵麟在内的几人都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并州在赵平的决策之下,无疑正朝着争霸天下的道路上大踏步前进,只是包括赵麟在内的几人都知道,战争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计划也永远只是计划,如何付诸实施,才是重中之重! 并州以及赵平选择的路线,在赵麟心中还是有些疙瘩的,他是后汉老臣,固有的忠君爱国之心使他在任何时候都将后汉的利益放在了位。他并不像马焕这些人一般,赵麟是世袭的侯爵,在位之时可谓权柄独掌,虽然因为质帝的昏庸,而逐渐淡出了后汉王朝的权力中心,但多年的惯性使得他凡事都会下意识的考虑后汉王朝的利益之后,才能考虑其它。 而马焕等人在后汉王朝的仕途并不长,况且后汉王朝对他们的打压使得他们对于后汉王朝也缺乏一种归属感。再加上如今的后汉王朝偏安一隅,名存实亡,根本无法号令天下。 因此,对于建立一个全新的王朝并没有抵触之心,反而有着巨大的热情!赵平的举动显然正合了他们的心意。 “对!”马焕与秦青迫切的看着赵平,异口同声的说道:“仓舒有什么打算?” 赵平微微一笑,略微沉思了一番,方才说道:“战争,不外乎钱粮兵员。”赵麟等人闻言,不由得连连点头,赵平这话虽然有些武断,不过却也是**不离十,一场战争,若是后勤跟不上,任凭将士如何英勇用命,就算能够取得局部的胜利,却始终无法取得最终的胜利! 赵平所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并州地广人稀,虽然新政实施之后,以及大量外来人口的迁入,可以积聚起一定的实力,却不足以成为并州争霸天下只凭仗!”赵平斟酌着说道:“虽然若能占据幽冀二州,可以缓解并州的压力,但经过丁绍、王信二人一番争斗下来,幽冀二州还能剩下什么?却是难以预料!” 听到赵平的分析,赵麟等人都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丁、王二人此战下来,不论那方获得最终的胜利,所得到的也只是一片满目疮痍的土地而已,因为战争的缘故,而使得当地民生凋敝,人口锐减、土地荒芜的情形乃是惯例,任何人都无法避免。 因此赵平所虑极是!既然赵平已经考虑到了这些,那么肯定会有解决之道。他们了解赵平的为人,从来不做无的放矢之事!既然提出,那定然是有了解决之道! 看着祖父等人急切的眼神,赵平也不卖关子,淡淡的说了三个字:“三韩!” 在赵平前世所处的世界中,如果要选择一个最无耻的民族,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高丽棒子!这个民族之无耻龌龊,简直罄竹难书!便是比起倭国,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历史上,赵平如今所处的这个时期,正是高丽棒子展、兴起的时代!源于韩半岛南部的马韩、弁韩与辰韩三个部落便是趁着中原内乱,影响力大大削弱的时机,逐渐展起来,进而展成为新罗、百济两个国家政权。 如今赵平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自然不会再给棒子们这样的机会,因此,对棒子们用兵,将棒子们扼杀于摇篮中,便成了责无旁贷之事!这也是一件善事!毕竟留给后世一个龌龊自恋、摇尾乞怜的毒瘤是对世界人民,更是对华夏儿女的不负责任! 而且如今的局势还算平稳,虽然局部的战火不断!但短时间内都无法威胁到并州,接壤的几州之中,幽冀二州正在互相倾轧;而司隶的李效也是多线作战,暂时顾不上出兵并州;鲜卑更是由于连年来的穷兵黩武,而无暇他顾!况且并州如今正是新政实施的关键时期,大规模的用兵也是不明智的选择。 不过,分出一支万人的队伍,对如今还是初生阶段的三韩部落进行打击也不是什么难事!赵平暂时并不想将三韩的国土纳入并州。先,并州如今鞭长莫及;其次,若是将这两国纳入版图,与这两国毗邻的高句丽自然不会坐视,如今的高句丽虽然没有隋唐时代那么强大,但实力也是不容小觑!能少树立一个敌人,自然便要谨慎一些。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等将鲜卑剿灭之后,再考虑对高句丽用兵也不迟,如今却是有些早了。而且高句丽也不是高丽棒子的祖先,反而他们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吞并半岛上的这两个小国。因此,赵平并不想立即招惹高句丽,但三韩部落却不能放过! 打击三韩部落的政权,破坏性的掠夺这里的各种资源,将并州兴起所要付出的各种代价完全转嫁至三韩身上,这便是赵平的目的。 当然,赵平不能说的如此直白,只是淡淡的说道:“并州地广人稀,虽然盛产盐铁,其它资源却是紧缺!况且将来一旦打起仗来,兵员、钱粮缺一不可!正处于展期的三韩倒是不错的选择!” 赵麟等人那个不是眉眼通透之人?当下对赵平的言外之意纷纷心领神会,几人遂不再纠缠这个话题,既然赵平在众人面前提前,那么便已经有了完全的打算,如今众人需要做的只是让赵平放手去做而已,相信以赵平的能力,如今的三韩还是刚刚兴起,根本无力抵抗! “仓舒既然有了计划,便去做吧,老夫已经老了,年轻人的事情,便是想管,也是管不了了!”赵麟面上虽然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但话语之中的得意之情却溢于言表。有赵平这样一个出色的孙子,赵家后继有人,虽然无法兴复汉室,但这点遗憾与孙子的成就比起来,却也可以无视了。 七 回程 马焕与秦青连忙凑趣般的连连符合,大事既然已经商议已定,赵麟便起身离开,他毕竟是年过七旬的老人了,这几日来为了赵平的事情费心劳神,倒是颇觉劳累。如今赵平安然归来,赵麟也放下心来,便想早些回去休息一番。 马焕等人自然不会阻拦,连忙躬身施礼相送,赵平亲自扶着爷爷的胳膊,将他送回帐中歇息不提。 如今的高句丽由吉祥王高林在位,自从上代高句丽长寿王趁后汉王朝无力他顾之时,攻取了原后汉王朝属地乐浪、带方二郡,又占据了长白山一带的辽东地区,占据地利的同时,又与鲜卑或战或和,始终保持着比较雄厚的实力。 而三韩则是由朝鲜半岛的土著慢慢演化而成的,不论实力还是科技水平都无法与汉族一脉相承的高句丽相提并论,更遑论中原地区了。在汉人眼中,如今的三韩仅仅是未开化的蛮夷罢了,他们的地位也就等同于奴隶而已。无论如何处置他们,赵平与并州的大佬们都不会生出任何罪恶感。 将爷爷送回大帐之后,赵平与马焕、秦青二人就目前的局势交换了一些意见,又让郑行留在雁门,挑选远征三韩的士兵之后,天色也逐渐的黑了下来,归心似箭的赵平便与二人告辞。虽然经过连番激战,如今的赵平有些身心俱疲的感觉,不过自从回到雁门之后,对于家人的思念却越的强烈起来。 母亲、妻子此时也在对自己翘以待吧? 马焕与秦青能够体谅赵平的急切,于是也不加阻拦,看着仍然有些风尘之色的赵平,马焕叹了口气,吩咐亲兵将凤鹰牵来。秦青重重的拍了拍赵平的肩膀,沉声说道:“早些回去也好,也该回去看看了!某率军将吕家剿灭,侯爷又亲来雁门,以令堂大人的见识,想必早已有所怀疑!” 马焕看了秦青与赵平一眼,笑道:“不妨,想必此时府中已经接到消息了!”原来,他们在王家谷会军之时,马焕便派出斥候,将消息传回了雁门与晋阳。斥候的度比起行军要快上许多,早在一天前,便将消息传回了晋阳。 赵平点了点头,对于岳父的谨慎他自然是信服的,对马焕躬身一礼,说道:“多谢岳父大人,小婿这便告辞!”又对秦青躬身一礼,“小侄告辞,叔父保重!” 目送着赵平离去后,马焕与秦青相携进了中军大帐,马焕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仓舒大才!但有建言,必能人之所未见,吾等不及也!” 秦青点头称是,正要说话时,却听马焕接着说道:“自乐浪、带方二郡被高句丽占据以来,三韩已成孤地!高句丽多年来一直想将三韩纳入其版图。只是高句丽势力不济,仓促间不能成事!仓舒如今又要横插一手,怕是难以与高句丽善了!” 秦青想的倒是没有马焕这么全面,不过一个小小的高句丽还不放在他这位百战名将眼里,只见他眼睛一瞪,厉声说道:“区区高句丽而已!若非吾等囿于形势,岂能让他如此张狂!仓舒之言甚是,如今并州时局正步入正轨,当以稳定为要之务!只是养着这么多士兵,对于并州而言负担过重,以战养战,实乃上策!既能练兵,又能补给物资,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秦青越说越是兴奋,拍案而起,在帐中来回走了几步,接着说道:“仓舒此番又能为我并州练出一支百战雄兵!某可是十分期待啊!” 马焕当然明白秦青的意思,高句丽与三韩部落不论是从那个方面说,都要比并州差上一截,因此,赵平大可以挑选新军,借机操练出一支可与骁骑营相提并论的强军!对于赵平的练兵之法,马焕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毕竟有骁骑营的先例摆在那里。 却说赵平,一路上纵马奔驰,百里的距离仅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便跑完。虽然已经是夜里,但晋阳城门守卫的士兵自然不会阻拦赵平,待城楼上的士兵放下吊桥之后,赵平打马疾驰,直奔内城自家的府邸而去。 “少爷回来了!”正在率领家将巡逻警戒的赵峰听到急促的马蹄声,不由得一阵惊喜!前天,马焕刚刚差人回来禀报,说是赵平已经在回雁门的路上! 赵峰不敢怠慢,连忙吩咐其他家将继续巡逻,自己却迎着马蹄声而去。 寂静的长街上,清脆的马蹄声传的极远,一声声马蹄声像是敲在赵峰心头一般,随着马蹄声渐行渐近,赵峰的心也是越悬越高!生怕来人不是赵平,自己又是空欢喜一场。 赵峰是赵府中为数不多的知道赵平行踪被泄露的人之一,这些天来,看着强颜欢笑的夫人与几位少夫人,赵峰恨不得能够立即杀到鲜卑,将赵平接应出来!只是他与赵军二人担负着护卫府邸以及郑裕等一众官员安全的重任,却是走不开,只能急在心里! “少爷!”看着熟悉的身影,赵峰真是惊喜莫名,不由得跑着迎了上去,一边激动的喊道:“少爷,真的是少爷!少爷回来了!” 看着激动的赵峰,赵平心中又何尝不激动万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家中一切可好?”赵平翻身下马,对接过马缰的赵峰问道。 赵峰喜滋滋的牵着凤鹰,落后赵平一个身位,一边说道:“一切都好!不过少爷的行踪被吕贼泄露一事,除了大少奶奶之外,府中之人都已经知道了!夫人与两位少奶奶这几日……” 赵平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心中的歉疚之意越的浓重起来,“母亲可曾安歇?” “前日得知少爷已经在回转雁门的路上之时,夫人与两位少奶奶便每天都要等到深夜才安歇!” 一盏孤灯如豆,一位五十许的夫人孤独的陪伴着眼前的孤灯,眉宇间的焦虑如浓的化不开的夜色般凝重。她下的椅子上,是一个年约双十年华的素衣少*妇,少*妇的脸色苍白如雪,微微蹙起的眉头表示着少*妇的心情同样急切。 “若兮,算算时间,仓舒此时应该到了雁门吧?”那夫人低声问道。 若兮闻言,轻轻的叹了口气,脸上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涩声说道:“母亲所言极是!夫君此时怕是已经到了雁门呢!” 崔氏轻轻的拿起桌上的茶盏,不过她的心思显然不在茶盏上,拿在手中半晌,复又放下,叹了口气,对若兮说道:“月窈这几日身体、精神如何?” 若兮闻言,一边为婆婆换了杯热茶,一边谨慎的说道:“姐姐这几日还好!不过,食欲却总是不佳,今日晚饭,仅仅吃了一些瓜果!” 崔氏闻言,眉头皱的越的深了起来,人却是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慢慢的走了几步,这才担忧的说道:“这可不行!月窈身子骨虽然还算康健,但毕竟有孕在身,你和紫衣多劝着她一点!” 若兮闻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妾身晚饭前刚给姐姐试了试脉象,有些虚火上升的征兆,这几日食欲不振,怕是因为这个缘故吧。只是姐姐有孕在身,妾身不敢随意开药!” 崔氏不由得一愣,所谓是药三分毒,特别是孕妇,对于药物来说,能少吃,一定要少吃!如今她也是没有了主意,“唉!”崔氏不由得叹了口气,显然,她也在为这个问题挠头。 “母亲!”一个高大的身影随着一声轻唤来到屋中。 崔氏与若兮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得都呆了!直到赵平在崔氏面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头行礼,崔氏与若兮这才回过神来。崔氏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脸上泛起一股激动的潮红之色,眼眶此时早已红了!颤抖的伸出手,抚摸着赵平的脑袋,犹自不敢相信的颤声说道:“真的是我儿回来了!” 自从得知赵平的行踪被鲜卑人知道后,崔氏的心便开始七上八下起来,茶饭不思的担忧万分,担心儿子的同时,还要撑起府中的大小事务,虽然有若兮从中帮衬着,但其中的苦楚却不足为外人道! 郑若兮此时心中也是激动万分!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颗颗坠落,心中的欢喜之情却是溢满胸怀!只要丈夫无恙便好,其他的与丈夫的安全归来比起来,都变得无足轻重! 看着明显憔悴了许多的母亲与妻子,赵平眼眶一热,心中本有千言万语,在这一瞬间却现,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崔氏反反复复只剩下了这一句话,拉着儿子的手,不住的端详着。 “夫君可曾用过饭了?”郑若兮看着满面风尘的丈夫,心中疼惜交加,眼泪便未停下过,只是婆婆正拉着丈夫,她自然不好意思凑上去,突然想起丈夫却是连夜赶了回来,怕是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于是只好开口问道。虽然这样会打断他们母子的孺慕情深,不过还是丈夫的身体要紧! “哦!对啊!”崔氏经若兮这一提醒,顿时省起,连忙站起身来,一边将赵平拉起,说道:“看,为娘倒是忘了,秋月,赶紧的,快去吩咐厨房,给少爷准备晚餐!” “慢着,慢着!”崔氏忽然想起了什么,笑呵呵的对赵平与若兮夫妻二人说道:“月窈与紫衣恐怕还不知道仓舒你回来了,赶紧的,回去看看!这些天未见了,月窈她们定然是十分想念于你的!”说着又对秋月说道:“吩咐厨房,准备好之后,直接送到少爷院中便是。” 赵平夫妻们见面,自然有一番寒暄与感叹,这里便不多表。 第二日,辰时刚过,赵平出现在晋阳府衙之中。此时的并州内政,在郑裕、徐仲等人的通力合作之下,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方向平稳、迅的展! 通过对各项政务的处理,郑裕、徐仲等人都有了长足的进步,逐渐的成长为并州不可或缺的人物。他们二人与沈浩完全将并州的内政支撑了起来。 赵平离开后,并州的新政在三人的带领下正欣欣向荣的展着,在他们的控制下,那些旧有体制下的并州官员中,几乎有三分之一得以继续留任,不但缓解了并州无人可用的窘境;更安抚了那些因为新政实施而失去固有权利的世家,毕竟这些留用的官员中,绝大多数都是那些表现的比较好的世家子弟。 正是在这样一个风起云扬、百废待兴的大时代中,并州上下一心,一切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展着。作为实际的掌舵者,以及参与者,并州上下官员自然公务繁忙! 当赵平来到府衙时,虽然还未到开府的时间,但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员却早已开始了忙碌的一天。赵平微笑着与守卫的士兵打着招呼,一边观察着行色匆匆的各级官员,一边往公事房走去。 公事房内,郑裕、徐仲、沈浩三个并州重量级的人物,正在低声的商议着什么。浑然不觉赵平已经走到了他们身旁。 一边的雷喻倒是现了赵平,正要施礼问安时,却被赵平制止。看着赵平慢慢的走到郑裕等人身旁,雷喻微微一笑,便继续忙活自己的公务去了,如今他协助沈浩处置并州的讼狱以及监察工作,可谓是身居要职! 虽然孟子有“居移气,养移体”一说,是言一个人所处的环境能够改变人的气质。不过,显然这句话在雷喻身上并不好用。他依旧是灵动、机变,又有些促狭,他很想看看郑裕等人吃惊的样子,因此便默不作声。看着雷喻贼笑着回到了桌案后,赵平忍不住摇了摇头,不过他显然对雷喻的性格极是欣赏,对他点了点头,表示称赞。 赵平不动声色的来到郑裕等人身旁,静静的听着几人的议论。 “此事必须严加惩处!否则其他人等纷纷仿效,新政岂不是成了一纸空文?”沈浩的语声虽然压的很低,但语气却极为坚决!一边说着,一边定定的盯着徐仲,想必是徐仲反对他的意见。 郑裕脸色凝重,不过看得出对于沈浩的意见比较赞同,轻轻的点着头,却是不说话,低着头看着桌上摊开的案卷,眼睛的余光却在不动声色的关注着徐仲。 徐仲虽然得到了赵平的重用,而且与赵平的私交也还不错,但作为以前并州世家的代表,虽然碍于形势,不得不赞同赵平提出的新政,但在实施新政的过程中却有意无意的放宽尺度,甚至对那些抵触新政的世家的行为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毕竟作为世家利益的既得者,赵平的新政可谓将他们的利益、权力尽数剥夺,虽然他们徐氏一门因为各方面的原因,仍然在新兴的并州集团中有着不小的权力,但比起以前的世家制度,如今享受的这点权利却是小的可怜!于是,心中难免产生出一些抵触、甚至是反对的情绪。 对于这一点,赵平早已有所考虑,因此给他的权利比起郑裕与沈浩二人,要小的多。管理着并州上下的户籍,这是一项非常琐碎,且不易出成绩,但却极容易出错的工作! 赵平当时与郑裕商议,给徐仲安排这个工作,一来是考察;二来也是存了万一的心思。虽然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说,但也只是说说而已,或者在一些无足轻重的位置上,能够做到这点。但并州乃是赵平的根本,而新政却是使并州富强的基础! 因此,一点疏忽都不能有! 于是,便将徐仲安排在这样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之上。由他掌管的户籍、人口等工作,虽然也同样重要,却比较繁琐,而且对郑裕、沈浩等人的依赖性也比较大,缺乏一定的自主性。这是赵平特意安排的,算是给徐仲一段调整自己心态的时间,同时当然也是对他的考验! 徐仲当然也明白自己的地位。他很清楚因为自己的身份,使他离并州真正的权力中心还有一段比较远的距离,不过他也清楚,赵平已经给了他足够的面子与信任了!毕竟并州因为新政而未曾受到牵连的世家仅有他们徐氏与崔氏而已。 今天的事情源于上党报上来的一个案子,原来依附于上党木氏的一个小世家宋氏,生了一件藏匿家奴,拒不上报,并且在家奴逃跑时,致人死命的恶性案件! 这件事情可谓极为恶劣!新政伊始,便三令五申,不得私自买卖人口,蓄养家奴!这宋氏竟敢如此大胆,自然是不把新政放在眼中,若是不能狠狠的煞住这股歪风,并州征服刚刚树立起来的一点权威便会荡然无存! 郑裕、沈浩二人都持这个意见,但徐仲却是有些犹豫,迟迟不能下定决心。这其中当然有一点兔死狐悲的原因在其中,但主要原因却也并非如此简单,徐仲的打算恐怕远没有表面简单! 八 暗流 这宋氏其实根本算不上世家,只能算上一家恶奴而已。当年上党木氏还风光的时候,他们宋家也不过是给木氏充当打手而已,不过即使是给人做打手,宋家也得到了不少的好处,平日里仗着手中的权势,很是做了些鱼肉乡里的事情。 新政实施后,宋家的一些为恶甚重的主犯虽然被抓走并治罪,但这是一个举家为恶的家族,虽然抓走了几个恶,但根基还在。因为新政的实施倒也老实了一段时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一家人骨子里的罪恶基因又开始作祟了。 不过,他们也清楚自己的分量,既然连晋阳赵氏、吕氏这等势大根深的世家都无法与赵氏一族对抗,他们宋家就更加没有资格与赵家对抗了。 虽然无法与赵家对抗,但阳奉阴违却是可以的。其实,不仅仅是宋家,并州几乎所有的世家都采取了这种手段,只是被官府狠狠的打压了一番之后,却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认罪伏法,因此闹出的动静并不大。 为了给并州民众创造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因此,以赵平为的并州掌控者采取了雷霆手段,并州的世家如今已是所剩无几!当然,赵平等人也不能一网打尽,因此,采取的是恶必诛、按罪惩处的手段,倒也未曾斩尽杀绝,世家中的那些幸存者都在老老实实的恪守着自己的本分,甚少有敢于惹是生非的。 不想,这宋氏竟然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 这宋氏如此嚣张,这种行为简直不把并州官府放在眼里!宋家敢如此做,完全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其实也是有他们的考虑的。 先,他们自觉自家在上党山高皇帝远,而并州的中心又在晋阳,官府也好,军方也好,根本不可能把重点放在上党这种比较偏远的地方。毕竟,无论是谁,做事情也要讲个循序渐进不是。 其次,李效陈兵箕关,兵锋直指上党重镇,平阳!往后的事情怎么展又有谁能说的清楚呢?宋家认为,赵氏在并州虽然势大,但比起李效,还是要差的很远!再加上他们找到了李效的门路,因此,行事便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 其实本来生这样的事情,在以前的话,上党方面的驻军完全可以自行处理。不过为了弱化军队对地方事务的话语权,赵平颁行了一系列措施,将军队对地方事务的管理权与处置权逐步的收回,军队只是在地方政权无力应对、解决的事件中,在得到命令的前提下,才能插手地方政务。 因此,虽然上党驻军的将领是赵业,但为了树立官府的权威,赵业从不插手政事,况且还要应对李效表现出来的战略意图,他将几乎全部的精力放在了军力的布置之上,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管这些事情。 不过赵平此时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因此见郑裕等三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气氛极为紧张!不过赵平是何样的人物?仅仅从沈浩那句没头没脑的话中便想到了事情的可能性。 赵平的念头在脑中一转,便决定不惊动他们,其实他也想看看自己的这几个重要的助手会有什么样的表现!他们每个人的能力虽然不容置疑,但除了徐仲之外,郑裕与沈浩并没有多少处理政务的经验,正好趁此机会,看看他们的成长,是否达到了他的预期目标。 “此事必须严加惩处!”沈浩的面色有些阴沉,隐隐有怒气显现,不过他的控制力还算不错,因此,拼命的忍着,并未作。不过语气却是十分强硬,不容置疑,“所谓姑息养奸,文景兄难道忘了吗!” 见徐仲并不搭话,沈浩毫不放松,接着说道:“此事影响极为恶劣!若是处理不当,便会极大的影响咱们官府的声誉!并且会使咱们这些时日来努力建立起来的威望尽付流水!若是如此,咱们还有何面目去见小侯爷?岂不是辜负了小侯爷对咱们的信任?还望文景兄三思!” 郑裕仍是不一言,不时不动声色的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徐仲,目中不时闪过几丝思索之色,显然徐仲平静的表现让郑裕有些吃不准。他是赞同沈浩的意见的,不过为了顾全徐仲的颜面,因此他暂时并未插话,毕竟徐仲是三人中年纪最长的一个,而且赵平也曾特意嘱咐过,尽量不要和徐仲生什么争执! 毕竟赵平还有靠徐仲来争取世家中一些比较有才能的子弟。若是郑裕真的与他生什么争执,在那些世家子弟中产生的影响以及舆论,肯定是对赵平不利!却是很难澄清的,因此,在大多数的时候,对于徐仲负责的公务,只要不出大地纰漏,郑裕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去。 只是今天这件事情,事关官府的威望,以及在百姓心中的形象!郑裕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向徐仲妥协!他也有自己的底线,当时赵平与他商议之时,也曾明言,不能无条件、无原则的事事迁就,必须在允许的情况下,有条件的迁就。 徐仲微微的低着头,眼睛半闭,只是看着地上,面色也是极为平静,仿佛这件事与他完全无关的样子。从他的神色中,郑裕根本没有什么现。 徐仲此时脸上虽然极为平静,心中却是波涛汹涌,绝不似他面上那般平静!这件事他在两天前便已经知道了,只不过受人所托,因此便将此事压了下来。其实他清楚的很,这件事情不论是性质还是影响,都是极为恶劣的!他也只能压得住一时,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被捅出来,到时候自己的处境便会被动许多!只是,求他办事之人却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的人! 因此,明知面前是个大坑,徐仲却也只有咬牙往前闯了,幸运的话,或许会闯过去;若是事情败露,那也只能说明自己时运不济!况且凭他与赵平的交情,以及他与赵平交往以来,所了解到的赵平的为人来看,即便是被赵平知道了这件事,最多也只是仕途不保,对于身家性命却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有了这番考虑之后,他便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 不想却被沈浩察觉,沈浩负责的便是并州的讼狱、司法,这样的事情想瞒过他,简直是不可能的!徐仲此时也是将得失成败置之度外了,毕竟,事情已经展到了这一步,他再去遮遮掩掩的,就是落了下乘了! 作为一名世家子弟,他的尊严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况且,对于郑裕、沈浩二人生生的压过他一头,这一结果,徐仲本身还是耿耿于怀的。毕竟他是世家子弟,而郑裕、沈浩等人却是不折不扣的寒门子弟,若不是因为赵平的缘故,这些人永远都不可能有出头之日! 骨子里的骄傲与矜持,使得徐仲根本就不曾把郑裕等人放在眼中,前后双方地位的巨大反差,使得他心中难免生出一股子怨气! 正因为这股子怨气,使得他与那人一拍即合,毫不犹豫的变答应了那人的请求,在他看来,即便是最终被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哪知事情竟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之中!沈浩态度极为强硬,郑裕虽然一言未,但偶尔扫向自己的目光中却充满了玩味与防备!再加上他与赵平的关系,郑裕的观点也就呼之欲出了! 想到此处,徐仲拿起桌上的茶,轻轻的呷了一口,淡淡的看了郑裕与沈浩二人一眼,沉声说道:“新政本来是极好的!但却偏于严苛,短短的两个多月,并州境内的世家便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长此以往,怕要惹起祸端的!” 徐仲不紧不慢的说着,眼光却落在自己手中的茶盏上,并不与郑裕、沈浩二人对视,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这番话是有些牵强的,但却不得不说!不管怎么说,他都要给郑裕、沈浩一个解释! “须知,世家经过几百年的展,各世家之间虽然有派系,有倾轧,有争斗,但总体而言,世家之间的联系却是千丝万缕!咱们将并州的世家一网打尽,其他州郡的世家自然会对咱们严加提防,甚至会联合起来,全力与咱们周旋!”徐仲终于抬起头,不再躲避郑裕、沈浩二人的目光,颇为坚决的说道。 徐仲若有深意的看了郑、沈二人一眼,接着说道:“某观仓舒志在天下!世家作为王朝数百年来最庞大的一股势力,实是不应小觑!当以怀柔手段笼络之!使之为我所用,而不是对其赶尽杀绝!” 不过,不得不说,徐仲的这番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很有些冠冕堂皇的味道,但这却是要建立在一个最基本的前提条件之下的,那就是这些世家不能作出出格的事情,要老老实实的遵纪守法。 现在的问题却是宋家已经完全触犯了律条,况且是在并州官府三令五申的情况下,明知故犯!这种行为本身便有极大的挑衅意味!若是此番简简单单的就放过了宋家,那么并州政府所树立起来的权威便会在一夕之间轰然坍塌!影响是极为恶劣的! 郑裕此时终于说话了,两个多月来主理政务的经历使他变得更加自信沉稳,隐隐有了一股威势!看来所处的环境、地位,对人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郑裕之前温文尔雅,性格也是平和冲淡,颇有一副与世无争,飘然出尘的味道。但仅仅是两个月的官场历练,便使他有了天翻地覆般的改变! 之前的温文虽然依旧,却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平和冲淡的性子也不复以往,取而代之的却是干练精明,更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威势!这种威势虽非与生俱来,而是因为地位的提高而后天养成的,却也是浑然天成,毫无做作之态,毕竟如今的郑裕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决定一起!以前的郑裕若是温润如玉的君子,如今的郑裕便是锋芒毕露的权臣! “某同意宏飞之意!”郑裕淡淡的说道,语气虽然平淡,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为了新政的顺利实施,此风绝不可长!” 徐仲闻言,心中不由得一沉!他知道此事自己做的有些不地道,不仅有隐匿情况不报的嫌疑,更为主要的却是他的做法已经越权了!律法是由沈浩掌管,在别人分管的事务上指手画脚,是非常招人不待见的!不过这宋氏却关系着自己对人的承诺,而这个人对他们徐氏而言又是极为重要的! 无论如何都要尽自己的努力保全宋氏,况且事已至此,已经容不得他有半分的退缩了!徐仲暗暗做了决定,“思旷此言差矣!”徐仲眉宇间颇有坚决之色,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况且在他看来,此事已经关系到了个人甚至是家族的尊严! 郑裕不过是一个商人子弟,不过是凭借自己的妹妹而攀上了赵氏这颗大树而已,又有什么资格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此番若是自己示弱,恐怕日后都会矮人一头!有了这个考虑之后,徐仲心中打定了主意,直视着郑裕的眼睛说道:“仓舒走时也曾言道,一切要以稳定为要之务!此事若是大张旗鼓的前去缉拿,必会使如今稍有稳定的时局出现动荡,毕竟新政伊始,为了树立威信,采取铁血手段,已经让并州上下人心惶惶!如今这安定来之不易,思旷须得谨慎才是!” 赵平在一旁听的眉头一皱,徐仲说的虽然是冠冕堂皇,但却根本站不住脚!新政伊始,针对的只是那些鱼肉百姓的世家,此举可谓是得到了并州广大民众的大力支持!毕竟这些世家凭借手中的权势,横行霸道,闹得民不聊生,能够根除世家,对于并州百姓而言乃是快事一件!又何来人心惶惶一说?惶惶的只是那些作威作福的世家而已。 徐仲此言却是在混淆概念,赵平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些世家还是无法真正的投入到新郑之中啊!毕竟新政乃是以剥夺他们的特权为前提的,试想他们有怎么会对新政真心拥戴呢?不过是在武力的威压下的权宜之举而已,若是有了机会,这些世家定然不会甘于自己的失败,会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反抗! 看来自己还是有些天真啊,赵平心中暗道,或许那些小世家能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的接受新政,毕竟那些小世家在这个等级社会中也仅仅是处在金字塔的底层而已,也是受盘剥的对象!但若想将那些大世家彻底改造,其难度是极大的!或许他们会惧于武力,而暂时采取臣服、合作的姿态,但若是有了机会,他们定然会毫不留情的将新政踩在脚下! 需要作出一番调整了,赵平心中打定了主意,他绝对不允许新政受到任何破坏,这将是关系到未来的国本的大事!任何人想要阻止甚至破坏新政的施行,赵平都绝不会手软! 在其位,谋其政,况且如今他已经与所有的世家站在了对立面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局面已经形成,不仅是在并州,便是其他州郡幸存的世家也已经把自己放在了势不两立的敌人的位置之上!若是不能确立自己地位与实力,那些世家的反扑的结果将无法预料的! 绝对不能因为一时的心软而做出养虎为患的事情!想起自己前世那个时代,太祖他老人家说的太精辟了,“宜将剩余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妥协与退让从来都不是出路! “文景兄此言差矣!”赵平微笑着说道。郑裕等三人乍听到赵平的声音不由得同时一愣!赵平行踪被泄露一事对他们三人闻言并不是秘密,他们根本就未曾想到赵平会如此突然的回来!郑裕与沈浩还好说,赵平的归来让他们有一种终于找到了靠山的感觉! 而徐仲此时却是心惊胆战了!他方才的表现早已被赵平看在了眼里,他毕竟是与赵平交往了十余年的朋友,对赵平的性格极为了解!别看赵平平时总是一副平淡自若的样子,但对于敢于质疑他权威的人以及敌人,赵平却是从不手软,杀伐决断! 自己方才那一番言语听在郑裕与沈浩耳中,不过是一番推脱劝解之词,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听在赵平耳中却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凭赵平的性子,完全可以借着自己的这番言语,让自己一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徐仲此时的冷汗已经将背后的衣衫完全湿透了!脸上的神色虽然还算镇定,但隐隐泛白的嘴唇以及脸上宛如溪水横流的冷汗却已经完全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忐忑不安、恐惧彷徨、心惊胆战,足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了。 九 局势1 赵平淡淡的看了徐仲一眼,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中不由得一叹,二人的交情毕竟摆在那里,想到此处,赵平眉头微微一皱,对于敌人他自然毫不手软,但徐家却不一样!又想起了楚楚那个小丫头,赵平心中杀意不由得一松,抬手拍了拍徐仲的肩膀,淡淡的说道:“此事绝对不容姑息!文景兄多虑了。” 说着赵平转头对沈浩说道:“宏飞立即安排下去,严惩不贷!” 沈浩得了赵平的命令,立即下去安排去了,见沈浩走了,赵平微笑着对郑裕与徐仲抱拳一礼,说道:“这些时日辛苦二位兄长了!” 在赵平拍自己肩膀的时候,徐仲心中便是一松,知道赵平暂时已经放过了自己这一次,待等赵平问候郑裕与他时,徐仲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此次可谓是死里逃生啊!看来需要为自己的后路考虑了! 不说徐仲在那里考虑自己的后路,却说赵平与郑裕二人。郑裕满面喜色的看着赵平,连声说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看的出是真心关心赵平。 赵平微笑着说道:“有劳兄长挂心了,实乃小弟之过!兄长恕罪。” 郑裕拍了拍赵平的肩膀,沉声说道:“回来便好!只是日后仓舒万万不可如此行险!须知并州安危全系于仓舒一身!万勿儿戏啊!” 对于郑裕的关心,赵平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为了自己的目标,往后凶险的日子还长的很呢!这次鲜卑之行其实实在是算不得危险的!随着并州实力的逐步增强,与众诸侯争霸的时机也不会太远,那时的凶险更胜现在!赵平作为统帅,自然要身先士卒,即便是不需要他披坚执锐,但战斗在第一线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逃避的! 想到此处,赵平淡淡的笑道:“多劳兄长挂心,某去拜见岳父、岳母大人,二位兄长在此处理公务,小弟去去便回。” 郑裕那里还坐的住?连忙说道:“仓舒稍等,愚兄与你一道。”说着对徐仲拱了拱手,说道:“这里便拜托文景兄了!” 徐仲此时心中已经稍稍安定,见二人要走,正好也趁机平复一下,连忙拱手还礼,笑道:“仓舒刚刚回来,自然应该去拜见长辈,此乃为人晚辈之本分!尽管去便是,一时半刻,愚兄还是能够应付的。” 出了府衙,赵平与郑裕缓缓而行,数十名赵府的家将在后面牵着二人的马匹远远的跟随着。郑裕一边走,一边把两个多月来的时局给赵平做了一番介绍。 并州如今可以用欣欣向荣四个字来形容!新政的施行,使得普通百姓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土地,这土地虽然不归自己所有,但却受到官府的保护,只要是通过官府分得的土地,除了缴纳一定的租赋之外,所得全归自己所有,而且官府收取的租赋极低,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如今美梦成真,百姓们自然是感恩戴德,满身的干劲!其实中国的百姓是极为淳朴善良的,只要有一点希望与活路,便不会铤而走险,去冒大不讳的造反作乱。只要当政者稍稍的做出一点让步,他们便会感恩戴德! 并州施行的新政可谓是他们闻所未闻的善政!他们的感恩之心自然也是空前高涨,虽然新政刚刚开始之时还有些不敢相信以及不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疑虑与不安已经逐步淡去,如今只剩下满身的干劲!谁不想用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呢? 与百姓的欢欣鼓舞恰恰相反的是那些世家,被剥夺了特权的他们虽然慑于征服的强大实力而不得不收敛的老老实实的,与那些他们从来都看不起的贱民一起劳作,凭借自己的劳动换得一日三餐,锦衣玉食的他们何曾受到过如此辛苦?因此怨声载道,常怀不忿之意,若不是并州有着强大的武力保障,他们早已鼓噪起来了! 不过即便如此,仍然有如宋家这种自不量力,试图反抗的短视之辈。 等来到郑府时,赵平已经对目前并州的时局有了比较深刻的了解,总体来说,并州正朝着赵平预期的目标,飞的展着! 只要继续保持这个势头,并州的强盛指日可待!只需两年的时间便可以完全支持对幽冀二州的战争!将朝着赵平争霸天下的战略迈出坚实的一步! 看到赵平安然无恙,郑谦夫妇老怀大慰,几人又是一番寒暄之后,郑谦夫妇执意要留下赵平,赵平自然也不能推辞,便派人回府将若兮与紫衣请来。郑谦又差人将郑诤夫妇请来,一家人坐在一起,谈天论地的,倒也轻松快意。 赵平已经很久未曾如此轻松了,虽然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决策,但毕竟是长辈的一番心意,也不好推辞。 “仓舒有何打算?”一家人吃过午饭之后,郑裕与赵平便来到了郑裕的书房之中,一人捧着一杯热茶,郑裕问道。 对于郑裕,赵平当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轻轻的托着手中的茶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便对郑裕说道:“如今并州局势还算稳定,虽然有些不甘失败的世家,却已经不足为惧!而幽冀的丁绍、王信二人争斗不休,咱们从中取势,让他二人拼个两败俱伤也不是难事!不过,为了减少将来收取幽冀二州的阻力,丁、王二人之间的战争打的越久,对咱们便越是有利!” 说到此处,赵平微笑着看了郑裕一眼,说道:“兄长是否以为小弟过于算计?” 郑裕闻言不由一愣,愣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笑道:“军事虽然不是愚兄所长,不过‘兵者,诡道’这句话愚兄还是明白的!两国交战,自然是以争胜为先,只要能够取得胜利,其它皆不足论也!” 郑裕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在书房中慢慢的踱步,“愚兄平生之愿乃是凭借胸中所学,守牧郡县,造福一方百姓!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朝中风云突变,一朝之间,山河破碎,战火频仍,民不聊生!愚兄自知并无经纬之才,只道便要蹉跎一声,不想幸遇仓舒!仓舒大才,胜愚兄百倍,得以与仓舒共图大事,愚兄平生之愿足矣!” 郑裕神色郑重,表情严肃的说道:“仓舒胸怀大志,如今天下大乱,正所谓机不可失!愚兄愿为仓舒马前卒,以效驱驰!” 看郑裕坚决的样子,赵平自然能够体会到他的决心!赵平深知这些郁郁不得志的士子文人建功立业的渴望与决心!适当的表明自己的态度,是充分利用这股士气的绝好机会。毕竟这些士子的价值观决定了他们的为人处世的方针,为明主所用,建立功业乃是他们骨子里的追求! 赵平自然不会让郑裕失望,沉声说道:“多谢兄长信任,兄长放心便是,某自有打算!” 听到赵平此言,郑裕满意的点头,说道:“仓舒之志,自非愚兄所能妄论!” 赵平微笑着谦逊了几句,话音一转,郑重的看着郑裕,说道:“兄长,并州内政便全部托付于兄长了!兄长身上的担子却是不轻啊!” 郑裕满面的坚定,“仓舒尽管放心便是!有宏飞等人帮衬,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赵平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某观文景似有二心之嫌!某在鲜卑这段时日,他与谁来往比较密切?不知兄长留意与否?” 郑裕听了赵平的话后,静静的思索了一番,却是摇摇头,有些赧然的说道:“愚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新政之上,其它的事情倒真的未曾留意,还望仓舒见谅!” 赵平闻言,连忙笑道:“兄长不必多想,某只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此事小弟自有计较,兄长只管安心于政事便是!” 赵平的确是随便问问,郑裕与徐仲二人可谓同朝为官,而并州又是新政伊始,整天呆在一起的时间是最多的!因此,对于徐仲的行踪,郑裕应该有所了解。不想,郑裕一心扎在了政事之上,心无旁骛,对于身边的那些无足轻重的事情那里能顾得上? 再加上徐仲若真的有什么异心的话,自然也不会在郑裕面前暴露,那样的话,跟找死简直没有什么区别! 看来应该回去问问若兮啊!赵平心中暗道。他的鲜卑之行之前,赵平将并州的谍报事宜全部交给了郑若兮。若兮为人细致谨慎,未曾嫁给自己之前,将偌大的一个郑家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么一点小事自然难不倒她。 赵平本来打算将自己要对三韩用兵的打算告诉郑裕,转念一想,此事却也不急,况且郑裕毕竟是初掌大权,还有些生涩与不成熟,光是分内的事情就够他忙活的了,一些事情还是暂缓告诉他的好,想到此处,赵平便起身告辞,毕竟刚回并州,有许多事情自己的认识还仅仅是停留在表面之上。 并州乃是自己的根基,万万不容有任何闪失!要将一切有可能出现的祸端,扼杀在萌芽之中! 与若兮、紫衣回到府中之后,先去给自己的母亲请了安,再与月窈闲聊了几句之后,便和若兮、紫衣二人来到了书房。 有些事情,还是要和她们两个商议的。极为重要的便是对鲜卑的商事,赵平迫切的想知道,两个月之后,由若兮和紫衣这两个商业天才策划并实施的计划进行的如何了!还有并州那些表面安分的世家们这两个多月来的举动,都是赵平想要了解的事情。 只有了解了眼下的情况,才能做出对策。 三人分别落座后,若兮便拿过一册厚厚的文书,在面前翻开,对赵平说道:“夫君离开这段时间中,就妾身了解到得情况来看并州内部基本还算稳定!不过----”说道此处,若兮话音一顿,又从一边的柜子中拿出一册文书,放到赵平面前。 等赵平翻开面前的文:“爷爷他老人家在前往雁门前,将此物交给妾身。妾身这才知道,原来爷爷手中竟然还掌握着如此巨大的势力!” 赵平轻轻的“哦”了一声,颇有些诧异,显然他也是从未听说!不过他也清楚,爷爷作为纵横沙场数十年的名将,自然不能以常理猜度!有什么秘密、后手之类的根本不稀奇!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因为从若兮言语之间,明显可以听出,爷爷掌握的情报与自己那个刚刚成型的谍报系统有着巨大的差异! 果然,等他低头看向面前的文书时,入目的便是一行触目惊心的文字! “五月二十七,沁源宋家与司隶李氏会晤。自此,宋家阴蓄死士,勾结沁源官员十二人。” “六月初三,广武席氏与徐氏会晤。” “六月十五,徐宣亲往广武,行踪隐蔽。” …… “七月二十日,沁源宋家虐杀逃奴,徐仲隐匿不报。” 看着眼前的情报,赵平却是面色平静,其实宋家一事他早已料到背后定然有司隶李效的影子,否则仅凭一个小小的宋家,绝对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而徐氏与席氏的勾结却是赵平未曾想到的!难道徐家真的最终还要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吗?想到此处,赵平不由得一阵郁闷!对于徐家,他真的希望情报中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不得不说,赵平是一个念旧的人,虽然他牢记太祖的警言,但真的对自己比较亲近的人做起来之后,却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对于徐家的人,因为徐仲的关系,赵平还是有着较为深厚的感情的。 与徐仲的交情也是真实的、毫无功利的比较纯粹的友谊,虽然随着双方地位与环境的改变,他与徐仲之间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那份诚挚与纯粹,但总体来说,他与徐仲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与冲突!他宁愿相信徐仲此次是无奈之举。 想起自己赴鲜卑前遇到的那个妇人,赵平眉头微微一皱,在这件事情中,席氏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呢?席氏能够以以一个弱质女流的身份从司隶安然无恙的回到自己的家乡,还是在带回了大量的财富的前提下,这件事本身就值得怀疑! 最好的解释便是席氏与李效勾结到了一起,成为了李效在并州伏下的棋子!将宋家与李氏的勾结、再将徐宣前往广武会见席氏以及徐氏为宋氏开脱,这些事情前后联系起来之后,便不难现其中的联系! 他已经可以肯定,席氏定然是李效安插在并州的奸细!“罢了!”赵平眉头微微皱起,长叹一声,涩声说道:“密切注意,若他们真的与席家甚至李效有什么牵扯的话,也不必赶尽杀绝,放他们一家离开并州便是!” 看着赵平仪态萧索的样子,若兮与紫衣连忙温言安慰,她们能够理解赵平此时的心情,被人背叛时的无奈与悲哀对任何一个人而言,都是比较严重的打击,特别背叛自己的人还是与自己一向交好的好友!这种打击自然便会更大! “此事还需进一步打探,夫君不必多想!或许徐家公子另有苦衷也说不定呢。”若兮轻声安慰赵平道。 赵平点了点头,长长的吁了口气,苦笑道:“此事日后再说!还是说一下这两个月来商业方面的安排如何了!” 若兮与紫衣对望了一眼,终于松了口气,二人不由得交换了一个欣慰的眼色,紫衣站起身来,为赵平将面前的凉茶换成热茶,若兮坐正了身子,将面前的文书翻开,朱唇轻启,将这些时日来的安排对赵平详细的解说了一番。 “遵从夫君的吩咐,妾身与姐姐前一个月先是将郑家在鲜卑的人员陆续撤回并州,商铺全部折价出售给了其他商家,而商铺中的货物除了盐铁之外全部低价处理!” 见丈夫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静静的听着,若兮便接着往下说道:“将商铺出售是为了使咱们的新商号开张时,不被鲜卑人察觉。”说到此处,若兮突然灿然一笑,看了紫衣一眼,“新商号的名字妾身与姐姐已经想好了,就叫‘凤祥珠宝’,夫君意下如何?” 听到这个名字后,赵平忽然有了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不由得一阵恍惚,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原先的那个世界中!不过赵平心智极为坚定,只是眨眼间便恢复了正常,至少在表面上如此,至于心里在想些什么,却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错!”半晌,赵平才淡淡的应了一声。 听到赵平说话,若兮与紫衣才悄悄的松了口气!刚才若兮说出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她们二人敏锐的现赵平似乎有些失色!要知如今这个时代,妻子只是丈夫的附庸,况且她们两个还是妾室的身份,若是因为她们的原因而惹得赵平不快,这样的后果根本不是她们能够承受的起的! 十 局势2 直到赵平话,二人才将忐忑不安的心放下,不过言语间却更加小心了,虽然赵平为人随和,在她们这些家人面前从不会摆出一副大男人的姿态,更不会将她们视作出气筒,但这却不代表若兮她们能够恃宠而骄!相反,不论是月窈还是若兮、紫衣,都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赵平越是尊重她们,她们便越是安于本分,从不逾矩! 所谓相敬如宾,只有互相尊敬,才能确保家庭和睦。 “至于那些盐铁,妾身觉得绝对不能便宜了那些鲜卑人!因此,盐全部用水融了,而铁却全部埋在地下!”若兮淡淡的说道,丝毫未曾将这一大笔财富放在心上。 赵平静静的听着,对于商业上的具体操作他虽然比不上两位妻子,但却比她们多了数千年的见识,具体的事情插不上手,但高屋建瓴的说上几句却是很容易的。不过他并不打算打断若兮的思路,因此,只是一直静静的听着,并未多说什么。 “新商号已经在筹备之中,”若兮见赵平并没有插话的意思,便接着往下说道:“按照夫君的吩咐,只在高柳设立一家总号,不设分号!已经选好了地址,店铺业已盖好,掌柜与店员也都派遣过去。现在只等货了!” 说着,若兮与紫衣对望了一眼,对赵平说道:“妾身与父亲商议的差不多了,这是货物清单,请夫君过目,只等夫君定夺了!” 赵平接过妻子递来的清单,仔细的翻看起来,果然是按照自己的吩咐,全是珠宝、饰物、装饰之类的一些奢侈品!鲜卑的经济本身便极为脆弱,虽然元宏即位以来,不遗余力的推行汉制,鲜卑的社会体制已经开始往封建主义过渡,但毕竟时日还短的很! 他们的经济体制抗风险能力极为低下,只需稍稍做一些打击,便能使鲜卑经济陷入崩溃的境地!赵平如今做的,便是从根本上摧毁鲜卑人的经济。大量的奢侈品的涌入,那些掌握着巨大财富的先辈贵族自然会趋之若鹜!用不了几年,鲜卑的金银等硬通货便会如流水般进入并州官府的府库中!别说是鲜卑,便是全盛时期的后汉王朝,也经不起这种毁灭性的打击! 没有了金银这些硬通货之后,鲜卑贵族的若想仍然继续自己奢华的生活,便只能用他们牛羊、马匹来换取自己中意的货物,而这样必然会导致鲜卑的军力大幅度降低。 而战争,说白了,其实就是两国国力的较量!只要鲜卑的经济崩溃,任他们鲜卑勇士如何精锐善战,但是要粮草没有粮草,要军备没有军备,又凭什么与兵强马壮、府库充盈的并州较量呢? 等待他们的自然只有灭亡一途! 郑家对于赵平的支持真可谓是不遗余力!要知道,郑家对鲜卑的贸易,一直以来都是以盐铁为主!盐铁生意为郑家积累了敌国的财富!但同样也因为这两项生意太赚钱了,而且牵扯到得方方面面的事务很多,要疏通的关系也很多,因此郑家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上面。虽然赚钱的生意很多,但郑家根本没有精力顾及其它。 如今因为赵平的一句话,却要使郑家经过数代人的努力而经营起来的生意转型,虽说一法通,百法通,不过这对于任何人而言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多谢二位贤妻信得过赵某!不过赵某定然不会让岳父大人白白牺牲,待剿灭鲜卑,定会补偿岳父大人!”赵平感激的说道。 若兮与紫衣连忙起身施礼,一边惶恐的说道:“夫君言重了!能为夫君做点事情,乃是妾身一家的荣耀!再说了,兄长与彦明志皆不在商事,且家父年岁渐高,着偌大的摊子实在是照应不过来!正好趁机收拢起来。” 赵平闻言点了点头,对于商业他虽然不排斥,但对郑家,他早有安排,郑裕、郑行兄弟二人如今一个进入官府,一个进入军中,有他的照应,再加上这兄弟二人的确是很有才能,建功立业,封妻荫子自然不是什么难事。比起做官,商业自然便落了下乘。 想到此处,赵平便不再多言,只是淡淡的说道:“如此也好!你们尽管放手去做便是!” 夫妻三人又闲谈了一阵之后,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赵平站起身来,对若兮与紫衣嘱咐道:“徐家之事暂时保密,不过须密切监视!那席家也是如此,不可松懈!” 说着,赵平率先出了:“某去与兄长商议一下。明日回府宴请兄长等官员,你们安排一下!”赵平嘱咐了若兮、紫衣二人后,便出府而去,直奔郑家。 在郑裕的书房,二人就目前新政中所遇到的问题交换了一番意见,并作出了相应的应对,毕竟新政乃是新生事物,他们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因此,问题是难免存在的,不过只要能够及时作出调整,造成的损失倒也在刻意承受的范围之内!怕的就是现了问题也不去解决,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徐家,徐宣的书房中。沉重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整个书房,书房中父子二人相对而坐,徐宣的面色虽然看起来很平静,但深深皱起的眉头却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至于徐仲,则更是不济,一副愁云笼罩的样子,与平时的稳重自若大相径庭,焦虑的目光不时的看向自己的父亲,心里却是乱作了一团。 “唉!”徐宣叹了口气,终于打破了书房中令人窒息的沉闷,眼睛看向徐仲,消沉的说道:“此事却是为父草率了!不过先师有大恩于为父,他老人家的后人相求,为父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 徐仲看着父亲,脸上的忧虑之色丝毫未减,“以赵家的实力,定然不难查出此事的始末!若是被他们得知席家乃是李效安插在咱们并州的奸细,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因此而受到牵连,咱们徐家便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啊!” 徐宣叹了口气,满腔苦涩的说道:“为父又何尝不知?只是席家的请求,为父实在是没有理由拒绝!虽然未曾保下宋家,但咱们却是已经参与其中了,想要回头,恐怕是晚了!” 徐仲一时无语,如今他们徐家已经被拉下水了,想要回头,难啊!赵平的态度极为强硬,对于敢于与新政、与官府对抗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得到好下场的!自家虽然在这件事情上涉入不深,但问题却在于,席家乃是李效拍回来的奸细!徐家勾结外敌,阴谋背叛这顶大帽子是无论如何都摘不掉了! “唉!此事真是棘手啊!”徐仲深有感触的说道,“罢了,当务之急还是将父亲、母亲和妹妹安全的送出并州!这里有孩儿与他们周旋!”徐仲还是很有孝心的,虽然明知留在并州几乎是必死之局,却宁肯自己牺牲,也要给父母家人谋求一条生路。 “吾儿孝心可嘉!”徐宣赞赏的看着徐仲,面色露出一丝欣慰,点头说道,“不过,此事自然有为父担当!说句难听的,为父已经是半截入土之人,这生死之事早已看的开了!我儿却是风华正茂,正是大有作为之时,岂能自毁前程?” 徐仲嘴张了张,正要说话,却被父亲摆手打断,只听徐宣沉声说道:“吾意已决!文景不必多言,下去吧。”说完便合上眼睛,将身子靠在椅背上,不再理会徐仲。 徐仲叹了口气,却也只得躬身告退,出了父亲的书房,徐仲忍不住抬头四顾,心中泛起一丝寥落与悲伤。这所宅院虽然只是徐仲的父亲在二十多年前置办下的,却见证了徐氏一族的兴盛!论家世,徐氏只能算的上是中型的世家,毕竟他们迹的时间太短,在先前的四家联盟中,算上实力最弱的! 但随着局势的一步步演化,虽然在赵平的主持之下,并州已经将世家消除,但徐家却也逐步稳固了自己的地位,权势比起先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切当然与徐家的审时度势分不开,他们当初果断的与各世家划清了界限,投靠了赵氏,他们才有了目前的地位。 徐仲本以为可以趁机在新兴的并州权力中心中从占有一席之地开始,慢慢的稳固展,毕竟新兴的并州权力中心所留下的权力空白太大了!而且,便是在现有的权力结构中,绝大多数都是一些毫无根基的士子文人,这些人一无根基,二无经验;但他们徐家怎么说却也曾经是世家!不论是根基还是经验,都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只要经营的好,并州迟早会落入他们徐家的掌握之中! 只是,现在却不得不放弃这唾手可得的一切了!徐仲狠狠的叹了口气,心中充满了不甘! 其实,这倒是他们多虑了,赵平其实并未有惩处他们一家的打算,虽然徐氏父子在宋家这件事情上做的不地道,但赵平还是比较念旧的一个人,再加上事情其实并不是那么简单,有了席氏的参与,这件事情便显而易见了! 徐氏,不过也是受害者罢了!毕竟徐氏与席氏之间有着师门之谊,在这个礼法之上的社会中,所谓天地君亲师,老师的地位自然是极为崇高的!徐宣其实也是处在两难的境地之中。 当然,在这件事情上,徐氏的做法也是存在一定的问题的。毕竟徐氏是为以赵氏为的新的并州权力集团效力,赵氏可以说是徐氏的主子!虽然有着不可抗拒的因素在其中,但若是往严重里说,说他们徐家卖主求荣也是毫不为过的! 其实只要徐家能够将事情的始末向赵平和盘托出,赵平是根本不会怪罪于他们的!但是徐家的所作所为却有些藏头缩尾,这件事情做的毫无担当! 他们现在提心吊胆,也算是自食恶果吧! 赵平并不清楚徐家竟然打算举家离开并州的决定,他还是给徐家留了一条后路的,只要徐家能够洁身自好,不再与席氏有所交集,赵平是不会动他的! 只是他们做贼心虚,又被此前赵平的铁腕震慑住了,因此便萌生了去意。 从郑府离开时,已经是戌时时分。由于赵平不日便将开始对三韩的用兵,并州的内政还是要交给郑裕处理的,因此,在离开之前,赵平定然要做出一番安排。 如今的并州刚刚步入展期,鲜卑因为种种原因,也是元气大伤,无力进犯!幽冀二州的王信、丁绍二人也是激战正酣!因为王信有并州的资助,因此,堪堪与丁绍打了个旗鼓相当!二人至少在一两年之内还无法决出胜负! 面对这样一个真空时期,赵平当然要找点事情做做。新罗与百济在历史上,正是趁着五胡乱华的这段历史时期而逐渐从三韩部落演变并崛起的。对于后世的那群恬不知耻的高丽棒子,赵平可谓是深恶痛绝!如今既然有机会,自然要把他们扼杀在萌芽之中! 而且并州若想快的崛起,则需要原始积累,而这种原始积累定然是血腥的!赵平可不想把这些代价转嫁到并州以及并州民众身上,因此,那些高丽棒子的祖先自然便成了赵平的选择对象! 以三韩目前的实力,赵平只需率领一万士兵,便可以大杀四方,那些棒子的弱智祖先根本无力抵抗!既可以练兵,又能够攫取大量的人力与财富,这么划算的买卖若是不去做的话,简直没有天理! 难得的是一贯温文尔雅的郑裕在听到了赵平的剖析之后,也是大为赞成!不过郑裕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是深入他国国境之内作战,补给肯定无法跟得上!而且万一将他们打得狠了,要是抱起团来,倒也麻烦的很! 三韩目前虽然只是由一些大大小小的土著部落联合起来的,不论是经济科技水平还是军事力量,都处在一个极为低下的水平之上。不过正所谓蚁多咬死象,两国加起来也有几十万人口,仅凭一万士兵,似乎有些托大了! 对于郑裕的担忧,赵平毫不在意,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绵羊再多,也不是一头猛虎的对手。” 郑裕一想也是,当年赵平仅率领三千士兵,便将鲜卑国内搅得一塌糊涂!而眼下的三韩部落与鲜卑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的!根本不必担心,因此也就放下心来,不再患得患失。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赵平依旧来到府衙之中,与众人一起处理政务。中午时分,赵平便将一干人员请到府中,宴请他们。 得知赵平要宴请他们时,府衙中有资格参加的官员们都是极为高兴,毕竟赵平亲自宴请他们,而且还是家宴,这规格着实不低! 看着兴高采烈的同仁,徐仲却有些神不守舍!对于即将要离开并州,徐仲实在是万分不舍的!且不说自己一家世代居于晋阳,更创下了偌大的基业;最让徐仲割舍不下的却是如今他拥有的权势,虽然在并州政府中,他要受郑裕与沈浩二人的辖制,不仅如此,还要面对军方的压力! 但是他相信,凭借自家在并州的根基,根本不是郑裕、沈浩两个毫无根基之人所能够压制的!目前的一切只是暂时的而已,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并州的内政将逐渐掌握在自己手中! 当然,掌握了并州内政也仅仅是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而已,重要的是有军方在一旁虎视眈眈!若是无法建立足够与军方向抗衡的实力,他就永远无法彻底的掌控并州!不过徐仲并没有多大的野心,只要能够将内政这一块揽在手中,便能够保证自己徐氏一门的荣华富贵了! 不过这一切如今都将化作泡影!徐仲实在是有些不甘,看着兴高采烈的一干同仁,以及被簇拥在人丛之中的赵平、郑裕、沈浩等人,徐仲心中百味杂陈。 众人在赵府吃了一顿丰盛的午宴之后,便各自回到工作岗位。临行时,徐仲欲言又止的样子,待看到郑裕与赵平正凑在一起低声交谈时,却只是叹了口气,便与众人一起离去。郑裕却留在赵府,与赵平商议相关事宜。 傍晚时分,赵麟也自雁门返回,赵平与月窈等人前去请安时,赵平被赵麟单独留在了书房之中,等月窈等人离开后,赵麟吩咐赵平坐下,一边说道:“老夫已经老了,有些东西还是早点交到你手上保险啊!省措手不及!” 赵平闻言,连忙说道:“爷爷老当益壮,自可长寿百岁!” 赵麟呵呵一笑,摇了摇头,笑道:“你这孩子,不必安慰老夫!生老病死,乃是命数,岂是人力所能抗之?”说着将赵则叫道身边,吩咐道:“明日你便领着仓舒前往‘神机堂’,往后的日子还长,希望这神机堂能祝仓舒一臂之力!” 十一 局势 “你给仓舒简单的说说吧。”赵麟说完,便闭上双目,靠在椅背上养起神来。 赵则取来一方毛毯,为赵麟盖上之后,便对赵平介绍起这“神机堂”来。 原来这神机堂乃是赵麟在幽并总督任上时成立的谍报机构,当时仅仅是为了在与鲜卑、乌丸等异族的战争中占得先机,但随着时间的变迁,这个谍报系统越的壮大、完善起来!即便是赵氏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也未曾停止过展,展到现在网络遍及幽州、并州、冀州三州!虽然幽并大营后来被后汉王朝撤除,但这个谍报系统却被赵麟经营起来,在赵则的实际领导下,这些年来更是展的极好!绝非赵平那种刚刚成立起来的小组织所能比拟的! 通过徐氏一事便能现其中的优劣。赵平的情报组织根本未曾查出徐氏的异动,但在神机堂几乎是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络之下,却是无所遁形! 当然,也不是说神机堂能够将并州生的所有事情都掌握住!毕竟人力有时而尽,一些极为机密的事情还是不好打探的,赵麟成立这个谍报系统的初衷只是为了当时与鲜卑、乌丸作战时能够迅的将三州获得的情报集中起来,主要是对外,而不是对内。 随着幽并大营的撤除,神机堂也曾一度陷入了解散的阴影之中,不过在赵则的力劝之下,最终还是保全了下来,这些年虽然有所展,但赵氏并非巨富之家,因此经费比较紧张,它的展也受到了遏制,不过尽管如此,神机堂的实力仍然不容小觑! 在赵麟的书房呆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赵平回到了自己的书房,月窈如今已有身孕,赵府上下都将她当成珍宝一般,生怕有个闪失!因此,早早的便在丫鬟的服侍下休息了。若兮、紫衣情知赵平定然有事情交代,所以便在书房中等候。 接过若兮奉上的热茶,赵平顺手放在了桌子上,看了二人一眼后,赵平轻声说道:“某离开之后,政事由兄长负责,倒也出不了什么纰漏!席家与徐家还要加大监视力度,此事由你二人负责,待明日,某将神机堂接收后,会安排下去。” 若兮与紫衣只是静静的听着,不时的点头,表示明白。 “最重要的还是对鲜卑的商业打击!失去了咱们的盐铁支持,鲜卑最多能够撑过一年!这一年中,鲜卑定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另找渠道引进盐铁,某已经与岳父、燕将军商议过,雁门、上谷会严加盘查,必定不会放一斤盐流入鲜卑!”赵平沉声说道。 “现在问题却是,鲜卑可以通过羌族与雍凉商人交易!或者通过其它渠道,偷出雁门、上谷,将盐铁运往鲜卑!”说到此处,赵平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窗外,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须知逐利而往乃是人之天性!鲜卑缺乏盐铁,必然会不惜高价收购,其利润自然极为丰厚!那些一心财的人在巨额利润的诱惑之下,自然会铤而走险!不得不防啊。” 自古以来便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并州严禁盐铁输往鲜卑,在初期可能会收到一定的成效,毕竟并州往鲜卑的盐铁都是控制在郑家的手中,其他商人便是想插手都插不上!但是,只要郑家放弃了这条商路,闻风而动的商人们不出一个月便会将这条商路重新打通!虽然有并州军方的参与,但商人们肯定会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躲过军方的检查! 这一点实在是很令赵平忧虑的!只有通过控制盐铁,才能使鲜卑的国力大大受损!再加上其它的一些手段,扰乱鲜卑的经济,只需数年的时间,鲜卑便会不攻自破! 只是目前摆在赵平面前的却是如何控制盐铁的输出,这是重中之重!也是必须解决的难题! “罢了!”赵平叹了口气,对若兮、紫衣二人说道:“此事慢慢想办法即可,反正也不是急在一时,鲜卑目前的存盐,足够他们用上个一年半载的了!只要在一年之内想出应对之策即可。” 看着窗外越来越浓的夜色,赵平让若兮与紫衣二人回放休息去了,待二人离开后,赵平拿出一张有些简陋的地图,铺在桌上,静静的看了起来。 这张地图乃是三韩的地形图,是赵平根据前世的记忆以及这些年来掌握的情报画出来的。毫无疑问,这张地图根本没有什么标准可言,而且所谓的三韩部落目前也只是一些群居的部落而已,几乎没有城市,防御力几乎为零! 再加上高句丽的不时入侵,三韩几乎没有任何展,没有展,便没有进步。别说与强盛繁华的中原相比,便是与刚刚步入封建社会的鲜卑相比,也差了许多!况且这些孱弱的孱头,根本没有鲜卑人的武勇与剽悍! 这将是一次轻松的旅行,赵平为此次的军事行动定下了一个基调。除了掠夺足够多的人口与资源之外,赵平的还有一个目的,便是给予处在稍微高级一点的奴隶社会萌芽状态的三韩以毁灭性的打击!让他们重新回到原始社会!这里将是并州的牧场,为并州的展提供足够的人力以及物力是他们最大的作用。 “彦明应该将士兵召集的差不多了吧!”赵平暗暗的想道,由于对手的额缘故,除了被高句丽占据的乐浪、带方二郡会稍稍难以攻打之外,三韩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因此此番出征,根本不需要劳动骁骑营的将士。普通的士兵即可,赵平还想趁机训练出一支不下于骁骑营的部队呢。 想起乐浪、带方二郡,赵平实在是有些苦涩。这两个本属汉朝的州郡,却因中原的战乱,中央政府无力他顾的情况下而被高句丽占据!如今的高句丽虽然还不算强盛,但这个事情却正好是高句丽高展的一段黄金时期! 后来的唐太宗文治武功,而盛唐国力之雄厚,在高句丽身上都没占到什么便宜!这个民族的剽悍,可见一斑! 可惜,以并州目前的情况,根本不是征服高句丽的最佳时机!赵平无奈的叹了口气, 叹气归叹气,赵平却并不气馁,现在虽然不是征服高句丽的最佳时期,但等将幽冀二州纳入掌中之后,时机便会慢慢成熟,不过是时间的关系罢了。 将晋阳的一些事情安排了一番之后,赵平便赶往平阳,去拜见父亲赵业。 李效的野心随着节节的胜利正变得越来越大,随着大半个中原被他占据,李效的战略重心似乎开始向河北三州倾斜了!在箕关已经陈兵三万之众,对一河之隔的平阳虎视眈眈! 当然,李效目前还未曾将整个中原纳入掌中,因此,也不敢过于轻举妄动,毕竟他是多线作战,虽然青、徐二州在他的持续攻打之下已是强弩之末,岌岌可危,失陷只是迟早而已;荆州的刘安也已呈不支之态,虽说荆州的新野大营与雍凉大营同属后汉王朝的四大边军,但战斗力却比起久与羌族作战的雍凉劲卒想去甚远! 况且刘安与大营统领,赵平的舅父崔竑不合,总是想方设法剥夺崔竑的兵权。在军心不稳的情况下,自然是节节败退!双方交战之始,刘安还能与李效拼个旗鼓相当,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之后,新野却已失陷,荆州主力不得不退回襄阳,凭借长江天险,暂时抵挡住了李效的攻势。 多线战局极为顺利的李效自然将目光放在了他处,河北三州毫无疑问将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因此他分别陈兵箕关与官渡,对河北三州虎视眈眈! 赵业驻守平阳,为的就是防守李效!平阳作为拱卫并州西线的屏障,其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此前因为吕氏的缘故,还可以不必刻意分出兵力驻守,如今风云突变,却不能掉以轻心,因此,赵业便被派来,凭借赵业的才能,自然可以确保平阳无恙! 吕氏掌管并州时,对于平阳这个军事重镇毫不在意,因此,这里武备松弛,城池破败。他来到平阳之后,便忙着训练士卒、修缮城墙,忙的一塌糊涂。 经过他几个月来的经营,平阳的城墙基本上已经修缮完毕,更在黄河岸边的一些渡口处设立了岗哨,更在沿路上修建了烽火台。如此一来,箕关的士兵若是有什么异动,便能以最快的度传回平阳,并做出及时、准确的应对! 对赵业这样的名将而言,经营一座小小的平阳城自然没有什么难度,只是囿于兵力不足,只能被动的防守罢了!若是有足够的兵力、军需,攻城略地自然不在话下,皆是便将是李效头疼了! 得知儿子前来探望自己,赵业极为高兴!父子二人简单的寒暄了一番后,便将话题的重心转移到了目前的局势上来。 对于并州而言,目前的局势可谓是难得的大展时期!与并州接壤的各路诸侯都忙着攻城略地,扩充实力,暂时还无暇顾及并州,而鲜卑也处在恢复期。至少在两年之内,爆大规模战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段时间对于并州而言,将是难得的缓冲期!两年后,并州的新政将初现成效,国力将会迎来一个质的飞跃! 届时将幽冀二州攻下,整合三州之力,并州将不惧怕任何对手! “父亲,某将率军前往三韩!一则练兵,二则劫掠资源!回军之时,便将乐浪、带方二郡收复!” 赵业听着赵平的打算,沉默不语,显然是在思虑是否可行域其中的得失。过了半晌,赵业才沉声说道:“乐浪、带方二郡虽是我华夏国土,但以并州目前之实力,恐怕难以顾及!便是将这二郡收复,也难以久守!况且高句丽与夫余正在交战,在乐浪、带方二郡的守军定然不会太多,仓舒可以借道,高句丽定然不会不同意。” 赵业一边说着,一边叹了口气,看向赵平的目光仍是淡淡的,却是十分坚定!“此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跳梁小丑而已!便是让他一时,又能如何?仓舒何必执念于一城一地之得失!” 赵业敏锐的现,只要涉及异族,赵平的手段便会变得十分狠辣,而且寸步不让!这种时候的赵平虽然不能说理智尽失,但大局观却是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不过,这个时候的赵平倒是更像一个热血青年,青年人的血性与冲动在此时表露无疑!浑不似平时的少年老成。 赵平闻言,不由得微微一笑,情知自己有些心急了,当下正色说道:“多谢父亲大人提点!孩儿知道了!”话虽如此,赵平的目光中却仍露出一丝愤恨;不过,父亲赵业的话已经将他点醒,只要自己的实力增强了,乐浪、带方随时可以收回,此时却不是好时机! 因此,赵平心中虽然万分不甘,却也只有暂时忍下,反正机会在将来有的是!便让他们猖獗一时吧。 “那三韩却是有何资源?”说实话,赵业对于赵平出兵攻打这些未曾开化的蛮夷还是抱着一种反对的态度的,在他看来,有这个时间与精力,还不如去攻打鲜卑,毕竟鲜卑才是劲敌!而所谓的三韩,此时也不过是一群饮血茹毛的蛮夷而已,赵业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个地方赵业虽然听说过,但他很怀疑那种未开化的蛮夷会有什么值得夺取的。 赵平闻言,不由得一笑,他知道父亲是不赞同他这次的行动的。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如今的三韩刚刚兴起,除了人口,还真的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兴师动众!他所谓的转嫁并州快崛起所付出的代价,只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并州若想快崛起,其原始积累必然是血腥,甚至是残酷的,不过这些代价已经被并州的世家承担了大半!世家数代人累积起来的财富,为新政提供了足够的启动资金,而即将对鲜卑实行的商业掠夺,也将为新政提供大量的金钱!可以说,新政从一开始,便是站在了一定的高度之上,只需要并州的官府能够把持住正确的方向,便根本不需要担心其它的问题! 赵平之所以出兵三韩,最大的目的便是这些棒子在后世太过无耻,赵平只想将这个如同癞蛤蟆一般令人恶心的民族扼杀在摇篮之中罢了。 当然,这些话当然不能说出来,毕竟他是广大穿越众中的一员这个秘密还是要紧守的! “奴隶,大量的奴隶!如此足矣。”赵平淡淡的说道。 赵业当然不是反对赵平的建议,他相信赵平定然不会做出那等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既然他有这个打算,那肯定是权衡了各方面的利益而做出的决定! 想到此处,赵业也不再多说,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句:“仓舒放手去做便是!不需担忧并州,有释之、君睿、伯济还有为父在,不能说固若金汤,至少也不是任人拿捏得软柿子!” 赵平听了父亲的话后,不由得会心的一笑,若是有人能够在这几位当世名将的防守之下将并州攻下,赵平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既然没有后顾之忧,那么做起事来,自然也就无所顾忌。 三韩,令人恶心的高丽棒子!赵平冷笑一声,便拿你们开刀吧! 鼎兴二年八月二日,赵平与郑行、陈武三人率领一万士兵出了上谷,取道幽州的右北平、昌黎、辽东三郡,直奔乐浪而去。 如今王信要借助并州的力量牵制丁绍,因此,对于赵平的借道请求自然不敢有半个不字! 郑行自从加入并州军方之后,虽然也经历过几次战斗,但都是小规模的战斗,好容易跟着秦青在邺城一战中过了一把瘾之后,但秦青将邺城攻下之后,便由攻转守,让郑行的战场梦又一次葬送! 如今终于可以跟着赵平转战千里,攻城略地,其兴奋之情自然是难以言表!一路之上一张嘴便未曾合拢过,不住的抱怨行军度过于满了! 赵平知道他的脾性,所以,干脆也不理他,任由他嘟嘟囔囔的唠叨个不停。 一个性格急躁的青年,自然要通过各种渠道泄自己的焦躁,因此,郑行的话特别多!赵平修为精深,自然不会被他的唠叨放在心上,但陈武以及施义等领兵的将校却是饱受摧残。 这一日,一众人马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辽东郡!辽东郡的太守早已接到王信的命令,自然不敢有什么怨言,非但如此,由于两州暂时的同盟关系,王信还要大大依仗并州对丁绍的牵制,因此,辽东太守,王信的堂兄王化亲自率人在治所襄平城外迎接。 此时天色已晚,赵平将部队留在城外驻扎后,便在王化的大力邀请下,带着郑行、陈武来到城内,王化在自己的府中设宴款待他们。 十二 辽东 王化五十余岁,身材高大,极有威势!据说当年曾与王信争夺家主之位,惜败之后,便被王信扔到了辽东郡。这辽东郡与乐浪接壤,虽说高句丽极少出兵袭扰辽东,但有这么一个邻居,任谁都不能放心!王化此人虽然在争夺家主时败给了王信,却颇有气节,而且才能也是有的,否则也不可能与王信争夺家主之位!将辽东经营的颇为坚固,一则高句丽在乐浪驻军不多,二来,高句丽的战略重心也不再幽州,因此,双方倒也相安无事! 赵平本来不想参加王化的宴请,不过为了更多的了解高句丽以及三韩的情况,便也不再推辞。 王府占地颇广,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高大的门楼外百余名衣甲鲜明的士兵手执长枪,排成两排,高高悬挂的气死风灯将大门前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 王化与赵平并排而行,一边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赵平。赵平一脸的平和冲淡,月白色的长衫衬托着他身材修长挺拔,气度更是不凡! 来到大门前,王化敏锐的现赵平的目光轻轻的扫过了那百余名士兵时,露出一丝赞赏之色!王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展开话题的好机会,“哈哈”一笑,指着那些士兵对赵平说道:“辽东士兵,可入得小侯爷法眼?” 赵平谦逊的笑了笑,说道:“将军言重了!在下见识浅薄,怎可妄言?” 王化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小侯爷过谦了!莫非看不上王某不成?” 赵平似乎未曾想到王化如此直来直去,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由得一滞!其实王化这话已然有些无礼了,赵平与他初次见面,二人的身份也是不同,论辈分,赵平还是比王化低一辈的,因此,自然不能妄加评论。 不过王化也有自己的打算,否则也不会对赵平这个后辈如此巴结,亲自迎出城外不说,还殷勤的设宴款待。须知赵平率军途径右北平、昌黎二郡时,这二郡的太守却是连面都未曾露过。 当年与王信争夺家主一位失败,是王化心中永远的痛!他并非输在才能之上,论才能,王信其实远远比不上王化这个堂兄。王化输便输在自己一支乃是庶出,而家主的传承自然都是嫡系的传承,何况家族中的人基本上都支持王信!他之所以能有与王信争夺家主的机会,靠的却是自己的军功,以及一些旁系子弟的支持。族中的那些人为了安定人心,才不得不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这与其说是一个机会,倒不如说是为了表现出王家挑选家主时是公平、公正的,任何有能力低子弟,不论其出身,都能参与到家主的竞争之中!以便堵住众人悠悠之口,结果却早已是注定的!当年的王化年轻气盛,而且一心扑在军队上,那里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因此被狠狠的涮了一通! 当王信当上家主之后,自然不会放过他,于是便被配到了辽东,一眨眼便是二十多年过去了! 王信当上家主之后,后汉王朝每况愈下,终于天下大乱!于是,王信趁机僭号称王,倒是使王家达到了历史上最高的高度,很是使得王家上下振奋了一段时日,只道王家将在现任家主,雄才大略的王信的率领下,迈向辉煌!无奈好景不长,丁绍的出兵,使得王信拼尽了全力!若非并州的支持,恐怕早已难逃败亡的命运了! 虽然获得了并州的支持,王信却是以两郡的土地为代价!而且看并州的举动,似乎只是拖着丁绍而已,主要目的却是要让幽冀二州两败俱伤,而并州自然是好收渔翁之利! 对于战争有着深刻理解的王化很容易便看穿了并州的险恶居心!不过他也相信,王氏之中,上至王信,下至那些年青的子弟,恐怕都明白并州的居心,但却丝毫没有办法!因为若是没有并州的额帮助,他们败亡的只会更快而已! 面对如此局势,王化自然要为自己谋求一条出路,王氏败亡的命运已经注定!王氏败亡后,紧接着恐怕便是丁氏!最终的赢家只有并州,而并州的掌控者却是赵氏! 如今赵氏的领军人物就在自己的地盘上,王化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岂有不尽力巴结的道路! 赵平看着一脸微笑的王化,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明悟!根据赵平掌握到得情报,王化这些年来一直受到王信的打压,对于王氏,王化恐怕早就貌合神离了吧!如今王氏又与丁氏激战正酣,稍有眼光与头脑的人都会现,王氏的败亡只是迟早之间的额事情而已! 王化这是为自己寻找退路啊!赵平既然明白了王化的心思,便对王化更加的留心起来。当然,赵平自然不会主动挑起这个话题。先,王化再怎么说也是王氏一脉,现在虽然对整个王氏家族深恶痛绝,但赵平这个外人始终是不好说什么的,只能看王化自己的抉择了;其次,赵平还要对王化进行一番了解,与其接受一个麻烦,还不如不接受呢!因此,王化的人品、才能如何,将是赵平评判王化的要目标! 第三,赵平现在根本没有时间收编王化,况且此时收编王化的话,万一泄露出去,王信会有如何反应呢?万一王信恼羞成怒,做出一些不应该做的事情,将对赵平的幽冀攻略产生一些影响! 鉴于这些原因,赵平自然是慎之又慎! 虽然对王化抱着一种审慎的态度,但赵平却不会让王化看透自己的想法,而且还要给王化一点希望,既不能太热情,太过热情的话,便会让王化有所依仗,这会让王化有恃无恐!但又不能太过疏离,要是让王化觉得并州并没有接纳他的意图时,王化还会选择其他人!这不是赵平想要的结果。 因此,赵平便要拿捏好其中的分寸,既不能让王化失去信心,又不能让王化得到确切的答案! “将军这是哪里话!”赵平微笑着说道,“赵某乃是晚辈,岂敢在将军面前放肆?” “小侯爷,请!”看着赵平轻描淡写的样子,王化心中不由得暗暗赞赏!果然是名不虚传,面前的这个青年,堪称人杰!当下王化便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右手虚引,殷勤的将赵平请进了院中。 几人穿过青石铺就的前院,在王化的带领下直奔大厅而去。大厅门口,已有八人在那里迎候众人。这些人都穿着便服,想必是辽东的官员了,能够来到此地的,肯定都是王化的亲信! 赵平不动声色的大量了这八人几眼。除了两个英气勃勃的青年之外,便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其中更有一位须皆白的老者。这些人中,除了老者以及老者身旁的一名气度沉稳的中年人之外,其余之人都是武将,虽然多年来困守一隅,却是难掩身上的锐气!想来这些人都是与王化征战沙场的宿将! 那两名青年更是不凡,身材高大健壮,虽然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气势却是非凡!眼睛更是精光四射,锐利的目光毫不避忌的看向赵平,有几分审视,也有几分敬佩,更多的却是跃跃欲试的战意!相貌也有六七成相似,分明是兄弟二人。难道是王化的儿子?赵平心中暗道。在他收到的情报中,王化生有二子三女。看样子,这两个青年倒是王化的两个儿子王锋与王锐了。 几人见王化与赵平当先来到,连忙走线台阶迎接,几人施礼毕,王化拉着赵平,指着那名须皆白的老者说道:“此乃本郡主簿,李允,李先生!” 赵平听了王化的介绍,抱拳说道:“见过先生!” 李允闻言,不慌不忙的对赵平拱了拱手,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沧桑的韵味,“老朽见过小侯爷,闻名不如见面,小侯爷果真是龙凤之姿!幸会,幸会。” 王化正要接着为赵平介绍其他人,却被李允打断,“将军,还是进屋再说,如此岂不是怠慢了贵客?” “是!倒是王某疏忽了!”显然王化对这李允言听计从,而其他人也是不以为忤,齐声说道:“先生所言极是!”一边说着,一边簇拥着王化、赵平还有李允进了大厅。 灯火通明的大厅中,张灯结彩,上是两张并排的小几,左右各排列着六张小几,十几名身材窈窕,衣衫素淡的丫鬟正如穿花蝴蝶般进进出出,往小几上摆放着各种佳肴、酒水。 趁此机会,王化与赵平互相引见了自己的人员。除了李允之外,剩下的那几名中年都是和王化一起征战沙场的将领,那两名青年却是王化的两个儿子,自幼便被王化教习武艺,再加上高句丽虽然不会轻易进犯辽东,但各种各样的摩擦还是难以避免的。王化这两个儿子倒也是久经沙场了。 在得知郑行是赵平的小舅子时,众人对郑行的热情马上增加了许多,特别是那几名中年将领,更是不断与郑行攀谈。 不大功夫,丰盛的菜肴便被端了上来,王化指着面前的佳肴笑道:“辽东苦寒,无有它物招待小侯爷,仅有一些野味,还望小侯爷不嫌咱们简陋才是!” 赵平连忙举杯邀请王化以及李允等人共饮,一边说道:“将军客气了!赵某承蒙将军及各位不弃,如此盛情款待,在此借花献佛,以表谢意!”说着,将铜爵中的酒一饮而尽。 王化等人连道不敢,齐齐的举起桌上的铜爵,一饮而尽。 觥筹交错中,席间宾主尽兴,几人酉时中入席,直到戌时末,才算宾主尽欢。 在宴席上,赵平与王化谈论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既然王化不着急,赵平自然更加不会谈及那些相对敏感的话题。幽州虽然是赵平的目标,但如今的局势却正在按照赵平所设计的剧本有条不紊、按部就班的展着!因此他并不着急。 没有人能够阻挡他将幽冀二州纳入掌中!正因如此,王化对于赵平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有他无他都不会对大局造成太大的影响,除非王化抛宗弃祖,甘愿成为汉奸,将辽西拱手让与高句丽。但这种情况显然不会生! 看得出王化只是一个比较纯粹的军人,而不是政客,对于政治、权谋并没有什么兴趣。虽然在于王信争夺家主的过程中失败,他自己也被配到了辽东这等苦寒之地,但他本身并没有什么怨言,反而,对于能够抵御异族,保卫国家,还有一种深深的自豪感! 实际上,大多数的军人都有着与王化差不多的心态,他们的使命是保家卫国,而不是勾心斗角。因此,对于王化,赵平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在王化的再三挽留下,再加上赵平也想探探王化的底,因此,赵平便留在了城中,而郑行与陈武则回到了军营。 赵平随意的打量了一下王化为他安排的客房,客房很大,装饰的也非常的富丽堂皇,北侧的墙壁上竟然还有一个巨大的书架!正是因为这个书架,使得这间富丽堂皇的客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赵平当然不会管这些,从小他便养成了阅读的好习惯,闲来无事的夜间,随便拿起一本书,让自己的思乡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之中,与那些天才们思想的火花做一番水融的交流,在这一霎那间,赵平总会感到自己获得了某种程度上的升华! 《孙子兵法》,赵平微微的有些无奈,这本已经被他倒背如流的书,却总是能给他思想的最深处以震撼般的了悟!每当他认为自己已经完全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时,却总是现,自己其实并未悟透!这本只有数千字的书,仿佛其中的每一个字都具有着莫可名状的魔力般,总在不经意之间触动着他灵魂的最深处! 大道至简!赵平以朝圣般虔诚的心情斟酌着书中书中的每一个文字。他是一个喜欢钻研的人,他始终认为,只有对一件事务产生兴趣,进而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才能真正的学好这种东西。 正当他沉浸在兵书中时,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赵平顺手将手中的:“请进。” 门“吱呀”一声轻响,一袭便装的王化微笑着走了进来,一边说道:“打扰小侯爷休息,还请小侯爷赎罪!” 赵平一边将他让进屋中,一边微笑着说道:“将军言重了!”赵平一边客气的与王化寒暄着,一边走到了宽大的书桌前。 二人分宾主落座,王化看了一脸微笑的赵平一眼,开门见山的说道:“深夜前来打扰小侯爷,实在是有要事相商!还请小侯爷赎罪!” 赵平当然明白王化所说的要事是什么,其实从王化今晚的表现上,赵平不难猜到王化的最终目的。不过,对于这件事情,赵平并不热心,成败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王化却不同,王化显然已经知道幽冀二州已经无法避免被眼前的青年吞并的命运!因此,现在变投靠眼前的青年与等到幽州被攻破之后投靠,其中的差别可以说是非常巨大的!不啻霄壤。 而且王氏如今的处境可以说十分危急!丁绍攻破幽州之后,定然不会留着王氏!为今之计只有为自己找一个靠山了,只有这个靠山足够强大,才能保全自己! 王化毕竟只是王氏的旁系子弟,而且受到了嫡系的残酷打压,可以说王氏这个名头根本未曾给他一点好处,他的那点功名都是未曾进入王氏前,凭借自己的本事,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当年若不是自己有些军功,在军中有点威望,王氏为了提高自己的影响力,才承认了他的地位;否则,象王氏这样的世家怎么会在乎一个旁支的子弟呢?毕竟几百年过去了,所谓的血缘已经十分淡薄了! 所以,如今王化寻找退路,主动的投靠赵平,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赵平能够理解王化此时的心态,毕竟当初他们赵氏也差点被晋阳赵氏吞并。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世家势力究竟恐怖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地步!那种无所不在的影响力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赵麟当年贵为总督之尊,都无法遏制晋阳赵氏的野心,何况王化呢? 因此,赵平并不多说,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待王化的表态。如果王化连这点魄力都没有,赵平自然也没有援手的必要。 果然,王化十分爽快,毫不隐晦自己的想法与目前的处境,对赵平一抱拳,恭敬的说道:“此番前来,是希望小侯爷接受王某的投诚之意!”说完这句之后,王化便不再多说,只是静静的看着赵平,等待赵平的答复。 赵平闻言,心中一动,却不急于回答,他在考虑,考虑此事的利弊与得失!时间便在赵平的沉默中悄悄的过去。 十三 名份 王化此时心中却是如表面般平静,因为他知道,赵平肯定不会拒绝自己的这番诚意!对这点他有着足够的信心!虽说幽州早晚都是并州的囊中之物,但赵平如今却要进兵三韩,而高句丽又横亘在三韩与中原之间。三韩的战斗力虽然不见得有多强,但能够有辽东这个根据地作为保障,对于他的远征之旅将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且以王化对赵平的了解,知道赵平是那种胸怀大志之人,观他的行事布局,所图非小!能够依附这样的主子,前途自然不必担心!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自己能够拿出什么样的筹码,才能更好的打动赵平!为自己在并州谋取一个更高的地位! 辽东的地利,这自然是一个很重要的筹码,但除此之外呢?他王化还真拿不出像样的东西了,虽说在辽东这些年来,自己也积累了一点实力,但赵平会看的上眼吗?并州军士甲于天下!自己手中的这两万士兵看数量还算可观,但战力比起并州铁骑却要差很多了! 至于军需粮草,辽东本来就是苦寒之地,出产的那点粮草根本没有什么节余,再加上前线上,王信与丁绍激战正酣,幽州各郡县中,不仅是兵员,就连存粮早就被搜刮一空了!若不是自己掩藏的好,恐怕自己好容易积攒下来的这点兵力也会不保! “此番小侯爷远征三韩,以小侯爷之威,那等蛮夷之辈自然闻风而降!王某虽不才,却也愿助小侯爷一臂之力!”王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的打量着赵平的表情,虽然他明知无法从赵平的表情中现什么,但可能是出于人的一种通病,越是心中没底的时候,越是想妄想能够现一些蛛丝马迹,从而来获得安慰。 “犬子王锋与王锐,虽无什么大才!但为小侯爷充作马前卒,倒还勉强能够胜任,还望小侯爷不弃,将他们带在身边,若是能够跟着小侯爷学点东西,便是他们一辈子的造化了!”王化认真的看着赵平说道。 赵平明白,这是王化在向自己表明心迹,而他的两个儿子自然便有充作质子的意思!以这个来赢得赵平的同意与信任! 不得不说,王化这一手玩的十分漂亮! 赵平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样子,这幅样子看到王化眼中却是另一种意味了,难道自己的这点筹码真的不入对方的法眼不成?须知这已经是他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忐忑不安的王化不由得一咬牙,人生在世,不外乎权势财色,不过面前的这位小侯爷似乎哪一样都不缺啊! 论权势,并州完全掌控在了面前的这个少年手中,而且可以预期,在将来,这少年还会获得更多!而财富,富甲天下的郑氏是他的岳父,再加上整个并州的财富,在这个世界中,恐怕没有比眼前这少年更富有的人了!而女色,虽然不知道赵平的确切底细,但王化不认为象赵平这样的人身边会缺少美女! 想来想去,王化现自己真的没有任何可以打动对方的筹码!罢了,王化狠狠的一咬牙,反正自己的话已经说到了,到底如何取舍,就看对方了,这已经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了! 有了这个想法的王化反而镇静了下来,不复之前的患得患失。看着平静下来的王化,赵平微微一笑,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将军既看得起赵某,赵某若是推辞,岂不是显得矫情?” 赵平并未说什么弃暗投明,审时度势之类的大道理,因为赵平明白,象这种情况,投靠的那一方看重的乃是自己的实力,而不是因为自己真的是什么真命天子。 如今这个世界,实力为尊!赵平有理由相信,若是那天自己失势了,如王化这种人肯定时最先背弃自己的!这无关乎所谓的忠诚,而是利益! 利益永远是联系各种势力间的纽带,便是上下级也同是如此,所谓的良臣择主,便是这个道理。跟着一个没有前途的主子,与跟着一个前途光明的主子之间,没有谁会选择前者。只有在一定的愿景的刺激之下,君臣、主从之间所谓的忠诚才能慢慢的培育出来。 听了赵平的话,王化非常激动!却也没有摆出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只是恭恭敬敬的跪在赵平面前,说了一句:“末将参见主公!” 听了王化对自己的称呼,赵平不由得一愣!“主公”这个称呼对他而言是十分遥远的,毕竟他还有长辈,爷爷、父亲两个人哪一个都比他更胜任“主公”这个角色。赵平也曾考虑过这件事情,毕竟名不正则言不顺,并州既然已经在自家的掌控之下,那么就应该尽快的确定下名份!这是一件十分迫切的大事! 毕竟如今天下大乱,一些有才能有抱负的文人武将都想投靠一个中意的明君。而并州却在先天上便逊了其他诸侯一筹!其他的诸侯纷纷称王,并州虽然也出来吕原这个晋王,但吕氏家族却已经灰飞烟灭,而赵家却一直隐藏在幕后,并未真正的站出来! 这种举动在一些人眼里,便是一种畏畏尾、没有雄心壮志的表现!那些待价而沽的文人武将自然不会选择这样一个遮遮掩掩的集团,虽然这个集团有着深厚的实力,但却仍不足以打动他们! 只不过他前几天提起这个问题的时候,祖父与父亲的口吻如出一辙,“广纳粮,缓称王!”将前朝高祖的腔调学了个十足十! 如此一来,赵平自然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只能照办。方才王化的一句“主公”又将他的心思撩动了起来,赵平一边将王化扶起来,嘴里随便应付了几句:“将军不必如此,赵某年级轻轻,那里当得将军如此大礼!”心中却仍不住的盘算着祖父和父亲缓称王的决策是否有些过于沉稳了! 王化也现了赵平有些心不在焉,他也是识趣之人,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不再多留,恭敬的与赵平告辞后,将空间留给了赵平。 王化的归顺倒是一个意外之喜,由于幽州迟早都会是自己的掌中之物,而且并州此时的力量还不足以支持他过早的吞并太大的地盘。不过有了这个内应之后,会对将来掌控幽州比较方便。 王化回到自己的房中,便将自己的两个儿子,王锋、王锐差人叫来后,开门见山的吩咐道:“明日你兄弟二人跟随赵平,征讨三韩,一路之上须要听从他的号令行事,万万不得违逆!” 王锋与王锐兄弟二人倒也不是那种二世祖式的人物,因此对于局势以及父亲的苦心倒也能够理解,闻言一齐躬身施礼,齐声说道:“不劳父亲大人挂心,孩儿岂是那等不分轻重之人,定当听命行事,不会哟丝毫抗拒!” 王化满意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幽州失陷已成定局,咱们必须未雨绸缪!这赵平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希望我儿不要白费了为父的一番苦心!” “你兄弟二人虽然跟随赵平出征,不过为父倒是觉得那赵平不会让你兄弟二人冲锋陷阵!最多也就是留在他身边调遣,我儿可趁此机会与他多多接触!”王化为他们此行的目的做了一番吩咐。能够在赵平心中留下一个比较好的印象,对于王家日后的展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王化不得不小心谨慎的吩咐着两个儿子。 自己这两个儿子虽然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但却终日在军中厮混,只对行军打仗感兴趣,却忽视了至关重要的人际关系。 却说赵平,此时仍在考虑名份问题。其实作为一个现代穿越的人,他的思想仍然停留在后世的民主之中,对于封建社会这些局限还是有些抵触的。对于这些所谓的大义名分,有着本能般的抵触。 多年来受到的教育使他始终坚定不移的相信,民生才是根本!即便是受到了近二十年的封建思想、环境、生活的熏陶,这种以民为本的思想也丝毫未曾改变!这些已经融入到了他的血液中,使他始终有一种近乎病态的坚持! 当然,他也知道,社会的展必须按部就班,任何拔苗助长的行为都会使自己付出沉重的代价!比如现在在并州实行的新政,若是按照他的本意,他会彻底的进行改革,但很明显,现有的社会体制根本没有条件支持如此激进的改革。因此,他不得不后退一步,仅仅将土地政策进行了一番改革。 土地毕竟关乎国计民生,而且中国百姓对于土地的执着使得赵平在实行新政时,只要是对百姓有好处的政策,这些百姓是万万不会拒绝的!正是依凭这个契机,赵平才能顺利的将新政实施下来。 即便如此,所面对的阻力也是极大的!若不是有军权在手,再加上他坚决的态度与立场,新政还是无法顺利的实施下去的。 既然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始,赵平相信,只要能够使自己的实力始终保持着旺盛的上升态势,新政这个新生事物终究会变成一种民众的习惯,而坚持下去! 因此,他需要更多的人才,更大的实力,以及更广阔的空间,来保证这一切的完成! 他忽然想起了春秋五霸,以及后来东汉末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做法。毫无疑问,五霸与曹操的这种做法在自己的实力还不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收到的效果是巨大的!尊奉一个名义上的天子,使自己站在了大义名份的制高点之上,这简直就是一个天才般的主意!等自己的实力达到了一定的程度,这个名义上的天子还不是案板上的鱼肉,任自己宰割吗? 只是,目前的汉帝却偏安于江南,自己现在根本无法做到!因此,也只有想别的办法了。只是赵平目前并没有太好的办法来名正言顺的吸纳人才。 虽然这个时代已经是风起云涌的大时代,处在这个时代的人才都清醒的认识到,这个混乱的时代给了他们一条光辉的出路!原本被世家把持的政局因为动乱的时局而被打破,各路诸侯为了自己的霸业,不遗余力的招揽着各地有名的、无名的贤才。 而这些贤才们自然也都想找到一条好的出路,于是待价而沽,于是一拍即合,上演着一幕幕明主贤臣的戏码。 而赵平从先天上便无法扮演一个三顾茅庐的明主的角色,因为他名不正,所以,便言不顺! 真是一个令人挠头的问题!虽说在赵平眼中,那些待价而沽的所谓贤才并没有多少能够真正的让他眼前一亮,但并州的储备人才实在是太少了!偌大的一个官府需要运作,各种各样的事务需要处理,对于人力的需求绝对不是一个小数! 赵平很明白,贤才只需要几个便够了,而那些实际办事的人员,并不需要他们的能力有多么的突出,只需要他们兢兢业业的按照既定的路线实施下去即可,执行力才是最重要的。因此,对于所谓的人才,赵平并不苛求,而且做足了各种准备,以确保并州对各类人才具有足够的吸引力。 但即便是赵平不苛求,准备工作做的也十分到位,但来并州的人还是寥寥无几! 造成这种现状的根源其实在于各诸侯之间的博弈,那个诸侯不想一登大统,成就不世之霸业?而保证自己成就霸业的基础却还在人才、财力的储备之上。 人就这么多,自己多争取一个,既提升的自己的实力,从另一方面上来说,又何尝不是削弱了竞争对手的实力呢? 你死我活的争斗不仅仅出现在战场之上,而是包含在个个方面! 目送着大队人马扬起漫天烟尘渐行渐远,王化知道,至少在未来一段时间之内,自己一家已经绑上了赵家的战车! 赵平出之前,并未给王化留下什么指示、吩咐之类的话。在赵平看来,如今并非他进入辽东,甚至是幽州的最佳时机。留下这么一枚棋子,对他,对并州而言都不是什么坏事;但若是说这枚棋子能够挥多大的作用,赵平还真的未曾奢望。 对于赵平的平淡,王化也有些意外。在他想来,既然自己已经投靠了赵平,那么赵平吩咐一些事情也是无可厚非。只是他没想到,赵平竟然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走了,没有交代,没有吩咐。这让王化不由得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莫非赵平并不是真心接纳自己,还是这是对自己的一种考验? 高句丽的历史开始于公元前37年,由夫余人**所建,起初建都于纥升骨城。**建国后,沸流国来降。公元前32年,又兵征服长白山东南。公元前28年,再以武力攻灭北沃沮。开始了其作为一名东北地区较强大部落酋长的历史。不过,该部落最初成为汉朝郡县体制中的行政单位,并在随后的几百年中最终展成为一个割据一方的王国。 如今的高句丽正在邱林的率领下,全力对夫余用兵!数百年来,夫余与高句丽始终是恩怨交织,互相攻伐,皆是欲消灭对方而后快! 一场持续了数百年的战争,战争成为了两个民族之间的主旋律,使得两个民族之间势同水火!双方你方唱罢我登场,互有攻守,完全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民族之间的矛盾永远是尖锐到无法调和的矛盾!除了一方彻底的消亡在历史的长河中之外,再没有别的结局。特别是两个正在谋求展的民族,这种争斗便更加的不死不休起来。 高句丽与夫余两个民族之间的斗争持续了数百年,从夫余的强势,占据压倒性的优势,直到现在的旗鼓相当,高句丽略占上风。这数百年来,可以说是高句丽自强不息的抗争史;也可以说是夫余的衰落史,岁月公平的见证了他们之间的兴盛与衰落。 如今高句丽与夫余正在高句丽建国时的故都纥升骨城展开决战!况且,自从乐浪、带方二郡被高句丽趁东汉末年,国内动乱之际占领之后,二郡的汉人纷纷迁入幽州,这二郡早已不复之前的繁盛!如今的乐浪、带方二郡,虽然名义上还是郡的编制,但论规模却连中原的一个县都比不上。 再加上与夫余无休止的战争,高句丽的国力早被掏空,之所以还能压制住夫余,则是因为夫余与高句丽一样,早已被连年的战争掏空了国力。 乐浪守将朱六得到斥候的报告,说是一支万余人的汉军直奔乐浪而来时,他正与自己的小妾白昼,乍闻消息,吓得他一个激灵,手忙脚乱的套好衣衫,便来到了府衙。 乐浪的大小官员此时也得到了消息,纷纷汇聚在府衙之中,聚在一起,各自表着自己的见解,一时之间,往日安静的府衙此时却如菜市场一般热闹。 十四 高句丽 朱六现在根本顾不上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了,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府衙之中,官员们看到狼狈的朱六,这才慢慢的安静了下来,不过看到主官狼狈的样子,虽然大军压境,却仍是不由得感到好笑。 朱六此人是个大老粗,平时却总爱摆出一副清高风雅、不同流俗的姿态出来。汉文化在高句丽的地位如在鲜卑的地位相当,都是那些达官贵人争相学习的对象。朱六自从被邱林派到了乐浪之后,也沾染了这种习惯,不过这人平时不学无术,颇有些沐猴而冠的味道。 见一贯自诩淡定从容的朱六也是这么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乐浪的官员们倒是找到了不少平衡,平日里对朱六恨得咬牙切齿的官员们都有着一丝泄般的快意! 不过,他们虽然乐意看到朱六出丑,但汉军临境却是眼下的头等大事!他们十分清楚,目前的乐浪人口仅有两三万人,所有的士兵加起来也不过三四千人,而且都是久疏战阵的老弱病残,凭借这些人想要与汉军一较高下,不啻于痴人说梦! 想到此处,看到朱六出丑时的快意不由得消失无踪,先前激扬文字、高谈阔论的漏*点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却是深深的恐惧! 看着眼前被这个消息吓得六神无主、面色苍白的手下,朱六也是没了主意,不过他毕竟是守将,身负守土之责,若是乐浪失陷,他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当下只得压下心中的恐惧,硬着头皮问道:“汉军此时已经走到那里了?” 一个满面虬髯的粗豪大汉闻言,瓮声瓮气的说道:“刚刚出了辽东,离咱们这里还有七八十里的样子!” 朱六听说还未到兵临城下的窘境,不由得暗暗的松了口气,说起话来底气也足了许多,不过他也知道,凭借乐浪的这点兵力,若是汉军有攻城的打算,他们根本无法抵挡。但有些话还是要说,就算是鼓舞士气吧,从这点上来说,朱六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朱六正要说话时,却突然想起什么来似得拍案而起,大声说道:“此事十分蹊跷!幽州的王信正与冀州的丁绍大战!此时的王信那里还有兵力到咱们乐浪撒野?” 说着,朱六看向方才那个虬髯大汉,皱着眉头问道:“崔建,你可看的清楚?可真的是汉军?” 崔建闻言,一副被冤枉了的表情,将胸脯拍的山响,大声说道:“将军,某这双眼睛可是火眼金睛!肯定是汉军!” 看着笃定的崔建,朱六不由得一阵沉吟,难道不是幽州的部队,而是并州部队不成?乐浪虽然与并州相隔很远,但并州生的事情朱六还是有所耳闻的。不论是马焕、燕彦等人,还是赵平在鲜卑、高句丽以及河北三州的知名度还是很高的!不是谁都能在绝对的劣势之下战胜强大的鲜卑!而并州的名将们却做到了,而且是不止一次的将鲜卑人不败的神话打破,狠狠的践踏了鲜卑人的尊严! “难道是并州军?”朱六自言自语的说道。 “某看他们的衣甲、装备,倒是与幽州军有不小的差异,比幽州军精良许多!马匹也是河套出产的良马!”崔建一下子就被朱六的话提醒了,恍然大悟的说道。 “嘶!”倒抽冷气的声音仿佛约好了一般,几乎同时响起,在座的众人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了!这就是一种威慑!并州因为有赵平、马焕、燕彦、秦青等名将,而这些名将的战绩以及威名足以使许多人未战先怯! “这怎么可能!”朱六犹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并州军的手伸的也太长了吧!”朱六哀怨的看着手下的诸人,“那王信也太软弱了!竟然能够容忍并州军如此无礼之举动!” “呃……”众人不由得同时无语,王信软弱与否并不是他们讨论的问题,问题在于如何应付这支嚣张的汉军!朱六的话显然无法得到大家的共鸣,不过碍于朱六的面子,众人都聪明的选择了默不作声。 朱六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表现有些软弱,为了挽回自己在手下中的形象,即便是他在手下面前早已没有了丝毫的形象可言,他也不得不接着说道:“当务之急还是要搞清楚并州军的目的,到底是不是冲咱们来的!只有明白了并州军的目的,咱们才能有的放矢的应对不是!” “呃……”一名武士打扮的中年人闻言,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带着一丝不屑,斜睨着朱六,不冷不热的说道:“朱大人,等弄清楚了汉军的打算,咱们这乐浪城恐怕已经失陷了吧!” 朱六看着阴阳怪气的中年人,脸上阵青阵白,胸口不住的起伏,显然是被气的不轻,不过朱六似乎颇为忌惮这中年人,平息了一下心头的怒气,呵呵干笑两声,咬着牙说道:“田楷,难道你有什么好主意不成?若是有,尽管讲来!本将军洗耳恭听。” 不料这田楷并不买账,哧的一声冷笑,瞄了朱六一眼,淡淡的说道:“你朱大人才是郡守,守城御敌乃是你朱大人的本份,关田某人鸟事?” 朱六顿时被气的不轻,一拍桌子,便要作!不过想起这人背后的靠山,却也只得生生的忍下!虽说自己不见得就怕了他背后的靠山,如今在官场上混,谁没有个靠山?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自己的主子再三的告诫自己,平时如果没有必要,还是不要引起两方的争斗。 不过这田楷如此蔑视他的权威,实在是让朱六恼火!看着洋洋得意的田楷,朱六心中突然一动,一个好主意浮现在他脑袋中! 朱六生生的压下心头的怒火,扯起一丝难看的笑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田楷,冷森森的说道:“既然如此,田楷听令!本将军命你前去打探汉军之动向,去回,不得有误!”说完,也不看脸色已经铁青的田楷以及噤若寒蝉的众人,颇有些洋洋得意的背着手,出了府衙扬长而去。 看着脚下破败的官道,赵平一言不,脸色却是有些沉重,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郑行此时也不敢去招惹他,其他人自然更是离地远远的,生怕惹得赵平不高兴。 赵平此时的心情很沉重,匈奴、鲜卑、辽、金、元蒙、满清这些异族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盘旋,这些异族无疑都给绚烂的中华文明带去了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与之伴随的是万千华夏后裔被屠杀、奴役!造成这些情况的无一例外的都是在国内动乱的时候,中央政府忙于镇压国内的动乱,无力他顾,从而给了异族以可乘之机。 要想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一个稳定统一的政权必不可少。只是中国古代的体制决定了各个王朝之间只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即便是强盛如汉唐,也难逃衰亡的命运。 整体而言,中国历史处在周期性动荡和繁荣之中!这是由于各种政治、经济、文化等因素交织在一起,共同作用的结果。这些因素的相互作用,形成了一个内在的、稳定的机制,在这个机制的作用下,传统社会的朝代更替出现循环。 君主**、官僚机构扩张、土地不断集中、人们的生活越来越艰难,等等原因,造成王朝的更替。赵平当然明白,要想从根本上改变这种情况,仅仅凭他自己的努力是绝对无法完成的!这需要几代人坚定不移的努力,才有可能完成转变。 显然如今看来,赵平的这个理想根本无法完成。他清楚,任何一种新的思想的形成,到最终形成一种全新的政治体制,并被广大的民众所接受,需要的不仅仅是时间,更需要民众意识的集体觉醒。 “启禀将军!”斥候的声音打断了赵平的沉思,看着面前的斥候,赵平收拾心情,淡淡的说道:“何事?” 那斥候说道:“前方十里左右,现一对高句丽士兵,只有有十八人,为之人自称要面见将军。” 一旁的郑行闻言,疑惑的看着赵平,问道:“兄长,他们搞什么鬼把戏?”陈武等人也都是眼巴巴的看着赵平,显然对于高句丽的用意不是很清楚。 赵平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邱林正在与夫余人决战,乐浪、带方兵力空虚。怕是那乐浪守将见咱们势大,前来打探咱们的用意罢了。” 说着,赵平对郑行说道:“吩咐下去,停止行军!”接着又对那斥候吩咐道:“带他们来。” 对于赵平的命令,郑行自然不敢有丝毫违逆,连忙传令下去,陈武也一起去了。由于有大批辎重粮草,因此赵平这一行人马的行程并不快,不大工夫,整个队伍便停了下来。 赵平在郑行、陈武以及十余名校尉的簇拥下,立在阵前,等候自乐浪而来的所谓的使者。 田楷本想给朱六一个难堪,也好报自己争夺乐浪郡守失利的一箭之仇。不想平素昏聩的朱六此番竟然聪明了起来!连消带打的将自己的出招化解于无形,而且还反算自己一着,利用官职的优势生生的压制了自己一头,派了这么一个危险的任务给自己。 说心里话,田楷此时颇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苦涩。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田楷倒是颇为光棍的,加之他在崔建那里了解到,汉军的行军比较慢,而且有大量的辎重粮草,因此,田楷便多了个心眼,可能汉军的目的并不是乐浪也说不定呢! 乐浪、带方二郡虽然是夺取的汉人的地盘,但到如今已经过去了数百年,自己的国家除了将这二郡夺取之外,表现的一直比较老实,很少对汉人主动起挑衅!况且汉人内部也是动乱异常,各方势力之间都在争夺天下,恐怕没有什么精力对外用兵。 出于这层考虑,田楷终于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带着几个亲卫出了乐浪。可以说,田楷还是比较有才能的一个人,多年来凭借着军功,一步一步的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虽然在争夺郡守的位置上输给了朱六,但还是凭借军功,成了乐浪的都尉,掌管一方军事。 果然,刚刚出城不久便遇到了对方的斥候队,对方的斥候表现的虽然算不上友好,却也并不粗暴,并未上来便打打杀杀,这更坚定了田楷的信心!对方莫非是冲着三韩的?田楷在心中暗暗思忖。 高句丽一直将三韩视作自家的后院,只是因为与夫余的战争使得高句丽无暇他顾,况且高句丽也明白羊要养肥了才杀的道理,因此一直未曾对三韩用兵。如今却要被汉军捷足先登!田楷自然是心中不忿。 近几年来,由一些土著形成了三韩三国的野心也慢慢的大了起来,出于报复的心理,时不时的对带方进行一番袭扰,有时甚至长驱直入,搅得乐浪也不得安生。作为乐浪都尉,对这些土著,田楷自然是深恶痛绝!只是此时与夫余的战争正在关键时刻,他手中并没有多少兵马,所以也只好生生的忍受了。 但在心里,对这些土著却更加的厌恶起来!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狠狠的将他们打回姥姥家!既然被汉人捷足先登,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吧。 远远地,田楷便看到了一群衣甲鲜明的将官簇拥着一名青年。看着那些汉人的铠甲在阳光下散着耀目的光彩,田楷心中不由得一阵羡慕:***!这些汉人的装备太好了!和他们一比,自己这些人简直就跟叫花子一样! 当中一位年青将领更是如鹤立鸡群般光彩耀目,田楷心中一动,莫非是他? 田楷偷偷的将自己的目光转向在人群簇拥中的赵平,心中不由得生起一种见面胜似闻名的感觉。“在下田楷,忝为乐浪都尉,见过赵将军!”距离赵平等人足足还有五六丈的距离,田楷便抢先抱拳施礼,一边说道。 赵平面沉似水,对于这些异族,他实在生不起任何好感,不过目前并不是和他们开战的好机会,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乃是三韩,而高句丽,还是让它再嚣张一阵子吧!邱林虽然正在前线与夫余大战,但自己若是强攻乐浪,恐怕等自己回军之时,等待自己的将是高句丽的大军。 想到此处,赵平在心中叹了口气,忍下了心头的怒气,淡淡的说道:“原来是田大人,赵某此来,只是借道而已,还望大人给几分薄面。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相信大人定然不会教赵某失望!” 听到赵平淡淡的、带着几分蔑视的话语,田楷虽然有些恼怒,却惧于赵平的军威,不敢不答应,只得强压心中的怒火,呵呵干笑了两声,对赵平拱手说道:“将军客气了,你我乃是友邦,只是借道而已,敝国自然是无不遵从!” “如此甚好!”赵平依旧是一副平淡的样子,端坐在马上淡淡的说道,对于田楷的恭敬视而不见,“既如此,请大人回程,告知贵郡太守,半个时辰后,我军将准时前进。” 田楷被赵平的无视气的几欲抓狂,面色变了又变,却终于还是慑于赵平军的威势,而不敢有所异动,只得悻悻的对赵平抱了抱拳,满心不甘的说道:“在下这就回去禀告太守,把将军的意思转告朱大人!请将军放心,在下定会全力劝说朱大人,想必朱大人定然不会拒绝将军之意!” 田楷这话其实十分滑头,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给朱六添堵!他的眼下之意却是,你的话我给你带到,至于我们的太守大人同不同意,却不是我这个小人物所能左右的了。 对于他的这点小聪明,赵平也懒得理会,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说道:“大人去吧。” 陈武看着田楷怒气冲冲的离开,担忧的对赵平说道:“小侯爷,先前您曾言道,高句丽与夫余此次会战不会过三个月!届时咱们还应该在三韩境内,若是……” 陈武是聪明人,他自然知道有些话就算自己不说,赵平也都知道。他之所以说这些,也不过是尽一个下属的本份罢了。 看了陈武一眼,赵平当然明白他的心思,陈武可以说是赵平一手提拔起来的青年将领。当年跟随赵平远征鲜卑的那些人中,都得到了提升,不过,陈武作为其中的佼佼者,提升的度倒是十分的迅。 看了看自己大力培养的年轻将领一眼,赵平淡淡笑了笑,说道:“无妨!咱们出。”说着,一催战马,当先行去。 陈武与郑行对望一眼,郑行冲陈武咧了咧嘴,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说道:“神神道道的,反正都是他说了算,咱们跟着走就是。”郑行性格豪爽,虽然不是出身军旅,但他这种性格却与陈武这些军中将领极为合得来!再加上他与赵平的关系,倒是和军中的人混的极熟,况且军中也不似官场中那般勾心斗角,在军中,只要真有本事,自然会得到别人的尊敬。 十五 立威 郑行这几年的成长虽然距离赵平的预期还有一段距离,但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再加上他武艺高强,这些年倒是如鱼得水,不仅与陈武等并州的新生代将领关系极好,便是在那些普通士兵心中,也对这个英勇善战的少年极为敬佩! 却说田楷,虽然不忘在赵平面前挑拨一下朱六,但毕竟是大军压境,虽然汉军的目的不在乐浪,但他也不敢怠慢,急匆匆的回到城中,对焦急的聚在一起等候消息的朱六等人说明了赵平只是借道的要求。 朱六等乐浪官员人等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大军压境即可!反正只是借道,况且面对万名汉军,朱六等人实在是提不起一点反抗的勇气!便是汉军真的意图乐浪,他们也没有一点办法!此时那里还有什么疑义?纷纷同意,生怕答应的慢了,惹得汉军不耐烦,将他们一锅端了。 虽然已经知道了汉军的目的,但面对军容强盛、杀气腾腾的汉军,朱六等人还是心中惴惴不安,实在不敢出城面对汉军,却又怕被汉军安上一个不敬友邦的罪名,一怒之下,挥军攻城的话,届时将更加的危险!因此,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壮起胆子,战战兢兢的来到城外。 “下官等见过将军!”朱六脸上带着谄媚讨好的笑容,一边躬身行礼,一边小心翼翼的偷眼打量着赵平以及赵平身后杀气腾腾的士兵。心中如打鼓一般,咚咚咚的跳个不停,脸上却还要尽力做出一副平静的样子,生怕心中的恐惧不安在脸上表现出来,被赵平等人看轻了,倒也难为他了。 赵平面沉似水,淡淡的扫了朱六等人一眼,沉声说道:“本将军大军远征,远离国内,补给却是有些吃紧!”说道此处,赵平嘿嘿一笑,冷森森的目光扫了朱六等人一眼。当其冲的朱六直觉背后一凉,头皮麻,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心中虽然万般不愿,心道你既然出兵,自然不会不考虑补给问题,如今却到这里敲起竹杠来了,真是欺人太甚! 不过朱六也只是有勇气在心中腹诽而已,嘴上却说丝毫都不敢怠慢!非但如此,还有强装笑脸,讨好的说道:“乐浪虽然地处苦寒,民生疲敝,但这些年倒也积蓄了一点粮草,虽然不多,倒也能解将军燃眉之急,还请将军笑纳!” 说着转身对身后的一个青年低低的吩咐了几句,那青年先前一直低着头,赵平也未曾注意,此时被朱六吩咐了差事,赵平这才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青年见赵平看向自己,毫不示弱的看向赵平,目中的怒火也毫不掩盖,嘴里低低的说了句:“欺人太甚!” 赵平当然不会与这青年计较,那也只会失了他的身份,但对朱六,却是半丝情面都不留,当下冷哼一声,语气虽然仍是淡淡的,言语中却是半点余地都不留,字字诛心!“大人御下无方啊!莫非以为本将军欺压你等不成?”说着,赵平冷厉的目光盯紧了那个青年,冷冷的说道:“自不量力!” 那青年闻言,脖子顿时一梗,充满怒火的目光毫不示弱的瞪向赵平! 赵平扫了那青年一眼,却不说话,只是用淡淡的目光看向朱六。 朱六此时的心早已吊在了嗓子眼上,生怕惹恼了赵平!见赵平只是扫了青年一眼后,就看向自己,知道是赵平自恃身份,懒得与这青年计较。其实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只要得到了足够的好处即可,言语上的争执对赵平而言,的确是大**份的事情。 虽然赵平的年纪还不如这个青年大,但二人之间的身份却是天差地别,与这样的人计较言语上的得失,显然不是赵平这种身份的人去做的。 只是赵平不计较却不代表赵平的手下不计较,特别还有一个惟恐天下不乱的郑行在,那里能消停的了? “这厮好大的狗胆,竟敢对某家哥哥(小侯爷)不敬!”两个如闷雷般的吼声异口同声的响起,却是郑行与陈武二人!话音未落,郑行、陈武二人已经噌的一下从马上跃下,一左一右的立在赵平面前,对那个青年怒目而视,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的架势! 陈武乃是赵平一手提拔起来的平民系将领,而且赵平又是并州军内军神一般的存在!作为并州军中的一员,自然容不得别人对赵平有任何的不敬! 而郑行却是赵平的小舅子,二人的交情也是从同生共死中考验而来的,便是没有郎舅这层关系,也不容别人对赵平有任何的侵犯。 因此,二人见那青年看向赵平的目光中大有不敬之意,不由得怒了,同时站了出来,要给那青年一个教训! 赵平也想立威,虽然此时并非收复乐浪、带方二郡的好时机,但这个计划终究要提上日程,赵平自然也不介意在此时先收点利息,因此并未阻拦二人,只是用淡淡的、有些嘲讽与冷厉的目光看着朱六以及朱六身边的那个青年。 朱六被赵平看的心惊肉跳,有些不知所措的瞪了青年一眼,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动作会让赵平误解自己是在包庇,当下咬了咬牙,劈头盖脸的一个耳光便砸向青年!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之后,那青年捂着自己的半边脸,委屈的看着朱六。 朱六虽然心疼,却也只有装作无视,厉声说道:“贝儿,你太失礼了!快给将军道歉!”说着又陪着笑对赵平说道:“犬子朱贝,年轻气盛了一些,请将军海涵!” 赵平当然不会管这朱贝,只是他不管却不代表别人也不管。郑行冷笑着看着朱贝,将拳头握的啪啪直响,咬着牙说道:“好久不曾活动一下筋骨了,看你也是练家子,来,与某比试一番,死伤莫论!” 看着郑行雄壮威武的身材,再配合他杀气腾腾的话语,朱六顿时慌了,朱贝可是他的独子,而且作为父亲,自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几斤几两,看郑行孔武有力的样子,只怕三拳两脚就能将自己的儿子打趴下!当下也顾不上别的了,连忙对赵平连连作揖,一边说道:“犬子无礼,将军千万莫怪!下官这便去准备粮草,请将军稍等片刻!” 赵平虽然不想此时便与高句丽撕破脸皮,毕竟还要借道,进入三韩;但也不想让这些吞并国内土地的异族好过,因此,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对郑行使了个眼色。 郑行会意,身形猛的一动!朱六甚至都来不及眨眼,便觉得眼前一暗,一阵疾风扑面而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儿子朱贝杀猪般凄厉的声音便在耳边炸响! 朱贝身上的肥肉一阵抖动,惊慌失措的转过身来,却看到自己的儿子正抱着自己的右臂在地上打滚,一边嘶声惨叫着!身后的一干官员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就连他的对头田楷也是一副错愕的样子,显然都是未曾想到汉军会如此强势! 愣了片刻,朱六才想起在地上打滚的正是自己的宝贝儿子,连忙伏下身子,一边将儿子扶起,一边声嘶力竭的对手下的官员还有卫兵咆哮道:“你们这群笨蛋,还不赶快过来!”此时却是顾不得与赵平虚情假意的寒暄了! 赵平却是毫不放松,淡淡的说道:“朱大人,本将军急于赶路,这粮草还是去准备的好!” 听了赵平不咸不淡、丝毫未曾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言语,朱六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自从他成了乐浪太守之后,还真没人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不过他却不敢真的惹怒赵平,只得强压怒火,两腮的肥肉哆哆嗦嗦,显然是被气的。 赵平并不打算给面色铁青的朱六留面子,看也不看朱六,对身旁的郑行说道:“朱家公子似乎疼的厉害,你过去看看。” 郑行嘿嘿冷笑了几声,甩开大步,便要上前。朱六心中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心中怨念大生,这一切还不是拜你们所赐!当然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示,不仅如此,还要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倒也真的难为他了! 好在朱六也算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深知官场三味心中虽然恨不得将面前的赵平等人碎尸万段,面上却是如沐春风,笑呵呵的说道:“下官一时着急,失礼了,失礼了,请将军莫怪!呵呵,莫怪!” 一边说着,一边点手将一名官员招呼过来,急急的吩咐道:“快去准备!” 赵平却仍不想放过他们,对一旁的陈武说道:“志勇,你陪这位大人一起去吧。” 看着赵平云淡风轻的神色,嘴里吐出的却都是字字诛心的言语,朱六等一干高句丽官员无不怒火满胸,却都是不敢有丝毫的不满表现出来。 朱六干咳一声,转过头去,目光中露出狞厉愤恨掺杂的神色,却也只敢在自己人面前表露自己的不满,让他在赵平面前表现自己的不满,他实在是鼓不起这个勇气!朱六在心里了一阵狠,对那名愣在那里的官员说说道:“愣着干嘛?还不带路!” 陈武脸色平静的朝后挥了挥手,立即有两个千人队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出阵,看得朱六等一干高句丽官员心中又是一阵哆嗦,这分明是要将乐浪的府库搬空的架势啊! 不过想想自己手中仅有的千余老弱残兵,以及破败到摇摇欲坠的城墙,朱六决定还是忍了这口恶气!一切等与夫余的战争结束再说吧,反正汉军此番远征三韩,肯定不是一两个月的小规模行动,看这架势,至少要持续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只要汉军还留在三韩,就不怕他们!朱六在心中狠狠的想道,等大王班师,看本大人怎么收拾你们!看了看一言不的赵平,又看了看率领着两千士兵如狼似虎的往自家的府库中前进的陈武,朱六心中滴血,却也只有这样自我安慰了。 半个多时辰后,陈武与两千士兵押解着二十余辆大车返回,吱吱呀呀的车轮声以及碾压在地上的隆隆声听在朱六等一干高句丽官员耳中是如此刺耳!此时的朱六连一丝勉强的笑容都欠奉了,实际上,他们此时就算想笑都笑不出来了! 看着眼前的二十余车粮食,朱六知道,这是乐浪府库中全部的库存了!自觉的仕途已经走到头了!朱六只觉得天旋地转,一直以来支撑他的信念与目标轰然坍塌,他已经顾不上想别的了,深深的恐惧与失落攫取了他全部的心神。 乐浪苦寒,再加上人口锐减、战争等因素,使得高句丽始终无法真正的消化乐浪与带方这两处抢夺来的领土。只是凭借着强行迁移过来的百姓,勉强维持着局面罢了。 这些粮食是乐浪多年来艰难积蓄下来的,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却被赵平强行抢走,朱六这个一郡之长自然要承担随之而来的后果。别说是仕途难保,便是他的性命能够保全便已经是万幸了! 不只是朱六,这里在场的官员恐怕没有一个能够逃脱惩罚的!朱六此时心中可谓是悔恨交加,早知现在,还不如一开始便与汉军拼个鱼死网破!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何不轰轰烈烈的博取一个好名声呢?只怪自己当时鬼迷心窍,一心的委曲求全,只道汉军身处异地,不会太过嚣张,自己忍忍也就过去了!哪知汉军竟然是不留一丝余地给自己! 只是如今后悔却已是于事无补,自己就算有与汉军鱼死网破的决心,此时也是来不及了!别说等自己调兵了,恐怕自己一张嘴,便会被汉军的乱马踩得粉身碎骨!况且,就算汉军给自己调兵的机会,仅凭乐浪城中的那千余老弱病残,连牙缝都不够汉军塞得。 朱六仿佛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般,烂泥般的瘫倒在地。赵平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将手一挥,沉声喝道:“出!” 带着搜刮而来的粮食,赵平继续率军赶路。此次将乐浪搜刮了一番只不过是收取一点利息而已。赵平知道此时还不是收复乐浪、带方的最佳时机,更不是将高句丽征服的好时机,连同鲜卑一起,都只能等待并州的势力取得更大的展,政局有所稳定,民生有所恢复之后才能考虑。 而在此之前,只能进行一些无关大局的军事行动,如此番对三韩的用兵。一来是趁机练练兵,二来也是掠夺资源。毕竟并州在未来两三年之内是大力展自身实力的蓄势阶段,不会有什么大规模的行动。 此番赵平率领的士兵虽然不是骁骑营铁骑,但并州军力几乎甲于天下!便是普通的士兵在其他地方也足以称得上精兵之谓!用来征讨三韩部落这些土著,更是不在话下。就连这些士兵都不会相信,他们会连一个区区的原始部落都奈何不了。 因此,士兵们并没有任何紧张担忧的情绪,完全没有大战来临时的凝重与压抑。虽然由于军纪的束缚,一个个都是闷声赶路,神态却极为轻松,便如普通的行军一般。 带方的郡守可能是得到了朱六的消息,竟然弃城而走!除了城中的百姓之外,能够带走的竟然全部搬运一空!赵平也懒得计较,在乐浪搜刮了一番,搬空了府库之后,才得到了两千余石粮食,带方连乐浪都比不上,油水肯定更少!因此根本未曾放在心上,率军直接绕城而过,直奔三韩境内。 所谓的三韩,乃是马韩、弁韩、辰韩三个部落的总称,是如今朝、韩二国的祖先。借助汉江的屏障,再加上高句丽无力他顾,这三个部落的展倒也安稳,基本上不曾受到大规模的侵略。 只是没有外部的压力,同时变失去了进化的动力。由于环境优越,局势平稳,给了三韩部落充分的展条件之后,却也使得三韩部落的展少了几分危机。因此,展的度自然不快。历史上,正是由于高句丽的入侵,才使得三韩的展迅了许多。 赵平当然不会给三韩展的机会,他此番的目的是全面的扼杀三韩的展空间。 站在水势浩荡、江面还算宽阔的汉江江畔,赵平神色平静的打量着面前的汉江,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郑行与陈武二人站立在他左右,陈武见赵平注视着面前的汉江,便也静静的看着,不一言。郑行却是闲不住的性子,让他静静的在这里站着,一会还行,时间长了还不如杀了他来的爽快。 但碍于赵平一直以来的威势,郑行倒是不敢有任何抱怨与不满,只好老老实实的陪着。只是满脸的不耐烦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他们身后是忙碌的士兵。士兵们正在砍伐树木,制作木筏,准备渡过汉江。 小小的汉江自然不会成为赵平前进的障碍,实际上,仅用了一天,赵平便率军渡过了汉江,继续自己的远征之旅。 十六 马韩 当其冲的便是马韩部落。此时的马韩部落有十余万人,虽然不是三韩部落中最大的,却由于占据了汉江富饶的下游,又与高句丽毗邻而居,自然与外部的联系较为密切,因此展的倒是最快的!虽然仍旧以渔猎为主,农业却是几乎没有展,但却筑起了简易的土城,并有了专门的军队。仅从这点而言,倒也具备了国家的雏形。 高句丽虽然无力对他们动大规模的侵略,但两国之间小规模的战斗却时有生!因此倒也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马韩部落的展与建设。特别是军队的展,马韩部落倒是保持着良好的势头。 当然与训练充分,装备精良的并州军比起来,马韩这点可怜的兵力却如同全副武装的大人面前的一个稚龄童子般,根本不堪一击! 不过,赵平既然存了练兵的目的,自然也不会将他们一棍子打死,虽然对手很弱,但总比没有对手要好一些。毕竟,训练科目再怎么完善,士兵的训练再认真,训练量再大,若是未曾经过实战的考验,都无法真正的转化为战斗力! 正如并州最精锐的骁骑营一般,赵平在成立这支部队时,其实是取了很大的巧!并州军与鲜卑连年交战!战斗经验自然极为丰富,又是在全军中挑选精锐,每一个士兵都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这样一支军队,再加上赵平先进的训练理念,所爆出来的战斗力自然是其他军队无法比拟的!因此,称骁骑营为天下第一军并不为过! 只是,这支天下第一军,并不是赵平的功劳,赵平只是因势利导而已。若是没有此前的基础,赵平想要训练出一支如骁骑营这样的强军,难度将极大!毕竟,新军永远只能是新军,未曾经历过战争的考验,训练时再怎么强大也只是纸上谈兵。 近两年来,与鲜卑之间的战斗由于两国之间的战略调整,而逐渐的少了起来。而军中的新老更替却是无法避免,那些新兵虽然都经过了严苛的训练,并且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毕竟未曾经过实战,还当不当精锐二字! 此番远征三韩,倒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蜕变的机会! 虽然与高句丽的战斗只是小规模的冲突,但马韩并未放松对汉江前线的警戒!虽然汉江是一道天然的屏障,但却不足以阻挡野心勃勃的高句丽! 历次的战斗,虽然最多只是三四千人之间的战斗,又是在马韩境内作战,但马韩却仍是败多胜少!毕竟两国之间的战力却相差甚远!虽然高句丽的精兵都部署在与夫余战斗的前线,但三韩部落的士兵根本没有什么战斗的经验;况且他们的军事体制又是刚刚形成,全部都是步兵,而高句丽派出的却是以骑兵为主!在骑兵的铁蹄下,马韩这支刚刚成型的军队自然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当然,高句丽也没有讨到多少好处,毕竟是客场作战,马韩虽然在军力方面处于下风,但人多势众,而高句丽为了打赢与夫余之间的战争,几乎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与夫余的前线之上!与马韩的战斗,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掠夺一些奴隶以及资源罢了。 不过,随着与高句丽的战斗的增多,马韩的军事实力也在逐渐增强,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马韩的部落联盟头领,自号兽王的朴成新甚至已经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了弁韩与辰韩两个部落! 与弁韩、辰韩比起来,马韩的军事力量堪称强大!雄心勃勃的朴成新早就有了统一三韩的心思!而近两年来,高句丽也一直未曾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兽王得到的情报却是高句丽正在与夫余展开会战,此战结束之后,基本上边决定了两国的命运!因此,高句丽的国王邱林无暇他顾,力求毕其功于一役,将夫余彻底征服!便对马韩有所放松了起来。 于是便给了马韩一个记号展空间与时间!随着马韩部落的不断展,特别是军事力量上的展,他的野心也逐渐膨胀了起来! 不过兽王的行事倒也直截了当,有了野心之后,便先后派出使者,前往弁韩与辰韩,给这两个部落联盟的领带去了自己的意见,希望大家能够坐到一起,详细的谈谈未来的展! 朴成新自认为自己的要求是十分合理而且及时的!他的这一策略将在三韩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绝对堪称是三韩展史上的里程碑式的存在! 怎奈弁韩与辰韩的领们显然不认同朴成新的看法,对于朴成新的邀请毫不理会!朴成新自然不会甘心,因此又派出了第二批使者!无奈的是,依旧无法说服弁韩的领崔成秀、辰韩的领车载熙。 恼怒异常的朴成新于是决定给这两个不识抬举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便打算大肆的调兵遣将,拟对弁韩用兵!既然和谈解决不了问题,那么武力将是最佳的解决办法! 忙碌了一天的朴成新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居所之中。他现,马韩根本没有力量支持自己的用兵计划!因此朴成新只得将精力暂时放在了其它的事务之中。 这几天,朴成新正在着手准备一些事情!忙碌不堪的日子使他颇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马韩与弁韩、辰韩一样,此时只是一个部落联盟,根本不具备国家的雏形,以马韩的力量,更不足以支持他对弁韩的用兵计划,更何况距离更远的辰韩! 他们三个部落所居的半岛地区虽然只是弹丸之地,但却是山势纵横交错,交通极为不便!更由于展的因素制约,几个部落之间根本没有固定的交通道路,因此更为朴成新的出兵造成了障碍! 为此,他打算将部落内的一些头领聚集起来,全力商讨此事!既然无力对弁韩、辰韩用兵,整合这两个部落的力量,抵御高句丽的侵略,那便只有从自身的展上着眼了! 因此,他决定将部落内的几个头领组织起来,好好的商议一番! 今天,将是他们的第一次会议。 残阳如血的傍晚,倦鸟归林,忙碌了一天的马韩百姓纷纷回到了简易的土城之中。虽然简陋,这座土城却也有着不小的规模,马韩部落几乎所有的成员都居住在这座土城之中!能容纳十余万人的城市,其规模自然不会太小! 呼朋引伴,提儿携女的人们为傍晚的土城带来了十分的生机与喧闹,使得这座简陋的城市顿时生动活泼了许多。就连土黄色的城墙,在夕阳的照耀下,似乎也多了几分生气。 土城的城墙不高,只有两丈左右,而且极为粗糙,墙体上布满了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沟壑以及被风化侵袭的坑洞,如一个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缩抖的乞丐般,破落、寒酸。 城中的房屋绝大部分都是低矮的茅草屋,凌乱的分布于城中,毫无章法;不过也有几处比较整齐的地方。靠近东城墙的一处用木栅栏围起来的广场倒是颇为整齐,广场内不时有大队的士兵进行着训练,这里显然是军营了。 还有一处位于城中的建筑群,这片建筑群不大,只有二十余幢带着小院的房屋。这些房屋虽然也是茅草铺顶,却比城中其它的房屋精致了许多!显然是各级领的住所。 在正中的一间空旷的屋子里,二十余人围坐在一起,四周插满了火把,将昏黑的屋子照耀的亮如白昼!为的是一名五十余岁的老者,他便是马韩的部落领,朴成新。 “把你们叫来,还是商讨昨天的事情!”朴成新咳嗽了一声,环视着在座的众人,一边说道。 在座的二十余人中,只有两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其余的都是五六十岁以上的老者,更有四五个须皆白,神情疲惫的老翁,看样子至少也有七八十岁了。 此时他们都在静静的听着朴成新说话,屋子里十分安静,除了朴成新略显尖锐的语声之外,便只有火把燃烧时的噼啪声。 “高句丽今年忙于与夫余的战争,无力对咱们部落用兵,这倒是一件好事!”朴成新略显兴奋的说道,“咱们正好可以趁机休养生息,展实力!” 众人对于朴成新的这几句话都是赞成,因此不约而同的点头称是。 朴成新似乎受到了鼓励,咧着嘴笑了笑,转眼间却又换上了一副凝重的表情,接着说道:“只是咱们比起高句丽,不论是人数还是其它,都有着极大的差距!如今的高句丽只是顾不上咱们而已,一旦被他们抓住合适的时机,等待咱们的恐怕只有灭亡一途了!” 他的这几句话似乎正好打在了在座众人的痛处!朴成新话音一落,这些人便交头接耳起来。意见却不外乎两种。一种便是投降,一种便是离开这里,离着高句丽远远的,高句丽自然便不会再纠缠他们了。 毫无疑问,这两种法子都是极为幼稚和软弱的。其实这些人有这类想法并不奇怪,他们目前毕竟只是一些未开化的土著,虽然与高句丽有过战斗的经验,但一个刚刚联合到一起的部落联盟又能有什么表现呢?除了被动挨打之外,根本没有其它的结果,战争的残酷给他们造成的打击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因此,这便注定了他们主张投降或是退缩的人占了绝大多数! 朴成新既然能够在众多头领中脱颖而出,最终成为马韩这个部落联盟的领,自然有不凡的见识,至少要比在座的这些人高出一些。 因此他并不主张迁移,更不主张投降!他们目前所居的这座土城虽然简陋,却是马韩几乎耗费了所有人力、物力才修筑起来的!若是放弃的话,再想修建一座这样的城市,恐怕又需要数代人的积累,才能积累出这个浩大的工程所需的资源。 而投降,除了全族成为高句丽的奴隶之外,再没有其它的结果了! 这两条显然都不是朴成新所能接受的!他有自己的打算,并付诸了实施。怎奈他向弁韩、辰韩伸出的橄榄枝却被拒之门外!并未受到高句丽侵略的弁韩、辰韩两个部落还未曾认识到战争的可怕,他们的目光始终只局限在一隅之地,说是鼠目寸光,也是毫不为过! 因此,朴成新便动了用武力征服这两个部落的念头,只是却无奈的现,自己的部落根本没有能力支撑他的计划! 举行这次会议,朴成新的目的无非是想集思广益,为自己部落的展定下一个长期的战略目标。 只是,各位头领的表现却让他极为失望!不论是迁移还是投降,都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他必须打消这些头领的念头,哪怕使用雷霆手段也在所不惜!虽然雷霆手段有可能引起部落内的动荡,但比起灭族,这一点点的代价,他朴成新还是愿意付出的! 打定主意的朴成新咳嗽了一声,锐利的目光从众位头领脸上挨个扫过!那些头领被他锐利的目光一瞪,都心虚的低下头,不敢与朴成新对视。 如今的马韩部落毕竟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虽然朴成新凭借自己部落的实力,当选了这个所谓的部落联盟领,但做起事来却是颇多掣肘。有句老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也可以说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有斗争,有派系。马韩这样的原始部落自然也不能免俗。 看着一个个面沉似水的头领,朴成新心中如长了草般窝火,恨不得将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挨个拖出去砍了!不过,他没有这么做的勇气,这些人都是各个部落的头领,都是有权有人的主,自己不过是一个名义上的领而已。 想到此处,朴成新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是一副平静的样子,作为一名领,气度是很主要的!遇事便气急败坏、歇斯底里的话,还何谈威信? 挥了挥手,朴成新淡淡的说道:“算了,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见,此事以后再说吧,反正高句丽这时也顾不上到咱们这里打秋风。” 众头领闻言,顿时一哄而散,看着一片狼藉的议事厅,朴成新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渡过汉江之后,赵平率军安营扎寨。经过一路的急行军,士兵、马匹的体力都已经达到了极限!虽然对手很弱,但赵平却不想因为自己的大意而使手下的士兵受到额外的伤亡。 赵平静静的坐在帐中,眼前是三韩的地形图。对于此次战斗的结果,赵平丝毫都不会担心,在一群狮子面前,再多的猪羊也无法给狮子造成一点伤害。 赵平需要考虑的只是过程,如何达到练兵的目的,如何将对并州有用的资源安全的送回并州。再加上如今已是八月十分,再过几个月便是冬季了,三韩地区的冬季比起并州,更加的寒冷,如何保证自己率领的士兵平安的度过冬季,等等,这些都是他这个主将需要考虑的。 而且此番远征,赵平出征之初,便打定了持久战的主意。寻找一个稳固的基地,也是刻不容缓的大事!他现在正在寻找合适的地方,安置基地。 一万大军,人马合在一起,每天消耗的粮草便是一个极大的数字!稳定的后勤补给更是重中之重,以战养战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即便是以战养战,也需要一个稳固的基地,以便士兵随时休整;而且,三韩的冬季,滴水成冰,根本无法战斗,这三个多月的时间便需要在基地中度过。 正在赵平思索的时候,陈武与郑行相携来到帐中。赵平抬起头,对二人点头示意,淡淡的说道:“你们随便坐。” 郑行闻言,拉过一张矮凳,大咧咧的在赵平下坐定,陈武却恭敬的对赵平抱拳一礼后,才在赵平下坐好。 赵平将目光从地图上收起,对二人说道:“士兵可曾安顿下?” 郑行冲陈武努了努嘴,说道:“这事兄长问志勇兄,都是他安排的。” 赵平将目光转向陈武,微微颔,说道:“志勇说说看。” “小侯爷当时吩咐,只是暂作休整,末将便想有三天的时间足够了!因此,这营地倒也未曾花多少心思,不过斥候却是派出去了,末将吩咐他们警戒方圆五十里之内的情况!”陈武二十四五岁,阔面浓眉,身材雄壮,极是威武,与郑行站在一起,便如两尊怒目金刚一般,威风一时无二! 赵平赞赏的点了点头,显然对陈武的安排比较满意,对于自己的属下,他从来不吝啬自己的赞赏与夸赞,更何况陈武乃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青年将领,论能力,在青年将领之中,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当下说道:“志勇办事,某自然放心!”说着又看了郑行一眼,目光虽然极为平静,郑行却是忍不住在背后泛起一股凉气,连忙正襟危坐,眼睛一眨不眨的迎向赵平的目光。 十七 郑行的婚事 对于赵平,郑行是极为尊重的!可以说,他目前的成就,如果没有赵平,就根本不可能达到! 自从来到并州之后,郑行便进了军中,在赵平的托付之下,不论是马焕还是秦青,都对郑行严加训诫,对郑行的提点、培养更是不遗余力!郑行为人虽然豪爽,有些粗心,而且之前醉心与武道,并未受到系统的军事训练。但郑行却是极为聪颖的一个人,接受能力也强,再加上对于纵横沙场,建功立业也极为向往,因此进步神!不论是兵法谋略,还是行军布阵,都有长足的进步;就连性格方面也有所收敛,成熟稳重了许多。 “彦明,这三天中,你与施义负责士兵的训练,不得懈怠!”赵平淡淡的说道。郑行不敢怠慢,连忙应了,赵平又将目光投向面前的地图上,轻轻的挥了挥手,对二人说道:“没其它的事情就下去安排吧。” 郑行与陈武连忙应了,恭恭敬敬的对赵平抱拳施礼,退出了大帐。 赵平缓缓的收回自己的目光,将注意力转到了面前的地图上。他要为今后至少一年的战斗选择一个合适的根据地。 至于战略目标,赵平早已经制定好了,经过一路上思考,赵平最终还是决定将三韩当做殖民地营,这样才合乎并州的最大利益!虽然要分出一些兵力来做好防卫工作,但自从从其它州郡有大量的流民迁入并州之后,并州的人口已经开始呈上升的势头,兵源已经不是主要的问题。制约并州军队建设的主要问题乃是国力。随着新政的实施,可以想象,并州会越来越强盛! 随着并州的强盛,最直接的结果便是军力的强大,有了强大的武力,幽冀二州的未来便可以预见,除了被并州吞并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出路。 紧接着,赵平的目标便是鲜卑与高句丽。要想彻底的征服甚至剿灭这些异族显然是不现实的,赵平只能先用武力将它们现有的政权消灭,使他们彻底失去展的契机与动力之后,再将精力转向国内,统一了中原之后,整合起全国的力量,事情便会简单许多。届时将有足够的时间以及人力物力实施赵平的最终战略----将广袤的北方地区纳入中原版图,压缩,甚至彻底占领游牧民族的生存空间,还华夏一个安定的边疆! 这些都是未来的计划,目前赵平需要考虑的却是如何在三韩境内展开自己的战略布局。凭着此时手中的一万士兵,赵平有足够的把握将三韩扼杀在萌芽之中,最直接的办法便是掠夺、屠杀!这个办法虽然简单直接,但对于赵平,对于并州而言并没有实质性的作用。 而且就算是剿灭了三韩,在这片土地上迟早还会衍生出其它的民族。这是世界展的规律,赵平不可能改变这个规律。因此,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先将这里变成殖民地,用时间来慢慢同化他们,使他们最终成为华夏民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个方法同样也适用于鲜卑、高句丽。虽然需要的时间会很长,但只要坚定不移的实行这项策略,而且国内的政权一直强盛、稳定,这便是最稳妥的办法!也是最有利的办法! 在历史上,当新罗、百济二国从三韩部落的基础上展起来之后,一直便依附于中原的王朝,虽然中原的王朝交替更迭,而新罗与百济以及后来由这二国演变而成的朝鲜的政权却相对稳定,但这种附庸的关系从来都不曾改变过。直到晚清,朝鲜成了日本的殖民地之后,它的这种附庸的地位才得以改变。 这段附庸时期,朝鲜半岛的名称有许多,赵平印象最深的却是他们自封的“高丽”(“高丽”并非“高句丽”,其实高丽棒子说自己是高句丽的后裔,不过是乱认祖宗,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已。)以及唐朝时册封的“东夷州”。 “东夷州都护府”,嗯,不错的名字,赵平心中暗道。中国一直自诩为礼仪之邦,虽然很早便摆出一副“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的天朝上国的姿态,但对外的国策却是和平的、宽容的。只要那些小国肯屈服称臣,哪怕仅仅是名义上的,历代的中央王朝便不会对它们采取任何行动,反而会为了展示自己天朝上国的尊崇地位,而大把的洒出金钱。 可以说,中国的对外政策,自古以来,便是和平友好的。 赵平从心里不赞同这种温和的对外政策。凭借中国在古代时的科技水平与国力,若是有一个强势的政权,而这个政权的继任者都能忠实的贯彻征服世界这个目标,恐怕他前世所处的那个时代,整个地球只会是一个地球村而已,那便是----中国! 不过,这一切也只是空想罢了。恰恰是这个天朝上国,却因为一个腐朽的政权,而沦落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那实在不是一段令人愉快的历史。 赵平叹了口气,收回自己有些纷杂的思绪。至少在这个时空之中,历史已经改变了!原本的三家归晋变成了三家归汉。一世英明、经天纬地的诸葛武侯也终于完成了自己克复汉室的夙愿。想必这个时空的后世再也不会有哪些急于成名的“砖家叫兽”们为了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与真知灼见,而哗众取宠的攻讦这位堪称楷模的伟人了吧! 国人的浮躁,也算是一种劣根性吧!赵平暗想,基于一种“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的成败论,使得国人的功利心大大的压倒了平常心,表现在行事上,便是急功近利,只论结果,不看其它的行为准则。 只是不知道这个时空的后世,会不会仍然出现如鲁迅先生这种为了唤醒民众而呼号奔走的伟人? 时间过得飞快,赵平静静的坐在帐中,转眼间却已经是后半夜了。接替陈武,正在安排士兵进行巡逻的郑行看到仍然灯火通明的赵平的大帐,吩咐了一番之后,便赵平的大帐而来。 见是郑行,赵平放下手中的毛笔,他正在给家里写信,爷爷赵麟的年纪已经大了,自己与父亲二人却一个在平阳,一个来到了更远的三韩,不能在膝前尽孝;而母亲也是年近五旬,操劳家事的同时,还要时刻牵挂着领军在外,时刻都有可能遭遇凶险的丈夫与儿子,其中的辛酸,又怎能与外人道?每每想到这里,赵平心中便有些愧疚。 不过生活便是如此,得到什么的同时,便会失去一些。总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自己既然出生在这样一个家族中,便要勇敢的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任何人都不能,也无法逃避自己的责任,只有勇敢的承担起来!一个人如果连承担责任的勇气都缺乏,这样的人,他的人生恐怕永远都只能处在一片灰暗之中,永远都无法领略彩虹的绚烂,阳光的明媚,以及成功的喜悦! “彦明,坐!”赵平指了指身旁的矮凳,“待愚兄将书信写完。”说着,赵平低下头,继续奋笔疾书。 “对了,彦明,你也写封家书,先前出征时,兄长还说起你与沈家小姐的婚事呢!”赵平突然放下手中的笔,对郑行说道。 “呃……”郑行闻言却是一呆,脸色竟然极为难得的泛起了一丝红润,支支吾吾的说道:“此事倒也不急!嘿嘿,不急,不急!” 赵平瞪了他一眼,“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大不了的?”说着,从凳子上站起,负手在帐中走了几步,似乎在思索什么。 郑行却仍然低着头,仍然有些赧然,手脚似乎都没地方放了,看到郑行这幅窘迫的样子,赵平心中不由得暗笑!看样子,郑行对沈浩的妹妹还是很满意的,否则也不会如此无措。 “愚兄虽然未曾见过沈家小姐,不过某看宏飞为人大度、沉稳,性格也是耿介忠直,他的妹妹定然也不会差了!愚兄倒是极为中意这门亲事,不若如此,等入冬之后,彦明便赶回去,与沈家小姐完婚!”赵平停下脚步,站在郑行面前说道。 “呃……”豪放青年再一次哑口无言,微黑的面上却越的红润起来。赵平看得不由心中暗笑,脸上却仍是一副平静淡然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实在是一件大事!愚兄这便写信,与岳父母还有兄长商议一番!三韩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而已,彦明还是先回去完婚,才是道理!若是拖得久了,岂不是难以对沈家小姐交待?” 说着,也不等郑行答话,便在桌前端坐,取了纸笔,一边写着书信,一边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恐怕沈家小姐此时已经在埋怨赵某了!” 郑行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对于感情上的事情却极为面嫩,那里经得起赵平如此调侃?在一旁涨红了脸,却是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如何反驳才好。 赵平伏案疾书,对于郑行的窘迫也不当回事,难得他对别人生出了调侃的心思,说实话,赵平平时都是一副平静淡泊的样子,为人处事,总是一副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的样子;对待别人也永远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恪守礼仪,极少如今晚这般调侃别人。 郑行却是第一个被他调侃的人。其实这也算不上调侃,只是赵平平时根本没有这种习惯,再加上郑行对赵平尊崇中带着一丝敬畏的心态,便决定了郑行一时难以接受赵平突然间如同同龄人间的姿态。若是换了另一个郑行比较熟悉的人对郑行说出这般话来,郑行根本不会放在心里。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地位问题,赵平的身份远远的高于郑行,不论是在家族中的身份,还是在军中的身份,都不是郑行能比的。或许郑行可以与陈武等人肆无忌惮的开玩笑,但与赵平却要保持必要的尊敬。 看着郑行走出大帐的背影,赵平微微一笑,由于与郑行有着特殊的关系,赵平不想被人借着这个关系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更不希望郑行恃宠而骄,产生什么难以预料的后果。因此,平时对郑行的要求极为严厉!时间长了,郑行在赵平面前也就拘束了起来,敬畏之心益重。 朴成新愁眉苦脸的坐在自己的房中,昨天与几个头领的商议很不顺利。自己虽然是部落联盟的领,但他这个领是需要为大家的利益共同服务的。虽然有一定的话语权,却根本无法取得主宰,其实也就是一个大管家的角色罢了。平时不仅要协调各部落之间的关系,免得他们因为各种利益引各种争执;还要时刻保持着警惕,这个领的位置虽然没有多少实权,却也多小能够顶点事,觊觎这个位子的头领们很多,虽然论及部落的实力,朴成新是最强的,但他的盟友却不多。 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朴成新平时只有小心翼翼的维系着这个脆弱的同盟。毕竟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应对恶劣的环境。 而且朴成新也有自己的野心,为了使自己的野心得到实现,他也必须刻意的维系着眼下的局面。如今马韩、弁韩与辰韩三足鼎立,随着局势的不断展,每个联盟都有了吞并其它联盟,一家独大的心思。在这样一个紧要关头,只要自己能够牢牢的把握住目前的地位,未尝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若是战争能够按照他的预期,而真正的生!那么他就可以利用战争,利用手中的兵权,采取拉拢分化等策略,一步步的掌握部落中的大权! 掌握部落中的大权,只是朴成新的第一步打算!他并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如今三韩部落之间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比如国力、军力,比如展的程度,等等一些原因而维系着表面的和平,但朴成新相信,战争必定不会太远! 任何一个实力展到一定阶段之后,扩张便是其不可避免的宿命。朴成新越想越远,恍惚中,他仿佛看到宏伟的青石广场的尽头,一座青石砌就的宫殿中,自己端坐在豪华的虎皮大椅中,身穿舒适的麻衣,身后是数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正在为他捶背揉肩;而在他脚下,匍匐着各族的头领,正一脸崇敬的向自己跪拜!人生如此,朴成新觉得于愿足矣!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将他从美梦中惊醒。只见自己的弟弟朴成勇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一边结结巴巴的说道:“哥哥,大事不好了!一支部队正驻扎在汉水边上,离咱们部落只有百余里!” 朴成新闻言顿时大惊!噌的一声站起来问道:“可曾看清是哪里的部队,有多少人?” “这个……”朴成勇闻言却是有些迟疑,他并不是亲眼所见,只是心里一着急,便忘了问清楚就慌慌张张的跑到他哥哥这里来了,这时却那里能答的上来? 朴成新一见,顿时挥了挥手,说道:“谁现的,快让他来见!” 朴成勇不敢怠慢,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看着弟弟朴成勇的背影,朴成新心情顿时大坏!不安、焦虑的在屋里走来走去,他在思考到底是哪里的部队,难道是高句丽? 正当他左思右想的时候,朴成勇带着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来到屋里,那汉子正要施礼,却被朴成新挥手止住,“李虎,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被叫做李虎的汉子闻言,也不啰嗦,便将自己是如何现这支部队,以及这支部队的情况详细的向朴成新做了一番介绍。 朴成新皱着眉头,越听心里越是没底!负在背后的双手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朴成勇并未将精力放在李虎的介绍上,而是不动声色的关注着哥哥朴成新的情况,微微眯起的眼睛中不时露出一丝精光,与先前的莽撞判若两人! 李虎了解的情况他早从李虎嘴里掏了出来,就连一些细节也问得清清楚楚!他之所以在哥哥朴成新面前藏拙,等的便是一个好时机!一个能够将朴成新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时机! 他与朴成新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的母亲在嫁给他父亲朴在熙的第二天,便被另一个部落抢走,直到两年后,朴在熙才将他母亲抢回,不过那时的朴成勇已经一岁多了!谁也无法确定朴成勇的身份,好在朴在熙为人还算宽厚,并未将朴成勇与他的母亲另眼相对,只是这一切在朴在熙去世后生了改变! 朴成新毫无疑问的继承了朴在熙的领之位。第二年,朴成勇七岁时,他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被朴成新淫辱后,并活活的被吊死在自己的房中! 显然朴成新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竟然被朴成勇全部看在了眼里,为了表现自己的大度,对朴成勇倒也没有为难,反而留在自己身边做事。 十八 大军压境 幼小的朴成勇根本无力去抗争或者改变什么,只能忍气吞声的活下去,不过对朴成新的仇恨却从来都没有消解过!他用冲动、莽撞的外表伪装着自己,消除着朴成新的戒心,只为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 这次显然就是一个机会,虽然这个机会看起来是那么危险!汉人来势汹汹,就连朴成勇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汉人仅仅是路过。 那么汉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朴成勇不动声色的在心中暗暗盘算,自己在部落内可以说是一点根基都没有,要想报仇,只能利用外力!能否利用汉人报了自己的大仇呢? “该死的汉人!”朴成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虑不安的在屋中走来走去,由于走的急了,带的桌上的灯火忽明忽暗,将几人的面容也映的阴晴不定。 “该死的高句丽!”朴成新嘴里咒骂着,心中却是如挂了十五个木桶,七上八下的!若是高句丽人率兵前来,朴成新肯定不会如此担忧,因为高句丽每年虽然都会派出军队侵袭他们,但最多也只是派出一两千人的部队,抢一些奴隶以及资源之后,便会收手。 而此番汉人却足足来了一万人!从偶尔前来的汉人客商的口中得知,汉人的富饶可谓甲于天下!自己部落中只有一些兽皮、人参之类的东西才能被汉人勉强看在眼中!因此,汉人此来肯定不是如高句丽那般抢掠一番,便呼啸而去。 那么,汉人此来的目的便颇耐人寻味了! 看着朴成新着急的样子,朴成勇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快感!面上却仍是一副木呆呆的样子,适时的表现着自己的焦虑,心中却仍在盘算如何与汉人搭上关系。 朴成新自然不知道朴成勇对自己的仇恨已经是刻骨铭心,不死不休!当时之所以没有连朴成勇一块杀掉,是因为要顾及部落中的人心与议论,于是便将他留了下来。不过这些年来,朴成勇的表现已经让他渐渐的消去了戒心。 朴成勇这些年来表现的头脑简单,傻头傻脑。这样一个人根本不会给他造成任何威胁,况且朴成勇对他这个名义上的哥哥极为尊敬!对他的话从来都是不折不扣的执行。朴成新有时候便想,有这样一个指哪打哪的人帮衬自己倒也是件好事!一些不适合自己出面去做的事情,交给朴成勇倒是顺理成章,反正部落里的人都知道朴成勇是个混人,倒也没有人和他真的去计较什么。 汉人大军压境,朴成新心中忧虑,难道是……朴成新心中突然一惊!脸色变得煞白,身上冷汗淋漓,一双腿顿时有千钧之重,再也迈不动半步! 其实他隐约间在心中已经有了这个想法,只不过极力克制自己不往这方面想而已。不过,他终究还是必须要面对现实的!他这个领的职位虽然没有多少实权,但每次高句丽进犯的时候,部落中的人都会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他这个领身上,说白了,他这个领也就是在背黑锅的时候有点用处。 虽然他很想改变这种局面,但他在部落中的影响力显然还不足以帮助他完成局面的改变。有时候他会忍不住想放弃这个有名无实的领之位,但有些事情只要沾上之后,便难以放手!例如权力,虽然集中在朴成新手中的权力根本称不上权力。但朴成新却不舍得放弃这个机会,因为他相信,经过他这些年来的经营,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将完全掌控部落大权! 只是汉人的入侵,却使他的安排都成了空!与汉人强大的武力去对抗,朴成新还不傻,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就连千余名高句丽士兵他们部落都抵挡不住,何况一万如狼似虎的汉军呢?或许只有臣服才是他们三韩部落唯一的出路! 朴成新突然意兴阑珊起来,颓然的叹了口气,对李虎说道:“李虎,你去将各位头领召集起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李虎连忙去了,看着李虎离开后,朴成新心中总是忐忑不安,欲言又止的看了朴成勇一眼,终于还是挥了挥手,说道:“下去吧。” 朴成勇看了朴成新一眼,心中连连冷笑,面上却是一副关心的样子,关切的说道:“哥哥,大不了让崔日他们去,咱们留在后面,看情况不妙就离开这里!” 朴成新意外的看了朴成勇一眼,先是一愣,在心中略一盘算之后,却不得不说朴成勇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只是崔日等人也不是傻子,自己也未必能够命令的动他们。不过总归是一条可行之策,看着有些痴呆的朴成勇,朴成新暗暗的皱了皱眉头,自己是不是对他有些轻视了? 自己都未曾想到的事情,竟然被一个傻瓜抢先想到了!这还是那个傻子吗?朴成新为人谨慎,绝对不会相信这只是巧合,哪怕有一丝的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毕竟当年自己亲手将他的母亲杀死,虽然他自觉此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一个人做了亏心事,总会疑神疑鬼。 看着朴成勇逐渐没入夜色中的背影,朴成新摇摇头,露出了一个无声的苦笑,长长的吁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使自己看起来更加精神一些之后,慢慢的走向了议事厅。 却说赵平,今夜是他们度过汉江后的第二夜。对于未来的战斗,赵平浑然如无事人一般,在他眼中,此次的三韩之行,将是一次丰硕的收获之旅!虽然将在三韩度过近一年的时光,但赵平除了想念家人之外,除此之外,其它的事情倒也不太担忧。并州已经步入全展的阶段,而鲜卑却要逐渐品尝因为此前过度扩张的国策而酿成的苦果,再加上并州对鲜卑实行的经济攻势,如今的鲜卑还未曾开始强盛,便走上了下坡路。 而幽冀二州之间的战斗也给了并州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可以想象,在未来的几年之内,将是并州大获丰收的日子! 此次远征,其实并无多大的必要,只是赵平的民族主义作祟而已。他实在无法容忍在这个时空中,后世还会出现那么低劣无耻的民族!当然,利用战争,顺便掠夺一番,转嫁一下并州因为快展而产生的各种矛盾,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让志勇来见某。”赵平对帐外的中军吩咐道。 不大工夫,全副披挂的陈武掀帘而入。黑黝黝的铁甲在火光的照耀下如夜色般沉凝,充满了杀气!这是并州武库的新型产品,采用赵平提供的炼钢法而锻造出来高碳钢制作而成,重量极轻,只有十五斤重;防御力却是强,五十步之外可以有效的抵御三石硬弩,而丝毫无损! 不过由于产能的问题,目前仅仅在骁骑营与中高级将领中装备。不过三年之后,有望全军列装。 “刷拉刷拉”的甲叶擦响中,陈武龙行虎步,威风凛凛的来到赵平案前,干净利落的抱拳施礼,口中说道:“末将见过小侯爷,不知小侯爷召见末将,所为何事?” 赵平点了点头,一指桌案侧前的一张矮凳,淡淡的说道:“志勇请坐。” 陈武谢过后,便退到矮凳旁坐下。赵平看了他一眼,问道:“大军已经在此休整两天,咱们又不曾刻意隐藏行迹,马韩不可能不现咱们的行踪,他们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斥候回报,马韩傍晚时分已经现咱们的行踪。”陈武对赵平抱拳说道,“小侯爷此前曾吩咐过,不必隐藏咱们的行踪,让三韩知道也无妨,咱们正好可以根据他们的应对做出调整。”说到此处,陈武“嘿嘿”一笑,看向赵平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笑意,“于是末将便自作主张,特意派出人手,引诱马韩的斥候现了咱们的营地;否则,就凭他们,是无论如何也现不了咱们的!” 赵平闻言点了点头,赞道:“志勇做的不错!继续观察,明日再休整一天,再视情况决定是否进兵!” 看着陈武雄壮的背影离开自己的大帐,赵平目中露出一丝赞赏!并州的年轻将领中,陈武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若是好好磨砺一番,绝对有独当一面的能力,能够顺利的成长为大军统帅! 赵平将军中的那些年轻将领从头到尾过了一遍,赫然现,并州军中虽然还勉强算不上是后继无人,但可堪造就的人才除了陈武之外,便屈指可数!赵军、赵峰二人自小便跟随自己,这二人天资不错,武艺也是高强,但却因为家中的事情,一直脱不开身,无法在军中展。 郑行由于性格的原因,最多只能成长为冲锋陷阵的猛将,若是统领大军,镇守一方的话,却是无法胜任! 骁骑营的六位统领之中,除了陈武之外,其他五人中仅有孟凡与车旭是年轻将领,但这二人的成长空间也是有限的很,统率几千人马,执行既定的战术倒是能够胜任,但却缺乏变通,也是难当大任! 倒是沙逸的弟子邓功,虽然出身武林,却极为聪颖!对于军事有着非同一般天赋!怎奈根基太浅,如今还难当大任;况且,他毕竟是武林人士,又是错刀门的弟子,军中的一些将领对他还是怀有一定的戒心,若是不能消除这些戒心,相信邓功永远都不会有出头之日! 赵平最不相信的便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那套把戏!记得在他前世的网络中流行着这样一句话----之所以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砝码不够!这话虽然有些偏激,但对于了解不深的人,还是要好好考察一番,才能委以重任的!否则,便是害人害己,不仅是对他人的不负责任,更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因此,赵平宁愿用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来考察邓功,也不会为了赌自己的人品,而将邓功与他都置于险境! 当然,陈武这些人却是不存在所谓的忠诚问题的,他们的忠诚绝对不容置疑。后汉实行的是府兵制,并州军中的士兵,绝大多数世世代代都是军户,而且赵家在并州经营了数十年,若是再无法保证麾下士兵的忠诚,那么赵家的人那里还有资格自称名将? 人才在任何时候、对于任何一个势力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远的不论,且不说姜尚、韩信等名臣,便是开国的诸葛武侯一事,便能充分的体现出人才的重要!先主未得武侯辅佐之时,困守一隅,郁郁不得志,三顾茅庐之后,却是高歌猛进,连夺荆襄、西川等地,最后终成霸业! 赵平若想有所建树,人才自然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只是并州毕竟偏于一隅,为数不多的人才早已被赵平搜刮一空!如今也只有到别处去招揽了。 却说马韩部落。在得知汉军大军压境之后,一干头领们都乱了方寸!不容质疑,这个民族的本质便是懦弱而自卑,遇到强大的对手之后,甚至连一丝反抗的精神都没有。后世的自大不过是因为历史遗留下来的自卑的刺激,而产生的变态的民族主义,实在如跳梁小丑一般,令人作呕。 朴成新看着乱作一团的各位头领,脑中也是一片空白,他完全没有任何信心与能力抵挡汉军随时都有可能杀来的大军! 其实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三条路,要么投降,要么弃城而走,要么据城而守。只是如何取舍却是让他们难以做出决定。投降其实是最好的办法,只是这几个头领都顾及自己的颜面,而不肯说出来。其余不论是固守还是逃走,付出的代价都是极大的! 固守的前提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十几万人到最后能剩下一半便是胜利了!可前提却是必须要守得住,但是他们几个都清楚,与兵强马壮的汉军相比,他们就如同一群脆弱的婴孩般不堪一击!况且若是因为固守而引起了汉军的怒火,后果实难预料! 想想有可能面临着灭族的命运,上至朴成新,下至那些普通的头领,都很清楚自己部落的武力与汉人比起来根本什么都不是!抵抗的话,只有一个下场----灭族! 但投降却又是说不出口的,至少不能做第一个提出投降的意见的人!若是有人先提出来,自己再跟着附和便没有这么多顾虑了!大家虽然都知道投降是最好的出路,但第一个提出来的人必定会成为替罪羊,牺牲品,用这个人来平息因为投降而造成的负面影响实在是最好不过的办法了! 因此,虽然从朴成新往下,这些人一个个都巴不得投降,但出于各种考虑,却是紧紧的绷着,没有人敢于冒大不韪而第一个提出来。 时间便在众人的沉默之中悄悄的溜走,转眼便是半夜时分了。众人还是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除了互相扯皮之外,便毫无进展。 朴成新无奈的叹了口气,看了看门外厚重的夜色,叹道:“天色不早了,反正汉军离咱们还有百余里的路程,各位今夜回去好好想想,我等到底该如何应付!” 六七个头领闻言,纷纷站起身来,坐了半夜,说实话,这些平时四肢不勤的头领们早已是累的腰酸背痛了,只是汉军大军压境,部落的未来便寄托在他们身上了,虽然坐在这里也是干坐,并未商讨出一个可行之计,但碍于颜面,就算是装,也要装下去,因此,只好咬牙忍了!反正等回去后让年轻貌美的丫鬟们多捶捶也就好了。 如今听到朴成新终于话了,顿时精神一振,连寒暄的心情都没有了,迫不及待的鱼贯而出,转眼间便走了个干净,竟似议事厅中有什么吃人的怪兽一般。 朴成新脸色阴沉的在议事厅静立了足足有一刻钟,心中的恼怒自是可想而知。不过对于一团散沙般的部落,他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制约那几个头领,只能任由他们事事掣肘。他很清楚,在短期内,自己是无力改变这种现状的! 毕竟当时推选部落联盟领之时,他便是凭借部落在联盟中的实力而险胜,那些落选的头领自然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因此,事事掣肘便成了他们最好的反抗方式。只要是他朴成新提出的建议,不论好坏,那些头领一律予以抵制。 这种受气包的日子,朴成新实在是过够了!于是他便开始拉拢分化这个头领间形成的松散联盟,只是收效甚微,毕竟没有人愿意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力,在朴成新无法给予更多的前提下,这些头领宁愿保持现状,也不会贸然的做出决定。 这让朴成新恨得牙根痒痒,不过却也只有隐忍一途! 朴成新终于还压住心中的怨念,踏着夜色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他只能如此劝慰自己。 十九 幽谷佳人1 只是赵平大军的到来,却使他的一切想法变成了空想,只有在部落安定展的前提下,他才能运用各种手段,而达到自己的目标。但赵平突率大军前来,却使他的一切都变成了空想。 还是先避过这次灾难再说其它的吧,朴成新对自己说道。思前想后,他认为,还是先将自己的家人转移出去,才是最主要的! “朴虎!”朴成新忽然快步走到门口喊道。 “属下在。”朴虎作为护卫朴成新的统领,基本上都留在朴成新左右,以便随时听命,听到朴成新的叫声后,朴虎从黑暗中走出,跪在朴成新面前说道:“请领大人吩咐!” 朴成新看了朴虎几眼,心中还是有些犹豫,过了半晌,这才下定决心,对朴虎说道:“你立刻率领家中武士,护送夫人与少爷离开此处,城东百里处便是玉山,那里林木茂盛,山势险要,若是刻意隐藏的话,却是极难现!”朴成新的语气有些低沉,更有一丝不舍,不过他也清楚,若是不做安排的话,待城破之日,便是他们灭门之时!因此,此时心中虽然是万般不舍,却也只得强自压抑住心中的苦闷。 朴虎闻言不由得一愣,抬起头看着朴成新,焦急的说道:“领大人难道不与夫人一起离开吗?” 朴成新苦笑一声,他倒是想离开,但他毕竟是马韩几个部落中推举出来的部落联盟领,若是此时只顾自己逃命的话,不仅名声不好,恐怕还会使得自己一家人都无法获得安全!毕竟玉山离这里不远,而且山势连绵险要,马韩的国境之中,玉山是最好的庇护所!恐怕不只是自己,其他的几个头领都会安排自己的家眷到玉山避祸!若是到时候现自己也跑了,那些头领恼怒之余,定然不会让自己轻轻松松的逃走! 与其到时候一家人都无法逃脱,还不如牺牲自己一个,以保全家人!况且,自己留在这里也并非是没有活路,自己毕竟是部落联盟的头领,想必汉军不会对自己下杀手,留着自己对汉人而言还是有很大的用处的! 想到此处,朴成新挥了挥手,沉声说道:“你只管保护好夫人与少爷便是!至于某……你不必担心。”说着将朴虎扶起,连连催促道:“快去,快去!” 与此同时,其他的几个头领差不多都做了同样的安排,玉山自是选,但也有的头领选择将自己的家人送往弁韩。这些人却是有些短视了,赵平此来,目的就是为了征服三韩,将自己的家人送往弁韩,也不过是拖延了一点时间而已,最终仍然逃脱不了灭亡的命运。 不说马韩部落中这一夜的鸡飞狗跳。却说赵平,由于三日的休整时间仅仅过了两天,于是第三日,赵平便带着几个亲卫沿着连绵起伏的山势,信马由缰的写意而行。 戎马倥偬之际,出来散散心倒也是很好的放松。作为一个现代人,赵平知道缓解压力,随时保持一个平和的心态对于一个决策者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因此,他总会寻找合适的时机,放松自己。此番远征三韩虽然可以说只是赵平的临时起意,并未分散他太多的精力,不过难得他有如此轻松的时候! 以前在并州时,总有忙不完的事务,忙着与人争斗,忙着稳固自己的统治,那得半日闲空?赵平感到自己年轻的人生中充满了阴谋诡计与刀光剑影,与同龄人比,他活的太累了! 赵平的本质是一个比较散淡的人,作为一个现代人穿越到这个世界中来,比起这个时代的人普遍的理想,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他出身高贵,权势、地位生来便有,根本不需要他去争取。若是按照这样的轨迹展下去,赵平或许可以过上他所向往的闲适的生活。 怎奈,风云突变!后汉王朝以令人瞠目结舌的方式与度轰然坍塌,成为了历史的遗迹。中原大地又一次迎来了战乱的时代。赵平以及他们赵氏或许不会走上这条道路。或许随着爷爷赵麟以及马焕等人的老去,而逐渐降低对军方的影响,直至失去对军方的控制! 所谓世事无常,只想散淡一生的赵平却在因为各种原因,而逐渐走上了争霸之路。争霸的道路艰辛异常,每一个对手都是一时之雄,他的路还很长,很长…… 赵平的思绪不由得有些飘荡,这些能够掌管一方的诸侯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便是公认暗弱的益州王开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否则也不能独掌益州大权!其中的佼佼者李效自然更是不凡! 在他料想不到的地方,李效出手了!目前虽然无法断定徐家已经与李效有所勾结,但不可否认,这根钉子却已经在双方心中扎下了,双方自然也不可能如以前那般亲密无间;只要这根钉子不拔掉,双方之间便注定要疙疙瘩瘩,相互离心! 想到此处,赵平便如吃了一个苍蝇般恶心。或许徐家与李效真的没有什么勾结,与席氏的交往也或许只是碍于双方的情分。但赵平却不敢等闲视之,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往往一件不经意的小事便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徐家与席氏的交往现在还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结论,但赵平却知道,在这件事彻底的查清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如以前那般信任徐仲了! 这是赵平独特的用人之道。除了那些经过考验的人之外,他从来不相信所谓的忠诚!而徐家却正是因为利益的纠葛,而不得不投靠自己的世家,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于徐家,他始终不能给予毫无保留的信任! 赵平想着自己的心事,任由凤鹰负着自己漫无目的的游逛,他身后的十几名近卫只是密切的注意着四周的安全,并不在意凤鹰打算把他们带到什么地方。反正这里只是穷乡僻壤,根本不必担心有什么危险。 一名近卫突然对左右的几个同伴使了个眼色,十余名近卫立刻分散开来,虽然这里穷乡僻壤,并没有什么危险,但他们身负护卫的要职,却也不敢怠慢。原来众人跟着凤鹰的步伐,此时却是来到一处林木茂盛之地,不远处一座连绵苍翠的高山笼在一层淡淡的雾气之中,颇有朦胧含蓄之美。 这名近卫催马快行几步,来到赵平身旁,低声说道:“小侯爷,前面山势颇为崎岖,咱们还是回去吧。” 赵平这才回过神来,抬头往四周看了看,却是动了游兴,指着前面笼在薄雾中的高山对那近卫说道:“过去看看!”说着也不等近卫搭话,打马便走。 那些近卫见状,只得抖擞精神,追上赵平的步伐。 望山跑死马,看着越来越近的高山,众人已经打马奔驰了近半个时辰,却仍然未曾到达山脚。赵平勒住马,看着前方的高山,对身后的近卫说道:“派人回去告诉志勇与彦明,某傍晚前赶回,军中之事有志勇全权处理。”说着一催凤鹰,直奔前方的高山而去。 众侍卫无法,只得派了一人回营报信,其余人等紧跟着赵平沿着崎岖蜿蜒的山路继续前进。 赵平一边赶路,一边打量着四下的风物。没有了后市污染的空气极为纯净,呼吸间仿佛带着一丝香甜,沁人心脾;湛蓝明快的天空一尘不染,偶有几朵飘来荡去的浮云互相追逐着,极富动感!眼前的草木更是苍翠欲滴,微风吹拂下,簌簌做声,如天籁一般,令人见之忘忧! 呼吸着山间清新的空气,入目的尽是可以入画的美景,赵平的心怀不由得一畅!自己勾心斗角久了,似乎心态也不复之前的闲适平和,总是有意无意的算计着什么,似乎自己身边的人和物都成了自己勾心斗角的棋子,便是与自己的家人之间也少了几分交流。 想到此处,赵平不由得苦笑,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这话的确不假!自己这几年中总是争来斗去的,人也变得阴沉功利了许多,不复当年的激扬意气。 赵平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虽说人成熟了许多,却也变得世俗圆滑。赵平一直认为,人,不论是多大年纪,都要适当的保持一种真纯与自然;虽说世俗如洪炉,为人处世总免不了身不由己,更免不了与人争斗,但正所谓草木有本心,最终都要恪守自己心中那一丝纯净! 渐渐的,离山脚越来越近,赵平极目远眺,这座山极高,而且山势连绵不绝,呈南北走向,直如神龙一般见不见尾! 山上林木丛生,将整座山覆盖在一片森森的绿意之中。 并州时丘陵地貌,虽然有屏障一般的太行山,但太行多山石,少树木,险要有之,却少了几分清幽。眼前这山不仅险要,景色更是绝佳!赵平立即便沉浸在山色之中不可自拔。 想起前世时那些所谓的旅游胜地,跟眼前这座高山比起来,不仅多了几分雕琢,少了几分天然;更因为过多的人群,使得游览的本质被彻底破坏。磨肩擦背,人挤人是后世大多旅游胜地的真实写照。游览本身追求的却是一种闲散与境界。或邀两三好友,一路指点江山;或者独自一人,看山水清幽,体验山水之间的乐趣;唯独人一多,便失去了其中的真意。 一窝蜂的涌上,磨肩擦背的人挤人,那不叫散心旅游,那叫受罪。在赵平后世所处的那个时代,想要寻找一方净土已经是近乎奢求的事情,想找一处如现在的胜景更是连想都别想!因此,赵平越的珍惜眼下这个机会。 终于来到了山脚,赵平抬头看了看眼前的高山。这山极高,海拔足有两千多米,而且山势连绵不绝,如神龙般见不见尾!将马匹留下,并留下一个近卫看管后,赵平便与其他的近卫迈步进入山中。自己在这个世界中已经度过了十多年的时间,却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尽情的放松下来,领略一下山水之间的乐趣。今日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权当给自己放假了!赵平沉浸在眼前毫无雕饰的胜景中不可自拔。 在赵平的记忆中,朝韩两国境内似乎并没有这座山的存在。难道自己穿越的这个世界不仅人事已非,就连景物也是沧海桑田不成?赵平吁了口气,将心头那丝莫名的惆怅赶出脑海,继续自己的寻幽览胜之旅。 一路上走走停停,这山虽然林木茂盛,但在林木之余却也有着怪石嶙峋的风骨,而且丝毫不影响众人的视野,疏落有致的树木反而使得山色更加明媚。 行行停停,赵平饱览山光,行到半山时,一个深藏在草丛中的捕兽器引起了赵平以及一个近卫的注意!这里人迹罕至,马韩部落离此足有百里之遥,断然不会为了几只野兽而劳师动众的跑出这么远! 既然不是马韩部落,难道是在此躲避战火的游民不成?高句丽几乎每年都会派兵征讨马韩部落,因此一些人因为战争而躲避于此处倒是能够说的通。 赵平稍作思索,便带领着一干近卫沿着一些蛛丝马迹一路搜索下去。人为的痕迹越来越多,一路上赵平等人现了十余个捕兽器以及各种陷阱十余处!赵平心中也越的笃定起来,在这里避难的人必定是马韩部落的族人,虽然马韩部落的武力根本不足挂齿,但如果能够通过这些人了解一下马韩部落的具体情况,对于自己而言,转圜的余地便多了许多! 因此赵平便决定不放过这个机会,一定要找到隐居在此处的人! 几人走了大约一刻钟左右,来到一处山洼之上。赵平在众侍卫的簇拥下登上山岗,往下看去,谷底树木青葱,云雾缭绕,隐约有几角飞檐在树梢间若隐若现! 赵平心中不由得一动,这飞檐的形制竟然是中土的式样!赵平不认为落后的三韩部落能够如此完美的展现出中土的建筑技巧!建筑不仅代表了一个民族的文明水平,更代表了一个民族的科技力量!此时的三韩不过是原始部落,便是给他们图纸,他们也不可能如此完美的再现中土的建筑风格!何况,在赵平眼中的这角飞檐完全代表了中土建筑的最高水平! 在这里隐居的会是什么人呢?赵平心中不由得好奇起来!他现在十分想知道这里隐居的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够掌握中土最顶尖的建筑技术! 其实赵平清楚,在此隐居的人,是汉人的可能性极大!而且还是那种身份特别清贵的人士!想起三年前的帝京之乱,多少皇亲国戚遭受无妄之灾?又有多少人家流离失所?这里的人或许便是那时离开帝京的人物也说不定呢! 赵平打定了主意,便沿着山路往谷底而去,十余名近卫小心翼翼的戒备着。此时他们似乎也有了一丝疑惑,不住的互相打着眼色,机警的戒备着可能突的情况! 赵平一行人刚刚走到半山腰,一支羽箭带着锐利的尖啸便破空而至!紧接着,五名身材雄壮的大汉自浓密的树冠中跳出,其中一人头也不回的往回赶去,显然是报信去了,剩余的四人却隐隐的将去路封住!森冷的目光戒备的注视着赵平等人。手中却是张弓搭箭,泛着寒光的箭头隐隐的对准了赵平! 赵平面不改色,只是淡淡的看着前面拦住去路的四名大汉,心中暗暗盘算着他们的来路。赵平身后的一名侍卫见赵平不动声色,便上前一步,对对面的四名大汉抱拳说道:“在下等陪我家公子前来游玩,却是无意冒犯诸位,还请诸位海涵!” 听着几人纯正的中原官话,几名大汉神色间不由得一动,但几位大汉却是极为机警,丝毫不为所动,仍然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几人!凌厉的目光对却是不约而同的射向赵平,却仍是不肯有丝毫的放松,更不搭话,等待着援军的到来。 赵平不动声色,却在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四名大汉。这四名大汉气度沉稳,浑身上下尽是肃杀之气,从刚才自树上跃下那一手看来,俱都有着不俗的身手,比自己身旁的这几个侍卫都高出一筹!赵平此番带出的这十几名侍卫,虽然不是自己家中的顶尖高手,却也都有着比较不错的身手,在一众家将之中也是排在前列!不想却被这几个大汉比了下去! 能够有如此手下,其主人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赵平心中对此间主人的身份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好奇!“赵兵,回来!”赵平淡淡的说道,赵兵闻言不敢怠慢,连忙退到赵平身后,不一言。 赵平将赵兵叫回之后,扫了那几名大汉一眼,淡淡的说道:“在下并州赵平,敢问诸位来自何处?” 二十 幽谷佳人2 听到赵平自报家门,赵兵等一干侍卫不由得一惊!这里毕竟不是中原,此番又是率兵攻伐三韩,而面前这几人却是身份不明!万一是三韩的人,岂不是让他们有了防备?不过赵兵等人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们只是赵平的护卫,对于赵平决定的事情,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反对。 因此赵兵等人都是恪守自己的本分,对于赵平的话虽然有些吃惊,招兵却只是与几个侍卫打了个眼色,更加小心的将赵平保护了起来。 对面的那四名大汉听到赵平自报家门时,却是大吃一惊!面上不由得露出震惊之色,显然他们都听说过赵平的大名,否则也不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不过却仍是一言不,平端着手中的弓箭,泛着寒光的箭头毫不客气的指向赵平等人! 赵平见状,越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这些人绝对是中原人士,而且还是三年前帝京之乱之后,幸免遇难的一批皇亲国戚!赵平在心中想着帝京之乱后便杳无音信的那些人,一个个的筛选、排除,慢慢的,一个名字变呼之欲出! 其实这并不难猜!帝京之乱起,京师中的皇亲国戚除了李氏为的外戚一系以及皇家一系之外,便是一干朝臣。这些朝臣也是分派系,一方以李氏为,是外戚一系;一方以皇族为,谓之保皇一派。 经过一番争斗,其实除了李氏为的外戚一系损失比较大之外,保皇一派却是有惊无险!牺牲的只是皇族的利益而已!是乱,受到牵连的皇族无数!质帝的两个儿子更是成了此乱的牺牲品,先后毙命!而其他的皇子、公主也受到了不小的牵连,质帝育有三子二女;而质帝自己却是没有兄弟姐妹,而质帝在位期间,对于皇族的那些王爷、公主的打压却是不遗余力!除了远在江东的吴王刘克之外,基本上都受到了近乎残酷血腥的迫害,皇族的实力所剩无几! 帝京之乱更加剧了这种情况,那些苟延残喘的皇族在李卓的强硬之下,更是逃的逃,散的散,风光早已不在。 而质帝的两个女儿,清河公主、剧阳公主也在此乱中音讯全无。事后,经过赵平的多方打探,才得知清河公主在帝京之乱中已经薨逝,而剧阳公主却是不知所踪! 看着四名大汉手中只有朝廷武库中才有的檀弓,赵平心中更是笃定!这些人很可能便是不知所踪的剧阳公主----刘清的护卫! 按说连太子、皇子都纷纷殒命的那场动乱,一个只是名份尊崇的公主是很难幸免的!清河公主便是很好的例子。在帝京之乱中,清河公主与驸马一家便是死于乱军之中,相比于凄惨殒命的清河公主,剧阳公主无疑幸运的多! 当时的剧阳公主正在他外公关凤家中省亲。她外公乃是襄阳关氏的家主,襄阳关氏虽然算不上老牌世家,与那些钟鸣鼎食的豪门世家比起来,就跟乡下人差不多,但在质帝年间却也是风光一时,这种风光在他的女儿,也就是剧阳公主的生母被册封为贵妃之后更是达到了顶点! 利用这个机会,关凤很是了一笔大财!他对于权势看得倒是极淡,知道凭自己的家世,虽然有女儿的支持,也根本不可能争得过那些世家豪门,因此便一心一意的在商业上展,安心的做一个富家翁。 官*商*勾*结总是能够创造出巨大的财富!关凤利用女儿的身份,用了短短十几年的时间便积攒下了巨额财富,成为了后汉王朝最大的水上巨头! 造船业在后汉虽然没有太大的展,但传承自东吴的造船技术却也是十分高的!当时的工匠们足以制造出载重达千吨的大船! 当时的水上运输并不像后世这么达,贯通南北的大运河还未曾开凿,所谓南船北马,水上运输只是南方特有的交通工具罢了。而在北方,仅仅是黄河的几处渡口有着船只的身影。 关凤能够选择这项生意可谓是胆子极大,眼光自然也有独到之处!事实证明关凤的选择是极为正确的,仅仅凭借江淮两地的水运生意,便使他跻身于后汉王朝顶尖富商的行列! 帝京之乱时,剧阳公主正在襄阳。不得不佩服关凤独到的眼光与敏锐的洞察力,他准确的判断出后汉王朝已经是积重难返,天下大乱的结果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这个舞台的主角自然是那些手握重兵的一方诸侯,象他这等光有亿万财富的商人只能是任人宰割的对象,因此果断的率领一家大小飘扬出海,离开了中原。他本来却是打算前往倭奴国,怎奈遇上了风暴,在汉江的入海口处搁浅,一家大小只得在马韩住了下来。 虬曲的山树将阳光挡在树梢,站在山巅,山风扑面而至,赵平的心境越的平和淡然,仿佛受到了洗礼一般,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看着苍翠欲滴的树木,以及透过树叶的空隙洒下的点点金辉,赵平微微合上双目,深深的呼吸着清新中带着一丝温润的空气,全然不把眼前的四名大汉放在眼中。 看到赵平惬意的样子,几名大汉却是视若未见,寸步不让的拦住去路,仍是一言不。赵平却是隐隐的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因此并不想与他们生冲突,双方于是僵持起来。 赵平此时表面上看起来虽然极为轻松,心中却是在不停的琢磨着这些人的来路!很显然,在此处隐居的人绝对不在少数,而且从先前那角飞檐便能看出,即便是隐居生活也无法改变他们骄奢的生活! 时间在双方的僵持下慢慢的过去,赵平并不着急,能够在异国他乡遇到自己国民,而且这人的来头还是极大,对于赵平而言,虽然不见得会因为对方的名头而高看对方一眼,但也是有些喜悦的。 当然,如果赵平知道了接下来将遇到什么事情,恐怕也不会如此乐观了,定然会在第一时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过,以赵平的性格,他不是那种遇难便退缩的人,相反,迎难而上,才是赵平的性格。 约两刻钟之后,一个气度沉凝,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在几名大汉的簇拥下来到赵平等人面前。那大汉上下打量了赵平几眼,目中露出一丝赞赏,沉声说道:“看诸位打扮,难道是中原人士?不知诸位来自何处?”这中年一看便是那种豪爽之人,不过神色中却隐隐露出一丝忧虑,虽然他掩藏的极深,但赵平神目如电,中年人掩藏的虽深,却也难逃赵平的法眼。 赵平心中顿时留意起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微微一笑,对那中年人拱了拱手,淡淡的说道:“在下并州赵平,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哦!”中年闻言不由得一惊,目光紧紧的盯着赵平,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之意,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说道:“原来是赵小侯爷,失敬!失敬!” 赵平连忙逊谢,躬身说道:“不敢,不敢,正是赵某。” “哈哈!”中年纵声大笑,上前几步,在赵平面前站定,与赵平相距仅有两三步,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赵平,饶是赵平见惯的大场面,但被一个中年男子如此盯着,也是大感吃不消,只得“呵呵”干笑两声,微微躬身,抱拳说道:“不知先生……” 那中年拦住赵平的话头,笑道:“倒是某家疏忽了,某姓吴,名森,贱名不足挂齿,有辱小侯爷尊听。吴某乃是粗人,当不得小侯爷先生之称,还是叫某老吴罢了。” 赵平微笑着看着吴森,心中却在琢磨他的来路,赵平对京师中的情况并不了解,而京师中的官员又是多如牛毛,因此对于吴森这个人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但面上却还是露出一丝热络,说道:“不知吴先生为何来此?” 这话赵平其实不该随便问起的,毕竟这属于**,不过为了尽快确认此地主人的身份,赵平决定唐突一回,反正这个话题早晚都要提起,现在提起虽然有些唐突,却也不算失礼。 吴森闻言果然未曾露出不豫之色,只是却绝口不提此事,侧过身子,虚引赵平,一边说道:“小侯爷既然来到此间,吴某越俎代庖,替我家主人恭请小侯爷至谷中一叙,不知小侯爷意下如何?” 赵平当然不会反对,欣然应诺,在吴森的带领下,踏着树荫,不大工夫便到了谷中。赵平一路仔细观察着四周,出乎赵平的意料,这里除了先前的五名大汉之外,再无任何警戒。 赵平一想便也释然,这里本来便是人迹罕至,根本没有必要浪费人力戒备防御,先前那无名大汉恐怕只是例行的巡逻罢了。 吴森一路上一边带路,一边与赵平攀谈,言语间对赵平的来意颇多打探。赵平既然领兵至此,自然也不会隐瞒,况且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对吴森说道:“赵某率军来此,主要却是为了练兵!” 吴森闻言,“哦”了一声,诧异的看向赵平,迟疑了一会这才问道:“听小侯爷之意,莫非是对三韩部落有意不成?” 赵平若有深意的看了吴森一眼,却只是淡淡的说道:“化外蛮夷之地,不服教化,赵某此来,不过是为其重归教化尽一番心力罢了。” 听赵平说的冠冕堂皇,饶是吴森满腹心事,也不由得莞尔,看着赵平摇了摇头说道:“诚如小侯爷之言,三韩地穷民贫,实在不值得小侯爷兴师动众!” 赵平当然不能告诉吴森,他远征三韩,仅仅是为了将这个无耻龌龊的民族扼杀在摇篮之中罢了。当下只得说道:“如今并州并无战事,左右无事,于是某便起来练兵之心。高句丽正与夫余激战,且国力疲敝,没有练兵的效果,便选了三韩,倒也没有其它的想法。” 吴森闻言,只是微笑着看了赵平一眼,对于赵平的这番说辞,他自然是不信,不过所谓交浅言深,有些话还是不能深入的问的。 赵平也不多说,饶有兴致的打量这四周的景色,丝毫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的心思,虽然这是个极好的拉近二人距离的机会,但赵平显然有自己的打算,有些时候,保持适当的距离还是有必要的! 吴森见赵平并不想多说,也不去自讨没趣,待察觉到赵平对四周的景物表现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后,便一一为赵平介绍:“此山当地人唤作玉山,至于因何得名,吴某却是不得而知!” 二人边行边谈,不大功夫,便来至谷底。入目处便是一所占地极广,至少在百亩开外的宅院!看着眼前青砖砌墙、碧瓦为顶、雕梁画栋的华宅,赵平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在缺乏人力、物力的情况下建造起来的!赵平不由得对眼前穷奢极欲的景象摇了摇头,心中暗道,若是在中原,还不知道要奢华成什么样子呢,对这些世家的豪奢颇有些看不惯! 事实也是,一个逃亡的世家而已,又是在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建造如此奢华的宅院又有什么意义呢?宅院最本质的功能也不过是挡风避雨而已。也难怪后汉王朝会亡国,世家如此骄奢,又怎么能长久的了呢? 似乎现了赵平的不耐,吴森苦笑着解释道:“此间主人倒是想在此地长住,因此便费了一番功夫!” 听到吴森说的是“此间主人”,而不是“某家主人”,赵平不由得留上了心,难道这里还有不少世家前来避难不成?这似乎不是一个好消息,赵平的原意是劝说他们回到中原,毕竟都是华夏子民。况且如果这些人真的是以剧阳公主刘清为的话,把刘清迎回并州,利用她的身份,赵平可以做很多事情! 但是,听吴森语中之意,似乎剧阳公主在这里并不是主事之人,至少不是唯一的那个,与她一样具有决定权的还有其他人!赵平忽然想起了剧阳公主的外公,襄阳关氏,想到关氏,赵平心中泛起一丝明悟。的确,若是没有关氏这个水上豪强的帮助,他们怎么可能漂洋过海,来到千里之外的三韩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话实在是太正确了!任他亲如兄弟,只要利益分配不公,就会出现冲突,大则反目成仇,互相攻讦,小则老死不相往来。无奈,人是社会性生物,利益是最基本的纠葛,在自己的切身利益面前,又有多少人能够看得开? 赵平看着吴森淡淡的表情,以及目中那丝隐藏极深的忧虑、愤恨掺杂的目光,心中倒是有了计较,显然剧阳公主刘清与关氏相处的并不愉快。凭着赵平的眼力,不难看出,这个吴森显然是剧阳公主从皇宫中带出的侍卫。 这里的形势倒是有些错综复杂的味道啊!赵平在心中暗暗的想着,不过是几个避难的世家而已,竟然还忘不了内斗,对于国人这种窝里斗的劣根性,赵平实在是无言以对。不过越是复杂的形势,对赵平而言便越是有利!如果能够充分的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赵平的利益便能得到最大化! 当然,如果赵平搬出自己的大军,想必这些人也不敢反抗,但赵平雅不愿做这等仗势欺人的事情,因此,最终还是决定通过常规的手段解决这些矛盾。 果然如赵平所料,刚刚来到大门,赵平便现了这里人员的对立之势!见吴森等人回来,守在大门外的几名侍卫中,三名大汉急忙迎了上来,脸上露出一丝焦虑与喜悦掺杂的神色,其中一人来到吴森面前,看了陌生的赵平以及后面的一干侍卫一眼,但还是附到吴森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他的语声虽低,却还是被赵平一字不漏的听到,只听他说道:“关家又在逼宫!” 赵平闻言,心中暗道:果然不出所料!这里并非是铁板一块,因为利益的纠葛而互生嫌隙!对于这一结果,赵平并不意外,只是隐隐有些可惜而已。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赵平必定要牺牲关家的利益而支持剧阳公主刘清! 这的确是不小的损失,因为如果双方没有矛盾的话,将关家以及刘清带回中原后,赵平便可以获得最大的利益! 吴森显然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或许这种事情生了不止一次,吴森已经习以为常,因此并不惊慌,表现的几位镇定,对那名侍卫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之后,便对赵平说道:“倒教小侯爷见笑了!”说着对赵平做了个请的手势,毫不避忌的说道:“末将乃是剧阳公主侍卫,先前倒也不是刻意隐瞒,还请小侯爷勿怪!” 对于吴森的坦白,赵平不置可否,淡淡的说道:“原来是吴将军,失敬,失敬!”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丝毫都未曾把此事放在心中。 二一 幽谷佳人3 吴森此时却是无暇理会赵平的平淡,其实刚刚见到赵平的时候,吴森便打算借助赵平的力量彻底的摆脱关家,只是毕竟是与赵平素未平生,刚见面便直言其事,却实在是有些冒昧了!他本打算将赵平请回庄园,见了公主之后再慢慢的将此事告知赵平,剧阳公主有着公主的身份,虽然后汉王朝如今偏安一隅,已经名存实亡,但毕竟是曾经的一国公主,身份地位自然不同! 只是关家似乎越来越按捺不住了!自己刚刚离开一会的功夫,便开始逼宫了,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了!吴森怒气冲冲的领着赵平直奔剧阳公主下榻的别院,一路上大致的向赵平介绍了一下情况。帝京之乱时,剧阳公主正在关家省亲,幸运的避过了一劫!在当时的关家家主关凤的力主之下,关家举家离开中原,本打算迁到倭奴国,另谋展,无奈在海上遇上了风暴,只得搁浅在三韩。 不过关家倒也现在三韩落脚也是不错的选择。他们与马韩毗邻,便雇佣马韩民众,修建了这所宅院,打算在这里生根散叶,传承下去。 当关凤在世时,剧阳公主刘清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关凤对这个外孙女极为疼爱,刘清的几个舅舅以及下面的表兄弟之类因为惧怕关凤的权威,倒也不敢有什么想法。只是这一切在关凤去世后生了改变,关凤去世后,关凤的长子关炳大权独揽,关家其余的几个兄弟关炽、关炯、关炫几人自知无法与兄长对抗,于是便不再管事,让出了手中的权力。 所幸,关凤知道自己长子的为人,因此去世前将自己的财产分成了几份,几个儿子与刘清都有,这样避免了万一自己的长子独掌家族大权后,这些人没有什么凭仗。 出于对外孙女的疼爱,关凤留给刘清的财物最多!甚至过了关炳这个家主所得!对于刘清,关炯当然是无法容忍的!他们关家举家迁到海外,出来钱财之外,其余的便是一无所有!想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取得展,没有大笔的钱财是万万不行的,偏偏关炳这个家主得到的财物竟然还没有一个外人的多!这口气区怎么能让关炳忍得下!于是,针对刘清的各种手段自然也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不过,毕竟关炳与刘清之间还有那层亲情的外衣做掩饰,关炳倒也不敢逼得太紧,况且刘清身边还有近百的宫廷侍卫,这实在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关炳很清楚,若真的硬拼的的话,只能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到时候即便是铲除了刘清,还有他的几个兄弟在那里虎视眈眈,正所谓前门拒狼,后门迎虎,失败的还是自己! 采取柔和一些的手段,能够兵不血刃的拿下刘清才是关炳的目的!只有这样,关炳才有把握对付自己的那几个虎视眈眈的兄弟。 由于庄园占地巨大,而刘清又是住在后院,因此,当来到刘清所居的后院时,吴森已经将情况对赵平介绍了个七七八八,对于吴森言语中明显的求援之意,赵平不置可否。吴森当然也不奢望与赵平的第一次会面便能达成共识,现在他所期望的只是赵平不会被关炳拉去而已。 赵平虽然从未在后汉王朝为官,但他不仅有个名满天下的爷爷,而他自己也是名满天下!四年前那如梦幻般的一战不仅奠定了赵平的声名与地位,更使得赵平跻身名将之列,若不是他坚辞不受,质帝早已将他征召入朝了! 刘清与关家虽然来到了三韩,并打算在三韩定居,但这等世家都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因此,这数年间生的事情这里的人,包括吴森在内,都十分清楚,因此,对于赵平的动态也是十分了解。如今的并州已经在赵家的掌控之下,若是能够得到这个强援,对于公主而言实在是一件好事!吴森在心中暗道。 如何才能说服赵平呢?这便成了当务之急!吴森此时并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有见了公主之后再说了,吴森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只是一个武夫,对于这些事情并不擅长,若想得到赵平的帮助,也只有靠公主自己了! 在吴森的带领下,赵平终于到了刘清所居的后院前,将自己的侍卫留在院门处之后,赵平与吴森正要拾阶而上,却见眼前的朱漆大门“砰”的一声巨响!一个绿衣青年怒气冲冲的撞了出来,看到吴森与陌生的赵平之后,重重的哼了一声,甩袖边走。 赵平饶有兴致的看着怒气冲冲的青年离去的背影,吴森尴尬的一笑,对赵平说道:“此乃关家大少爷,关鹏,教小侯爷见笑了!” 赵平客气的笑了笑,说道:“年轻人,年轻气盛一些,也是能够理解的!”赵平气度沉凝,雍容大度,若是不知情,任何人都不会知道他仅仅是一个刚过二十的青年。 听着赵平老气横秋的话,吴森唯有苦笑,心道,这位关大少爷的年纪可是比你大多了!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否则让赵平觉得自己轻视于他,却是得不偿失了,因此只能干笑一声,一手虚引,涩声说道:“小侯爷,请!” 赵平也不和他客气,举步便进了大门。这大门看来极为结实,在关鹏盛怒之下竟然未被摔坏,便是连门上的朱红油漆都未曾掉一点! 赵平看着光可鉴人的朱漆大门,啧啧有声的赞道:“好气派!” 吴森一时之间倒是摸不准赵平此言的含义,到底是称赞还是挖苦,却也不能不答话,只得干笑着说道:“这是关家老太爷在世时建造的宅院,为了这座宅院,雇了万余名马韩人,历时一年,才修建齐整!” 听着吴森的介绍,赵平回头看了看廊檐重重的庭院,对于这些世家的奢靡再一次有了深刻的认知,不过赵平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笑着,和吴森一起来到了客厅之中。 剧阳公主所居的别院颇有几分清幽的意味,几处林木匠心独具将红色的小楼掩映在其中。吴森带着赵平直奔楼中,一个十**岁的丫鬟恭敬的站在门口,迎接吴森。 “奴婢见过吴将军!”乖巧的丫鬟对吴森十分尊敬,远远的便蹲身施礼,眼角的余光却看向吴森身旁陌生的赵平,虽然掩饰的极为到位,但目中还是露出一丝惊异!这里远离中原,平时都是府中的人来人往,如今乍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却让这丫鬟极为震惊!况且这里是剧阳公主的起居所在,吴森却带着一个陌生的青年来到这里,似乎有些唐突。 吴森当然明白丫鬟的想法,微笑着说道:“碧凝,这是赵公子,某家特地给公主引见!” 碧凝闻言,不由得多看了赵平一眼,赵平相貌英俊,气度不凡,虽然是一袭简单的长衫,却丝毫都不曾掩盖他的风华。碧凝毕竟是剧阳公主的侍女,自然有着不凡的见识,心中对于赵平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能够让吴森如此对待的人,碧凝还未曾现过! “奴婢这便去禀告公主。”碧凝自然也是眉眼通透的人物,知道眼前这位青年定然有着极大的来头,当下不敢怠慢,对二人福了一福之后,便往后堂而去。 吴森招呼着赵平在一旁坐下后,便有另外一名丫鬟奉上香茗,吴森殷勤的招呼着赵平不提,却说碧凝。 轻轻的进了刘清房中的碧凝看到刘清愁眉紧锁的样子,不由得一阵黯然。关凤在世时,关家上下没有人敢对刘清有任何的不恭,虽然刘清只是一个亡国公主,但关凤的权威在关家却是不容置疑!只是随着关凤的去世,刘清的日子却越来越不好过,幸亏身边有几十名忠心耿耿而且武艺高强的侍卫,以关炳为的关家人不敢造次,否则刘清此时的下场将极为凄惨。 所谓怀璧其罪,刘清手中不仅掌握着巨额的财富,她本人又是风华绝代,而且又有着特殊的身份,这几样加在一起,极容易引起一些人的变态**!关鹏正是其中之一,亲情在这一刻,并不比浮沙砌成的城堡牢固多少,别说是狂风巨浪,便是轻轻的一个浪花,便会使这一切化为无形。 刘清诚然可以凭借自己手中的力量与关家撕破脸皮,但后果却也是极为严重的!身在异国他乡,仅凭以吴森为的几十个侍卫虽然可以保得一时的平安,但却无法确保永远的安全! 刘清不是没想过回国,只是回去的话投靠谁呢?那些纷纷自立的诸侯定然不会放过刘清这个身份!若是回国,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成为某一家诸侯的棋子,成为一只囚禁在笼中的金丝雀,丝毫没有自由,更难逃屈辱的命运。 与其那样,还不如留在关家,毕竟自己手中的力量还是能够与关家互相抗衡的,虽然免不得勾心斗角,争来斗去,但毕竟还是安全的。 见碧凝进来后,刘清收起自己的心事,转过身看着碧凝。碧凝一边万福,一边说道:“吴将军带了一位少年回来,看起来此人来头极大!连吴将军都是毕恭毕敬的,这不,吩咐奴婢前来请公主出去相见。” 刘清闻言不由得一愣,这里乃是三韩,未开化的蛮夷之地,并不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中原,那里会有什么大人物?不过刘清能够在关家上下的虎视中走到今天这一步,自然有其不凡之处,转念一想便想到了问题的关键,“莫非是汉人不成?”想到此处,便问道:“此人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碧凝为刘清取来了面纱,一边侍候刘清戴好,一边说道:“听吴将军言,这人姓赵,吴将军称他为‘小侯爷’!” 刘清乃是皇家公主,对于自家的官制自然是清楚的很。只有世袭的侯爵,而这位侯爵还在人世,其后代才能被成为“小侯爷”。质帝一朝,赵姓的世袭侯爵只有并州的赵麟!莫非此人乃是赵平不成?刘清的心思极为敏捷,转眼之间便将赵平的身份猜测的丝毫不差! 如果是赵平的话……刘清叹了口气,如果能够得到赵平的帮助,即便是沦为他的玩物,也好过被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甚至是那些大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诸侯们霸占了。 赵平虽然并未在后汉王朝的政治舞台上登场亮相,但凭借他四年前对鲜卑的那一战,却使得后汉王朝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位来自并州的“白衣公子”!刘清当然也知道赵平,而且与大多数人的道听途说不同,刘清对赵平的了解甚至不比赵平对自己的了解少。 当年那一战之后,赵平虽然拒绝了质帝的封赏,但却走入了皇家的视线之中。在那样的情况之下,皇家想了解一个人,简直是易如反掌,因此,赵平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被翻了出来,因此,刘清对赵平可谓是了如指掌! 以刘清的了解,赵平实在是堪称正人君子!那些纨绔子弟身上所有的毛病如贪杯好色、仗势欺人、贪得无厌等等,都与赵平无缘,优点倒是有一大堆! 只是赵平远在并州,为何来到这苦寒的三韩呢?刘清一边往外走,一边盘算着赵平的用意。 来到大厅与内堂的的仪门处,碧凝正要掀开帘子,却被刘清止住。刘清轻轻的来到帘后,往厅中注视。只见吴森正与一名丰神俊朗的青年交谈。这青年一袭简单的素色长衫,正襟危坐,眼神清澈,神情淡泊。作为一国公主,刘清自然是阅人无数,颇有识人之明,见得多了,眼界自然也就开阔了,所谓见多识广正是这个道理。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赵平,刘清却不由得在心中赞了一句,所谓闻名不如见面!听的再多,也不如亲自一见!单看赵平的神态气度便已是非凡。 刘清心中不由得有了一丝期盼,对碧凝使了个眼色,碧凝会意,轻轻的掀开珠帘,轻声说道:“公主请!” 吴森一直在关注着这里的情况,见状连忙站起身来,一边躬身施礼,一边说道:“末将恭迎公主!” 赵平自然不会在这等礼节性的问题上出现疏忽,温文尔雅的他也站起身来,与吴森一起躬身施礼,却并未说话。 一阵环佩叮当的清响中,刘清款步而出,轻纱遮面的刘清一袭素衣,式样也极为简单,毫无装饰,额头正中点了一点朱砂,竟是说不出的妩媚娇娆,黑亮的长随意的挽了一个高髻,插着一支翠玉步摇,随着刘清的行走而左右摆动,款款生姿。 刘清朱唇轻启,轻声说道:“吴将军、赵将军,二位免礼!”一边说着,人已经来到了主位前。待她站好,吴森与赵平这才收礼平身,不过出于礼貌,二人都将目光投在自己身前三尺左右的地上,并不直视刘清。刘清毕竟身份不同,而且男女有别。 刘清热情的请二人坐下后,对赵平轻声说道:“本宫来迟,有失远迎,请赵将军勿怪!” 赵平连忙抱拳说道:“公主言重了,赵某不过是偶至此间,岂敢劳公主大驾!” 刘清微微一笑,便不再纠缠这个话题,状似好奇的问道:“并州距此有数千里之遥,况这三韩乃是不毛之地,将军却是为何来此?” 先前吴森早已问过这个问题,赵平自然早有说辞,当下淡淡的说道:“不过是练兵而已。” 刘清与吴森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这番说辞,不过却也无从反驳,刘清便转移话题,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不知将军此来率领多少人马?” 吴森先前也曾问过这个问题,不过被赵平用言语岔开,其实倒也不是不想告诉吴森,只是赵平想选择一个比较合适的时机与人物罢了,吴森只是刘清的侍卫统领,无疑还是没有让赵平明言相告的资格。如今刘清再次问起,赵平便没有了继续隐瞒的必要,抱拳说道:“不瞒公主,赵某此次带了一万人马。” 刘清闻言不由自主的吸了口冷气,吴森也是极为震惊,二人不由得对望一眼,实在想不出赵平如此大动干戈的原因,不过二人毕竟是见惯大世面的人,震惊之后,立即回国神来,刘清压下心中的震惊,“咯咯”一笑,说道:“本宫失态了,请将军莫怪!” 赵平连道不敢,吴森看了刘清一眼,刘清微微颔,吴森收回目光,神色凝重的看着赵平开门见山的说道:“不瞒小侯爷,自从关老太爷去世之后,公主在此处举步维艰!今日幸遇小侯爷,还请小侯爷施以援手,吾等自公主以下,无不铭感五内!” 刘清也是低低的叹了口气,想起了自己目前的处境,目光有些黯淡,欲言又止的看着赵平。 二二 幽谷佳人4 对此赵平虽然早有预料,却料想不到吴森会如此直接,不过既然吴森已经提出来,赵平自然也不会推脱,反正日后还有许多借助刘清的地方,毕竟刘清曾经的身份摆在那里,对于某些特定的人群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而且通过刘清,与偏安一隅的江南小朝廷也便有了联系,至少可以说得上话。当下便爽快的应了,“公主与吴将军既然有命,赵某自然不敢推脱!” 刘清与吴森正在忐忑不安的等着赵平的答复,他们与赵平只是初次见面,便贸然提出如此要求,实在是有些唐突,其实在提出这个要求之前,刘清与吴森二人已经做好了赵平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只要赵平能够答应帮忙,无论是什么要求,刘清都会答应的!不想赵平答应的极为痛快,丝毫未曾提出条件,这倒是让刘清与吴森十分意外,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呆! 还是吴森的反应快,腾的一声站起来,郑重的来到赵平面前,深深的躬身一礼,感激的说道:“小侯爷高义!吴某……”说到此处,却是有些说不下去了,赵平连忙扶起吴森,微笑着说道:“吴将军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况且公主有难,岂容赵某袖手旁观?” 刘清也是十分激动,不过,作为女性的矜持使她无法表现的太过兴奋,碧凝却没有什么顾忌,来到赵平面前盈盈跪倒,眼圈微红的说道:“多谢将军!” 赵平见碧凝如此,连忙一侧身,避开了碧凝的大礼参拜,一边说道:“碧凝姑娘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几人重新落座后,赵平对吴森说道:“营地距此约有二十里左右,况且此地山路难行,不利于大军行进!因此,依赵某之意,先派人回到营中,挑选士卒,前来接应公主离开便是,不到万不得已,倒也不必与关家撕破脸皮,不知公主、吴将军意下如何!” 刘清自然没有意见,毕竟关家是她的娘舅家,血浓于水,纵有万般不是,也是她的娘舅,况且外公在世之时,对她更是宠爱有加!因此,刘清也是不愿与关家撕破脸皮的,当下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将军所言极是!此事便由二位将军全权负责便是,省的本宫在其中碍手碍脚。” 说完这些,刘清便在碧凝的陪同下回到内室。吴森与赵平恭送之后,便拉着赵平谈论起营救一事。 “关家的护卫其实并不多,由于当时走的仓促,再加上在海上遇到的风暴,损失了一些人手,如今便只有百人左右,而公主省亲时,先帝便派吴某带着一百名侍卫护送公主!这也是他们如今不敢对公主动武的原因。”吴森对赵平说道。 赵平点头,表示知道,思索了片刻后,对吴森说道:“既如此,将军便差人将赵某的侍卫叫来,命他们回营点兵,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眼下的情况其实并不复杂,若是硬闯的话,只凭眼前的这些人手也就足够了,不过为了顾及两家的脸面,因此刘清与吴森二人并不想撕破脸皮,赵平若是能够兵的话,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因此,听了赵平的话后,吴森连忙答应。 目送着侍卫的背影隐在树木中,吴森长长的吁了口气,微微一笑,满怀唏嘘的对赵平说道:“不瞒小侯爷,自从来到这蛮夷之地后,吴某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够重返中原!”所谓故土难离,任何人都不希望过着离乡背井的生活,如今中原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吴森的喜悦可向而知。虽然从赵平的话中得知,想要真正的回到中原,至少还需要一年的时间,但比起先前的遥遥无期,却已经好太多了! 吴森难以掩藏面上的笑意,看了看天色,却已经是午时时分了!吴森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带着歉意的对赵平说道:“只顾着忙了,竟然怠慢了小侯爷,还请小侯爷勿怪!” 赵平微微一笑,说道:“无妨,将军客气了!”正说着,却看到一名红衣大汉在十几名护卫的簇拥下正往门外走来。 吴森顺着赵平的目光看去,见到红衣大汉后,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此人便是那关炯!” 赵平点头表示明白,收回自己的目光,指了指周围的风景,对吴森说道:“将军回去护卫公主,这里风景不错,某随便转转。” 在这里,吴森怎么也能算上半个地主,那里能让赵平独自一人去看什么风景,正要劝阻时,却见关炯带着一干护卫一阵风般的来到二人面前。 二人之间由于刘清的关系,而变得水火不容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因此,关炯只是在鼻中不屑的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领着人往前走去。吴森摇了摇头,也不愿与他冲突,正要拉着赵平回去时,却见关炯突地停下脚步,转回头,疑惑的看向赵平,想是对突然出现的赵平感到十分陌生! 关炯阴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赵平,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看向吴森说道:“先前听下人说起,道是你请了帮手回来!本以为是什么英雄人物,不想却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吴大统领也不过如此嘛,哈哈哈……” 看着得意的大笑的关炯,吴森的眼神很冷!却并不多说,只是冷冷的看着关炯。关炯的笑声慢慢的停了下来,脸上的阴鸷之色却更加浓重起来,恶狠狠的盯着吴森,咬牙切齿的说道:“姓吴的,你若是识相,便老老实实的,别插手关某的家事,否则关某宁肯拼个鱼死网破!” 恶狠狠的撂下这句话之后,关炯转身便走,再不理会吴森与赵平等人。吴森若有所思的看着关炯的背影,沉思了一会方才对赵平说道:“他这时却是到那里去?”看吴森一副不解的样子,赵平也未曾出言打扰于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关炯等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吴森想了半晌也未曾理出一个头绪来,便不再自寻烦恼,反正赵平的援兵马上就要到了,关炯还能玩出什么花样不成?与其担心这些没影的事情,还不如趁现在有时间做一下准备,省的到时候忙乱。当下吴森便邀请赵平回到内宅,一边说道:“这山景有什么好看的?只顾着将小侯爷请来,还不曾好好招待小侯爷呢,实乃吴某之罪!还请小侯爷莫怪!” 赵平自然不会计较这些,不过吴森既然有心,却也不好拒绝,只能和他一起回到刘清所居的别院。看的出来,关凤在世时,对刘清这个外孙女极是宠爱!刘清所居的宅院是一处完全独立的别院,雕梁画栋,极尽奢华之能事!却丝毫不觉庸俗,反而给人一种精巧雅致之感!不得不说,能够把奢华与精雅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融合到一起,当初这所宅院的建造者实在可以称为大师! 吴森乃是一个赳赳武夫,自然不会理会这些东西,其实便是让他看,他也看不出这座宅院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充其量也就是觉得这宅院很好就是了。这便是所谓的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赵平虽然也不是什么内行,但起码的鉴赏能力却还是有的。他们赵氏虽然不是什么豪门世家,但毕竟是有着世袭侯爵的名头,就算是后汉王朝那些数一数二的世家,有此殊荣的也是极少!底蕴既然不同,眼界自然也开阔。 既然无法到山中领略一番山间的胜景,看看精巧的园林也是聊胜于无,先前来时赵平并未细看,如今一路欣赏下来,便更觉得眼前的这所宅院实在是匠心独具!一草一木,一竹一石,无不恰到好处,让人沉迷其中! 吴森见赵平左顾右盼的欣赏着沿路的景物,不由得摇了摇头,他整天住在这里,却始终未曾看出这宅院有什么好看的地方。在他简单的审美观之中,只要能够遮风避雨,便是好住处,其它的便都不在考虑之列了! 再好的风景也有看完的时候,况且这所宅院虽然精巧,却也不大,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来到了前厅。却见侍卫、丫鬟们都已经忙碌起来,前厅的空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箱笼等物,显然刘清已经吩咐众人做起了搬迁的准备工作。 碧凝与一个绯衣丫鬟正一边检查着搬来的物事,一边做着记录,那绯衣丫鬟却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念叨着什么。 碧凝似乎对同伴的唠叨颇为不耐,微蹙着眉头瞪了她一眼,那绯衣丫鬟似乎对碧凝颇有些惧意,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扯着碧凝的衣袖摇晃着说道:“姐姐,人家也是怕拉了什么东西嘛!要知道,这些东西可都是公主喜欢的东西,万一要是丢一件的话,可怎么向公主交代!” 碧凝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就你有理!”正要再说几句时,却看到吴森与赵平联袂走了过来,碧凝联袂拉着绯衣丫鬟迎上几步,施礼说道:“奴婢见过赵将军、吴将军。” 赵平微笑着点点头,吴森抬手虚扶,一边说道:“碧凝姑娘客气了,公主可好?” 碧凝笑道:“有劳将军牵挂,公主正在房中,说是等二位将军回来后,要设宴款待二位将军。” 吴森闻言,不由得一愣,微微皱起眉头:“公主万金之躯……”忽然想起赵平便在自己身边,吴森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停住,略有些尴尬的看了赵平一眼。而一旁的碧凝与绯衣丫鬟也是一脸担忧的看着赵平,生怕赵平动怒。 赵平知道吴森的意思,刘清乃是一国公主,而吴森又是皇家的侍卫,出于对皇家的忠诚,自然对刘清以公主之尊,而操此贱役大感愤怒。这是一种忠诚的表现,赵平自然不会因此而生不豫,微笑着说道:“公主如此看得起赵某,赵某不胜惶恐!只是此等小事,岂能劳烦公主万金之躯!” 见赵平并不怪罪,反而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吴森心中感激,连忙呵呵干笑了几声,对碧凝使了个眼色,碧凝会意,对二人福了一福,说道:“奴婢去禀告公主。” 看着碧凝的背影,赵平只是微笑,却不多说,有些时候虽然不能真的去较真,但赵平如今的身份却是不一样,自然要有上位者应有的气度与尊严,即便面对的是刘清。况且此时的刘清只是一个亡国公主而已,曾经的尊贵已经是过眼烟云,曾经尊贵的身份如今并不能带给她与之匹配的荣耀地位,相反却成了如今给她带来祸患的根源。 国破家亡,如今的刘清也只能算得上是一个没落的皇族而已,如果在日后与赵平的相处中她抑或是她的仆人们无法摆正自己的位置,赵平并不介意用一些方式提醒她们。说白了,赵平如今不过是看中了刘清的身份所具有的价值,这才施以援手,并非是赵平有多么的忠君。对于受到前世民主思想熏陶的赵平而言,皇帝在他眼中只是一个腐朽的独裁者而已。 不过,如今毕竟是双方刚刚开始合作的日子,而赵平本身又是一个大度温和的人,因此他对吴森的话只是报以微笑,现在毕竟只是开始,在将来的日子里,赵平会慢慢的将自己的态度以及主张通过各种方式传达给她们。 赵平给她们的底线其实也比较宽松,只要刘清以及刘清手下的那些丫鬟侍卫能够认清形势,能够收起她们所谓的皇家尊严,将自己的位置摆正,而且能够全力配合赵平日后的行动,这就是赵平的底线。如果他们这一行人做不到这些,赵平也不介意终止双方的合作。当然,任何合作都是由一方作为主导,而另一方却只能处于配合的角度,所谓的平等只是在合作双方接受了各种妥协之后的平等罢了。 赵平平静的与吴森来到厅中,落座之后,吴森仍然有些讪讪,方才他不经思索的话实在是有些过分,他其实也明白,刘清只是一个亡国的公主而已,所有的一切荣耀都已经随着后汉王朝的灭亡而烟消云散!如今他虽然仍可以抱着这些过往的荣耀不放,甚至可以不屑一顾的将赵平这些诸侯看做是乱国贼寇,但也只是他的自欺欺人而已。 毕竟在这个乱世,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就连小小的关家都可以无视皇家曾经的尊严,又何况那些实力非凡的诸侯呢?虽然这些诸侯是窃取的本应属于后汉王朝的一切,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但在任何时候就是如此,一切都是靠实力说话!有多大的实力,便有多少话语权,没有实力,就没有一切。 吴森当然也明白这些,只是暂时还放不下所谓的皇家尊严而已。不过幸好他不是一个妄自尊大的人,并未死抱着所谓的皇家尊严不放,他很清楚,没有了实力的保护,所谓的尊严不比一只落水狗的尊严高多少!要想得到别人的认可甚至尊敬,先便要有过别人的实力才行。 刘清这些年来的遭遇便很好的说明了这个道理。当后汉王朝还未曾瓦解时,关家上下哪一个不对刘清乃至刘清身边的这些侍卫、丫鬟恭敬有加?但是当后汉王朝轰然坍塌,关家家主关凤也去世之后,一切曾经的尊荣都随风而逝。因此,吴森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得到别人的尊重,便要有相应的实力!别人敬的不是你本人,而是这个人所代表的实力与权势! 虽然有些偏激,却实实在在的说明了一个问题,在任何时候都是实力为尊! 看着云淡风轻的赵平,吴森心中忍不住唏嘘感慨!他身为皇家侍卫,对于朝中大事自然有所了解,对各地的世家更是了如指掌!并州有晋阳赵氏,有四家联盟,还有一个崔氏,而赵平所在的赵氏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赵氏的名头都是眼前这个少年的爷爷用军功搏下的!提起赵氏,世人皆知赵麟,而不知其他人,随着赵麟的退隐,赵家的名声也渐不可闻。但这个少年却如彗星般崛起!用令人惊艳的才能立下了不世之功!赵氏再一次被世人所认知。 虽然对于中原这几年的局势展不甚了解,但吴森却知道,并州已经是眼前这个少年所代表的家族的囊中之物了!否则,赵平也不可能兴师动众,为了一个小小的三韩而率领一万大军劳师远征!没有绝对的权力,这件事本身便不可能生! 虽然对于赵平的了解,吴森也仅仅限于道听途说,但通过不到半天的接触,吴森现赵平并不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人。相反,赵平为人平和,丝毫没有世家子弟的傲气,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却让人难以忽视。吴森知道,这是赵平独特的气质,要说赵平是什么善男信女,打死吴森,吴森都不会相信,看看赵平的所作所为便知道了。 刚刚出道的赵平便率领三千铁骑,深入鲜卑腹地,纵横千里不败!期间斩杀鲜卑士兵六万有余,由于赵平深入鲜卑,采取的是以战养战的策略,因此,鲜卑平民也受到了赵平惨烈的杀戮!赵平在鲜卑境内两月有余,斩杀的鲜卑平民几达十万之众! 当年霍去病突袭匈奴,也不过如此而已! 二三 协议 这赵平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实际上却是一个杀人魔王啊!吴森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一定不要试图招惹他,否则,自己的下场必定会极为凄惨! 没有了皇权的保护,吴森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 正当吴森浮想联翩,心绪起伏之际,刘清莲步生姿,在碧凝的陪同下来到前厅,面上却仍然覆着轻纱,素色宫装裁剪的略显宽松,却恰到好处的将刘清窈窕玲珑的身姿衬托了出来,露在外面的一截粉颈滑腻白嫩,犹如凝脂般。午时的阳光照耀在她覆着轻纱的面上,将她的容颜衬托的朦朦胧胧,若隐若现。虽然如惊鸿一瞥般看不真切,但赵平知道,这刘清定然是万中无一的绝色! “本宫乍闻能够返回故乡,心情激荡,无以复加!竟然怠慢了小侯爷,还请小侯爷勿怪!本宫有礼了。”刘清清脆的声音响起,一边说着,一边对赵平万福问礼。 赵平连忙还礼,微笑着说道:“公主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二人客套了一番之后,几人分宾主落座,刘清又与赵平客套了几句后便直奔主题:“国破家亡,本宫此身已如浮萍,便是回到中原,何处又是妾身安身之地?” 听着刘清的话,赵平注意到了她称呼上的变化,刘清毕竟是公主之尊,能够如此降低姿态,倒也出乎赵平的意料!其实这也是赵平少见多怪了,刘清诚然是公主之尊,但经过几年颠沛流离、勾心斗角的生活,早已磨平了身上的棱角,更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从质帝驾崩,再到她的两个兄长先后殒命,后汉王朝偏安一隅起,刘清便知道,自己这个公主的身份并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好处,自己反而会因为这个身份而遭受到各种觊觎!须知,男人的心思有些时候是极为龌龊与阴暗的! 只有做不到,没有想不到,刘清的身份显然给了某些男人足够的遐想空间。若是没有保护,刘清相信,自己的命运将极为凄惨!在关家,自己手下的这些侍卫还能镇得住场子,毕竟关家也是破落户,双方半斤八两,但回到中原,自己的这些手下却不够看了!因此,她需要得到赵平的保护,哪怕是付出某些代价,也在所不惜! 财富,对于坐拥一州之力的赵平而言,仅仅是一个数字而已,再多的财富赵平也不会看在眼中。权势,目前的自己又能给赵平什么权势呢?那么便只有自己了,刘清已经有了这种觉悟,她只是一个弱质女流,在失去了权势带给她的尊荣之后,她与其她女子没有任何不同。而且她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在这个乱世之中,这个舞台仅仅为男人开放! 若不是生逢乱世,此时的刘清恐怕已经成为那些权贵世家竞相追逐的目标,刘清的身份无疑会使得到她的权贵世家更上一层楼,在固有的权力体系中,分得更大的利益。 其实无论什么时候,自己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啊!刘清在心中哀叹一声,透过面纱,看向赵平。赵平依旧是一副古井不波的平淡,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使他动容。 刘清知道,这种平淡并不是装模作样,而是真正的胸有成竹。一个胸有成竹的人是不会、更不屑于通过各种引人注目的手段来彰显自己的存在的。他只需静静的站在那里,便不会有任何人敢于忽视他的存在!赵平恰恰正是这种人。 若不是关家的咄咄逼人,步步紧逼,刘清是不想回到中原,去面对渺茫的未来的。若是没有外力,关家根本无法对她形成任何威胁。但事情总是变化的,关炯这些时日与马韩的来往十分密切!马韩在赵平眼中的确如土鸡瓦狗一般毫无威胁,但在刘清眼中,却是一股不小的实力!关炯若是与马韩勾结起来,等待自己的下场将极为凄惨! 便是没有赵平的到来,刘清也打算离开此地,就算不能回到中原,起码也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毕竟便是自己可以孤老终生,但自己手下的那些侍卫却不能,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为他们的未来考虑,短时间内,自己或许可以用忠义的旗帜将这些手下聚拢起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若是无法给他们一个美好的未来的话,这些人迟早都会离开自己。 侍卫也是人,或许在皇权的威压下他们能够保持一贯的忠诚,但一旦这层制约失去,会生什么,没有人会知道。 赵平的出现,使刘清得到了一个机会,她当然要把握住这个机会,能够回到中原,能够给自己手下的侍卫谋求一条出路,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于自己,刘清已经不敢有什么奢望了,只要赵平能够善待自己,便是她最大的希望了。 赵平当然不会知道刘清此时的想法,其实赵平并没有其它的心思,他只想利用刘清的身份以扩大并州的影响力而已。毕竟战争不仅仅只是兵力上的争斗,孙子曾言,上兵伐谋。兵力只能说明一方面的问题,在兵力之外,还有很多影响甚至制约战争的因素。比如声望,比如外交,比如天时地利等因素,这一切都会影响到战争的最终结果。 刘清显然是赵平提高声望的绝佳的因素!这个机会,赵平怎么会失去呢?因此对于刘清的话,赵平极为肯定的答道:“赵某虽不才,在并州却还能说得上话,公主若是不弃,便在并州暂住,待有合适的去处之后,再作打算也还不迟!” 当然,赵平说的虽然冠冕堂皇,刘清在并州住下容易,若真想离开并州,却不是易事了!赵平绝对不会任凭刘清离开。只是这些话是不能说的,所以只能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外交辞令。 刘清当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对赵平的话当然不会全信,但是赵平肯护送她们回到并州,并且承诺在并州的一切,这本身便已经达到了刘清的目的。至于其它的,难道刘清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吗? 况且与其成为其他诸侯的棋子,刘清宁愿选择赵平,至少赵平年轻英俊,而且素有令名。 赵平并不想现在变讨论这个问题,有些事情只需要一定的时间,便能够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因此,赵平便转移话题,看了刘清与吴森一眼后,问道:“这些时日中,关家与马韩交往是否密切?” 刘清和吴森听到这句话后,不由得一愣,不过,转眼间便明白赵平的意思。刘清看了吴森一眼,示意吴森向赵平介绍。 吴森也不客气,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正如小侯爷所言,关家与马韩一直以来来往都十分密切!关鹏的侍妾还是马韩部落领朴成新的女儿,而且关家的男人中,有不少都娶了马韩的女人为妻或是做妾。” 赵平点了点头,目光一转,问道:“先前遇到关炯时,他正往外走,却不知此人有何事情,莫不是前往马韩不成?” 刘清与吴森闻言不由得一愣,她们二人一个是养尊处优的公主,一个是并未见多多少争斗的大内侍卫,对于这些连横合纵的权谋缺乏一定的敏感,他们只知道凭借关家与马韩的关系,双方若是联合起来的话,自己定然会败北,也知道关家与马韩进行过不止一次的磋商,但因为利益的问题,而未曾达成协议,因此戒备的心思变淡了许多。乍闻赵平提起,都是一呆,的确,先前未曾谈妥并不代表永远都谈不妥,自己的确是大意了! 刘清苦笑一声,对赵平说道:“倒是妾身大意了!妾身只道他们因为利益的纠葛而未曾达成协议,却不曾想到妾身那娘舅欲除妾身而后快!这些时日来恐怕已经与马韩达成协议了……”说着,刘清轻轻一叹,似有无限哀伤。 让她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公主操心这些事情也的确是难为她了。赵平能够理解她,因此说道:“某方才看那关炯穿着皮靴,若不是要赶路的话,这么热的天象他这种养尊处优之人怎么会穿那种东西呢?” 刘清与吴森闻言连连点头,赵平说的不错,便是吴森都穿着布鞋,这么热的天穿皮靴的话,简直就是自己找罪受! “难道他要去马韩不成?”这里离马韩部落驻地有数十里路,况且山路难行,而他们又没有马匹,因此只能步行,步行的话当然要穿一双耐磨的鞋。 赵平不置可否,淡淡的说道:“当然只是赵某猜测,到底如何,却是不敢断定!” 对于赵平的谦辞,刘清与吴森当然不会当真,的确如赵平所言,关炯去往马韩的可能性最大!想到此处,刘清心中不由得暗暗庆幸,幸好今日遇到了赵平!而且今日恰好轮到她的人值守,若不是她的手下值守,此时赵平便是关家的座上客了吧? “公主不必担忧,两个时辰后并州士兵便会赶来。”赵平淡淡的说道,的确如此,在如狼似虎的并州铁骑面前,一切都变得极为简单,这便是实力。 刘清便安下心,轻轻的对身旁侍立的碧凝说道:“将酒菜取来,为赵将军接风。”碧凝低声应了,转身走了出去。刘清对赵平点头微笑,说道:“山野之地,倒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将军,怠慢之处,请将军见谅!” 对于吃穿等方面,赵平的要求素来很低,他自十五岁以来,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军中度过的,因此并不像其他的世家子弟那般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只要是能够填饱肚子就行。不过对刘清的客气也不能置之不理,当下说道:“公主客气了。” 不大工夫,碧凝回来,对刘清说道:“公主,已经准备好了,便请公主与二位将军移驾。” 抛却刘清的身份不提,她一个云英未嫁的黄花女子,当然不能与赵平、吴森两个大男人同桌用餐,若不是她主人的身份,便是与赵平这个外人谈话都是于理不合的,因此听了碧凝的话后,便对吴森说道:“吴将军代本宫好好招待赵将军!”说着又对赵平福了一福,微笑着说道:“怠慢了小侯爷,容后再谢!”说完便在碧凝的陪同下回到了内室。 吴森与赵平送走了刘清后,吴森豪爽的出一阵大笑,一把拉住赵平,说道:“以后便请小侯爷多多关照吴某!吴某虽不才,但冲锋陷阵,却也不甘人后!” 赵平知道这是吴森向自己表示投靠的意思,但至少目前,赵平却不能表示什么,毕竟现今双方还仅仅是因为利害而暂时结盟,至于后来还要看双方相处的怎么样。 简单的吃过了午饭之后,赵平与吴森联袂回到厅中,坐在那里随意的闲聊着。由于吴森离开中原已久,对于中原生的事情了解很少,因此,赵平说的最多的还是目前中原的形势。 如果找一个吴森最深恶痛绝的人或者家族,一手挑起动乱的李氏定然是吴森的选!虽然始作俑者李卓已经殒命,而李氏一家也几乎被辽王刘杲诛杀殆尽,但却恰恰是因为刘杲的杀戮激怒了李效!于是后汉王朝名存实亡,内乱开始了! 不仅仅是李效,便是对于刘杲,吴森有何尝不是痛恨交加呢?在吴森看来,若不是刘杲的乱杀,李效或许不会悍然起兵!这便是吴森的想当然与幼稚了,便是李效自己恐怕也说不清自己起兵到底是因为自己兄长被杀还是因为心中的**无法遏制。很显然,李卓被杀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李卓的死,不过是把一些事情掀了起来而已,到了一定的时机,图穷自然匕见。 当得知李效坐拥四州而兀自不肯安生,正在四处攻伐之时,吴森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李效食肉寝皮!对于吴森的幼稚,赵平不想多说,只能报之以微笑。吴森毕竟只是一个侍卫统领,一个赳赳武夫而已,那里知道政治上斗争的残酷与激烈?对时局更是缺乏必要的认知,他自认为这一切祸乱的根源都在李卓与刘杲身上,却不知那些世家诸侯对日渐衰微的后汉王朝早已是虎视眈眈,李卓与刘杲不过是身在局中,在恰好的时机,恰好的地点,做了一件恰好的事情而已。 这些话赵平当然不能对吴森说,一些事情只能靠自己慢慢领悟,从别人那里得到的终究也只是浮在表面。 时间悄悄的过去,一名侍卫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对吴森抱拳施礼,一边兴奋的说道:“来了!来了!”吴森闻言,目中顿时一亮,立即长身而起,“哈哈”笑了两声,高声喊道:“碧凝,快禀告公主,小侯爷的士兵已经到了,咱们马上上路!” 终于能够回到中原了!刘清虽然对自己未来的命运感到担忧,但即将回到中原的喜悦却使她的担忧降到了最低。将来的事情又有谁能说的清楚呢?正如她当年一般,谁能想到偌大的一个王朝转眼之间便分崩离析呢?能够回到中原,便是值得庆幸的,其它的事情还是等将来需要面对的时候再说吧。 却说关家上下,当护卫报告说门外来了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足有两千人时,不由得都慌了手脚!关炯不在,而关氏兄弟几人又是貌合神离,因此,顿时乱做了一团。此时那里还顾得上别的?因此浑然未曾注意刘清的离去。 看着面前全副武装,神情剽悍的士兵,刘清一阵恍惚,实在难以相信这是真的,事情太简单了!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获得了离开的机会!恍惚的刘清茫然的看着士兵和侍卫有条不紊的将自己的东西搬上马车,只觉自己身在梦中!直到碧凝轻声对自己说道:“公主,请上马车,咱们上路了!”直到这个时候,刘清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赵平准备的马车十分简陋,是由拉粮草的平板车临时改造而成的,临时用木板制造了一个简陋的车厢,虽然眼前的马车十分简陋,但刘清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在碧凝的帮助下,神情仍然有些恍惚的上了马车后,直到马车轻轻的晃动了一下,开始行使时,刘清才回过神来。透过简陋的车窗,看着路边缓缓缓缓后退的景物,刘清忍不住叹了口气,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充斥在心中。 山路崎岖难行,坐在马车中的刘清却丝毫感觉不到颠簸之苦,虽然此去前途同样未卜,但总比现在坐困穷山好的多!虽然与赵平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刘清却现赵平并不是一个刻薄寡恩之人,刘清相信,只要能够与赵平保持良好的关系,自己的权利还是能够得到保障的。 至少赵平不会如其他人一般,觊觎她的美色。虽然在某些时候,自己的容貌也是一枚筹码,但刘清知道,若是依靠自己的身体而换取的权益,定然不会长久! 二四 山下相遇1 在刘清的患得患失之中,一行人已经来到山下。吴森凑到马车旁,隔着车窗对刘清说道:“公主,已经到山下了,距赵将军的营地只剩二三十里的路程!”听得出,吴森也是十分兴奋。 刘清在车里低低的应了一声,却未曾多言,吴森自然能够理解刘清此时的心情,就算是他,此时也是非常激动!毕竟在阔别中原数载,本以为此生再也没有回到中原的那一天,已经认命了的情况下,却是峰回路转,无意间遇上了赵平,于是一切都生了戏剧性的改变!这种改变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自己都有些无所适从的激动,更何况公主呢? 赵平与吴森二人骑在马上,一边慢慢的赶路,一边随意的聊着。吴森的目光一直放在赵平带来的士兵身上,这些士兵虽然不是并州最精锐的部队,但并州连年来战事不断,即便是一般的部队在吴森眼中也是难得一见的精锐之师! 看着士兵们随着马匹的奔行而有节奏的起伏,上身仍然挺得笔直,神情更是威武肃穆,显得坚定而刚毅,自由一种冷凝肃杀的威严! 吴森忍不住赞叹道:“世人皆言雍凉劲卒甲于天下!雍凉黑骑军某家倒是未曾见到,但观并州精锐,定然不会有丝毫逊色!”吴森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赵平,问道:“这莫非便是小侯爷一手打造的骁骑营?” 赵平闻言笑道:“将军谬赞了!”却对吴森的问话不做回答。 见赵平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吴森也不介意,毕竟这是机密,赵平有所保留也在所难免。“小侯爷切勿妄自菲薄!”吴森大声说道,“吴某虽然不曾领兵,更不曾经历过战阵,但吴某也曾经在京营中任过职司,这点见识还是有的。”说着随意的指着一名士兵说道:“只看他们的骑术便是不凡!便是京营中最精锐的北营玄甲骑,也不敢说每个人都有这样的骑术!” 对于中央军中的精锐玄甲骑,赵平当然是如雷贯耳!闻言不由露出一丝好奇,问道:“将军莫非曾在玄甲骑中任职?” 吴森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吴某却没有如此福分!”对于赵平,吴森倒也不做隐瞒,组织了一下言辞,说道:“玄甲骑选择人员极为苛刻,就是比咱们这些宫廷侍卫都要严格!若非功勋子弟,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会要你!” 对于玄甲骑,赵平也是有所耳闻,但毕竟没有吴森了解的多,因此见吴森并不遮掩,赵平便趁机用心倾听。 “只是时至今日,又有哪家勋贵的子弟能够吃得下这种苦头?若不是玄甲骑爵禄丰厚,再加上这些年来并无战事,恐怕玄甲骑连人都招不齐!即便如此,玄甲骑中也有近三分之一的空额!”对于玄甲骑的没落,吴森不胜唏嘘! 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后汉王朝的腐朽败落,就连后汉王朝武威的象征----玄甲骑都败落到了这种程度,其它方面便可想而知了! 玄甲骑乃是从蜀国的虎骑展而来的。所谓虎骑,便是蜀国的精锐骑兵队伍,蜀国骑兵虽然不多,但其战斗力却不容小觑!看看担任过虎骑统领的将领吧,赵云、姜维,无一不是功勋卓著,智勇双全之人!这样一支用功勋与荣耀铸就的队伍展到后来,竟然成了世家勋贵子弟谋取爵禄的捷径!由此可见,后汉王朝的灭亡并非偶然。 正当赵平与吴森交谈之时,一名斥候从前方飞驰而来,直奔赵平。在距赵平丈余的地方勒住战马,顾不得脸上的汗水,高声说道:“启禀将军,前方二十里左右现一支队伍,人数在三千左右,据属下等观察,乃是马韩士兵!” 赵平点了点头,表示清楚,对那斥候说道:“下去休息。”待那斥候离开后,赵平低喝一声:“彦明,吩咐下去,将斥候营撤回,在五里内戒备,马韩士兵来到,来报!大军扎住阵脚,原地休息待!” 一旁全副披挂的郑行连忙高声领命,安排去了。赵平翻身下马,对吴森说道:“请将军随某去面见公主,将情况报于公主。” 吴森自然不会拒绝。从赵平这个举动上来看,对于公主,还是存有一定的尊重的!其实赵平便是不向刘清汇报,刘清与吴森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毕竟部队乃是赵平的部队,而即将展开的对战,也是赵平说了算,刘清与吴森只能做一个看客。 但赵平并未那样做,而是依足了礼节,给了刘清十分的脸面与尊重! 刘清正在纳闷,走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停了下来,正要派碧凝到前面询问一番时,赵平却与吴森联袂而来。赵平简单的将情况对刘清做了一番说明,给足了刘清面子,刘清自然也不是那种不识进退之人,赵平给她面子,所谓花花轿子人人抬,她自然是投桃报李,“将军千万莫要如此拘礼!此事虽是因妾身而起,但将军自己做主便是,妾身并无疑义!” 赵平闻言,便告了声罪,回到阵前安排去了。吴森正要跟着赵平一起离开,却被刘清叫住,“吴将军请留步!” 吴森疑惑的停下脚步,对赵平拱了拱手,问道:“公主唤末将有何事吩咐?” 刘清微笑着说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赵将军要指挥战斗,吴将军还是留在此地,省的碍手碍脚的,误了赵将军的大事!” 赵平闻言,知道刘清乃是避嫌,便笑道:“无妨,公主多虑了!便让吴将军与赵某一起,公主这里赵某自然会派人守卫,公主不必担忧!” 吴森却还从未经历过战阵,因此心中格外兴奋,却怕被赵平的手下耻笑自己未曾见过大世面,因此只得强行压住心中的兴奋,不过隐隐抖的双手却将他的心情完全出卖了。其实每一个热血男儿都会有征战沙场的梦想!只不过因为时代的局限,有些人比较幸运,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而有些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将这个梦想深埋在心底,直至老去。 赵平微笑着看了吴森一眼,说道:“吴将军久居宫中,想必未曾经历过战事吧?” 吴森呵呵干笑了两声,有些赧然的说道:“诚如小侯爷所言!吴某虽然在京营中呆过一段时日,但那时天下太平,鲜卑、羌族的边患虽然屡禁不止,不过京营专司拱卫京师之责,待等后来到了宫内,便更没有机会了!” 赵平点头,笑道:“将军若是不弃,便与赵某一起观敌瞭阵,区区马韩乌合之众,只需一个冲锋便能结束战斗,权当是让将军体验一下战场的气氛吧!” “固所愿也!”在这一刻,吴森身上的武人血性战胜了他的矜持,高兴的说道。 二人正在闲谈时,郑行飞马而回,兴奋的说道:“兄长,小弟已经按照兄长你的吩咐,让他们准备好了!”说完,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懊恼的看着赵平,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早知道有仗可打,便带着兵刃过来了!”郑行一边说,一边擎出腰间的长刀,“这刀倒是好刀,不过总是杀的不过瘾!” 赵平根本不去理他,对身边的侍卫说道:“去将施义叫来。” 郑行见赵平不理会自己,又差人去叫施义,他与赵平极为熟悉,隐隐约约的猜到了赵平的用意,连忙喊住那名侍卫,高声说道:“慢来!慢来!兄长,叫施义来干什么?让他保护公主便是!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别说小弟手中还有刀,便是赤手空拳,也不再话下!” 若是别人喊住自己,那侍卫肯定不会听,但郑行却不一样,先郑行是赵平的小舅子,关系网络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是无处不在的!赵平并非圣人,虽然治军严谨,但也难以避免这种事情的生,正所谓人至察则无徒,水至清则无鱼,一些事情没必要过于认真;其次,郑行却是这一营人马的统领,而施义却只是副统领,因此侍卫为难的看着赵平,等待赵平的最终命令。 不过话又说回来,赵平治军严谨,除了郑行,还没有人敢质疑赵平的军令!当然,郑行也只敢在这种无关大局的小事上和赵平讨价还价一番,若是事关重大,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 却说吴森,方才赵平为他和郑行介绍时,只是简单的说了说双方的姓名、职务之类。吴森认为郑行只不过是一个年轻的统领而已,因此也未曾放在心上。如今却见郑行与赵平言语间极为熟稔、亲密,不由得留上了心,觑了个空子,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某观这位将军威武雄壮!定然是无双勇将,若是有暇,还请小侯爷给吴某引见一番才是!” 郑行在一旁听到吴森夸赞自己,顿时高兴起来,咧嘴便笑,正要说话时,眼睛的余光却现赵平一副平静的样子,顿时想起赵平告诫过自己要谨言慎行,便乖乖的闭上了嘴,不过对于吴森的夸赞还是极为受用的,因此对吴森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郑行的反应,赵平全部看在眼中,心中不由得暗暗叹气,彦明还是少年心性啊!他这毛躁的性子要是不改,成就便也仅限于此了! 吴森的问话还是要回答的,不过如何回答却是让赵平有些踌躇,总不能直接告诉吴森,这是我小舅子吧,“郑行,字彦明,青州昌邑人士,原籍并州晋阳。武艺过人,乃是并州军中年轻将领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只能这么说了,赵平心中暗叹,虚应故事般的介绍了一番,总算比刚才详细了一点。 赵平的介绍除了姓名之外,其他吴森想要了解的信息,比如郑行的出身、为何与赵平这般熟稔等等这些却是只字未提!吴森当然不会满足于赵平浮于表面的介绍,笑呵呵的看向郑行,便要问,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急促的马蹄声如鼓点般,敲击在吴森心头!吴森顿时觉得呼吸一窒,不由自主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的嘴唇,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这才略略平复了心中的激动。 按说吴森虽然从未经历过战阵,但毕竟是宫内侍卫,也曾经在军队中呆过,根本不会如此不济!不过正所谓关心则乱!他的身后便是剧阳公主刘清,而他的使命便是保护刘清!虽然后汉王朝已经灭亡,但保护刘清的这个使命却始终不曾在吴森心中淡忘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也都必须通过某件事情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对吴森而言,保护刘清,便是自己人生价值的最大体现! 一名斥候飞马而来,“禀告将军,马韩部队离我军仅有五里,不过他们并未现我军!” 赵平点了点头,说道:“辛苦弟兄们了,命斥候队回后阵休息。” 说着看向身边的郑行,郑行连忙挺起胸膛,一脸严肃的迎着赵平的目光。赵平神色平静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彦明率一千人马,冲锋!全歼来敌!”说到此处,赵平目光一转,看向一边的吴森,吴森的神情略有些不自然,赵平明白他心中所想,接着对郑行说道:“若敌军中有一红衣中年,便放他一条生路。”说着将关炯的形貌仔细的对郑行介绍了一番。 郑行闻言,立即对身后的部将高声喝道:“高通、吕鑫,你二人率本部人马,随某冲阵杀敌!” 隆隆的马蹄声如闷雷般响起,卷起一路烟尘,郑行一马当先,直奔前方的马韩士兵而去。 吴森感激的对赵平抱拳一礼,说道:“小侯爷雅量!待吴某禀告公主,定当面谢小侯爷!” 赵平摆了摆手,笑道:“吴将军客气了,赵某虽不才,却怎能陷公主与不义!”看吴森仍要说话,赵平连忙拦住了他,指了指前方,对他说道:“吴将军若是有暇,便随赵某观战如何?” 吴森见状,只能将满腹的感激放在心中,重重的点了点头,笑道:“正有此意!小侯爷请!” “命施义保护好公主!”赵平对身后的一名侍卫淡淡的吩咐了一句之后,便催马上前,吴森连忙跟上,二人观战去了。 却说郑行,经过在军中的一番历练,如今的战术素养与之前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现在让他执行既定战术,指挥数千人之内的中小规模战斗已经是绰绰有余! 不过此番赵平还是考了考郑行,由于双方实力悬殊,因此,赵平并未给他布置具体的战术,这便要看郑行的了!如何选择最有效的战术,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战果,便是赵平留给郑行的考题。 关炯伸出衣袖,胡乱的擦了把脸上的汗水,心中不住的咒骂着见鬼的天气!都已经是八月底了,这该死的天气还是这么热,简直不让人活了!一双脚虽然穿着厚厚的鹿皮靴,但走了这么长的路,仍然是钻心般的疼痛,他一向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种苦头? 不过,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因此他特地跑到山下,迎接朴成新支援自己的军队!有了这些人,刘清定然会乖乖的就范!想到得意处,关炯只觉得头顶的烈日似乎也不似之前那般酷热难当了!脚上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甚至就连他的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在关炯身旁受朴成新之命,率兵前来协助关炯的朴虎见关炯方才还是一副丢了媳妇的倒霉相,不料转眼之间却变得兴高采烈起来!朴虎暗暗的在心中鄙夷着关炯,这人肯定有毛病!对于朴成新命令自己率兵帮助关炯一事,朴虎打心眼里反对!百里之外汉军正在虎视眈眈,这个时候那里还有功夫帮助别人?不过对于朴成新的命令,朴虎却只有听从的份。不过既然无法对朴成新的命令质疑,那么用眼前这个汉人出出气也不错! 当然,朴虎所谓的出出气也仅仅是在心中腹诽几句罢了!他可不敢得罪了关炯,他还指望着关炯能够将送给朴成新的那些东西送个一件两件的给自己呢!他实在是搞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人,汉人做出来的东西却为什么总是那么好!看到了关炯之后,朴虎现,汉人也不比他们马韩人多点什么,同样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同样是一双手一双脚,但为什么做出来的东西却有那么大的差别呢? 比如关炯送给领的那张叫做“太师椅”的椅子,同样都是木头做的东西,看过汉人做的那张太师椅之后,朴虎才明白,敢情这才叫椅子,自己部落里的那些勉强只能算得上是木墩吧! 再比如关炯送给领夫人的那件衣服,色彩鲜艳,图案精美!朴虎敢打赌,这是他看过的最鲜亮的颜色!只是色彩艳丽倒也罢了,毕竟山里的花花草草的颜色也不比那件衣服差多少;关键在于那精致的图案,简直是巧夺天工,就跟活过来了一般!还有那光泽,那手感,他曾经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的摸了一把,直到现在他还记得自己摸到它时的那种感觉!轻柔、光滑,朴虎相信,便是部落里最美的女子,李贞的皮肤都不可能有那么光滑! 二五 山下相遇2 正当朴虎神游天外之时,脚下的地面轻轻的颤动了起来!朴虎不明所以的往四周看了看,他四周的士兵也是一脸的疑惑。看向关炯时,却现关炯脸色大变!朴虎正要说话,耳边却隐隐的传来一阵闷雷似的响声!朴虎顾不得询问关炯,连忙往声响出望去,却现自己前方的不远处烟尘滚滚!一条黑线突兀的出现在他眼中! 朴虎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知道自己遇上汉人的骑兵了! 对于骑兵的威力,他早已经见识过了,高句丽每每派出数十骑便能将自己数千人冲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军!由于高句丽的原因,马韩士兵对骑兵的恐惧早已经深深的刻在了骨子里! 因此,当现自己即将面对一群穷凶极恶的骑兵时,从朴虎往下的每个人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便是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不过他们虽然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毕竟是士兵,连年来与高句丽的战斗使他们逐渐有了一点样子,即便是面对强过自己数倍的士兵,也仅仅是在心中动了逃跑的念头而已,真正付诸实施的却没有几个。朴虎此时也顾不得和关炯商议了,立即大喊一声:“散开!撤退!撤到树林中!” 朴虎与高句丽交战的久了,也慢慢的琢磨出了一些对付骑兵的办法。退到树林中,借助树木的掩护,不仅能够有效的抵消骑兵冲锋时的冲力,更能借助树木的阻碍,限制骑兵的行动!这是他总结出来的为数不多的防御骑兵的方法。 只是此番似乎连老天都不站在他这边,最近的一片树林离此地也足有近二里的路程!恐怕不等自己率兵跑到树林中,便会被对方追上! 但除此之外,朴虎并没有别的办法了,因此只能硬着头皮撤退再说,能跑多少跑多少吗! 在全冲锋的骑兵面前,视线可及的距离根本不算什么!朴虎刚刚出命令,他率领着士兵刚刚跑出几十丈的距离,郑行率领的并州铁骑便衔尾杀到! 黑色的浪潮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敌阵!在距敌人还有二百余丈的时候,犹如盛开的花瓣一般,一千铁骑灵巧的展开队形,分成以一伍为单位的小队,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割裂天空般,郑行率领着一千铁骑,瞬间便对马韩士兵形成了分割! 本就士气全无的马韩士兵此时更是心慌,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不过两条腿怎么能跑的过四条腿?面对并州铁骑挥舞着的雪亮的刀锋,他们只能闪过一道恐惧与怨恨参杂的目光之后,便陷入了永远的黑暗之中。 一边倒的战斗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刻钟,以伍为单位组成的并州军小队肆意的收割着马韩士兵的生命、赵平与吴森站在一个山包上,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郑行采取的战术,赵平是认可的。面对四散而逃的敌军,郑行的应对十分正确,将士兵化整为零,用骑兵的度优势对四散而逃的士兵进行分进合击。 最后的战果也说明了问题,并州铁骑以无一人伤亡的代价,全歼马韩士兵! 吴森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已经结束战斗的战场,哪里横七竖八的散落着一地尸体,猩红的鲜血如一朵朵盛开的花朵般,将青绿色的草地点缀的妖艳而凄厉! 隆隆的马蹄声以及震天的呐喊声仿佛还残留在吴森耳边,那冲天的杀气让他这个宫廷的功勋侍卫都感到有些心惊胆战!这还只是一场规模极小、一边倒的战斗,若是……吴森有些不敢往下想了,看了一眼依然从容淡定的赵平,吴森不由得暗暗佩服,果然是身经百战的名将啊! 的确,赵平虽然年轻,但因为有鲜卑这个不安分的邻居,使得他到现在已经经历的大大小小数百战,这种程度的战斗赵平早已经习以为常了,根本不会在他心中留下任何涟漪。 吴森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的这个青年太从容,太镇定了,若是不知道赵平的底细,吴森简直不敢相信这仅仅只是一个刚过弱冠之年的青年! 正当吴森感慨之时,一脸兴奋的郑行带着满身的杀气兴冲冲的来到二人面前,身后跟着两名杀气腾腾的士兵,这两名士兵押着两个面色惨白、浑身颤抖的俘虏。吴森定睛一看,其中一人简直太熟悉了,不是那关炯还是那个?不过此时的关炯早已没有了先前的趾高气扬,一身鲜亮的红衣也被血污与泥土弄的满身狼藉,脸色极为难看,对他这样的世家子弟而言,养尊处优惯了,哪里经历过这种杀戮血腥的场面?没被吓晕过去便已经很是坚强了! 至少他比朴虎要好一些,当然朴虎和他不同,这些士兵都是朴虎的人,如今却在转眼之间便被诛杀殆尽!朴虎连死的心都有了,不过郑行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正当他用颤抖的手举起腰刀,想要自我了断时,郑行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象捉小鸡一般将他捉住。 赵平赞赏的看了郑行一眼,说道:“做的不错!” 郑行闻言顿时裂开了嘴,笑的嘴都合不上了。“不过----”郑行耳边突然传来赵平的声音,郑行不由得便是一凛,知道赵平又要敲打自己了!连忙微微躬身,做出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果然,赵平接着说道:“不过,彦明却需戒骄戒躁!须知此番的敌人只是一群毫无抵抗力的乌合之众!取胜乃是情理之中。” “是!”郑行躬身行礼,口中说道:“多谢兄长教诲,小弟不敢或忘!” 赵平点了点头,一指如一摊烂泥般的朴虎与关炯二人,说道:“放他们回去。” 正在心惊胆战、以为此番必死的关炯闻言,不由得微微抬起头,先前由于害怕,他一直都低着头,如今听到为之人话了,知道总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脸上也稍稍的恢复了一点血色。但当他看清为的几人时,一张脸顿时有变的死灰! 为的这青年分明便是先前与吴森在一起的那人!关炯目光一转,果不其然,在这青年身旁,吴森正面露冷笑,冷冷的盯着自己!关炯忍不住身上一颤,若是此时他还不明白生了什么事情,那就算是白活了!不过明白之后,却更是难以自处。他与刘清之间的关系已经没有了任何缓和的余地,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甚至连一些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了出来!把仅有的那点亲情都葬送殆尽,反目成仇! 吴森冷冷的盯着面如死灰的关炯,不带丝毫感情的说道:“看在老家主的面上,公主不与你计较,走吧!” 关炯情知此时多说也是无益,悻悻的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的夺路而去。跑了足足有一刻钟之后,关炯才慢慢的停下,上气不接下气的倚在一棵树上,目中露出一丝狞厉!心中狠,咬牙切齿的仰天吼道:“此仇必报!” 赵平等人一路上再无阻碍,顺利的回到营地,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安置好了刘清一行人,并派了专人守卫之后,赵平便与刘清、吴森等人告辞。方才全歼了三千马韩士兵,自己的武威已经展示了一番,此时就看马韩如何应对了! 不过赵平知道,马韩定然没有开战的胆量,经过这一战,指挥加快马韩俯称臣的决心!不过赵平并不打算轻易的放过他们,对于这个卑劣的民族在后世种种无耻的表现,赵平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这个民族的奴性是一贯的,他们惯于依附于一个强大的主子,用强大的主子来保护自己,如今他们肯定还会这么做!赵平想的却是给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毋庸讳言,中国的历代统治者都有一点自大的毛病,在他们眼中,任何民族都是蕞尔小邦,根本不足挂齿,唯有自己的王朝才是天朝上国。因此,当这些蕞尔小邦稍稍表现出一点顺从之后,这些自大的统治者们便会叫嚣着所谓的“道之以德,齐之以礼”的教条,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正是因为历代统治者的这种态度,所以才滋生了后世那么多寡廉鲜耻、背祖忘宗的无耻之辈,比如三韩,比如南诏,比如倭奴,等等。 赵平很清楚,如果自己现在放过了三韩,后来的统治者也肯定不会重视这个摇尾乞怜的附属国,那么,最终还是无法改变它忘恩负义的无耻结局。 但是如何处置他们呢?赵平虽然不忿于三韩后世的表现,但他也并非杀人魔王,如今的三韩虽然还是刚刚端,但至少也有近百万人口,难道还能将他们全部杀掉不成?赵平自忖自己绝对做不出如此冷血的事情。因此,如何处置他们便成了最大的问题。 正当赵平为如何处置三韩而头疼的时候。朴成新却是手足冰凉、双目无神、脸上灰败的呆坐在那里。朴虎带回来的消息使他感到震惊之余,更多的却还是害怕与不知所措! 损失三千士兵倒没有任何问题!问题在于汉军的态度!朴成新本来正处在战与不战的两难之境,并且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之所以会答应关炯的请求,派兵协助他安定家族内部,其实也是存了借机在玉山中开辟一处避难之地,将自己的家人都送过去,隐居起来,就算自己有个三长两短的,也不至于祸及全家。 不过汉军既然已经知道了关炯以及玉山的所在,那么玉山也变得危险了起来!朴成新无奈的想到,不过除了玉山,这周围还真没有合适的地方! 唉!朴成新无奈的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不安的心情,他实在未曾想到,与汉人的碰撞会如此突如其来,让他措手不及!整整三千士兵却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全军覆没!不过这样也好,虽然白白折损了三千士兵,但那群头领大爷们此时恐怕也得到消息了吧,正好趁机让他们做出决定,不管是战是和,如今都应该做一番决断了,在这样拖延下去,等汉军兵临城下之时,便是想投降,恐怕也失去了机会! 到底应该怎么办?战与和两个念头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不断的盘旋,让他难以取舍! 战有战的好处,当然,和也有和的好处!若是战,只要能够动全民作战,凭借自己部落中近三十万的人口,也未尝没有一拼之力!汉军再强大,也不过一万人,难道自己三十万人还打不赢对方一万人吗?况且自己又是本土作战,不论是补给还是对地理的熟悉,都是远远过汉人的! 而且自己也正好可以趁着这次战争,真正的将部落大权掌握在手中! 若是和的话,部落的人员当然不会有什么损失,但在其它方面,损失定然会很大!汉军既然来到这里,摆明了就是想得到相应的好处,只要部落能够满足汉人的条件,这仗恐怕也打不起来。只是,汉人要的到底是什么呢?朴成新如今还无法猜测。毕竟他们的部落比起煌煌恢弘的华夏,不过是萤火之于皓月,根本没有可比性,他实在想不出,自己部落里有什么东西会被汉人看中。 正当朴成新满心忧虑的时候,一条黑影趁着夜色偷偷的溜到城外。谨慎的避过了四周的岗哨之后,这个黑影立即撒腿狂奔,漆黑的夜空无星无月,浓黑如墨般的夜色瞬间便将他的身影吞没。 赵平刚刚从刘清的住处回来。终于挣脱束缚的刘清心情不错,拉着赵平说了一堆感激的话,同时也适当的表现出了自己的意图。刘清清楚,自己想要在并州甚至中原立足,赵平将是他最大的助力!有了这个认知之后,刘清便不再矜持于自己曾经的身份,更加的刻意奉承赵平。 刘清毕竟是一国公主,身处在皇家这个大染缸中,耳濡目染的都是你死我活的争斗,无形之中,刘清也变得心机深沉起来,因此,她根本没有一般少女的天真。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对于刘清的感激,赵平知道这也只是刘清无奈的选择而已。毕竟现在只有自己才能将她安全的带回中原,而她回到中原后,若是想立足,更要借助自己的力量,因此,对于刘清,赵平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并不刻意亲热,但也不会过分的疏远。此时的赵平经历过残酷的斗争之后,在政治上,已经变得十分成熟与沉稳,浑然不像一个刚刚弱冠的青年。 赵平很清楚,政治上的盟友是最不可靠的盟友!这些所谓的盟友眼中,只有利益二字,为了自己的利益,任何盟友都有可能被随时背叛或丢弃。只有稳定的、长期的利益,才是维系这些所谓的盟友之间关系的唯一枢纽。 对于刘清,在将来,赵平虽然会有很多地方用到她,但在于刘清的盟友关系中,赵平还是处在主导地位的,因此,赵平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刘清背叛,至少现在不用担心。至于后来的事情,赵平相信,随着自己的势力不断的扩充,刘清的选择也将变得越来越少,随着这种转变,双方之间的主导权自然也会越来越向赵平倾斜。 因此,赵平并不担心双方将来的关系。现在需要他考虑的却是对马韩的态度。经过白天的一战,相信马韩已经失去了作战的勇气!投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但问题却在于赵平,他并不想为后世再留下一个毒瘤。因此,彻底的将三韩部落扼杀在萌芽之中便是他唯一的选择。 但面对已经投降的敌人,赵平的屠刀却也不是那么容易便放下的。弁韩与辰韩暂时还不需要忧心,毕竟以他们消息闭塞的程度,恐怕等自己兵临城下了,他们才会察觉。 当务之急却是如何解决马韩。若是同意了他们的投降,谁知道当自己征讨其余二韩的时候,这个素无信义的民族会不会回过头来捅自己一刀;若是高高的举起屠刀的话,自己便会失去大批的奴隶!并州现在有一千万亩官田,这些土地总是需要人打理的,而并州民众通过新政,都已经获得了足够的土地,再也没有余力承包官田了! 总不能放着好好的土地任它荒芜吧!掳掠一批奴隶,用他们来打理官田将是很不错的选择!不过这种做法却与刚刚实行的新政精神互相背离。赵平担心这种制度会对新政造成巨大的冲击!这种担心并非没有道理,作为一种与新政完全背离的制度,蓄奴制度的实施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掌握了特权的阶层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放过这个可以为自己攫取财富的机会! 毋庸讳言,特权阶层在任何时代都是存在的,他们生来便有着过普通人甚多的地位、权势以及金钱,拥有其他人甚至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高度。规则对他们而言,只是用来打破的,而不是用来遵守的,因此,赵平担心蓄奴制度的实施,会极大的冲击新政刚刚带来的稳定! 二六 家贼 真是难以两全啊!赵平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正当他权衡利弊之时,陈武领着几名士兵押解着一个马韩人来到帐中。 原来,陈武值夜的时候,现了这名硬闯军营的马韩人,这名马韩人不是别人,正是朴成勇,说有大事要禀告这里的将军,于是陈武便带着几个士兵将他押到了赵平的大帐中。 看着卑微的匍匐在地下的朴成勇,赵平的眉头微微一皱,因为此人的眼神充满了阴狠与仇恨,对于这种心机深沉之人,赵平向来不喜。这种人的**比一般人都要高,对于这种人,赵平有自己的认知,如果能够好好的控制在手中,给予适当的任用是可以的,但赵平绝对不会对这种人委以重任! 因为这种人有一个十分鲜明的特点,那便是难以控制,随时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做出可耻的背叛! 赵平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朴成勇,向一旁的陈武投过去一抹询问的眼神。陈武会意,看了低着头跪在哪里的朴成勇一眼,低声对赵平说道:“此人自称乃是马韩部落领朴成新的弟弟,朴成勇,说是有重要军情禀告!” 赵平闻言,扫了跪在地上的朴成勇一眼,淡淡的说道:“拖出去,斩了!”他不想留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因此先以雷霆手段将他震慑住是极有必要的,让他不敢有三心二意的表现。 朴成勇闻言顿时大惊,奋力挣扎着,想要甩开抓住他的士兵,嘴里一边歇斯底里的大声喊道:“将军!将军!手下留情,小的有下情禀告。” 赵平对陈武使了个眼色,陈武会意,对帐下的士兵吩咐道:“且慢。”说着对赵平抱拳说道:“将军,他既有弃暗投明之心,将军不妨先听听他说些什么,也好让彼等蛮夷之辈领略我泱泱华夏之风采。” 赵平沉吟了一番,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对陈武说道:“本将军生平最恨那等卖主求荣、忘恩负义之辈!本想一刀砍了这厮,倒也清静,不过既然陈将军求情,本将军便饶了他这遭!” 陈武连忙恭敬的说道:“多谢将军留情!”说完对朴成勇喝道:“还不快快谢过将军不斩之恩!” 朴成勇连忙往前爬了几步,一边咚咚咚的磕头,一边说道:“多谢将军不杀之恩!多谢将军求情!” 赵平皱着眉头,厌恶的看着磕头虫一般的朴成勇,看了陈武一眼,示意由他来问话。陈武领命,沉声喝道:“好了,朴成勇,某来问你,你为何背叛亲兄?” 朴成勇闻言,毫不掩饰自己目中的狞厉与怨恨,说道:“小的不过是恰好姓朴而已!”说着将自己母亲的事情详细的对赵平与陈武说了一番,最后咬牙切齿的说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因此,听到将军率大军前来,小的灵机一动,便连夜偷出城来,投效将军,望将军可怜可怜小的,助小弟报得大仇!小的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将军大恩!” “哦?”陈武不为所动的问道:“这便是你的下情?” 朴成勇闻言,心中咯噔一声,心道:坏了!显然自己的这番说辞并未打动这人!朴成勇心念电转,思索补救之策,自己手刃朴成新的愿望,只有借助眼前这些汉人的力量才有能办到,若是这些汉人不肯帮助自己,自己的这个愿望将永远都无法达成! 想到此处,朴成勇咬了咬牙,狠狠的说道:“小的愿为内应,给将军打开城门!” 陈武闻言,不由得看向赵平,他对朴成勇的这个提议倒是颇为心动,能够兵不血刃的占领马韩人的城池,显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不知小侯爷是怎么想的,陈武心中暗道,对于赵平的想法,他永远都感到捉摸不透!若是赵平不说,任何人都别想知道赵平的战略意图,在赵平手下打仗,各级将领永远都只能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按照赵平的思路,坚决的贯彻他的战略意图,完成战斗。 赵平此时却是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不必,区区一座土城,本将军还未曾放在眼里!本将军只要你做一件事情!” 朴成勇闻言,双目顿时一亮!急切的看向赵平,问道:“何事?请将军尽管吩咐,小的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完成将军的吩咐!” 赵平洒然一笑,淡淡的说道:“倒也不至于送命,送命的事情,本将军也不会让你去做!”抬手打断了正要向自己表忠心的朴成勇,赵平接着说道:“你只需回去散播一下本将军意欲屠城的谣言即可。” 朴成勇闻言,嘴巴立即大张,一脸震惊的看着赵平,诺诺的说不出话来。心中暗道,他想干什么!难道真的想屠城不成? 赵平看着朴成勇心惊胆战的样子,接着说道:“同时你要尽力打消他们投降的打算。你可明白?”赵平平淡的目光突然变得如利剑般充满了慑人的杀气!被赵平的目光一激,朴成勇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立即将满心的疑问压了下去,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抖抖索索的说道:“小的遵命!” 赵平点头,接着说道:“此事你若办的好,城破之日,便是你大仇得报之时!” 听了赵平的承诺,朴成勇连忙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感激涕零的说道:“多谢将军开恩!小的定然努力完成将军的吩咐!” 赵平挥了挥手,示意陈武将他送走。陈武连忙领着朴成勇出了赵平的大帐,在营门外,陈武说道:“某家将军的吩咐你可曾明白?” 朴成勇连忙点头,说道:“请将军放心,小的都记下了!” “好吧,”陈武挥了挥手,“去吧。” 看着朴成勇的身形消失在浓黑的夜色中,陈武琢磨了半天,还是不明白赵平的用意,便再次来到了赵平的营帐中。 见是陈武回来,赵平放下手中的书册,对陈武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志勇来此何事?坐下说话。” 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赵平,陈武一边在一旁坐下,一边说道:“对于小侯爷的用意,末将百思不得其解!那朴成勇既然能够替咱们打开城门,小侯爷为何不听?能够兵不血刃的进城岂不更好!还有,为何要让他散步屠城的谣言?若是马韩人真的当了真,同仇敌忾起来,咱们的士兵又要增加无谓的伤亡啊!” 赵平微微一笑,和声说道:“某知道志勇不忍看士兵无谓伤亡,不过,此番咱们的目的之一便是练兵,若想练成百战雄兵,实战自然是免不了的!况且,只要有战斗,伤亡便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咱们为将者虽然不能不体恤士卒,但也要自大处着眼,不可局限于一隅之地!须谨防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 陈武连忙应是,赵平看了他一眼,他十分明白陈武的性格,知道他暂时还是无法转过这个弯来,不过,赵平也不打算强行的转变陈武的观念,有些事情是需要自己慢慢体会的,只有自己想通了,才会彻底释怀,否则操之过急的话,只会适得其反! “至于某命那朴成勇尽力破坏他们的投降,却是有特别的用意。要征服别人,必须要先把他们打得心服口服才行!若不能树立我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他们心中总会有些不服气,久则必然生变!志勇可明白?” 对于赵平古怪的言论,陈武一时还真的是无法接受,在他的观念中,若是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是上上之策!虽然赵平一再强调此番远征的目的之一便是练兵,但陈武却完全不赞同赵平的这个意图,他认为打仗就是打仗,练兵就是练兵,岂能混为一谈? 不过赵平乃是他的上司,在并州军中又是战神一般的存在,对于赵平的任何命令,就算明知道按照赵平的吩咐去做便是送死,并州士兵也会毫不迟疑的执行赵平的命令,这便是赵平作为统帅的人格魅力。 “若是咱们接受朴成勇的办法,固然能够兵不血刃的占领城池,但马韩人定然不会服气!他们会认为自己的失败仅仅是因为内奸的出卖,非战之罪!”赵平看了一眼凝神静听的陈武,嘴边露出一丝微笑,对于陈武这个并州军中年轻一代的翘楚,他久有栽培之心,毕竟随着老一代将领的老去,若是新人无法担起重任的话,对于并州军的打击是极为巨大的! 因此,他不放过任何可以教导的机会,接着说道,“若是滋生了这种念头,他们便会寻找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伺机反扑!便是失败了,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的气馁,因为他们已经有了敌忾之心!” 陈武似乎有些明白,又似乎不明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耳边再次传来赵平的声音:“但是,若咱们将他们打得怕了,便不会出现这种情形!届时,他们便会想,还是认命吧,反正无论如何也打不过敌人,被比自己强大许多的敌人打败,也不算是太丢脸的事情!” 说到这里,赵平便住口不言,对陈武说道:“夜色已深,志勇回去休息吧。明日启程,两日后,在马韩城外五里处安营!” 陈武连忙应了,躬身一礼后,便带着一头的雾水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不过,他知道,今夜自己是不用想睡觉了!赵平方才的那一番话对他的触动极大!虽然他暂时还难以消化这些观点,但陈武却知道,赵平的这些话是十分正确的,似乎已经为他打开了一扇门!他需要理出一个头绪,以便自己能够完全消化赵平的这番话。 卯时刚过,赵平率领着大军便拔营启程,直奔马韩而去。 为了表示对刘清的重视,赵平特意派了五百士兵,专门保护刘清一行。赵平深知细节决定成败的道理。比如与刘清合作这件事情,虽然双方乃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且至少在目前,还是刘清依赖自己,但赵平却不能因为这个,便漫不经心,若是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出现问题,被对方察觉到自己的怠慢,再想弥补的话,便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只有将细节做好,让人挑不出毛病,才能维系着双方的关系! 或许是觉得有大军的保护,公主的安全根本不需要自己费心,也可能是因为刘清的吩咐或者其它一些原因,行军时,吴森很自然的与赵平同行。 “公主那里,难道不需要吴将军照看吗?”二人打过招呼后,赵平微笑着问道。 “哈哈!”吴森笑意殷然,用马鞭指着身前身后的并州士兵,大声说道:“有小侯爷的并州铁骑护卫,吴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赵平谦逊的说道:“吴将军过奖了!” 二人谈谈说说,不知不觉中已经是午时时分,郑行纵马而来,对赵平抱拳说道:“兄长,午时已到。” 赵平点头说道:“埋锅造饭,一个时辰后继续赶路。” 看着郑行纵马离去的背影,吴森赞道:“好一位虎将!” 赵平呵呵一笑,说道:“吴将军所言极是!彦明武艺高强,只论武艺,在并州,实乃年轻一代之翘楚!” 二人翻身下马,自有士兵过来牵走马匹,二人找了一片树荫之后,便席地而坐,随意的闲聊着。 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得极快,大军继续前进,落霞满天的傍晚时分,大军安营扎寨,赵平便与吴森一起,看望刘清。 此时的刘清仍然是轻纱覆面,可能是做了一整天的马车,有些劳累,正在碧凝的搀扶下,慢慢的散着步。碧凝眼尖,远远的便看到赵平与吴森二人联袂而来,联袂轻轻的在刘清耳边说了。 刘清闻言,抬起头往赵、吴二人的来处看了一眼,便在碧凝的搀扶下回到了士兵为她扎起的帐篷前,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 “赵某见过公主。”赵平微笑着对刘清抱拳施礼,“军中条件简陋,怠慢之处,还望公主多多包涵!” 刘清一边还礼,一边说道:“将军客气了,亡国之人,蒙将军不弃,予以援手,已是感激不尽!将军军务繁忙,于百忙之中拔冗前来,却教妾身如何敢当!” 赵平闻言,连忙逊谢了几句。吴森在一旁笑道:“公主,还是请赵将军入账稍坐。” 刘清闻言,连忙说道:“倒是妾身怠慢了!将军勿怪,请!”碧凝此时已经将帐门掀开,赵平连忙对刘清抱了抱拳,说道:“公主请!” 刘清知道赵平绝对不会先自己进入帐篷,便不再客气,当先进了帐中。 分宾主落座后,赵平开门见山的说道:“待赵某攻取马韩之后,公主便留在马韩,待赵某班师之时,再护送公主回中原如何?” “有劳将军费心了!”刘清感激的说道。 不过吴森却留上了心,有些不放心的说道:“公主留在马韩,是否安全?还请小侯爷明示!” 赵平能够理解吴森的担忧,毕竟他不知道自己的战略意图以及目标,担心也是极为正常的,当下便安慰道:“将军尽可放心!赵某自然会安排好士兵,保护公主,况且区区马韩,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无须担心!” 见赵平说的极为肯定,吴森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至少暂时不好再说什么了,双方合作伊始,过多的猜疑肯定会影响到双方的合作。吴森决定,等到了马韩之后,再视情况而定,如果真的如赵平所言,丝毫不必担心安全问题的话,留在马韩,等赵平班师时,再一起回到中原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刘清毕竟养尊处优惯了,让她风餐露宿的跟随大军东征西讨,先安全就无法得到绝对的保证,毕竟刀枪无眼,万一出点问题,岂不是前功尽弃?况且这奔波之苦,也不是她这等金枝玉叶能够受的了的! 想通了这个问题之后,吴森自然不会再去纠缠,三人又随便闲聊了几句后,赵平便告辞离去。 待赵平离开后,刘清若有所思的看着吴森说道:“此人真是教人琢磨不透啊!” “公主所言极是!”吴森点头称是,“此人似乎总是胸有成竹,单是这份气度,便非常人可比!”吴森略带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再说此人之行事,总给人以莫测高深之感!或是属下见识浅薄,属下总觉得此人看不透!” 吴森担忧的看着刘清,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只是叹了口气,强自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他本来想提醒刘清,在与赵平打交道时最好是以诚相待,尽量收起公主的架子。不过话到嘴边,吴森还是忍住了,刘清这两天的表现倒是十分的老到,基本上做到了这几点。 而且,他毕竟只是一个侍卫长的身份,还没有资格对刘清指手画脚。 刘清敏锐的现了吴森欲言又止的样子,转念一想,便大致明白了吴森的想法。 二七 谣言 对于吴森,这个自己危难时仍然不离不弃的侍卫,刘清极为尊重,毕竟自己能够撑到今天,吴森功不可没!再加上自己已经是国破家亡,那里还有那么多规矩? 因此,微笑着对吴森说道:“将军有话尽管明言便是!难道本宫还不明白将军的忠心吗?” 对于刘清对自己的信任,吴森由衷的感激。他在刘清仅有十六岁的时候便开始给刘清担任护卫,期间又因为一件事情,从而使得他对刘清更加的忠心耿耿。 他从来都是恪守礼节,做什么事情都不逾矩,恪守着自己的本份,像今天这般在刘清面前议论他人却还是次。赵平将是公主将来所要依附的对象,自然不容的吴森有半点怠慢!而刘清又久居深宫,年级也是年轻,哪里见识过人心险恶?自己自然要给她把好关! 不过赵平这人却真的是深不可测,自己竟然完全摸不透他的底细,此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竟然是一无所知! 刘清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昔日的天潢贵胄,如今却沦落到寄人篱下的地步,这种巨大的落差几乎使她无法承受!不过人的韧性有些时候是难以估量的,就连刘清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一路撑了过来!虽然过程颇多艰难与辛酸,但毕竟还是过来了! 如今她已经能够摆正自己的心态,昔日的荣耀毕竟只代表着过去,如今国破家亡的她能够活下去便已经是极为幸运的事情了! 虽然看着昔日的臣下如今纷纷割地自立,而她这个原本的主人却沦落到连立锥之地都失去了的地步,但造成这一切的却恰恰正是她的父亲,那个拥有天下的至高无上的皇帝。只是父亲这个皇帝并不称职,甚至连父亲这个角色都远远未曾做好,但那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刘清根本无法怨恨谁,如果说一定要怨恨的话,她只会怨恨自己为什么就偏偏生在帝王家? 刘清能够有今天,吴森可谓功不可没!若是没哟吴森的保护,刘清简直不敢相象自己究竟会面对何种境遇!为了利益,就连自己的亲人都与自己反目成仇,相比之下,吴森的表现更是弥足珍贵!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赵平一步步的走向了这条道路,但赵平十分清楚,有时候自己性格中软弱的一面必将成为自己的致命伤!他不自大,同样也不会自卑,对于自己优缺点,赵平有着清醒的认知。不过,清楚是一回事,能否做出改变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就如赵平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缺点,但却始终没有改正的打算。毕竟有些东西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 赵平站在大帐外,火把的光芒将整个营地笼上了一层奇异的毫光,在这片光芒的映照下,巡逻的士兵与营帐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夜风吹过,将招展的旌旗与幽暗的火焰吹得猎猎作响,火焰明灭间,将整个营地映照的犹如一个虚幻的梦。 却说朴成勇,当他偷偷的摸回城中时,却已经是第二天的白天了。所幸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虽然名义上是部落领朴成新的弟弟,但由于朴成新并不待见这个所谓的弟弟,再加上他平时表现的有极为猥亵,因此整个马韩部落中,没有多少人把他放在心上,别说是一天不见,便是一辈子不见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俗话说,皇帝还有一门穷亲戚;同理,任是再微不足道的人,也会有自己的圈子。而朴成勇只是用粗俗的外表伪装自己罢了,实际上,他并不像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堪。经过多年来的暗地经营,在他周围也形成了个圈子,一个由那些与他有着差不多遭遇的人形成的圈子。 弱肉强食,这个世界历来便是这样,争斗是无处不在的,为了各种目的、利益的争斗。有争斗,便有成功者与失意者。朴成勇的这个圈子,全是那些失意者。马韩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原始部落联盟,但部落头领好歹也是执掌部落大权的人,况且头领下面还有各种各样的职务,他们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特权。不要小看了这点小小的权力,它足以使人疯狂! 当他回到马韩城后,便隐秘的将这些人召集起来,当然他不会提起自己险些被赵平杀掉的事情,他只是说自己与城外的汉军达成了协议,只要能够帮助汉人完成一些事情,汉人便将他推向领的位置。 看着众人难以置信的吃惊模样,朴成勇心中十分得意!即便是在他们这个由失意者组成的圈子中,争斗也同样存在,每个人都想拥有主导权,勾心斗角便难以避免。看着在座的众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朴成勇心中大畅! 特别是看到平日便和他不对付的李银、崔焕等人震惊的样子,朴成勇心中便更加的兴奋!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李银突然想到了事情的关键,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一边冷冷的看着朴成勇,一边说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朴成勇听了他的话后,顿时一阵冷笑,缓缓的转过身,将身后桌案上的一块兽皮掀开,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当看轻桌上的东西时,不由得齐齐的出一声惊叹! 这是一把苗刀。长三尺,修长轻盈的刀身 苗刀可以说是中国刀中的极品!不论形制还是锻造工艺,都达到了顶峰!如今经过赵平的推广,苗刀已经成为并州军中的常备武器。 朴成勇倒也机灵,他知道要是想说服自己那些所谓的盟友的话,必须要拿出一点东西来证明,因此便和陈武讨要了这把苗刀。如今,果然用上了,朴成勇不由得为自己的深谋远虑而暗暗得意。面带得色的看着在座的众人,朴成勇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和他平素关系极好的朴明上前几步,死死的盯着桌上长刀,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一双手想伸出去却又有些害怕。朴成勇看了他一眼,故作矜持的说道:“朴老弟不必客气,来,让大家开开眼界!看看来自中原的宝刀!” 看着眼前的苗刀,众人心头的怀疑尽去,他们之间虽然也有龌龊,但毕竟有着共同的敌人,因此很快便达成了共识,一番讨价还价下来,便完成了分工。 散步谣言并不需要太多的技术含量,所谓三人成虎,只要传的人多了,便足以形成规模。而愚夫愚妇们又没有什么辨别能力,不过是人云亦云。因此,不过半天的时间,关于不论自己投降与否,汉军都要屠城的传言便甚嚣尘上! 一时间整个马韩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屠城,是一个想想都会让人不寒而栗的血腥字眼!特别当自己又是被屠的对象时,那种即将面临末日的恐慌足以使任何人疯! 此番不等朴成新召集,各族的头领们便齐聚一堂,六神无主的商议着对策。只不过,他们平日在部落中作威作福、互相之间勾心斗角还可以,但真正遇到这等大事,却是半点主意都没有了!以前高句丽出兵之时,不过是为了掳掠一些奴隶与财物罢了,况且每次派出的士兵也不会很多,最多两三千人而已。只要他们将奴隶与财物双手奉上,那些高句丽人倒也不为己甚。 但汉人……却要屠城! 正当马韩人六神无主,乱作一团的时候,赵平率军已经在马韩城外五里处安营扎寨。对于马韩将如何应对,赵平毫不关心。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形同虚设。一头大象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一只蚂蚁放在心上的。不论这只蚂蚁如何强壮,如何诡计多端。 “咱们跑吧!”一个肥头大耳的头领满脸的绝望,豆大的汗珠顺着肥胖的脸颊一滴滴的滚落,转眼间便将身上的衣服湿透了一片。 “对!跑吧!”胖子的提议立即便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拥护,纷纷叫嚷着附和。 朴成新烦躁的挥了挥手,皱着眉头说道:“跑?往那跑?咱们跑得过他们的马?” 众人闻言,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般软了下来,一个个六神无主的互相看着。 “不过是传言罢了!”朴成新终于为自己以及众人找到了一个理由,“先看看汉人的意图再说吧!凭咱们的实力,还是能够守一守的!实在不行,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朴成新目前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以及那些头领了。 咱们有二十多万人,而汉人才不过一万,况且还有城墙,怎么也能守个半月十天的。利用这段时间再想别的办法!朴成新心中暗道。 实在不行便投降!虽然看架势,汉人并不稀罕这个,但谁知道以后的事情呢?说不定汉人那天心情一好,便接受了自己的投降呢! 这些汉人真是不知道了哪门子神经,来到自己这个兔子都不拉屎的地盘上,自己这里既没有用之不尽的金银财宝,又没有堆积如山的粮草,汉人来干什么呢?如果说自己这里有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的话,部落里的女人倒是勉强能够拿得出手。 朴成新心中突然一动!这倒是个好办法啊!朴成新想到做到,一个高从凳子上蹦起,大事问道:“汉人现在到那里了?” 在座的极为头领闻言不由得一愣,他们只顾着害怕去了,倒是没想到派人出去探查一番。听朴成新问起,一个个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朴成新叹了口气,这件事他也有责任,派出的三千人被赵平干净利落的杀了个干净,说他不怕纯属自欺欺人,马韩虽然是一个有近三十万人的部落,但士兵却没有多少。还处在原始社会的马韩部落最大的精力还是用在了获得更多的食物之上。而且,这里只有与马韩情况差不多的另外两个部落,基本上没有战争,虽然高句丽会不时的前来袭扰,但每次的规模都不会很大。因此,士兵并不多,本就不多的士兵一下子就被歼灭了三千人,朴成新早已失了方寸;况且,战争,对于他们而言还是一个陌生的名词,他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更未曾做好这方面的准备,那里还会想到其他的事情? “快!派人出去打探!”朴成新慌乱的说道。 派出去打探的人很快便带回了消息,汉人在距离自己五里的地方扎下了营寨!所幸还没有立即进攻的打算,不过即便是如此,也足够让朴成新等人慌乱了!吵吵嚷嚷的乱作了一团,却想不出任何办法。 “要不,咱们投降?”还是先前那个胖子,如今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苍白的脸色表示他此时极为害怕! “崔胖子,”朴成新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与烦躁,指着崔耀的鼻子大骂,就连崔耀平时最讨厌的外号都骂了出来,“你不要在这里惑乱人心!逃跑是你,投降还是你!你***能不能出个好主意?” 骂人的确是有个缓解内心压力的好办法,对崔耀吼了一嗓子之后,朴成新觉得自己心中似乎轻松了许多,就连脑子也清醒了,他急急的思索着应对之策。 看到朴成新一副思索的样子,一干头领都悄悄的不再话,就连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崔耀也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到底怎么办?打打不过,逃又逃不了,而投降,对方却不接受!朴成新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要不,先派人去探探汉人的底?”朴成新终于拿定了主意,询问道。 “不错!不错!”看着只会点头的一干头领,朴成新心中的厌恶再也无法压抑,不过朴成新也知道,这个时候他们这些人是靠不住的,因此,只能在心里骂了几句这群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混蛋!黑着脸说道:“那好,议议派谁去吧。” 听到朴成新这句话后,那些头领连忙将头低下,开始默不作声起来,生怕朴成新选上自己!他们心里都清楚,平日里大家虽然都是联合起来对抗朴成新,但在这个危急关头,每个人都是以保住自己为目的,朴成新若是了话,大家一定会附和的!因此,此时万万不能表现出什么,让朴成新抓住由头,若是派了自己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能够当上头领,当然都不会是傻子,因此都考虑的十分清楚,此时是万万做声不得的! 朴成新看着如突然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默不作声的一干人,不由得心中暗恨,***,你们这群混蛋也知道怕了!哼,让老子不好过,老子也让你们不好过!索性都去! 就连朴成新自己也被自己这个疯狂的念头吓了一跳!不过此时他也顾不上许多了,临死也要拉着你们这群混蛋垫背!打定了主意,朴成新冷笑了几声,听到朴成新的冷笑,一干头领心中纷纷打了个冷战,泛起了不妙的念头!不过却仍然不敢抬头,生怕自己引起朴成新的注意,差事便落到了自己头上。此时几个与朴成新关系紧张的头领更是吓得两股战战!朴成新若是不趁机公报私仇一番,那也不是朴成新了。想想即将面临的惨状,这几个头领连死的心都有了。 冷笑了几声,将一干头领的心都悬起来了之后,朴成新故意顿了一顿,这才阴测测的说道:“汉人好面子,既然如此,咱们讲给足了他们面子!”说着又是一阵冷笑,一干头领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而朴成新这几声冷笑却如闷雷一般,在自己的心中想起,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了!有几个胆子比较里顿时如炸了锅一般,那些头领纷纷叫嚷了起来,朴成新此举简直就是把众人往死路上逼啊!这让这些贪生怕死的人怎么能够接受得了? 一脸震惊的头领们满腔愤恨的指着朴成新,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不过朴成新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有怎么会被他们几道愤恨的目光而动摇心中的决定?因此,他看也不看这些人,脸色阴沉的对门外大喝一声,“来人!带着几位头领,随某走。” 二十几名士兵杀气腾腾的鱼贯而入,他们都是朴成新的亲信,如今自然不会对这几个头领客气,得到朴成新的命令后,每两个人架着一个,便往外走。 若是平时,朴成新还真的不敢如此明目张胆,毕竟这些头领代表的是一个个的部落,一个不好,便是流血冲突,而自己这个部落领也就当到头了,因此,平日间虽然多多受到几个头领的挤兑,朴成新也不能,更不敢将矛盾激化。但今天却不同,汉人大军压境,如今整个马韩都处在一种深度的慌乱之中,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偷偷的离开部落,而另寻出路去了,大家都在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自然也顾不上几个头领之间的争斗。 二八 攻城1 赵平冷冷的看着跪在帐下的几人,正是以朴成新为的马韩各部落的头领。赵平倒是未曾想到他们会有来见自己的胆量,心中不由得有些赞赏,不过面上却仍是一副冰冷的表情。 被赵平冷冷的目光盯着,朴成新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眼前这个青年的年纪似乎极为年轻!最多也不过二十多岁,气势却是非同一般!在青年面前,朴成新觉得自己就如同玉山脚下的一只蝼蚁,虽然极力想仰望,却现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这才是真正的上位者啊!朴成新还是颇有些见识的,毕竟每年前来的汉人商队虽然不多,但总会有几支的;而且他们马韩部落大多数人虽然是当地土著,创立这个国家的却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前卫氏朝鲜的末代王准,正是他创立的马韩!因此,马韩对于汉人可以说是极了解的!他们甚至可以算作是汉人的后代。不过随着时代的变迁,部落的领换来换去,再相互之间的通婚,已经没有纯正的汉人血统了,但毋庸讳言,他们身上都流淌着汉人的血液。 “将军,”朴成新见赵平始终不一言,终于无法忍受心中的恐惧,膝行几步,偷眼看了赵平一眼,触及赵平冷冷的目光后,又赶紧将头低下,战战兢兢的说道:“小的见过将军。” 赵平心中正在盘算着如何处置他们,说实话,赵平对于朴成新等人能够来求见自己感到有些震惊。既然对方已经摆出这么这么低的姿态,若是自己还赶尽杀绝的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不过自己已经答应了朴成勇的请求,而且这朴成新的做法实在是人神共愤!竟然犯下淫辱、杀害继母这等人伦大罪!这样的人实在不应该留在世上,虽然他对朴成勇同样没有什么好感,但至少朴成勇没有犯下这种大逆不道的罪行,对赵平而言,这便足够了。 况且,赵平的目的便是彻底将这个卑劣的民族的一切痕迹消除掉! 想到此处,赵平淡淡的说道:“你们的部落只有两个选择,战死!或者被屠杀!” 听着赵平冷森森的话,朴成新的心立即沉入了谷底之中!面色死灰的瘫坐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至于其他的几个头领更是不堪,从进了赵平的大帐起,便吓得说不出话了,此时更是不济,感受到赵平话中冷森森毫不掩饰的杀意,早已连抗辩的勇气都失去了。 当然赵平此时也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罢了,这也是赵平通过强硬的武力,使他们产生惧怕、臣服的心理,虽然对这个民族极不感冒,但屠杀这样的事情赵平还是做不出来的,当然杀一儆百是肯定的!也便于更好的控制他们。否则,当他的大军征剿弁韩与辰韩只是,马韩却在自己的背后搞小动作,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来人,将他们拖出去!”赵平冷冷的扫了朴成新等人一眼,淡淡的吩咐道。 看着如死狗般被扔在地上的朴成新等人,陈武吩咐士兵守好营门之后,便回到赵平的大帐。看着欲言又止的陈武,赵平微笑的说道:“志勇可是觉得不应该放他们回去?” 陈武点了点头,说道:“他们回去后,必定会连夜逃走!” 赵平呵呵一笑,问道:“志勇觉得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陈武闻言,不由得一滞,的确,便是让他们跑,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呢?无论如何都难逃灭亡的命运!想到此处,陈武赧然一笑,对赵平深深的施礼说道:“小侯爷所言极是!却是末将仓促了。” 赵平看着陈武,这个并州军中为数不多的可看早就的年青将领,目中露出一丝赞赏,说道:“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始终保持冷静的心态,乃是为将者的基本素养!志勇以后千万不要如此沉不住气。” “是!”陈武深施一礼,感激的说道:“多谢小侯爷教诲,末将铭感五内!” 第二日一早,赵平便出了攻城的命令,马韩人果然不曾逃走,可能是知道便是逃的话也跑不出多远,与其那样,还不如据险而守,奋力一搏! 虽然马韩的城墙并不坚固,但赵平为了磨练士卒,并不全力攻打,只要能够达到练兵的目的即可,因此战局还算平稳。 看到汉军并不全力攻打自己,朴成新等一干头领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丝希望。有了希望,想法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在守过了赵平一天的攻打之后,虽然精疲力竭,但仍是难掩满面兴奋的朴成新与几个轮到自己到城上守卫的头领灰头土脸的回到议事厅中。早在那里等候的另外几名头领见他们回来,连忙询问:“怎么样?今天怎么样?” 崔耀此时浑然不见了在城墙上缩成一团,只会抖的脓包模样,将自己肥胖的胸脯拍的山响,神气活现的说道:“还能怎么样?汉人的花招早就使完了!” 的确,那天被赵平丢出大营之后,朴成新等人实可谓是心如死灰!以为此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汉人肯定会用犀利的进攻,将他们的部族撕成碎片!在经过了一番绝望与挣扎后,他们几个头领终于达成了一致,将部落中十四岁以下的少年男女尽数转移,也好为自己的部族留下一丝复兴的希望,而他们便留在城中死守,能守一天便为那些转移的少年多争取到了一分希望! 不想这一守,便守了半个月!虽然付出了一定的代价,部落中勇士这半个月来死伤足有万人!但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够守住这么多天!如此看来,汉人也不过如此而已! “那些汉人只会吹牛!哈哈哈……”一阵得意的大笑从另外一名头领的口中响起,朴成新瞪了这名放声大笑的头领一眼,虽然心中有些厌恶,但能够守住这么多天,而且能与汉人打个旗鼓相当,朴成新心中还是极为得意的!他心中的厌恶只是因为这大笑之人抢了他的台词而已,“李甲,不要得意忘形!”朴成新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不快,不轻不重的敲打了李甲一句。 李甲收住脸上的笑容,狠狠的瞪了朴成新一眼,心中大骂:什么玩意!不过面上却是不敢有丝毫的表露,敷衍似的对朴成新拱了拱手,说道:“某只是高兴而已。” 朴成新也不理他,舒服的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待他们都闭上嘴,议事厅静了下来之后,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现在着急的应该是那些自大的汉人!经过咱们的奋勇抵抗,挫败了汉人一次又一次的阴谋,想必汉人此时已经坐不住了!只要咱们同心协力,再抵挡半个月……不,只要十天!汉人就会乖乖的撤兵!” 朴成新神采飞扬,一扫之前的颓废!的确,他好久都没有如此扬眉吐气了!当时就是在他的一力坚持之下,众人才达成了一致,死守不退!如今的事实证明,自己果真是高瞻远瞩!经此一役,想必自己的地位会更加的稳固!距离自己的目标又将前进一大步! “不错!不错!”崔耀此时已经变成了朴成新的应声虫,朴成新话音刚落,他便在一旁说道:“领大人说的极是!汉人此时已经没有其它的手段了,只要咱们同心协力,正如领大人所言,不用十天,汉人便会乖乖的退兵!” 崔耀话音未落,李甲便冷笑一声,不阴不阳的说道:“崔头领好大的口气!难道你是汉人肚子里的蛔虫?汉人想什么你都知道不成?”见崔耀一张胖脸已经憋得如猪肝一般,上的朴成新也是一脸的阴沉,李甲心中一阵畅快!不过他从来都不会放过打击崔耀的机会,对二人难看的脸色示弱不见,接着说道:“依崔某之见,汉人绝对还有花招,咱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李老弟这话也有道理!”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捻须说道:“汉人想来诡计多端!老夫绝不相信他们会没有后手!” 听到老者的话,就连朴成新都不得不点头表示同意。这老者姓金,名成,乃是在座众人中年纪最长的一个,而且还是上届部落联盟大会选举出来的领,因此有着比较高的威望,就是朴成新也不得不给他几分面子。 几个比较老成的头领对金成的话也是比较认同纷纷点头。 正在马韩的几个头领在这里谈论的时候,赵平与陈武、郑行、施义等人也在商议着什么。 郑行显然对赵平这种如过家家般的攻城颇有疑义,正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兄长,什么时候才能真刀真枪的干上一仗!这半个月来,小弟都闷死了!” 的确,赵平这半个月来的安排的确让郑行这个好战分子十分憋闷!在郑行看来,若不是赵平故意放水,区区的一座土城,仅仅需要一天便能攻下!何必浪费这么多时间呢? 他却不知道,赵平乃是存了练兵的心思。若想练成一支战无不胜的百战雄狮,实战的考验是必须的!既然有马韩这个难得的陪练,赵平岂能错过这样的机会?因此,每次攻城,只是派出一千人,等这一千人将一些战术练习一番之后,便换上另外一千人,如此循环往复,效果的确不错!如今的一万士兵已经逐渐有了强军的架势!若是能够保持这个势头成长下去,早晚都会达到骁骑营的水准! 因此,赵平为了给他们更多实战的机会,只能消极怠工,等将这一万人训练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再展开真正的决战也不迟! 只是攻城,而不对野战进行训练的话,士兵们的展便会受到局限!因此,尽快的为士兵们创造一些野战的机会,便成了赵平的当务之急! 赵平沉吟了一会,对几人吩咐道:“明日起,暂缓攻城!”说着又看了陈武一眼,交代道:“志勇立即下去安排,明日暂停攻城!还要做出一副后力难继的样子,必要时可以做出撤军的样子,以引诱敌军出城!” “末将遵命!”陈武立即领命。 赵平赞赏的对他点头示意,正要说话时,中军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对赵平抱拳施礼,一边说道:“启禀将军,剧阳公主差人求见将军!” 赵平对陈武等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一边对中军说道:“有请!” 陈武等人与中军一起退下后,不大工夫,吴森掀帘而入,赵平站起身来,看着吴森朝自己走来,一边笑呵呵抱拳说道:“将军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吴森抱拳还礼,笑道:“小侯爷客气了,吴某那里有什么指教,不过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罢了!” 赵平请吴森坐下,“军营之中,一切从简,怠慢了将军,还请将军勿怪!” “不瞒小侯爷,吴某此番奉公主之命前来,却是公主有事请教小侯爷,还请小侯爷不吝赐教才是!”吴森客气的说道。 “将军尽管说来,既然公主问起,赵某定然不会隐瞒!” 吴森闻言,便将自己的来意和盘托出。原来是这半个月来的攻城战,刘清并不知道乃是赵平故意为了练兵,而未尽全力。刘清却是觉得并州军一直都没占什么便宜,因此心中颇有些忐忑!赵平此时承载着她重回中原的希望,她自然不会希望看到赵平有什么闪失! “据吴某了解,马韩上下足有近三十万人口!便是仅有三停有一战之力,也是近十万大军,所谓蚁多咬死象!小侯爷还是小心才是。”吴森毕竟从未经历过战争,而且对于赵平的想法也不了解,看到眼前胶着的战况,因此担忧自然是难免的! 无论如何,刘清与吴森终究是一片好心,不过对于她二人的担忧,赵平也不说破,只是淡淡的说道:“公主与吴将军多虑了!请吴将军回去后转告公主,赵某自有打算,请公主放心便是!” 吴森欲言又止的看着赵平,赵平也不去理他,只是微笑着说道:“将军莫不是信不过赵某?” 吴森顿时一滞,似乎倒是不曾料到赵平会问的如此直接,但赵平既然都如此说了,他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干笑了几声,又随便聊了几句,便告辞出了赵平的营帐。走出几步后,吴森回头看了看隐在重重营帐之中的赵平的大帐,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他实在是看不透这赵平!但为了公主的安全,他却必须要对赵平这个人做出一个了解,也好在后来的共处中采取相对的策略。 面对一个强势的盟友,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刘清与赵平如今便是面对这个情况,赵平的强势是他们不曾想到的。虽然赵平不论是言语间还是安置上,对刘清以及吴森都保持了足够的礼貌与尊重,但赵平在隐约间露出的那种强势还是令刘清与吴森二人感到有些不舒服。 人有时候是十分奇怪的,因为赵平的态度,使得使得刘清逐渐有了一些怨气。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这说明刘清并未摆正自己的位置,预示着双方的关系将遭受到考验。 对赵平而言,刘清的有无对他、对并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他之所以收留刘清,不过是看重刘清的影响力罢了,即便是没有刘清这面招牌,赵平同样也会将自己的势力经营的非常好!但刘清却不同,若想找一个不是因为觊觎,而与她结盟的盟友,是很难的! 按说刘清也不至于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毕竟她经历的很多,遭遇也是起起落落,对于所谓的世态炎凉也有了一番深刻的体悟。只是赵平这两日来虽然对她表示出了极大的尊重,但骨子里却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这让刘清这个天之骄女大为不忿。 从小到大,凭借她尊贵的身份与过人的容颜,那个人不是对她趋之若鹜!偏偏赵平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人在自己面前却总是一副平淡如水的样子。这让刘清有些意外的同时,却又多了几分恼怒。人就是这样,特别是漂亮的女人,如果一上来就被人盯着看,恨不得将她吞到肚子里去,那么当事人虽然难免会恼怒与厌恶,但却也仅仅是恼怒罢了,因为这毕竟说明了自己的容貌十分具有吸引力,能够得到别人的仰慕,但毕竟是欣赏,即便是**裸的,也是欣赏的一种,虽然采取的方式值得商榷;但若是有人并不将她的美丽放在眼里,那便不仅仅是恼怒的问题了,没有女人会容忍别人的无视,特别是漂亮的女人! 赵平这几日的表现便使得刘清有些恼火,却又无法作,她总不能揪着赵平问,你张眼睛了没有?难道没现本公主是个绝色大美女吗?为什么对我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二九 攻城2 刘清既然有了怨愤之心,那么自然便是看赵平那里都不顺眼。当然这些和赵平都没有任何关系,他本身便不是一个好色的人,再加上如今他已经是妻妾差不多要成群的人了,在白狼还有一个伊娄真与他纠缠不清的,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 对于刘清他是刻意疏远,一个伊娄真便已经让他有些焦头烂额了,他不想再与刘清扯上任何关系。毋庸讳言,单凭刘清与伊娄真的身份便特别能够激起男人的征服与占有欲往,更何况她们还有着倾国倾城的美貌,两样加起来,便足以使任何男人都为之疯狂了! 却说刘清,看到吴森回来,却是一副无奈的模样,便知道吴森并未从赵平那里得到什么消息。忍不住便是一阵恼怒,“吴将军,莫非那赵平仍是不肯明言不成?” 吴森点了点头,说道:“正如公主所言,赵平只是说他自由主意,教公主不必担心,他定然会将公主安全的送回中原!”说完,有些忐忑的看向刘清,他知道这两日来由于赵平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态度使得刘清极为恼怒。 虽然吴森与刘清都明白,双方并不存在所谓的同盟关系,说白了,其实就是刘清依附于赵平,凭借赵平的势力而保全自己罢了。但赵平的态度却着实令刘清感到恼火!当然,仅仅是刘清自己感到恼火,吴森倒是觉得赵平的表现已经大大出了他的预期,因此虽然眼下的战局仍呈胶着状态,而且从大势上来看,对赵平也有些不利,但吴森也仅仅是一种同仇敌忾的焦虑,以及对赵平似乎毫不在意的表现感到无奈而已,却不像刘清那般。 刘清冷哼一声,站起身来便往外走,吴森连忙跟上,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公主要到那里去?” “本宫去见那赵平!”刘清冷冷的说道,连面纱都顾不上带,便快步往前营走去。吴森连忙给碧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将刘清的面纱取来,一边快步赶上,在刘清身侧忠实的履行着自己的护卫之责。 赵平正在大帐之中分析眼下的战果。在这片看来,经过半个月攻城的战斗考验,虽然限于马韩的军事实力,战况并不激烈,但却也初步达到了练兵的目的。虽然战斗强度不高,但毕竟是实战,训练的强度在高,士兵们的训练再刻苦,但训练终归只是训练,永远也没有实战时的气氛。 对于这个结果,赵平还是比较满意的,他现在正在考虑,是加强进攻,早日拿下马韩,还是继续保持这样的进攻强度,实施自己的练兵计划呢?这实在是一个令赵平有些难以处决的问题。 从朴成勇那里得到的情报中,马韩乃是三韩部落之中最强盛的一个部落,人口也是最多的。弁韩与辰韩二韩加起来,才与马韩的实力相当。不过弁韩与辰韩却是居无定所,不似马韩这般,已经展起了城市。 鉴于这个结果,赵平觉得自己的练兵计划只能在马韩身上实施了。至于其它,赵平直到现在都未曾拿定主意!这是赵平这么多年来第一感到如此犹豫! 由于与三韩之间有高句丽与幽州横亘在其中,在未曾将高句丽以及幽州征服之前,并州对于三韩的控制力将大为减弱!而在赵平的战略之中,高句丽与鲜卑虽然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异族,但却是在他统一中原之后才会考虑的事情,特别是高句丽,在统一中原、剿灭鲜卑之前,赵平不想与之开战。 如何处置三韩确切的说是马韩,便成了赵平当下最挠头的问题。赵平此时比较倾向于掳掠一大批奴隶回去,反正并州还有一千万亩官田等待耕种。 对于弁韩与辰韩,赵平已经决定派大军前去征剿一番便返回,反正这二韩如今的展连马韩都比不上,根本没有什么油水,更不会有什么威胁。 按照赵平前世的记忆,此时的三韩已经逐步开始强盛起来,在今后的百余年中,会融合成两个国家,新罗与百济,并与盛极一时的高句丽分庭抗礼。只是如今看来,别说是百年,就是再给三韩五百年都不一定会展到后世中自己记忆中的那种程度。因此,赵平的此次行动可以说是并未达到预期目的。 正当赵平沉思之时,一阵脚步声在他的帐外响起,微风卷过,将他桌上的烛火吹得一阵明灭不定。赵平愕然抬头,却看到一张宜嗔宜喜,不施粉黛的素颜映入眼帘。 饶是赵平见惯了月窈、若兮与紫衣的绝色,乍见这张素颜时,也是忍不住暗赞一声,真是倾国倾城! 虽然这是刘清第一次摘下面纱出现在赵平面前,不过,赵平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见她脸色不豫,赵平略一转念,便明白了其中原因。当然赵平自然不会失礼,在心中转念的同时,人已经站了起来,微笑着抱拳说道:“赵某见过公主!” 当他施礼已毕时,刘清已经来到了桌前,自顾自的在一张矮凳上坐好。紧接着,赵平便看到了一脸无奈的吴森,看到吴森对自己连施眼色,赵平知道这是吴森在替刘清赔礼。 不过赵平岂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因此浑不在意的洒然一笑,对吴森说道:“吴将军请坐!” 说着,对帐外的中军吩咐了一声“上茶”后,便转到桌案后面坐好,再度对刘清抱拳说道:“公主大驾光临,敝处蓬荜生辉!不过公主若是有事,只需差吴将军前来即可,何必劳动公主大驾!” 看着赵平英俊的令人狂的脸,以及脸上那丝令人讨厌的微笑,刘清忍住自己想给赵平当头几拳的想法,尽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平静一些,淡淡的说道:“不敢,将军客气了!妾身此来倒也无甚大事,只是想了解一番战局,还请将军不吝赐教才是!” 赵平一听,得,还是这件事。不过有关自己的战略部署,赵平还真是不想随便向别人透露。先,刘清只不过是一个闲散公主,那里懂什么战略部署,和她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要是说半天还解释不明白的话,岂不是白费口舌?其次,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不过是一次很平常的军事行动而已,实在没有必要闹得人尽皆知。 当然,既然刘清都亲自问了,赵平自然也不会再藏着掖着的,那样的话反而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因此,赵平笑道:“先前吴将军问及此事,赵某只是觉得此等小事根本不劳公主与吴将军挂心,因此,便未曾多言。如今既然公主亲自问及,赵某自然知无不言!” 刘清闻言,心中却是一阵不快,赵平说的虽然客气,但言下之意却也不外是军队乃是赵某的地盘,你们这些闲杂人等九别操这份心了! 赵平不清楚刘清心中的想法,即便是清楚,赵平也不会多说什么,因为这是事实。赵平不想让任何人插手自己在战略上的安排。扫了一眼略有不悦之色的刘清,赵平在心中洒然一笑,便将自己的战略意图大致的给二人解说了一番。 吴森还好,虽然未曾经历过战争,但毕竟是军中出来的,在赵平的解释下,总算明白了过来;刘清却是听得满头雾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迷惑的看着赵平。赵平干咳一声,避开了她的目光。 正在一旁沉声的吴森见刘清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不想她这副样子被赵平看轻了,连忙打了个哈哈,笑道:“小侯爷深谋远虑,公主不想对将军的决定指手画脚!至于吴某乃是粗人一个,全凭小侯爷做主便是!” 赵平微微一笑,也不在意,笑道:“将军客气了。” 几人又随便闲聊了几句,刘清与吴森便告辞离开,将二人送走后,赵平回到帐中,继续思索对三韩的战略部署不提。 却说刘清与吴森,二人一路上无话,来到刘清帐外时,吴森对刘清躬身一礼,说道:“天色已晚,公主回去歇息吧,末将告退。” 在并州军的军营之中,自然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因此,吴森也未刻意的对刘清进行保卫,只是派出了十名侍卫,在刘清帐篷外进行巡逻。 刘清拦住了正要离开的吴森,“将军慢走,本宫有事与将军商议。” 用脚后跟想,吴森也知道刘清现在叫住自己不外乎是为了赵平的事情。想起赵平,吴森无奈的摇头叹气。对于赵平,吴森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要说只要是人,总会有弱点的。说的好听一点,刘清以后要与赵平合作,成为盟友;说的难听一点,其实也是事实,那便是刘清以后的命运很大程度控制在赵平手中。 这样一个重量级的人物,作为刘清的大管家,吴森当然要与赵平相处好,也算是为刘清的未来铺一铺路。只是赵平这人实在是老到的很,不仅少年老成,而且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什么事请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事实也是如此! 吴森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年级如此轻的青年怎么会有如此气度与格局! 世家,毕竟是世家啊!虽然多出纨绔子弟,但想想朝中那些取得非凡成就的文臣武将,除了先帝朝中的张维、赵麟二人,其余的哪一个不是世家子弟? 在这个上智下愚不移的时代,那些掌握着绝对权力与资源的贵族官员,在先天上便高出平民百姓一大截!这是时代的特征,只要有阶级的存在,这个特征便不会改变。 吴森当然没有这么深远的思想,他只是感叹于世家对于子弟的教育。赵平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这个世家子弟,乍看起来温文尔雅,淡泊自持,但实际上却是深谋远虑,动若脱兔,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与他结盟,到底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呢? 刘清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她现,赵平并不像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文尔雅,胸有成竹只是他的冰山一角罢了。若是自己真的与他结成了同盟,恐怕永远都不会有翻身的机会了! 刘清毕竟是皇室公主,后汉王朝虽然偏安一隅,但名义上却仍是存在的,她自然希望后汉王朝有朝一日能够复辟成功! 但当她面对赵平时,却现自己的这个想法却是如此的幼稚!赵平还仅仅是众诸侯中实力不现的一个,相比于坐拥四州的李效、物丰民富且有天险之守的巴蜀、兵强马壮的幽冀,赵平据有的并州实力并不突出,甚至连荆北、青徐都有所不如! 但正是这样一个势力、地位都不彰显的诸侯,给予刘清的冲击都是巨大的! 怎么办,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呢?刘清无助的想到。 看到吴森来到帐中,恭敬的站在那里,刘清收回自己的思绪,看着桌案上的灯火,半晌才说道:“吴将军,等回到中原后,劳烦将军到江东走一趟如何?” 吴森闻言,心中不由得一动,对刘清的打算倒是有了一些了解,刘清此举无非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回到江东,毕竟那里有她的家人,而且又是如今破落的后汉王朝的根基所在。 其实刘清还有一层意思,吴森却未曾想到,便是想看看偏安江东一隅的后汉王朝实力如何,有没有什么打算,是安于现状还是有一统天下的大志!若是真的有这个想法的话,凭借江东的人杰地灵以及江淮天险,乘乱起事或许会有机会!毕竟,这个天下,后汉王朝还是正统! 正统二字,对于民众与一些文人士子而言还是具有相当的影响力的。便是那些诸侯面对正统的力量时,在某些时候也要克制自己,虽然双方都清楚,这不过是一个名义上的约束而已。 名不正则言不顺,中国是一个礼法的社会,礼之一字,乃是中国文化之总名。对具体的人而言,儒家甚至将它上升到了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所在,这样一个高度!礼法的力量在某些时候便是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纵然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有着足够的抗衡力量。 刘清作为皇室一员,对这点是非常清楚的,皇室的统治其实便是建立在这种礼法的基础之上的,只要掌握的大义的名份,便能利用这柄利剑做出很多事情。 在刘清的担忧以及马韩人以为汉军已经拿自己没有任何办法,迟早会退兵,正在得意洋洋的时候,赵平突然力,以雷霆万钧之势攻破马韩,之后马不停蹄,分兵两路,由陈武和郑行各自率领三千铁骑,奔袭弁韩与辰韩,三个月之后,尽迁二部民众共十七万于马韩! 与此同时,幽冀之战也到了白热化的顶点!在得到了并州的支援之后,王信逐步稳定了易京防线,与丁绍斗了一个旗鼓相当,双方呈胶着之势! 而秦青则趁机以邺城为据点,在丁绍的后方大肆活动,将丁绍的后方搅得一塌糊涂!恰恰他与王信的战争却处在关键时刻,竟然无法分兵抵御,让秦青占尽了便宜!大量的粮草物资被劫掠,百姓更是被强制迁到了邺城与并州。由于暂时还无力经营广平、阳平二郡,于是这两郡十室九空,几成白地! 时间进入了鼎兴三年的第一个月份。河北三州以及北地的鲜卑、三韩的局势正如同一个被操控的木偶般,中规中矩的按照赵平制定的剧本有条不紊的展着。 为了恢复实力,同时推行汉制,鲜卑果然放慢了自己扩张,坚昆、丁零二国已经举国北迁,鲜卑正在消化着这二国留下的一切。西部的突厥虽然正在逐步强盛,但面对庞大的鲜卑,也仅仅是一只略微强大的蚂蚁而已,还无法对鲜卑造成太大的威胁。当然,双方都是游牧民族,对于对手都相当的了解,因此,无论是突厥对鲜卑,还是鲜卑对突厥,都是知根知底,最多也只是局部的碰撞而已,在突厥的势力未曾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前,它们是不会与鲜卑硬碰的! 而并州也默契的与鲜卑同时休养生息,一时间倒也和平共处。 至于夫余与高句丽,却是两败俱伤。其实这两枚棋子在赵平初期的战略布局中并没有什么位置,因此,这两国的情况,赵平并没有耗费精力去特别的关注。 施义率领着五千人马留在了马韩,三韩部落已经不复存在,回并州时,赵平挑选了五万名精壮的三韩奴隶一起回到并州,虽然会对后来的政局产生极大弊端及影响,但赵平思虑再三,还是将他们带回了并州,一千万亩官田不是一个小数目,需要有专门的人进行耕作。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赵平若想进行自己的争霸之途,充沛的后勤补给是必不可少的!而赵平又不想将因为战争而造成的各种后果转嫁到并州民众头上,因此,这一千万亩官田便成了赵平手中极为重要的一枚筹码! 三十 乐浪之战1 飘飘扬扬的大雪自从正月初七那天开始,便断断续续的下个不停,直到正月十三才慢慢停下,看着逐渐放晴的天气,赵平终于松了口气。这场雪下的虽然不大,但时间却持续了整整七天之久!让赵平十分担忧并州会遭受到雪灾! 不过,似乎连老天都站在了他这一边上,虽然七天来总会有那么几个时辰在晦暗的天空中飘扬着细细的如绒毛般的雪花,但却终究未曾酿成大灾!而且也仅仅局限在晋阳、雁门二州,其它三州却未曾波及。 “瑞雪兆丰年!”郑裕的心情终于好了许多,连续七日的大雪让一干以他为的并州官员受尽了煎熬!就怕酿成雪灾,对于刚刚因为新政而有所起色的并州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所幸,雪灾并未生,虽然七日来天气时好时坏,雪时停时下,但由于之前防御措施到位,并未造成什么损失。 一干官员之中,除了徐仲有些神不守舍之外,其余众人一个个都是兴高采烈!眼下正是新年,加之并州今年因为新政而走向了崭新的一页,可谓政通人和,因此虽然已经是初七,但喜庆的气氛却是丝毫不减!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了郑裕等人的政绩。 能够为官一任,并造福一方,一直是这些文人学子们的最大追求!之前由于各种原因,他们这些寒门出身的士子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赵平的新政却给了他们展示自己的舞台,他们自然特别珍惜这个突然从天上砸下来的馅饼!因此,一个个卯足了劲头,以便能够有所建树。 其实,除了极少数人,哪一个当官的不想青史留名?踏踏实实的为朝廷、为百姓把这个官当好呢?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况且,笼罩在权力的光环之下,又有多少人能够保持一颗平常心呢?于是,时迁事易,其中绝大多数的人开始随波逐流,纷纷效仿起来,纵然仍有几个坚持自己的良心与原则的人,也于大局无补,于是政治越来越黑暗,国势、民生也是越来越凋敝。 赵平对此也有着比较深刻的认知,因此在加大监管力度的同时,也在不断的完善着政治架构与体制,力求打造出一支务实、廉洁、高效的团队。 经过半年多的考验,效果似乎还不错!至少以郑裕为的这些高层人员并没有懈怠的心思,一个个都是以身作则,廉洁奉公。所谓上行下效,有郑裕等人的榜样,下面的那些官员们也都恪守着自己的本分,如今的并州,政治颇为清明! “仓舒来信言道,二月初便能班师!”感慨了一句之后,郑裕拿出一封已经拆开的书信,放在桌上,对在座的几人说道。 听了郑裕的话,除了徐仲的喜色有些勉强之外,其他人都是自内心的喜形于色!就连一贯端方谨严的沈浩都是一脸欢喜,沈浩拿起桌上的:“小侯爷此去近半年,终于能够回来了!” 在座的几人虽然都是如今站在并州高峰的人物,但还是以郑裕、沈浩为,徐仲由于心中有鬼,已经慢慢的淡出了权力核心,其余的雷喻、尚轩等人终究还是差了一层。因此,见郑裕与沈浩二人聊了起来,倒也不好插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徐仲此时心中却是如波涛汹涌。 赵平的书信很简单,只是简单的说了说归程,其余的便是一番问候了,至于其它更是一略而过。沈浩放下书信,其他人却没有看的意思,并不是不想看,而是除了郑裕与沈浩之外,在座的这几个人没有看的资格。等级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存在,这毋庸讳言。 徐仲虽然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由于对赵平自内心的忌惮,使得他的脸色微微有些扭曲,偏偏沈浩却还不放过他,微笑着问道:“文景兄,咱们也要抓紧时间了!小侯爷怕是用不了几天便要回来了!” 看着沈浩和煦的笑容,徐仲看在眼里却是苦在心里,赵平虽然未曾明确的表示出对他的疏离,但徐仲却敏感的现,赵平已经对他们一家起了提防之心!虽然他们徐家与席家之间并没有什么协议、约定,但席家作为李效埋在并州的一根钉子,其所作所为必然会牵连到自家!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席家与自家有着深厚的渊源,在有心人眼里,自家恐怕已经是怀疑的对象了吧!徐仲有时候便想,与其这样提心吊胆,还不如干脆的离开并州! 虽然新政在并州进行的有声有色,而并州在赵家的率领下也正朝着好的方向展,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顺利与美好,但徐仲却丝毫都不看好并州的未来! 在他看来,赵平的新政虽然好,但却大大的削弱了官府的权威,仅凭这一点,徐仲便有理由相信,新政也仅仅是刹那芳华的昙花而已,绝对无法长久。 再者,并州虽然表里山河,地势险要,却北有鲜卑,南面司隶,西靠幽冀,可谓腹背受敌,再加上并州地广人稀,实在不足以称霸天下! 只不过他与赵平的交情匪浅,而并州又是自己的故乡,因此,当赵平将并州置入掌中之时,又面临着赵平对世家的清洗,因此徐仲便依附于赵平,这时的徐家还是持观望态度的,毕竟家族的未来才是最重要的!席家的突然出现,虽然使得他们一家陷入了一种极为微妙的处境之中,却也给了他们另一种选择! 虽然对于席家的劝诱,他的父亲徐宣并没有任何表示,但他们与席家的往来却不可避免的落到了赵家的眼中,而赵家也开始对他们防备了起来。事情展到了这个境地,留给徐家的时间却是很少了! 要么继续忠于赵家,要么在席家的引荐下,依附于李效。这个选择并不好做,虽然徐家对于并州的未来并不看好,但若是让他们选择李效,这个决心也是极难下定的! 进退维谷!这时徐仲目前最真实的写照,但留给他的时间却已经不多了!以他对赵平的了解,当赵平从三韩回来之后,便是自己做出选择的时候了!赵平绝对不会留给自己太多的时间。 心事重重的徐仲有些神不守舍,对于郑裕与沈浩等人的谈论丝毫都没听进去,一个下午都是一副恍惚的样子,直到暮色四合的傍晚时分,这才随着众人各自回家。 看着几人的背影被微黑的暮色吞没,郑裕若有所思的看了沈浩一眼,却现沈浩也是面色凝重的看向自己,二人互相点了点头,却也未曾多言,有些事情,心中清楚便可,并不需要说出来。 当沈浩的背影也没入暮色中时,郑裕背过手去,一边轻轻的捶着自己有些微微作痛的腰,一边慢慢的往后堂行去,心中却在琢磨着徐仲的反常,徐家的事情,赵平并未和他明言,但赵平却不动声色的对徐仲做出了制约,再加上徐仲越来越反常的举动,郑裕若是再无所察觉,便有些说不过去了。如今的郑裕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书生意气的青年了! 郑裕也清楚,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能够做得了主的!虽然赵平给了他无限的信任以及莫大的权力,但郑裕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并不会因为赵平的赏识以及与赵平的私人关系便有丝毫的逾越。因此,徐家的事情,他不想越俎代庖,反正赵平即将回来,还是留给赵平处理才是最好的办法。 赵平此时已经率军过了带方,正朝乐浪而去。由于有五万三韩奴隶随行,再加上又是冰天雪地的冬季,因此,行军的度很慢。 为了更好的控制三韩,赵平将施义留在了三韩境内。反正三韩的青壮年已经被他几乎抽走了全部,在巨大的武力威慑面前,他们并不比卑微的虫子强多少,赵平并不担心这个卑下的民族会翻出什么花样,他唯一担心的是施义无法胜任自己交付的任务。不过目前也只能将施义留下,待回到并州之后,再选派合适的人员过来。 “启禀小侯爷,前方十里处乃是一处峡谷,标下率人探查之后,现有敌军埋伏!”担任警戒的斥候飞马来报,将赵平从沉思中打断。 赵平闻言,立即将手一抬,对身旁的陈武说道:“停!” 陈武立即吩咐下去,由于有了五万名三韩奴隶,因此若想完全停下来,也是一件较费力气的事情,陈武亲自去了。赵平接着又对郑行说道:“去将吴将军请来。” 不大工夫,吴森便来到了阵前,二人寒暄了一番之后,赵平沉声说道:“适才斥候来报,前方有敌军埋伏!公主之安危,便靠将军了!” 吴森闻言,当然不会推脱,立即说道:“小侯爷放心,此乃吴某分内之事,小侯爷尽管全心对敌便是!” 赵平点头,这时陈武也已经分派了百余名士兵,将五万奴隶圈到了一旁停下,面对如狼似虎的并州铁骑,三韩人的勇气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骨子里的懦弱与胆小占据了全部的心神,连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因此,很快便老老实实的围在了一起。 安排好之后,陈武也来到阵前。虽然对于高句丽的突然翻脸有些诧异,但赵平压根就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因为此时的高句丽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对他所率领的并州军带来麻烦。 赵平趁这个时机已经做好了作战计划,见陈武与郑行二人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看着自己,当下也不啰嗦,直接开始下达命令。 “志勇,你带一千奴隶,再率一千铁骑。以奴隶诱敌,若敌军出战,掩杀过去便是,彦明会自后增援!”说着看了郑行一眼,“彦明率两千铁骑,随时增援志勇!” “若敌军不出战,志勇便以奴隶为掩护,迅出谷!某若是料的不差,敌军定然是全军出动,以伏击我军,乐浪城内必然空虚,志勇可趁机大造声势,佯作攻取乐浪,敌军定然不敢大意,回兵乃是唯一之策,此时彦明率军掩杀,志勇则迎头以痛击!” 陈武与郑行二人领命去了。吴森有些疑惑的看着赵平,问道:“小侯爷如何断定乐浪城中兵力空虚?” 赵平闻言,微微一笑说道:“将军有所不知,高句丽与夫余连年征战,早已是强弩之末,那里有余力顾及其它?” 吴森点头,虽然赵平的解释十分简单,但吴森也不好多问,心中虽然仍是有些疑惑,却也只能放在心里,反正不久便会知道战果,早知道晚知道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却说伏击赵平的这些高句丽士兵,正如赵平所料,已经升任乐浪太守的田楷将城中的士兵尽数拉了出来,为的就是能够一举成功!高林在与夫余停战之后,得知赵平轻松的便突破了乐浪的防线,进入三韩,而且还将乐浪的粮草搜刮一空之后,大为震怒!将乐浪的太守朱六立即免职治罪,让田楷接任太守之后,并从不多的士兵中抽调出两千人马,赶赴乐浪,以趁赵平回军时,找回面子。 田楷与一名绿衣青年小心的将身形藏在一块巨石之后,忐忑的往远处张望着。数九寒天,冰天雪地之下,田楷身旁的青年那袭绿衣格外引人注目。对这位审美独特的青年,田楷很是无语。 这位审美独特的青年正是剧阳公主刘清的表兄,关鹏!不知何时竟然来到了乐浪。 关炯回到玉山后,思来想去,却总是难以咽下险些殒命、刘清离开这口恶气!一怒之下便举家来到了乐浪,投靠了高句丽。虽然刘清的离开,带走了关家几乎过半的财富,但关炯手中掌握的财富仍然是一个天文数字!凭借关炯手中的财富,别说是田楷,便是中原的诸侯也不敢怠慢! 况且他们还有着共同的敌人,赵平的作为虽然直接导致了朱六的下野,从而使田楷如愿以偿的当上了乐浪太守,但田楷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感激赵平的,田楷十分清楚,如果无法在赵平身上找回面子,他这个郡守也是岌岌可危!双方自然是一拍即合,于是关家在乐浪便成了田楷的上宾! 在探知了赵平的行程之后,田楷绞尽脑汁,反复思虑,终于下定了决心,打算凭借地势,算计赵平一次!虽然并未报什么希望,但田楷知道,在高王爷的眼中,即便是大败亏输,也比他眼睁睁的看着赵平从容离开好的多!况且还有关家来投这一大功,最多也就是功过相抵,自己的位子还是很稳当的! 有了这番考虑之后,再加上关炯的推波助澜,田楷便有恃无恐的实施了自己的伏击计划! 陈武跃马提枪,一千并州铁骑更是杀气腾腾,虽然只是策马缓行,却自有一股威武雄壮、一往无前的气势!一千三韩奴隶面如死灰的艰难的前行,虽然明知此去唯有死路一条,但在并州铁骑的威势之下,却丝毫都不敢有反抗的念头,只能认命的一步一挪的往前蹭着。 陈武虽然对这些人的度颇为不耐,却也不为己甚,正好趁此机会调整心态,恢复士兵们的体力。经过在三韩的一番征伐,虽然面对的敌人十分弱小,但一万并州铁骑还是得到了不小的锻炼,已经熟练的掌握了骑兵的各种战术,自身的武艺与骑术也获得了长足的进步,初步具备了一只强军的潜质,只需经过战争的磨砺,便能成长为如骁骑营一般的精锐之师! 关鹏不耐的从岩石后钻了出来,对田楷的阻拦充耳不闻,自顾自的爬上了面前的岩石,往谷外望去。田楷在心中恨恨的骂了几句“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辈”后,却也只好无奈的站直了身形,强笑着对关鹏说道:“云翱贤侄,快快下来!万一暴露了目标,汉军有了防备,我等便白忙活了!” 关鹏悻悻的从岩石上跳了下来,目光仍望向谷外,皱着眉头说道:“怎么还不到?真真急煞人也!” 田楷再次翻了个白眼,对于关鹏甚是无语,虽然此次己方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但田楷心中还是一点把握都没有!赵平是谁?那可是让凶悍的鲜卑都屡屡落败的人!就凭他手中现在这点兵力,虽然是出其不意的伏击,田楷也是一点胜利的信心都没有。只不过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这场仗是不得不打而已。 赵平在三韩的所作所为,田楷虽然知之不详,却也有个大致的了解,数月之间,尽迁弁韩、辰韩人口于马韩,虽说三韩的战斗力极弱,但终归是一个数十万之众的大部落,又占据着地利之势,如此干净利落的被拿下,实在是出了田楷的预期! 面对这样一个妖孽一般的存在,田楷实在是担足了心思!只怕自己谋划甚久的这次伏击最终也是无功而返,不但要损兵折将,肯定还会惹恼了赵平!但,面对朝廷的怒火,田楷却不得不有所表现,如今的他恰如风箱中的老鼠般,两头受气! 三一 乐浪之战2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正当田楷满腹犹疑之时,一名士兵悄悄的来到田楷身边,低声说道:“大人,汉军已经来了!距此仅有二里左右,不过……”这名士兵突然迟疑了一下,田楷皱着眉头,不悦的瞪了士兵一眼,“有话快说,磨磨蹭蹭的干嘛?” 士兵终于下定了决心,低声说道:“开路的却是三韩的奴隶!” 田楷闻言却是一愣,他实在未曾想到赵平会用这一招!先,他无法确定开路的这些人到底是不是奴隶!虽然明知这是汉军的诱敌之计,田楷却丝毫都不敢大意!拦还是不拦?田楷陷入了两难之中! 田楷无法肯定,这诱敌之兵全部都是三韩的奴隶,因此,便无法决定到底是放还是不放!若是放过去的话,万一这些人是汉军假扮的,自己贸然放了过去,他们却趁机攻打空虚的乐浪城,自己该如何应对! 若是不放过去,那么自己的埋伏便完全暴露,更失去了出其不意,给予汉军打击的初衷!而且汉军若趁自己围杀这些人时,反而从后方掩杀,那么自己反而成了汉军的猎物! 田楷浑身泛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之感,原来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不得不说,赵平只是用了一个简单的疑兵之计,便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打乱,变被动为主动。现在头疼的成了自己,自己究竟该如何应付呢? 是按兵不动,保住自己手中仅有的这点势力的同时,还能够不惹恼赵平,只不过这样一来,自己怯敌不战的帽子肯定是逃不过去了!自己的下场恐怕不会比朱六好多少;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不顾一切的起冲锋呢?起进攻的唯一后果便是全军覆灭,若是幸运一点,赵平不与自己一般见识的话,还能够保住乐浪,若是惹恼了赵平,乐浪怕是危矣! 正在田楷痛苦的左右为难之时,关鹏在一旁却是不耐烦了,眉头一挑,急促的说道:“大人,快点下令吧!”话音未落,关鹏已经是双目赤红的望向谷外。 此时已经能够隐隐约约的看到,在或白或黑的泥泞的官道上,一个个如蚂蚁般的黑点在缓慢的移动着,田楷看了几眼,只觉得头皮炸,已经是未战先怯了。心神不稳的田楷重重的吸了几口气,终于暗暗打定了主意。 看了一眼脸色狰狞的关鹏,田楷摇了摇头,对于这个目无余子的狂傲小子,田楷实在是没有任何好感,不过关家财力雄厚,高句丽与夫余连年征战,早已是国库空虚,关家的钱财虽然不能使国库一下子便充盈起来,但关家在中原时的生意网却能给高句丽带来一线生机! 因此,关鹏的安全必须保证!想到此处,田楷招了招手,几名亲兵立即走近,田楷指了指关鹏,对几名亲兵说道:“护送关公子回城!” 为的一名亲兵一愣,看了关鹏一眼后,对田楷说道:“那大人呢?” 田楷摇了摇头,说道:“无妨,某自有安排!” 关鹏心中其实也是惴惴,他之所以跟着田楷,不过是以为能够出其不意的打赵平一个措手不及,顺便将刘清一行人截下来,因此,便兴冲冲的跟了过来。哪知事实却是恰好相反,田楷费劲了心思的安排毫无作用,见情况紧急,对于田楷的安排倒也不拒绝,嘴里恨恨的咒骂着,人却老老实实的和几名亲兵出谷而去。 看着关鹏毫无疑义的离开,田楷知道,关鹏是害怕了,不由得心中冷笑:“这些世家子弟,一个个都是外表光鲜,却是一肚子草包的家伙!”收起自己的不屑,田楷努力的想了想自己的处境。 说实话,此战的失利是毫无悬念的事情,关键是田楷要借这个机会向朝中那位高王爷表明自己的态度!因为朱六的不作为,高林大雷霆,不仅朱六被撤职,就连朱六的主子都受到了牵连。 高句丽是一个一向以武勇为豪的民族,自从脱离夫余那一天起,与夫余的战争便从未停息过!在连年的征战中,高句丽虽然毫无展,甚至国力都无法支持连年的征战,但高句丽却硬是挺了过来!终于将最初的劣势扳了回来,如今已经隐隐有压过夫余一头的势头! 这可是高句丽穷举国之力,经过多年的抗争之后,才达得到的成果!可以说,这是高句丽数代人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的充分体现!为了转嫁因为经年累月的战争而产生的各种不利的后果,高林与他的臣子们便极力的鼓吹“武勇”的尚武精神,并且取得了不错的成果!国内虽然民不聊生,一派凋敝破败的景象,但经过朝廷的鼓吹,这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当然,国内的民众更是被朝廷鼓吹的尚武所愚弄。 在这个时期,高林自然不希望有任何事情影响到国内的局势!高句丽一直崇尚武勇传国,哪怕明知会输,也不能做出放弃抵抗的事情,这种行为在高句丽堪比卖国!朱六便是撞在了这个枪口上,被高林毫不犹豫的拿下!田楷自然不想步朱六的后辙,因此,哪怕是知道自己必败无疑,也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赵平静静的骑在马上,凤鹰优雅平稳的迈着碎步,头高傲的仰起,凛冽的北风吹过,凤鹰颈上长长的鬃毛随风飘扬。陈武与郑行都已经领兵出。赵平为了锻炼这二人,安心的当起了甩手掌柜,而这两人的能力也足以完成赵平的托付。 看着远处覆盖着残雪的山川,在空旷的天地间无力的蜿蜒出一道扭曲的痕迹,空旷的天际下,一切都变得如此渺小,赵平默默的叹了口气,心中突然升起那种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寥廓之感。在莫测的天地之下,任何生物都如蜉蝣一般,微不足道。 或许人类存在的价值便是为了感悟天地宇宙的宏大吧?赵平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个极为古怪的念头,赵平不由得摇头苦笑,自己竟然还有做哲人的潜质。 不过,这些念头在赵平心中来得快,去的也快,眨眼之间赵平便将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抛到了脑后,专门思考起回到并州之后的事情来了。 徐家的摇摆不定是赵平目前最大的心病。诚然徐家并未真正的做出背叛的事情,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喜欢一个摇摆不定,墙头草一般的盟友。对于赵平而言,更加不能容忍,只不过他与徐仲交厚,一些事情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还是给徐仲以及徐家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徐家能够及时的做出决定,不论这个决定是选择并州还是其它,赵平都决定不再追究。 毕竟赵平是一个比较念旧的人。虽然他明白自己的这种性格对于一个统帅而言乃是极大的缺陷,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人格魅力? 毕竟,无论成功或者失败,并没有一个定式,原因是各种各样的! 看着越来越近的汉军,前锋果然是一队衣着破烂,跌跌撞撞的三韩奴隶,至于这些人是不是汉军假扮,田楷认为已经没有任何清楚的必要了。他很清楚,凭借自己手中的这点兵力,与汉军为敌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失败!明知道要失败,但这一仗却是必须要打!这一仗的成败并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要向朝廷,向全国民众表明一种态度,将朱六所犯的错误尽量的弥补回来! 诚然,这对眼前这些即将死亡的士兵是不公平的,但为了政治的需要,别说仅仅是千余名老弱病残,便是将整个乐浪城都赔上,也在所不惜! 终于,作为疑兵的奴隶方队战战兢兢的走进了谷中,田楷不敢有丝毫犹豫,即便这些人真的是疑兵,他也没有其它的选择!相反,既然无法对正规的汉军造成大的伤害,若是能够将这些奴隶消灭也是不错的选择!打定了注意的田楷把手一挥,厉声喝道:“冲锋!” 虽然田楷带来的士兵全是一些老弱病残,但这些人都是在残酷激烈的战场中幸存下来的士兵,个个身经百战,战斗经验无比丰富,能够在残酷的战场中生存下来,这本身便是一种实力的体现! 因此,虽然明知面对的是必死之局,却没有一个人退缩,争先恐后的呐喊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冲下了山峰。他们清楚,战场,是他们最终、最光荣的归宿! 田楷看着一个个从自己眼前越过,越来越远的身影,心中不由得一阵黯然,双目微红,胸口一阵急促的起伏后,终于克制住与他们一起冲锋的念头,紧紧的握住了拳头,一转头,对身旁的亲兵说道:“走!” 虽然眼前义无反顾的士兵让他热血沸腾,但他明白,现在逞匹夫之勇没有任何意义,同时,他也不想将自己葬送在这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中,既然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么,不论是对朝廷还是对民众便都有了交代。只是这个代价却太大了!这些士兵都是战功赫赫,为夫余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人,就这样成了牺牲品,田楷十分的无奈。若是可能,他情愿老老实实的放汉军过去,明知不敌,却为了所谓的面子,牺牲这么多士兵,实在不是好主意。 面对精锐的并州铁骑,虽然乐浪士兵士气如虹,更有着舍生取义的觉悟,但实力上的差距使他们几乎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陈武仅用了一轮弓箭打击与一次冲锋,便将千余名高句丽士兵全歼! 随后而来的郑行跺足捶胸的埋怨着陈武不给他留点机会。打扫战场的空当,赵平已经赶到,方才没捞着威的郑行强烈的建议赵平攻打乐浪城,用他的话说,便是“简直是胆大包天!不给他们点厉害看看的话,他们那里知道马王爷长了三只眼?” 面对郑行**裸的强盗言论,赵平选择了无视,高句丽并不是他的近期目标,况且因为幽州的缘故,即便是将乐浪攻下,并州也无力控制,倒不如暂时放任高句丽。 “跳梁小丑而已,暂时不与他们计较,收拾一下,启程!”赵平扫了郑行一眼,淡淡的说道。 给郑行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反对赵平的意见,况且他也只是因为没捞着仗打而有些不甘罢了,所以才会有这番言语,如今赵平做了决定,他自然没有任何意见,乖乖的抱拳应是。 朝四周打量了一眼,赵平心中突然泛起一种久违的兴奋之意,终于要回家了!月窈的身孕此时已经有七个多月了,想到自己即将成为一个光荣、伟大的奶爸,想起那个即将出生的小生命,赵平的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温馨的笑容,眼睛看向远处,心思早已经回到了并州。 鼎兴三年,一月二十一日。天气晴朗,赵平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晋阳。 “少爷回来了!”赵军兴奋的声音在空旷的赵府上空响起,听到这个消息后,幽静的赵府顿时沸腾了!自从得到赵平即将回来的消息后,赵府上下边笼罩在一片喜气之中,上下人等更是盼星星盼月亮般的盼望着赵平能够早日回府。 家人见面,自有一番寒暄,在此不再一一赘述。 赵麟早已不问政事,而赵业、马焕等人又领兵在外,担当防守的大任。因此,并州内政此时尽在郑裕与沈浩手中,可谓是煊赫一时! 不过这两个人都是赵平信得过的人,他们对赵平自然也是忠心耿耿,毫无二心。第二天一早,赵平辞别家人后,便来到府衙。赵平回到晋阳的消息郑裕等人早已知晓,因此,也是一大早便在府衙中恭候赵平到来。 并州的展蒸蒸日上并非一句空言。新政让广大的并州百姓憋足了劲头的同时,也使得并州的国库以非常迅的度充盈起来。所谓民心归附,只要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他们才不管谁执政,谁下野,能吃上饱饭,日子一天比一天有奔头便成。 自从新政实施后,赵平便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几乎未曾在并州停留过,因此,如今并州的具体情况,赵平缺少一个全面的认识。今天到府衙来,便是要全面的了解一番,做到心中有数的同时,从而实施制定的战略目标。 乍见赵平,徐仲表现的有些不自然,而徐宣早就因为各种借口,淡出了并州的权力圈子之外。不过赵平显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揪住徐家的一点过失就毫不放手,他还是非常希望徐家能够认清形式,他极不希望看到徐家的背叛。 先,人才难求。徐宣、徐仲父子二人在内政上都有着不凡的才能!而且徐家毕竟是之前的四家联盟之一,在并州有着广泛的人脉,能够将徐家掌控,便等于将徐家掌握的人脉纳入了掌中!这对人才匮乏的并州而言,其作用是不言而喻的! 其次,赵平乃是一个颇为念旧的人。他与徐仲的交情虽然有家族之间互相利用的嫌疑,但不可否认的是,不论是赵平,还是徐仲,对这份交情都是看重的!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徐家目前只是在摇摆不定,虽然徐家的这种态度犯了官场大忌,但毕竟还未曾做出出卖赵家以及并州的事情。席氏也不过是利用自己的父亲曾经是徐宣的老师这一关系,全力拉拢徐家罢了;而恰巧,徐宣父子又对并州以及赵家的前景有些不看好,出现患得患失的心态倒也可以理解。 因此,对于徐家,赵平并不想一棍子打死。 “如今并州一切顺利!诸位功不可没!”赵平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对郑裕、沈浩等人热情的说道。 “仓舒过奖了!”郑裕微笑着说道,不过面上的喜悦之情却是毫不掩饰,“此乃余等分内之事耳!” “正是!分内之事,何劳小侯爷夸奖?”众人纷纷说道。 看着徐仲有些勉强的笑意,赵平何尝不知他心中所想? 赵平的新政将世家的特权尽数褫夺!徐家虽然是最先投靠的一批人,但也未能例外,而在整个中原之中,也只有并州将世家制度完全废止,其它的一些州郡中,世家的日子虽然也不好过,被那些诸侯们杀的杀,逐的逐,但针对的只是敌对势力,那些肯于投效的世家,他们的利益并未受到丝毫的损害,反而得到了加强! 相比于其它州郡,并州的做法显然过于激进了!考虑到自身的利益,徐氏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并州。但离开却也不是简单的事情,虽然有晋阳赵氏的前车之鉴,晋阳赵氏在鼎兴二年八月,终于离开了并州,虽然不清楚这是不是赵氏默许的结果,但晋阳赵氏的离开却让徐家心动了起来! 在此两难的境地之下,赵平暂时还不想逼徐家做出选择,赵平明白若是自己逼得急了,只会让徐家无所适从,从而做出错误的选择。当然,必要的压力还是要保持的,在保持必要的压力的同时,还要给予他们足够的利益与信心。 三二 琐事1 徐家与郑家与沈浩等学子不同,对于政治上的盟友,赵平始终相信,只有足够的利益才是维系双方关系的唯一纽带。若想将徐家绑在自己的战车上,那么就要让徐家对未来有着足够的信心与希望。要让他们相信,只要跟着自己,便能获得巨大的利益! 几人就并州新一年的展做出了一番规划之后,便各自告辞离开。鼎兴三年这一年,按照赵平的设想,将是并州全面崛起的一年!安心展周内的经济与军事。 当然,期间也要时刻提防鲜卑的侵袭,相比于鼎兴二年的平静,今年可能将会面临鲜卑大肆的侵袭。鲜卑本身便是一个侵略性极强的民族,鼎兴二年因为各种原因而暂时偃旗息鼓,放弃了对并州的侵袭,在新的一年中,国内形势已经日趋好转的鲜卑定然不会放弃自己的既定国策。 幽冀之间的战局也要时刻关注,赵平要找到适当的机会,在双方两败俱伤的时候,收割胜利的果实!因此,丁绍独大的局面绝对不能出现,赵平唯有继续加强对冀州的袭扰,消耗着冀州国力的同时,也牵制冀州,使冀州无法全力攻打幽州。 同时还要时刻关注虎视眈眈的李效,新的一年中,并州的形势可谓不容乐观!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境! 也难怪徐家在得到了席氏的招揽之后,迟迟不肯表态,对于徐家这种利益至上的世家而言,如今的赵平的确不是明主! 一干人谈谈说说,眨眼间便是午时时分,赵平当先站起,朗声说道:“今日赵某设宴,款待诸位大人,还请各位大人赏光才是!” 对于赵平的邀请,在座的众人自然没有人会拒绝,兴高采烈的结伴来到了赵府。为了表示对这些人的重视,赵麟亲自在客厅中相侯。年已七旬的赵麟精深矍铄,红光满面,真是老当益壮,如今他早已不问事,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赵平,不过,他的地位却是在那里摆着,且不说县侯的爵位在后汉王朝中已经是异姓中最高的爵位了;便是如今并州的形势,称他为并州的太上皇也是毫不为过! 郑裕等这一干少壮派的官员虽然受到了赵平的重用,担当着大任,但赵麟亲自迎接他们却是第一次!虽然仅仅是在客厅中相迎,即便是如此,也足以让郑裕等人感激兴奋不尽了! “下官等拜见侯爷!”郑裕等人一愣之后,终于醒过神来,连忙跪倒在地,恭声说道。 赵麟上前两步,亲自将郑裕、沈浩已经徐仲扶起,一边笑呵呵和众人开着玩笑:“老夫临时起意,却不是冲着你们这几个头来的!” “侯爷说笑了!”并州官员如今以郑裕为,因此这种情况都是由郑裕站出来应答,“侯爷功勋盖世,别说余等乃是晚辈,便是因为侯爷的盖世功勋,下官等磕几个头却也是应该的!”酒宴过后,郑裕与沈浩二人留在了赵府,其余人等却是各自回府去了。赵平领着二人来到自己的书房之中,青月领着两个小丫鬟给三人端来热茶。郑裕与沈浩二人一见是青月,那里敢怠慢,连忙站起身来,一个说道:“弟妹客气了!”一个说道:“岂敢劳嫂夫人大驾!” 青月如今已然被赵平收了房,月窈有孕在身,而紫衣与若兮二人因为郑裕的关系,也不便出面招待,因此,只能是青月出面招待二人了。 在总体的战略上,郑裕与沈浩只是执行者,但在并州的内政上,赵平还是给了二人充分的权力与信任,对于内政上的事情,只要是按照既定的方针执行,赵平从不过问,他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军事之上。毋庸讳言,在如今这个阶段,军事还是重中之重,所有的一切都是为军事打基础! 对赵平的知遇之恩,二人没什么好说的,努力完成自己的工作,尽量让内政事宜少牵扯赵平的精力,为赵平的战略解除后顾之忧,便是最好的报答。不只是他们两个,在他们二人的身体力行之下,并且严厉的处置了几个玩忽职守的官员之后,并州上下官员都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赵平沉思了一会,对一旁的赵军吩咐道:“去将赵峰叫来,另外吩咐人去将任方请来。” 赵军闻言,心中不由一动!暗道,莫非是少爷要启用我们两个?想到此处,赵军一脸喜色的跑了出去。赵军与赵峰二人可谓是赵平的亲随,从小开始,他们两个便跟随赵平左右,可谓十分亲厚!他二人的能力也是极为突出的,不亚于陈武。为了避免后继无人的尴尬,赵平决定启用他们,虽然府中实在离不开他们两个,但为了培养人才,也只能如此了。 反正如今的并州基本上安定了下来,有任方照应着,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不大工夫,赵军与赵峰二人联袂而来,赵平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几人便坐在那里等待任方。任方作为晋阳守将,自然是责任之重大!能够坐上这个位置,也足见赵家以及军方对他的信任,此前这个位置是秦青的,如今秦青领兵在外,任方便接过了这个重任! 并州本土的将领中,并不存在所谓的忠诚问题,经过赵家的经营,并州军方可谓是铁板一块,人人效忠与赵家,这是赵家在并州军中无与伦比的影响力的表现。 趁着任方前来的这个空当,赵平对赵军以及赵峰二人做了一番交代,“正月过后,你二人前往雁门,与陈武一样,统领一营人马!” 听了赵平的安排之后,赵军、赵峰二人心中的喜悦再也压抑不住,一张嘴笑的再也合不拢了,对赵平一个劲的施礼。 赵平心中也是高兴,看着二人说道:“这些年来,并州形势紧张,因此你们两个没有机会到军中展,如今并州局势日趋平稳,你们两个也可以到军中去了!” 送走了两个热血青年,赵平与郑裕、沈浩二人商议剧阳公主刘清的事情,刘清的行踪赵平并未声张,回到晋阳之后,便护送到了军营之中,严密的封锁住了消息。赵平如此安排乃是为了掩人耳目,在未曾对刘清一行人做出妥善的安排之前,赵平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须知如今后汉王朝虽然名存实亡,但刘清的身份毕竟不同,对于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而言,利用刘清的身份可以做太多文章了!因此,回到晋阳后,赵平便不动声色的将刘清送到了军营之中,让任方严加防范,不得有任何闪失。 就剧阳公主的问题,昨天夜里,赵平与祖父赵麟商谈了一番。赵麟如今已经是完全想开了,虽然对后汉王朝依旧有着无法割舍的忠诚,但眼前的形势却告诉他,后汉王朝已经是日薄西山,毫无起死回生的希望了,因此他坦然的接收了这个结果。虽然心中苦涩、悲哀、愤怒……百味杂陈,但他明白,仅靠他一个人,纵然是有心杀贼,也是无力回天! 再加上他现在已经老了,已经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事情了,所以他也乐得清闲,一切事都放手让赵平去做!而赵平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将一切事务处理的很好。关于刘清的事情,赵麟仍然秉承一贯的宗旨,让赵平放手去做,他不去多管。 毕竟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刘清要与并州有着不小的交集,因此,自然有必要与郑裕与沈浩二人交代一番。 听了赵平的话之后,郑裕与沈浩相视苦笑,刘清的身份太敏感了!虽然可以给并州增加一点号召力,但给并州带来的麻烦却是更多,很明显的得不偿失!不过对于赵平已经决定的事情,他们一般不会有异议,这涉及到一个权威的问题,赵平眼下乃是并州实际上的掌控者,他的话代表的便是命令,作为下属,他们只需要执行即可,当然前提是这个命令是正确的。对于赵平收留刘清的决定,郑裕与沈浩二人并未现什么不妥之处,不单单是这件事,实际上,赵平所作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的放矢。 因此,郑裕与沈浩二人思索了一番后,便由郑裕说道:“仓舒既然决定,宏飞与愚兄等自然会努力做好,定不负仓舒所托!” 赵平看着郑裕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由得笑道:“兄长多虑了,小弟不过是想利用剧阳公主的身份、声望,尽量招揽一些人才罢了。”说到此处,赵平微微的皱了皱眉头,拿起桌上的茶盏,旋即又放下,接着说道:“某观此人颇有志量!其所图定然不小,兄长与宏飞不妨与她多多接触,也能从侧面了解一下!待时机成熟之后,某自会另行安排!” 正在此时,任方在赵军的带领下来到了书房中,赵平便结束了这个话题,几人寒暄了一番后,各自落座。 “今后,这晋阳城的防务便全部交给任将军了!”赵平郑重的向任方托付着,“特别是几位大人的府邸,一定要严加戒备,不得有丝毫差错!” 郑裕、沈浩等人的安全的确是重中之重!并州的内政目前全靠这几个人,若是这几个人出了问题,对并州的打击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晋阳城方圆数十里,城内百姓十余万,可谓是龙蛇混杂,多个两三千人根本看不出什么异状,便是有人混进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既然无法冲根本上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做好防卫工作则是唯一的办法了。 任方明白自己责任重大,赵平话音甫落,他便站起身来,抱拳说道:“请小侯爷及二位大人放心!末将定然不负小侯爷所命!守卫晋阳本就是末将之责,各位大人之安全交给末将便是!” “剧阳公主毕竟是前朝公主,其身份非同一般,不宜在军营中多留!”赵平看着郑裕等人接着说道:“兄长与宏飞在这周围寻一处宅院,便请他们搬过去吧!任将军一定要严加防范,确保其安全的同时,还要注意她平时都与什么人往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已经是草长莺飞的春季,赵平在家里十分想享受一番封建贵族的奢靡的生活,相比于天下争霸的大业,赵平其实更向往这种闲适自在的生活。只可惜,不论是若兮还是紫衣,都忙着对鲜卑的经济掠夺,就连青月也要照料快要分娩的月窈,使得赵平红袖添香夜读书,甚至是左拥右抱的梦想无情的破灭了。 若兮与紫衣二人在赵平的指导下创办的凤祥珠宝,如今在鲜卑贵族中的受欢迎程度实在是大大的出乎原先的预料,根本就是供不应求,暴户一般的鲜卑贵族们终于找到了一条炫耀自己财富的途径! 大量的金钱如流水一般从鲜卑贵族的腰包中流到了并州,短短的半年时间,竟获利十余万两黄金!这是一笔庞大的财富,即便是实施新政之后的并州,一年的财政收入也达不到这个数字! 不过相应的,若兮与紫衣二人便忙碌了许多,她们两个基本上成了并州幕后的财政官,涉及到财政方面,连郑裕都要询问她们两个的意见之后,才会实行下去。 如今的郑氏可谓是炙手可热,在并州的影响力仅次于赵氏!虽然郑氏的迅崛起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但想到他们与赵氏的关系,以及为并州所作出的牺牲之后,这样的言论也就渐渐的消失了。毕竟没有那个家族能够主动的舍弃自己敌国的财富以及产生这些财富的资源,而郑氏却做到了。为了赵平,他们将自己经营了数代,几百年的商路全部交付国有,就连手中的盐井、铁矿也一并交了出来,这样的牺牲没有人能够做出! 这一日,青月好容易有了一些空闲,赵平便在她的陪伴下,在府中的花园中散步。青月的性格与赵平有些相似,无争无竞的十分恬淡。 “少爷,”青月虽然已近嫁给了赵平,但多年来的称呼却一直未曾改过来,始终称自己的夫君为“少爷”。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赵平轻轻的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微笑着说道:“如今这府中青月姐也是能做的了主的,有什么事尽管去做便是!没人会说什么的。” 青月轻轻的低下头,轻声说道:“这种小事本不想麻烦少爷的,只不过胜弟找了妾身几次,言道想到雁门去,与鲜卑厮杀,这才是大丈夫本色!”说完,青月有些不安的看着赵平,自己的弟弟是什么人,她自然清楚,才能平庸不说,却总是心比天高,赵平为了安排他,费了不少心思,如今又出了幺蛾子,真是让青月左右为难。 有心不管吧,却又实在架不住弟弟的软磨硬泡,没办法,只好对丈夫提了提,至于赵平怎么处理,便不是她所能管的了。 赵平闻言,不由得一阵沉吟,青月父母双亡,如今只有王胜这一个弟弟,万一在前线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实在是没法交代,因此便将他留在晋阳,在任方手下做个小头目,哪知道他自己竟然哭着喊着的想到前线去,这让赵平着实踌躇。王胜要是有郑行那样的武艺,就算差点,赵平也会考虑的。怎奈他这个小舅子实在不是练武的材料,至于文韬武略,更是没有半点,到了战场之上,恐怕只有送菜的份! 沉吟了良久,赵平这才说道:“再过几天,某要到邺城助秦叔父一臂之力,便让胜弟一起吧。” 三月初六,月窈分娩,生得一子,赵府上下顿时陷入一片狂喜之中!面对着四世同堂的佳事,赵麟整天乐的合不拢嘴,心花怒放便是这位一代名将此时真实的写照,整天除了不厌其烦的听取下人向自己详细的介绍重孙子的情况之外,便是与亲家崔世一起,寻经问典的,为重孙子起名。 后汉王朝的轰然坍塌,使得崔氏根本来不及调整自己的家族战略,因此,家族被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在长子崔翊的率领下,与少帝一起到了江东;一部以次子崔竑为,在竟陵王刘安手下举步维艰;而实力最弱的一部却在并州。虽然并州如今尽在赵氏的掌握之中,但崔氏留在并州的子弟基本上都是才疏学浅之辈,竟然没有一人能够挑起重振崔氏的大梁! 看着赵平以雷霆万钧之势消灭世家,将并州纳入掌中,更实行新政,将疲敝的并州起死回生,崔世又羡又嫉,心中却还有几分安慰。赵平毕竟是自己的外孙,虽然崔家的子弟不争气,但只要有赵平在,保全崔氏一门的富贵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赵业与马焕也分别从平阳、雁门赶回,但只留了两天,待三日之礼过了之后,便各自回去,毕竟平阳与雁门乃是并州的门户,军事重镇,不容有失! 三三 琐事 时间便在纷纷扰扰中悄悄溜走,转眼间已经是四月,小祚佑的满月礼即将到来!在赵麟与崔世的再三权衡之下,小家伙终于有了祚佑这个乳名。从这个名字当中,也可以看得出两位后汉老臣的心思,对王朝的忠心终究还是难以割舍。 赵平明白爷爷与外公的心思,不过他却不能,更不会将自己取得的成果拱手让给那个散着腐朽的臭味的皇室。赵平不想自己费尽心力,辛辛苦苦获得的成果再次败坏在那群蠹虫手中。他不想,也没有能力改变整个时代,但却可以在自己能力许可的范围内影响时代的展,最终使华夏走向一条富强的道路。 虽然已为人母,但月窈仍然是如少女般的颜色,只是平时有些矜持的眉宇间此时却充满了幸福与喜悦,小心的抱着儿子,正在逗弄着小祚佑。 小惜与小容两个当年调皮的小丫头也长成了大姑娘,十七岁的年纪正是如花般的年纪,人也稳重了许多,正一脸笑意的与月窈逗弄着小祚佑。 若兮与紫衣的到来使得屋里更加热闹起来,一众人围着月窈与中,若兮与紫衣众人见状,连忙过来搭手,月窈笑道:“早就和姐姐说过了,这等小事让丫鬟们去做就是了,怎么干劳动姐姐的大驾!” “别人做我可是不放心!”青月笑盈盈的来到月窈身旁,若兮也将月窈怀中的小祚佑抱了过来,月窈接过青月手中的参汤,皱着眉头说道:“这一个月来,尽吃这些东西了!真是吃腻了!” “这可是老夫人与少爷的意思,夫人你刚刚生完孩子,一定要把身子补好!”青月笑盈盈的递上象牙雕成的调羹,对若兮说道。 若兮苦着脸,一边小口小口的喝着参汤,一边说道:“真苦!”月窈虽然是温柔沉静的性子,但一个月来的参汤实在是让她受不了了,便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这是少爷的意思,少爷言道,****之类的东西还是少吃,对身体没有好处!”青月依旧是笑盈盈的样子,在她眼中,赵平与月窈就如同弟弟、妹妹一般,对于妹妹的撒娇,她自然是温言相劝。 “夫人慢些吃便是,一会吃完,再喝点茶,晚上便不吃它了!”听到晚上终于可以不喝这苦的下人的参汤,月窈不由得一阵高兴,连忙三口两口喝完,接过若兮递上来的茶盏喝了一口,将口中的苦味压下。 “老夫人一会便要过来!咱们先吃饭。”青月说道,“少爷正与郑、沈二位大人议事,便在书房中用餐,让咱们自己吃;吃过饭,二夫人与三夫人便去迎接老夫人吧。”若兮与紫衣连忙应了。这时,丫鬟们将饭菜端了上来,几人照顾着月窈吃完之后,便来到了偏厅吃饭。 自从当了奶奶之后,崔氏的心情一直好的无以复加!不仅有身份、有地位,并州上下,那个见了她不得恭恭敬敬的称上一声“夫人”?如今更是抱上了孙子,崔氏不由得生起一种,人生至此,夫复何求之感!的确,对崔氏而言,如今的人生,已经达到了她理想中的顶点,再无所求! 高高兴兴的吃过午饭后,崔氏收拾起自己亲手给孙子做的衣服、鞋帽,满面欢喜的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了翠微居。若兮、紫衣、青月三人正带着自己的侍奉丫鬟小惜、小容、司棋等人在翠微居外迎候。 看到自己的媳妇们兴师动众的样子,崔氏心中高兴,但却更担心月窈与自己的孙儿,不由得埋怨道:“你们怎么都出来了?月窈与丞儿有人照顾吗?” 若兮施礼之后,连忙上前两步,扶着崔氏说道:“婆母大人不必担忧,有姆妈在呢!” 崔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脚下却是毫不停顿,“快快进去。” ?崔氏来了,月窈连忙要起来行礼,却被崔氏抢上几步按在床上,虽然仍是满面的笑容,嘴上却说毫不客气的说道:“你现在身子虚,再说了,都是自家人,行这么多虚礼干什么?”一边将刚刚满月的祚佑抱在怀里,满面的慈爱,一口一个“乖孙、宝贝”的叫着, 不说崔氏在这里含饴弄孙,乐不可支。却说赵府的前厅,由于是祚佑的满月之礼,并州所有听到消息,且自觉有些脸面的人都来了,由于赵平实施的新政,立足点便是鼓励农商,因此不仅是农民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商人也同样如此!只要商人们不违法,不私下售买官府明文禁止的人口、土地、盐铁、酒类等资源,而且定期足额的缴纳各种税收,那么他们的一切行动都受到官府的保护! 对于赵平,对于新政府,这些商人可谓是感激不尽!此前商人根本没有任何社会地位,辛辛苦苦聚敛起来的财富都无法安心的享用,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那些世家便会起了觊觎之心,可谓是提心吊胆,朝不保夕!若想生存,则必须贡献出几乎全部的财富,依附于世家大族。 接着祚佑满月之机,并州的商人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不约而同的来到赵府。赵府虽大,却也容不下如此多的客人,赵平无法,只好将一部分客人送到了郑府,由郑裕与沈浩二人负责招呼。 赵麟与崔世二人红光满面,高踞而坐,正在接受宾客们的祝贺。今天的确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日子,不仅是赵业与马焕二人回到了晋阳,便是秦青与燕彦也赶了回来。燕彦还带回了伊娄真的贺礼,却是那柄伊娄真从不离身的乌兹弯刀! 看到这柄弯刀,赵平仿佛看到一脸倔强与坚决的伊娄真,嘴角露出招牌般爽朗自然,毫无杂质的笑容,正站在自己面前,赵平心中不由得一阵恍惚,不由得感慨万千!他和伊娄真之间虽然只是互有好感,但赵平知道,这是双方互相克制的结果。赵平心中很清楚,恐怕这一辈子,自己都无法忘记那个英姿飒爽,率真自然的女子。只是横在两人面前的鸿沟太深,太广,使得他们二人不得不尽力克制自己。 如今的白狼城在燕彦的全力支持之下,已经展出了一定的规模。等将拓跋鲜卑消灭之后,希望这个结果能够给伊娄真带去一丝欣慰!赵平在心中叹道。 大量汉人的迁入,使得白狼城规模越来越大;不仅如此,大量汉人的迁入,虽然起初难免产生摩擦,但在伊娄真与燕彦及时有效的处理之后,倒也没生什么大乱!如今更是逐渐开始和平相处,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两个民族之间的融合将毫无阻碍! 这,正是赵平所希望看到的最理想的结局!不过,却是伊娄真最不希望看到的结局! 面对这种情况,族人在不知不觉间与汉人开始通婚、融合,一直心存复国大业的伊娄真该是如何心痛呢?相比于伊娄真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自己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些不择手段了! 赵平脑中浮现出伊娄真那双纯净如婴儿般的明眸,使得赵平竟有一种无所遁形之感。 看着厅中热闹的景象,崔世不由得感慨万千!谁能想到仅仅是一年多的时间,并州便被赵平经营的如同铁板一块!其展更是蒸蒸日上,令崔世颇有日新月异之感!对于自己的外孙赵平,崔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来! 他实在是难以相信,一年前那个刚满二十的青年竟然如此老辣狠厉!便是用老谋深算来形容也不为过!一年多之前,并州的局势何等微妙!但这个青年却是几乎于谈笑之间,便将并州纳入自己掌中!这等气魄,这等手段,崔世阅人虽多,却也从未见到过! 叹了口气,崔世对赵麟说道:“贤弟好福气啊!” 听到崔世没头没脑的话,再看崔世脸上那丝还未隐去的落寞之色,赵麟转念间便明白了崔世言中所指,他也是心中得意,不过却不能表现的太过,免得让自己的老友不自在,只是心中的喜悦却总是难以隐藏,笑着说道:“仓舒也是兄长你的孙子嘛!再说,咱们兄弟之间,说这些岂不是生分了?别的小弟不敢说,赵氏定然与你崔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听了赵麟的话,崔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只是转眼间便隐藏不见。并不是崔世有意矜持,只是他想起他们崔氏后继无人,由于崔氏在并州缺乏优秀的人才,因此,在并州第一轮的权力分配中可谓是毫无所获!若是动乱持续下去,凭借崔氏在并州的这些人,崔氏在并州将彻底的失去话语权,被边缘化!甚至是被蚕食都不是没有可能! 崔氏优秀的子弟全在江东与荆襄,这动乱也不知要持续多少年,而且从江东与荆襄传回来的书信中,崔翊与崔竑都表示自己的形势不容乐观!恐怕等动乱结束之后,崔氏的那些优秀的子弟也所剩无几!届时却是那什么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崔世看的出,赵平的目标绝对不止一个小小的并州,或许这天下即将姓赵啊!这并非不可能,恰恰相反,这种可能性在崔世看来却是最大的! 众诸侯之中,只有李效能够与赵平势均力敌!这种均势还是建立在李效目前的地盘、兵力之上,若是赵平将河北三州纳入掌中之后,而李效却未能将青徐拿下的话,这种均势便会被打破! 崔世将眼下一众诸侯分别比较了一番,除了李效之外,其他诸侯,还真的没有人能够阻挡赵平!江东和巴蜀或许可以凭借着天险地利抵挡一时,但早晚也难逃败亡的命运! 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太耀眼了!一年多来赵平表现出来的能力,不论是大局观、布局能力,还是实现目标时遇神杀神的那份果决与狠辣,都在不断的颠覆着人们的认知。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年仅弱冠的年轻人竟然会有如此老辣的行事,谓之老谋深算,也是毫不为过! 崔世知道,即便是自己也无法比赵平做的更好! 看着招呼着一干宾客的赵平,崔世有些苦涩,又有些欣慰的捻须微笑,苦涩的是如此优秀的人,却并非出自他崔氏;欣慰的却是,赵平毕竟是自己的外孙,若是旁人,自己的家族此时已经如那些世家般,灰飞烟灭了! 崔世将自己的情绪掩饰的很好,因此,赵麟并未现自己的老友心中在短短的时间内转过了这么多的念头,老怀大畅的他除了高兴还是高兴,面对着往来不绝的宾客,赵麟毫不吝惜自己的笑容,对每一个前来祝贺的宾客都奉上自己的笑容,这让这些宾客们个个受宠若惊,气氛于是更加热烈起来。 纷纷扰扰的一天终于过去,送走了诸位宾客之后,赵平终于有了点空闲,于是便随便的在偏厅中拖了一把椅子坐下,揉了揉兀自有些沉的脑袋,赵平不由得摇头苦笑,他不喜饮酒,平时基本上是滴酒不沾,今日却是开了戒,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 “姑爷,您在这里啊!”正当赵平闭目养神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到他耳中,睁开眼睛一看,却是小容,小惜姐妹二人虽然是双生儿,相貌几乎是一模一样,就连月窈有时都分不清她们两个,但赵平却总是能够一眼便分辨出来。 “哦,小容,何事?”赵平从椅子中站起,对小容微笑着说道。 随着年龄的增长,再加上赵平这一年多来在家的时候少,小容姐妹两个如今也不象以前那般总爱粘着赵平了。 看到小容正要向自己行礼,赵平仍像以前那般,轻轻的拉着她的小手,一边轻轻的捏了捏小容的俏鼻,笑道:“客气什么?什么事,小容快说。” 被赵平如此亲昵的动作一逗,小容的脸腾的一下子便红了,心更是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眼睛瞄着地下,根本不敢看赵平。看到小容的脸红艳欲滴,赵平这才醒过神来,此时的小容已经是大姑娘了,自己却仍把她当成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倒是欠妥了! 想到此处,赵平不动声色的松开小容的手,干咳了一声,说道:“小容有事快说。” 小容有些慌张的看了赵平一眼,便立即将头低下,轻声说道:“小姐请姑爷过去。” 赵平应了一声,便对小容点了点头,“既如此,某这便过去。”说着大踏步往翠微居而去。看着赵平挺拔的背影,小容的眼中露出一丝迷离,作为月窈的陪嫁丫鬟,她们姐妹二人的命运早已注定,便是成为赵平的填房,若是能生得一儿半女的,便升格为侍妾。赵平待人和善,从不摆主人的架子,对他们这几个陪嫁丫鬟就如同兄长一般,照顾有加,长的又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再加上这几个小姑娘平日里接触的人又少,因此,对赵平这个主人越的迷恋起来,真是纯洁却又执着的少女情怀。 若按照通常的情况,她们十六岁的时候,便会被主人收房,只是赵平这几年一直忙里忙外的,却那里有时间?而且赵平心中并没有存着这样的念头,他正打算为月窈、若兮、紫衣三人的陪嫁丫鬟物色个好人家呢。 当赵平来到月窈房中时,却见若兮等人都在,几人正要行礼时,却被赵平拦住,赵平三两步来到床前,从月窈怀中将祚佑抱起,一边将询问的目光看向妻子。 月窈微微一笑,对小惜、司棋、小茜、等几个丫鬟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小惜与若兮、紫衣的陪嫁丫鬟司棋、小茜、巧文闻言,连忙施礼告退。 见她们几个离开后,月窈先与若兮、紫衣对了下眼神,这才接着说道:“小惜等人的年纪已经大了,特别是司棋,如今已经十九岁了……” 月窈正说着,却被赵平打断:“夫人所言不错!某这几日也在考虑,她们几个年纪已经大了,这终身大事也要考虑一下了!” 没想到自己的丈夫竟忽然间开了窍,月窈与若兮、紫衣心中虽然有些微微的哀怨,但总体而言却是高兴的,至于青月,赵平的任何决定她都会无条件遵从,因此,并未多想。 “夫君所言极是!”月窈接过赵平的话头,微笑着说道:“她们几个的年纪的确大了!”正想继续往下说,却被赵平再次打断。 “某这几日正在考虑,她们几个与你们情同姐妹,自然不能委屈了她们!因此,某已经为她们造了籍册,并给她们准备了嫁妆,待明日禀过母亲,便开始为她们物色个好人家,你们意下如何?” 月窈与若兮等人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她们实在未曾想到赵平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虽然听到赵平的话后,少不得心中一喜,但转眼之间却又开始为自己的丫鬟担心起来。 三四 态度 凭借赵家如今的威势,别说小惜等人都是如花似玉的黄花闺女,便是已经开了脸,也会有许多人争着抢着要结下这门亲事!而且小惜等人嫁过去之后的地位、处境也完全不需要担心,肯定都是虚正妻之位以待,只要赵家的地位不变,她们就有着足够的保障。 但这些却并非月窈等人想要的结果。从感情上来说,她们与自己的这几个丫鬟虽然名义上是丫鬟,但实际上却都是情同姐妹,因此,不舍得分开是肯定的!再者,从礼法上来说,陪嫁丫鬟是不可能另嫁他人的,这是规矩。 因此,月窈听了丈夫的话之后,虽然心中高兴,却还是正色劝道:“夫君此举要将小惜她们置于何地?她们生是赵家之人,死是赵家之鬼!”言下之意却是,若是您一定要将小惜她们嫁给别人,那么,她们也只有以死明志了! 赵平闻言不由得一呆,沉吟了半晌,却是无语。青月见赵平一副为难的样子,连忙上前几步,为赵平整了整衣服,温声说道:“此事少爷便别管了,一切交给夫人操办便是!” 赵平叹了口气,算是默许了青月的提议。 “姑爷,”司棋在门口说道:“舅老爷前来拜会!” 赵平终于松了口气,对月窈等人说道:“既然兄长前来,某这便过去。”说着便大步出门而去。 在前厅迎着郑裕来到书房后,二人分别坐下,司棋随后奉上热茶,赵平对司棋挥了挥手,说道:“这里不用你招呼了,你回去吧,你家夫人可能有话对你们说。” “对徐家,仓舒打算如何处置?”郑裕开门见山。这一个多月以来,徐家的表现越的怠慢起来,徐宣徐仲父子二人经常以种种借口,推辞自己的差事。赵平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不反对,更不处置,郑裕与沈浩二人对此深感忧虑,但见赵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也不好多说,只是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赵平依旧毫无所动,他们这才焦急起来。二人商议了一番,便决定由郑裕来找赵平,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 赵平微微一笑,其实这一个多月来,他也是在观望,有天机堂的存在,徐家的大小事情没有一件能够瞒得过他,徐家虽然有了去意,却不甚坚决,仍然处在一种权衡利弊的态度之中。因此,赵平便也不着急,反正有的是时间,让徐家自己做出选择也是上策! 徐家此前毕竟是并州数得着的世家,他们手中掌握的人脉对人才奇缺的并州而言,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赵平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他记得自己在前世中看过一个恶搞的影片,剧中的光头语重心长的说道:“二十一世纪什么最重要?人才!”这句话照样可以用在眼下的并州之上。 要想培养出一只廉洁高效的官员队伍,需要的人才基数是非常大的!而目前的并州,缺乏的便是人才,这是任何一个政权在初期展阶段都要遇到的情况。 而徐氏作为并州的老牌世家,在其他世家被赵平为的军方以扫穴犁庭般的雷霆手段铲除后,这些世家也基本分成了三派。一派以那些小世家为,其实与其称这部分家族为世家,还不如称之为小官僚、商人的集合体。他们平时依附于那些中、大世家,为这些世家服务,而他们本身也受世家的盘剥。因此,当以赵氏为的军方用强硬的手段将并州的世家铲除之后,这些人自然而然的便转投赵氏。 他们的利益并未受到损害,反正投靠谁也是要全心全意的为主子效力。这些人其实是出来百姓之外,新政最坚定的拥护者!因此,这些人已经尽为赵氏所用! 另一部分便是以徐氏为的早早便投靠赵氏的世家,他们的利益在这次巨变中受到了一定的损失,但也得到了一些补偿,不过他们也是鼠两端之人,依附与新政权,不过是迫于形势而已。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在犹豫与观望之中,对于赵氏并非真心归附,有合适的机会他们也不介意再背叛一次,当然,这次背叛的对象变成了赵家而已。 赵平对他们一直采取一种比较容忍与克制的态度,目的便是争取他们,虽然他们非常难以争取!但为了政权的稳定,赵平还是要尽力争取他们。 最后一部分则是那些在此次政变当中被彻底铲除的大世家了。 “兄长,宏飞!”赵平看了郑裕与沈浩一眼,终于下定了决心,对二人说道:“明日请你们到徐府一行,将咱们的态度最后向他们重申,若他徐家仍是这般鼠两端,那也只能放弃他们了!” “仓舒之意是……”郑裕迟疑的看了一眼赵平,目中尽是探询之意。 赵平眉头微微一皱,沉声说道:“徐家态度如此暧昧不明,对于并州刚刚稳定之政局实是大有影响!以他们徐家马是瞻的世家也有不少,若是被有心人加以挑拨,恐怕又是一场乱子!” “他们也是在赌!”赵平又恢复了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胸有成竹的说道:“赌赵某为了并州政局的稳定,不会对他们轻举妄动!因此他们便存了待价而沽的心思!” “仓舒所言极是!”郑裕目中一亮,点头赞同。 赵平微微一笑,看了郑裕与沈浩一眼,目中忽然露出一丝凛冽的杀气!郑裕与沈浩虽然见识渐增,威严日重,但毕竟还只是两个文弱书生,被赵平目中的杀气一激,顿时觉得背后一凉,情不自禁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用赵平往下说,他们也明白了赵平的意思。过了半晌,郑裕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沉声说道:“不错!必要时以雷霆手段将他们震慑住,也未尝不可!” 赵平摇了摇头,仍然是淡淡的语气,但言语间却是峥嵘尽显,杀气毕露,“赵某已经给了他们选择的时间,任何机会,都不会有第二次!” “那徐家呢?”郑裕终归还是有些心软,情不自禁的问了一句。 赵平看了他一眼,郑裕被赵平看得心中虚,讪然一笑,有些结巴的说道:“愚兄并无他意!呵呵,并无他意!” 赵平微微一笑,说道:“兄长不必担心,某自会给他们一条生路。”说到此处,赵平也是一脸怅然之色,在郑氏之前,徐氏乃是赵氏在并州唯一的朋友,虽然算不上盟友,但赵氏韬光养晦的那些年,徐氏总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赵氏一定的帮助。 而徐仲也是赵平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只是,造化弄人啊!谁成想,随着赵氏地位的提升,这段患难中建立起来的交情却生了改变! 果然应了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再加上席氏的偶然出现,使得本来大有回转余地的局势瞬间微妙起来! 徐氏与席氏之间根本没有什么,赵平很清楚这一点!但仅仅是徐氏这种摇摆不定的暧昧态度,便使得赵平不得不对他们进行重新的审视。任何时候,一个立场不坚定的盟友都是不会受到欢迎的!这次仅仅是立场不坚定,下一次,便可能是背叛了! 如今的赵平,背负着的不仅仅是赵氏一门的兴衰荣辱,还有整个并州,所有投靠他的人!因此,赵平必须慎重,更要将所有的危机扼杀于萌芽之中!哪怕仅仅只是存在于理论中的危机! 郑裕与沈浩虽然明白,即便是徐氏此时选择并州,赵平也不可能再委以他们重任,起码在短时间之内,不会委以他们徐家以重任!但有些事情还是必须去做的。毕竟此时的冷落比起将来的兵戎相见,反目成仇,要好的太多! “父亲,真的要离开并州吗?”徐仲满怀忧虑的看着同样是忧心忡忡的父亲,低声问道。 “唉!”徐宣长叹一声,良久才说道:“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选择吗?” 徐仲不由得无言以对,虽然他很想对父亲说:“父亲,其实咱们与席家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的!您又何必如此呢?”但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说,却不敢说出来,因为他知道,父亲是一个尊师重道之人,虽然席氏并未提出什么明确具体的要求,但徐仲知道,父亲已经开始于席氏共进退了! “文景是否觉得为父迂腐?”徐宣突然幽幽的说道。 徐仲一愣,连忙从椅子中站起,惶恐的躬身说道:“父亲何出此言?孩儿便是有天胆,也不敢对父亲大人不敬!” “文景不必如此,”徐宣见儿子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心事似乎也去掉了大半,“为父之所以至今也不肯投效赵氏,其实并无他意!”徐宣说到此处,突然长叹了一声,将目光转向了窗外,如今已是戌时中,窗外一片黑暗,徐宣的目光毫无焦距的盯着窗外黑黢黢的夜色,陷入了沉思之中。 徐仲不敢打扰自己的父亲,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待父亲开口。 “为父与吕原同年举孝廉后,被任命为晋阳户曹、兵曹,不过是不入流之小吏耳!而赵业当时却已被皇上封为中郎将。是年吕大人二十有四,为父二十有三,赵业却仅有十九岁!”徐宣的语气中充满了缅怀与追忆,靠在椅背上,轻轻的闭着眼睛说道。 徐仲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提起了当年旧事,却也不敢多说,只好静静的听着。 “十六年后,赵家获罪,从此一蹶不振,直至如今,才算重振!而为父与吕大人却仕途通畅,吕大人为并州牧,为父则忝为别驾。”徐宣继续用他那低沉的语气述说着往事。 “其实赵家当年本不该如此一败涂地,几无翻身之力!文景可知为何?”徐宣突然问道。 徐仲不由得一愣,过来半晌,方才说道:“孩儿不知,请父亲大人明示!” 徐宣叹道:“徐氏虽然显赫一时,但若想立足于朝堂,却要讲究一个厚积薄!赵家窜起的太快,在朝中根本没有基础,虽然能够凭借一时的功劳,以及皇上的宠爱,占据一席之地,但终究无法长久!赵氏后来的遭遇足以证明这一点!” “文景再看这些世家,那个不是厚积薄,历经数百年,才成就了如今的基业?”徐宣突然直起身,目光炯炯的看向徐仲。 徐仲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徐宣见状,低沉的笑了两声,满含深意的看着儿子,淡淡的说道:“文景可是想说,赵家如今在并州如日中天,先后将晋阳赵氏、吕氏等世家逐一消灭,将并州纳入掌中,就连我徐氏,也不得不仰其鼻息?” 徐仲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赵氏如今风头正劲,以孩儿之见,以初现霸象!” “哈哈哈……”徐宣听了儿子的话后,不由得仰天而笑,徐仲被父亲笑的有些心虚,不过却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孩儿看好并州!” 徐宣止住笑声,严肃的看着徐仲,“文景此言差矣!赵氏此时看似风光,却是隐患丛生!赵平于军事之上惊采绝艳,但对于政事却是一知半解!” 听到父亲说起好友,徐仲不由得收摄心神,更加认真的听了起来。 “先,说说他推行的所谓的新政,看似花团锦簇,实则不通之至!唯上智与下愚不移,此乃至理也!赵平妄图逆天而行,所谓以民为本,不过是笑话而已,实为不智!再者,赵平主政以来,任用之人多为寒门学子,这些人让他们吟风咏月,倒还算得上人尽其才,若用他们主政,这些人既无阅历经验,又无根基人脉,如何上通下达?”说到此处,徐宣双目猛的一亮,如利剑般盯着徐仲,淡淡的说道:“仅此两条,便足以让赵家万劫不复!” 徐仲细细的琢磨着父亲的话中之意,浑不觉时光飞逝,转眼间戌时已尽,徐宣见他仍然低头沉思,便也不去打扰他。有些事情,自己想明白了与通过别人的讲解从而搞明白,完全是两种效果。因此,徐宣宁愿徐仲多费点功夫,自己融会贯通,也不愿通过自己的讲解而使他明白。 “父亲之意,可是离开并州?”徐仲小心翼翼的问道。 “唉!”徐宣长叹一声,“故土难离啊!并州总是我徐氏之根基,若只是做一田舍翁,这天下之大,那里也可去得!若想有所作为,却要择主而事!”徐宣又叹了口气,看向徐仲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莫名的沉重,“只是这天下诸侯虽众,堪当明主者却如凤毛麟角,何处是我徐氏容身之地?” “罢了,此事为父自有计较,文景不必担忧,咱们徐氏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你我父子手中没落!”徐宣的话为父子二人的交谈画上了一个句号。徐仲走出父亲的书房时,心情极为沉重,不仅仅是因为前途未卜,更是为了家族的未来! 对于赵平,对于赵氏,以及新政,徐仲并不像父亲那般持否定态度,相反,他对于新政以及缔造新政的赵氏保持着足够的乐观态度,在他心里,还是倾向于留在并州!不过徐宣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作为儿子,也只有无条件服从,无法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赵平刚刚从刘清府中回来,刘清如今越坚定了留在并州的决心。要的原因是如今天下大乱,她根本没有能力使自己毫无损的回到江东;话又说回来,便是她到了江东,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也很难说! 刘杲与刘克二人此时正热衷于争权夺利,少帝仅仅是一个傀儡而已。自己这个毫无根基的公主到了江东,只怕除了沦为他们争权夺利的砝码之外,并没有其它的路。既然如此,还不如留在并州,至少赵平对她虽然谈不上什么恭敬,但却十分客气,并没有什么不良之意。 从刘清那里回到家里的赵平心情不错,眼下的并州如一台高行驶的战车一般,正按照预定的路线,全前进!新政的成果虽然因为时间的原因为未曾完全展现出来,但只要方向正确,赵平完全可以等待。 赵平抱着儿子,坐在妻子对面,一边逗弄着儿子,一边与月窈闲聊,倒也其乐融融。小惜、司棋二人小心的跟在他身后,提心吊胆的看着不时被赵平高高抛起的祚佑。终于,小惜有些看不下去了,快步上前,小心翼翼的从赵平手中将祚佑抢了回来,一边嗔道:“姑爷莫要吓坏了小少爷!” 赵平意犹未尽的看着已经不在自己怀中的儿子,悻悻的说道:“小孩子那里知道害怕!某就是要从小锻炼他……” 月窈从小惜手中接过儿子,心疼的瞪了丈夫一眼,埋怨道:“看你把丞儿折腾的,小脸冰凉冰凉的!万一伤风可怎么办?” 赵平正要辩解几句,却见小茜跑了进来,对赵平与月窈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姑爷,舅老爷来了,正在书房候着。” 三五 易京之战1 赵平闻言,站起来便往外走,对月窈说道:“某去看看!” 一路上,赵平便在盘算郑裕此来的用意,极有可能是徐氏的事情!对于徐氏,赵平已经做好了留不住的心理准备。徐氏与席氏的交往,赵平已经通过各种情报有了详尽的了解,可以说,徐氏并未作出损害并州利益的行为。 若是徐氏打算将自己绑上并州的战车,那么赵平回到晋阳这么长时间,徐家有的是机会向赵平解释此事,但徐家却根本没这么做!如此一来便足以说明问题了。 对于徐家的选择,赵平不想干涉,也不会为难,毕竟徐家曾经为稳定并州的局势作出了自己的贡献,而且他与徐仲之间的交情也不是一般的泛泛之交。无论从那方面来说,赵平都不会为难徐家,不过那些效仿徐家,鼠两端的世家,赵平却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 当初是因为徐家,而并州又急需一个稳定的局面,因此赵平才对那些有意投靠的世家网开一面,哪知随着并州局势的稳定,他们的子弟也逐渐在官府中站住了脚,在新的政权中有了一席之地,这些世家竟然开始生出了二心!赵平绝对不能容忍这种**裸的背叛! 看着郑裕沉重的表情,赵平抬手阻止了郑裕要说的话,淡淡的说道:“人各有志,徐家既然要走,某便放他走!但仅限于徐家!” 赵平一边说,一边来到书桌前,拿起砚台上的一支狼毫,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之后,沉声喝道:“让赵军、赵峰二人来见某!” 郑裕看了赵平一眼,嘴张了张,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未曾多说。赵平微微一笑,对郑裕说道:“兄长,切勿妇人之仁!” 正在此时,赵军与赵峰来到书房,赵平也不多说,将桌上的那张便笺拿起,递给了赵军,沉声说道:“这几个家族,尽数捉拿!”一场可能因为徐家的离开而引的动乱,在赵平的雷霆手段之下,迅消弭于无形!处置了几个鼠两端的世家之后,并州中的世家实力几乎被完全铲除!这些世家为自己的犹豫与观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至此,并州的世家实力几乎完全被消灭!从而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对于徐氏,赵平看在多年的交情之上,并未留难,安全的放他们离开。赵平如此大度,让徐仲极为赧然,毕竟自己的家族背叛了赵氏的信任! 赵平对于徐家的离开虽然感到可惜,却也仅仅是可惜而已。他正在逐步淡化甚至消除世家对政局、百姓的影响,虽说赵家处在一个绝对强势的地位,但留着徐家这样一个从世家时代走来的家族,对赵平,对新政都将有着极大的冲击。徐家,特别是徐宣对于新政的抵触,赵平看得出来,与其留着一颗定时炸弹在身旁,还不如放他们离开,只当全了自己与徐仲的交情。 进入全新时代的并州开始休养生息,为将来的争霸积蓄力量,赵平也难得的度过了十分轻松惬意的一段时日。不过,并州之外的诸侯们,却将他们之间的战争进行的如火如荼! 胶着于易京的幽冀;两线作战,攻打青徐、荆州的李效;想着分一杯羹、也在攻打荆州的周越;对汉中垂涎欲滴的王开…… 战火连天起,各路诸侯都在通过各种方式,显示着自己的武功。 易京位于燕国南界,赵国北端一线交界处。东汉末年,袁绍、公孙瓒之战时,公孙瓒“围堑十重于堑里筑京”,因而得名。 历史总有着惊人的相似!如今丁绍与王信又重复了数百年前的那段历史!地点仍然是易京,却已是物是人非,不过战争的惨烈却一如既往。 易京城下如今完全是一副修罗地域般的惨状!作为两大势力决战的主战场,这里的战况激烈、残酷、血腥! 面对易京坚固高大的城墙,丁绍虽然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却也无法一蹴而就,只能派出士兵,反复的冲击着易京已经有些残破的城墙。 鲜血凝结在高大的城墙上,泛着一片片乌黑的污痕,城下更是尸横遍地,几乎没有立足之处。远处,丁绍刚刚结束一轮进攻,看着依然坚固的易京,以及满身血污、神色疲惫绝望的士兵,丁绍恨恨的一甩马鞭,翻身下马,快步往大帐走去。 他身后的几名将领连忙往两侧一分,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丁绍愤怒的目光。丁绍心中虽然恼怒,不过却也知道,这种你死我活的攻城战本来就不利于攻方。 丁绍的心中此时可谓是五味杂陈!若不是因为秦青的牵制,他早已攻下了易京,易京一破,自己的骑兵便可长驱直入,将幽州一鼓而下! 并州方面打的什么主意,丁绍一清二楚,并州不过是想趁自己与王信两败俱伤之时,坐收渔翁之利!其实最好的应对方法便是罢兵,让并州的计划落空。但丁绍却实在舍不得目前已经取得的战果!坚固的易京在自己的倾力攻打之下,已经如风中之烛,岌岌可危,眼看自己再加把劲便能攻下!而攻下易京便等于幽州的门户全开,届时的王信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面对如此顺利的局面,丁绍实在是下不定这等壮士断腕的决心! 闷闷不乐的坐在帐中,丁绍独自一人在喝着闷酒。这仗打成这样,实在是让丁绍感到憋闷!虽说有并州军在后方的牵制,但这并不能成为理由!自己兵精粮足,仅从实力上来说,幽州便比自己差了许多,在这种情况下,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战局展到目前这种情况的理由! 易京其实并不是最让他头疼的事情,几个儿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却是让他心中着急的根本。易京之战打成现在这个样子,与他忧心几个儿子之间的事情是分不开的! 丁绍有些不耐烦的将手中的酒樽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呼的一声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大帐内来回走了几步。他很清楚,夺嫡之争在任何时候都是激烈而残酷的!如今他有三个儿子,长子丁越、是自己的原配夫人所生,若是按照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的祖训,丁越实在是不二的人选!但丁越这几年不论是领兵作战,还是处理政务,都让他感到有些失望。 自从黄龙七年率三千火甲骑追袭赵平未果,反而被赵平打败之后,丁越之后的表现越来越让丁绍感到失望!本来颇有大将之风的长在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患得患失起来,锋芒不再,而次子却开始崭露头角。丁绍当然明白其中的关键。 两个儿子之间的嫡位之争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善于权谋的他早现了这个苗头,但丁绍并不打算阻止自己两个儿子之间的争夺。因为他也在犹豫,不知道把自己的基业交给那个儿子继承才好。论感情,他喜欢自己的次子,但丁越却是自己的嫡长子,论才能甚至还要比次子优秀! 而丁绍手下的文臣武将也是各分派系,两派人等在自己耳边聒噪的让丁绍甚为厌烦! 左右不定的丁绍于是便越的犹豫起来,而丁越、丁之间的争夺却是越的白热化起来。 被儿子的夺嫡之争牵绊了几乎近半精力的丁绍烦躁的在大帐中走来走去,他想尽快解决这个麻烦,他心中清楚,若是自己依旧保持着目前这种状态,是无法攻破易京的! 无法攻破易京便无法占领幽州,无法占领幽州,自己便无法全力对抗并州! 并州的居心他早已看了出来,不过是想借着自己与王信两败俱伤之时,来个渔翁得利罢了。既然已经看出了并州的居心,丁绍这种身经百战的名将自然有自己的办法去应对。 考虑到双方的实力,丁绍出人意料的采取忍让的对策,以魏郡、广平、阳平三郡的空间来换取时间,只待自己攻破易京之后,便能腾出足够的兵力与并州对抗。 他这种以空间换时间的做法无疑要承担极为严重的后果,稍有不慎便会使冀州陷入两难之地!就目前而言,丁绍的这个计策显然是不成功的! 他的长子、次子的夺嫡之争牵扯了他太多的精力,加上王信的负隅顽抗,致使易京并未按照他预期的时间攻下!况且即便使攻下易京,一个破败的、几乎被战争拖垮了的幽州也不足以弥补他的损失!魏郡、广平、阳平三郡可都是富庶之地!而且也未曾受到战争的波及,农田、水利、甚至是房屋等设施几乎完好,自然不是破败的幽州可以比的! 等自己攻下易京,平定幽州之后,局势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丁绍在心中暗暗思量,若是并州立即调兵遣将,攻打自己,自己肯定毫无还手之力!想到此处,丁绍冷汗潸然而下,这不是没有可能,丁绍几乎可以肯定,并州正是如此打算的! 自己该怎么办?丁绍无奈的想道,自己这还未曾与并州正式交锋,便被牵着鼻子走了起来,若真的交锋,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如今的易京便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若是不顾一切的攻下易京,诚然能够借势一举攻取幽州!但一个千疮百孔的幽州并不是丁绍的目标,且不说一个千疮百孔的幽州带给他的将不是实力的提升,恰恰相反,这样的幽州,对于他、对于冀州而言,将是一个大大的包袱,将压的他难以翻身,直至被拖垮! 但若是就此放弃,丁绍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更是心有不甘!他多年来积攒起来的家底基本上都在对易京一战中拼光了!而幽州比他更加不堪,眼见胜利便在眼前,他又如何甘心退兵呢? 一个月,只需一个月!丁绍在心中暗道,只需一个月,他便能将易京攻下!只是并州会再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吗?这显然不可能! 即便是并州方面会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但届时冀州的兵力、粮草也拼的差不多了,届时并州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他击溃!届时别说使霸业成空,便是身家性命也难以保全! 陷入两难之中的丁绍烦躁的在大帐中走来走去,左手紧紧的握住悬在腰中的刀柄上,青筋突出,脸上也隐隐显出一层青黑之色。 “启禀王爷,唐先生求见!”一名军士在帐外轻声说道。 丁绍闻言,不想自己的犹疑不决被属下看到,当即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在主位上坐好,顺手将腰中的长刀解下,放在面前的桌案上,这才沉声说道:“有请!” “在下见过王爷!”一名面色微黑,五短身材的中年文士应声而入,一边施礼,一边朗声说道。此人姓唐,单名一个凯字,冀州武邑人,乃是丁绍帐下谋臣之一,平时与另一名谋臣王岗并称“二贤”,颇得丁绍重用! “先生不必多礼,快请坐!”丁绍微笑着对这唐先生点了点头,一手虚指下的座椅,说道。 “谢王爷赐坐!”唐凯的相貌有些猥琐,一双眼睛总是眯着,给人一种阴沉、滑稽之感,不过人不可貌相,这唐凯自从投靠丁绍以来,却颇得丁绍的重用! 丁绍此时心情欠佳,也顾不上与唐凯客套,便问唐凯的来意:“先生夤夜前来,不知何事?” 唐凯似乎也是个爽快人,闻言开门见山的说道:“王爷,年后并州的举动颇为诡异!如今天气渐暖,我等不得不防啊!” 丁绍何尝不知?不过冀州几乎全部的兵力都投在了易京,本以为轻而易举便能完成的事情却是波折丛生,得到了并州支援的王新竟然生生将冀州大军挡在易京之外足有两年之久!这个结果让丁绍着实难以接受!终于导致了目前的两难之局。 想起易京,丁绍的心情便越的糟糕起来,再想起如猛兽一般埋伏在一旁,坐等渔翁之利的并州,丁绍的心情更加烦乱起来,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黑! 一旁侃侃而谈的唐凯并未现丁绍的脸色越来越差,只是自顾自的向丁绍将自己的见解、分析和盘托出,作为一个谋臣,这是最基本的工作。唐凯很好的履行了这个工作,只是丁绍此时却正是心情大坏的时候,若在平时,唐凯这番话起码会博得丁绍的几句夸奖,但现在却是触了丁绍的霉头! 只见丁绍脸色一沉,不悦的说道:“这些孤自然知道!孤现在需要的对策,而不是让先生来告诉孤情况不妙!” 见丁绍一脑门官司的样子,唐凯微微一笑,正要答话时,只听中军在帐外说道:“启禀王爷,王先生求见!” 听到王岗也来了,唐凯的面色不由得一沉,心中不由得大骂王岗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他二人恃才傲物,自来不合,更加上唐凯支持丁,而王岗支持的确是丁绍的长子丁越,因此,为了未来的前程,二人更是势成水火! 不论是一个政权,还是一家一户,内耗往往是最要不得的!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自内部攻破的。丁绍对此却并未给予足够的重视,不得不说,这为将来埋下了祸根! 对于唐凯与王岗二人的不合,丁绍作为主公,当然清楚,不过丁绍并未把此事当成什么大事来处理,相反,在他看来,若是所有的手下都是铁板一块的话,反而更加危险!因此,丁绍总是有意无意的激化唐、王二人之间的矛盾。 如今唐、王二人前脚跟后脚的来找自己,显然是二人都有了什么打算。 王岗的形象倒是比唐凯好了许多,长身玉立,三缕浓黑的长须更是让王岗看上去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在下见过王爷!”王岗举止潇洒的对丁绍拱手一礼,丁绍微微一笑,示意他在一旁坐好。 施施然坐好的王岗斜了唐凯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对唐凯拱了拱手,说道:“文成兄别来无恙?几个时辰未见,文成兄风采依旧!” 听到王岗夹枪带棒的言语,唐凯顿觉怒冲冠!正要反唇相讥时,却被丁绍拦住,只见丁绍面色一沉,冷冷的说道:“如今形势危急,二位还是想想对策才是!” 见丁绍不悦,唐凯与王岗不敢再次意气用事,唐凯接过话头说道:“在下方才已经与王爷讲了,如今形势极为微妙!并州按兵不动,不外乎是想借王爷与幽州两败俱伤之时,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因此,摆在王爷面前的路便有两条!” 丁绍神色不由一动,连忙追问道:“先生快说,不要卖关子!” 唐凯矜持的笑了笑,眼角得意的扫了王岗一眼,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其一,不外是王爷继续攻打易京,但却要抽调出足够的兵力,在界桥驻防!防止并州军趁乱攻打,只要界桥不失,冀州便可确保无恙!” 丁绍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虽然唐凯说的这些,只要稍微有点见识便会现,但丁绍还是对唐凯露出了一个笑容,表示赞赏。 王岗在一旁却是心中不满,冷哼一声,淡淡的说道:“如此简单的事情,王爷岂会不知?若仅是如此,文成兄还是藏拙的好!” 三六 易京之战2 唐凯闻言,不由得大怒,拍案而起,颤颤抖抖的指着王岗,一张脸憋得通红,他有个毛病,一着急说话便不利索,此时正是如此,虽然心中怒极,但却只能从嘴里蹦出几个单音:“你……你……” 丁绍恼怒的瞪了王岗一眼,冷冷的说道:“曼才若是有话,不妨直言,孤洗耳恭听,如此挤兑文成,却非君子所为!” 王岗闻言,脸上不由一红,连忙站起身来,对丁绍施礼道歉,只是看向唐凯的目光却更加阴森冷厉起来。得到了丁绍的支持后,唐凯的面色稍稍变好,对王岗的挑衅却是怀恨在心,同样也将自己愤怒的目光瞪向王岗,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狠狠的纠缠在一起谁也不肯放松。 丁绍越的恼怒、无奈起来,“砰”的一拍桌子,这才将唐凯与王岗死死的纠缠在一起的目光分开。细说起来,此番还是唐凯略占了上风!唐凯一贯是睚眦必报,况且他与王岗之间更是水火难容,哪有不借机奚落王岗的道理? 因此,唐凯冷笑着说道:“在下所言虽然简单,却也是事关王爷千秋基业的大事!必须要将所有的可能都摆将出来,小心处理,方能自千头万绪中抽丝剥茧,现对方的漏洞,寻求破解之策!”听了唐凯的话之后,王岗的脸色更黑,作为丁绍倚重的谋士,他焉能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他看不得唐凯在丁绍面前出风头罢了。如今丁越、丁兄弟二人的夺嫡之争日趋白热化,失败的一方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这是毋庸讳言的!因此,他们二人总是寻找各种机会,来表现自己,以求增加在丁绍心中的份量,也好在嫡位的废立中为自己的主子占得先机。 在这一回合的交锋中占得了先机,再加上丁绍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黑,唐凯便不为己甚,识趣的接着说道:“其二,便是自易京撤兵!” 丁绍闻言,不由得大怒,拍案而起,指着唐凯怒道:“孤费尽心血,历时两年,只需将易京攻下,幽州便唾手可得!如今成功在即,你却让孤退兵!居心何在?” 暴怒中的丁绍飞起一脚,“砰”的一声将面前的桌子踹飞,桌上的案卷、文书、笔墨、烛台等物哗啦啦如天女散花般散了一地。 唐凯面色一紧,却是毫无畏惧的迎向丁绍如刀子般射向自己的目光,王岗也是一反常态的并未落井下石,显然也是赞同唐凯的观点。 他与唐凯虽然各不相让,势成水火,但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却是丝毫都不含糊,都恪守着自己的底限,是就是,保持着自己文人的尊严与骄傲,从来不去做那等单纯为了反对而反对的没品之事。 暴怒中的丁绍忽然现王岗并未如平时般跳出来对唐凯的观点大加驳斥,不由得心中一紧,随即便泛起一阵无力与颓唐,心中暗道,难道真的要退兵不成? 冷静下来的丁绍缓缓的坐好,唐凯与王岗心中不由得送了口气,他们知道,丁绍的这个表现,便已经说明了丁绍的态度,他正在思考。 唐凯轻手轻脚的来到帐门处,低声交代了几句,不大工夫,几名中军鱼贯而入,默默的收拾着丁绍暴怒之下踢飞的桌子,以及散落在地上的物品。 丁绍何尝不知道若是继续攻打易京,诚然能够成功,但届时得到的,不过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幽州罢了,自己不但得不到好处,还要从冀州本就不富裕的国库中拿出钱粮,养活幽州的百姓。这个负担绝对是他无法承受的! 同时,居心不良的并州正磨光了爪牙,随时都会趁自己与幽州交战之时,给予自己致命的一击!自己此前以空间换取时间的计策并未奏效,连夺三郡的并州军虽然如他预料中暂停了进攻的步伐,但问题却出在自己这里,自己并未如预想中的,顺利的攻下易京!实可谓一着输,满盘皆输! “幽州经过此战,已是强弩之末!三五年间绝对无法恢复之前的实力,已经不足为惧,只要能够将并州军赶出冀州,王爷只需稍作调整,便能携大胜之势,一举攻下易京!”唐凯见丁绍的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便在一旁低声说道,“况且,以孔氏为的那些世家早对王爷有了怨言!” 唐凯偷偷的看了丁绍一眼,见丁绍的脸色只是微微一变,却并未说什么,唐凯知道自己的话丁绍已经听了进去,因此,接着说道:“在下思得一计,请王爷定夺!” 丁绍闻言,看着唐凯,点头说道:“先生请讲!孤洗耳恭听。” “以孔氏为的世家平日间对王爷颇多掣肘!可见这些世家乃是王爷之心腹大患!以在下之见,王爷若是能够忍得一时之气,牺牲冀州,在此按兵不动,暗中将钱粮物资以及那些信得过的人才迁到此处!若是并州出兵,众所周知,并州对世家的态度极为强硬!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孔氏只有拼死抵抗一途!” “不错!”王岗虽然与唐凯势同水火,却十分赞成唐凯的计策,此时也顾不上二人之间的矛盾了,在一旁附和道,“孔氏虽然无法抵挡并州的攻势,但孔氏多年来的经营,又有其他一些世家的支持,却也能够给并州造成一定的损失!” 唐凯见王岗借着自己的话题在那里侃侃而谈,心中不由得大骂,但他心中清楚,丁绍已经对二人之间的不和达到了容忍的边缘!此时却也不宜再燃起战火,但又不甘心被王岗抢了风头,因此连忙说道:“并州出兵,此时已成定局!王爷大可趁并州与孔氏争斗之时,在此地养精蓄锐!此时王爷有两种选择,一则趁机攻取幽州;二则回兵抵抗并州。” 丁绍面色沉重的对唐凯与王岗挥了挥手,说道:“容孤想想!” 唐凯与王岗不敢打扰他,便施礼告辞,丁绍并非那种昏君,相反,论起兵法谋略,他并不比唐凯与王岗差,只不过是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自然也不同。 唐凯与王岗只是谋士,他们只要将自己的建议以及其中的利弊和盘托出即可,至于会造成何种后果,以及如何选择,却不是他们的任务;而丁绍却不同,他是冀州的掌控者,他要考虑的方面有很多,战争的最终结果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 与幽州一样,冀州也为这场战争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虽然丁绍未曾做出如王信那般将幽州全境的世家几乎全部清剿一空,以充军资的事情,但自己也得罪了不少的世家。若是就此退兵,恐怕那些世家又会跳将出来,对自己指手画脚!而那些本来支持自己的世家,此番恐怕也不会如以前那般全力的支持自己了! 因为出兵之时,自己信誓旦旦的表示,一定能将幽州收入囊中!结果经过两年的战斗,易京仍然如堡垒一般,横亘在幽州与自己前进的道路之上,似乎正在嘲笑着他的无能。 丁绍突然有些后悔,他也应该学学幽州与并州,将这些自私自利,只会搜刮民脂民膏的世家贵族们一网打尽! 退兵之后,那些世家的反弹将是不争的事实!因为自己并未取得预期中的胜利,自己承诺给世家的大批佃农、大片的土地并未实现,该如何安抚这些利益受到重大损失的世家呢?这实在是一个令丁绍头痛的问题! 冀州与并州、幽州不同。并州是利用一套更好,更加行之有效的政治制度代替了原来的政治制度;而幽州则是完全将行政上的一切都破坏殆尽,一切为了战争服务,不论是世家还是百姓,都成了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冀州却继续延续着后汉王朝时期的政治制度,世家在日常的行政管理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们利用自己的势力,把持着政治、经济等政权赖以生存的命脉,即便是统治者,也受到了极大的掣肘,在利益面前,任何人都不会让步,要想保证自己的利益,那只能凭借实力说话!丁绍虽然自立为王,但受世家制约的状况始终未曾改变!况且,他也要为投靠他的那些世家谋取利益。 到底是战,还是撤兵,还是干脆放弃冀州?丁绍仍在犹豫不决,时间随着丁绍的犹豫悄悄的溜走,转眼间已近子时!夜凉如水,冰凉的夜风拂过,来到大帐外的丁绍不由得精神一振! 看着静悄悄的营地,一队队巡逻的士兵认真、谨慎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丁绍心神有些不宁,便迈步来到了营外。 夜色中的易京如一头巨大的怪兽般,静静的伏在浓黑的天幕之下,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易京,丁绍的心头又是一阵沉重!王信的拼死抵抗并未出乎丁绍的预料,毕竟幽州乃是王信的立足之地,幽州若是,王信的下场自是可想而知!但易京的坚固却大大出乎了丁绍的预料!本以为凭借冀州的精兵,以及占据着绝对优势的兵力与钱粮,攻下易京乃是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横加干预的并州却让丁绍的算盘尽数落空!在并州的支援与牵制之下,自己几乎耗尽了力气,却仍然无法攻下易京! 若是退兵,自己将来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那些世家并未得到预期中的利益,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这个始作俑者,以孔氏为的,一贯与自己势同水火的世家实力定然会动猛烈的反击,迫使自己让步! 而那些平时与自己交好的世家,恐怕也不会让自己有好日子过!为了说服他们,支持自己攻打幽州,自己可是封官许愿,许了一大堆条件,这才获得了他们的支持! 如今却是一事无成,这让自己如何交代? 若是继续攻打易京,那么虎视眈眈的并州怎么办?虽然并州对于世家的铁血政策定然会使以孔氏为的冀州世家全力顽抗!但丁绍知道,如果只凭这些世家的力量,却不足以与并州抗衡!届时冀州将彻底沦陷!而自己辛辛苦苦才获得的一切将被彻底剥夺! 若不是儿子之间的夺嫡之争牵扯了自己的精力,自己恐怕早就将幽州攻下了!那里会落得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畜生!丁绍不由得在心中大骂。不过骂归骂,路还是要走下去,至于如何走,走那条,却要自己定夺了! 幽州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经此一战,幽州恐怕已经是十室九空,民生凋敝,自己便是攻下幽州,若没有几年休养生息的时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恢复自己以前的实力的! 若是撤军,先全力应付并州的攻势,那么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却使他不得不再三思量!自己究竟能否抵挡住并州军的攻势呢? 此时的丁绍真可谓愁肠百转,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不提丁绍此时的愁肠百转,却说易京之战的另一个主角,幽州王信。 易京上下虽然同仇敌忾,但却总是败多胜少,若非易京坚固雄峻,恐怕早已再加上并州的援助,恐怕早已被攻破了!如今的幽州,已无可战之兵,所有的兵力几乎抽调一空,全部在易京固守! 此时的幽州也差不多到了十室九空的地步,几乎所有的青壮年都被征调入伍,成为了易京之战中的炮灰。丁绍的冀州军虽然也有损失,但损失的程度尚可承受,王信的幽州军却全然不是如此,经此一战,幽州几乎所有的精锐尽失!这也是丁绍犹豫不决,到底退兵与否的原因。 看着手中黑乎乎的面饼,王信幽幽的叹了口气,却是难以下咽。他还能吃上面饼,下面的士兵却只能以稀粥度日,而且还是限量供应。这些不久之前还是拿着锄头的农民,而现在却要经历生死搏杀的士兵们的艰苦可想而知!不过,厄运还有延续,只要冀州方面不退兵,哪怕拼到最后的一兵一卒,他们也要坚持!军法无情!与其被军法队的人杀死,留下一个怯敌畏战的屈辱的名声,还不如多杀几个敌军。这些北地的血性汉子别的没有,一切都抛开之后,视死如归的决心还是有的! 因此,幽州的士气还算不错,虽然身边熟悉的战友越来越少,形式也是越来越危急!但完全放开了的幽州勇士丝毫没有退缩! 顺手将手中的面饼扔在桌案上,王信紧锁眉头,心情沉重的走出大帐,与冀州长期胶着的战争,使得本就不堪重负的幽州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根本顾不上仪表的王信穿着一件已经泛黑的短衫,负着手,略显花白的头有些散乱,信步走在军营中。连日的激战中,已经心力交瘁的士兵横七竖八的或躺、或坐的靠在一起。激战了一天的士兵正在抓紧时间休息,浑然未曾注意到自家王爷正在他们身边走过。 仲春的夜还是有些寒凉,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王信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夜色,心中泛起一阵无奈与颓唐。无奈的被卷入战争泥潭的幽州让他焦头烂额的同时,更是千头万绪。王家虽然也是世家,却是靠着军功起家,本身便重武轻文,如今由于战争的需要,在将幽州几乎所有的世家士族杀光之后,王信才愕然现,原来缺少了这些平时百无一用的官员的协调,幽州顿时乱成了一团! 政令不畅的结果直接导致了幽州的混乱,王信开始后悔自己不该不停田靖与李柔二人的劝告,为了应付战争的需求,盲目的将那些世家消灭,便是投靠自己的那些世家也未能幸免! “王爷,天气寒凉,请注意身体!”一个声音从王信背后响起,王信回头一看,缺是自己依为臂膀的李柔。 李柔手中拿着一袭披风,递给了王信,看着同样神态憔悴的李柔,王信叹了口气,一边接过李柔手中的披风,一边说道:“这些时日来,文和跟着孤受苦了!” 李柔闻言,苦笑了一声,说道:“在下与安定兄承蒙王爷不弃,得以随王爷鞍前马后,知遇之恩,无以未报,唯有殚精竭虑,为王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如今战事不利,王爷心情忧闷,乃是常理!不过如今之局也并非山穷水尽!”李柔见王信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不由得劝道。这样的话,他与田靖每天都要劝说几句,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让王信鼓起信心罢了!王信身为主将,若是连他都没有信心,又是在这等绝对劣势的情形之下,这仗却是实在没法打了! 因此,李柔与田靖二人每天都要在王信耳边念叨几句,以坚定他的信心!至于如今之局,幽州是不是山穷水尽,不论是王信,还是其他人,都是心中有数! 三七 抉择 “唉!”王信长叹一声,默默的披上披风,说道:“文和不必安慰孤王,如今之局,若非有并州的牵制,易京早已失守了!失了易京,幽州便无险可守……” “王爷!”李柔听他说得凄凉,颇有一丝不祥的意味,连忙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头,他深知王信的为人,这个有着浓烈的武人性格的人其实并不适合作为一方诸侯。王信的上位不过是风云际会罢了,他掌握着幽州的兵权,又是幽州牧和王氏的家主,因此质帝驾崩后,便理所当然的成了燕王。由于性格以及才识上先天的缺陷,注定了王信不可能成为一个成功的诸侯,迟早都会在混乱的时局中消亡! 李柔很清楚这点,但对于王信的知遇之恩,却是一直感怀于心,因此,面对如此危局,仍是不离不弃,忠心耿耿!这个时代大多数的文人都有自己立世的准则,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以忠义为自己立足的根本,为自己的主公分忧解难,甚至于一死全节,是他们的毕生追求。 “王爷不必多心!并州既然与咱们达成协议,在下看那赵平并非那等无信之人!因此,定会施以援手,咱们只需守住易京,一切聊应无碍!”李柔劝说着王信,同时又何尝不是在劝说自己呢? 并州肯定会出兵,但显然不会是现在!对于并州的用心,李柔这等人物又怎会看不出来?并州方面巴不得他们幽州与冀州拼的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眼下的战局已经距离并州方面的预期目标不远了,幽州上下已是十室九空,已无再战之力;而冀州的情况虽然稍好一些,却也是强弩之末,面对养精蓄锐的并州,虽有一战之力,但结果却已注定! “好了,文和不必多言!”王信语气飘渺,似乎有些神思不属,“孤想静一静,况且天色已晚,文和早些回去休息吧!”说完,王信径自快步离开,甩开一边的李柔快步而去。 看着王信的背影融到了漆黑的夜色中,李柔长叹一声,在原地伫立良久,直到打了个喷嚏这才回过神来,拖着似乎有千钧之重的身子回到了自己的帐篷之中。 卯时刚过,一阵低沉的鼓声在易京寨中回荡!兀自熟睡的士兵听到这熟悉的鼓声后,纷纷收拾利落之后,自觉的聚集在一起,等候将令! 三通鼓后,易京众将已经来到了王信的大帐中。看着肃立两旁的一众将领,虽然都是疲态尽显,但却都努力振奋精神,昂挺胸,丝毫没有绝望、沮丧之色。 王信点了点头,满意的说道:“这才是我幽州儿郎!” 众将立即高声喝道:“武威!”慷慨激昂,自有一股凛冽之气,令人热血沸腾! “连日来,丁绍匹夫攻打甚急,几乎每日都会投入万余士兵,轮番攻打易京!幸得我军将士用命,同仇敌忾!才保得易京不失!此皆诸位之功也!”王信端坐在帅案之后,严肃的说道。 “全仗王爷指挥有方,末将等不敢居功!”众将闻言,齐刷刷的躬身说道。 “呵呵,”王信低沉的笑了笑,目光威严的扫过帐中的一干将领。这里面,他王氏的子侄辈甚多,占据了几乎近半,这倒不是说他王信任人唯亲,而是他王氏一门着实是英才辈出,正所谓将门虎子!年轻一代的王氏子弟中,他的长子王岳,侄儿王度、王、王胜、王旭等,皆是武艺群,弓马娴熟之辈!若非天下大乱,这些人都将成长为一代名将! 只是现在,王信苦笑一声,他早就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诸侯,让他领兵打仗,他从来都不会退缩,但让他将几乎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治理国家之上,他却是力不从心!虽然有李柔、田靖二人的辅佐,但王信清楚,自己性格中的刚愎自用是一个无法弥补的缺憾,正是因为自己的刚愎,他才对幽州境内的世家大开杀戒,以至于如今的幽州,内政已经完全瘫痪! 除了隐隐有不臣之心的辽东还保持着相对完善的政治体系之外,其它各郡基本上已经乱作了一团,没有了官府的管理,大多数的壮丁又被征召到了前线,一些不法之徒趁机兴风作浪,焉有不乱之理? “众将听令!”王信突然离座而起,看着帐中的诸将厉声说道。 “末将等听令!”诸将轰然应诺。 “诸位回去后,立即召集本部人马,半个时辰后,兵退渔阳!”说完这句话后,王信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已经消失了,不过为了表示自己的坚决,王信紧紧的咬住牙关,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负在桌案上的双手之上。 诸将闻言,先是一愣,待明白了王信的语意之后,顿时乱了起来,纷纷出言反对! “父王三思!”身材高大,虬髯黑面的王岳越众而出,双手抱拳,焦急的看着王信,面红耳赤的说道:“只要守住易京,丁绍便无力北进!我军虽伤亡惨重,但丁绍军也好不到哪去!父王三思啊!” “是啊,请王爷三思!”众将纷纷附和王岳的言辞,王岳所说,倒也不是虚言,易京乃是连接幽冀的咽喉要道,只要易京不失,丁绍便无法进军幽州!为了争夺易京,王信与丁绍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了近两年,幽州固然是几乎耗尽了国力,冀州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那去! 且不说有天下粮仓之称的邺城被并州趁机攻取,魏郡、广平、阳平三郡也是尽失,被并州攻破,成了并州的地盘!失去了三郡的冀州,日子着实不比幽州好过多少。幽州方面只要再坚持两到三个月,便能将冀州拖垮!届时,丁绍除了退兵之外,别无他路可走! 王信对于众人的劝告全然不为所动,李柔与田靖二人正要说话时,被王信挥手阻住,“二位先生不必多言,孤王之意,想必二位先生已经明白,孤王此举,也是迫不得已!” 李柔与田靖二人对望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言,诸将见李、田二人也闭口不言后,又见王信态度极为坚决,只得垂头丧气的领命而去。 见众将已经离开,田靖与李柔对王信长身一揖齐声说道:“王爷高义!余等感佩不尽!” 王信颓然倒在椅子中,意兴萧索的对二人说道:“孤也是迫不得已!经此役后,幽州健儿大半丧命,此皆孤之罪也!退兵渔阳,实是无奈之举!” 李柔与田靖二人倒是明白王信兵退渔阳的用意。渔阳西邻上谷,而上谷与代郡如今却已经属于并州,并州方面对这二郡极为重视,派燕彦在此地驻守!王信率兵退守渔阳,何尝不是存了托庇于并州的心思?若是丁绍穷追不舍,王信大可以降了并州!凭借并州此时的实力,给丁绍十个胆子,丁绍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并州! 王信此举看似示弱于敌,放弃了大片的土地,但实际上却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一着妙棋!王信的突然退兵,不但在一定程度上保存了实力,还将并州从坐山观虎斗的悠闲中拉下了水!使得并州不得不调整自己的战略,是按兵不动,任由丁绍与王信恢复实力,还是立即出兵,攻略幽冀呢? 幽州经过此战,已经没有什么价值可言,便是出兵占领,也不过是增加并州的负担而已,因此,并州只能出兵攻打冀州!王信大可以趁机积蓄实力,以图东山再起! 不得不说,王信这个做法实在是神来之笔!让李柔与田靖二人大有惊艳之感! 全凭着一股血性在誓死抵抗的幽州勇士得到退兵的命令之后,喜悦与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不大工夫便收拾好了一切,只待主将一声令下,便能立即出! 丁绍完全不曾料到王信竟然会放弃易京,全军退守渔阳,因此全无准备!知道巳时时分组织攻城之时,才现易京已经是一座空城! 占领了易京的丁绍毫无预想之中的兴奋!王信的主动退兵,使得本来明朗的形式又变得隐晦起来!王信只要一天不亡,丁绍便要全力提防王信随时都有可能起的反扑!而一个空壳般的幽州的作用也并未如预期般大!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次的易京会战易京告一段落,以他的胜利而告终,虽然结果不如人意,但丁绍也可以向冀州的世家们交代了!从一定程度上大大的缓和了他与世家之间即将爆的矛盾!已经彻底的认识到世家的危害的丁绍,大可以趁机对世家采取相应的策略,或蚕食,或鲸吞,或分化,或拉拢,总之是万万不能再留着这些世家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利用他们将千疮百孔的幽州展起来吧!丁绍一转眼的功夫,便想到了如何利用世家最后的剩余价值!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世家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扩张自家的实力,对于幽州这个大馅饼,世家们万万没有任何理由放过!既然如此,那就把幽州让给你们,丁绍暗道,便是让给你们又何妨?孤正好趁机稳固对冀州的统治,等时机成熟,再将你们一网打尽! 对于丁绍与王信而言,这个不是结果的结果,似乎有些皆大欢喜的意味! 赵平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在为爷爷的寿辰准备。虽然赵麟一再嘱咐,如今局势微妙,战争一触即,他的寿辰不必浪费大家的时间与精力!但赵平怎么可能答应?如今的赵麟已经是七十一岁的老人了,说句大不敬的话,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了!因此,对于爷爷的寿辰,赵平丝毫不敢怠慢。 一方雪白的影壁前,赵平全神贯注的提笔写着“寿”字!这是赵平为赵麟准备的礼物之一,写满了寿字的影壁极具吉祥、祝福之意,赵麟嘴上虽然不说,但在心里却是极为高兴! 经过一天的努力,这方影壁上已经写上了九百余个“寿”字,还剩几十个,一方“千寿”影壁便能完成了! 赵平的书法并不能算好,一千个“寿”字,对书法不好的赵平而言,的确是一个巨大的考验!但既然是自己的心意,便不能假手与他人,因此,每一个字赵平都是全心全意的用心在写。 看到赵平全神贯注的样子,赵军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住了,恭敬的肃立在一旁,等待赵平完工。 虽然现了赵军,赵平也知道,若是没有大事,如今已经在军中效力,跟随秦青于冀州转战的赵军是不会亲自回来的!但看着还剩下最后几十个字便要完工的影壁,赵平还是决定等写完了再说! 如今并州周边的形势还算稳定,特别是冀州,丁绍正在与王信争夺易京,不会也无力对自己起反扑!而且以他掌握的情报来看,易京战局虽然到了关键的时刻,但离彻底的分出胜负,至少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因此,赵平对赵军示意稍等之后,便又专心的写起了自己的“寿”字。 终于写完了!赵平长长的松了口气,一千个“寿”字对他而言,着实不比打一场万人大战轻松多少!仔细的端详着自己的作品,虽然有些难看,但也差强人意,想来爷爷除了高兴之外,是没有其它的意见的,赵平暗暗为自己开脱! 从思棋手中接过毛巾,赵平一边擦手,一边说道:“你特意从冀州跑回了,可是生了什么大事不成?”将毛巾交给思棋后,赵平示意她先自己回去后,便与赵军一起往前厅走去。 “回小侯爷,”赵军抱拳说道:“王信于三日前,三月二十五那天,突然自易京撤兵,据报往渔阳而去了!如今幽州除辽东、玄菟、渔阳三郡之外,已经尽被丁绍占领!” “哦?”这个结果倒是有些出乎赵平的预料,他未曾想到,王信竟然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放弃易京!王信的这个选择无疑使并州被动了一些,无他,并州此前的战略是基于幽冀双方两败俱伤的基础上制定的,如今的丁绍与王信虽然也算得上是两败俱伤,但也保存了一定的实力!特别是丁绍,虽然失去了魏郡等三郡,但在这之前,丁绍已经最大限度的将这三郡的人口、物资迁走,赵平知道,这不过是丁绍用空间换时间的计策而已,真正对冀州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王信前往渔阳,不外乎是想借助上谷的力量来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看来自己要与燕彦好好的谋划一番,到底该如何对待王信了! 稍作思考之后,赵平便明白,对于王信,自己只能选择暂时放过的策略,王信这点实力,暂时还无法对并州构成威胁,便让他在渔阳窝着也未尝不可,反正如今的王信如同没了爪牙的老虎,翻不起什么浪来;而对于冀州,却要全力进攻了!若是让丁绍将幽州消化掉的话,他的实力无疑会有长足的增加!若是不能趁丁绍还未曾将幽州消化完毕之前将他消灭掉,实力大涨的丁绍将成为并州强劲的对手! 自己悠闲的生活又将一去不复返了!赵平默默的在心中叹了口气,立即决定,等为爷爷祝寿之后,便前往邺城,与秦青一起,全面起对冀州的攻势! “你去将郑大人请来。”赵平在心中盘算了一番之后,对一旁的赵军说道。 赵军领命而去,赵平返身回到了自己的翠微居,径自来到了月窈房中,正在逗弄儿子的月窈一脸的甜蜜、幸福,小惜与小容两个这些日子来也都一直在月窈跟前照应着。见赵平来了,原本活泼天真姐妹花也没有了以往的开朗,看向赵平的目光中也有些幽怨,低头施礼后,便出门而去。 赵平知道她们两个怨从何来,自从前些日子与月窈等人商议起这几个丫鬟的归属时,因为拗不过月窈等人,再加上与她们相处的时间长了,自然便有了感情,要是嫁给别人,心里实在有些舍不得,这是男人的占有欲在作祟,赵平也是男人,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因此便应了下来。只是这些时日来却一直未曾有什么实际行动,这便让小惜等人颇有些怨怼之情。 等小惜、小容出去后,月窈脸上的微笑也变得有些勉强。赵平与她多年夫妻,月窈这种情绪上的变化当然瞒不过他,不由得怜惜的看着妻子的,温声问道:“怎么了?” 月窈叹了口气,其实想想月窈这个正妻也挺难的,赵平几乎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事业上,因此家中的大小事务几乎都压在了她一人身上。上要孝敬祖父、公婆,下要与若兮、紫衣等人和睦相处,处处要体现出正妻的气度与雍容,否则就会招致一些风言风语,还有府中的大小事务也要处理。如今又有了孩子,这些事情看似没什么,实则千头万绪,极是耗心费力。 三八 琐事2 “其实也没有什么。”看到丈夫关切的样子,月窈心头不由一暖将已经熟睡的儿子放在床榻上,顺手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头,一边说道:“家中的大小事务夫君甚少过问,妾身也不想让这些琐事牵扯了夫君的精力。” 赵平点点头,感激的执起了妻子的手说道:“贤妻辛苦了!”不过赵平也清楚,月窈既然提起这些事情,自然不是简单的为了牢骚,定然是有什么她无法处理的事情,因此便接着说道:“贤妻有话尽管讲!某洗耳恭听。” 月窈叹了口气,说道:“夫君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之前有爷爷的领地支持着,因此家里的钱粮等物也尽够用了,每年倒也有不少节余!只是从夫君大人实施新政以来,爷爷为了支持夫君,便将食邑归了官府。而父亲大人与夫君虽然也领着差事,却都是只干活不领俸禄的!府中没了进项,难免坐吃山空啊,请夫君三思!” 赵平闻言,不由得苦笑,自从他记事起,便从来都未曾为钱操过心!便是府中的六百名家将,这些人一年的工钱、损耗下来,也不是一个小数,起码要四五千两银子;又有天机堂这个烧钱的谍报组织,还有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加起来,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不过之前凭借爷爷在孟县的一万两千户封邑,支撑这些开销倒也绰绰有余! 只是现在不同了,赵麟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封地,家里一下子便失去了经济来源!若想支撑起这么一大摊子的确不是一件易事!看来自己要想一些开源节流的办法了,想到此处,赵平苦笑一声,对月窈说道:“若非贤妻提醒,某还真未曾想过此事!贤妻不必忧虑,某去想办法。” 月窈欲言又止的看着赵平,动了动嘴唇,终于还是未曾多言。赵平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笑道:“贤妻有话尽管讲便是,你我夫妻何须如此客套?” 月窈终于说道:“一年下来,府中各项花费总要有三万两银子!仅是天机堂与众家将便要花去十之七八!如今并州局势已在夫君掌控之中,府中的家将是不是并入军中,天机堂倒是不能随便放手,不过是不是由官府开销?” 赵平闻言不由得一阵沉吟,府中的这些家将个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在战场之上,这六百人的作用甚至比六千人还要大!赵平一直不用他们,就连他前些时日去往鲜卑都未曾动用这些人,只是因为现在的战斗还远远未曾达到真正惨烈的时候,现在就用他们显然是大材小用了! 不过月窈的建议也有道理,将他们并入军营之中,不但能够节省府上的一大笔开销,还能靠这些家将带动士兵们的训练热潮,的确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天机堂虽然是祖父创建的,但收集来的情报还是为并州服务的,因此,由官府来开销也是无可厚非,想到此处,赵平瞬间便下定了主意,对月窈点头应诺。 “夫君,府中总不能坐吃山空啊!”月窈为难的说道,却是催促赵平尽快的去办妥这些事务。 赵平无奈的点了点头,转身便往外走,说道:“某去找兄长与宏飞,要俸禄去!” 看着赵平无奈的样子,月窈也是苦笑,他们两个都是豪门大户出身的人,哪里会想到有一天会为这些阿堵物犯愁? 反正过一会郑裕与沈浩二人也要过来,赵平便在前厅等候,手边放了一盏香茶,随意的坐了,正好也趁机谋划一下下一步的行动。对于王信壮士断腕般的举动,说实话赵平根本未曾想到,赵平此时也不得不佩服王信的决断!放弃易京,将残余的实力集合起来,到渔阳安身立命,将自己从一团乱麻似得时局中摘出,从而将并州与冀州之间的矛盾激化!自己却躲在一边,另图东山再起的时机,仅凭这份决断,王信便当得起“人杰”二字! 赵平现,自己当初实在是小看了王信!赵平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王信在他眼中只不过是区区蝼蚁而已,实在引不起他的重视。虽然王信漂亮的玩了一手金蝉脱壳,但也还是达不到让赵平重视的程度。 相比于对王信的高看,对于丁绍,赵平则完完全全的感到失望!本来以为这将是一个不错的对手,但通过易京之战,赵平现丁绍这人实在是名不副实。太过优柔寡断,一个上位者,可以没有谋略,没有谋略可以有帐下的文臣武将帮衬,只要能听得进话去,能分辨是非,倒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正如当年的刘邦一般,这个泼皮出身的皇帝何尝有什么谋略?但他有一个好处,知人善任,又极能听得进下属的劝谏,因此成就了不世霸业! 丁绍乃是当世数得着的名将,论才能定然比刘邦强,但这人却是优柔寡断,这种人实在是难成大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丁绍连家事都处理不好,焉能妄论其它? 得到了幽州几乎全部的地盘之后,丁绍会有什么举动呢?赵平暗暗的琢磨着丁绍的下一步举动,按说刚刚获得了这么大的地盘,肯定是要大张旗鼓的进行一番谋划,对利益进行分割。冀州的政治体制仍然是沿袭的后汉王朝那一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冀州的世家如今仍是如先前一般的做派,互相勾连起来,将冀州的政事把持了个十足十! 丁绍虽然自号称王,但除了手中的兵权,在政事上却还是要看这些世家的脸色的!丁绍若是格聪明的,便趁机在幽州展自己的实力,而不是紧紧的霸着冀州不放!只因冀州已经没有了他插手的余地,用养虎为患来形容丁绍毫不为过! 丁绍借着手中的兵权,趁李效起兵之时,又得到了冀州当地屈一指的世家孔氏的支持,迅的消除了异己,自号燕王,成为了一方诸侯。孔氏也是收获颇丰,借着丁绍的手,将平日与孔氏分庭抗礼的几个世家逐一铲除之后,孔氏一家独大起来,渐渐的凌驾于丁绍的权威之上! 这也是丁绍见事不明、优柔寡断的后果。他若是一开始便着手对付孔氏,孔氏也不可能有如此迅猛的展,但当时的丁绍正沉浸在成为一方诸侯的美梦中,又感念孔氏的从龙拥立之功,因此并未适时的对孔氏进行限制于防备。却让孔氏趁机大大的扩大了自己在冀州的影响与控制,如今已经隐隐的凌驾于丁绍这个燕王之上,若不是顾忌丁绍手中的兵权,这冀州恐怕就要易主了! 不过无论如何,赵平都不会给丁绍调整的机会了!虽然让幽冀双方两败俱伤的算盘出现了差错,自己无法用最小的牺牲获得最大的利益,但这个结果还是能够接受的。幽冀双方可以说都维持讨得了便宜去,虽然算不上两败俱伤,但也都受到了不小的损失。 其实若不是因为并州根基不稳,赵平早就开始动手了!那里会如此缩手缩脚的?的确,并州毕竟是防御鲜卑的最前线,数十年的战争下来,对并州的损耗是多方面的。不仅仅体现在国力的损耗之上,诸如人口、农业、商业甚至是环境都有着深远的影响! 赵家虽然可以说是兵不血刃便掌控了并州,但彼时的并州便如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一般,一个空壳子般的并州又能有什么作为呢?虽然新政实施的一年多来,并州已经略有恢复,但还是远远不够!因此,赵平宁愿耗费一定的财力,远征三韩,也不愿与鲜卑、与幽冀交战! 毕竟远征三韩乃是远途作战,战争所产生的各种危害都由三韩承担了,并州仅仅付出一些兵力与物力,此外再无任何副作用!况且,三韩毕竟只是刚刚展不久的部族而已,武力孱弱,不会对并州有任何威胁!并州还能从战争中获得大量的奴隶与物资,这样的买卖自然划算的紧! 但幽冀、鲜卑则不同,这几个实力的武力都是顶尖的,其中最弱的幽州也与并州不相上下,万一打起仗来,便不是短时间内可以结束的!而稍有起色的并州是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长时间的作战的!况且,并州不论与那方开战,另外两方肯定也不会错过夹击并州的大好时机!届时并州多面受敌,后果可想而知!因此,赵平从心里不愿意在并州未曾强盛前,便与鲜卑、幽冀开战! 因此,虽然并州的财政并不宽裕,赵平也毫不犹豫的拿出钱粮,支援幽州,只是希望幽州能够多撑个几年,留给并州足够的展时间! 不过王信壮士断腕般的决策,使得赵平的策划落空了!此时的赵平不得不提前开始对冀州的攻略! 鉴于并州目前的实力,便是攻下了冀州,也是没有多余的力量去经营,赵平此时也是有些郁郁!这种光能看,不能吃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郁闷与恼火了! 便是最乐观的估计,并州至少也需要五年的时间才能有争霸的实力!现在不过才过去了一年而已,也就是,并州还要做四年的和平主义者! 赵平并非战争狂人,但怎么说也是一个热血青年,华夏的强盛一直是他的梦想!穿越前他没有能力改变任何事情!面对种种简直是匪夷所思的社会现状,他已经麻木不仁了,便如《药》中那群围观的百姓一般,只能麻木的寻找着各种悲哀的乐趣。 但命运却和赵平开了一个玩笑,当赵平现一切都能通过他的努力去实现时,他毫不犹豫的心动了,不为别的,单单是那个华夏富强的梦想,就足够让他抛弃一切,牺牲一切,不惜一切代价也都要去实现! 正当赵平心思在九天之外的时候,赵军陪着郑裕与沈浩二人业已到了。三人互相问过好之后,便分别坐好。郑裕与沈浩在来赵府的路上已经通过赵军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他们两个猜测,赵平可能要亲往冀州,走之前将二人叫来,自然是要交代二人处理好并州的大小事务。 因此,二人也不多说,只是静静的坐着,等待赵平的吩咐。 “兄长与宏飞为各级官员制定的俸禄,不知每月几何?”赵平挠了挠脑袋,想起家中坐吃山空的现状,终于还是问道。 郑裕与沈浩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对于赵平的这个问题却是始料未及,迟疑了一番,郑裕这才干咳一声,对赵平说道:“愚兄与宏飞等人秉承仓舒所言之高薪养廉之准则,对各级官员之薪俸皆是从优放!” “不错!”沈浩也在一旁点头附和,“思旷胸所言极是!便是品级最低的官员,只要考绩合格,其薪俸也足够应酬、养家之用,甚至还有节余!” 赵平一听,眼睛不由得一亮!看来这薪俸还是很高的,当下更加热切起来,连连催促二人详细的介绍一下。 郑裕与沈浩二人有些摸不准赵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郑裕对沈浩打了个眼色,沈浩会意,便详细的为赵平介绍起来:“根据小侯爷的意思,咱们将那些虚衔、荣衔之类的尽皆取缔,只保留各种实职,又将这些实职的品级明确化,分为九品十八级,由于军中各级将领自有体系,因此并未纳入这个体系之中!” 赵平一边点头,一边示意沈浩接着往下说。 “每村的保甲、里正皆为从九品,每人每年俸禄为纹银一百二十两,粮八十石;各县部曹属员为九品,纹银一百五十两,粮一百石;曹正与各郡部曹属员为从八品,纹银一百八十两,粮一百五十石;各郡曹正为八品,纹银二百二十两,米二百石;县尉为从七品,纹银二百八十两,粮三百石;各郡主簿、各县县令为七品,纹银三百六十两,粮四百石;各郡郡尉为从六品,纹银五百两,粮四百五十石;各郡太守为六品,纹银六百两,粮五百石。” 赵平点了点头,若是只听数字,官员们的俸禄的确不高,但若是与当时的物价水平联系起来看的话,这个薪俸水平还是相当高的!十两银子便够一个五口之家两个月之用了,况且还有粮食,一石便是八十斤,足够吃的了! 并州如今实行的官制是赵平充分利用自己的知识,与郑裕、沈浩等人充分考虑现状而制定的。行政上实行的内阁尚书制,各部尚书为阁老,共同襄理政务。商农部主理经济、农业、商业、收取赋税等事宜,关系到国计民生,可谓是一等一重要的部门,尚书是郑裕;监察部主管官员的监察、考绩、任免等事宜,也是极为重要的部门,尚书为沈浩;法务部主理刑名讼狱等事宜,先前尚书为徐宣,徐家离开并州后,由雷喻接任;兵部主要职责是维护地方治安,缉拿违法乱纪之人,尚书为尚轩;工程部主要负责各地官道、桥梁、水利等工程,尚书为陈琛;户部主理各地人口户籍、放俸禄、为军队调集粮饷等事务,先前尚书为徐仲,此后由赵平的的表兄崔和接任。 商农、监察、法务、兵部、工程、户部六部各司其职,郡县中的六曹也是照此划分,六部曹中,除了监察曹之外,都向各郡县的行政长官负责。监察曹直接由监察部垂直管理。 赵平在制定官制时,对各部的行政权力进行了比较大的改动。比如法务部,掌管的是刑狱,却只有审判权,没有缉拿权,缉拿权在兵部手中,而批捕权却在监察部手中;如此层层制约,各部之间互相监督,互相制约,以期在最大程度上杜绝**。 在这套官制之中,军队被独立了出来,不受六部中任何一部的管辖,是一个独立的系统。赵平考虑到目前的大局,才做出这个决定,不过军队对驻地没有任何行政权力,而且粮饷也是由户部支付,也算是对军队的一个制约吧。 由于是新生事物,所以这套官制还只是雏形,需要在日常的管理中逐步完善,而且各部、官员之间的配合还有些生疏,需要更长时间的磨合,才能成为一套行之有效的制度,延续下去。 “兄长与宏飞,一个身为商农部尚书,一个身为监察部尚书,不知月俸多少?”赵平问到二人的俸禄时,不由得满目放光,急切的看着二人。 如今的并州,已经尽在赵氏的掌握之中,赵家人虽然未成称王,但称王也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问题只是有谁来拉起这杆大旗罢了,赵麟肯定没有这个心思,他对后汉王朝忠心耿耿,对于后汉王朝的没落一直引为最大的憾事!能够默许赵平在并州的这些举动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若是让他称王,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眼下到底是赵业称王,还是赵平称王,就要看这父子二人以及赵麟的意思了。不过种种迹象表明,赵业称王的可能性极小!最终还是要落到赵平头上。不过在赵平称王之前,至少在名义上,他无法随意的支配并州国库中的钱粮,而且目前的并州还处在复苏期,这些钱粮都要投在并州的展之上。 不过眼见府中没有了经济来源,坐吃山空,因此,自己能拿多少俸禄便是赵平最关心的事情了! 三九 琐事3 “呃……”郑裕与沈浩还是第一次看到赵平如此急切的样子,不由得一愣,心中却在暗暗思索赵平今天这是怎么了。 郑裕毕竟还赵平关系非常,稍作思索,便明白了赵平的用意。这事说起来还是他的疏忽,为了表示对新政的支持,赵麟主动将自己的封地让出,失去了经济来源的赵氏便要面临着坐吃山空的境地!于是,赵平便想起了俸禄的事情,好歹也能贴补一下家用。 郑裕既然明白了赵平的用意,边开始谋划着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了。但这样的事情,他是不会说出来的,对于赵平的询问,也是据实相告:“由于眼下咱们只据有并州一地,因此愚兄与宏飞等人商量,六部尚书品级暂为四品,俸禄是每年一千两纹银,粮八百石。仓舒的俸禄是按照从一品放,每年两千五百两纹银,米两千石;伯父与马将军、秦将军、燕将军则按照一品放,纹银三千两,米三千石。老侯爷虽然婉拒了官府的俸禄,但每年五千两银子与四千石粮食却也一直留着!” 说到此处,郑裕稍稍一顿,看了赵平一眼,又接着说道:“只是仓舒这一年来一直在外奔波,而伯父也是驻守平阳,因此这些俸禄愚兄便一直留在府库之中。” 赵平闻言,终于松了口气,这一年多来,仅是祖父、父亲与自己俸禄便能领到一万多两纹银,足够府中开销一阵子了!心满意足的赵平微笑着点头,对郑裕、沈浩说道:“既如此,某便不客气了,呆会便派人去府衙领了俸禄!哈哈哈……” “应该的,应该的!”郑裕擦了把冷汗,与沈浩连忙应道。 俸禄之事便告一段落,赵平便对郑、沈二人说道:“王信自易京退兵,收拾残部,去了渔阳!幽州大半落入丁绍手中,此事却要慎加应付!咱们去府衙,将晓明等人召集起来,咱们一同商议一下!” 不大工夫,几人联袂来到了府衙,吩咐人将各部尚书召集起来之后,赵平便专心的为在座的几人分析起眼下的形势。 这六位尚书对于军事方面都不甚精通,赵平之所以将他们召集起来不过是将自己的计划和他们说明一下,让他们各司其职,配合好这次针对冀州的军事行动,特别是户部,由于要为三军提供粮饷,更要对崔和交代清楚,也好互相配合。 当然,工作也不止这些,还要选拔官员,既然决定了对冀州暂时实行袭扰战术,那么一个稳定的后方便是必不可少的!魏郡、广平、阳平三郡正好为赵平提供了这么一个平台,这三郡本来便是富庶之地,特别是魏郡的邺城,有天下粮仓之美誉!若是将这三郡经营好,将为后来收复整个冀州打下良好的基础! “此事倒也不算是坏事!王信迟早要败,只不过未曾想到他会有如此决断,竟然弃了易京!”赵平目光炯炯的看着郑裕等六部尚。 在座的诸人闻言纷纷点头,异口同声的说道:“下官等一切皆听小侯爷吩咐!” 赵平点头,他的打算其实很简单,如今的并州正处在上升期与恢复期,自然不适合大规模的战争,他前往魏郡的邺城,主要的战略目标是通过骚扰战术,拖慢丁绍的步伐,让丁绍始终无法全力恢复与展! 只要做到这点,赵平的战略目的便达到了,等并州恢复元气,再全力攻打冀州,届时兵强马壮、国库充盈的并州与民生凋敝、奄奄一息的冀州相比,高下立判!只要战术得当,将士用命,冀州自可一鼓而下! 对于已经逐步走向正轨的并州,赵平没有任何担忧,平阳有父亲在驻守,李效若是有什么想法之前,先要考虑能不能顺利的突破他的防守;因为雁门有马焕,这些年来,鲜卑一直未曾突破雁门的防守,马焕自然是劳苦功高,在以前那种处处受到掣肘的情况下,马焕都能确保雁门无事,何况是现在!而上谷有燕彦,王信即使未曾新败,也无法对燕彦造成威胁。 只要在这三处留下足够的兵力,则可确保并州无外患之忧!而内政方面,并州的展也是极为良好,只需按部就班即可。 “丁绍如今一边要忙着接收幽州,还要对王信保持压力,更要防备咱们突然出兵,想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郑裕微笑着说道。 此时的众人只有纷纷点头的份,如今的形势如秃头上的虱子一般,明摆着放在那里,再经过赵平的一番分析,只要稍稍有些见识,便会很清楚。而在座的这些那个不是一时之俊杰?因此更是明了。 “咱们自然会全力协助小侯爷,不论是官员还是粮饷,一定不会有半点耽搁!小侯爷只管放心便是!”沈浩正色说道,他这却是在代表他们六人表态。 赵平点了点头,将所有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便对这几个手握重权的大员说道:“诸位大人各司其责便是!魏郡那边三郡的百姓几乎全部迁回了并州,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先丈量一下土地,造好籍册,待时机成熟,局势稳定后,再图展!此时却也不急,诸位以为然否?” 现在并州也只是刚刚稳定,仅仅是经营夺自幽州的代郡与上谷二郡便抽调了这里近四分之一的官员,实在是再经不起折腾了,因此赵平的这番话可谓是正中郑裕等人的下怀,都是忙不迭的应了,生怕答应的慢了,赵平一下子改变了主意,到时候哭的可就是他们了。 商讨已毕,众人各自散去,忙自己的差事去了,并州百废待兴,自然有忙不完的政务,赵平信任他们,委以他们重任,他们自然要拿出成绩来,方能不负赵平所托!不只是他们,如今并州上下的官员都是憋着一股气,生怕自己不用心,将差事办砸了,因此,倒也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离开府衙后,赵平安步当车,慢慢的走着,心中却在想着该如何处置王信,此时的燕彦恐怕已经得到了王信放弃易京,前往渔阳的消息,凭借燕彦的本事,自然不会惧怕已经被打残了的王信,问题却在于现在留着王信的作用比较大,自己是不是提醒一下燕彦呢? 不过,这个念头还未落下,赵平便摇头苦笑,凭借燕彦的才能,怎么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呢?自己根本不需要担心!况且以燕彦谨慎的性格,这事肯定是要汇报一番的,说不定此时燕彦的信使便已经在前往晋阳的路上了,自己还是别去妄作小人了,早早的把俸禄领了才是正儿八经的大事! 转眼间已经是傍晚时分,处理了一天的公务的郑裕坐在马车上,正要回家。马车前后是百余名精壮的骑士,并州的治安虽然随着敌对势力的消灭而好转起来,但赵平为了保护他们,特意从晋阳守军中挑选了数百名精锐士兵,负责护送他们这些官员。 每日间的公务虽然繁忙,他的身体又有些弱,但郑裕却毫不觉得劳累,一想到赵平的知遇之恩,以及自己正在进行的工作,郑裕便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毫无疑问,并州正在实施的新政从根本上满足了各个阶层的利益! 农民所关心的不过是土地,能吃上一口饱饭;商人所关心的则是能够安安心心的做生意;而他们这些官员所关心的则是俸禄优渥,能够毫无后顾之忧的安心办差! 而新政,显然将这些方面都考虑到了,郑裕乃是当世大儒的得意弟子,儒学的修为自然极高!便是他翻遍了先贤圣人的典籍,也无法找到可以与新政媲美的!便是圣人倍加推崇的三皇五帝等圣人治世之时,恐怕也不过如此而已! 不知不觉间,郑裕便回到了家中,他的妻子李氏正在房中等候,几个小丫鬟伺候着郑裕更衣之后,捧着一杯热茶,一边捶着有些麻的腰,郑裕半是炫耀,半是抱怨的说道:“这一天的公务处理下来,真是教人吃不消!” 李氏将他手中的热茶接了过来,一边吩咐几个小丫鬟给郑裕按摩腰、肩等处,笑道:“看夫君这副高兴的样子,那里有半分埋怨?恐怕夫君也是乐在其中吧!” 郑裕心情大好,笑呵呵的也不搭话,李氏当然也不会再去多说,即便是夫妻之间,偶尔开开玩笑还说的过去,若是多说,便是不知进退了,李氏当然不会犯这等错误。坐在郑裕身旁,李氏轻声说道:“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吃过晚饭之后,妾身便陪夫君去给父母大人请安,然后夫君便早些安歇吧!” 郑裕点头,挥手让几个小丫鬟退下之后,对妻子说道:“明日贤妻到赵府去拜望一下,趁机找找若兮,今日仓舒特意找为夫问了俸禄之事!看来府上似乎不太宽裕!” 说到此处,郑裕叹了口气,“此事倒是某的疏忽!仓舒府上乃是清贵的勋爵,仅靠着老侯爷的封邑,那里有什么积蓄!如今老侯爷将封邑让出,府上便没了收成;这并州虽然是他们赵家的,但不论老侯爷还是仓舒,都是奉公之人,却不会做出那等公私不分的事情!咱们家世代经商,况且若非当年仓舒高义,别说那些钱财,便是咱们的性命,也是不保!贤妻去提点若兮一番,那些嫁妆便是给她用来补贴家用的,当然也要谨慎一些,省的仓舒面上不好看!” 李氏连忙应了,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姑爷人是极好的!只是有些刻板了!这并州乃是他们赵家的,别说拿些银子,便是将府库搬空了,别人也没资格说什么!” 郑裕笑呵呵的看了妻子一眼,笑道:“你这是什么混话!仓舒岂是那等人?好了,如今只是暂时的,待仓舒称了王,这些问题自然便解决了。” “老侯爷还在呢,怎么会是仓舒称王?要称王,也该是老侯爷称王才是啊!”李氏颇感意外的说道。 郑裕摇了摇头,对妻子说道:“你这就不懂了!好了,这些事不是你们妇道人家管的,此事千万不得妄论!”说到最后,郑裕的脸色变得十分严肃! 李氏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对郑裕说道:“夫君尽管放心,妾身岂是那等不知轻重之人?好了,夫君劳累了一天,赶紧用饭吧!” 第二天,赵府,若兮房中。李氏拜访了崔氏之后,便去拜访月窈,自月窈房中出来后,便叫着若兮与紫衣来到了若兮房中,姑嫂三人寒暄了一番之后,李氏便将昨天丈夫对她说的那番话说了一番:“昨日晚间,听你们兄长言道,姑爷到府衙去算俸禄去了!你们兄长让愚嫂带话,言道那些嫁妆便是让你们用来补贴家用的,千万不可小气了!” 若兮与紫衣闻言,不由得相视苦笑,她们两个都从十五六岁开始便帮助家里处理商业上的事情,若兮更是全面接手了家中的商业,虽然嫁到赵家之后,并没有管家,但凭借二人的聪明岂会连府中银钱紧张都看不出来? 只不过她们部管家,便是想偷偷的补贴也是做不到的,这样的事情又不好直接提出来,因此也只能是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毫无办法。 听了若兮与紫衣的解释之后,李氏也是没有办法,这种事本来就需要避嫌,若是若兮与紫衣大张旗鼓的将自己陪嫁拿出来补贴家用,这与当面打赵家的耳光毫无二致! “唉!”李氏重重的叹了口气她也没有办法了,只得又与若兮、紫衣二人聊了几句便回到家中。待晚间将事情向郑裕说明了之后,郑裕也唯有叹气,此事也唯有暂时作罢,反正等并州局势稳定,赵平称王之后,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赵平并不知道因为自己府中的事情,竟然让郑裕费了这么多周折。 王信自易京退兵的第五天,鼎兴三年四月十三日,燕彦的信使到达晋阳,带来燕彦探到的情报,以及请示。燕彦的情报更为具体一些,王信的残兵还有两万余,而且王信一路之上还掳掠了大量的百姓,看样子是要在渔阳安身立命,以图东山再起了! 而丁绍不仅并未趁机追赶王信,也未曾出兵占领地盘,反而在易京休整起来,休整的同时竟然在加固易京的防卫!一边开始召集冀州的世家,前往易京,谋划下一步的行动。 让人领着信使下去休息之后,赵平盯着燕彦送来的情报不住的琢磨着。王信的举动丝毫未出乎他的预料,不过是穷途末路而已,根本不足为惧,若不是想利用他来吸引丁绍的一部分注意力,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他消灭。 丁绍的举动却是有些异常!莫非丁绍已经想通了,想趁机放弃冀州?还是拼着元气大伤,也要将那些世家消灭掉呢?幽冀之间的易京之战,丁绍本来不应该打的如此艰难才是!虽然有秦青在他后方的牵制与袭扰,但若是冀州的那些世家不存二心的话,秦青也不可能取得如此大的战果!那些世家根本就是采取不抵抗政策,仅靠那些郡县的守军以及丁绍派出的那点援军,显然无法抵挡秦青。 易京之战打到这种几乎是两败俱伤的程度,冀州的世家在其中也出了很大的力气!或许是以孔氏为的冀州世家集团已经察觉了丁绍想要对付他们的心思,因此,先下手为强,在易京之战的关键时刻,背后的呃小动作不断,再加上丁越、丁两兄弟的夺嫡之争也是如火如荼,生生的将丁绍的优势葬送殆尽! 话又说回来,丁越、丁两兄弟之间的夺嫡之争,焉知其中没有世家的身影? 不过无论如何,总是对并州有利的!赵平决定不去想它了,反正过几天便会水落石出,现在费这个脑子干吗?他现在主要的任务是将祖父的寿辰筹办好,不能让老太爷有一点的遗憾! 燕彦的信使带着赵麟与赵平的书信离开之后,赵平便回到后宅翠微居,逗弄了一会儿子,赵平便来到书房,继续谋划。 赵平坐在宽大舒适的椅子中,面前铺着一张简易的山川地理图,虽然赵平之前所处的那个时代,地图是非常简单易得的东西,只要花上几块钱,什么样的地图都能买到。但在这个时代,地图这东西便是极其珍贵的稀罕物件了! 这幅地图是赵平根据自己的记忆对原有的山川地理图修改之后的产物,倒也有了几分模样,虽然不甚准确,但至少有了几分直观。 正看的入神时,人比花娇的若兮推门而入,看到若兮手中拿着厚厚的一摞账册,赵平便觉得头大如斗!他对商业上的这些东西实在是不敏感。虽然凭借着见多识广的优势,能够扯起虎皮做大旗,但也仅仅限于理论,若真是让他操作,肯定会越办越砸! 四十 魏郡 不过,既然若兮已经来了,赵平也不好推辞,只得微笑着招呼她坐好,却是决口不提商事。 若兮拿着账册来找赵平其实也就是一个幌子罢了。昨天她与紫衣商议来商议去,终于还是想出了一个办法!由于并州开始限制对鲜卑盐铁的出口,而且新政实施后,盐铁已经成为了国有资源,任何人不得私自买卖,因此虽然盐铁是郑氏商业帝国的命脉,但为了表示对赵氏、对新政的支持,郑氏全面撤出了这两个领域! 反正郑氏的钱实在是够多了,多到几辈子都花不了!况且郑氏还经营其它的生意,比如丝绸、珠宝、茶、粮食等。“凤祥”珠宝便是若兮在赵平的提示下,整合了郑氏产业中的丝绸、珠宝等产业后,成立的商号,由她与紫衣二人全权负责。而郑谦兄弟两个早就撒手不管商业上的事情了。 “凤祥”珠宝虽然是由郑家出钱出人全权操办的,但股东与话事人却是若兮、紫衣姐妹两个,因此,二人一合计,便打算借着凤祥分红的名义,名正言顺的给丈夫送钱,也省得丈夫为钱财忧心。 若兮将厚厚的一摞账册往赵平面前一放,轻声说道:“请夫君过目,这是凤祥开业十个月来的账目,请夫君过目!” 看着足有半尺厚的账册,赵平一阵头大,摇头苦笑道:“呃……某实在不是经商的材料,这些账簿那里看得懂?若兮还是拿回去吧,反正有你与紫衣二人,某是极为放心的!” 若兮也不勉强,反正只是个由头而已,因此便说道:“凤祥开业十个多月来,生意十分兴隆!鲜卑的贵族趋之若鹜,仅这十个月间,往来的银钱便有百万两之巨!” 赵平闻言不由一喜,获利如此丰厚当然高兴,但更高兴的却是鲜卑大量的白银流入中原!鲜卑的经济本身便极不稳固,如今再有如此多的现银流出,鲜卑本来就脆弱不堪的经济恐怕已经开始买入毁灭的边缘了!不需几年,随着越来越多的现银流出,鲜卑的经济势必崩溃! “不错!”赵平忍不住赞了一声,鲜卑虽然正在逐步汉化,但无论如何,却始终是中原的心腹大患!面对一个信奉武力,凶残暴虐的邻居,只有用尽一切手段,从削弱他的实力开始。“继续保持,不妨开的大一些,鲜卑人的银两流出越多,对咱们越有利!你们两个与兄长看着办,不过也要征求岳父大人的意见,这毕竟是官府与岳父合股的生意,若是岳父那里没有用银钱的地方,不妨加大投入!” 若兮与紫衣闻言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终于还是由若兮说道:“夫君,凤祥珠宝也有夫君的一份,妾身只是代为打理罢了,主要的事情还是要夫君拿主意的!”原来,郑谦考虑到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从政,一个从军,在他这个商人眼中,即使是富可敌国也远没有儿孙为官来得有吸引力!毕竟经商只是贱役,那里比得上当官? 因此与弟弟郑诤商议了一番之后,便彻底的将家中的商号全数出手,安心的当起了富家翁。手中凤祥珠宝的股份也分做四份,郑裕兄妹与四人与赵平这个女婿一人一份。 赵平闻言一愣,心道这怎么就也有自己一份?他十分清楚,自己一分银子都未曾投入,只不过是在经营上提了一点意见而已,怎么就算到自己头上去了? 他虽然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但也知道有些银钱不是自己能沾手的!这却是事关一个人的声名、品德等方面,万万马虎不得!这凤祥珠宝虽然是妻子家与官府合作的产业,但自己也是万万不能沾手的! 当下脸色便是一沉,对若兮与紫衣正色说道:“此事不必再提,你们若是嫌此事麻烦,便将生意交给二位岳父,正好抽出时间帮夫人操持家务!”赵平这几句话说的非常不客气,甚至有些严厉。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一个七尺男子,怎么会用妻子的钱?即使是她们的嫁妆,也不行! 见赵平隐隐有不悦之意,若兮与紫衣顿时有些慌了,手忙脚乱的站起来,不知改说什么才好。 赵平也现自己的话有些重了,而且她们毕竟也是好心,因此便微笑着安抚二人,“无妨,无妨,若是你们愿意,自然可以继续帮着岳父经营,为夫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不会有什么让你们乖乖的相夫教子的想法。凡事单凭你们的兴趣,某也相信你们不会去做那等有违法度之事!” 见赵平言语间十分坚决,若兮与紫衣只得去了这个心思。有些讪讪的对赵平施了礼之后,便告退了。 时间悄悄的溜走,五月初六,赵麟的寿辰如期而至!一大早,往来拜寿的人便络绎不绝起来,赵平一身红色的吉服,笑眯眯的亲自在大门口迎接到来的宾客。而赵业与马焕、燕彦则在大厅处接待。 秦青虽然也想回来为赵麟祝寿,却被赵麟制止,冀州形势未明,着实离不开秦青!深感无奈的秦青只能备了一份厚礼,差人送到赵府,聊表一番心意。 熙熙攘攘的寿礼一过,众人各自回去。赵平又在府中留了几日后,便率领着六百家将直奔邺城而去。一路无话,来到魏郡邺城后,赵平与秦青自然有一番寒暄。 对于赵平的到来,秦青自然十分高兴,不过还是玩笑道:“莫非仓舒信不过叔叔?莫说是如今的冀州,便是全盛时期的冀州,叔叔也不放在眼里!” 赵平连道不敢,“整日在晋阳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趁机出来活动活动罢了!” 对于赵平将府中的家将尽数带来邺城,秦青倒是十分的不赞成,一个劲的埋怨赵平,将这些家将带来,那府中的防卫应该怎么办? 赵平只好连连解释,当然不能说府中有些入不敷出,只好说并州经过这些年的经营,早已没了什么隐患,谓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也不为过,安全的紧!而且这些家将个个都是高手,就这么留在府中,实在是可惜了!也该为他们考虑一下,于是便带到了军中,也好凭自己的本事,搏个出身! 一切安顿好了之后,秦青与赵平坐在一起,由秦青向赵平介绍冀州目前的详细情况。 “王信弃了易京之后,丁绍倒是在易京扎下了!将易京守得铁桶似得,丝毫没有挪窝的意思!前些时日又将那些世家请到了易京,看来是讨论利益划分的问题。”秦青说起与军事有关的事情,不由得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样子配合他威武雄壮的身材面貌,倒是显得有些滑稽。 秦青丝毫不知道自己在赵平心中得了个“滑稽”的评语,依旧兴高采烈的介绍着冀州的情况,不过此时的言语间却有了几分探询之意:“丁绍那里一直留在易京,他的几个儿子除了三子之外也都被他宣到了易京!莫不是他想在易京立足不成?” 赵平也有些摸不透丁绍的打算。其实对丁绍而言,最好的选择便是留在幽州,冀州的世家已经凌驾于他之上,若不是手中的兵权,后果实难预料。不过幽州已经是十室九空,便是留在幽州,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什么展,倒还不如与以孔氏为的时间放手一搏! 不过这等事情,若是没有确切的消息来源,最多也只是猜测而已,毕竟人心最是难测,况且又是丁绍这般手握重权的一方诸侯,若他的心思能被人随意猜到,恐怕他的灭亡也就不远了! “此事还真是难说!”赵平叹了口气,“王信虽然只剩下写残兵败将,但丁绍也也好不到那里去,易京一战,虽未曾达到小侄之预期,不过丁、王二人也算得是两败俱伤了!” “幽州有幽州的好处,冀州也有冀州的优势!”赵平小心的斟酌着语言,“就看那丁绍如何取舍了!” 秦青跟着点了点头,“咱们在这里操什么心?反正这几年只是以袭扰为主罢了,管他们如何打算呢!仓舒你说是也不是?不过----”说到这里,秦青轻轻一顿,看了赵平一眼,不过还是接着说道:“倒是不知道仓舒你是怎么打算的,以某之见,直接打过去就是了!何必在这里缩手缩脚的,教人好不耐烦!” 赵平闻言也不由苦笑,看来后一句才是秦青的心里话啊!的确,对秦青这等猛将而言,这种小规模的袭扰战术的确不适合他!看他在冀州的所作所为便知道了。当初只是让他将邺城夺过来也就是了,不成想,他却趁机连夺三郡!这等武勇与魄力的确难得。 不过赵平目前求的是一个“稳”字!最近这几年并州正是全力展恢复的大好时机,根本不可能动大规模的战争,在这里只需牵制冀州,使得冀州无法全力展,便算达到了目的。 赵平张了张嘴,想要劝说秦青几句,话到口边却又生生的止住,秦青的性格他是十分了解的,实在不耐烦这种上不上,下不下的事。自己现在既然已经来了,恐怕用不了几天,等自己熟悉了这里的事务之后,秦青肯定会请调,返回雁门! “天色已晚,仓舒歇息去吧。明日卯时升帐,仓舒别忘了。”秦青嘱咐了赵平几句后,便差人领着他回房歇息去了。 回到房中的赵平,随意的打量了一下。这间客房不大,陈设也简单,只有一桌一床,桌上倒是放了几本书。赵平慢慢的走到桌后,在椅子上坐好,顺手拿了一本书翻看起来。只是那里看得进去?之前总是觉得并州的地盘有些少了,即使是展起来之后,仅靠着一州之力,恐怕也无法与其它势力相抗衡。如今幽冀二州几乎唾手可得,赵平却现,自己手中的人才储备根本不足以支撑他铺开如此之大的摊子! 不仅是人才,便是并州的财力也无法支撑,而幽冀二州经过王信、丁绍这一战之后,特别是幽州,几乎十室九空,那里还有余力展? 这等事关国本的大事,实在是容不得半点马虎!若是因为自己的冒进而使得这些年来的努力化成泡影,赵平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稳扎稳打虽然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难!有几个人能从容的面对这许多诱惑? 眼下的幽冀便是一例!凭借并州与幽冀的实力对比,拿下幽冀轻而易举,但问题却在于,拿下幽冀之后,面对千疮百孔的二州,并州眼下的实力根本无法支撑!这两个无底洞会生生的拖垮稍有起色的并州! 对此赵平有着清醒的认识!但并州上下的官员却有许多不如此认为的,若不是赵平早早的与郑裕等人通了气,达成了共识,恐怕早已是请战之声一片了! 并州官员虽然各司其职,但却并未限制他们议论时事,至于献表上书之类,只要是言之有物,都是不加限制的。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赵平来到邺城的第一个夜晚便过去了。刚刚寅时一刻,赵平便全副披挂,在二十余名家将的簇拥下来到秦青的中军,与秦青一起点卯。 已经在大厅中的秦青果如赵平所料般,看到赵平进了厅中,立即上前几步,拉着赵平,将他按在了主位之上,一边说道:“仓舒来得正好!等众将来了,咱们交割完毕之后,某便回雁门!算算时日,鲜卑人也快要开始行动了!哈哈,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打一仗了!” 赵平明白秦青的脾气,当下也不反对,点头说道:“岳父也是这个意思,前几日为爷爷祝寿之时,听岳父大人言道,鲜卑盛乐大营的统领换成了陆勇,平城大营统领换成了封云起,元寿被召回了高柳,闲置起来!” “不错!”秦青点头,“某也听说了,所以某急着回雁门,那陆勇可比元寿出息多了!雁门今后可是有硬仗了!” “是!叔父所言极是,陆勇此人颇有勇略,倒是不像那元寿般碌碌无为!”说着,赵平往大门外看了看,此时离卯时还有半个多时辰,因此,众将还都未曾来到,赵平便对秦青说道:“小侄正打算让彦明、赵军、赵武随叔父一起回去,正好可以锻炼一番!况且将骁骑营留在这里,实在是浪费了!” “嗯,仓舒说的对,将骁骑营留在这里实在是大材小用!”秦青十分赞同赵平的观点,“某便与彦明一起回雁门,等回了再让释之兄调一营士兵至此!” 赵平想了想,摇了摇头,对秦青说道:“小侄这里,一营步兵再加上一部骑兵,共四千人,也尽够用了!叔父回雁门时再带上一营步兵吧。” 秦青闻言,皱着眉头看了赵平一眼,想了一会后,便答应了赵平。这里暂时还没有什么仗可打,虽然邺城中势力交错,有不少世家大族,不过他相信赵平的能力,况且与其将兵力耗费在这里,的确不如带回雁门。 秦青前来邺城时,仅仅带了一万士兵,由于只是牵制丁绍,因此,一直未曾增兵。这一万士兵中,其中三千是骁骑营铁骑,其余皆为步兵。并州军的编制经过赵平的一番改革之后,已经不似后汉王朝时那般繁杂。 十人为一队,队正一人,队正为从九品;三百人为一曲,正副曲长各一人,曲长为七品,副曲长为从七品;一千人为一部,正副部正各一人,部正为从五品,副部正为六品;三千人为一营,正副统领各一人,统领为从四品,副统领为五品。 有资格参加点卯的人员只有正副统领,因此,宽敞的大厅中只有六人。郑行乃是这支骁骑营的统领,先前随赵平远征三韩时,便由副统领董会暂代统领之职。步兵的四位正副统领分别是黄磊、胡建、高斌、曹鹏。 诸将施礼毕,赵平将刚才与秦青商议好的决定对几人吩咐了:“郑行、黄磊,你二人各率本部人马,随秦将军一起,返回雁门!立即下去准备,辰时三刻准时出!” 郑行与黄磊二人连忙领命,董会、胡建两位副统领也跟着去了。赵平目送他们离开后,便对高斌与曹鹏二人说道:“你二人这段时间主要任务便是训练士兵,切不可懈怠!” 虽然对于自己无法回雁门而感到可惜,但高、曹二人却也不敢违背赵平的将令,小心翼翼的应了。转眼间,厅中便又只剩下赵平与秦青。赵平离座而起,对秦青恭恭敬敬的躬身一礼,说道:“小侄便不留叔父大人了,叔父大人一路顺风!” 秦青笑呵呵的扶起赵平,说道:“仓舒尽管放心便是,好了,某这就回去收拾一下,马上便要启程了!” 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官道,北上而去,直到最后一个人影变成黑点,又消失在辽阔的天地间,赵平才与众家将回到城中。心中却是不无感慨,此番这些人去了雁门,等下次再见时,又能剩下几人呢? 战争,从来都是如此残酷! 第四卷终。 一 博弈1 邺城被称为天下四大粮仓之一!土地肥沃,百姓倒也安居乐业,虽然众诸侯纷纷自立,战乱不断,但丁绍为了保证粮草的正常供应,对于邺城还是下了很大的功夫的!因此,邺城基本上并未被战火波及。 只是当丁绍与王信争夺易京之时,趁丁绍无暇他顾之际,并州趁机出兵,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将邺城占领!邺城易主。 不过秦青占领邺城后,为了继续保持对丁绍的压力,为幽州的王信争取喘息之机,先后又将广平、阳平二郡攻破,尽迁两郡百姓与邺城。 对于政事,秦青根本没有耐性处理,而且他又将精力放在了对丁绍保持压力之上,于是邺城变得混乱起来。虽然有驻军的威慑,但仍然无法避免有心之人的撺掇。 秦青攻取邺城之前,丁绍在与以孔氏为的世家对邺城的争夺中占据了上风,牢牢的掌握住了这座粮仓!但孔氏又怎么甘心自己的失败呢?因此邺城中依附于孔氏的张氏、乐氏很是活跃,给丁绍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两年前,赵平护送郑家举家北上之时,留守邺城的士兵得到丁越的命令,想要阻拦赵平,却被赵平趁机歼灭了两千余人,张、乐二人并未抓住这个良机,趁机将邺城控制住,于是孔氏对张、乐二人大为不满。张、乐二人随时都在盼望着一个好机会,也好将功赎罪! 随后丁绍又派王峰驻守邺城,不过由于丁越的缘故,王峰主动出兵,意图夺取壶关,却又被赵平大败,王峰殒命!张、乐二人同样未曾抓住这个机会。又被丁绍抢的先机,又一次派兵驻守。不过却在数月前被秦青彻底将邺城占据! 邺城虽然成了并州的地盘,但由于百姓太多,又多是被强制迁来的,一个个虽然慑于军队的威胁,但心中的怨恨却也可想而知了。特别是张氏与乐氏,正在谋划着动起义,驱赶那些目中无人的并州军。 张、乐二氏的这种心思在亲眼看到并州军离开了一大半之后便更加急切与膨胀起来! 六月初九,巳时。秦青刚刚率领士兵离开邺城,张氏家主张恺与乐氏家主乐琳便凑在了一起,商议如何将并州军消灭,夺回邺城! 在他们看来,这实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经过他们差人打探,最终得出的结果表明,城内仅剩不到四千名并州士兵。城内当时有一万士兵时,张恺、乐琳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毕竟对方人太多了!他们根本无法对抗! 只是如今城内只剩四千士兵,他们两个无论如何也要搏一搏!将他们的私人武装组织起来,便有三千多人!再动一下城内的百姓,邺城如今滞留了十余万百姓,相信只要他们略加挑动,这些无家可归的百姓便会毫不犹豫的聚集起来!这样的事情,根本没有任何悬念!张恺与乐琳志得意满的相视而笑。 “乐某便不留张兄了,咱们分头行事!”乐琳对张恺拱了拱手,微笑着说道。 “好!”张恺同样也对乐琳报以微笑,“敌军刚刚离开,便是另有援军到来,起码也要十天半月的时间,因此,咱们的时间足够用了,还是准备的充分一些,乐兄意下如何?” “不错,不错!”乐琳点头称是,“时间足够用了,咱们还是准备的充分一些,务求一举成功!此事若成,在侯爷那里,咱们的功劳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虽说不盼着侯爷的赏赐,不过,一来将功补过,二来也是咱们分内的事情!” 送走秦青后,赵平回到府衙。邺城府衙乃是传统的前衙后府的格局,秦青为了驻军方便,又将周围的几所宅院征用,改成了兵营。虽然地处闹市,但城中的世家百姓那里敢与这些士兵们凑在一起,因此,周围竟然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所幸邺城够大,虽然城中有二十余万百姓,倒也能够住得下! 看着城中无家可归、惊慌失措的百姓,赵平着实头大!虽然想尽快的将他们安置好,但他也明白,这并非短时间便能完成的工作,却是急不得的! 由于邺城的存粮极丰,倒也不虞这些百姓饿死。 算算时间,郑裕选派的官员三两日内就能到达了,等他们来了之后,一切便会好转起来。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将隐藏在城中的敌人揪出来,消灭掉才是!否则留着他们三天两头的捣乱,实在是不智之举!若是大张旗鼓的去抓的话,收效定然甚微!因此,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示敌以弱,让他们自动跳出来! 他们之所以这么长时间仍然按兵不动,无非是面对大军,心中没底罢了,不过秦青刚刚率领着大半士兵离开,若这个诱饵还不够大的话,赵平不介意再增加一些! 在心里谋划了一番之后,赵平将自家家将的几名统领以及高斌、曹鹏统统召集起来。等他们都到齐了,赵平也不罗嗦,开门见山的给众人分派职司。 “赵武,你即刻派人到城中,将邺城的世家打探清楚。” “高斌,你率所部一千人加强城门防卫。” “曹鹏,你派出五百士兵,在城中轮流巡逻,其余人等留在营中训练!” “好了,去吧。”赵平三言两语便给几人做好了分工,几人不敢怠慢,立即分头行事去了。 傍晚时分,赵武找到赵平,向他汇报一天来的成果。“小侯爷,经过弟兄们一天的探查,邺城本有张、乐、江、梅四大世家,张、乐二族乃是孔氏的附庸;江、梅却是依附于丁绍,不过在秦将军攻打邺城时,被消灭,张、乐两家在秦将军攻城之时隐匿不动,于是得以保全!” 赵平对张、乐两家的举动十分不齿,又是一群鼠目寸光的小人,竟然连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都不懂!只顾着互相倾轧,争权夺利。不过自己又何尝不是在窝里斗呢?虽然自己为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却无法掩盖其本质!自己与这些人其实没有任何分别!赵平忽然有些意兴阑珊的感觉,神情也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小侯爷,小侯爷。”赵武见赵平这副样子,不由得轻声喊道。 赵平蓦然一醒,不由得暗中摇头苦笑,现在还想这些干什么?并州如今是屏障中原,抵御鲜卑的唯一凭籍了,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坐视鲜卑长驱直入,鱼肉奴役华夏子民! “张、乐两家可有什么举动?”收拾了心情的赵平问道。 “自今日午时开始,在几处百姓聚居地,现有不少可疑人等,正在煽动百姓,应该就是这两家的人!末将派了几个弟兄监视他们,想必快有回报了!”赵武对赵平的洞察力早已是见怪不怪,张、乐两家的那点小把戏怎么可能瞒得过小侯爷?小侯爷上午传令时,恐怕便想到了这些! “好,下去用饭吧,等弟兄们回来后,将详细情况报上来!”赵平送走了赵武后,也没心思去想其它的事情了,难得的了会呆。 似乎一眨眼间,又似乎过了很长时间,赵平慢慢的从神游天外中回过神来。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各种各样的念头如走马灯般在脑中不停的盘旋,让人头痛欲裂! 又过了半天,赵平才勉强收摄住心神,站起身来,在屋中走了几步,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这段时间虽然难得的过了几个月比较轻松闲适的日子,但赵平心中清楚,所谓的轻松闲适也不过是表明而已,自己的神经从来就没有放松过! 一直在费尽心机的思索如何灭亡鲜卑,如何将华夏的实力延伸到那片广袤的草原之上,从根本上杜绝游牧民族的滋生与展。 这也算是一种执念吧。这种执念也只有他这个穿越之人才会有,并如此深重!他穿越前所处的那个时空,北方的游牧民族一直是中原的心腹大患!前有匈奴、五胡,后有突厥、辽金、西夏,以及再后来的蒙古、满清;再到后来,竟然连小小的倭寇、高丽棒子都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那种深入到灵魂深处的不甘、愤恨与悲哀总会在某一个时候跳出来,如毒蛇般噬咬着他的一切,使他愤懑不已!如同被囚禁在一间没有光,只有无尽黑暗的屋子中,想要破门而出,却总是四处碰壁。 赵平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虽然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民族团结等一类花团锦簇的东西。但随着年龄、阅历、学识的增长,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对这些肆意践踏华夏文明的异族产生哪怕是一丝半点的好感! 如今既然有机会,赵平怎么能够抵御改变这一切的诱惑?即使是粉身碎骨,赵平也要试一试! 这种算计来算计去的日子过得久了,脑中的弦绷得太紧,自己又不是神仙,终究有承受不住的那一天!赵平觉得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永远都没有回头的余地! 不过他不后悔!始终不悔! 人总要留下自己的轨迹,前世中的他碌碌无为,官员富豪们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而如他那般升斗小民却连立锥之地都没有,对现实的不甘却也只能自己对自己泄一番。 如今他有了重新洗牌的机会,却让他怎么去说服自己,放弃这个机会?非但不能放弃,还要努力的去实现! 既然已经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第三步……无数步,直至到达成功的彼岸! 赵平忽然现天色竟然黑了下来,透过窗棂,看到外面点点昏黄的灯火,赵平慢慢的坚定下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没有什么可以阻止自己! 仲夏的夜,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点上蜡烛,如豆的孤灯散着昏黄的光,将赵平的身影淡淡的印在墙壁上。窗外风云渐起,一弯弦月忽隐忽现,在乌云中浮沉。赵平的心情并不比窗外的夜色好多少,如今的局势虽然看似平稳,在暗地却是风起云涌! 并州其实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高枕无忧。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话虽然有些空,却很有道理。并州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地广人稀的州,即便是新政确实可行,但也需要时间。 这些年来,并州基本上已经耗尽了几乎所有的力量!不论是兵源还是粮草、军需等储备,都不足以支撑并州进行一次规模稍大一些的会战! 并州腹背受敌,这几方面敌军除了丁绍之外,无论是李效还是鲜卑,若是铁了心将并州拖入持久战的泥潭之中的话,都不是并州所能抗衡的,届时并州唯有败亡一途。 不过,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李效正在忙着扩充自己的地盘,对青徐以及荆襄步步紧逼,大有一鼓而下之势!而鲜卑却处在一个微妙的调整期,再加上盐铁的流入受到了极大的限制,至少在解决盐铁供给的问题之前,将不会对并州展开大规模的行动。 当然也不排除鲜卑孤注一掷,全力攻打并州,以期打开中原的门户,只不过这种可能性甚微!拓跋宏虽然雄才大略,但并不是好大喜功之人,一心求稳的他不会采取如此激进的政策!况且如今的鲜卑也不容乐观,多年的战争对鲜卑而言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鲜卑同样也需要休养生息的时间。 同样的不眠之夜,远在易京的丁绍也是思虑重重。与田靖、李柔二人彻夜未眠,寻找着出路。 “究竟是放弃冀州,经营幽州;还是放弃幽州,经营冀州呢?请二位先生教我!”丁绍这些天来一直纠结于这个问题,眼看以孔氏为的世家集团明日便要到达易京,前来分享自己费尽了力气才获得的胜利果实。如果不能在他们到来之前做出决定,并抢先一步的话,自己又将一无所获! “王爷,眼下并非幽州抑或冀州的问题!问题的根本在于世家!”王岗抢在唐凯前面一字一句的说道。 唐凯被王岗抢了先,心中极为不爽,冷哼了一声,不阴不阳的说道:“王爷,世家不过是土鸡瓦狗耳,何足为惧!冀州王爷经营多年,不可轻放,还请王爷三思!” 听了唐凯的话,王岗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世家的危害显而易见,冀州已是深受其苦!唐凯不会不知道,但唐凯却仍然将世家的危害一言带过,其居心便颇让人费思量了!虽然他们二人素来不和,但在一些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却很少出现互相拆台的局面。无他,二人都知道,作为一个谋士,为主公趋利避害,出谋划策,乃是最基本的准则! 唐凯这番话虽然说得也是冠冕堂皇,但却是居心不良,刻意的把丁绍王歧途上引,让丁绍在潜意识中觉得世家根本不难对付!事实上,冀州的世家如今已成尾大不掉之势,便是出其不意的动突袭,结果也在五五之间!万万不会如唐凯所言那般,只需抬抬手便能让这些世家灰飞烟灭!若真如此,丁绍何止于此? 难道是……王岗忽然在心中泛起一个念头,他自己不由得被吓了一跳!看向唐凯的目光中不由自主的便多了几分戒备! 丁绍闻言,虽然被唐凯这记马屁拍的极为舒畅,但他终究还未曾得意忘形到自大的地步,他还是很清楚眼下自己与世家之间的差距的!若是起兵之前,自己集结军队,或许还能够将以孔氏为的几个世家一网打尽!但换了现在,被一网打尽的可能便是自己了。不过由于唐凯这记马屁极为响亮,丁绍心中高兴,于是便未深究。 唐凯似乎也现了不妥,立即进行补救,“明日以孔氏为的各大世家便来到了易京,王爷只需将他们消灭掉,世家群龙无,怎么可能翻出王爷的手掌心!” 丁绍一听,却是十分欢喜,正要仔细的谋算一番时,却被王岗打断,丁绍不悦的看着王岗,只不过碍于面子,才生生的忍下了将王岗狠狠的斥责一番的决定。不过,脸色却变得极差,冷冷的看着王岗,目中的警告意味颇浓! 王岗此时那里顾得上琢磨丁绍的心思,他是忠心为主,却疏忽了丁绍也是人,此时的冀州变成眼下这种局势,作为魏王,丁绍要承担一大部分责任!对于这一点,在座的人都是心知肚明,就连丁绍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若不是自己的优柔寡断,以及耽于享乐,能够早一步筹谋对付世家的策略,如今所面对的将完全是另外一种局面! 碍于自己的面子,丁绍不像提起这些,当然也不会其他人提起。丁绍现在需要的是一块遮羞布,而唐凯所言的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对付以孔氏为的世家对如今的丁绍而言,无疑是一块极好的遮羞布,便如久旱逢甘霖般! 只是王岗显然不像唐凯那般世故圆滑,并未充分的考虑到丁绍的颜面,无情的将丁绍最后的遮羞布揭开,丁绍的恼怒自然可想而知! 二 博弈2 看着丁绍吃人般的眼神,王岗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不过,一心为主筹谋的他并未多想,仍然仗义执言,侃侃而谈,“王爷,且不说此番各世家的家主能否亲自前来,便是他们来了,请恕属下直言之罪!凭借各世家如今的实力,便是失去了家主,也不会伤筋动骨,最多也只是让他们暂时慌乱一阵罢了,而最终只会招致他们更加疯狂的报复!因此,还请王爷三思!” 虽然明知王岗所言的都是事实,但王岗这番话实在是未曾给丁绍留下任何余地!作为上位者的颜面扫地,加之丁绍本身便不是一个心胸开阔之人,这让丁绍如何能够忍受! 唐凯幸灾乐祸的看着王岗,他们两个向来便有矛盾,如今王岗惹恼了丁绍,唐凯自然是乐观其成,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厚道了。 对于丁绍的恼怒,唐凯的嘲讽,王岗一点都不放在眼里,此时的他不过是一个忠心为主、忠言直谏的谋士而已,“请王爷三思!” 见丁绍的一张脸已经变的铁青,唐凯知道他心中此时已经是极为恼怒!心道此时不落井下石,还待何时?装模作样的干咳了一声后,唐凯慢条斯理的说道:“王爷,王兄之言倒也有些道理……” 唐凯这话不说还罢,他这一说,更是惹得丁绍大怒!“砰”的一声,丁绍将桌子拍的山响,指着王岗厉声喝道:“汝敢欺吾?来人,将王岗拿下!孤倒要让你看看,这世家可是三头六臂!”门外的侍卫“呼啦啦”涌了进来,不由分说,押着王岗便走。 王岗却是极为平静,既不为自己分辨,也不再劝说丁绍,仰天长叹一声,似有无尽落寞,静静的被侍卫押解出去,毫不反抗。 丁绍目光复杂的看着王岗的背影,目光极为复杂,毕竟是跟随他多年,并倚为左膀右臂、为他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有功之臣,只是如今的情形却已是骑虎难下,若是有人稍一求情,丁绍便会顺坡下驴,饶过王岗。只可惜,眼下只有唐凯一人在眼前,唐凯自然不会傻乎乎的为王岗求情,他与王岗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有了一个了解,他自然不愿,也不会替王岗求情。 处置了王岗,丁绍更是意兴阑珊,对唐凯挥了挥手,有些消沉的说道:“孤要静一静,先生且下去吧。” 这个时候,唐凯当然不会触这个霉头,躬身一礼后,便悄悄的退了下去。 丁绍其实并不想立即着手对付以孔氏为的世家,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王岗说的一点都不错!便是能够趁机将前来易京的世家代表除掉,又能如何?只能惹恼世家罢了,凭借世家对冀州的控制力,想要掣肘自己,实在是太容易不过的事情! 只是这些时日来,他过的十分憋闷,在前途未卜的情况之下,自然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唐凯刚刚提出对付世家的方案,虽然有些草率,但丁绍却可以借此来掩盖自己的错误。 只不过耿直的王岗并未给丁绍这个机会,他只想做犯言直谏的诤臣,却未曾考虑到丁绍的承受能力。其实站在丁绍的角度上去考虑,丁绍要维护自己的权威,虽然手段有些过激,却也无可厚非,王岗既然选择了犯言直谏,那么事前就应该考虑到后果。 幽州还是冀州?丁绍无数次的再心中追问自己,却总是难以委决!眼下的情形,自己只有从幽冀二州中选择一个,作为自己的根据地,然后将另一州让给世家,留给自己展空间的同时,又给了自己与世家缓冲的余地。 只是在幽州与冀州的选择上,却颇让丁绍为难。冀州比幽州要富饶的多,而且并未因为刚刚结束的易京之战而遭受太大的损失。但幽州却基本上被以孔氏为的世家把持,而且还要面对并州的进攻;相反,幽州便好上许多! 但幽州也有幽州的缺点,幽州苦寒,物产贫瘠,而且经过易京会战之后,州内百姓大多被丁绍征召入伍,若自己选择幽州的话,却要白手起家,其艰难程度并不比冀州好多少。 丁绍突然有些后悔先前草率的把王岗抓了起来,听王岗话里话外的意思,或许有什么好办法也未可知!只是自己当时被气昏了头,根本未曾多想,便将他抓了起来。不过若是现在就放了王岗,丁绍又觉得自己面子上过不去,因此犹豫了再三,丁绍还是决定过一阵子再说。 远在邺城的赵平此时已经得到了张、乐两家的动态。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两个孔氏的忠狗怎么会放弃如此好的机会?正在偷偷的组织自家的私兵的同时,也在挑动城内百姓的情绪。 挑动城内百姓这一招,即便是赵平也不得不赞赏。邺城的百姓中绝大多数都是秦青字广平、阳平二郡迁来的,背井离乡的他们情绪正处在一种恐慌的躁动之中,失去了家园土地的他们有太多的理由与途径泄自己的不满。而张、乐两家在这个时候,选择了这种做法,显然是有备而来! 不过赵平既然有了防备,自然便不会让他们得逞。白天的调动不过是引蛇出洞的手段而已。张、乐两家果然忍不住露出了马脚!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赵平自然要先将他们消灭掉!不仅消除了隐患,同时对那些躁动的百姓也是一个震慑! 赵平知道百姓的重要性,当然不会采用武力的手段镇压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但张、乐两家既然已经跳了出来,自然给了赵平杀鸡儆猴的机会。 “传赵武、曹鹏!”赵平对外边的侍卫沉声吩咐道。 不大工夫,全身披挂的赵武、曹鹏二人一脸肃杀的来见赵平。 赵平也不罗嗦,吩咐道:“你二人各率一千人马,将张、乐两家就地歼灭!” “遵命!”二人抱拳答道,赵平点头,“去吧!战决,若有抵抗,杀无赦!” 张、乐两家在邺城的宅院仅仅相隔一条街,作为当地数一数二的世家,他们的宅院占地自然也是极广!这便为赵武、曹鹏二人的剿杀任务带来了一定的难度,不过这两人都是久经战阵之人,这点困难显然难不倒他们。 经过了一番商议之后,二人采取了相对稳妥的瓮中捉鳖之策,各率人马将张、乐两家的府第团团围住!与张、乐两家的私兵比起来,并州军无疑要精锐得多!因此虽然在人数上,张、乐两家占有一定的优势,但不论从战力还是装备上比,并州军的优势更大! 在并州武库全力不停的运转之下,并州军已经完成了大换装!不论是铠甲还是兵刃都装备了最新的产品。而战力方面,那些从未上过战场的私兵怎么能够和这些与鲜卑历经百战的将士相比?因此,这压根便是一场不对称的战斗! 当两家在正门处的守卫被并州士兵被弓箭手在一瞬间射杀时,便注定了他们的结局。训练有素的并州军一分为二,一队将府邸团团围住,一队破门而入。如今已是半夜,整个府中一片寂静,劳碌了一天的人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之中,即便是府中的家将也根本没有防备,当破门的巨响传入耳中时,正在睡梦中的他们这才慌乱的起身披挂,当并州军明晃晃的刀枪架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才醒悟过来,立时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丝毫不敢反抗! 毫无悬念的将张、乐两家捉拿之后,赵武与曹鹏合兵一处,押解着一干人等直奔营地而去。不提张、乐两家的愁云惨雾,却说赵武与曹鹏。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两家上下人等捉拿起来,二人也是颇为兴奋,为邺城消除了一大隐患,二人的功劳怎么说都是跑不掉的! 听了二人的汇报,赵平点头说道:“连夜审理,凡是有欺压百姓、鱼肉乡里者,一律诛杀!”赵武与曹鹏连忙领命去了。 看着赵、曹二人的背影,赵平并不认为自己嗜杀,非常时期,便要用非常手段!邺城虽然被并州占领了将近一年了,但由于此前秦青几乎将所有的时间与精力都用在了攻城略地之上,因此并没有整治辖内的治安与内政;加之邺城所属的魏郡汇聚了阳平、安平两郡百姓,秦青便是想要整顿一番,但没有官员的支持,也是枉然。 正好趁机震慑一下已经渐渐不耐起来的民众!赵平暗道,强权虽然比民主更加血腥与霸道,但却能更加简单有效的达到效果!赵平并非那种为求虚名,甘愿牺牲自己的利益的人。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他不会去做,利益至上,这才是一个上位者应该遵守的准则。至于名声,在利益面前,不过是一个虚幻的肥皂泡罢了。 第二天一早,当被张、乐两家煽动的有些蠢蠢欲动的百姓们看到城墙上一溜血淋淋的人头时,经过一夜的酝酿而刚刚鼓起的勇气顿时如六月天太阳下的冰雪般,瞬间消融。 有了张、乐两家的榜样,聚集在邺城的百姓安分了许多,在强权之下,弱势群体的利益从来都得不到任何保障!古今亦然。所幸赵平治军严谨,军纪严明,士兵根本没有欺男霸女、明抢暗夺之类的事情生,因此这些百姓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易京的丁绍终于还是无奈的选择了幽州作为自己东山再起的地方,冀州虽然名义上仍然是丁绍的地盘,但已经被孔氏经营的水泼不进,从丁绍无奈的选择幽州便可窥之一斑。 孔氏的家主孔恒正值盛年,在他的经营之下,仅仅用了三年的时间,孔氏便完成了对冀州的掌控!这里面虽然有丁绍的原因,但不得不说孔恒的决策与能力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在丁绍自立之前,孔氏在冀州远远算不上大世家,日渐没落的他们只能仰人鼻息,从夹缝中求生存!但丁绍自立为魏王之后,孔恒果断的抓住了机会,最先向丁绍表示自己的忠心与拥戴。于是孔氏获得了宝贵的展机会! 从一开始低声下气的依附,而暗中却连横合纵,展壮大自己,直到如今与丁绍分庭抗礼,孔恒的每一步都走的极为稳健,当然,也是极为艰辛!只要稍有差错,后果实难预料!不过孔恒终于还是走了过来。 孔恒是一个严于律己的人,即便是如今他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只需稳步展,天下诸侯中便会有他孔氏一席之地!按说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对于一个四十岁还不到、几乎是白手起家的人而言是殊为不易的!功成的喜悦足以使绝大多数人有些得意忘形,即便没有得意忘形,但适当的放松与享乐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显然,孔恒并未放任自己。已经是深夜,他仍然伏在桌案前,费劲心思的谋划着。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映在墙上,显得孤寂而冷清。 桌上是十几封来自各地的书信,孔恒的成功并非偶然!眼前这十几封来自各地的书信足以说明一部分问题,自从登上家主之位开始,即便是家族最为艰难的那段时日,孔恒仍然不遗余力的通过各种渠道搜集各种信息。如今孔氏越壮大,已经拥有了自己的谍报组织,桌上这十几封书信,便是出自各地的谍报组织。每天孔恒都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对这些来自各地的情报进行分析,进而得出各种结论,然后利用这些结论作出决策。 天道酬勤!经过数年的经营,孔恒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本身便是回报! 今日获得的情报中,有两条引起了他的注意。其中之一便是邺城的张、乐二家的覆灭!张、乐两家是他费了极大的功夫与代价才争取过来的世家,当然是为了控制邺城这座天下闻名的粮仓!只不过还未来得及挥作用,并州突然出兵,占据了邺城的举动却使他的谋划几乎成空! 因此,孔恒只能授意他们暂时按兵不动,保存实力,以待有利的时机!况且在面对秦青的大军之时,张、乐这枚棋子并不能挥多少作用,于是孔恒给他们的指令便是隐忍,保存自己的实力,待有了好时机之后再趁机出手,务必做到一击必中! 好容易等到秦青率大军离开,邺城仅有数千人马守卫时,张、乐二人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迫不及待的开始串联勾结,哪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赵平的掌握之中!还未来得及有所行动便被缉捕,枉送了性命不说,还让孔恒的在冀州的布局出现了空白。 在孔恒的布局之中,利用世家对地方的影响力以及实际的控制力,是自己从丁绍手中夺取冀州的唯一凭借!他在冀州的经营以及丁绍战略上的失误,使他有惊无险的完成了这个目标。只不过孔恒自己也知道,他的根基太浅,而且没有兵权,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的在与丁绍的套件还价中获得冀州,根本原因还是丁绍经过与王信一战之后,实力受到了损害,而冀州的内政又掌握在孔氏手中,两相权衡之下,丁绍选择了退让。 孔恒的当务之急便是稳固自己手中的地盘的同时,尽快的建立起一支足以保卫自己胜利果实的部队!而不是与赵平开战,夺回包括魏郡在内的安平、阳平三郡! 若是没有这几年的经营,孔恒也不可能在丁绍手中虎口拔牙,硬生生的将冀州夺来!不过孔恒对于冀州的掌控大多数还是建立在他对依附于他的世家的掌控之上。也就是说,赵平将邺城的张、乐两家灭掉之后,孔恒对于邺城甚至是魏郡的掌控一下子便被削弱了绝大部分。 而且一上来便与赵平形成了敌对之势,再无缓和的余地!这并不是孔恒所期望的结果。 赵平掌控并州所表现出来的心机、手腕,以及魄力等方面的能力让孔恒刮目相看的同时,又不得不大加防备!实因赵平对付世家的手段不仅老辣,而且充满了血腥与暴力!摧毁了世家的同时,也震慑住了并州的百姓! 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手段竟然出自一个当时还不足二十岁的青年的手笔!如今赵平又看上了他的冀州,兵临城下,孔恒似乎看到了冀州易手后自己的下场,不由得心中一凛!自己费尽心机,苦心经营,终于趁丁绍与王信争斗之时将冀州掌控,如今怎么能轻而易举的让与他人! 孔恒突然现自己手中那点可怜的兵力竟然是如此的危险!若不是丁绍在与王信的战争中伤亡惨重,若不是自己控制了冀州的内政,若不是自己从李效那里请来了援军,恐怕丁绍也不会如此忍气吞声,将自己苦心经营的冀州生生的放弃吧。 但赵平却不是强弩之末的丁绍!并州的实力正处在一个高扩张的时期,自己能够抵挡的主赵平的攻势吗? 三 博弈3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并州精锐甲于天下,若是丁绍还可以凭借手中的士兵与赵平有一拼之力!而手中要将无将,要兵没兵,若想建立起一支军队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自己这几年展起来的一万私兵,在赵平这等军事大家眼中恐怕一文不值吧? 虽然有李效的支持,但李效帮助自己的士兵却在黄河彼岸,正与青州的方章交战,争夺着对青州的控制权。根本不可能抽出太多的援军救援自己,用来吓唬一下已是强弩之末的丁绍还有一定的效果,但对兵强马壮的赵平,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效果! 该怎么办?张、乐两家的冒失以及赵平对待世家一贯强硬、铁血的手段已经将孔恒逼到了绝路之上!除了与赵平拼个你死我活之外,他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或许投降能够保全自己一家人的性命,但孔恒有怎是那种甘于平淡的人呢?他宁愿选择鱼死网破,也不甘于平淡,没有权势点缀的生活。男子汉大丈夫,自当醒掌杀人剑,醉卧美人膝!这才是一个男人至高无上的追求与理想! “请杜先生!”孔恒对身边一个为他打扇的年轻侍女吩咐道。这侍女闻言,连忙将手中的扇子递给了身后一名捧着茶盏的侍女后,盈盈的出门而去。 孔恒闭上眼睛,颇显疲累的将身子靠在椅背上,脸色显得有些阴沉与无奈。 约盏茶功夫,先前那名侍女在前引路,后面跟着一位年仅二十许的青年文士来到书房之中。这青年神采飞扬,一袭白衫宽袖博带,走起路来衣带随风,飘然出尘! “见过孔兄!”这青年进屋之后便拱手说道,“不知孔兄夤夜相招,有何贵干?” 孔恒客气的站起身来,一边还礼一边说道:“深夜相请,打扰贤弟了!请文琪贤弟莫怪!” 杜文琪闻言,“哈哈”一笑,与孔恒分宾主落座之后,说道:“兄长多虑了!瑾既蒙兄长所托,自当为兄长筹谋,何来打扰一说?兄长实在多虑了!” 一番客套之后,孔恒直入正题,“张、乐两家办事不利,被赵平缉拿,不仅枉送了满门性命,还使愚兄在邺城乃至魏郡的布局满盘皆输!贤弟通晓天下大事,必有以教我!” 杜瑾闻言,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杜兄如今基业初成,所图者,势也!何必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 孔恒闻言,皱着眉头沉思不语,一番思索之后,紧皱的眉头终于渐渐放开,眉间终于露出一丝放松的神色:“多谢贤弟为愚兄解惑!不过若是那赵平步步紧逼,愚兄当如何应对?” 杜瑾闻言,洒然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赵平如今自顾尚且不暇,那里有余力攻打冀州?瑾敢断言,三年之内,赵平只会固守邺城,绝不会对幽冀用兵!” 看着杜瑾一副信心十足的笃定模样,孔恒悬着的心也慢慢的放了下来,长长的吁了口气,喃喃的说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紧绷着的心神一旦放松,孔恒忽然觉得自己身上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毫无形象的软在了椅子上,看到杜瑾似乎有些戏谑的目光,孔恒自嘲的一笑,有气无力的说道:“眼下的情况贤弟自然知道!愚兄不过是凭借贤弟的计谋,才将丁绍逼出了冀州,若论实力,愚兄又哪里是丁绍的对手?更何况是赵平呢?说实话,刚刚得到邺城的消息时,愚兄简直有些不知所措!咱们缺兵少将,怎么会是赵平的对手呢?” 杜瑾只是静静的听着,并不答话,等孔恒说完了,这才站起身来,对他拱手一礼,说道:“杜兄赶紧休息吧,瑾不打扰杜兄了!”说完,转身便走。心中对于孔恒却极为失望!这孔恒只顾着眼前的赵平,却不想想丁绍吃了这么一个大亏,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眼下丁绍之所以忍气吞声,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实力还未曾恢复,不利于动兵罢了!等丁绍恢复了元气,迟早会卷土重来!这从丁绍一直亲率大军驻守易京便可以略见端倪。孔恒对此却是毫无戒备,这种人怎么可能是明主呢!看来自己应该离去了! 看着杜瑾的背影,孔恒在心中暗暗叹气,这杜瑾别看年轻,却是胸怀锦绣!孔恒虽非自大之人,却也不会妄自菲薄,孔恒自认自己也是一时才俊!但与杜瑾比起来,却是天差地别! 可惜,如此大才,却不能为我所用啊!孔恒心中泛起一阵深深的挫败与无力!他与杜瑾的相识不过是偶然。两个月前,他前往泰山,请求王默的援助时,在黄河渡口与杜瑾偶遇,一番交谈下来,却现此人不但才识非凡,对天下大势更是了如指掌!于是便动了招揽之心,一番邀请下来,杜瑾终于还是敌不过孔恒的热情,便与孔恒一起来到了冀州。 孔恒的打算很简单,所谓水滴石穿,只要自己做足了功夫,给足了面子,相信总有一天会将杜瑾招揽下的!只是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杜瑾虽然并不介意为孔恒出谋划策,但对他言语间的招揽之意却始终不肯表态。 莫非自己终非明主,不值得有识之士投效吗?孔恒自嘲的想着。若是杜瑾始终不肯投效自己,那么自己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做出那等不为我所用,便成仇的事情吗? 孔恒并非心软之人,这些年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样的事情没做过?但面对杜瑾平静中带着洞察人心般睿智的目光时,却实在生不出半点杀意! 且不说孔恒的纠结。 邺城中的赵平同样也是难以安眠。并州其实远非表面上那般风平浪静,安全无忧。只是一个鲜卑便足以对并州形成致命的威胁!何况还有一个日渐壮大的邻居,李效。 用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来形容李效与赵平之间的互相戒备毫不为过!只是双方之间隔着一条黄河,以及现阶段的战略目标,让这种戒备与敌意得到了最大程度上的缓冲! 只是当双方的初期战略只要有一方达成,这种平衡便会被打破!虽然不明白李效的具体战略,但赵平也能猜个**不离十!李效的战略不外乎稳定雍凉,扩展周边,徐图展! 羌族由于屡受挫败,新兴的突厥也是强盛无比,屡有侵袭,如今已处在了灭亡的边缘,无暇他顾,而突厥在灭亡羌族之前,也不会贸然的进攻雍凉。因此雍凉只需驻守少数士兵,便能确保安全。李效的这一战略目标也以达到。 而扩展周边也正在一步步的获得实现。荆襄的刘安已经放弃了新野,南渡长江,据险而守,李效获得了大片的地盘!徐州牧李双也与半月前兵败于彭城,全节自尽后,徐州终归李效所有。青州牧方章虽然在泰山苦苦抵抗,但也是强弩之末,恐怕也抵抗不了多少时间了! 至此,中原已经尽在李效掌握之中!掌控了整个中原的李效稍作休整之后,目标自然会转向河北三州!算算时间,恐怕不会太远了! 不仅是李效。还有鲜卑,元寿在执掌盛乐大营十余年之后,终于因为年前被赵平轻松突破防线,平安的回到了并州而获罪,盛乐大营的统领变成了赵平的老对手,前将军陆勇!陆勇虽然在赵平手中屡吃败仗,但并不是说陆勇草包,恰恰相反,陆勇却是鲜卑为数不多的名将之一! 黄龙五年败给赵平的那一战,其错并不完全在陆勇。他虽然未能防住赵平进入鲜卑腹地,但这并非关键!关键在于鲜卑内部负责剿灭赵平的将领太过草包,根本拦不住赵平,于是被赵平断了粮道,兵败自是难免。 黄龙六年的一战,其错也不完全在于他。当时的平城大营几乎全是新兵,而且近在咫尺的盛乐大营无动于衷,而善无却不容有失!紧急行军的陆勇中了以逸待劳的赵平与马焕的埋伏,在两大名将的夹击之下,战败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形势却是大为不同!鲜卑先后结束了对坚昆与丁零的用兵,将这两处的精兵尽数归于盛乐大营!如今的盛乐大营可谓是兵强马壮!凭借陆勇的才能,雁门的防守顿时吃紧起来!若是不能从根本上遏制鲜卑的攻势,后果实难预料! 如今摆在赵平面前的选择余地已经少之又少!鲜卑不出兵则已,若一旦出兵,定然是不死不休之局!还有李效也同样如此! 赵平突然现,自己先前似乎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还是有些冒进了!当初就不应该趁机将幽州的代郡、上谷二郡拿下,邺城也是如此!老老实实的展并州才是正理! 赵平在心中盘算着陆勇可能的出兵时间。如今是夏季,天气炎热,不利于战事,而陆勇也是刚刚接任盛乐大营统领,调拨的士兵也未曾经过磨合,相互之间还不熟悉。而且陆勇也要在新的岗位上树立自己的权威,得到士兵、将领的认同。这段时间不会太短! 一年!赵平迅的给出了自己一个答案。同时,一年之后,李效恐怕也整合完毕,他的下一个目标自然是河北三州,而当其冲的,正是并州! 苦战即将来临,考验并州的时刻到来了! 在赵平的威慑之下,邺城的百姓十分老实,虽然面对着未卜的前程,却不敢有丝毫的抗争。这便是弱势群体的无奈,在绝对的强权之下,他们的权益只是一个无聊的玩笑罢了。 三天后,从并州选派的官员终于到达,他们在来之前,已经得到了沈浩的任命,到达邺城之后,根本不需要赵平操心,便各司其职,并开始着手分流聚集在邺城的二十余万百姓。统计户籍、分流、分配土地等大小事务虽然没有什么难度,却极为繁琐! 为了将来对冀州的夺取,赵平不想将这些百姓尽数迁回并州,虽然并州对人口的需要也十分迫切,但为了将来顺利的展冀州,这些百姓还是留在魏郡。有来自安平、阳平二郡百姓若是愿意回归本郡,赵平也不加阻拦,任凭他们离开。 由于兵力不足,赵平如今还无暇顾及安平、阳平两郡,不过孔恒也是有心无力,因此赵平倒也不担心这两郡会成为孔恒攻打自己的跳板。 一个月之后,赵平将邺城军务交给了赵武之后,便在几名侍卫的护卫下,回到了晋阳。 在易京站稳了脚跟的丁绍也开始逐步的接手幽州。幽州的百姓倒是有三成左右因为战争的缘故而躲到了深山之中。如今战争既然结束,这些百姓便纷纷返回了自己的家园。 丁绍便将这些百姓汇集在一起,全力展广阳、范阳二郡。不得不说,丁绍的做法还是非常具有成效的!与其将分散精力,将归拢起来的这三十五、六万人口分散到各郡之中,满地开花,还不如聚集优势力量,重点展某一地。 范阳、广阳二郡共十二城,鼎盛时期,共有人口五十余万,为河北三州中不可多得的富庶之地,虽然比不上邺城的富饶,却也是难得的富庶之地。只不过因为易京之战的缘故,王信伤亡惨重,不得不大肆征兵,于是整个幽州人口逃的逃,死的死;至易京之战结束后,全幽州剩下的人口也仅有五十余万!仅有战争开始前的五成左右。 丁绍最终还是将王岗放了出来,唐凯与丁绍的次子丁空欢喜一场,却也只能咬牙忍受!对于易京之战进行到关键时刻,而自己却因为长子丁越、次子丁的夺嫡之争而分散精力,致使功败垂成一事耿耿于怀,对两个儿子大加申斥的同时,也将二人手中的权利褫夺殆尽!倒是对始终沉默的三子丁起寄予厚望!这让丁越、丁二人嫉恨交加,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徐徐图之。 丁起在了解了自己母亲的死因之后,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一心帮助父兄建立不世功业的青年!他也默默的加入了夺嫡的行列,只不过他为人聪颖、谨慎,而且善于隐忍,因此并未表现出自己的意图。丁越、丁起二人虽然对他嫉恨有加,却也根本未曾把他当做对手。 与并州的暂时平静恰恰相反的却是中原! 面对自己的同宗,徐州牧李双,李效毫不手软,彭城一战,尽歼李双主力!李双兵败之后,自刎全节!而王默也在泰山连败方章,青州也是岌岌可危! 李效距离统一中原地区的目标越来越近! 而偏安于江东的后汉小朝廷也是斗得正酣!刘杲与刘克二人互不相让,各自拉帮结派,而年幼的少帝却还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那里能够压制的了?刘杲手中掌握着当年后汉王朝的南北二营,以及号称天下强军之一的玄甲骑!而刘克却是地头蛇,江东的士兵尽在他的号令之下。 二人互不相让,若不是手下全力阻止,二人早已率兵厮杀起来了! 至于其他诸侯,如刘安、周越、王开、张进、李昭等人倒是安定的很。除了刘安在李效的兵锋之下失掉了新野等重镇之外,其他人都是相安无事,享乐的享乐,备战的备战,各行其是。 因为赵麟一时心软而得以逃脱的晋阳赵氏如今在赵勾、赵旸的率领下已经在益州站稳了脚跟,更因为王开的暗弱、而王开的几个儿子年幼的缘故,而使得赵勾、赵旸二人在益州混的风生水起。 至于徐氏,却并未如赵平之前预料的那般,投靠李效,而是举家前往交州,投靠了原交州牧,现自称南王的张进! 赵平在晋阳稍事休息了几天,便赶到雁门,与马焕、秦青一起,共同抵御鲜卑! 此前并州对鲜卑的一系列限制政策虽然有条不紊的实施着,但毕竟是刚刚开始,还未见成效!盐铁输入的大量缩水虽然引起了元宏的重视,但并州并非鲜卑唯一的盐铁输入地,再加上一些走私的盐铁不时的输入,鲜卑倒也能够支持的住! 而元宏正在全力拓展新的盐铁流通渠道,以便应对并州的制裁!若仅从经济方面,想要打垮鲜卑,显然是不太现实的事情!而赵平自然也不会如此幼稚的认为仅凭经济上的制裁便能使鲜卑崩溃,不论在任何时候,武力征服永远都是主要手段! 回到雁门的赵平与岳父马焕以及秦青通过各种渠道得到的情报,详尽细致的分析了陆勇可能出兵的时机,最终还是一致认为,至少在今年,陆勇没有出兵的打算! 先,陆勇刚刚接手盛乐大营!作为从一个小部族走出的高级将领,他在鲜卑这个以出身论尊卑的官场中根本没有什么地位可言!若想得到众将的拥戴,需要付出太多的努力了!此时的盛乐大营,士兵的主要构成是以征讨坚昆、丁零的木伦、乌兰大营为主,这些士兵乃是地地道道的拓跋鲜卑原始部族,功勋卓著!让陆勇一个降自东部鲜卑的降将来统帅,却叫他们如何心服? 其次,便是军需粮草的局限。鲜卑这么多年的穷兵黩武下来,颇有些不堪重负!元宏强力实施的汉制,以及此番的调整,都透露出这样一个信号! 四 走私1 虽然得出了这个结论,但赵平、马焕等人仍然不敢掉以轻心!全军备战,以待来敌! 这一日,轮到郑行值守雁门城关!对于郑行的鲁莽与冲动,赵平极为不放心!虽然经过这几年来在军队中的历练,郑行有了长足的进步,但一个人的性格总是难以改变的!作为郑行性格中的弱点,鲁莽与冲动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短短的几年内改变的! 将手边的一些事务稍作处理之后,赵平便来打了城关处,在一旁关注着郑行。 雁门关,本名西陉关,因为位于雁门山之上,故称雁门关。雁门关地势险要,东西山崖峭拔,盘旋崎岖,只在中间有一条山路,因势置关!依山傍险的关城切断了南北间唯一的一条通道,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是时,鲜卑与中原的贸易往来依旧兴盛。虽然严格的限制了盐铁的输出,但中原的其它产品在鲜卑依旧有着广阔的市场!商人的天性便是逐利,只要是能够赚钱的买卖,没有人会拒绝!因此两国虽然战火不断,却依旧无法阻挡商人们的热切! 而且如今中原的几大商家,大部分都掌握在世家手中,而这些世家到现在还幸存的,无一不是与各诸侯关系密切,或者如冀州孔氏这般,将当地诸侯架空。 因此尽管雁门戒备森严,审查更是严格!一只商队往往要在雁门住上五六天甚至更长的时间,这些商队也不在乎。在雁门士兵重重的戒备之下,老老实实的呆在专门为过往客商准备的房间中。 “王兵曹,又来了!”雁门府衙中,一个略胖的矮个中年微笑着对王导说道,“赵大人也太不体恤下情了,一个月中竟然让你来回跑了四趟!” “呵呵,多谢李大人!”王导满脸的笑意,恭敬的对矮胖的李大人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大人也知道,下官所在的剧阳地处边境,民风更是剽悍,多有入山为盗匪者!敝县吴大人多次率军围剿,收效却是甚微!” “是啊!”李大人也是颇为赞同,“尤为可恨的是这些人根本不成规模,多者也不过三五十人,而且只在山中流窜,便是派兵剿灭,也无法一竟全功!只能被动防御了!” 王导一脸钦佩的看着李大人,连连点头,一边附和道:“李大人果然不愧是从咱们剧阳走出来的!您这一番言语,可谓切中要害,实为真知灼见!下官佩服!” 李大人微笑着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王兵曹此言,李某却是愧不敢当啊!李某在剧阳不过数月,那里来的什么真知灼见,不过是有感而罢了!不过----”李大人话头一转,摇头说道:“不过是申请箭矢之类的小事,何须王兵曹每次都亲力亲为?让其他人来也完全可以嘛!” 王导闻言,连忙躬身说道:“军需乃是大事!下官既然兼着这个差事,自然不能出了差错!” “呵呵,”李大人摇了摇头,“王兵曹此言倒也在理!这是凭条,王兵曹请便!” 王导谢过了李大人之后,带着凭条出了府衙,王导率领着从剧阳带来的差役,将两千只铁箭搬上了马车之后,王导热情的对中差役说道:“诸位劳累了一路,如今差事已经办完,王某做主,给诸位放半天假!此地客商云集,而且价钱实惠,诸位既然来了,自然不能空手而回!张成,你留下看守!其他人去吧!” 众差役闻言,谢过了王导之后,便兴高采烈的去选购物品去了。每次随王导前来雁门的差役都会带回一些物美价廉的商品,这让那些无缘跟着王导一起前来雁门的差役极为眼热!要知道,这些留在雁门等待审查的商队为了搞好与雁门上下的关系,都会拿出一些商品,低价出售!对他们而言,这实在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看着差役们兴高采烈的去了,王导又检查了一遍车上的铁箭之后,便对张成仔细的叮嘱了一番之后,也迈着方步,四处转悠起来。 雁门关虽然是依山势而建,却也仅仅是关城而言。赵氏掌管并州之后,为了加强雁门关的防御,以及能够更快的为雁门关提供补给,便将雁门郡的治所迁来此地。在离关城还有三里左右路程的地方,兴建了一座城池作为雁门郡治所。 王导此时正是在城里看似悠闲的游逛着。雁门由于雁门关的关系,而成为了抵御鲜卑的第一道防线,因此雁门郡治所,特别是户曹与兵曹的主要任务还是保障雁门关的补给,而新城依旧是以军事防御为重心,除了将郡治所中的兵曹、户曹两部官员尽数迁到了新城之外,并没有太多的百姓一同前来。 此时的雁门新城已经基本完工,除了城门处的瓮城正在修建之外,其余已经修建完毕。当时新城修建之时,赵平与马焕的目的便十分明确,除了作为补给雁门关的中转站之外,新城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作用,那便是作为拱卫并州的第二道防线! 万一雁门关失守,这里将成为扼守中原的最前沿!因此新城完全是依山而建,雄踞于雁门山之口,与山顶的雁门关遥相呼应,形成了几乎坚不可摧的立体防御体系! 城内专门划出了一片区域,由重兵把守,以供在此等候审批出关的商队停放货物。王导此时便来到了这里,为了与雁门上下拉好关系,这些等待出城的商队便在这里低价出售各种货物。 王导状似漫不经心的在货摊中穿行,不时的询问着价格,却一件东西都没买。终于,在一家贩卖瓷器的摊位前,王导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趣的拿起一件青瓷质地的细颈圆耳花瓶,微笑着说道:“天方地圆,其价几何?” 那摊主闻言,连忙从王导手中将花瓶拿回,说道:“在下姓元,倒也不便宜!” 王导眉头一挑,淡淡的说道:“有更贵的吗?魏掌柜。” 摊主闻言,一边小心的打量着四周,一边低声说道:“客官可是自北边过来的?” 王导点头,也是低声说道:“正是,风吹草低见牛羊!” 摊主闻言,连忙招呼过来一名伙计,吩咐道:“某带这位客官到后面去看看货,你在这里好生照看!”说着便领着王导往后走去。 走出不过二十余丈的距离之后,眼前便是几乎紧紧的挨在一起的密密麻麻的马车。摊主带着王导费力的来到一只车队前,对守着车队的几名侍卫点头示意之后,便领着王导在一辆带棚的马车前停下,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这里,便和王导一前一后的上了马车。 “李掌柜,此次带的什么货?”王导低声问道。 李掌柜小心的将车帘掀开一道小缝,一边戒备的观察着车外的情景,一边低声答道:“盐!” 王导闻言,脸色不由一变!皱着眉头说道:“你们太鲁莽了!如今雁门上下盘查十分严密!万一被现,岂不是又少了一条商路!” “不妨!”李掌柜胸有成竹的说道:“箱子与马车都是特制,在壶关时便未被现!况且前面几位家主不是都顺利的将货物送出去了吗?” 王导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前面几位家主运送的都是药材,而且每家只运一种!况且雁门对药材的控制还不算严格,又只是一味药材,自然没有问题!” 李掌柜闻言,皱着眉头,叹道:“既然已经运过来了,想要回去,却已是行不通了,只会引起怀疑!如今也只有搏一搏了!” 王导无奈的点头说道:“也只能如此了!这里的守卫某倒能说得上几句话,不过雁门关城那里,某却是无能为力了!” 李掌柜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才对王导说道:“既如此,今晚老朽联络几家商队,王老弟去将守卫这里的主事者请来,老朽再备上一份厚礼,至少可以安全的离开通过新城!” 王导沉思了一番,点头应道:“如此也好!如今新城守将乃是邢伟,邢统领,去年曾带兵协助剧阳征缴匪徒,倒有一面之识!此人倒也豪爽,若想请他关照一下,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如此便好!”李掌柜似乎放下了大半心思,轻松的说道:“只要能够离开新城,雁门关城那里倒也不必担心!那里盘查虽严,不过这些士兵那里明白其中的这些道道?况且等着出关的商队又多,想瞒过他们倒比瞒过新城守卫更加简单一些!” 王导见李掌柜一副笃定的样子,倒也不好继续泼凉水了,立即大营了李掌柜的要求,“既如此,咱们分头行事!掌柜的去联络商家,请的人越多越好!王某立即去找邢伟。” “好!”李掌柜自然巴不得能早点请到邢伟,立即点头,“咱们分头行动!” 邢伟能够得到新城守备这个实缺,虽然是轮换制,但也足以说明马焕对他的信任!由于步兵对骑兵的先天弱势,因此,在与鲜卑的战斗中,除了守城之外,步兵的作用却也不是很大。虽然赵平根据武侯“八阵”而演化出来的步兵阵型、战术对付起鲜卑骑兵来丝毫不落下风!但由于步兵的机动性太弱,因此只能在阵地战中获得挥的机会。 但这几年来,由于鲜卑进犯的次数越来越少,步兵已经好久未曾在对鲜卑的战斗中出场了!而赵平的军备重心这几年也在往骑兵方向倾斜,赵平致力于打造出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战斗力强的铁骑!因此,对步兵的投入便有些减弱,这也使得步兵在并州的地位有些尴尬。 不过这些都是上位者的决策,他们这些基层的将官除了坚决执行之外,再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邢伟只是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参加骑兵呢?那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骑兵部队一次又一次的杀敌立功,却没有自己什么事的感觉实在是令人黯然! 不过,邢伟知道,作为军人,自己的本分便是服从命令!因此虽然憋着一股气,却没有埋怨。 “统领大人,剧阳兵曹王导求见!”正当邢伟东想西想的时候,门外传来士兵的禀告声。 “哦?”邢伟闻言,不由得一愣,王导此人他倒是知道,他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一张总是带着恭谨的笑容的脸庞。由于去岁剧阳匪患十分猖獗!马焕便派他前往剧阳,协助剧阳剿匪。王导便是他在此时认识的,此人给邢伟的印象便是谨慎细致,虽不见得多能干,却足够细致!这样一个人做一县兵曹倒也是人尽其才。 “有请。”邢伟淡淡的说道。 不大工夫,一脸恭谨的微笑的王导便出现在邢伟的面前。“下官见过统领大人,下官冒昧来访,打扰大人了!”王导躬身施礼,一边说道。 “呵呵,王兵曹不必多礼!”邢伟笑道,“请坐!军营之内,颇为简陋,倒是无法招待王兵曹,请王兵曹赎罪。” “统领大人客气了!”王导闻言,连忙起身施礼,“统领大人不怪下官叨扰之罪,能在百忙之中接见下官,下官已是感激不尽!” “哈哈,”邢伟闻言不由得一笑,“王兵曹言重了!若是有事,王兵曹不妨直言!” 对于邢伟的开门见山,王导显然早有准备,作为一个间谍,与不同性格的人周旋乃是必修课,邢伟性格豪爽,这种人却是最好打交道的人! “下官却是有事,要劳烦统领大人!”王导也是开门见山,丝毫没有客套。 邢伟只是点头,看着王导,等待他的下文。 “下官今日与同事前来领取箭矢,不想遇到了少年时的好友!”王导神色间有些唏嘘,显然是因为好友重逢而感叹,“不想下官这位好友如今却成了兖州大商家胡氏的掌柜!正带了十几车瓷器,前往鲜卑贩卖!遇到下官后,一定要请下官一聚!下官便想请统领大人一起,不知大人可否赏脸?” 邢伟闻言,倒是不去多做矫情,爽快的答应了:“正好,因为马将军将令,使那些路过雁门的客商不得不在此滞留!邢某甚感歉意!王兵曹若是有暇,不妨与你那位好友一起,将各位掌柜邀请至一起,今晚又邢某做东,聊表歉意!” “那里能让大人破费!”王导心中叫苦,思索着补救之策,若是邢伟宴请这些商家,性质可就完全变了!自己趁机拉关系的心思可就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 邢伟见王导还站在那里,知道他定然是心有不甘,不过邢伟却不想给他这个机会。马焕与赵平再三严令,一定要认真检查过往客商所携带的货物,对于有敢于私自贩卖盐铁等物资的客商一律严惩!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自己若是接受了这些客商的宴请,若真的有几个不开眼的求到自己头上,岂不是让自己左右为难? “劳烦王兵曹了!”邢伟微笑着对王导说道,“只是军营之中颇为简陋,倒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各位,还请王兵曹多对各位掌柜解释一二!”说着,邢伟对身旁的一名亲兵说道:“李勇,你与王兵曹一起,去吧!” 王导心中哀叹,虽然自己并非邢伟的下属,但这事却是自己挑的头,此时若是退缩,邢伟虽然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但却肯定得罪了邢伟!得罪了邢伟的后果却是不堪设想! 自己只是一个不入流的九品小吏,而邢伟却是从四品的统领!想要对付自己只需要一句话的事。而自己的身份也决定了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这个官职的掩护的!当下只得照做。 邢伟这一手看似给了王导面子,实际上却从根本上绝了王导套近乎的心思。王导的目的未曾达到,却又不敢在这里干耗,只得佯装笑脸,和李勇一起离开中军。 一路上李勇虽然不苟言笑,却对王导形影不离。王导无法,只得和李勇一起,来到了李掌柜的摊位前。李掌柜眼尖,早就看到了王导与李勇二人。李勇虽然普通打扮,但那种身经百战的杀气却是丝毫无法掩饰! 李掌柜一脸赔笑的迎上几步,疑惑的看向李勇,“贤弟,这位是……” 王导此时虽然满肚子苦水,此时却也只能闷在肚子里,微笑着说道:“这位上邢将军的副将,奉邢将军之命,与小弟一起,前来请诸位掌管一叙。” “不错!”李勇瓮声瓮气的说道:“某家将军有令,今晚宴请诸位掌柜!” “怎敢让统领大人破费!”李掌柜闻言,不由得大为踌躇,连声说道。 “掌柜的不必客气,若是掌柜的不嫌麻烦,便请掌柜的与某一起延请诸位掌柜!”李勇板着脸说道。 王导与李掌柜相识苦笑,却也只能领着李勇挨家挨户的通知。当得知邢大统领要请客时,滞留在雁门新城的掌柜们战战兢兢的接受了邀请的同时,却在心中暗暗嘀咕着。他们这些行商之人最能体会世态炎凉,对于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官家,从来都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虽然他们因为种种原因,而不得不成为那些世家贵族的附庸,但其中的苦涩与辛酸却不足与外人道! 五 走私2 辛辛苦苦挣来的财富,大部分被掠夺,看似风光无限的他们实际上也不过是地位比较高一点,会赚钱而已,其它的根本没有任何区别。世家对他们生杀予夺。有的商家做的比较好,会为自己留下退路,但有的却根本来不及为自己留下退路,全族便成了别人的附庸。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事情其实就是如此简单。这些商人在得到了大量的财富的同时,却由于缺乏自保的实力,而最终被世家们所蚕食。 这是一个残酷的现实,特权阶层肆无忌惮的挥霍着自己手中的权力,将一切他们能够攫取到的利益肆无忌惮的攫取着。从来都不在乎是否会竭泽而渔。 对于世家的这种恶行,在现有的体制之下,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制衡之策。 不管怎么说,对于邢伟这种官职极高的人而言,能够请他们这些只能算下九流的掌柜吃饭,便已经很给面子了!在此之前,又有谁妄想过会生这样的事情呢? 因此,除了王导与李掌柜之外,其他人都是兴高采烈,相熟的,不熟的,商人本来就对如何拉近彼此间的关系十分擅长,何况还是在这种喜悦的刻意为之之下,因此,几乎所有的人不大工夫便混的熟了。天色虽然还早,这些商家却已经开始收拾摊位了。本来在这里摆摊也卖不出多少去,毕竟这里除了他们这些过路的客商之外,便是驻守于此的士兵了。 唯一苦涩的就是代表兖州胡氏的李掌柜了。之前的算盘全面落空,自己车队中夹带的私盐虽然顺利的在壶关蒙混了过来,但面对盘查更为严格的雁门,李掌柜着实没有多少信心。若被查出,包括自己在内的商队上下数十人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王导此时也没有好办法,只能让李掌柜自求多福了! 转眼间便到了晚上。宴会举行的非常成功,虽然由于条件所限,并没有什么好酒好肉,不过毕竟是官府请客,他们这些商人还真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因此除了开始时有些拘谨与担忧之外,在邢伟的热情招呼之下也慢慢的放开了,到最后宾主尽欢!可谓各得其所。 作为雁门新城的任统领,邢伟不敢有一点怠慢,早晚间必定要亲自率人在城中巡视一遍,对于城防更是要亲自安排,作为一名统领,如此兢兢业业也算是颇为难得了!至于城中过往的商队,邢伟更是不敢有半点怠慢!若是由于他的原因,而使盐铁等物资流到鲜卑,那么他便是大大的失职了! 送走了尽兴而归的客商之后,有专门负责检查货物的官员给邢伟送来了明日可以出城的商队名单。邢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即翻看起来。当看到“兖州胡氏,瓷器十二车、丝绸五车、各类杂货一车”的字样时,邢伟不由得多了几分心思。 王导此人在他的印象中是十分谨慎的一个人!去岁在剧阳,协助剧阳县尉剿匪时,曾经与他有过较深的接触!毕竟王导乃是剧阳兵曹,职责所在,接触的自然也就多了! 如此谨慎的一个人,今日的行事却实在有些鲁莽!并州军中虽然未曾有明文规定,军中将领不得接受他人的馈赠、饮宴等方面的限制,但赵平对此却极为看重!曾多次告诫各级官员与将领,务必牢记自己的本分,以民为本!这等于变相的告诫大家,要踏踏实实做事! 王导作为一名老资格的官员,不应该不知道这些,但王导却恰恰无视了赵平的反复告诫,着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兖州胡氏,邢伟对他的底细并不了解,但兖州此时已归李效所有却是去年的事情了。李效为人十分残暴,而且由于穷兵黩武,使得他不得不对辖地内的世家进行大规模的清洗,以求获得更多的财富,以支持他的战略得到顺利的实施。 因此,在李效所控制的地盘之内,根本没有世家幸存!而这胡氏却是不受影响,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 “可曾查出有何不妥之处?”邢伟眉头微皱,问道。 “倒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那十几车瓷器末将率人查了个遍,生怕他们夹带,不过并未现什么异常!”回答他这番提问的是一名年约四十余岁的中年将领,此人乃是副统领,庞华。 邢伟点了点头,庞华与他搭档多年,对于庞华的为人,邢伟十分了解,这人十分细致谨慎,若是庞华查不出什么来的话,别人更不可能查的出来!邢伟心中的疑虑稍定,不过却总觉得有什么遗漏之处,但一时半会的却着实难以理清头绪,因此只得暂时作罢。 希望真的没有什么问题,邢伟在心中安慰自己。 终于获得了通行许可,李掌柜紧紧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整顿队伍,开始出关。由于李效希望将来对并州用兵时能够得到鲜卑的支持,因此,不仅要表示出一定的诚意,更需要有人在其中牵线搭桥!所有,与鲜卑有着密切的贸易往来的胡氏便幸存了下来,成为了李效与鲜卑沟通的渠道。 此番孔氏的商队不仅夹带了私盐,还带着李效打算与鲜卑结盟的意愿!如果鲜卑方面同意的话,双方便会派出使者,进行正式的磋商。因此,此次不容有任何闪失! 既然顺利的通过了雁门新城,此行也算成功了一大半!只需再通过雁门关这最后一道关卡,便算是成功了! 雁门新城在雁门山下,依山口而建,距雁门关仅有十余里的路程,虽然车上是易碎的瓷器,其中藏匿着大量的私盐。但为了尽快出雁门关,进入鲜卑境内,李掌柜还是决定越快越好! 半个时辰后,车队终于来到雁门关,在关口把守的士兵只是做了一番例行检查,便即放行。看着背后巍峨雄峻的雁门关,李掌柜终于将悬了多日的心放了下来!他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等从鲜卑返回之后,便再也不接这样的活了!虽然顺利的完成任务之后,自己的大工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的,但跟自己的性命比起来,其它的都是可以舍弃的,他可不想枉送了自己的性命。 雁门新城中的邢伟越想,心中越是难安!正所谓的小心无大错,邢伟差人将王导的进出记录记录全部调了出来,却赫然现,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内,王导自剧阳四次来到雁门新城!理由虽然都说的过去,却实在是太频繁了! 邢伟不敢擅作主张,将大小事务尽数交给了副统领庞华之后,便直奔雁门关而去,他要向马焕与赵平亲自汇报此事! 军营的生活永远是枯燥与乏味的,甚至是劳累的。特别是边军,远离自己的父母亲人,每一次战斗之后能否活下来都是未知数,个中滋味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当邢伟来到马焕的中军大帐时,却被告知马焕与秦青正在校场之中,邢伟只得再次赶往校场之中。 校场中,此时正是杀声震天,刀枪齐鸣!马焕与秦青正在观看士兵们的训练。只要没有战事,士兵们每天都要完成三个时辰的日常训练,这是赵平定下的规矩。而训练的效果也是显而易见,士兵们更加剽悍,战斗力有了长足的提升!特别是士气,可以说,通过这些日常的训练,士兵们始终保持着高昂的士气! 邢伟见了马焕之后,立即抱拳行礼。看着邢伟,马焕问道:“俊才不在新城之中,焉何来此?” 邢伟不敢怠慢,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对马焕说了。 马焕听完之后,沉思良久,点头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俊才且回去,某自有主张!” 邢伟离开后,秦青凑到马焕跟前,问道:“兄长,何事?” 马焕微微一笑,对秦青说道:“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待仓舒回来再说!” 秦青闻言,只道没什么大事,立即便失去了兴趣,专心关注起校场中士兵的训练。 马焕心中却是有些不平静。就邢伟所汇报的情况来看,还不能立即确定王导的最终身份!但王导这些天来的行动着实有可疑之处!不过还是等赵平回来,几人商议一番再作定论! 此时赵平正与郑行、陈武率领着三千骁骑营铁骑奔袭鲜卑位于原云中郡的武泉牧场!武泉北百余里的阴山乃是鲜卑良马最大的出产地,武泉凭借地理优势,担负起了储存、中转的任务。 对于自己的命脉,鲜卑人自然防范的极为严密!此地常驻着一万多精兵,距平城大营也仅有四十余里的路程,即便是这万余名守军无法抵挡,近在咫尺的平城大营也会派兵援助。 因此,虽然每年雁门都会派出部队,抢掠鲜卑的各处牧场,但作为鲜卑最大的牧场的中转站,雁门方面便一直未打武泉的主意。如今形势却有了改变,鲜卑正踏上了一条思变之路!虽然目前无法确定鲜卑会在这条路上走出多远,但赵平后世的记忆告诉他,在那个时空之中,正是一个叫拓跋宏的鲜卑人,通过实行汉制而一统北方,若非他英年早逝,历史或许会完全改变! 如今赵平若只凭借一个小小的并州与鲜卑相抗的话,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毫无胜算! 既然无法正面相抗,因此,赵平只能通过一系列的手段,逐步蚕食着强大的鲜卑,靠着逐步累积起来的一点一滴的优势,以期望聚沙成塔,最终获得本质上的改变,一举消弭鲜卑的巨大优势! 看着沉思不语的赵平,陈武隐约间能够猜到赵平的心思,不过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领兵打仗自家或许不会不会输给别人,但论及战略上的布局,自己却差得太远。因此也只能干着急,却一点忙都帮不上。郑行却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正兴奋的在马上左顾右盼。他虽然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针对鲜卑牧场的长途奔袭,但此前都是小规模的行动,每次出兵不过数百骑,而且也不都是骁骑营! 此次却不同,不但由赵平亲自率兵奔袭,更是难得的率领着三千骁骑营铁骑!要知道,当年赵平也不过是率领三千铁骑,便在鲜卑境内纵横千里不败!将鲜卑搅得狼烟四起,不得安宁,损失更是惨重! 如鼓点办急促的蹄声响起,一名斥候如飞般奔到赵平身前,抱拳说道:“启禀将军,前方四十里便是平城大营!敌军并未现我军,因此毫无戒备。” 赵平点了点头,说道:“保持警戒,敌军若有行动,报来!” 待斥候离开后,赵平把手一抬,陈武见状,立即高声喝道:“停止前进!” 骁骑营将士的精锐此时完全体现了出来,陈武话音刚落,骁骑营士兵立即便整齐的停了下来,阵型丝毫不乱!就连战马都不曾出一点声音! 赵平翻身下马,陈武与郑行见状,也翻身下马,不过陈武的心思比郑行细腻,赵平率领他们奔袭鲜卑牧场,一路之上大小军务都由他与郑行二人负责。这既是一种锻炼,更是一种考验,若是通过了赵平的考验,说不得还会有更重要的任命给他! 以赵平目前的地位,若是获得了他的信任与赞赏,自己的前途会怎样的一帆风顺自是不必去说。 “分散警戒!”陈武沉声命令道。得到命令的骁骑营铁骑立即动了起来,两翼立即分散,变成警戒状态,而中路士兵却依旧如山岳般骑在马上,丝毫不动。 赵平从怀中取出地图,铺在马鞍上,仔细的查看起来。其实这里的地势对于赵平与陈武而言都是极为熟悉的,赵平拿出地图,不过是为了有一个比较直观的认识罢了。 “封云起刚刚接管平城大营,本不该如此大意!他如此做作,反而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意图!”赵平淡淡的说道:“志勇与彦明认为我等该如何应对?” 陈武抬头看了郑行一眼,郑行挠了挠脑袋,嘿嘿干笑了两声,说道:“志勇兄说吧,小弟这里藏拙。” 赵平闻言,对陈武点了点头,陈武便不再推辞,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末将认为,封云起刚刚接管平城大营,此时的平城大营因为主帅更换,必定会有些紊乱,如果想主动出击,拦截我军,怕是没有这个力气!因此,封云起此举不过是想摆出一副不设防的姿态,来迷惑我军!” 对于陈武的分析,赵平赞赏的对他点头,表示鼓励。陈武得到了肯定之后,心中更有信心,接着说道:“依末将之见,我军大可快突破平城,做出一副直奔武泉的态势!封云起初掌平城大营,里里外外反对他的人不在少数!他必定不会留下被人攻击的话柄,因此,必须要做出追击之态!但由于他们内部不和,定然会贻误战机!届时我军可在麻姑岭设伏,必能一举击溃封云起之追兵!” 赵平慢慢的将地图收起,点头说道:“志勇此计可行!就地休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奔袭武泉!” 此时的封云起却是大为焦虑。赵平的可怕是他亲自领教过的,赵平的可怕在于作为他的对手,却永远都无法猜测出赵平下一步的打算!只能被赵平老老实实的牵着鼻子走。对于战争来说,这是十分可怕的一种情况,完全被对手牵着鼻子走的后果,除了失败之外,再没有第二条路! 他现在刚刚接手平城大营,帐下的将士根本未曾把他这个统领放在眼里,这也是难怪,再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派系都是存在的。平城大营被陆勇经营多年,早已是铁板一块,这些早已服膺了陆勇的将士又怎么能够轻易的接纳陆勇这个后来者? 正当封云起在费力的理顺各方面关系之时,赵平却出其不意的出兵,目标直指武泉!武泉虽然不属于平城大营的防区,但平城大营却担负这救援之责!若是武泉有个闪失,他平城大营也是难辞其咎!这让封云起如何不忧心忡忡? “略布!匹夫!”封云起在心中愤怒的骂道。若不是略布从中作梗,封云起也不至于在平城大营中举步维艰! 略布自恃武勇,本来信心十足的认为当陆勇离开后,平城大营的新一任统领将非他莫属!但事实却无情的粉碎了他的幻想,封云起异军突起,接替陆勇,成为了平城大营的新一任统领!这让略布如何甘心?因此,为封云起设置各方面的障碍便是题中应有之意了 而恰恰略布在平城大营中的势力又是根深蒂固!陆勇当年也是费了极大精力才将略布整治服帖。毕竟略布所在的略氏(即元宏改制前的拔略氏)乃是鲜卑数得着的以悍勇著称的部族!那个统帅不希望自己帐下的士兵骁勇善战?面对骁勇的部下,做出一番忍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因此更养成了略布目中无人的性格。 六 麻姑岭之战1 然而,在封云起刚刚来到平城大营,急于树立自己的权威的时候,略布的举动便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任何人都不会容忍一个只会与自己唱反调,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下属! 显然略布做的还不止这些,他正在为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而四处奔走呼号,在他那颗简单的头脑中,陆勇走了,平城大营的统领只能是自己!但结果却并不是如此,他竟然连一个副统领都没捞到! 反而让一个小白脸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这实在是令略布无法忍受! 陆勇在其中也充当了帮凶的角色,实际上,陆勇完全可以将略布带去盛乐大营!虽然略布桀骜不驯,但在陆勇手下时却也不敢过分!但陆勇却并未这样做,其心思自然不言而喻。将心比心,当年元寿驻守盛乐,而他驻守平城时,自己心里又何尝服气过?虽然名义上盛乐大营与平城大营是同一级别,但盛乐大营的统领是骠骑将军衔,不过由于元寿身份特殊,而领大将军衔;而自己任平城大营统领时,不过是前将军,生生的差了一个级别! 而自己如今虽然接任盛乐大营统领,但自己并没有元寿那般显赫的身世,论起家族在朝堂中的实力,自己也同样无法与封家的实力相比!因此,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陆勇便将略布这颗钉子留在了平城大营,至少也要通过略布的不甘,而为自己争得宝贵的时间! 封云起的日子不好过,陆勇的日子同样也好过不到哪去!二人虽然都升了官,但升官还未曾好好享受的喜悦,就要面对一群虎视眈眈、觊觎自己位置的属下,费尽心力的去拉拢、去安抚,甚至去分化、打压、处置。个中滋味可谓一言难尽! 陆勇的日子相对而言还是要好过一些的,毕竟陆勇乃是鲜卑当仁不让的第一名将!虽然在与赵平的对决中屡战屡败,但仍然无损他在鲜卑的盛名!属下中就算有几个不服气的,也不敢如略布那般明目张胆!因此他对盛乐大营的掌控还算顺利! 只不过陆勇也有劣势,那便是盛乐大营的士兵经过元宏的一番调整后,构成比平城大营复杂的多!盛乐系、乌兰系、木伦系互不服气,如何将他们整合成一个整体,恢复战斗力,成了摆在陆勇面前最大的一道难题! 偏偏鲜卑人刚刚摆脱部族联盟的政治体制,不论是士兵还是民众,甚至是各级官员的部族情节极为浓厚,山头林立,这更为陆勇的工作带来了巨大的阻力! 每一次权力的分割之后,即便是胜利者,也要通过大量的时间来消化自己分到手的蛋糕;有许多时候,由于分到的蛋糕太大,而本身又没有能力全盘接收的时候,便是考验的时候到了!如何最大程度的保证自己的利益的同时,做出适当的取舍,是一个上位者的必修课。当然,这同样关乎个人的能力。 对于陈武的成长度,赵平十分满意,但郑行的成长,却不似陈武这般突飞猛进。赵平看了陈武与郑行一眼,或许是现了赵平目光中的责备与失望之意,郑行羞愧的低下头,不敢正视赵平的目光。看到郑行不知所措的样子,赵平叹了口气,只能安慰自己慢慢来了。 一个人的性格往往是最难改变的,郑行的性格决定了他最多也只能成为一员冲锋陷阵的勇将,却无法成为一位名将! 平城大营中的封云起此时已经得到了情报,不过给他的选择却只有一条路,他必须出战!而且只能胜,不能败!这个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且不说双方在指挥、统率上的差距,便是单论战力,封云起此时也完全处于下风!赵平虽然只带了三千骁骑营铁骑,但骁骑营的厉害封云起却是深有体会!绝对不是他平城大营中这些乌合之众所能抵抗的! 况且封云起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却是麾下将士的归附问题。有略布这个地头蛇在,平城大营中的那些中低级将领纷纷持观望态度,根本不给他收服的机会。除了自己的几千亲兵之外,在平城大营他根本调动不了一兵一卒! 封云起有心来个杀鸡儆猴,但却又怕惹起哗变!要知道,不论他处置谁,其他人都不会坐视不理!平城的这几位将领在略布的挑拨下,已经完全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自己绝对不能退缩!封云起咬了咬牙,心中狠!眼前是唯一的机会了,只要抓住了,将略布假赵平之手灭掉,自己的处境便会有极大的改观!这样一来虽然会面临着陛下的责问以及反对自己的人的攻讦,但却能以最快的度掌握平城大营的兵权,和这个一比,其它的都不足为虑! 毕竟自己的要任务是掌握平城大营,使家族的地位更上一层楼! 有了取舍之后,封云起面沉似水,喝道:“来人,传众将前来,本将军有军令下达!” 虽然对封云起的继任,几乎所有平城一系将领都是心有不甘,但结果却已经是无法改变,就连略布也只有通过一些手段,为封云起制造一些麻烦而已,却不敢明目张胆的反对。因此,得知封云起聚集众人时,这些人虽然心中不忿,却也不敢不去,只能拉拉扯扯的来到了大帐之中。 封云起这几天已经习惯了他们的这种作为,早已是见怪不怪,耐性大涨,因此一脸微笑的坐在那里,似是毫不介怀,其实心中却早已是怒火滔天了! “诸位将军如此怠慢,若是敌军来袭,我平城大营怕是不保啊!”虽然无法处置他们,但并不代表封云起会忍受他们的怠慢,因此,皮笑肉不笑的刺了他们一句。 这些人中以略布闹得最凶,其他人中其实有一多半都是跟着凑热闹而已,并不想真的惹恼了封云起;剩下的人中也是各有心思,真正与略布一条心的却是一个都没有!因此听到封云起绵里藏针的话之后,都偷偷的把目光聚在了略布身上,却是无人站出来说话。 略布乃是一个地道的武夫、粗人,此时被众人当枪使还是浑然不觉,得意的用不屑的目光迎上封云起的目光,冷笑道:“别说没有敌军来袭,便是有敌军,咱们平城大营儿郎个个如狼似虎,又有何惧?” 略布虽然是十足的武夫,却也知道话不能说的太满,因此将整个平城大营搬了出来。这倒让一心想想抓他痛脚的封云起一时也是无计可施。不过封云起并不在意,以略布这种性格,迟早会跳出来,乖乖的走进自己的圈套中。 封云起似笑非笑的看着略布,直到略布即将忍受不住,脸色一变,便要出言相讥时。封云起却是将目光移开,环视着众将,淡淡的说道:“略将军此言,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此时都已经知道了赵平率军突袭之事,生怕封云起将迎敌的任务分派在自己身上,因此,一个个都是低头不语,并不接封云起的话茬。 要知道,封云起毕竟是平城大营的统领,虽然因为刚刚到来,而无法迅的掌控形势,但只要对方搬出皇命的大旗,自己这些下属除非想要谋反,否则就要无条件的服从,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想必诸位将军已经知道,赵平正率军朝平城进!”封云起注视着帐下诸将,冷冷的说道:“以本将军之见,赵平之目的不外乎两个!其一,袭扰我平城大营,但其兵力却又不够;因此,只能是奔袭武泉!诸位以为如何?” 对于封云起的分析,众人还是比较赞同的,但正所谓枪打出头鸟,为了避免自己摊上阻击赵平的任务,众将仍然是一个个的低头不语。我就是不吱声,你能把我怎么样? 若是其他人还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但封云起却不同,若他缺乏能力,元宏也不会将他安排在这样一个敏感的位置之上!此前与众将的僵持,只是因为缺乏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如今赵平的突袭,却给了封云起足够的机会! 封云起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众将听令!”封云起脸色突然一肃,满含杀气的双眼缓缓的扫过站立在大帐中的众人!面对封云起第一次露出的狰狞,包括略布在内的众人心中都是一沉!纷纷低下了头,仿佛地上有什么珍宝一般,只盼封云起此番找不到自己头上,否则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了!他们实在没有勇气面对赵平! 看到平日里一个个自恃武勇,天下余侪皆不足道的帐下诸将,饶赵平是自己的敌人,封云起也不得不对赵平敬佩有加!能够让对手如此戒惧,着本身便足以说明任何问题! 虽然封云起知道自己的命令一旦下达,略布的有勇无谋以及暴躁易怒的性格除了惨败之外,再无他途!但为了顺利的在平城大营打开局面,掌控住局势,略布是无论如何也要清除的!所幸不用自己动手,只需借赵平的刀,便可毫不费力的将略布消灭! 有了略布的前车之鉴之后,想必其他众将会老实很多吧! 封云起在心中盘算着。虽然已经有了决定,但封云起并不想放过这个趁机施压的大好时机,虽然借助敌人的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让封云起心中十分恼怒,但对目前的形势而言,自己也只能借助赵平奔袭武泉之机,来为自己争取机会了!这的确是极为悲哀的无奈,着实让封云起百味杂陈,羞愧、无奈、愤恨……不一而足,但形势如此,却也让封云起不得不如此。 尽管事后可能受到元宏的严厉斥责,但若是无法对平城大营形成掌控,元宏对他恐怕就不是斥责了!封云起很明白其中的干系。 “略布、苟永年!”封云起冷冷的从唇边迸出两个人名,除了略布与苟永年之外,其余众人不由得长长的松了口气! 略布与苟永年二人的脸色却在一霎间变得苍白! “将军!开恩啊!”苟永年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嘶力竭的喊道。 封云起厌恶的看着毫无骨气的苟永年,冷冷的说道:“苟将军,难道你想抗命不尊!” 略布虽然也是心中忐忑,但却不似苟永年这般没有骨气,愤怒的略布飞起一脚,将苟永年踹出丈余远,厉声骂道:“没骨气的狗东西!” 封云起目中泛起一丝冷厉,淡淡的说道:“你二人率本部人马,出营拒敌,只许胜,不许败!本将军静候二位将军佳音,去吧!” 略布狠狠的瞪着封云起,目中的怒火犹若实质,封云起此时胸有成竹,淡淡的与略布对视,嘴角带着一丝嘲讽般的冷笑,仿佛在说:“就凭你,还想与本将军斗?” 大帐中的其他人此时集体失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惊动了封云起,让封云起改变了主意,自己成了倒霉鬼! 略布知道,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若是胜了赵平还好说,至少封云起能堵住封云起的嘴;若是败了,自己除了以死谢罪之外,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只是赵平是那么容易赢的吗?略布乃是多年追随陆勇的老将了,与赵平交手多次,赵平在他心中早已成了百战百胜的代名词,对上赵平,他连一点取胜的信心都没有! 除非能够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将赵平围住,极力压缩赵平的活动空间,让赵平无法利用战场的纵深,只能正面对敌,才有一丝获胜的机会! 只是,赵平会给自己这样的机会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赵平用兵灵活多变,不拘成法,那里会让别人围住?能够围得住赵平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恐怕还未曾出现呢。略布不无消沉的想着。 事已至此,若是拿出一副孬种的样子,也不过是徒增人笑罢了!略布想的倒是极开,要战便战!不过是一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略布拖着在那里装死的苟永年便走。看着略布的背影,封云起不由得感到一丝可惜!此人倒是一员猛将!只是不为我所用,如今也只能牺牲他,来换取平城大营的稳定了! “众将回去之后,各自约束本部人马,以备随时出战!”封云起目送着略布的背影在门外消失,收回自己的目光后,双目厉色一闪,沉声说道。 众人此时那里还敢怠慢?生怕走的慢了,被自己摊上什么倒霉事,纷纷应了,便仓惶的离开了中军。 却说赵平,当他们到达麻姑岭时,封云起刚刚与略布等人扯完皮。略布羞怒交加的与苟永年率兵出营之时,却得到了赵平已经率军直奔武泉而去的消息。 略布心中虽然没有一点底,但对于封云起的命令却也不得不执行,否则封云起只需参他一个抗命不尊的罪名,便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说白了,他之所以敢与封云起这个钦命的大营统领打对台,不过是看准了封云起奈何不了自己。 哪知赵平竟然凑起了热闹,率兵奔袭武泉,于是给了封云起借刀杀人的机会。否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略布一边埋怨着自己时运不济,一边强自压下对赵平的恐惧,率领着万余人马直奔武泉而去。一旁的苟永年此时脸色煞白,双手紧紧的拽住马缰,才能使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勉强在马上坐稳。此时的他脑中早已是一片空白,对于即将开始的战斗,他是一点信心都没有。若不是略布生生将他拉来,他早就寻由头跑了! “将军,汉军已到达麻姑岭!”一名斥候飞马而来,向略布汇报。 略布虽然有勇无谋,但多年征战的经验告诉他,汉军定然会在麻姑岭埋伏,等待自己自投罗网!略布心中虽然清楚,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前进!否则,封云起一定怯敌不战的帽子压下来,自己同样也是个死! 为今之局,自己无论如何也只有死路一条!只有自己死了,封云起才能趁机在平城大营中树立起权威,慑服其他将领,顺利的掌握平城大营! 若是自己不遵守封云起的命令,不与赵平死战,回到大营之后,则更给了封云起把柄!封云起完全可以利用这些把柄,将自己略氏一族置于死地! 看封云起意思,分明是牺牲自己,才有可能保全略氏一族!想到此处,略布策马来到弟弟略英身旁,看了一眼依旧失魂落魄的苟永年,低声说道:“此番赵平突袭武泉,倒给了封云起对付哥哥的机会!哥哥我此去,只有一死,才能保住咱们略氏一族!” 略布抬手止住了想要说话的弟弟,接着说道:“赵平定会在前面麻姑岭设伏,以逸待劳,阻击咱们!呆会战事一起,你立即率领部族人马,前往盛乐,将事情详细的对陆将军说清楚!陆将军定然不会坐视,应该会将你以及族中人马留在盛乐!你答应即可,不过若是仍让你回平城,却万万不可答应!” 七 麻姑岭之战2 “哥哥!”略英一脸愤慨,却也知道这是保全部族的唯一的办法!除非他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部族中的勇士被汉军斩杀,否则就只能按照哥哥的要求去做,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虽然心中明白这是唯一的出路,但略英还是说道:“哥哥,咱们一起到盛乐,请陆将军周旋!” 略布虽然是一个武夫,但这么多年在陆勇手下,对于陆勇的为人可谓是知之甚深!陆勇热衷的只是权势,为人却是十分刻薄,而且这么多年来略布为了部族的利益,多有与陆勇摩擦的地方,眼下这个情形,陆勇怎么可能帮着略氏说话? 略布一紧手中的狼牙棒,厉声喝道:“战死沙场,才是我略氏一族的大好男儿!” 平城大营距麻姑岭仅有三十余里路程,略布既存死志,早已放开了一切,倒提着狼牙棒,一马当先的直奔麻姑岭而去! 而略英却约束着本部人马,慢慢的落在了队伍后面,只待战事一起,便率军迅撤离,往盛乐撤退。 却说封云起,将略布挤兑住了之后,也在密切的关注着双方的战局。当他接到斥候的报告,说是赵平率军直奔麻姑岭之后,心里终于松了口气!略布此战无论如何都只有死路一条了,他也清楚,略布十有**会以自己的死来换取部族的平安!他的弟弟略英可能会在战斗开始之后,率领所部人马迅撤退,前往盛乐,投靠陆勇! 若是可以,封云起当然希望略氏一族全族尽灭!但他也清楚,这根本不可能!陆勇以至于皇上可以容忍他将略布逼上死路,毕竟略布乃是咎由自取,但却绝不能容忍略氏一族的精兵全灭! 自己与略氏这个仇算是结大了!与陆勇的关系也将空前紧张!不过与自己能够顺利的掌控平城大营相比,这点代价,自己还是能够承受的! “来人,传我将令,诸将整顿人马,半个时辰后,听本将军号令行事!”封云起收起心事,沉声吩咐道。汉军奔袭武泉,不过是为了夺取马匹,既然拦截的时机已过,那么便只能等赵平退军时,给他一个好看了!因此,封云起也决定,在麻姑岭设伏,伏击赵平! 不得不说,封云起的这步棋走得也算是出其不意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赵平你既然在麻姑岭伏击我的部队;那么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在这里伏击你! 若是赵平稍有疏忽,说不定还真能让封云起给算计了!毕竟人有的时候容易陷入一些思维的惯性与死角之中,赵平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奔袭武泉牧场,自然不会在别的地方与鲜卑人纠缠! 平城与武泉皆是云中故地,云中多山林,麻姑岭便是云中众多山岭中的一条。不过麻姑岭的地理位置却极为重要!它阻断了武泉与平城的通路,若想由平城前往武泉,麻姑岭乃是必经之地! 本来还算平坦的山路在到达麻姑岭之后也变得崎岖陡峭起来。山路在这里突然拔高,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坡度,在借助山形地势,实在是设伏的最佳所在! 由于是爬坡,因此只需在坡顶设防,便能达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效果!若想从坡下起冲锋,除非使用人海战术,否则除了徒增伤亡之外,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效果! 赵平立在山顶,仔细的观察着山势。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身旁的陈武说道:“待将敌军击溃后,志勇与彦明率两千人马,奔袭武泉!记住,以掳掠马匹为主,不可恋战!” 陈武与郑行躬身应是。赵平收回目光,叹道:“稍后追击而来的部队不过是平城大营的试探与疑兵而已!封云起必定会亲率大军,随后在此埋伏,等着伏击咱们!某便在此地会一会这封大统领!看看他有无长进!”赵平说的甚是随意,浑不将眼前的危险放在眼中。 陈武与郑行闻言,却哪里肯答应,纷纷争着留下,赵平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莫非不放心某不成?”郑行与陈武闻言顿时语塞,只得垂头丧气的闭口不言。 不大工夫,一条由马蹄扬起的土龙漫卷而来,看规模至少有万余人!郑行兴奋的紧了紧手中的长枪,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陈武却是沉稳的多。 赵平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敌军的行进度,进而推测着敌军到达的时间。 由于山路狭窄,因此并不适合骑兵的大规模冲锋,再加上地利的优势,此战骁骑营可谓占尽了便宜!不过也有一点不利因素,那便是无法战决!时间拖得越久,武泉方面便越有准备,形势对自己自然就越的不利! 赵平略一沉吟,终于对陈武、郑行二人说道:“你们率两千士兵,即刻出,奔袭武泉!” 郑行闻言,正要反对,却被赵平严厉的目光一瞪,顿时没了脾气,垂头丧气的与陈武领着人直奔武泉去了。陈武对赵平一抱拳,说道:“小侯爷保重!” 赵平微笑着对二人点点头,轻松的说道:“无妨,你二人尽管放心!切记,不得恋战,以破坏马舍、掳掠马匹为主!若是敌军势众,则宜退!” 陈武与郑行连忙表示明白,目送二人率军去的远了,赵平便将精力集中在即将开始的战斗之上。平心而论,眼下的这点阵仗还真不曾被赵平放在眼里。虽然兵力处在绝对的劣势,但地利上的优势却足以弥补这个差距! 已存死志的略布与浑浑噩噩的苟永年远远的便看到了赵平挺枪立马的身影!仰视着山顶这个如战神般的男人,略布心中百感交集! 憎恨是肯定的!赵平的成名之路无疑是用鲜卑人的鲜血铸就的!略布便是其中的见证者之一。 恐惧,也是有的!赵平的每一次出兵鲜卑,都会以鲜卑的惨败而告终!略布也是其中的一名受害者,略氏一族的勇士在赵平兵锋所指之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敬佩,虽然略布口中不承认,但敬重英雄是一个男人的天性!虽然赵平是自己的敌人,但略布却不得不敬佩赵平!敬佩赵平的武勇,谋略,视死如归的气度以及纵横不败的战绩! 对弟弟略英使了个眼色之后,略布将手中的狼牙棒一举,大吼一声:“冲!”便一马当先的朝山顶冲去!有了主将的榜样之后,鲜卑士兵也纷纷振作精神,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如风般席卷而上! 苟永年被漫天的杀声一激,终于从浑浑噩噩中回过神来,看到略布一马当先的往山顶冲去时,哀叫一声,回马便走!略英早已得到了略布的吩咐,见状催马迎上,手起刀落,在苟永年满目的惊恐中将他一刀两断!被一刀两断的苟永年扑通一声摔落马下,惊恐的双目仍然瞪的大大的。 略英一举手中的斩马刀,厉声吼道:“后退者,杀无赦!” 苟永年部族的士兵本来因为主将的逃跑而也想随之而逃,却被满身杀气的略英震慑,却也被激起了血性,呐喊着冲向山顶! 八 麻姑岭之战3 略英哀伤的看着高举着狼牙棒,义无反顾的兄长,双目一红,泪眼迷蒙中,却见一支铁箭如流星般飞向兄长!略英心中一紧!瞬间屏住了呼吸,紧紧的盯着兄长! 却见略布一俯身,那支铁箭几乎贴着略布的头飞向人丛中!顿时将两名士兵射了个对穿! 同时因为两名士兵的落马,顿时使得冲势一顿!鲜卑士兵的阵型出现了一瞬间的散乱!略英心中暗叫不好!果然,这一瞬间的散乱被汉军准确及时的抓住了!一时间箭如飞蝗,即便是隆隆如雷的蹄声也掩不住铁箭在空中飞行时出的尖啸声! 仅仅是一轮弓箭下来,随略布起冲锋的苟氏一族的三千余名士兵便折了大半!其中一部分是被汉军的弓箭射杀,但大部分还是因为互相冲撞、自相践踏落马而亡! 略英长长的吸了口气,将手中的斩马刀一挥,略带哽咽的喝道:“撤军!回盛乐!” 略英率军撤退时,略布终于与赵平在山腰相遇! 存了死志的略布完全是一副亡命的架势!挥舞着狼牙棒当头便朝赵平砸了下去!百余斤中的狼牙棒带着呜呜的风声与巨大的冲力化作一道乌光砸向赵平! 赵平举枪一架,只听“嘡啷”一声震响,枪棒相交,迸出一溜火花!赵平趁势将长枪一挺,震开了略布的狼牙棒,略布被这股冲力一冲,身子顿时一个摇晃!高手相交,相差的其实就是这一瞬间,赵平闪电般的松开握枪的右手,从腰间拔出飞星,匹练般的刀光卷向略布! 略布心中一惊,待要变招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一俯身,躲开赵平砍向自己的这一刀! 赵平虽然与略布激战,眼睛的余光却一直观察着山下的形势!略英的率军离开让赵平不由得微微一愣!虽然仅仅是一瞬间,却足以使略布做出调整! 而略英的离开同样也未能瞒过正在冲锋的士兵,正所谓兵败如山倒!略英的退军将冲锋中的鲜卑士兵的最后一丝士气也抽走了!恐慌迅蔓延,虽然有略布在前方奋力厮杀做出的榜样,但士气一旦失去,若再想凝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 看着纷纷落马的己方士兵,终于有鲜卑士兵开始后退!有一个,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只是一转眼间的功夫,仅剩的千余名鲜卑士兵便逃的一个都不剩! 略布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如疯子一般举着狼牙棒便朝赵平冲了过去! 状如疯虎的略布将手中的狼牙棒高举过顶,双目赤红,全身空门大开,却是义无反顾的朝赵平冲去! 赵平双目一紧,结合略布两败俱伤的打法,此时他已经差不多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外乎权力的争夺,看来被封云起已经掌控了平城大营的局势!略布已经接受了自己失败的命运,方才退走的那些人,应该是略布的族人,恐怕是投靠陆勇去了! 赵平心念电转,手上也是毫不迟疑!左手举枪一引,借力使力,将略布砸向自己的狼牙棒顺势引开,右手飞星直刺!只听“哧”的一声轻响,却是飞星刺破皮甲,刺入略布身体中的声音。 略布手上的动作一停,仰天出一声凄厉的惨笑,厉声吼道:“能死在你赵平手中,倒也痛快!”略布的目光逐渐涣散,手上一松,百余斤重的狼牙棒“嘡啷”一声掉落在地,身形一晃,终于摔落马下。 赵平叹了口气,对身后的士兵说道:“此人倒是一条好汉!将他葬了吧……” 此战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的半刻钟而已,由于略英的退兵,而使得鲜卑士兵提前崩溃,否则赵平虽然同样会取胜,但却远远不会如此轻松! 吩咐士兵将战场略微打扫了一番,赵平翻身下马,仔细的打量着麻姑岭周围的地势。 麻姑岭是周围唯一的制高点,岭上多山林,岭下地势颇为开阔,道路却略显崎岖!易守难攻,而且若是从岭上起冲锋的话,借助山势,必然会收到奇效! 不过赵平作战,甚少以硬碰硬,正所谓杀敌一千,自伤八百!这便是以硬碰硬的结果。因此赵平更愿意通过利用各种形势,以及通过对敌军的调动,来达成自己的战略目的。 如果封云起的第二波军队果真来了的话,凭借这里的地势,防住封云起的进攻倒也不难,况且,封云起或许根本没有占领麻姑岭的意图,他只需要在山下布防,就可以阻住汉军的去路!赵平观察着地势,一边在心中盘算着。只是当陈武与郑行自武泉回兵之后,如何突破封云起部队的拦截,才是摆在赵平面前的,急需解决的问题! 陈武与郑行率领着两千骁骑营铁骑,谨遵赵平的命令,全突袭武泉! 武泉作为鲜卑马匹的中转站,地理位置自然极为重要,但由于武泉几乎位于鲜卑腹地,更与平城大营仅有几十里的路程,因此鲜卑人自信的留在武泉驻守的士兵仅有几千人。与其说这几千人是士兵,倒不如说这几千人是养马人更合适。在他们眼中,完全没有必要浪费兵力,在武泉驻守。 而这么多年来,武泉的安全也充分的说明了他们的做法是完全没有错误的!即便是三年前,赵平率军在鲜卑腹地纵横肆虐时,不也是绕过了武泉吗?况且,三年前赵平率军突入鲜卑腹地,在鲜卑人眼中也仅仅是一次意外而已,根本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因此,凭借两千骁骑营士兵完全可以将武泉搅个天翻地覆! 陈武与郑行二人也没有辜负赵平的信任!在骁骑营的铁蹄之下,那几千只能算民兵的鲜卑士兵根本没有一点还手之力,仅仅通过来回一次冲锋,这些人便勇气全无,除了一些比较机警的胡乱夺了马匹落荒而逃之外,剩余的几乎全部被当场格杀! 由于眼下并非收获马匹的旺季,因此,武泉仅有万余匹良马。陈武与郑行二人当然不会客气,再加上对扼守在麻姑岭的赵平的担忧,他们甚至连追杀逃兵都放弃了,仅用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将所有的马匹集中起来之后,便浩浩荡荡的直奔麻姑岭而去。 “将军,斥候来报,略英率军往盛乐去了!”一名侍卫来到封云起马旁,大声说道。 封云起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却并未任何表示,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略氏一族在鲜卑早有骁勇之名!而且一直跟随着陆勇征战四方!可以说陆勇没有任何理由不将略布以及略氏一族的精兵带到盛乐!但陆勇却偏偏这么做了!究其目的,不外乎两点。 其一,略氏一族多年来虽然一直追随陆勇,却并未归心!说白了,双方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陆勇看重的是略氏一族的骁勇善战,借助他们的武力来为自己捞取资本。而略氏一族利用的则是陆勇的声望,以及在陆勇手下的战斗机会,来提升自己一族的地位。 其二,陆勇要借机将桀骜不驯的略布这个包袱甩给封云起的同时,还在封云起的身旁埋了一个钉子。毕竟封云起是刚刚接管平城大营,还未树立起自己的威望,而略布自恃功劳,再加上他跋扈的性子,定然想趁着陆勇离开的机会,大力提升自己的地位!若是做的好,甚至都有可能取而代之! 只是略布的打算随着赵平的入侵而化为泡影。封云起果断的利用了赵平入侵的机会,借刀杀人,将略布铲除! 既然猜透了陆勇的目的,那么略布在被自己逼到绝路上之后,为了自己的部族考虑,便只能以自己的一死,从而来换取陆勇对自己部族的庇护! 眼下封云起刚刚接掌平城大营,最重要的事情是彻底的掌控平城大营!因此在这个时候还不宜与陆勇闹得太僵,对于略布的选择,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九 麻姑岭之战4 不过对于封云起的手腕,平城大营的诸将却是噤若寒蝉!封云起对略布以及苟永年的处置完全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略布与苟永年的下场使他们充分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封云起虽然是初来乍到,但毕竟是大营统领!在一些小事上虽然可以阳奉阴违,给封云起制造一些麻烦;但一旦遇上大事,除非是想谋反,否则,就必须听从封云起的命令!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这些将领们立即老实了许多,在接下来封云起命令他们出兵之时,一个个都是老老实实的,根本没有谁敢跳出来反对! 随着斥候频繁的回报,封云起的大军离麻姑岭已是越来越近!虽然对自己有充分的信心,但赵平仍然丝毫不敢大意。率领一千骁骑营铁骑紧紧的扼守在山口! 兵力上的巨大悬殊以及深入敌国内部的环境,使赵平不想与封云起硬拼,况且陈武与郑行此时还在武泉,便是想突围,也要等与二人汇合之后! 再加上相对有利的地形,于是,赵平选择了防守。 封云起面无表情的端坐在马上,双眼紧紧的盯着前方,不紧不慢的率领着大军前进。其他将领看到主帅这幅样子,心中都在惶惑不安!生怕封云起用对付略布的手段对付自己,因此都是静静的骑在马上,紧跟在封云起的身后,心中却在思索着如何理顺与封云起的关系! 反而无人关心即将面临的战斗究竟该如何去打!毫无疑问,封云起已经在平城众将中初步树立了自己的权威! 这是一个优秀的统帅应该具备的素质!封云起这三年中的成长极为迅,他牢记着汉人的一句话,“知耻而后勇”!因此,他始终牢记自己在赵平手中受到的耻辱般的失败,无时无刻不在勉励自己!这种做法的成果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飞的成长! 即将再次与赵平交锋,封云起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去岁他与侯牧、元寿率领大军竟然让孤身一人的赵平顺利的突围,并且与接应他的汉军汇合后,又将自己狠狠的羞辱了一番!想起在那一战中丧命的万余鲜卑勇士,封云起便是一阵恼怒! 因为去岁他们的失败实在是太窝囊了!数万大军被赵平耍的团团转,毫不知情的配合着赵平的布局,自己这些人还在那里沾沾自喜的自以为得计!哪知,却正好被人利用! 这一战损失的不仅仅是万余鲜卑勇士,最重要的却是大鲜卑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传承与荣耀!不败的金狼卫再一次受到了致命的打击,在以多击少的情况下再一次惨败! 虽然处置了侯牧与元寿二人,但其中的损失,仅仅是士气上的打击,便不是鲜卑能够承受的! 这次一定要将赵平击败!不惜任何代价!封云起心中暗暗誓! “启禀将军,在麻姑岭上现汉军!”斥候永远是最累,也是最危险的人,更是不可或缺的!简直不敢想象,一支没有斥候的军队会是什么样子。毫无疑问,斥候便等于一个人的眼睛与耳朵,一个人没有眼睛和耳朵还可以选择老老实实的留在家里;但军队的最本质的职责便是行军打仗,若是没有了眼睛和耳朵,便只剩下挨打的份了! 封云起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心中虽然有些吃惊,但在表面上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作为镇守一方的主将,不会连这点气度都没有,沉声说道:“再探!” 待斥候离开后,封云起心思电转,思索着应对之策。而他身后的诸将在他未曾说话之前,都是静静的骑在马上,不出一点声音!封云起颇为满意的回头看了一眼噤若寒蝉的众将,淡淡的说道:“汉军便在前方,诸位将军有何妙计,不妨直言!” 众人那里有什么妙计,便是有什么好主意,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能贸然的说出来!若是赢了汉军还好说,若是败了,等待他们的可不是什么好下场!鲜卑人虽然是直肠子,在谋略心机上更是有勇无谋的代名词,但却不代表他们是傻子!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去做。 因此一个个都是闷声不语,封云起见状,也懒得与他们计较了,反正他也了解这些所谓的将领的水平。若是让他们冲锋陷阵,基本上都是一把好手!但要是让他们出谋划策,却是找错人了! “继续前进!”封云起低喝一声,便一马当先的策马而行。 众人见状,也纷纷跟上,只是有意无意间远远的离开了封云起一段距离!他们当然有自己的小九九,生怕离封云起近了,被封云起安排前去打头阵!他们心里很清楚,若是打头阵的话,结局只有一个----败! 因此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往封云起眼前凑,即便这是一个难得的与封云起改善关系,甚至是成为封云起亲信的机会! 相比起自己的小命,封云起的青睐显然还不够看!而且谁又能保证封云起会在平城大营站稳脚跟呢? 封云起正在凝神思索应对之策。汉军分出本就不多的人马,在麻姑岭驻守,其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而麻姑岭的确是双方争夺的焦点!不论谁占领麻姑岭,都会借助麻姑岭的地势,而使此战的结局向着有利于自己的方面展! 对于长途奔袭,旨在战决的汉军而言,麻姑岭的地势显然更有作用!他们完全可以借助地势,一鼓作气的冲出重围!当然,前提是他们有足够的战力! 正在推演战局的封云起完全不曾现手下的心思,公平的说,封云起还是一个比较称职的将领。至少知耻而后勇的他在经过了刻苦的学习之后,在鲜卑众将之中也算得上是颇有才能的将领了,虽然他的才能还未曾经受过实际的考验。 态度决定一切!自身的不懈努力,再加上一点点天赋,便足可以使一个人获得成功!虽然这种成功也是相对而言的,但毕竟已经战胜了自己,从这个角度而言,不去计较成就如何的话,也算是一种成功了。 十 麻姑岭之战5 麻姑岭越来越近!封云起长长的吁了口气,他需要立威,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控平城大营!虽然对略布的处置已经让他在平城大营中树立起了初步的权威,但离全面掌控平城大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自身的利益面前,那些将领虽然慑于自己的权威而暂时摆出一副合作的姿态,但封云起心中却是十分清楚,这一切不过是表面的现象而已。 因此,他迫切的需要利用对赵平的这次战斗的胜利来使自己在平城大营的威望达到顶点!此战,只许胜,绝不能败! 在封云起的决心中,麻姑岭越来越近。麻姑岭独占地利,山路狭窄,山下却是一片开阔地带,非常适合战斗!皱着眉头,封云起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赵平选择在山顶布防,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当然汉军长途奔袭,对于战斗的准备肯定不足,便是占据了地利,也无法久守,突围将是汉军唯一的出路! 看了看自己率领的士兵,封云起满意的点了点头,两万人!足以抵挡汉军的冲锋了!虽然汉军此番前来的天下闻名的骁骑营铁骑!历史上虽然不乏以少胜多的战例,在鲜卑与赵平的历次交锋中,赵平也都是以少胜多!但封云起相信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次出现这样的结果!看着山顶在树木的遮掩下,隐约露出的那个身影,封云起坚决的想道! “分出三千人,砍伐树木,制作拒马!其他人上前警戒!”封云起沉声命令道。 众人立即分头行事,还算宽阔的山道立即变得拥挤起来,人喧马嘶,倒也十分热闹! 赵平在山顶冷眼旁观,封云起此举打的什么主意赵平自然清楚!不外乎借助拒马来消弭自己地形上的优势,使自己无法动冲锋! 须知,骑兵的最大优势乃是突袭时的突然性以及杀伤力!但不同的战局,对于兵种的需要也各不相同!经过赵平的改造,骁骑营此时已经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牺牲了一定的机动性,但逐步往重骑兵方向靠拢的青龙骑;一部分是以机动性和度为主的流云骑!青龙骑虽然在短程冲刺的度也绝对不亚于鲜卑的轻骑兵,但却无法持久,他们的作用主要是为了短程冲锋,追求最大程度的杀伤! 封云起此举倒也算是对症下药,针对赵平无法久战的缺点,使战局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展! 果如封云起所料,赵平此番奔袭武泉,其指导思想便是战决!即便被鲜卑截断了后路也无关紧要!毕竟封云起刚刚接手平城大营,平城大营中的士兵能够挥出多少战力,还有待商榷。正是有了这层考虑,赵平才会长驱直入,奔袭对鲜卑极为重要的武泉马场! 看封云起这幅架势,显然是存了趁机将赵平击败的心思! 但赵平这么多仗打下来,岂会将眼前这点阵仗放在眼里?因此,山下的封云起虽然在如火如荼的准备着,但赵平仍在冷眼旁观,对封云起的备战恍若未见。 在赵平眼中,山下这两万鲜卑士兵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破敌之策,他早已胸有成竹! 赵平的镇定给了封云起更多的压力!他索性翻身下马,来到砍伐树木的士兵那里。由于是仓促为之,缺乏必要的工具。而且拒马虽然看起来十分简单,但真的做起来却又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这些鲜卑士兵那里做过这个?鲜卑士兵更多的是靠自己从小锻炼的马术,以及强壮的身体,仅仅是在靠先天的本能以及得天独厚的条件来战斗。至于战术、纪律等其它方面却是差得太远了! 比如拒马的制作。同样是骑兵,骁骑营铁骑虽然除了训练之外也是心无旁骛,但就地取材,制作简易拒马这种小事却也是难不倒他们。毕竟赵平在训练他们时,便有意的引导他们。毕竟战争风云变幻,谁都无法预料下一刻会生什么! 因此,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东西,创造出有利于自己的环境,便成了他们应该具备的基本能力!如果形势对换,骁骑营做的肯定要比鲜卑士兵好的多的多! 看着士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做出来的拒马,封云起强自压下自己杀人的冲动!他很清楚,自己的士兵根本不是做这个的材料,看着眼前七扭八歪的成品,封云起苦笑不已。不过为了稍后的战斗,封云起必须赶制出一批拒马,才能有效的防止赵平率军起的冲锋! 他见识过骁骑营士兵冲锋的威力!用无坚不摧四个字便能形容那种摧枯拉朽般的威力,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那种一往无前、沛然莫御的气势恐怕只有在骁骑营身上才能看的到!即便是他们鲜卑人引以为豪的金狼卫与之相比,也像是缺少了一点什么似的。 时间悄悄的溜走。封云起不时的翘往山顶看去,赵平一直按兵不动,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面对赵平,封云起虽然告诫自己要以平常心对待,但赵平的光芒太过耀目,封云起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摆在一个仰视的姿态之上,即便是他不愿意承认这点。 正如他眼下的表现。不仅是在主场作战,兵力上更占尽了优势,但封云起仍然不敢有任何的疏忽!对于自己的安排,封云起终于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抬手招过一个中年男子,封云起满面凝重的说道:“寇战,你率本部人马后退五里,守住官道!多设拒马、陷阱,若是本将军这里有失,便靠你抵御汉军了!” 寇战闻言,担忧的看了封云起一眼,他是封云起带到平城大营中不多的亲信之一,自然关注封云起的安危,此时见封云起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意气风,便清楚封云起此时已经有些信心不足了! “遵命!”对于封云起的性格,寇战十分清楚,封云起是一个高傲的人,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封云起是绝对不会退缩的!因此只能嘱咐他小心:“将军小心!依末将之见,不如派人回大营,让罗翔再调一支人马过来!” 封云起闻言,沉吟了良久,终于还是摆了摆手,说道:“大营重地,不容有任何闪失,本将军不在大营,罗翔要想压制他们,手里若是没有兵马,恐怕有些势单力孤!” 寇战闻言,便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再三劝说封云起多多保重后,便率领本部八千人离开,按照封云起的指示,到后面埋伏去了。 封云起的这一番行动自然无法瞒过赵平。相反,赵平虽然表现出一幅胸有成竹的平淡与自如,但他十分清楚,在对方的地盘里作战,其中的变数太多!因此丝毫不敢大意,对封云起的每一步行动都认真的留意,并分析其中的目的。 赵平见封云起竟然在这个时候分兵!便知道封云起此时是心中没底,左右为难,既想在这里将自己一网打尽,又怕凭实力无法完成,因此只好分出一部分士兵,构筑第二道防线。 时间便在双方一个山顶,一个山下的对峙中悄悄溜走。赵平在陈武与郑行返回之前,不会贸然的行动;而封云起更不会置地势的劣势于不顾,草率的冲锋,反正汉军无法持久作战,只需他在山下做好防守,抵挡住汉军的攻势即可。 天色已近申时,火热的太阳虽然经过林木的阻挡,却依旧肆虐!封云起恨恨的擦了把汗,身上穿着厚重的皮甲,再加上焦虑的心情,使得他觉懊热! 鲜卑士兵的纪律性差的缺点在此刻得到了充分的证明。一个个肆无忌惮的将身上的皮甲脱掉,赤着上身,有的甚至干脆找了个树荫乘凉! 封云起看着散漫的士兵,心中的怒火越的难以忍受!不过他也清楚,鲜卑士兵从来都是如此,他们根本未曾经过系统严格的训练,打仗靠的不过是自己的本能而已,虽然他们每个人的战斗力都不弱,甚至可以说极强!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战术素养极差! 遇上一般的对手,鲜卑士兵还可以凭借自己过人的骑射功夫以及武力,再凭借他们一鼓作气般的冲锋,倒也可以取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但若是遇上战术素养深厚,纪律严明,再有着不输于他们的武力的对手,那么他们则只有失败一途了! 所谓兵败如山倒,鲜卑士兵打惯了顺风仗,顺利的时候或许可以酣畅淋漓,一往无前!但一旦遇上失败,便容易出现崩溃的局面!这些赵平已经帮助他们无数次的验证过了! 封云起这几年来招揽人才,通过一些投靠他的汉人,倒也读了不少兵书,因此,对这一点有着比较深刻的了解。他读过的兵书之中,从来都是把军纪列为最重要的一条! 而鲜卑士兵所欠缺的却正是这一点! 十一 麻姑岭之战4 封云起并非那种自怨自艾之人,想到做到是他的性格。当然,他刚刚执掌兵权,根本还来不及做这些,而且这些已经是鲜卑人的痼疾了,岂是想改就能改的?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只是,自己会有这个时间吗?封云起嘴角扬起一个自嘲般的笑容。 当今的皇帝陛下虽然雄才大略,有雄主之姿!却也有刚愎自用的缺点,做事急于求成,难免有操切之弊!这便为他们这些臣子制造了不小的障碍。能够在短期内做出成绩还罢,若是无法取得立竿见影的效果,那就十分危险了!轻则罢官,重则治罪,因此眼下鲜卑政局虽然一片欣欣向荣的态势,但其中有多少粉饰后的假象,就只有那些官员们知道了。 “兄长,我们回来了!”郑行兴冲冲的翻身下马,来到赵平身旁,手中抱着头盔,盔甲沾满了血迹。 赵平点了点头,看了他与陈武一眼,抬头看了看天色,对二人说道:“先休息,酉时末下山!” 郑行与陈武连忙应了。赵平仍然在注视着山下鲜卑人的一举一动,心中思索着破敌之策。他本来就打算利用陈武夺来的马匹打头阵,冲破鲜卑人的阵势,如今更坚定了这种想法!反正都是抢来的马匹,虽然损失了这些马匹之后,便无法对雁门做出补充,不过这些年来,雁门方面从未停止过对鲜卑牧场的掠夺,再加上并州这些年来利用鲜卑的优良马种,在太行山设立牧场,培育出来的良马已经能够满足需要! 选择对鲜卑牧场进行破坏与掠夺,更多的时候还是为了削弱对方的力量,同时又能达到练兵的目的!战略上的目的多于实际的需求。 况且为了配合并州内部新政的实施,也要为新政争取一定的时间,更要与当初制定的对鲜卑的战略目标相互配合。经济方面的打击是一个方面,时不时的袭扰,逐渐蚕食着鲜卑人的实力也是极为重要的一个方面! “见过小侯爷!”陈武来到赵平身旁,恭敬的抱拳施礼,一边看向山下,“封云起倒也聪明,守的如此严密,小侯爷可有破敌之策?” 赵平微微一笑,说道:“依志勇之见呢?” “呵呵,”陈武挠了挠头,“末将等此次抢了万余匹良马,还有两千余头牛!何不效仿田单当年之火牛计?” 赵平闻言,赞赏的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便依志勇!”他本来想利用马匹来冲击鲜卑人的防线,不想陈武此番还顺手牵牛!倒也是意外之喜了,须知牛的冲击力比马可大多了!特别是受了惊的牛,其破坏力却不是马能比得了的! 二人计议已定,陈武便下去安排去了。 封云起焦虑的看着山上仍然毫无动静的汉军。如今已是酉时时分,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用不了多久,天就完全黑了。难道汉军想夜战不成?夜战的难度封云起当然知道,夜色为敌我双方隐藏了行迹的同时,也带来了许多变数! 特别是对他们而言,由于无法确定汉军到底是佯攻还是真正的突围,因此便无法做出最有效的应对!战局瞬息万变,自己稍有差池,便会使最后的结果变得完全不同! 没想到被动的一方居然变成了自己!封云起此时真可谓万般无奈,自己还是缺乏经验啊!封云起感叹之余,却也是万分苦涩,本来对自己极为有利的战局却因为赵平一个简单的按兵不动而使得形势急转直下!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与当世名将之间的差距!不仅仅体现在谋略上,便是对战局的把握,临场指挥,以及对各种环境的利用,自己都与这些名将有着本质的差别! 就如眼下,自己仅仅看到了地形、兵力、士气等方面的因素,却忽略了时间的因素,落入了对手的步调中之后,自己非但未曾察觉,反而还自以为得计的沾沾自喜,坐井观天啊! 此时封云起已经毫不怀疑自己此战败局已定!思来想去,除了退兵之外,竟然别无它途!为了保存平城大营的实力,更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威,封云起只有退兵一途! 但眼下武泉马场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赵平洗劫,虽然自己已经派了略布做出了一番拦截,略布后来的所作所为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但毕竟略布并未真正的拦截汉军,若是追究起来,自己的罪责可是不小!若是再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退兵的话,恐怕自己此前在皇上那里积累起来的一点宠信必定会付诸流水! 但若是不退步的话,战败之责,已经损兵折将的后果也不是他所能够承担的! 封云起顿时陷入了两难之境!无论如何选择,后果都是十分严重的!严重到他根本无法承受!不过他却要在这两个无法接受的后果中选择一个,其中的难处可想而知! 两害相较取其轻,这个道理封云起当然懂得,但问题是无论是那个结果都是他无法承受的!这却让他如何选择! 终于,封云起还是选择了保存自己的实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平城大营还在,自己便还有机会!若是此战惨败的话,自己可是什么机会都失去了! 当然,即便是退兵,也是有学问的。当年诸葛武侯用增灶之法退兵,使得司马懿不敢轻举妄动,而安全退回蜀中,令人高山仰止! 眼下也是一样,若是贸然退兵,被山上的赵平察觉的话,随后掩杀,恐怕损失会更大!如何不被赵平察觉,而神不知鬼不觉的退兵,不仅关系到士兵的安危,更关系着自己是否能够保持刚刚利用略布而树立起来的威望! 当然,自己刚刚树立起来的威望必将因为不战而退受到一定的损失!但也在自己的接受范围之内,只要安全的回到大营之后,自己继续着铁腕治军的原则,终究会建立起权威,真正的掌控大营! 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封云起突然一喜!利用夜色作为掩护的话,定然能够顺利的完成撤退!当然,前提是不能被对方现自己的意图! 十二 麻姑岭之战5 “天色已晚,不利于战!”封云起将几名将领着急起来之后,正色说道:“因此,本将军决定退兵!” 众人闻言,可以不必打仗,都是心中一喜,那里还会反对?因此都是点头称是!直说“将军英明!” 封云起当然知道他们心里所想,不过此时也不便拆穿,否则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因此打断了众人的马屁如潮,接着说道:“只是,我军若是贸然撤退,必然会被汉军觉!若是汉军趁机掩杀,后果难料!” 众人都是久经战阵之人了,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封云起所说的一点都不错,若是被汉军现了自己的意图,随后掩杀的话,彼时自己的士兵锐气已失,便只有挨宰的份了!他们都是靠着自己手下的士兵才有眼下的一切,若是没了手中的这些士兵,他们可什么都不是! 因此,对于封云起提议的退兵,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赞成!不过他们也知道,既然是退兵,而且还要让汉军无法察觉,因此,一直断后的部队是无论如何都要有的!想到此处,众人都在心中暗暗祈祷无上的噶仙,千万不要让自己殿后! 祈祷的同时,他们也在暗暗盘算,自从封云起来到平城大营之后,自己这些人之中,都或多或少的得罪过封云起!现在也只能祈求封云起不是那等记仇之人了!不过看他对待略布的狠辣,他们也都知道这种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心怀忐忑的鲜卑众将心虚的避开封云起灼灼的目光,一个个低着头,像是在数自己脚下的蚂蚁一般。封云起此时虽然也是极为忐忑,但看到这些平时总和自己对着干的人一个个心虚的样子,心里终于泛起一丝快意!这种一言便决他人之生死、高高在上的感觉大大的冲淡了他心中的不安! 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冷笑,封云起干咳了一声,将众人数蚂蚁的目光聚集在了自己身上,看着一个个露出讨好的笑容,乞怜的看着自己的一干人,封云起决定将这些目光无视,淡淡的说道:“为了不使汉军现咱们退兵的意图!本将军决定,留一支疑兵在此,待大军撤退之后,再行撤退,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心不回答,却又担忧封云起记恨自己,但若是回答的话,岂不是给了封云起充分的理由?真是左右为难! 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嗯?”封云起眉毛一挑,不悦的扫视着诸将,冷冷的说道:“诸位藐视本将军乎?” 听着封云起的诛心之言,诸将额头的冷汗顿时越的多了,纷纷躬身说道:“不敢,不敢!将军英明神武,末将等无不敬服,无不敬服!” 封云起坦然接受了他们的马屁,但却丝毫不肯放松,逼视着诸将,冷冷的说道:“那么诸位以为,派谁留下比较好呢?” 静!可怕的寂静!诸将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却没有一个说话的。谁也不是傻瓜,谁愿意留下呢?若是汉军现不了己方退军还好,只是担点惊,受点怕罢了,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但万一汉军现己方退兵呢?对方领兵的可是赵平!凶多吉少啊! 见众人迟迟不肯答话,封云起冷哼一声,众人不由得心头一震,却仍是没有说话的!封云起心中恼怒,厉声说道:“既如此,那就由本将军做主了!”封云起阴冷的目光缓缓的在众将身上审视着,被他盯住的人无不心虚的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苟利,便由你率本部人马在此吧!”封云起终于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而专注的盯着一个四十余岁,一脸狞恶的中年。 除了苟利之外,众人都深深的松了口气!这种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达他们此时的幸福与得意! 不过,苟利显然不这么想!他激动的瞪着封云起,狞恶的相貌此时越的狰狞起来,他是苟永年的同族,当初与略布、苟永年一起,是反对封云起最为彻底的三人!如今略布与苟永年已经双双毙命,略氏一族还好一些,除了略布丧命之外,基本保全了实力。而苟永年却没那么幸运,不仅自己丧命,更赔上了自己部族的勇士! 如今又轮到了自己!苟利真是苦涩万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不过这苟利倒也十分光棍,杀人般的目光死死的瞪着封云起,虽然恨不得吃了封云起,却也知道此时根本无法反对封云起的命令!即便是封云起收回成命,其他人也不会同意! 不过这个任务虽然看起来十分凶险!但只要自己谨慎一些,小心的做出疑兵的样子,不让汉军现什么端倪,全身而退的机会还是很大的!至于与封云起之间,反正只要撑过了这一次,有的是时间与机会!苟利心中狠,咬牙切齿的应了声“是!” 封云起大剌剌的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苟利,转而对众将说道:“有苟将军在此,我等尽管放心撤兵便是!” 众人点头附和。“好了!”封云起此时那里有心情和他们罗嗦,沉声说道:“撤兵时一定小心,千万不可让汉军现了!” 在这场争斗中,竟然没有赢家!封云起虽然表面上掌控了平城大营局势,但却也面临着元宏对他的惩治!毕竟让汉军长驱直入,将武泉牧场破坏,掳走马匹无数的罪名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虽然他可以将略布拉过来顶罪,但略布已死,又有陆勇从中斡旋,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只是封云起一个不能驾驭属下,指挥不力的罪名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的! 即便没有这些,他这一撤兵,一个畏敌怯战的罪名也就坐实了!他若想继续留在平城大营统领任上,就要付出更大的努力了! 封云起的撤退虽然做的极为隐蔽,但还是被赵平现了!不过由于他此番率领牺牲了部分度与机动性,而换取了杀伤力与防御力的是青龙骑,因此,若是追赶的话,却也是鞭长莫及!因此也只能作罢。 对于殿后的苟利,赵平想了想,还是决定放过他。对于封云起的现状,赵平也是了解的,由于封云起刚刚执掌平城大营,因此还无法树立起自己的权威,平城大营内部争权夺利,派系纷争,而封云起这个主将却缺乏一定的控制力! 苟利既然被委派了这样一个任务,想来定然是与封云起对着干的人!自己要消灭他随时都可以,简直是易如反掌,这样一来,反而是为封云起扫清了一个障碍!还不如放他回去,相信经过此事之后,二人之间的矛盾已是越的不可调和了!必定会有一番争斗,那便让他们斗吧! 存了这个心思的赵平便稳坐钓鱼台,直到月上中天,山下的鲜卑人全部撤退之后,才率兵往雁门而去。由于未能如愿的与鲜卑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郑行十分郁闷!对于鲜卑人的突然撤军,郑行充分的表达了自己的鄙视之情。 对于郑行的这个毛病,赵平与陈武早已是见怪不怪,也不去理会他,郑行抱怨的多了,自己也觉得无趣,便老老实实的闭嘴,专心赶路。 一路无话,经过一夜的行军,第二天巳时末分,终于回到雁门。 时光荏苒,或许经过了几年的征战下来,各路诸侯都有些难以为继的缘故,自鼎兴三年七月起,众诸侯之间竟然难得的平静了起来! 面对已无余力的青州,李效竟然放弃了大好的局势,突然按兵不动起来!给了青州喘息之机的同时,似乎也给了众诸侯一个信号,众诸侯不约而同的停止了相互之间的战争,互相修好,专注起自己的内政来了。 不仅是割据中原的一众诸侯,就连鲜卑也是偃旗息鼓,专注于内政! 虽然高句丽与夫余之间的斗争依然如火如荼,但两个无足轻重的势力间的争斗根本不会对周边的环境产生任何影响! 这种局面自然是并州极为乐见的!并州的新政急需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予以稳固!积蓄力量,以图更大的展! 展的同时,赵平当然也不会放弃对割据幽冀的丁绍、王信、孔恒保持压力!使他们无法专注于自己的内政,毕竟赵平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幽冀二州! 届时他坐拥河北三州,再加上新政的支持,国富民强,兵强马壮的河北将不会惧怕任何挑战!鲜卑将是赵平整合三州之力后的第一个牺牲品! 无论如何,赵平都不会继续容忍鲜卑的存在!即便一时无法将鲜卑完全征服,至少也要将它的武装力量剪除!使它失去继续对中原产生威胁的力量,待一统中原之后,自然有的是时间与力量对付它! 时间在平静中度过,转眼间已是鼎兴五年十一月初七,一个普通的日子,却生了一件足以影响整个中原局势的大事! 十三 汉中争夺1 汉中自古便是富足之地,再加上其重要的地理位置,更成李兵家必争之地! 汉中太守李昭趁后汉王朝内乱之时,趁机自立,自称汉中王,如今已经五年过去了。 孟子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短短的八个字便将李昭的现状形容的淋漓尽致。从他自立为王那天起,他便迷恋上李醇酒妇人的生活。 凭借着汉中的地利,再加上蜀中的王建胸无大志,而李效又忙于对中原的争夺,再加上汉中物足民丰。因此李昭倒也逍遥自在! 只是这种安乐的日子在鼎兴五年十一月初七这一天完全变成了泡影。此时的李昭一如既往的在他富丽堂皇的宅院中。不过此番他却永远都无法再次睁开眼睛,看着他宠爱的美妾,以及他拥有的一切! 此时他的双眼如死鱼般突出,却已经毫无生气,青紫的面上依旧带着生前巨大的惊恐与愤怒,肥胖的身躯夸张的扭曲在华美的大床上。 一个粉衣女子面容扭曲的半跪半倚在床边,苍白的手青筋毕露,痉挛般的抓着一根白绫的两端,白绫缠在李昭的脖子上,将他的生命彻底终结。 李昭在位这几年荒淫无度,将一个富庶的汉中折腾的民不聊生。所谓上行下效,李昭如此,他的一干下属自然也是纷纷效仿。汉中,暗无天日! 所幸王建胸无大志,而李效又忙于自己征讨中原的步伐,因此,对于汉中这个承接巴蜀与中原的咽喉要道并未动攻势。没有了外部的压力,这些人平时又是享乐惯了的。此前后汉王朝还未曾分裂之时,虽然律令对于他们这些特权阶层而言只是一纸空文,但总有一点制约,还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后汉王朝一旦间四分五裂,对这些特权阶层仅剩的那点制约也消失无踪,而李昭与他的一干手下又没有内忧外患,自然是变着法的享乐。 特权阶层与受压迫的平民之间,永远是一对无法调和的矛盾!不在沉默中爆,就在沉默中消亡,用这句话来形容平民对特权阶层欺压的反击最合适不过! 汉中的动乱便说明了一切,当统治阶级的压迫到达了顶点之时,反抗便会应运而生。 作为巴蜀之地的继承人,王建虽然年幼,却也不像自己的老子那般草包,经过府中客卿以及王府中的官员的耳熏目染,十七岁的王建颇有些雄心壮志! 昔年汉高祖刘邦以巴蜀为基业,终究据有天下的事迹无时无刻不在激励着他!他始终期待有一天自己也能达到那样一个顶点! 汉中的内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赵勾看到了,王建当然也看到了,不过平时他对赵勾这个表兄并没有什么好感。赵勾将自己的取而代之的心思隐藏的十分深,只不过王建年纪还小,心机并没有那么深沉,因此倒也不曾觉什么,但可能是出自直觉,王建对赵勾却是十分的不感冒。 因此当得知赵勾的提议在父亲那里吃了闭门羹之后,王建便开始琢磨如何说服自己的父亲,出兵葭萌关。既然赵勾不曾说服父亲,那就由自己说服父亲,让赵勾明白,巴蜀这个地方,是轮不到外人来插手的。 赵勾来到巴蜀后的表现让王建这个正派的继承人极为不爽,他年纪虽轻,却有着不同于父亲的志量与抱负,岂容赵勾在那里对自家的基业垂涎欲滴? 因此表兄弟两个互相看着不顺眼就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了,这样的两个人能够和睦相处那才叫见鬼呢。 赵勾坚定瞪得看着叔父赵旸,斩钉截铁的说道:“叔父,机会难得,小侄无论如何都要争上一争!”赵勾所谓的争上一争自然是出兵汉中的事情,在他看来,这个机会十分难得!如果能够趁出兵的时机在汉中建立起自己的实力,那将是最好的结局!也省得在这里忍受别人的白眼。 王开对他倒是没有什么,很好的尽到了一个姑父的职责,虽然他的原配夫人,赵勾的姑姑已经去世两年了,但王开依然对赵勾以及前来蜀地的赵氏一族极为关照。可以说王开是一个好人,但却不是一个好的领导者。 赵旸微微的皱起眉头,沉吟了一下,似乎正在考虑接下来的话是不是应该说,赵勾紧紧的盯着赵旸,阴冷的目光让赵旸感到一阵不适,看他这副样子,赵旸心中明白,无论自己说什么,赵勾也不会听了! 自从来到成都之后,赵勾越的阴沉与狠辣,对于心机越深沉的侄儿,赵旸有种越来越看不透的感觉,此次汉中巨变,赵旸本身并不赞同赵勾去趟这趟浑水。 如今的汉中一片混乱,几位拥有兵权的将领没有了李昭的制约之后,纷纷拥兵自重,谁也不服谁,都想成为最终的胜利者,掌控汉中。毕竟称王的诱惑不是每个人都能抵挡的住的。 在这个一触即的紧要关头,益州贸然出兵,后果除了会使汉中的形势更加错综复杂者外,对当前的局势而言,再没有任何裨益。 那些争斗正酣的乱军将领在受到外部势力威胁的时候,极有可能联合起来,共同抵御外部势力的入侵!因此,益州此次出兵并没有多少胜算,受到强劲的抵抗乃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怕是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赵旸想了想,悻悻的在心中叹了口气,终于还是不曾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即便是自己说了,赵勾也还是听不进去。此时的赵勾早已被汉中、割据称王的美好前景诱惑的方寸大乱,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赵旸索性也就不多说了,等赵勾再次品尝到失败的苦果之后,或许会变得现实一些。赵旸有些无奈的想到。 赵勾从未有过率军征战的经验,他的军事才能不得而知,不过赵旸却极不看好,因为赵勾从小便从未接受过这种教育。赵氏一族并非是靠军功而迹的家族,因此他们培养后一代的重心也是放在政治之上。可以说此前的赵勾根本未曾接触过任何有关军事方面的知识。这样的情形之下,让赵勾去率领大军,无异于太阿倒置,授人以柄。 再加上巴蜀武备松弛,士兵孱弱非常,许久未曾经历过战阵的他们战斗力极为低下,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让赵勾这个从未有过统兵经验的人率领一群毫无战斗力可言的士兵到别人的地盘上去撒野,其后果自然是凶多吉少! 来到成都之后的赵勾性情大变的同时,对赵旸这个叔父也不是先前那般信任与亲近,如此一来,有些话赵旸自然也是不好多说什么。最终,赵旸只是叹了口气,脸色颇为凝重的看着赵勾说道:“元辉既然已经决定,某便不再多言,只是有一件,汉中形势错综复杂,而蜀中士兵久未操演,还剩下多少战斗力更是一个未知数,元辉一定要小心才是!” 赵勾点头说道:“多谢叔父,小侄会注意的。” 看赵勾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赵旸知道自己再怎么说,赵勾也不会放在心上,反而会使二人的关系进一步疏远起来。在人生地不熟的益州,他们赵氏本来就是外来户,能有目前的地位,凭借的不过是王开的面子,一旦王开辞世,凭王建对赵勾的痛恨,赵氏很难再蜀中立足!所谓未雨绸缪,在这种情形下,自家人要是再乱起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赵勾目送着心情沉重的赵旸离开后,烦躁的再房中走来走去,出兵汉中虽然是个机会,但同样也要承担极大的风险!其中的关键赵勾并非没有考虑过,只是事态的展已经容不得他有半分的迟疑与犹豫了!王开的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而表弟王建,这个巴蜀之地的继承人对自家又是防范有加,若想吞并巴蜀,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先巴蜀之地的各级官员便不会答应,因此,汉中倒是一个极好的立足之地!据有汉中,慢慢的蚕食巴蜀,将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在气势恢宏的王府门外,赵勾翻身下马,扫了一眼大门两侧警戒的士兵,赵勾吸了口气,平定了一下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情,脸上露出一丝阴沉,不过霎时间却又恢复正常,将马匹交给卫兵之后,便大步进了王府。 “小侄见过姑父大人!”赵勾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一脸恭敬的对王开躬身施礼。 王开肥胖的身躯随意的倚在一张软榻之上,懒懒的看着内侄,正要说话时,突然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打完哈欠,王开自嘲的笑了一声,略显苦涩的叹道:“老了!近来孤越觉得精神有些不济起来,举笔提箸,颇多不便之处!”说着又是一声长叹:“岁月催人老,这天下终究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啊!” 赵勾连忙从椅中站起,躬身说道:“舅舅何出此言?舅舅春秋鼎盛,正是建立不世功业之大好时机,正应奋起武威,兵锋所向,天下莫敢不从!” 听着外甥的奉承之语,王开苦笑着摇摇头,叹道:“孤今日之成就,便已是贪天之功,岂敢再有奢求?这天下终究还是你们年轻人的!”说到此处,王开的眼神突然一凝,定定的注视着赵勾,平凡肥胖的面容此时竟然焕出一种赵勾从未见过的锋锐!如出鞘的利剑般,森森的寒气竟然让赵勾不敢仰视! “元辉,”王开的锋锐似乎只是昙花一现般短暂,转眼间又恢复了先前人畜无害的懒散模样,看着赵勾懒懒的说道:“建儿年少,且为人有些急躁,元辉身为兄长,还望你能够在平日里多多提点于他,这巴蜀的未来便靠你们两个了!” 闻言,赵勾神色一动,心中暗暗盘算王开此言的确切用意,其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几分又是试探,因此不由得迟疑了一下,许久未曾答话。 王开也不着急,只是淡淡的看着赵勾,眼睛深处不时闪过一道精光,审视着赵勾。王开显然不像他表面那般暗弱,也的确如此,能够达到这个位置的人,又有哪一个是简单的角色呢?定然有着常人难及的过人之处!只不过因为各种原因而隐藏的比较深,教人无法轻易察觉罢了。 王开此时便是在试探赵勾了,他当然不放心自己的基业。而赵勾又有着特殊的身份,抛开赵勾是自己的外甥不算,仅仅是晋阳赵氏家主这个名头便能吸引许多有心之人的目光了!虽然晋阳赵氏此时已经是名存实亡,但在某些特定的时刻,这个名头还是非常有号召力的! 王开知道自己的身体,恐怕是命不久矣!他必须留给儿子一个安定的蜀中!王建虽然颇有才具,但毕竟年纪还小,年少便说明阅历不足,阅历不足便导致眼界、心机等方面的差距。要想稳定一个政权,手下得力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重要的还需要当权者对局势清醒的把握,以及非凡的才能还成熟稳重的性格。 在王开看来,王建的才能使没有任何问题的,毕竟王建从小便接受自己的培养,再加上一点点的天赋,如今的王建已经颇具雄主之姿!但王开担心的还是王建的年青,会留给对手太多的可趁之机!年轻人往往会因为阅历不足,而导致思虑不周,而稍有疏忽,便会给竞争对手以可趁之机,这是毋庸讳言的!王开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赵勾来到成都后的所作所为,王开都看在眼里,赵勾的隐忍与耐心是王开极为欣赏的!但欣赏归欣赏,对于儿子将来执政蜀中却极有可能是最大的对手的赵勾,王开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他要想方设法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因此,便有了方才的对话,王开清醒的认识到,赵勾的野心会给还算稳定的蜀中带来无穷的混乱!与其将来乱起,莫如现在就将这个苗头扼杀。 去汉中吧,你不是想去吗?那孤就给你这个机会!至于成败以及未来如何,王开暂时还是顾不上的。无论怎么说,赵勾还是自己的外甥,便是看在妹妹的情分上,王开也无法做出太绝情的事情。若不是有这层关系,王开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留下赵勾这个祸根的!既然王开顾及亲戚的情分,无法做到心狠手辣,那么远远的将赵勾放出去,让赵勾到汉中去折腾,似乎也就成了唯一的办法了。 汉中的动乱正好给了王开一个机会!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王开不想给儿子留下任何祸患!赵勾既然有野心,那么早早的把他打出去就是了。而汉中的动乱正好又是一个极好的时机!以赵勾的野心,定然不会放弃请求自己出兵的念头。 “方才你表弟前来见孤,言道汉中内乱,正是孤出兵之机!元辉以为如何?”王开逐渐的将话题引到了汉中之上,懒散的靠在软榻上,目光平静的看着赵勾,自己的外甥。 赵勾乍闻王开之言,顿时便觉得心跳加!他正在考虑如何将话题引到汉中上才能顺理成章,正在他煞费苦心的时候,不想王开竟然自动提起了这个话题!倒是省了他不小的力气,这还在其次,关键是王开的态度问题!既然王开主动提起这个问题,那至少说明王开有出兵的意图!这代表着只要自己策略得当,还是有很大的机会拿下统兵大权的!届时天高任鸟飞,又将是何等快意?赵勾已经忍不住开始幻想其收复汉中之后,自己大权在手的荣耀了! 他的表现怎么会逃过王开的眼睛?虽然赵勾自认自己将心中的想法与激动掩饰的非常好,但略显急促的呼吸仍然毫不留情的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当然,王开并不吃惊,他早就料到了赵勾的反应,而为了保证自己辞世后蜀中的安定,他更是早早的便决定将赵勾这个野心勃勃的外甥送出蜀中,这样互相都留下一线,既不撕破脸皮,有解决了问题,也算是皆大欢喜吧! “孤倒是赞同他的意见!怎奈这统兵之人却是令孤大为踌躇!交给别人孤不放心,但你与建儿两个却又年纪尚小,而且也从未有过统兵的经验。因此,孤思前想后,还是拒绝了你表弟的提议。”说到此处,王开意味深长的看了赵勾一眼,接着叹道:“唉!孤现在才觉得人才难得啊!我巴蜀一地虽堪称人杰地灵,却是难得大显啊!” 听着王开半真半假,云山雾罩的话语,赵勾心思转动间,将此事的前前后后都做了一番思虑,似乎并非王开对自己的试探!况且自己平时掩饰的也很好,从未在人前表露自己的野心,因此,倒也不虞自己的心思暴露!赵勾终于还是一咬牙,对王开说道:“舅舅,外甥不才,愿率大军,踏平汉中,为舅舅分忧!” 十一 汉中争夺2 王开心中一叹,表面上却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皱了皱眉头,看了赵勾几眼,眼神中却多了几分亲近与暖意。赵勾见状,心中更是雪亮,正要趁热打铁时,却听王开说道:“此事容后再议,天色不早了,元辉先回去再说。” 赵勾只得施礼告辞,从王府离开时,心情却是极好!作为蜀中的继承人,王建与他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看王建的情形,身子骨也是大不如前,说不定那天就会驾鹤西游。届时,王建要对付的第一个人自然是自己。因此,自己只有趁王开还在世的这段时日,尽快的展自己的势力。 但赵勾明白,自己仅仅是一个外来者,本地势力除了那些郁郁不得志的人可能会和他合作之外,再无任何可以凭借的地方!即便是那些遭受打压的势力的官员之中,不愿与自己这个外来者合作的也大有人在,因此自己若是想取而代之,几乎是不可能! 既然无力取而代之,那便只有分庭抗礼,徐徐图之一途了,王开虽然仍然反对自己率军攻取汉中,但到后来语气已经松动了许多,赵勾相信只要自己再坚持一下,结果便会自己的预期展。 心情不错的赵勾兴冲冲的骑着马赶回家中。来到成都之后,王开对妹妹一家的确是极为关照,不论是衣食住行还是赵旸、赵勾叔侄二人的安置问题,都做的非常好。赵旸被任命为王府长史,而赵勾虽然未被封官,但王开却封了他侯爵的爵位,食邑一千五百户,实在算得上是恩宠有加了! 不过,在并州惨败给赵平,非但未曾让赵勾吸取教训,反而更加激了他的权欲,而在赵平手中毫无还手之力,几乎耻辱般的失败更成了他心中永恒的梦魇!他无时无刻不在期盼有朝一日能够击败赵平,将自己遭受到的耻辱全数甚至加倍的让赵平品尝。 而这一切的基础却是自己有这种实力,否则一切将只是空谈!而拥有足够的势力的前提便是先拥有能够使自己充分挥的空间,以及属于自己的势力范围! 巴蜀之地由于其绝佳的地理环境,自然是赵勾的选,但经过赵勾的再三思虑之后,还是明智的放弃了在现阶段便染指巴蜀的念头,短期之内,他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而动乱的汉中自然便成了他建立自己基业的选! 因此,他无论如何都要说服王开! 看到儿子神色间难得的开朗了一些,王氏心中高兴,拉着赵勾的手说道:“我儿可有什么喜事不成?” 赵勾眼珠一转,心道此事倒是可以通过母亲向舅舅求情呢!当下便有了决定,微笑着对母亲说道:“多谢母亲挂怀,倒也不是什么喜事。想必母亲也有所耳闻,汉中动乱,咱们一家多蒙舅父大人关照,身受舅父之大恩,孩儿无以为报,便想趁此时机,攻取汉中也算是为舅父略尽绵薄之力!” 王氏闻言,心中不由得一沉,她是什么人?稍一转念便明白了儿子的心思,暗暗叹了口气,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而且自己也已经嫁到了赵氏一族,已经是赵家的人了,虽然如今寄居在兄长这里,但无论如何也要以赵家的利益为先! 当下王氏点头说道:“我儿之言甚好!不过汉中情势危急,我儿可有把握?” 赵勾闻言,心中顿时大喜!连忙说道:“母亲多虑了,如今汉中早已乱作一团,以李明、房庆、张辉等三人为的势力各不相让,率领精兵,互相征伐不止,那里还有力气顾及其它?只要舅父能够同意出兵,只需两万人吗,孩儿定然会攻下汉中!” 见赵勾说的信誓旦旦的模样,王氏在心中叹了口气,暗道:罢了,就算豁出这张老脸,也要求兄长答应出兵!不为其他,只是元辉好容易振作起来,从冰河走失败的阴影中走出这一点,老身也要尽力满足他的要求!真可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为了自己的孩子,任何父母都会尽自己所能,来满足他们的任何要求,这便是父母,只求付出,从不计较回报。 王氏在心中做了决定之后,却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慈爱的摸了摸赵勾的头,和声说道:“我儿不必想的太多,就算此次无法说服你舅舅,还有下次呢!我儿正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赵勾见母亲如此说,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他本来满心欢喜的希望母亲能够帮自己说服舅父王开,谁知道却只换来了母亲这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当下心中便有些不预,脸上自然也就表现了出来。 见赵勾的脸色突然变黑,王氏也只是微笑,却并不多说什么,“元辉忙碌了一天,定然饿了!为娘这便吩咐开饭。”说着也不管一脸不快的赵勾,起身来到门前,对外面侍候的丫鬟吩咐道:“开饭!” 且不说因为汉中动乱而在蜀中引的一系列事情,将目光转回并州,且说赵平以及如火如荼、欣欣向荣的新政与并州。 新政在并州的顺利实施,使得并州早已疲敝的府库终于充盈了起来,这还不算,百姓们更是安居乐业,提到新政,特别是赵平,没有一个人不说真心拥戴! 并州的百姓都清楚,若不是赵平大力推行的新政,若不是赵平在新政实施过程中的监督与改进,并州的百姓们如今仍然还会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困生活,更要受到世家贵族们无穷无尽的压迫与剥削!但赵平以及新政却改变了这一切!获得了土地与尊重的百姓便如破茧重生的彩蝶一般,获得了新生! 新政的实施虽然只有两年,但成果却是巨大的!不仅家家户户都解决了温饱,就连并州的府库也充盈了起来。而并州自赵平为的各级官员们也得到了百姓们的大力拥戴!可谓是上下一心,若是赵平一声令下,并州的百姓会毫不犹豫的献出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 这就是中国的百姓,他们的要求根本不高,只要你能平等的对待他们,给他们足够的尊重与活下去的希望,他们便会全心全意的信任你,拥戴你,会为你献出他们的一切! 并州的形式虽然是一片大好,不过此时的赵平却并不轻松。站在他这个高度,让治下的百姓生活的更好一些也只是他众多工作中的一方面而已。 国富民强仅仅是一个基础,他的终极目标是结束华夏大地的战乱,以及消弭异族的侵袭!而目前取得的这点成就,不过是刚刚起步而已,距离他的最终目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因为对鲜卑战略的稳步实施,鲜卑的威胁正在逐步减弱,盐铁的禁运以及经济上的掠夺与制裁,使得鲜卑表面上虽然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态势,但实质上却已经在逐步衰退,只要有合适的时机,赵平便会实施雷霆一击!彻底的将鲜卑爪牙折断!使鲜卑失去对中原的威胁力量。当然目前赵平只能做到这一点,对鲜卑的后续战略却要等华夏一统,有了充足的人力、物力之后才能逐步实施。 将鲜卑的力量在最大程度上削弱之后,赵平的战略重心便是幽冀二州! 新政的先期投入是巨大的,而新政的这种必须依靠先前投入,而后才会有所回报的特性,使得并州在短时间之内无力动大规模的战争。 诚然战争能够取得令人满意的结果,但赵平考虑的不仅仅是战争的胜利。胜利之后如何消化幽冀二州乃是赵平先要考虑的事情! 攻取幽冀二州诚然会使并州的地盘大大增加,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如何安置饱受战乱之苦的民众,如何恢复几乎被战争完全摧毁的经济,如何迅的完成战后的重建,将负担转化成助力!若要完成这一切,必须需要天文数字的财力、人力、物力,而目前的并州却不足以支持这些。 并州的新政虽然欣欣向荣,但却不足以支持并州完全消化幽冀二州。相反,幽冀二州会成为并州的包袱,将刚有起色的并州完全拖垮! 不过,一切却都在朝着赵平的预期而展着。此时的赵平正在雁门,与岳父马焕一起,费尽心思的寻找着鲜卑的破绽,打算给鲜卑以致命的一击!最大程度的削弱了鲜卑的力量之后,也好全力实施一统中原的战略目标。 “盛乐、平城二营互为犄角之势,各陈重兵,若要突破二营封锁,直捣黄龙,难度很大!”马焕沉声说道。如今的马焕已经是五十五岁的人了,多年的戎马生涯使他满脸风尘,颌下的胡须已经有些花白,不过精神却是极为健旺。 赵平点头:“岳父所言极是!鲜卑虽然已是外强中干,不过兵势还是浩大,咱们暂时不必轻撄其锋,避实就虚,才是上策!” 十二 汉中争夺3 “不错,仓舒之言正合某之意也!咱们兵出白狼,攻占大棘城!”马焕斩钉截铁的说道。 “好!”赵平击掌而起,“如今鲜卑东线大营几乎已经脱离鲜卑朝廷,因为反对元宏实施汉制,这些人以拓跋烈为,拥兵自重,逐步脱离了拓跋鲜卑,咱们即使出兵,元宏也定然会采取坐视之势!”赵平沉声说道,“虽然如此一来倒是为元宏铲除了异己,不过咱们收获更多!” “嗯,不错!”马焕显然极为赞同赵平的说法,“白狼如今经营的不错,攻占大棘城之后,完全可以按照白狼成德模式经营!仓舒以为如何?”马焕淡淡的说道。 二人三言两语便敲定了最终的决定,赵平转头往门外看去,却已是日影西斜的黄昏时节,二人这一番商议下来却足足用了一天的时间。 马焕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来到门旁,一边打开房门,一边对赵平说道:“邺城暂无战事,莫如将伯济召回,届时你与君睿、伯济三人,莫说一个小小的大棘城,,便是整个鲜卑,又有何人能抗?” 赵平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说道:“孔恒与丁绍二人稍稍恢复了一些元气,却又开始争斗不休,实乃鼠目寸光之辈,秦叔叔的确没有必要留在邺城!”言毕,翁婿二人相视大笑。 再说赵勾,就在两天前的他几乎已经达到了人生的顶点!汉中旧部李明、房庆、张辉三人在他的打击之下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自葭萌关出兵后,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赵勾便连克褒中、沔阳、安阳三郡,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汉中残军赶到了阳平关! 之前经过近一个月的互相攻打,李明、房庆张辉三人可谓是三败俱伤,谁也没有占得便宜,倒是搞得自己损失惨重!当然,也不是说三人一点好处也没捞到,至少经过近一个月的厮杀,汉中其它的一些小势力纷纷被消灭,如今只剩李、房、张三人三足鼎立。可谓到了最后的关头,胜利便在眼前!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三人虽然都是损失惨重,但还是丝毫不肯有半点放松,毕竟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只要咬咬牙撑过去,胜利便在眼前;但若是稍有疏忽,便是前功尽弃!谁又愿意在这个时候放松呢? 不过他们只顾内斗,却也顾不上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李效并未趁机出兵,使得李、房、张三人心中大石落地,于是更加肆无忌惮的互相攻伐起来,在他们看来,唯一来自外部的威胁便是坐拥四州的李效!至于巴蜀的王开,他们根本连想都未想,但事实往往是对现实绝佳的讽刺!正是他们根本未曾放在眼里的王开,却出兵了! 仗打到这个时候,他们三人的兵力基本上都打残了,那里还有余力抵御来自巴蜀的两万大军?因此,即便是面对次统兵的赵勾,三人也是节节败退,失败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在赵勾强大的压力之下,李明等三人不得不摒弃前嫌,兵合一处,以阳平关为屏障,做着最后的抵抗。阳平关已经成了他们最后的稻草,虽然还可退往西城,不过西城破败已久,已经成了一座空城,实在不是容身之地。倒是阳平关地势险要,城关坚固,易守难攻,倒可以暂时喘上一口气。 当初赵勾出兵时,不知是有意,也或许是无意,王开并未给他任何攻城器械。 攻打一般的城池时,赵勾还可以凭借兵力的优势以及破败的城墙硬冲硬打,但面对地势险要,坚固异常的阳平关,赵勾却是一筹莫展! 连续两天的强攻,已经让赵勾损失了近三千士兵,加上此前伤亡的士兵,此时赵勾手中仅剩万余人!但阳平关却依旧安之若素,看着面前高大雄峻的城关,赵勾只有咬牙切齿,却是毫无办法! 赵旸在一旁看着怒火中烧的赵勾,有心劝说几句,却又有些拉不下面子。如今叔侄二人的感情已经不似以前那般亲密无间,赵勾心机益重,更不像以前在并州时对他言听计从,叔侄二人疏远了许多!加之前几次赵旸忍不住劝告时,都被赵勾阴沉着脸色斥退,赵旸毕竟是赵勾的长辈,他做不到被晚辈狠狠的削了面子还能甘之若饴的事情,因此,赵旸聪明的放弃了再次劝告赵勾的打算。 看着一个个士兵如下锅的饺子一般扑通扑通的从云梯上摔落,赵勾的心中在滴血。剩余的每一个士兵都是他赖以在汉中站稳脚跟的力量!少一个人,他便少了一分保障! 不过阳平关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有了阳平关,就等于有了一道坚实的屏障,可以将来自雍凉等地的来犯之敌拒之门外,只要阳平关不失,汉中便安如泰山!同理,若是无法将阳平关纳入掌中,便不能算掌控了汉中。 看着伤亡的士兵越来越多,而其他的士兵也是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士气低迷至极,显然即便是继续攻打下去,也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赵勾无奈的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阴沉与不甘!尽管他万分不甘,却也只能无奈的宣布退兵。 看到赵勾终于退兵,赵旸长长的松了口气,他就担心赵勾意气用事,不顾士兵的伤亡,强行攻打阳平关,那样的话不仅于事无补,最终受到损失的还是赵勾!汉中毕竟是刚刚攻下,有许多事情要做,而若是将手中的这点兵力损耗殆尽的话,许多事情做起来便会麻烦许多! 回到营帐中的赵勾烦躁的走来走去,眼前的局势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之中!就在两天前,他还率领大军,以摧枯拉朽、势不可挡之势将李明等人追的抱头鼠窜,哪知仅仅过了两天,形势却是急转直下,阳平关竟然成了他的拦路虎! 赵勾如今十分后悔,没有听从叔叔赵旸的建议,先分兵一路,攻下阳平关,截断李明等人的退路! 十三 各有打算 赵旸当时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还被赵勾自己耻笑为杞人忧天,多此一举。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思虑不周了!若是当时能够率先攻下阳平关,如今自己早已经可以大肆的享受胜利的果实了! 不过,世事没有如果可言,更没有后悔药可以吃,赵勾此时除了吞下自己刚愎自用的苦果之外,别无他途。 联想到舅父王开并未给他攻城器械一事,赵勾那里还不明白自己的野心早已被王开看了个通透!不过王开也算不错,念在亲戚的情义上,给了自己一个机会。不过显然王开也怕养虎为患,所以也留了一招后手,他恐怕早已料到李明等人会固守阳平关,因此,故意不给自己攻城器械,显然打的就是借李明等人之手牵制自己的主意! 我不收拾你,不代表我不可以借他人之手收拾你,这恐怕便是王开的潜台词了。 赵勾其实并不笨,只不过当初在并州的时候,赵平太过耀目!在赵平的光环之下,他的色彩自然便暗淡了许多。而后又遭受到了连番的打击,家破人亡,要是换做一般人的话,此时恐怕早已经意志消沉,一蹶不振了!但赵勾却是韧性十足的爬了起来,又敏锐的抓住了汉中内乱的机会,开始展自己的势力!仅凭这些,赵勾便堪称人杰! 在大帐中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分析透彻之后,赵勾慢慢的平复了心中的急躁。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暂时放弃对阳平关的攻打,而把精力放在稳定汉中之上! 汉中毕竟是他的容身之地,更是他从头开始的根基之所在,一定要迅的安定下来才行!比起这个,阳平关即使暂时无法攻下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李明等人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只不过是凭借阳平关的险峻而死守罢了,根本翻不起什么浪头。 赵勾也明白当机立断的道路,既然有了决定,便开始付诸实施,除了留下一部分士兵仍对阳平关保持着压力之外,其余的士兵全部被分散到汉中各郡,协助郡县官府恢复内政,安置百姓。 为时一个多月的汉中动乱终于告一段落,赵勾如愿以偿的获得了展的契机,而王开也暂时把赵勾这个不安定的要素打出了蜀中,也算是为自己的儿子留下了一个太平的政权。 李明等人虽然仍在凭借阳平关天险负隅顽抗,但缺乏粮草物资的支持,也是无法持久,他们只有选择头像一途!至于是投靠坐拥四州之地的李效,还是投靠占据汉中的赵勾,却是要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不过无论他们选择投靠哪一方,其下场也不会太好。 在这个乱世之中,实力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没有实力,就没有任何保障。显然李明等三人的实力不足以使他们成为李效的座上客;而对于赵勾而言,更是想除三人而后快! 汉中的动乱,李效并未趁火打劫,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汉中地势险要,极为富庶,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先主刘备当年与曹操历经苦战,才最终占领汉中,将扼守巴蜀的门户掌握在了自己手中,最终成就霸业!可以说,若想占领巴蜀,汉中乃是唯一的门户!李效不应该不明白这些,既然如此,李效按兵不动便颇耐人寻味了。 对于这些,赵平此时还是鞭长莫及,他正在全力谋划对鲜卑动实施中原战略之前的最后一击!正当他打算出兵白狼,攻打大棘城之时,一封来自郑裕的书信却让他不得不暂缓自己出兵的步伐。 兼程回到晋阳的赵平直奔府衙,找到郑裕之后,丰神俊朗的郑裕此时却颇显憔悴。看到赵平,郑裕便如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紧紧的抓住了赵平的手,脸色黯淡、焦虑的说道:“此事本不该劳烦仓舒,怎奈愚兄此时已是方寸大乱!所以不得不将仓舒请来,还请仓舒恕愚兄耽搁军机之罪!” 郑裕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跪倒行礼,赵平当然不能让他跪下,手上稍一用力,搀扶着郑裕在椅中坐好,一边说道:“兄长何出此言?不过兄长信中语焉不详,某实不知究竟生了何事,还请兄长明言。” 郑裕神色黯然的叹了口气,说道:“愚兄师从当世大儒张恒,恩师生性淡泊,却始终念念不忘恢复昔年稷下学宫之盛事!到得晚年,更是留居临淄,一心办学,近年来倒也颇具规模。恩师常言,他有生之年若能恢复当年盛事,死而无憾!” 赵平静静的听着,对于这些高风亮节的当世大儒,赵平还是十分敬佩他们的为人的!他们品行高尚,道德崇高,或许会有些迂腐,有些求名的嫌疑,但不可否认,他们是确确实实是为国为民!仅凭这一点,赵平便不会坐视不理。况且张恒作为当世大儒,其影响力无疑是极为巨大的!说一句门生遍天下也毫不为过,这其中肯定会有郑裕这般大才,对于急需人才的并州而言,救回一个张恒,便等于拉回了一批有识之士,这样的事情,赵平当然不会傻得推出去。 “怎奈李效近年来攻打青州甚急,愚兄虽多次劝告恩师离开临淄,前来晋阳,不料恩师始终不肯答应!”郑裕没看到赵平若有所思的表情,自顾自的往下说着。 赵平点头,郑裕的这个要求是无论如何都要答应的,他正在极力思索究竟该如何营救。泰山已经被王默攻下,王默的大军距离临淄仅有不足百里,方章此时的兵力已经严重不足,只能固守临淄。固守临淄的话,被攻下只是迟早而已。因此赵平认为方章十有**会放弃临淄,转而退守北海。北海乃是渔盐重镇,防卫也算坚固,而且即便是无法抵敌王默的大军,也可以随时从海路逃走! 将双方的形势进行了一番分析之后,赵平明白,只有在王默攻下临淄前,赶到临淄,才能救下张恒。否则以张恒的名气,定然会被王默抢先一步。 这种深入敌后的事情,大队人马是一点都不管用的,赵平揉揉脑门,沉吟了半晌,这才对郑裕说道:“兄长不必着急,某立即吩咐下去!” 郑裕感激的对赵平笑了笑,说道:“多谢仓舒!” 赵平微微一笑,“你我兄弟,何必如此客套?”说完,赵平便与郑裕告辞,回到府中,安排人手,救援张恒。 十四 各有打算2 对于赵平突然回来,虽然知道赵平定然是有钥匙才会回来,待事情处理完毕后,还要赶回雁门,根本住不了几天,但赵府上下仍是高兴异常。赵平匆匆的拜见了祖父与母亲之后,便立即来到书房,召见姜靖。 从鲜卑回来后,姜靖便留在赵府,安心的当起了供奉,整日沉醉于武道的突破之中,闲暇之余便与留守在府中的家将一起切磋武艺,过得倒也舒心。 在任何时候,即便是睡觉的时候,姜靖也都会将自己家传的那张大弓放在身旁,至于平时,则更是弓不离身,得知赵平召见自己后,姜靖背着大弓,来到了赵平的书房之中。 由于师门的缘故,赵平在与姜靖这些武林人士交往时,依足了江湖上的规矩。二人也不客套,分宾主落座之后,赵平开门见山:“将武休请来,有一事相请。”说着便将张恒被围困在临淄,自己打算请他前去营救一事和盘托出。 姜靖闻言也不推辞,在心中盘算了一番之后,便对赵平说道:“此事应无大碍,不过姜某一人却也无能为力,须得有人协助方可!” 赵平对此早有安排,“府中家将皆为身手群之士,武休只管挑选,另外某将亲率大军,在安德渡迎接武休,武休尽管放心前去便是!” 姜靖虽然不太关注众诸侯间的动态,却也知道安德渡乃是冀州的地盘,乃是防守青兖的军事重镇!此等重要之所在,孔恒便是再不济,也不会轻易授人!不由得迟疑的说道:“孔恒岂会答应?此事大可不必,只要姜某有一口气在,定然会保张先生安然无恙,小侯爷放心便是!” 赵平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无妨,某自有计较,午时咱们立即出,到得邺城之后,武休可自白马渡沿水路前往青州,摸清情况后,便可带张先生前往安德渡,某届时自会于安德渡接应!” 看着赵平笃定的样子,姜靖便不再推辞,对赵平一抱拳,说道:“既如此,某下去安排人手,午时准时出!” 赵平点头,起身送姜靖出去后,便回到内宅,与祖父等人告别。赵平之所以说的如此笃定,到不是轻视于孔恒,只因孔恒此时的军事力量不过是刚刚起步而已,若不是考虑到并州的财力根本无法支持并州过于快的扩张,赵平此时早已率军将冀州攻下了,那里还轮得到孔恒在那里作威作福?既然赵平只是打算借道,孔恒无论如何不甘,也不敢在此时得罪赵平,因此,只能咬牙忍了! 与家人告别之后,赵平与姜靖二人率领着二十名家将中的佼佼者,纵马奔驰,直奔邺城而去。这一路并不近,而为了早日到达目的地,赵平等人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三天傍晚时分到达邺城。 此时的邺城有赵峰率兵守卫,秦青已于昨天离开邺城,前往雁门。到达邺城之后,赵平本打算留姜靖等人休息一夜,第二天再行赶路,但姜靖言道在船上也照样能够休息,还是抓紧时间到达临淄才是正理! 赵平便不矫情,命赵峰安排了船只,姜靖一行人在白马渡上船之后,直奔临淄而去。 送走姜靖等人,赵平回到邺城,吩咐赵峰立即调派一千骑兵听用之后,回到房中,便开始计算姜靖等人的行程,以及思索如何与孔恒交涉,是摆出强硬的姿态还是双方商量着好办事,以便使自己能够顺利的到达安德渡,接应姜靖一行人。 思来想去,却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任何人都不可能放任他国的军队堂而皇之的再自家后院来去自如,即便是同盟关系,也要依足了规矩,才能在限定的路线行军。这是通例,毕竟假道灭虢的事实是客观存在的,深深的刺激着当权者那根脆弱的神经。若是冀州也被赵平来上这么一出,岂不是徒留笑柄? 并州的逐步强盛使得初掌冀州的孔恒防备、躲避还来不及呢,岂会做出这等引狼入室的事情?诚然冀州的军事力量此时已经是极为薄弱,精兵强将在丁绍时代与王信一战中损耗了七七八八,而剩下的残兵却也没能便宜孔恒,被丁绍一股脑的拉到了幽州,留给孔恒的只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冀州罢了。 虽然有着种种的局限,但作为一个统治者,孔恒也完全不可能接受这种羞辱意味甚浓的城下之盟!孔恒若是答应了赵平借道的要求,又如何在众诸侯之中立足?尽管双方的力量相差悬殊,但这等事关国体的大事,面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的! 赵平思来想去,也唯有硬来一途可走了!叹了口气,赵平清楚即便是自己硬来,孔恒也无力抵抗,只是双方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一种安定的局面便立即被打破了!被如此羞辱的孔恒自然会将全部的力量用来对抗并州。 虽然赵平压根就未曾将孱弱的冀州放在眼里,但限于并州的国力,近五年之内,赵平是不打算对幽冀二州用兵的。他要用这五年的时间,将并州的基础夯实! 先礼后兵吧,赵平皱了皱眉头,这个道理他还是清楚的。当下赵平伏案疾书,不大工夫,一封有理有据,既不是谦恭,有不乏强硬的书信便已写就。将赵峰叫进房中之后,赵平将书信递给赵峰:“差人立即送给馆陶守将。不论对方如何答复,明日巳时准时出兵!” 赵峰连忙应了,下去安排不提。 馆陶守将孔恢乃是孔恒的弟弟,任人唯亲便是是假当政的局限之所在。孔恢虽然不至于不学无术,但对于兵事,却也是十窍通了九窍,还有一窍不通。而馆陶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乃是屏障邺城与冀州的要地!若不是因为他是孔恒的弟弟,这个位置怎么能轮到他? 所幸赵平的心思目前并不在吞并冀州上面,因此,孔恢的日子过得倒也舒服,虽谈不上花天酒地,夜夜笙歌,却也是娇妻美妾,逍遥自在。 刚刚从战争中走出的冀州并没有让孔恢享乐的资本。民生凋敝,百废待兴,孔氏如今已不同往日,如今的孔氏已经走向前台,要担负起复兴冀州的重责,因此,只能利用数百年来积累起来的财富,着手对冀州的复兴。孔氏子弟在这个节骨眼上,日子自然不复以往的奢靡。 正当孔恢在心中抱怨这见鬼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的时候,一名中年将领模样的人跌跌撞撞的敲开了他的家门。 孔恢恼怒的看着气喘吁吁的中年,不悦的说道:“午将军,何事如此惊慌失措,成何体统?” 那午将军将手中已被汗湿了的:“大人,您看,这是方才自城外用弓箭射进城内的一封书信,末将不敢擅自拆看,特来呈于大人!” 孔恢心中不由得一个激灵,城外是哪里?自然便是并州的势力范围了,这书信定然是并州方面来的,这点毫无疑问,只是原因是什么呢?孔恢不由得多留了一分心思,按理来说,要是正常的文书来往,自可以正大光明的叫开城门,若是利用弓箭传信,只有两个可能,一个自然是事态紧急,二来便是心存挑衅了。 赵峰派来送信的人倒不是心存挑衅,只不过馆陶的城门天还没黑便已经关闭了,他叫门时差点被一阵乱箭射死,没办法,只得出此下策。 孔恢脸色凝重的打开书信,看完之后,不由得勃然大怒!愤愤的将手中的:“赵平小儿欺人太甚!以为我冀州无人乎?”骂完之后,孔恢犹不解恨,上前一步,脸红脖子粗的冲外面喝道:“来人,击鼓升帐!” 午将军见孔恢如此激愤,连忙捡起:“大人还请息怒!大人还请息怒才是!” 孔恢一把将午将军推开,声色俱厉的喝道:“赵平小儿欺人太甚,这口气教本官如何忍得?午朋,你不必再劝,吾意已决,定教赵平小儿有来无回,让他知道本官的厉害!” 午朋一听,连忙拉住了孔恢,心道我的大人,您就别跟着添乱了,您这样的岂不是白白的给赵平送菜吗?当然,话却不能这么说,苦口婆心的劝道:“大人,此事重大,大人不可意气用事,依末将之见,还是禀告王爷,请王爷定夺才是道理!” 十三 假道冀州1 孔恢听到午朋的话后,脚下不由得一顿,其实他心中何尝不明白自己若是冲动一番,率兵出城之后,也不过是给赵平送菜罢了。不过他既然身为馆陶守将,却还是要表明自己的立场,哪怕只是做一个姿态出来,也比默默的忍下这口气要好的多。 若他默默的忍下了这口气,恐怕日后都别想在众将面前抬起头来了。当然,这只是一个姿态问题,他身为馆陶守将,必须做出一种姿态,否则根本无法在属下面前立足,失去了威信,还怎么统领下属? 午朋当然明白孔恢的这种心态,当下便加大了规劝的力度。孔恢找到了台阶,终于悻悻的说道:“如此也好,不过还是要吩咐下去,好生戒备,赵平若是率兵前来,万万不可放他过去!”孔恢犹自忿忿的吩咐了几句,“对了,少时升帐之后,便由午将军吩咐下去便是,本官即刻修书,将此事报于兄长。” 午朋连忙领命去了,孔恢心不在焉的拿着赵平的书信,在椅子上坐好,却也不敢怠慢,立即唤人取来了笔墨纸砚,不大工夫,一封书信写就,孔恢连同赵平的借道书信装在一起,用火漆封好,交给侍卫说道:“快马兼程,立即送回南皮。” 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成为一方诸侯之后孔恒才现,即便是区区一州之地,也几乎让他耗尽了所有心力!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之后,第一抹晨曦破云而出,万物逐渐复苏,孔恒疲惫的搓了搓自己有些紧的脸之后,又伸出手捶了捶坐了一夜有些僵直的腰,长长的吁了口气,从椅中站起,举步来到院中。正当他沉醉于清晨清新的空气时,一名侍卫大步跑了过来,将一封:“王爷,馆陶来信,请王爷过目。” 孔恒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暗琢磨又生了什么事情。一年多来,经过他的大力治理,冀州倒也有所起色,只是多年的战争不仅拖垮了冀州的经济,更使得冀州人口锐减,饶是孔恒使出了浑身解数,但恢复的过程与效果却仍不理想。冀州如今仍处在一个极为危险的时期。各地不断有告急文书送来,不是这里的百姓没有粮食了,便是那里的百姓集体逃荒等等,不一而足,让孔恒焦头烂额! 难道馆陶也爆了内乱不成?孔恒心中一急,脸上隐隐变色!馆陶乃是冀州防守并州的第一道防线,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有什么乱子,将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孔氏一族虽然累积起了大量的财富,但若想靠家族实力而支撑起一个州,却是远远不够的。况且孔恒也不可能将自己一族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财富无偿的拿出来,用来复兴州政。因此他虽然采取了不少措施,但冀州所受到的创伤实在是太深了!根本不是短时间便能恢复如初的。 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观望之后,冀州百姓现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太多的改变,孔氏一族仍然将自己当成了敛财的工具,只是不那么明显罢了,与并州百姓的待遇比起来,可真是天壤之别!因此,各种各样的暴乱便如雨后春笋般,此起彼伏,更有一些百姓即使面对严厉的惩处,也要想方设法的逃到并州去。 百姓的要求其实非常简单,能够吃饱饭就成!但就是这个简单的要求,在绝大多数的时候,还是无法得到满足。这可以说是封建社会的悲哀。 孔恒焦头烂额的如救火队员一般,四下安抚着激愤的百姓,效果却不甚理想,有并州的新政在那里摆着,除非孔恒能够实施与并州新政一样的政策,否则,百姓们绝对不会满意!但孔恒的施政理念与赵平相差了近千年,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效仿赵平的新政,而在冀州推行的。不仅是孔恒,天下诸侯中,恐怕没有一个能够认可赵平的施政纲领。这就是观念问题。 孔恒心思百转,不过手上却毫不迟疑,虽然心中忐忑,却还是快的打开书信,浏览起来。只是还未等他看完,便暴跳如雷,饶是他素日对自己的养气工夫颇为自许,此时也忍不住骂道:“赵平小儿,欺人太甚!”口径竟与弟弟孔恢如出一辙。 不过愤怒归愤怒,作为一方诸侯,孔恒还是要拿出一个主意来的。想了想,此事实在是过于重大,仓促之间,孔恒实在是拿不出一个合适的主意,当下只得召集自己的几位智囊共同商议对策。 “几位意下如何?”待几个幕僚将两封书信分别看完之后,孔恒淡淡的问道。 “赵并州在信中言道,十六日巳时便会兵,如今已是辰时二刻,按敌军之行程,最晚未时,恐怕便会兵临馆陶城下!”一个白面长须的中年文士转头看了看房中的滴漏,拈须说道。 众人对中年文士的话纷纷附和,中年文士淡淡的笑了笑,接着说道:“并州铁骑号称甲于天下!此绝非虚言!王爷初掌大权,百废待兴,此事还需三思才是。” “高先生所言差矣!”中年文士话音方落,一个略带嘶哑的声音响起,“先生岂可灭自家微风而长他人之志?并州在邺城之兵,不过数千耳,赵平此番既然存了借道之心,便不会率太多人,以某之见,多则一千五百人,少则数百骑!仅凭如此兵力,那赵平便想在我冀州撒野,若是传了出去,让我等颜面何存?”一名身高几有九尺的大汉呼的一声从椅中站起,厉声说道。 “邢将军此言倒是一言中的!” “某还是认为高先生之言有理,还请王爷三思才是!” …… 一时间众人分为两派,颇有些争论不休的架势,最终还是那高先生思虑周全,挥手打断了众人的议论,“时间紧急,不论如何,都要赶在赵平到达馆陶前做出决定,馆陶的孔大人也好准备不是?” 高先生一言既出,众人的争论嘎然而止,都将目光转向孔恒。孔恒心中一阵烦乱,他何尝不知以自己眼下的实力,根本不能承受与并州开战而来的后果。但邢战所言也是非常有道理的,若是简单的便答应了赵平借道的要求,自己的脸面又何存? 十四 假道冀州2 “王爷,何不差人将此事告于王默?”邢战见孔恒对于赵平借道一事似乎有了决断,心中极为不忿,但他也清楚,目下冀州的状况实在不宜与并州结怨;但若是酒这么放过赵平,心中又是十分不甘!因此脑中一转,一条毒计浮于脑海之中,既然我们招惹不起,自然有别人收拾你! “将此事告诉王默,既卖了一个人情给王默,拉近了与彼军之关系,又能……” “胡言乱语!”邢战正说得口沫横飞之际,却被高明打断:“邢将军欲将王爷陷于险地乎?”高明一脸严肃的瞪着邢战,丝毫面子都不留的厉声喝道。 邢战闻言,脸色顿时一黑,心中暗骂,该死的穷酸,竟然如此不给邢某面子!不过他也清楚,孔恒对高明极为看重,自己若是与高明争执起来,定然讨不了好去;但若是就此偃旗息鼓,面子上却过不去!因此便要反驳。 却被孔恒挥手打断:“孤晓得二位皆是一片忠心,不过是见解不同罢了!好了,二位不必动气,孤自有主张!” 陷于两难的孔恒思索再三,却始终无法拿定主意。时间悄然流逝,高明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孔恒,不由得催促道:“王爷,时间来不及了,正所谓来日方长,王爷三思啊!” 其实邢战开口的一霎那间,孔恒便大为意动!不过还是高明说的对啊,走漏了消息,赵平肯定会把账算在自己头上;这还不算,李效得到自己的传信之后会怎样想?你自己没有办法对付赵平,就来这么一出,居心何在? 孔恒干确定,只要自己这么做了,肯定是里外不是人!因此还是老实一点的好,即便事后被李效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自己完全可以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赵平身上,您看,秦王大人,在下也没有办法啊!赵平把在下的安德渡都占领了,在下又打不过他,能有什么办法?届时这么一推,不过是丢点脸面罢了,实力不济,任何人都没有办法! 李效如今虽然声威大振,但却始终对并州保持着克制!函谷关始终留有重兵把守,说是保持对并州的压力,其实往深处一想,这何尝不是一种示弱之态呢? 这一切都说明李效对并州心存忌惮,不想过早的撕破脸皮。自己若是贸然将赵平的动态告知正在围攻临淄的王默,以李效如今的声威,定然要做出反应,否则颜面何存?但李效又不想与并州开战,那么自己必然是枉做小人了! 想通了这点之后,孔恒现,自己非但不能告知李效赵平的行踪,反而还要帮助赵平进行遮掩。赵平既然借道安德渡,那自己全力配合便是,大不了将安德渡的守军尽数撤走,由得赵平去折腾便是! 孔恒脸色一变,终于咬牙说道:“孤此番便忍下这口恶气!先生所言甚是,来日方长,有朝一日,孤定教赵平小儿加倍偿还!” 孔恢接到兄长的传信时,赵平距馆陶仅余十余里的路程。骑兵全前进时扬起的烟尘即便是在十余里之外的馆陶也清晰可见,遮天蔽日,如压城的黑云一般,让孔恢的心不由得揪的紧紧的! 说实话,孔恢虽然嘴上说的大义凛然,但实际上却极不希望与赵平生冲突。毕竟双方实力摆在那里,自己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眼见赵平率军已经快到城下,孔恢命人将城门打开,自己却躲在城楼上,没办法,实在是无颜以对,因此,孔恢也只有躲在城楼上了。 看着盔甲鲜明,杀气腾腾的并州士兵,孔恢心中突然没来由的松了口气,看到杀气腾腾的并州士兵,孔恢的勇气在瞬间消失殆尽! 神色莫名,心情复杂的孔恢在城楼上看着如狼似虎的并州士兵耀武扬威般的越城而过,不由得在心中泛起一种沛然莫御的无力感,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馆陶距离安德渡还有近三百里的路程,赵平虽然想早日到达安德渡,但也要保持士兵们的战斗力,因此只能慢行。三百里的路程若是一路无事的话,三天的时间也就够了,再想到临淄此时的态势难明,姜靖等人即便按时到达,若想将张恒救出,也需要不少的时间,当然这一切还需要张恒配合。 张恒才是这一次行动中不可预知的变数啊!赵平暗暗叹道,如张恒这般当世大儒,他们的性格中都有一股子舍生取义的凛然正气!苟且偷生乃是他们最不齿的行为,因此如何说服张恒,便是姜靖面临的最大问题!虽然临行之时,自己请竺怀手书一封,但竺怀的书信究竟能够起多大的作用,实在是不敢奢望! 如此一来,也只能尽天命、听人事了。赵平次感到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控制范围! 黄河水势湍急,两岸之间也是地势险要,绵延数千里的黄河两岸却仅有几处渡口,安德渡便是其中之一,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黄河沿岸仅有的几处渡口自然便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孔恒掌管冀州之后,第一时间便派驻重兵,守卫安德渡口,防备着来自兖州的袭击,安德渡守将乃是孔恒最信任的人之一,姓万,单名一个锋字,今年三十有六,武艺不错,乃是孔恒帐下为数不多的统兵将领之一,深得孔恒的赏识,否则孔恒也不可能将安德渡如此重要的所在交给他来守卫。 不过春风得意的万锋此时却是极为憋气!正满面铁青的攥着一封书信,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心情显然极为激动! 孔恒的书信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万锋暂时离开安德渡,将安德渡交给赵平,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不过面对孔恒严厉的命令,万锋虽然极伟无奈以及愤慨,却也只有听命的份。 所谓的祸福无门,惟人自召。若万锋是聪明人,自然会及时的调节自己的心态,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挑战赵平。 不过这个世界上,还是认不清形势的庸碌之辈占多数,识时务者为俊杰,但这种俊杰却实在太难得了!要想识时务,必须要对当前的形势有着准确的把握,仅仅把握住当前的形势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要能够保持足够的清醒与克制。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却实在是太少了! 万锋平时十分受孔恒的重视,否则孔恒也不会讲守卫安德渡这个重任交给他,只不过领兵打仗万锋或许有几分本事,但处理起外交关系来,万锋却差的太远了! 从根本上来说,万锋只不过是一个武夫罢了,政治层面上的博弈,不是他这个层次的人所能体会与把握的,因此,虽然孔恒严令他不得与赵平产生任何摩擦,更不得寻衅滋事,但万锋却哪里听得进去?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万锋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其实也是孔恒平时对他过分纵容,而滋生的一种自满自傲的情绪。 一脸阴沉与愤怒的万锋正在据案大嚼,一手提着一个硕大的酒坛,一手举着一条羊腿大啃,吃的是红光满面,嘴里还不停的咒骂着什么。狠狠的灌了口酒,胡乱的摸了摸顺着嘴角胡须流下的酒水,万锋突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将手中的酒坛掼在地上,“喀拉”一声脆响,陶制的酒坛立即碎做一地。 双目赤红、满脸酒气的万锋“霍”的一声站起身来,厉声吩咐道:“取爷的披挂来!”亲兵心中虽然有些诧异,但那里干有异议?七手八脚的取来盔甲兵刃,帮万锋披挂起来。万锋将头盔拿在手中,随意的将腰间的弯刀正了正,大踏步往营帐外走去。 “快去报告关将军!”一名机灵的亲笔连忙拉住同伴,低声说道。 来到安德渡的赵平不想惹事,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再说自己这件事本身做的便不地道,颇有些以势压人的意思,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那还是收敛一些比较好,免得节外生枝,真要出点什么事情,双方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安德渡依水势而建,目的便是为了防御从河面进攻的敌军,因此几乎所有的防御设施都是对着河面,后防反而空虚。稀稀落落的几座营寨毫无章法可言,而且年久失修,破败的不成样子。看的赵平连连摇头,在赵平看来,这些都是守将的责任,既然身担其职,就要忠于其事,得过且过,毫无担当的人是难成大事的!显然安德渡的守将就是这样一个人。 虽说有一定的客观原因摆在那里,没有多余的人力、物力修筑防御设施,至少应该将破败的营帐收拾一番吧?显然万锋并未做到。 十五 假道冀州3 连连摇头的赵平终于还是回到了营帐之中,至少目前他没有立场来管这些琐事。回到营帐之中,将一些注意事项交代下去之后,赵平便对着一副鲜卑地图陷入了沉思之中。 眼下并州的战略重心仍然还是鲜卑!而鲜卑也从未放弃过自己南下中原,饮马黄河的野心!盛乐与平城二营如一把钳子一般,对并州形成了扼制之势。并州虽然通过各种手段在逐步的削弱这鲜卑的国力,但鲜卑自然有自己的渠道解决这些问题,总体而言,这些只不过是小手段而已,想要彻底的征服鲜卑,必须通过武力才行! 赵平这些时日来,稍有闲暇,便在思考如何对鲜卑起攻势! 大棘城是必须攻占的地方,白狼城经过这几年的经营虽然已经初具规模,但白狼城的先天却不占优,它距离高柳过于遥远,虽然与上谷相邻,能够得到上谷及时的支援与帮助,但战略地位却仍比不上大棘城,这个前东部鲜卑的国都。 白狼城最多只是一个跳板,而大棘城却是桥头堡!占领大棘城之后,只要能够保证远征军的后勤补给,以大棘城为依托,对鲜卑的各种战略手段便有了实施的空间! 与鲜卑的这场恶仗是无法避免的,与其等鲜卑实施汉制,逐步强盛起来,面对一个更为强大的对手,还不如趁现在的鲜卑还是刚刚迈出复兴的步伐的时机,狠狠的将它的复兴扼杀在摇篮之中! 虽然已经与岳父达成了共识,但赵平知道,局势瞬息万变,不到最后尘埃落定的那一刻,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丝毫都不能掉以轻心。只有最充分的准备,才能获得想要的结果。 鲜卑内部,由于拓跋烈强烈的反对实施汉制,苦劝元宏未果,一气之下的拓跋烈便率领本部人马以及一些同样反对汉制的顽固派将大棘城当成了自己的大本营,已经与元宏的鲜卑朝廷分庭抗礼! 当然,拓跋烈是有这个资格与元宏所建立的魏国分庭抗礼的,在鲜卑国内,至少有一半的人反对汉制,这些人虽然无法一起与拓跋烈来到大棘城,但追随拓跋烈的人也不在少数;而且这些无法追随的人毫无疑问,在特定的时刻会成为拓跋烈的后援! 大棘城乃是前东部鲜卑的故都,东部鲜卑灭国到现在也不过几年的时间,因此大棘城内的各种设施还是十分齐全,再加上东部鲜卑灭国之后,元宏紧接着设立东部大营,而大棘城正是东部大营的大本营所在。因此拓跋烈并不需要耗费多少精力,另一方面,东部鲜卑灭亡之后,元宏限于自身的实力,并未趁机占据东部鲜卑这片广袤的领土,反而闲置了起来,这里如今完全是一片真空地带!有足够的空间供拓跋烈展。 有了这个基础,拓跋烈的日子自然好过许多!不必担心地盘,更不必担心没有水草丰美的牧场,对鲜卑人而言,只要有草原,有牛羊,就能生存下去! “这些该死的异族!”有着强烈的愤青烙印的赵平狠狠的在心里咒骂了一句,他前世的政府宣传的什么民族团结之类的空话,赵平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那些所谓的民族兄弟说白了就是包藏祸心的白眼狼,有奶便是娘!即便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都要时不时的闹出一些乱子出来。前世的、之类的事情,见得还少了吗?想起这些,便让赵平恨得牙根痒痒! 既然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那么这些不和谐的因素便由他尽数拔除吧! “小侯爷,冀州军在营外挑衅!”副将方凯急匆匆的跑进帐中,对赵平说道。 沉思中的赵平收回思绪,闻言后不由得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颇为玩味的站起身来,对方凯说道:“走,出去看看。” 二人来到营门处,赵平负手而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随意的打量着在安德渡外约五六百步左右列开阵势的一彪人马。看着为那名耀武扬威般的骑在马上的将领,赵平心中泛起一丝不屑,暗暗在心中说道:不识时务、不顾大局的蠢货! 孔恒既然让出一座空营给自己,显而易见,乃是不想开罪自己,更不想在李效那里留下芥蒂。若是王默足够警觉的话,自然会从孔恒的突然退兵中察觉到一些什么,孔恒此举其实是在不动声色间卖了一个人情,不仅给李效,也给了自己,可谓是一举两得。 相比于孔恒的聪明,这个前来挑衅的家伙便是十足的草包了!追究起来,只是不尊上命一条便够他吃的了! 毕竟自己只是借道而已,不会在冀州留太长的时间,更不会对冀州形成什么威胁!这件事情的生,至少说明孔恒没有识人之明,无法做到知人善任。若是赵平自己有这等属下,肯定会第一时间将这人撤掉,省得酿成大祸!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人在赵平手下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出头之日。 不过这人的卖相倒还不错,一身明晃晃的明光铠穿在身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出金灿灿的光芒,得胜钩上挂着一柄刀锋狭长,寒光闪闪的大刀,长至少有一丈五六,刀锋几有三尺,狭长的刀刃泛着雪亮的寒光,倒是一柄利器! 黑色的战马正在不安分的刨动着四蹄,将地上的尘土踩踏的飘扬而起,身后约有三千步兵,列成方阵,手中的长枪拄在地上,倒也似模似样。 赵平见状,看了方凯一眼,转身便往营帐走去,一边淡淡的说道:“戒备,敌军若敢靠近营门三百步之内,立即放箭警告!敌军若仍不退却,杀无赦!” 方凯连忙应了,目送赵平回到营帐之后,立即吩咐了下去,本来正在休整的士兵在方凯的调派下纷纷行动,营中顿时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正在马上耀武扬威的万锋突然现安德渡内的并州军一阵骚动,正不明所以见,不过眨眼间的功夫,营门大开,一对士兵呼啦啦涌出营门,当先约有百名士兵手执塔盾,后面紧跟着约二百余名弓箭手。眨眼间,这群士兵便冲到了自己阵前约三百步左右!塔盾兵一字摆开,将一人多高的塔盾竖在地面上! 后面的弓箭手依附塔盾兵的防守,纷纷张弓搭箭,“嗡嗡”的控弦之声几乎同时响起!锐利的铁箭如嗜血的狼牙般,在阳光下泛着森森的寒光! 万锋正要松口气时,一阵隆隆的马蹄声响起,一队约三百名黑盔黑甲的骑士从营中奔驰而出,卷起漫天烟尘,阵成锥形,在弓箭手身后扎住阵脚,手中长枪斜举,冷冷的注视着前方,随时准备起冲锋! 十六 假道冀州4 见到这个阵势,万锋心中立即一寒!并州军虽然人少,却自有一股身经百战的肃杀之气!这股子杀气岂是他这种未经战阵的太平将军所能抵御的?下意识的一勒马缰,便要后退! 不过他终究是一军将领,立即明白自己若是后退,丢的可不是自己的脸,而是整个冀州军的脸!因此,硬生生的用双腿夹住马腹,不让战马后退,一手握住了得胜钩上的长刀,正要吩咐士兵戒备时,“嗖嗖”一阵破空之声响起!万锋头皮不由一麻只觉眼前一暗,如飞蝗般的铁箭遮天蔽日,“扑扑”一阵钝响,在自己阵前约五六十步的地方扎满了一地! 万锋顿觉背后一凉,冷汗涔涔而下,失神间,却听对面阵中响起一个冷厉的声音:“三百步为限,若敢擅闯,杀无赦!” 语声冷厉,带着一股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霸气与张扬,更有一丝隐藏于其中的不屑! 话音刚落,万锋一张被酒意催红的脸顿时变成了酱紫色!“呛”的一声将得胜钩上的长刀擎起,厉声喝道:“儿郎们,冲!”话音未落,一催胯下战马,便要往前冲。 不妨胯下战马突然一声嘶叫,前足人立而起,万锋防备不及,一个骨碌便从马上摔下! 恼羞成怒的万锋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一脸狰狞的瞪着用手拽住自己马缰的青年,咬牙切齿的说道:“关宁,你竟敢如此大胆!若无法给本将军一个合理的解释,本将军定不容情,军法从事!” 关宁一脸的平静,轻轻的将马缰递给了身旁一名犹自呆的士兵,淡淡的说道:“将军,王爷有令,不得随意挑衅并州军!况且并州军不过是暂住安德渡而已,将军何须动气?若是坏了王爷的大事,其罪不小啊!请将军三思才是。” 万锋的一双牛眼顿时瞪得老大,虽然知道关宁说的正确,不过仗着自己受孔恒的宠信,倒也不放在心上,冷哼一声,喝道:“岂有此理,本将军难道还需要你教不成?赵平小儿欺人太甚,本将军偏要煞煞他的威风,王爷那里,自有本将军担待,汝等尽管遵命行事便是!” 说着一把夺过关宁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将手中的长刀一挥,厉声喝道:“冲!”话音未落,胯下战马已经借势冲出! 关宁见他一意孤行,当下也顾不上其它,突然前冲几步,势若奔马!三两步间便追上了万锋,一道寒光闪过,血光标出,万锋胯下的战马“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硕大的马头骨碌碌滚出老远。 万锋几乎被摔蒙了!一条腿被马尸压在地上,勉力的撑起上身,脸上闪过一丝迷茫,当他抬起有些眩晕的头,看到面前一脸冷凝以及那柄犹自滴着鲜血的弯刀时,万锋霎时便明白了过来。转眼间又变作一脸的狰狞,带着一层铁灰色,费力的抽出被马尸压着的左腿,也顾不上疼痛,作势便要冲向关宁。却见眼前刀光一闪,一柄冷气森森的长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身形顿时一滞,咬着牙说道:“关宁,你想造反不成!” 直到万锋的脖子被关宁的长刀抵住,冀州军这才反应过来,主将被副将用刀架在了脖子上,这种事情可是完全过了他们的想象,一个个呆若木鸡,愣愣的看着二人。 这里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远处的并州军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不过训练有素的并州军仍是不动如山,冷冷的注视着前方,等待将令。 万锋眼中闪过一丝羞恼与狠厉!这个梁子算是与关宁解下了,正要说话时,却听关宁大喝一声:“众将听令,万锋身为主将,却不尊王爷号令,擅自出兵!某受王爷之命,立即捉拿,押回南皮,听从王爷落!退兵!” 看着如潮水般退走的冀州军,并州军在方凯的指挥下也慢慢撤回安德渡中,一场闹剧收场。 赵平听了方凯的汇报之后,淡淡的说了句:“这关宁倒是个人才!”说罢便若有所思的看着方凯,吩咐道:“明日某率人沿水路前往历城,方将军留守此地,定要小心谨慎,守好营寨,不可节外生枝!” 却说关宁,若不是万锋受不得气,一意孤行,他根本不想跳出来的。他是孔恒的外甥,这一层关系,冀州上下知道的人并不多。关宁父母早亡,很小便在舅舅家中,孔恒对他视若己出,而关宁自己也是争气,不论文章兵法,还是武艺骑射,在同龄人中乃是佼佼者!平日深得孔恒的宠爱,被孔恒派到安德渡历练,本身便是重视的一种表现。若不是万锋实在太不象话,关宁绝对不会出此下策。 处置了万锋之后,关宁暂时成了冀州近万名士兵的长官,如果不出意外,赵平自安德渡撤军之后,他便会顺理成章的成为安德渡的新任守将,这对关宁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青年而言,绝对是一个非常有挑战性的事情! 想到自始自终都没有露面的赵平,对于这个仅仅比自己年长了四岁的人,关宁仰慕之余,却又生出一股不甘人后的傲气!的确,不论是论名气,还是论成就,十个关宁也比不上赵平。但赵平取得的这些成就,关宁在钦佩的同时,却也在心中暗暗较劲,若自己也能够适逢其会的话,不见得会比赵平差! 的确,赵平取得的这一系列成就,颇有些适逢其会的意思。人若是没有了退路,往往会迸出过平时的能力!只是关宁却忽略了一点,若是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一切奇迹都只能是空想。奇迹的生,总需要具备各种要素,其中之一,便是奇迹的大门始终只对有准备的敞开。 赵平取得的成就虽然看似偶然,但若是往深处一想,却会现,这一切都与赵平自身的能力密不可分!即便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若是实力不足,根本抓不住一闪而逝,飘渺虚幻的运气! 关宁皱着眉头,表情扭曲,更带着一丝愤怒与不甘!他以为自己能够忍耐的了,但赵平却一再挑衅自己的耐心,如今竟然要求自己派出船只,将赵平送到对岸的历城。这个要求怎么能够答应?自己将安德渡让出便已经使冀州成为众诸侯的笑柄了,若再次答应赵平这等无理的要求,冀州的脸面还往哪里搁!如此过分的要求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下定决心的关宁将赵平的书信三把两把便扯得粉碎,阴森森的对亲兵说道:“传本将军之言,安德渡年久失修,船只皆以损坏,无法满足赵将军之要求,实乃憾事,还请赵将军恕罪!” 那亲兵连忙出了大帐,来到传信的并州士兵面前,将关宁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达后,那并州士兵也不多说,略一抱拳,“在下定会如实转达关将军之言,告辞!”话音未落,人已翻身上马,毫不拖泥带水,干脆的让那关宁的亲笔竟然一愣,直到并州士兵走出了几有十丈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赶上几步,“在下恭送贵使。” 赵平本来就没想着关宁会派出船只,之所以如此要求,不过是想知道关宁的底线罢了。不得不说关宁倒也有几分耐心,算得上识时务,知道自己实力并不占优,因此倒也谨慎。 不过赵平既然答应了郑裕,便要将张恒完好无损完好无损的救回晋阳。赵平习惯于一切尽在掌握的那种感觉,因此不论做任何事情,他都是未料胜,先料败,确保将一切隐患排除! 对于能否顺利的将张恒救出,就连赵平都不敢保证,不过事已至此,却也容不得赵平有半点迟疑,无论结果如何,都要给郑裕一个满意的答复。 根据最新的战报,临淄仍在困守!不过距离城破之日,已经是旦夕之间了!姜靖该如何混入城中,救出张恒后,又该如何躲避追兵,虽然此前赵平已经与他进行了多方面的探讨,但局势瞬息万变,一切事前的安排,最多也只能起到借鉴的作用,至于到底该如何行事,还要姜靖随机应变。 十七 临淄之变1 休整了一天,长途奔袭的并州军已经恢复了战斗力,虽然仅有一千人,还要分出一部人马,暂时防守安德渡,但赵平却有足够的信心,没有人可以轻易的击败他!这是身为名将的自负,更是骄傲,融于骨子里的骄傲!天下之大,我意纵横的骄傲与信心! 可能是连续的攻打,即便是势大的秦军也受不了,因此王默并未一味的穷追猛打,而是选择适当的休整。因此,当姜靖等人潜入临淄之后,却已经休战三天了! 王默虽然将临淄围的水泄不通,但姜靖等人都是身手高之人,要想潜入城中,还是有很多办法的,人再多也无法防住他们这些飞檐走壁的高手。 张恒志在恢复稷下学宫当年的盛况,郑裕这个弟子自然责无旁贷,不遗余力的进行支持!而青州牧方章身为张恒的师弟,自然也是不遗余力的支持。因此新兴建的稷下学宫占地颇广,足有十余亩,一排排青砖青瓦的房舍整齐划一。只是因为战争的缘故,竟是门可罗雀,黑漆大门无力的敞开着,透过大门望进去,竟然空无一人! 姜靖与以赵度、赵录为的家将聚在一起,低声吩咐了几句之后,赵度等人立即分散开来,而姜靖却闪身进了空荡荡的学宫。一圈转下来,却连一个人都未曾现!这倒让姜靖颇有些出乎意料的感觉,看着同样空荡荡的大街,姜靖心中清楚,要想找到学宫众人的行踪,只有凭自己了。 临淄城危在旦夕,学宫中的学子既然饱读圣贤理,而且方章的确是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之上!天下大乱的今天,只有他与已经兵败全节徐州牧李双高举着汉室的大旗,始终以汉臣自居,教人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气节! 而饱读圣贤书的学子们虽然受到朝廷的轻视于排挤,没有出头之日,但成仁取义的心思却毫不动摇!纷纷自的参战。 当然,方章手中还有士兵,当然不会让这些学子们当真拿起刀枪,与敌人厮杀,而且这些学子的人数也不过区区数十人,于大局根本没有任何裨益。因此,这些学子们不过是被分派了一些运送军需、救治伤员的活而已。 此时的张恒正在临淄府衙之中,方章虽然忠义,却也知道青州已经再也无力抵抗李效,因此正在趁王默休战的时机安排退路。 临淄城既然无力固守,即便是回到北海也是一样,早晚都会沦陷,不过是多伤人命罢了。因此方章断然否决了手下退守北海的建议,不过北海乃是渔盐重镇,囤积的渔盐自然不能便宜了李效!因此,方章早就命人给留守北海的弟弟方文传令,将所有的盐就地销毁;至于那些工匠,方章当然也不想便宜了李效,命他们各自谋生。不过方章也清楚,这些工匠就是依靠手艺为生的人,早晚还是会被李效召集起来的。他毕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若是换作别人,将这些工匠全部杀了倒也不失为釜底抽薪,只不过方章显然做不出如此狠辣的事情! “大人忠义之心,唯天可鉴!”张恒年约六十三四,须皆已苍白,脸色微黑,精神却极为矍铄,神色从容淡定,仿佛只是老友间清谈高论,面对的并非千钧一的生死关头! 方章也是一脸的安然,只不过神色却憔悴了许多,作为一城之主,他要操持的事情自然不是张恒能够比拟的,“唉,时不我待!为今之计,愚兄也只有与城偕亡,也算是为先帝尽忠了!” “呵呵,”张恒低笑一声,淡淡的说道:“大人既有全节之心,难道老朽便无取义之志乎?”说着,张恒长身而起,“大人,你我份属同门,大人之心,老朽尽知!有老朽相陪,想必在那黄泉路上,大人也不会太过寂寞!” “唉!”方章长叹一声,也站起身来,看着张恒苦笑着说道:“愚兄多年来案牍劳形,早已疏于学问,师门学问,还须贤弟传承,贤弟怎可轻言生死?” “大人所言差矣!所谓学问,不过是精神二字,成仁取义,四字足矣!”张恒淡淡的说道。 方章闻言,面上苦意更浓,看着张恒。张恒的目光仍是平静如水,对于方章的注视毫不放在心上。方章终于败下阵来,说道:“贤弟既然心意已决,愚兄便不多言,你我兄弟便聊癫狂,效仿前贤,不食周粟!”言毕,二人相视大笑! “子臣贤侄倒不必陪你我这行将就木之人!”张恒淡淡的说道:“前些时日,劣徒思旷写来并州如今正是蒸蒸日上,倒有王图之姿!老朽浅见,不若使贤侄与老朽的几个劣徒前往并州,也算是有安身立命之所,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此事倒也可行!”方章毫不犹豫的应了,“汉室气数已尽,愚兄也不是那等伪道之士,这天下兴亡,自有其定数!愚兄观那赵氏一族,倒也算得上是厚积薄,子臣若真有才干,自能辅佐明君,成就功业!” 张恒点头,颇有些感慨的说道:“思旷颇得老朽真传,老朽不敢妄自菲薄,以思旷之才,若是辅佐朝堂,必为名相!思旷对那赵平倒是极为推崇,于信中略举其二三事,老朽看来,这赵平倒也雄才大略,想来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方章闻言,却是许久未曾答话,目光深远,注视着厅外的一角青天,终于长叹一声,说道:“我等既为将死之人,也管不了许多了,未来如何,岂是你我可以断言之事?” 张恒点头称是,方章突然高声说道:“来人,去将子臣叫来。” 不大工夫,方卿来到书房,恭敬的对父亲以及张恒施礼之后,便肃立一旁,准备聆听教诲。 见儿子如此稳重,即将面临城破之险也仍是安之若素,方章也是老怀大慰!一个人的成就如何,先要看此人的气度!宠辱不惊,胸怀宽广是一个成功者必须具备的品质。 老怀大慰的方章将自己与张恒的决定告诉了方卿,方卿自然是不肯从命。他虽然不见得对后汉王朝有多么忠心,但一片孝心却是自肺腑的。任凭方章如何相劝,方卿却只是不听,即便是方章端起父亲的架子,也难以劝动方卿分毫! 父子二人正在争执间,门外一名侍卫手持两封书信来到书房中,恭敬的将:“先生,门外有一人,言道受郑家少爷之托,自并州而来,此乃郑家少爷的手书,请先生过目。” 张恒接过书信,却是竺怀与郑裕写来的,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激,对方卿说道:“乃是师兄与劣徒的书信。”方卿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缅怀之色,却不多言,想来是回忆起了年少时的时光。 书信倒也简单,不外乎是请张恒到并州。虽然张恒已存死志,但师兄与学生能够如此牵挂自己,倒也让他老怀大慰! 将书信收起,张恒对那侍卫说道:“把人请进来!”侍卫领命而去。张恒简单的对方章说明了情况,方卿闻言不由叹道:“贤弟收的好徒弟啊!” 十八 临淄之变2 张恒面上虽然不显,但心中却是极为满意,口中还是谦虚的说道:“大人谬赞了!”这其实也是文人的一种积弊,为了所谓的矜持、体统,有些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的,比如张恒,虽然对郑裕十分满意,但方章称赞时,却还是要谦逊几句,否则便是自大、张扬了,这与他当世大儒的身份是极不相称的! 不大工夫,姜靖大步来到书房,对在座的几人抱拳行礼,朗声说道:“见过二位先生。”便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候答复。 张恒终于话了,对姜靖说道:“壮士急公好义,老朽感佩异常!请受老朽一礼。”说着对姜靖便是一揖,姜靖见状,连忙还礼,心中倒是有些惶恐,毕竟张恒乃是当世大儒,名震天下的人物,他姜靖不过是一介武夫,身份差的太远了!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还能安坐? 张恒接着说道:“老朽已是行将就木之人,生无所求,死亦无憾!思旷有心,牵挂老朽,老朽十分高兴!不过老朽之意已决,壮士若是得暇,便劳烦壮士将老朽这位贤侄以及老朽的一干弟子,带回并州,如此,老朽死亦无憾!” 这样的事情,姜靖倒是始料未及,当时启程,赵平特意嘱咐,一定要将张恒安全的带回并州!如今张恒却是死志已定,不肯苟活,反而将方卿与他的一干弟子推了过来。不过,姜靖清楚,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因此立即答道:“完全没有问题!只是郑大人迫切的盼望着先生,还请先生三思!” 张恒微微一笑,说道:“无妨,老朽即刻修书,劳烦壮士交给劣徒,劣徒自会明白!”说完,自顾自的拿起笔,转眼间,一封书信便一挥而就,小心的吹干墨迹之后,装好,一边的方卿连忙接过,双手递给了姜靖。 姜靖此时也知道,要想让张恒和自己一起走已经不可能了,当下只得接过:“先生之胸怀,在下乃是粗人,却也明白一二!请先生放心,在下便是拼了性命,也会护送这位兄台以及令高足安全到达历城!” 王默虽然暂停攻城,但对于临淄仍然保持围困之势!张恒的弟子中,事到如今还能留下的,毫无疑问都是忠义之士!不得不说,读书人中,绝大多数还是好的多!张恒近年来广收弟子,不过由于朝政被世家把持,以及后来的九诸侯之乱,倒也没有多少人愿意读书,几年来仅仅招收了六十多名弟子。经历了王默德围城之后,仍剩下四十七人! 方章此时在一旁话了,“壮士,老夫会助壮士一臂之力!我青州虽不以武力见长,不过多少还是能够帮得上忙!”方章一边说着,一边来到门旁,对门外的侍卫说道:“去把宋将军请来!” 姜靖知道,这是方章在为自己的儿子安排后路。方卿要想在并州获得认可,自己的能力自然是最重要的一个方面,但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方面,那就是需要赵平的认可!而将青州最精锐的部队一起送给赵平,这份礼物不可谓不大! 不大工夫,一名身材不高,却极为壮实,约四十左右的中年人来到书房中,恭敬的施礼之后,便肃立在那里,却是一言不,想来这人乃是沉默寡言的性子。 方章微笑着说道:“世刚,将你请来,乃是有一事相商!” 宋孟闻言,连忙抱拳说道:“请大人尽管吩咐!” 方卿点头,“老夫长话短说,临淄危在旦夕,失陷只是迟早而已!” 听方卿如此讲,宋孟心中虽然也知道方卿说的是事实,但作为下属,他有必要坚定方卿的信心,口齿微动,正要说话时,却被方卿打断,“世刚不必多言,老夫自有安排。” 说罢,方卿长叹一声,说实话,做出这个决定他也是情非得已,不过与满城百姓以及家人的性命相比,其它的又算什么? “你帐下还有多少兵马?”方卿收拾情怀,沉声问道。 宋孟稍一迟疑,不过还是答道:“回禀大人,还有两千八百余骑!不过连日征战,已是人人带伤……”宋孟乃是方卿一手提携起来的骑兵将领。青州因为地域原因,自来便不修武备,兵力甚是空虚,维持地方治安的只有一点府兵。 方章主政之后,为了保障北海这一渔盐重地的安全,大力募集士兵,不过起步既晚,战斗力自然不高。九诸侯乱国之后,方章虽然也花费了大量的财力物力打造这支军队,但收效不大。且以步兵居多,宋孟虽然名义上是青州的骑兵统领将军,但这个骑兵将领手下却只有四千人左右,战斗力也是参差不齐。这四千人中,有方章花费大力气延揽来的一些江湖豪客,也有自己府中的家将,因此战斗力比起青州的其他士兵,高出甚多,算得上是青州最精锐的一支部队了。 方章不打算做出无谓的牺牲了,以前是没有退路,如今既然有了退路,方章自然也不想让大家跟着他送死,“老夫知道了,世刚,老夫有一事相求!” 宋孟闻言,连忙说道:“大人尽管吩咐,末将必当竭尽所能!” 方章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一指姜靖,对宋孟说道:“世刚,这位姜壮士来自并州,老夫意欲命你率麾下士兵,与姜壮士一起,护送子臣以及常安贤弟之一干弟子前往并州,不知世刚意下如何?” “大人,末将愿与大人同进退!”宋孟脸色平静,却十分坚决,显然是不愿离开旧主,苟且偷生。 方章闻言,苦笑一声,颇为感慨的说道:“世刚有此心意,老夫心领了,不过世刚若能将子臣等人救出,也算是了了老夫一桩心愿,老夫便拜托世刚了!”方章说着对宋孟躬身便是一礼。 宋孟一见方章如此,惊得他赶忙跪倒在地,一边说道:“大人如此,岂不是折煞末将!” 方章将宋孟扶起,脸色十分郑重,紧紧的握住宋孟的手说道:“一切拜托世刚了!” 宋孟脸色变幻,念头在与城偕亡守节全名与保护少主中不断交替,最终还是郑重的躬身施礼,沉声说道:“末将谨尊大人之命!” 方章欣慰的点了点头,拍了拍宋孟的肩膀,说道:“既如此,世刚便下去安排吧。”说着一指双目泛红,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的方卿,“将子臣也一起带走。” 待众人离开后,张恒才问道:“大人有何妙计助他们脱身?若是硬生生的突围,老朽看来实是不智之举!还请大人明言,以解老朽之惑!” 方章苦笑一声,长长的叹了口气,对张恒说道:“反正你我皆是必死之人,与其生灵涂炭,让士卒百姓无谓牺牲,莫如打开城门,也算是余等位满城百姓谋得一条生路吧。” 张恒闻言,不由得笑道:“大人宅心仁厚,老朽佩服!大人既然有此仁心,老朽自当相随!”言毕,二人相视大笑,书生狷介意气尽显。人生至此,死有何憾? 翌日,鼎兴六年一月十六,临淄城破,青州牧方章以死全节,与他共赴国难的还有当世大儒张恒!后汉王朝最后一个效忠的州,沦陷了。 而此时偏安于江东的后汉小朝廷,却仍陷在无休无止的权力斗争之中。刘杲与刘克二人牢牢的把持着朝政,不遗余力的互相扯着后腿,希望将对方落下马! 已过六十的崔翊已经逐渐无力抵御无情岁月的侵袭,头花白,脸上皱纹深陷,再加上朝政、局势的变幻莫测,国事、家事交集在一起,更让他心力交瘁! 十九 临淄之变3 “唉!”崔翊长叹一声,无力的将身子靠在椅背上,陷入党争的他此时心身皆疲,大有不堪重负之感。他现在十分后悔自己当初听信刘杲的劝说,与大军一起来到江东,如今却是身陷进退两难之境! 在江东的日子,虽然太平,但作为一个有抱负的高级官员,耽于享乐的江左官员让崔翊大为齿冷!不思进取的他们整日里做的除了唱酬饮宴之外,便是争权夺利。面对国已不国,皇室偏安的境地,竟然没有一个对此放在心上的。一个个除了斤斤计较于个人的得失之外,对于国家大事,竟是充耳不闻! 这样的朝廷,灭亡终是迟早之间的事情而已。只待雄起逐鹿的各路诸侯稳定下来,必然会有一些有远见的诸侯存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心思,而对江东用兵,届时不修武备,只知争权夺利的江东众人又凭借什么抵抗? 他现在有些后悔,当初未曾趁乱离开洛阳,回到并州。通过与父亲的家书往来中,崔翊得知,如今的并州已经非复吴下阿蒙!如今的并州在赵平的治理之下,展极为迅,堪称国富民强! “老爷,”崔夫人端着一杯参茶,轻手轻脚的来到书房,将参茶放下后,便来到崔翊身后,轻柔的为他揉着肩膀,一边说道:“方才前院来报,吴王差人请老爷今晚务必赴宴!” 崔翊一听,心中不由得大为无奈!少帝南迁以来,朝堂上逐渐分为三派。一派以刘杲为,主要以京营武将为主;另一派乃是江东本地派,以刘克为;剩下的便是中立派,这些人大多都是无奈之下不得不随刘杲一起来到江东的朝廷百官,这些人没有领,力量比较分散。但崔翊的名望与地位使得这些官员隐隐以他马是瞻。 崔翊迟迟不肯表态,这些官员自然也是不肯表态。任凭二刘争得你死我活。辽王刘杲与吴王刘克为了获得最终的胜利,都在尽力争取崔翊。其实崔翊并非不想表态,只是这二人都是难以成事之人,如今皇室偏安,众诸侯互相征伐,这两人非但不思复国,反而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争的不亦乐乎。这种人怎么能够让人放心投效? “唉!”崔翊又是一声长叹,“差人回复吴王,就说老夫偶感风寒,无法见客,多谢王爷美意,待老夫身体稍愈,便登门拜访,以谢今日之罪!” 崔夫人疑惑的看了丈夫一眼,欲言又止,不过还是乖乖的来到门外,对一个小丫鬟吩咐了几句。 “此地已非久留之地!”崔翊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将柏恒叫来,老夫有要事!” 崔秩作为长房长子,自小便担负着崔氏家族的重任,今年三十整的他正当一个人的黄金年龄,年富力强。世家在江东的地位并未受到任何打击,只不过崔氏的势力随着后汉王朝的偏安而几乎被摧毁,在江东,在与本地世家的较力中处于劣势也是必然。 作为崔氏世家的继承人,崔秩将自己所有的时间用在了展自家势力之上。当年刘杲慌慌张张的在京营的保护下来到江东,随同他一起的世家贵族大多数损失巨大!当年几乎全国九成以上的土地都被世家以各种方式兼并。而随之而来的战争使得世家损失极为惨重! 跟随汉帝一起来到江东的世家,贪婪的天性使他们开始了在江东的扩张。但江东的本地势力自然不会坐视。因此巨大的利益之争开始了。崔秩将自己的精力几乎全部用在了这上面。 站在临淄城高大的城楼上,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城中的一切,王默心中百感交集,更多的却是志得意满!这座雄伟的城池终于被他攻破,见证了他的武威!虽然足足用去了五年的时间,因为战争而丧生的将士也达到了三万人之多!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是胜利者。如今的中原尽在主公掌握之中,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将军,大事不好!”正当王默志得意满只是,一名士兵急匆匆的跑到他面前,王默“嗯”了一声,不悦的说道:“何事如此惊慌?” “将军,小的乃是巩将军帐下士兵,巩将军方才巡逻之时,一群残兵冲破西门,直奔城外去了!巩将军率人追赶去了,特命小的前来禀告将军!”士兵满面汗水,急急的说道。 王默闻言,立即明白,这是方章的后手!方章虽然自尽全节,但其家人子弟却一个都未曾现,不难想象,这些人事先藏了起来,待城破后,好趁机逃走。 略一转念之后,王默便认定了这些人便是方氏族人以及一些官员之类,却哪里肯放过他们?立即带了数百人马,往城外赶去。 这一行人正是宋孟、姜靖等人。趁着城破的混乱,宋孟、姜靖带着方卿以及张恒的一干弟子杀出了西门,直奔历城而去。当时赵平答应郑裕时,便与姜靖商议,二人将在历城会师。 甫一出城,姜靖便率领着百余人断后,阻截追兵,宋孟则率领众人在前面疾行。 由于敌人是仓促来追,再加上断后的姜靖等人杀人不眨眼的狠辣,众人终于将第一波追兵远远的抛到了后面! 却说赵平,留下方凯在安德渡接应后,自己亲率六百铁骑渡过黄河,来到了历城。昔日的繁华之地,如今却已是满目疮痍,一路之上竟然连一户人家都未曾遇上!看的赵平大为唏嘘,更坚定了他一统华夏,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的信念! 李效此时基本上已经控制了中原地区。不过这一番征战下来,几乎也让李效耗尽了所有,在他攻城略地的同时,还要分出一部分兵力,时刻提防着新兴的突厥的攻势,其实李效也并不轻松!地方时占领了,但经年的战争已经将中原数州的经济毁坏殆尽,生民百不遗一,到处是一片荒凉破败的景象。 不过如此一来,也给赵平的长驱直入创造了便利的条件,这片真空地带根本不虞被敌军现,因此可以毫无顾忌的快行军! 宋孟与姜靖等人不敢有丝毫停歇,马不停蹄的一路狂奔。姜靖率领百余名身手比较好的战士亲自殿后,以防追兵。 虽然顺利的甩开了第一批追兵,却被王默亲率的第二波追兵追了个衔头接尾! 二十 临淄之变4 姜靖虽然肩负着断后的重任,却也不敢停下,他们若是停下,立即便会被追兵包围,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敌军越过他们,继续追击!因此,姜靖等人只是率领士兵在后面游弋、保护,骚扰着敌军的前进,却也不敢与敌军靠的太近,始终保持着百余丈的距离,如此一来,扰敌的效果自是可想而知! 于是,两军越来越近,饶是姜靖箭术通神,但敌军实在太多,却如何杀的过来? “嗡!”弓弦轻震,锐利的铁箭“嗖”的出一声破空的厉啸,敌军阵中出一声惨嚎,又一名士兵被姜靖射杀!此时姜靖已经射杀了二十余名敌军,而其他士兵每个人也至少射杀了三、四名敌军。无奈追兵实在太多,众人又不敢停下,只能一边退却,一边寻机射杀敌军,效率可想而知。 其实姜靖的扰敌之策并不成功!除了会使敌军更加恼怒,更坚定了追上他们的信心之外,并无多大的效果! 姜靖当然十分清楚自己面临的窘境,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停下来虽然不至于死路一条,但方卿已经那些学子们却是难以幸免!姜靖深知赵平派自己前来临淄的目的是为了救出张恒。但张恒死志已决,未能使自己如愿,他还不知道该如何跟赵平交代呢。 不过若是能够顺利的将张恒的这些学生救回,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姜靖虽然不通政事,但年轻时经常与世家打交道、再加上追随赵平以来的耳濡目染,他深深的明白,赵平之所以会答应前来救援张恒,抹不开郑裕的面子当然有一定的原因,但何尝不是看重了张恒在士林中的影响力呢? 时至今日,以赵平目前所处的地位,在做出任何决定之前,都要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考虑清楚,至于其中的利害得失,更是题中应有之意!说白了,就是赵平做任何一件事情之前,都要想清楚了,如此做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值还是不值。毕竟赵平如今代表的不是一个人的利益,而是整个并州! 充分的体会到赵平的用意的姜靖当然不会有任何的疏忽!无论如何,也要保全方卿与这些学子的安全! 在近乎亡命般的奔驰之下,马匹的持久力已是越来越弱! “兄弟们,再加把劲!他们的马匹无法持久!”正当姜靖考虑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身后一个嚣张的声音响起! 姜靖闻言,虽然十分愤怒,却也十分无奈,他知道,这人说的一点都不错!除了他与二十名赵府的家将之外,其余众人乘坐的马匹都是中原马。中原马无论度还是耐力都无法与塞外的马匹相提并论。而王默军士所乘之马,几乎都是得自羌族的良马! 愤怒归愤怒,姜靖还是要继续跑路。瞅空将一名敌军射落马下,心中却是越来越沉!双方一追一逃之下,已经跑了近半个时辰,马匹的极限几乎已经到了!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王默军当然不会给他们休整的机会,除了咬牙硬撑之外,再无他法! 作为土生土长的青州人,宋孟自然对临淄城周围的地势极为了解。他也知道,若是一味逃跑的话,用不了多久,便会被王默军追上,因此他慢慢的减慢度,来到姜靖身旁,指着前方的一座高山说道:“将军,前面便是牙山,不若进山休整一番,将军意下如何?” 此时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姜靖自然也不会反对,众人便斜刺里王牙山冲去。 在后追赶的王默倒是未曾料到姜靖等人会突然变向,全追击之下,竟然带不住马缰,又往前冲出了近百丈之后,才勒住马。不过经过这一番耽搁,双方本来近在咫尺的距离顿时又拉远了! 王默怒骂一声,待看清姜靖等人却是朝山中而去时,顿时冷笑一声,索性停了下来,对一名士兵说道:“传令,就地休整!”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山势,心中盘算着是否再调来一支人马,进行围山。 王默在青州与方章对峙数年,对此处的地理早已是了如指掌!牙山山势险要至极,上山下山号称只有一条路可走,当初王默只以为是山民谣传。谁知亲自一看之下,果如传言!这牙山虽然山势不高,却极为险要,仅有一条崎岖狭窄的山路可容人上下! 如此一来,被敌军占领了险要之地,自己想要攻破敌军,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但话又说回来,只要他守住山路,便等于瓮中捉鳖手到擒来,敌军便是插翅也难逃了! 等方卿回过神来之后,众人已是一口气冲到了半山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景物,方卿脸色一变,不由自主的勒住马,对身旁的宋孟说道:“将军……” 宋孟了解他的疑问,叹了口气说道:“公子,情势紧急,只能先据险而守了!” 众人纷纷停下,姜靖上前来,与宋孟商量了几句,便吩咐人警戒,其余的人却是加紧砍伐树木,以防敌军攻打。 “我军只需守住山路,敌军便无法上山!”姜靖对方卿、宋孟二人说道,“某此番前来,不过是先行而已,小侯爷亲自率兵自后接应!” 方、宋二人闻言不由得一喜,连连追问赵平的行程。 “小侯爷此时恐怕已经渡过黄河,到达历城了!”姜靖肯定的说道。 说着,姜靖挥手招过一名赵府家将,“赵录,你立即休息,待天黑之后,便偷下山去,前往历城,告知小侯爷此间之情形!”赵录也不说话,抱了抱拳,便来到一棵树下,倚着树干,闭目休息起来。 方卿便也不再多说,招呼了一干犹自心惊肉跳的学子寻了处地方,席地而坐,也开始休息起来。 狭窄险峻的山路两旁是丛生的荆棘树木,除了他们面前的这条小路之外,若想上山,还真是别无他途!姜靖与宋孟又商议了一番之后,便各司其责,安排起来。 山下,王默已经与后续的部队会合起来,此时他正与几名将领聚在一起,注视着山上众人的一举一动。“看来敌军倒是想据险而守了!”王默淡淡的说道:“临淄城刚刚攻陷,正是安抚民心,巩固防御的关键时刻!本将军不能在此多留,此地便由辰光全权负责!” 一名三十五六的将领闻言,连忙躬身领命。 王默看着巩汉,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是本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对于你的本事,本将军自身放心!料想此次辰光也定能不叫本将军失望!” 巩汉斩钉截铁的说道:“请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王默满意的点了点头,“守住山口,层层推进,定能一举而下!”又嘱咐了几句之后,便领着亲兵上马疾驰而去。 目送王默离去之后,巩汉不敢怠慢,立即分派士兵,把守山口。 天色渐黑,倦鸟归林的时节,本来宁静的牙山顿时变得喧嚣起来。将随身的干粮拿出来,众人随便对付了一番。方卿看着山下严阵以待的敌军,不由得生出一种掺合着兴奋、紧张与怀念、悲痛的情绪。兴奋的是能够逃出青州,虽然山下的敌军严阵以待,但看姜靖笃定的样子,倒也没有什么问题;而山下士兵众多,而且随时都可能有援军出现,能否顺利的突围,还真是不敢确定,自然紧张万分! 青州毕竟是方卿的故乡,如今一旦之间,便属于他人,而自己也将离开,此去还能否回来,都是一个未知数,怀念自然是难免的!他的父亲、叔父以死全节,独余自己苟且偷生,方卿既恨自己,又感到一种撕心裂肺般的悲痛与愤怒,久久不能平静! 国破家亡,只剩自己孑然一身,如浮萍般在这乱世中飘摇,不知那天便会风吹雨打去!乱世的人生,是愁时时节啊! 天色便在方卿的愁绪中完全黑了下来,一直在一边闭目休息的赵录突然睁开眼睛,长身而起,与几乎同时站起的姜靖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后,将长刀拿在手中,赵录转身便往山下奔去,眨眼间,背影便融入黑暗之中。 姜靖定定的注视着赵录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语。方卿轻轻的来到姜靖身旁,淡淡的说道:“劳烦将军了!” 姜靖微微一笑,收回目光,说道:“公子客气了。”二人遂不再多言,如石像般凝立在深远的夜色之中,目光似乎要穿破深深的夜幕,寻找去路。 二一 突围1 “将军,并州军离我军已不足十里!”一名吃后跌跌撞撞的跑到巩汉面前,惊慌失措的说道。 巩汉闻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两日来他一直与以宋孟、姜靖为的青州军对峙,本以为在自己的地盘上,对方不可能有援军出现,因此,他并未加紧进攻,只是存了耗死对方的心思,不想并州军竟然过了黄河,来到了青州!这倒是让巩汉有些措手不及,完全没有预料的事情,不期而至的感觉的确不是太好受。况且来的又是名满天下的并州军! “来人有多少,以谁为?”毕竟是经历过战争的考验的,因此巩汉只是一惊之后,便立即回过神来,做出反应,这一问便问到了点子上,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大约有五六百骑,标下仓促之间,并未看清为之人!”斥候心惊胆战的说道。 巩汉挥了挥手,能够及时现敌情便是大功一件了,其它的巩汉倒也不去奢求,“好,本将军知道了,你且下去。” 吩咐完斥候,巩汉立即将副将找来,“齐成,斥候来报,于我军后方十里处现约六百骑并州军!如今我军正将青州余寇围困,为了完成王将军之命,大军不宜轻动。你率二千人马,立即拦截并州军!” 齐成闻言不敢怠慢,立即点齐人马去了。巩汉此时也不敢再拖下去,一声令下,率领士兵,直奔牙山而去。 以宋孟为的青州军在经过了艰苦的守城战之后,都十分疲累,战斗力极大的被削弱。因此,宋孟在与姜靖商议之后,便决定固守牙山,等待赵平的救援,这两天巩汉围而不攻,宋孟等人也乐得清闲,正好趁机休息。 不想巩汉却在方才突然试探着开始进攻!宋孟与姜靖、方卿一合计,都认为是赵平的援军到了,因而巩汉才不得不动攻击!有了这个认知之后,宋孟等人皆是十分兴奋,虽然即将面临苦战,但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只要撑过这一阵猛攻,待赵平的援军到来,便能立即解围! 所谓众志成城,再加上地利的优势,一时间青州军气势如虹! 齐成率领着二千铁骑风驰电掣般的迎向赵平!王默的这支部队都是常年与羌人征战的百战之师,身经百战的他们有蔑视任何对手的资本与实力!区区的五六百人自然不在他们眼中,因此毫无花巧的迎着对手撞了过去! 赵平通过斥候已经了解到齐成的动态,见齐成如此托大,赵平本待避其锋芒,绕过他们先解了牙山之围后,再与他们决战,转念一想,如此一来却是露了怯,对于士气而言却是不利!况且骁骑营铁骑又怕过谁来?即便是与鲜卑的金狼卫狭路相逢,都能以硬碰硬,将将金狼卫击溃,又何况是王默的疲敝之师? 赵平一声令下,骁骑营将士顿时起冲锋!短短的三里余路程在全奔驰的铁骑之下,转瞬即至!眨眼间两军已经遥遥在望。 隆隆的蹄声震耳欲聋!铁蹄翻飞中,尘土飞扬,远远望去,犹如两条巨龙挟着风雷之势迎头相撞! 两军相距约有一千步时,“后军雁行!”赵平大喝一声,六百骁骑营铁骑中后军的三百人立即将弓箭取下,同时控制着胯下战马,往左右分开。一阵轻微的骚动之后,后军形成了“”字型,手中的弓弩也纷纷张开。度却是丝毫不减,紧紧的跟在前军后面。 “前军,方圆!”赵平又是一声大喝! 随着赵平的这声大喝,前军将士立即将手中的丈六骑枪斜斜举起,身体低低的伏在马鞍之上,做出冲锋之势! 这种硬桥硬马式的硬碰硬的战斗,全凭士兵的一股锐气支持!任何战术变化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拼的就是双方士兵的素质! 相比较而言,赵平最不喜欢这种战斗方式,因为这种战斗,士兵的伤亡最是无法控制!骁骑营士兵拿出任何一个来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若是能合理的安排战术,以一当十,甚至是以一当百都不在话下!但这种硬碰硬的战斗却无法兼顾其它,骑兵对骑兵的冲锋,本来便是以命搏命。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在这种乱战之下,伤亡是绝对无法避免的。 隆隆如雷震的铁蹄声中,全冲锋的两军相距仅余百余步!“放箭!”赵平蓦地大喝一声!如飞蝗般的箭矢遮天蔽日般的飞向正在冲锋的雍凉铁骑! 正在冲锋的雍凉铁骑不防之下,冲在最前方的士兵纷纷中箭,人马皆乱!马匹受到惊吓之后,便不会继续往前冲,而是往四下里乱窜!这一乱立即使雍凉铁骑的冲锋受到了阻碍!本来整齐的阵型也变得散乱起来,气势更是一弱,度也慢了下来。 骁骑营铁骑却是正等待着这一刻!未等雍凉士兵做出调整,骁骑营铁骑便如一柄巨锤一般,迎面砸向了敌军! 犹如两个蛮不讲理的武士一般,两军狠狠的撞在一处!人喧马嘶,刀枪齐鸣,杀声震天! 由于先前的一阵箭雨,雍凉军的阵型已经乱了!紧接着杀到的骁骑营丝毫未给他们调整的时间,因此,两军甫一交战,雍凉军的先机便已失去! 不论是战略层面上的博弈,还是战术方面的对决,都讲究一个先制人!形势对占得先机的一方总是十分有利的! 眼下的战局正印证了这点。占得先机的骁骑营铁骑撞入敌阵之后,顿时便让已经有些忙乱的雍凉士兵乱上加乱! 骁骑营制式的丈六骑枪在两军交战的那一刹那间,有着无以伦比的优势!排在第一序列的士兵骑枪平举,借着马匹的冲力,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面前的雍凉士兵挑飞出去,飞起的尸体向后撞入阵中,又将猝不及防的士兵撞下马来!失去主人的马匹更是四处乱窜,将阵型搅得乱七八糟! 反观骁骑营铁骑,却是不慌不忙,冲势已衰的士兵趁势将马匹往两旁一分,从侧翼围杀已经慌乱的雍凉士兵,让出空间,让紧随其后的第二波士兵起冲锋,再一次撞入敌阵! 面对骁骑营铁骑锐利无比的突击,雍凉士兵根本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反抗!仅仅两轮冲锋,骁骑营铁骑便杀入雍凉士兵阵中! 短兵相接,长而笨重的骑枪便失去了威力,骁骑营士兵纷纷将手中的骑枪挂在得胜钩上,同时拔出腰中的长刀,十骑为单位,形成一个圆阵,各找对手,砍杀起来。一时间杀声震天,血雨纷飞,人喊马嘶之声,兵刃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二二 突围2 不得不说,作为与并州军齐名的雍凉劲卒此番骁骑营面对的虽然不是其中最精锐的黑骑军,其战斗力也是不容小觑!暂时的慌乱之后,立即回过神来,在主将的指挥下,全力抵御,借助兵力上的优势,竟然在不利的形势下堪堪抵挡住了骁骑营的攻势! 齐成心里十分清楚,若是让骁骑营铁骑透阵而过,待他们再次调整阵型,起第二次冲锋之时,便是自己兵败之时!骑兵的近战能力远不如冲锋时的威力巨大!若给骑兵足够的空间,让他们挥出度与冲击力的优势,足以令任何对手胆寒! 因此,齐成将能够组织起来的士兵全部组织到了一起,以方形阵的厚重来抵御骁骑营锐利的突击! 阵后的赵平间对方组织起了有效的防御,双方士兵胶着在一起。想要突破对手厚实的防线,必须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不过对手虽然将阵势组织的极为厚实,却也给了弓箭手更大的打击目标! “放箭!” 此时放箭,却不是此前仅起扰乱作用的那一轮弓箭,而是以杀伤为主!骁骑营将士的骑射工夫虽然比不上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游牧民族,但经过多年来严格的训练之后,却也相差无几!听到赵平的命令后,立即取弓在手,以双腿控住马匹,一队上前射出手中的铁箭之后,趁势往两旁一分,另一队立即接上,如此周而往复。只听敌军阵中惨嚎之声此起彼伏,三两轮弓箭下去,敌军已经伤亡了数百人之多! 齐成见状,不由得大为焦虑!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要被对方一点一点吃掉!他们来的匆忙,而且压根也未曾将来犯之敌放在眼中,因此难免准备不足,许多士兵根本就未曾携带弓箭,即便是有那么几个带的,也是无济于事,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反击与压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士兵一个个惨叫着落马。 反观敌军,一轮轮弓箭施射下来,有条不紊;近战的士兵更是举刀擎枪,收割着己方士兵的生命。齐成征战多年,知道自己如果再无法扭转劣势的话,自己的部队很快便会崩溃! 出兵之时,这些士兵便颇有怨言!连年的征战下来,天天过着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好容易将临淄城攻下,本以为会得到休整,那知道刚刚进城,他们便被派出了追缴乱军!这让这些连年征战的士兵如何不怨声载道? 若是能够顺利的剿灭乱军倒还罢了,那知道却遇上了骁骑营这么一块硬骨头!甫一接战,占据兵力优势的己方竟然被对方压着打,而且死伤惨重!这种情况别说是士兵,就连齐成自己都始料未及! 齐成十分清楚,若是无法迅的扭转这一劣势,己方士兵的士气很快便会崩溃!届时自然是兵败如山倒!只是自己已经被敌军压制住,为了防止对方突破后再次动冲锋,自己将士兵们聚集起来,以厚实的阵型阻止对方的突破,若是分兵,阵型一散,必然会被敌军趁势突破,届时同样无法避免溃败的命运! 齐成无奈的现自己败局已定!仅仅一个回合下来,便注定了失败的命运!齐成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只人数虽少,战斗力却极高的部队。 黑色的甲胄,全覆面式头盔,狰狞的面具下,只余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幽暗无光的甲胄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别说是偶尔才能射中的箭矢,便是自己士兵的长刀砍在上面,也只是出一声脆响,却丝毫都无法损伤对方!这样的盔甲让齐成大为惊诧,当真是闻所未闻,身穿这样的盔甲,可谓是毫无破绽! 既然不需要担心自己的防御,对方的士兵自然个个如同猛虎下山般,硬抗敌军砍杀的同时,立即反击回去!双方甲胄的防御力决定了战斗的结果! 自己一刀砍下去,对手却混若无事一般,而对手一刀下来,自己则非死即伤,这样的战斗根本无法打下去!别说是士兵,就是齐成这个主将看在眼里,也是胆寒! 骁骑营,果然是名不虚传!就在齐成生出沛然莫敌的感慨的同时,雍凉劲卒终于承受不住骁骑营给他们的巨大压力,而开始溃散起来!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开始逃跑,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雍凉劲卒便争先恐后的往四下里逃散!齐成虽然极力约束,却哪里管得住?就连他自己,也被乱军裹挟着,身不由己的随着人潮退后!齐成当机立断的提刀砍翻了身旁的几名逃兵,无奈逃兵却是越来越多,自己被逃兵带着,漫无目的的越跑越远…… 赵平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一声令下,骁骑营将士立即分散,衔尾追杀起来。 此战从狭路相逢,到僵持,再到敌军溃散,用时不过一刻钟左右!端的是摧枯拉朽!骁骑营将士虽然也付出了阵亡四十余人的代价,但战果却是极为辉煌,敌军两千人,被当场斩杀大半,只有四五百残军因为赵平无心追击而逃得性命。 取得大胜的赵平一鼓作气,一声令下,气势如虹的大军便挟大胜之威,直接杀向牙山! 却说巩汉,他命令齐成率领两千人拦截赵平后,自己也不敢怠慢,立即率军,攻打据守牙山的宋孟等人。牙山山势险要,易守难攻,否则此前的巩汉也不会存了对耗得心思。如今情势危急之下,巩汉也顾不上许多了,领着人马便往山上冲,打算一鼓而下! 两天多的时间虽然不足以使宋孟将牙山营造的固若金汤,但简单的防御还是能够完成的。再加上山上林木繁盛,就地取材,更是加紧制作了海量的滚木,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居高临下的防守,滚木礌石自然是最好的武器!几天来宋孟与姜靖几乎一刻不停的组织士兵砍伐树木,加紧制作滚木。如山般堆积起来的、长五六尺的滚木便是明证!这些赶制的滚木,足够他们抵挡一般的进攻。 见巩汉派出士兵,试图攻上山来,宋孟与姜靖聚在一起,紧急的商议着。其实这种攻防战,一方猛攻,另一方只能死守,互相拉锯。 宋孟沉着的注视着如狼似虎般冲向山顶的敌军,一队队的士兵各就各位,等待着宋孟的命令! 喊杀之声震天价般响起!仅容二马并行的山路上,巩汉的士兵悍不畏死的向山上猛冲,手中的刀枪反射着天上的太阳,散出森森的寒光,喊声震天,气势如虹,势不可挡! 五百丈、四百丈、三百丈……虽然是山势险要的山路,但全力冲锋的雍凉军仍是来势汹汹,陡峭的山路丝毫未曾降低他们的度! 巩汉十分清楚,在这种地势之下,自己只有不计伤亡,用士兵的鲜血与生命,堆积出胜利的果实! 宋孟冷静的观察着冲锋的敌军,面色平静似水,当敌军距离还有二百丈时,才将手一挥,沉声喝道:“放!” 早已严阵以待的士兵立即挥刀砍断了固定滚木的绳索,五尺余长,粗有合抱如小山般堆积的滚木立即“轰隆隆”如雷震般沿着狭窄的山路往下滚去! 二百丈的距离转瞬即至,雍凉士兵虽然现,却也没有时间退开,况且,巩汉打的就是利用一部分士兵的牺牲,来堆积出最后的胜利! 霎时间,惨嚎声响成一片,血肉横飞中,第一波冲锋的百余名雍凉士兵竟然全部化作肉泥! 巩汉在下面看的心痛不已!这可都是他的班底,近年来由于连年的征战不休,人口锐减,兵源已经极为缺乏,根本无法及时的补充兵力,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对几个伤亡过大的大营进行合并。一合并,这统兵将领就不一定是谁的了。巩汉费了十多年的时间,才从一个小小的伍长爬到现在一营统领的位置,被封为军师将军,其中艰辛只有他知道! 此战士兵若是损失过多,再加上攻打临淄也牺牲了许多将士,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几个大营合并成一个大营便是必然之势!不过自己在攻打临淄时颇有功劳,若是再能将眼前这支敌军攻破,则自己绝对有可能再进一步!但若是此战有失,统领的职位可是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呢! 因此,他虽然心疼麾下的士兵,但还是一咬牙,将手中的长刀一挥,厉声喝道:“继续冲!” 二三 突围3 只是,早已疲敝的士兵此时的士气实在是所剩无几!本来阖营兵马都能享受到破城的奖励,只有他们这些倒霉的人却被临时委派了任务,仅此一点就让士兵们颇有怨言!如今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主将竟然还是让他们去送死,虽然军法如山,但士气一旦丧失,任何约束都将变得一文不值,所谓法不责众,毕竟还是自己的命重要! 看着士兵畏畏缩缩,就是不肯上前的样子,巩汉大为恼怒!正要挥刀杀几个以儆效尤时,胳膊却被副将紧紧的抱住,“将军,万万不可!军心不稳,万一兵变……” 巩汉无奈的将举起的刀放下,他们这些将军别看平时风光,其实所有的荣耀几乎都是靠手下这些兵拼出来的!因此只要是有兵权的将领,大多数的人都对自己手下的兵非常好。这种例子举不胜举。 尾两端的巩汉正在犹豫间,斥候惊慌失措的来报,说道齐成全军覆没!巩汉闻言大惊!齐成率领的两千铁骑可以说是他手中最精锐的士兵! 竟然全军覆没,这种事情几乎从未在雍凉军中生过!算起来,雍凉军自从李效统领一来,一共也只生过几次全军覆没的事情,自从攻打青州一来,却接连生了两次! 巩汉心中不由得一沉!他作战经验极为丰富,既然对方在人数上处于绝对的劣势都能使自己麾下的精锐士兵全军覆没,那么自己目前手中的这点兵力自然也是不够看的! 退兵还是死拼!两个念头在巩汉脑海中不住的盘旋,拼肯定是拼不过对方,但若是退兵的话,回到临淄,自己也逃不了一个畏敌怯战的罪名,虽然不一定砍头,但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却也是白费了! 巩汉眼中闪过一丝坚决,立即派人会临淄求援,然后开始召集士兵,打算将士兵聚集起来,固守待援! 只是,散乱的士兵一时间却怎么能聚集起来?看着鸡飞狗跳的士兵,巩汉心中不由大悔!方才试探性的攻山未果之后,他并未约束士兵,不想此时却成了致命的失误! 击破齐成军,士气高昂的并州铁骑在赵平的率领下,以雷霆万钧之势,挟大胜之威奔驰而来!巩汉此时才堪堪将士兵勉强聚集起来,还未来得及整顿阵型,便眼睁睁的看着人如猛虎,骏马如龙的并州铁骑如风一般卷入己方阵中! 所谓兵败如山倒,士气已失、胆气已丧的巩汉军那里还能抵挡?赵平率领着如狼似虎的骁骑营铁骑杀入松散、不知所措的青州军中时,青州军仅余少数士兵还能组织起一点有效的抵抗。但面对杀的性起的骁骑营铁骑,这点抵抗不过是徒增骁骑营铁骑的怒火罢了! 冷兵器时代的战斗,士兵的训练水平极其低下,不知为何而战是士兵们的通病,执行战术的能力也是低下,说白了其实全凭士兵的士气与一股锐气支撑!打的顺了,追亡逐北,无往而不利;一旦战局受挫,士兵们的士气低落,缺乏训练的弊病便体现出来了,即便是雍凉铁骑这等天下有数的强军也不例外,被赵平率军一冲,加之之前根本未曾形成有力的防御阵型,心里已经怯了! 再加上巩汉先前派出的两千士兵,目的就是为了拦截赵平。如今见赵平麾下的这些铁骑个个血染征袍,杀气腾腾!而自己的那些弟兄却毫无讯息,其结果自是不言而喻----除了被击溃之外,再无其它可能! 种种因素互相交织,其结果便是有着天下强军之称的雍凉铁骑胆气全丧,如丧家之犬一般,四下奔逃。 赵平心悬姜靖等人,也不追赶,收拢起士卒,便在山下等候姜靖等人,不大工夫,姜靖与宋孟等人自山上迤逦而下。赵平与方卿此时却是第二次见面,前尘往事,涌在心头,教二人相对无言。赵平收拾心思,对方卿说道:“方世兄不必伤怀,先随小弟回并州再说!” 强敌环伺,敌军的援军转瞬即至,自然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人稍作寒暄,便收拾一番,准备赶路。 来不及休整的骁骑营铁骑稍作整理,便担负起来断后的重任,此处距历城大约有一天多的路程。而赵平南渡黄河,将船只便停在距历城约三十里许德一处渡口,可以说,只要能够顺利的到达历城,便等于脱离了虎口! 宋孟一路上冷眼旁观,对并州的骁骑营铁骑进行了细致的观察,冷兵器时代,断定一支部队是否精锐,最主要的一点便是士卒的装备,与士兵的装备比起来,甚至于士兵的素质都不算是最主要的因素。 骁骑营铁骑的装备绝对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清一色的袖筒铠,前胸后背的装甲乃是两块铁甲合在一处,严丝合缝,黑黝黝的毫不起眼!覆面式全盔将整个头颈都包裹了起来,只余两只眼睛露在外面。这身盔甲虽然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但宋孟毕竟是出身军伍的将领,多年来在部队中摸爬滚打,早就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看得出,这盔甲十分轻便,这从骑士们的动作上便能看的出来。若是沉重的铁甲,骑士们的动作根本不可能如此舒展与轻松!难道是牺牲了防御而片面的追求轻便吗?宋孟不由得有些怀疑,不过在没有确切的答案之前,他只能如此怀疑。 他当然不知道,骁骑营的这身铠甲乃是用轻便、坚硬的高碳钢制作而成,这一副盔甲下来,耗费的人力、物力足够打制三幅普通的盔甲了! 宋孟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什么门道的,于是将目光转向了骁骑营将士的战马之上。清一色的鲜卑良马!基本上以黑色与栗色居多,身高八尺,身躯修长,四肢修长坚实,关节、肌腱极为达!一看便是度、耐力俱佳的上等良马!这且不说,马的头、腹以及腿部等重要部位还披上了牛皮铠甲!防护力大大增强!宋孟十分清楚,这种经过特殊工艺硝制的牛皮极为坚韧!能够有效防住弓箭,寻常的弓箭更是难以伤及分毫! 这样的士卒,完全是战斗机器!天下何人可抗? 二四 突围4 计算了一番路程之后,赵平看着已经暮色四合的天色,对宋孟与方卿二人说道:“此地距临淄城约有五十余里,王默此时怕是已经接到了巩汉兵败的消息,不过他吃不准我军会如何行动。因此,必会先派出斥候探查!我军只需按兵不动,做出严阵以待之势,王默心中必然拿不准,再加上天色已黑,因此,今晚倒是可以放心的休整!” 看着赵平笃定的样子,众人都不再多言,赵平的名声在那里摆着呢,在军事方面,这里没有任何人敢跟他叫板。因此都是默许了赵平的说法。姜靖更在一旁说道:“小侯爷有何安排尽管吩咐便是,咱们听着呢!” 赵平也不客气,所谓当仁不让,立即分派了警戒的士兵,接着又对众人说道:“今夜尽管安睡便是,明日卯时出!” 果如赵平所言,王默在得知巩汉兵败的消息之后,大为光火的同时,也对敌军的虚实产生了怀疑!两军对阵,所谓上兵伐谋,而这谋,其实说白了也就是虚虚实实的把戏罢了,让敌军猜不到自己的底牌,敌军自然便会疑神疑鬼,左右为难。 此时的王默正是这种疑神疑鬼、左右为难的心态!按说巩汉这一营五千人马便是与一倍于他的敌军相抗,也不会败的如此之快、之惨!他十分清楚自己手下这些士兵的战斗力!这些士兵即使在面对弓马娴熟、精于骑射的突厥人、羌人时都不落下风!可以说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军,野战之时罕遇对手! 但就是这样一支百战之师却败了,而且败的如此干脆,难道并州方面竟然将骁骑营派了过来不成?若真是并州骁骑营的话……王默倒吸了一口冷气!并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骁骑营的战斗力实在太强大了! 鲜卑虽然是异族,但李效与鲜卑目前还没有正面的利害冲突!两个暂时没有利害冲突的势力互相勾结也是难免的!李效与鲜卑不仅有着共同的敌人----突厥,而且鲜卑自从并州开始禁运盐铁等物资之后,便与李效勾结在一处,李效提供给鲜卑盐铁,而鲜卑则用良马交换。算起来,双方也是各取所需。 至于情报,更是互通有无,对于骁骑营的战力,王默通过鲜卑人有了足够的了解!若真的是骁骑营,自己还真的需要暂避其锋啊!反正临淄已经攻下,青州已是唾手可得!这份大功已经完完全全的记在了自己身上,何必去节外生枝呢?王默在心中安慰自己,况且自己麾下的士卒经过数年的战争,早已是疲累不堪,还是算了吧!王默对自己说道。 打定了主意的王默不再犹豫,对仅剩残军的巩汉也未作处置,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本将军知道了,此战罪不在你,下去吧。” 捡了一条性命的巩汉心存庆幸的退下,房中仅剩王默一人。作为李效最为倚重的将领之一,王默的才能自然不必去说,身经百战的他堪称名将。当然若是仅凭这一点的话,他也不可能获得李效的信任,天下间有才能的人多了去了,难道都能人尽其才吗?李效经年驻守雍凉,抵御羌人以及新兴的突厥人的进犯,手下自然不缺乏能征善战的将领。 王默之所以得到了李效的赏识,能征善战是一方面;谨慎、眼光独到,有一定的理政才能是另一方面。在得知并州军出现在青州,并将方氏余孽救出之后,王默的谨慎使他不敢有任何的迟疑与隐瞒,打走了巩汉之后,便立即修书给李效,报告情况。 通过这件事,王默认为是时候改变对并州的战略了!此前,李效为了攻略中原,对并州采取的十防御为主的策略,毕竟李效不想腹背受敌。而并州又忙于自身展,也不曾有所异动,久而久之,李效便有一些大意!对并州的防范也不似以前那般严密。 此次并州出兵青州,却给王默敲响了警钟,他不得不提醒李效,对并州要密切注意!而且看并州军表现出来的战斗力,的确是自家士卒无法达到的! 未雨绸缪,将来战火一旦燃起,有准备的一方自然会占得先机。只是如今的并州,其实力恐怕已经完全不在坐拥中原的王爷之下吧!王默突然叹了口气,心中竟然生出一丝对未来的忧虑。 有惊无险的回到历城,又从历城回到安德渡,赵平不做休整,立即率军赶回晋阳。孔恒自然也巴不得赵平立刻离开,因此,赵平这一行人虽然气势汹汹,却也畅通无阻,孔恒严令各地,不得阻拦。 这一日,众人终于回到晋阳! 郑裕已经得到了恩师殉节的消息,心中虽然悲痛,却也知道这是恩师自己的选择,正所谓舍生取义,这是圣人都赞同的事情,加之并州一大摊子的政事需要他去处理,时间久了,悲伤之情也慢慢的淡了。对于方卿以及恩师招收的一干弟子的道路,郑裕做了细致的安排,根据他们的所长,安排在各个衙门之中,倒也是人尽其才。 熙熙攘攘的,时间已经是鼎兴六年的四月时分,经过一系列的准备,身在白狼城的赵平终于开始了对大棘城的攻略! 白狼城此时已经不是那个仅有四面破败的城墙的危城,几年来,在燕彦的护卫,以及简龄这个内政高手的治理之下,白狼已经展成了汉人与鲜卑人互市往来的重镇!每逢墟日,大量的鲜卑人便会来到白狼,用自己的马匹、牛羊等物换取盐、针线、茶叶、丝绸等等物品。甚至是锄头、犁、耕牛等农业所需之物。 经过几年来的融合,不断有汉人迁往白狼城,以白狼城为中心,不断往外辐射,逐步形成了一个汉、胡杂居的区域。汉人不可避免的与鲜卑人杂居、通婚,两个民族的相处已经越来越融洽,游牧虽然依旧是鲜卑人的主要生活手段,但经过汉民的潜移默化,一些年老的牧民以及妇女儿童,已经逐步开始学习耕作。恐怕再过几年,赵平融合两个民族的目的就能达到! 伊娄真这几年一心扑在壮大自己的部族之上,虽然她很清楚,自己的部族最终仍然逃脱不了被汉人同化的命运,但伊娄真同样也清楚,只有依靠赵平的力量,自己才有可能报仇雪恨! 相比于他对拓跋氏的仇恨,其它的都可以不去计较! 得知赵平要对大棘城用兵,伊娄真自然是举双手赞成!在赵平的有意引导之下,伊娄真在聚居于白狼城的几个前东部鲜卑的遗族中挑选精锐,组成了一支八千人的队伍,平时与燕彦率领的上谷守军合练,着重于军纪、战术等方面,经过几年的严格训练下来,这些士兵有了长足的进步!再也不复之前遇敌便一哄而上,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的散漫。 鲜卑人勇则勇矣,但由于其天性,故而纪律性极差!说的难听一点就是一群目无军纪、毫无战术素养的散兵游勇、乌合之众罢了。虽然单打独斗个个都是一把好手,但在大规模的战斗中,却挥不出与其实力相符的战斗力!打顺了自然可以获胜,一旦身处逆境,立即便会惨败。 无他,鲜卑人平时散漫惯了,打起仗来都是一拥而上,根本不讲什么战略战术,打的顺了,以一当十,稍有不顺,便一哄而散,实在毫无军纪可言。 经过这几年的严格训练,伊娄真统率的这支部队却有了不小的改变!纪律性得到了极大的提高,战术方面也有了长足的进步。骑兵的一些基本战术,如分进合击、迂回包抄等等都练得十分熟练,而汉军的几个常用的阵型,也都融会贯通,比如冲锋时的锥形,包围时的偃月、雁行,防御时的方圆等等阵型都学了个七七八八,只是不知能否经得起战争的考验。 在白狼城休整了三日后,赵平、伊娄真率领着二万大军直奔大棘城而去。 由白狼至大棘城一线,由于这几年拓跋鲜卑建立的“北魏”(既然元宏改国号为“魏”,为了方便,后文便统称“北魏”)朝廷鼓励各部族的迁移开拓,因此,散居在这里的部族越来越多,不过多是一些较小的部族。他们占据了饶乐水两岸富饶丰美的草场。 赵平此番出征的宗旨便是以战养战,所过之处,寸草不留!以蛮横、血腥的屠杀威慑鲜卑人!同时也破坏北魏朝廷本来就已经脆弱不堪的经济体系。 伊娄真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异议,毕竟她对北魏的仇恨已经无法化解!但跟随赵平此次出征的几名年轻将领却多多少少的有些不忍。赵平也不多说,对待那些心怀异心的异族,只有血腥的杀戮与镇压才是最好的手段! 二五 大棘城之战1 大家圣诞快乐!天天快乐!一生快乐! 赵平此次兵大棘城,并不是攻城略地那么简单。赵平有更深层次的用意在里面。大棘城乃是前东部鲜卑的故都,不论规模还是防御都不是小小的白狼城所能比拟的! 而在赵平的北魏攻略中,雁门与大棘城形成的钳形攻势则是最终的战略态势!因此,从战略意义上讲,大棘城的重要性自是不言而喻。况且赵平还希望通过对大棘城的经营,达到白狼城的效果,以点带面,逐步的融合周边的部族。 能够看清赵平用心的鲜卑人中,只有伊娄真与独孤轶二人。独孤轶虽然身为前东部鲜卑的大将军,但他们独孤一族早在百年前便被河西鲜卑所灭,辗转来到东部鲜卑之后,对于复族的心思也变得很淡了,再加上他已经晋身天道高手之列,心境早已变得平和恬淡,若不是为了伊娄真,他恐怕早已寻觅佳地,开山立派了!因此他虽然看出了赵平的用心,却也不去多管,顺其自然。 伊娄真身为前东部鲜卑的公主,自然是受到了良好的教育,自幼熟读经史的她十分了解这所谓的天下大势。分分合合的事情生的太多了,王朝、民族的兴衰更替,都是必然。 再加上伊娄真身受国破家亡的打击,对一些事情看得已经比较开了,而且面对赵平这个算无遗策的合作伙伴,她的实力又处在劣势,那里能讨得了好去?因此,慢慢的复国之心也就淡了许多,而在这草原上的民族更迭,她更是看的惯了。犬戎、匈奴、乌桓、鲜卑、羝、羌等等……几乎与鲜卑同时代的乌桓、羝已经没落,而羌的没落也势成必然。至于犬戎、匈奴却早已是昨日黄花了。 游牧民族的家国观念如今还远远没有汉人这般执着与坚定。可以说,伊娄真如今更在乎的乃是能不能够将拓跋氏如愿以偿的消灭,报仇雪恨!至于复国,伊娄真反而不太在意,且不说真正意义上的东部鲜卑一族仅剩她一人,就算她复国成功,待她去世后,东部鲜卑的血脉还是无法保全。而且在白狼城这短短的几年来,几个前东部鲜卑的部落联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汉人逐步同化,或许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到,他们已经完全离不开汉人了! 汉人的文化实在是太具有侵略性了!看似和风细雨,但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无处不在的影响力却是最可怕的!实在比任何征服都彻底,都让人无法反抗! 伊娄真突然想起赵平书房中悬挂着一副中堂,即便是以伊娄真的眼光来看,赵平的字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好,但配合上这副字的内容,却有一股莫可名状、沛然莫御的豪气、霸气!一如他的为人,“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小真,前面便是赖氏(即改汉制前之冤赖氏)驻地了。”赵平策动凤鹰,来到伊娄真身旁,将正在沉思中的伊娄真惊醒。 伊娄真略带茫然的看了赵平一眼,覆在银色面具下的双眼依旧灿若晨星。赵平看到她的模样,不禁微微一笑,说道:“前面便是赖氏驻地,咱们是杀过去,还是怎么办?不知小真意下如何。” 伊娄真摘下面具,露出如花般的俏颜,深深的看了赵平一眼,似乎要将赵平刻在心底一般!看着赵平平淡如水的目光,伊娄真心中莫名的一阵气苦,恨恨的将面具往脸上一戴,厉声喝道:“杀!踏平冤赖氏!除妇孺外,杀无赦!” 赵平闻言,无奈的看了伊娄真一眼,本来他的打算是如赖氏这等已经与汉族越密切的小部族留着也无妨!他们现在已经越来越依赖于汉人,不久的将来,只要继续如今的政策,可以预见,这些小部族都会被慢慢的汉化。伊娄真的屠刀这一举,却是完全将这些小部族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实属不智之举! 况且此番出兵的主要目的乃是攻取大棘城,所谓兵贵神,出其不意,才能取得更大的战果!而且只要将盘踞在大棘城周围的拓跋烈击溃,凭借这一胜利,可以对这些散布在前东部鲜卑这片地域之内的各个部族保持强大的压力,使他们生出一种汉人强大、无法对抗的念头。时间长了,这种念头自然而然的便会形成一种习惯。 “算了,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见赵平没有马上回答,伊娄真心中的那股怨气也已经平息了,接着说道,“仓舒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赵平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他们实力弱小,不过是见风使舵之辈罢了,待攻取大棘城之后,自会惧怕我等武力,根本不需耗费一兵一卒,小真以为如何?” “不过,你当时说此番出征乃是以战养战,士兵只带了四天的干粮,如今春暖花开,水草丰茂,马匹倒是好说,士兵却怎么办?这一路来已经过去三天了,明日士兵便要饿肚子了,你看着办吧。”伊娄真突然又叹了口气,“便是马匹恐怕也不习惯啊!” 原来,为了改善马匹的体力、耐力,并州军的马匹每日都要吃炒豆与麦糖,如此几年下来,并州军的马匹质量都上了一个台阶,不过,全凭食物补充,一旦不吃,时间长了,就会反复。 此番乃是奇兵突袭,自然不会随军带着太多的粮草与辎重,万一这些马匹吃惯了,一时之间适应不了,对于战斗力而言将是极大的削弱! 作为一军主帅,赵平当然不会不注意到这些情况。当初在为改善马匹质量的问题上,赵平就已经考虑到后续问题了。毕竟战争的不可确定因素太多了!就算是事先做好了一切准备,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很可能一次突袭就能使得所有的准备都化作泡影。 马匹若是对一种食物产生了依赖,在那一方面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当初赵平自然便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不过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有得必有失,有些事情只能取其有利的一方面罢了。 不过目前倒是不存在这种情况,赵平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将陈武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不大工夫陈武便拿着一个皮袋回来。打开袋子,赵平拿出一块黑乎乎的饼状物,为伊娄真介绍道:“此乃豆饼,用豆子、麦糖以及一些草药制成,还可以有效的预防一些常见疾病。” 伊娄真点了点头,这种准备已经从最大限度上做出了保证。不过她还是接着问道:“那士兵呢?” “一路之上这么多部落,还能缺的了粮草不成?”赵平淡淡的说道。 二六 大棘城之战2 “我明白仓舒的意思了!”伊娄真点头,“不过若想攻下大棘城,至少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的粮草如何筹措?”大棘城作为前东部鲜卑的都城,伊娄真自然知之甚深,虽然比不上汉人的城池坚固,却也非同一般,要想攻下,绝非易事! “某自有主意!况且拓跋烈之为人,小真你比某更清楚!”赵平却是卖了个关子,并非不信任伊娄真,而是有些时候,需要随机应变,根本没有一成不变的计划! 伊娄真毕竟是冰雪聪明之人,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大棘城已经荒废了这么多年,城内根本不可能留下什么。拓跋烈打仗还行,若是让他展内政,却是赶鸭子上架了。而且拓跋烈一直反对元宏的改革,是一个绝对守旧的保守派。他认为草原与牛羊便是嘎仙赐给鲜卑人最大的财富已经一切的根本!只要有草原、有牛羊,伟大的鲜卑勇士便如翱翔在蓝天的雄鹰一般,俯视众生!岂能如元宏那般,改弦易辙,学习什么汉制,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苦劝不下之后,拓跋烈一不做二不休,便率领着自己的人马以及一些极力反对汉制的强硬派远离了高柳,这个北魏的政治中心。虽然没有明确的宣布独立,但双方早已没有了缓和的余地。大棘城成了他们的据点,不过拓跋烈等人过得依旧是逐水草而居的生活。 “族长大人,大事不好了!”一名身背弓箭,腰挎弯刀的牧民跌跌撞撞的跑进了赖利的大帐之中,把正美美的喝着奶茶,正由几个年轻女子又是捏肩,又是捶腿的赖利族长大人吓得一个激灵!手上一颤,奶茶便全部洒在了他刚刚用五匹健马换来的蜀锦制作的锦袍上! 看到自己心爱的锦袍之水淋漓,赖利心痛之下,顿时勃然大怒!一把将手中精美的瓷杯冲那人摔了过去,精美的瓷杯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准确的砸在那人的脑门上。赖利心中又是一痛!***,这可是老子用三张上好的牛皮换来的!“宝亮,你要是没有重要的事情,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心中大痛的赖利破口大骂! 那宝亮捂着被青瓷杯砸了一个包的脑门,战战兢兢的看着族长大人,想要说话时,却又被赖利一脸的阴沉给吓住了,口齿动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正自肉疼的赖利气呼呼的坐在那里,等了半天,却又不见宝亮说话,不由得一瞪眼,骂道:“***!你个狗奴才,有屁快放!” “族长大人,赵平的大军离咱们营地只有不到十里了!”宝亮终于还是稳住了心神,几乎是吼了出来。 “什么?”赖利忽的一声站起,大惊失色!他的部族不过是一个几万人的小部族而已,全族加起来也不过六七万人,能够战斗的青壮年只有不到两万人。鲜卑人虽然有着无与伦比的骑射工夫,但与精锐善战的并州铁骑比起来,那就是渣啊!金狼卫号称天下无敌,不还是两败于赵平之手? 这简直就是飞来横祸啊!赖利此时连死的心思都有了!他自问自己没有任何得罪赵平的地方,别说是赵平,自从前几年赵平占据了上谷、白狼城之后,赖利连汉人都不敢得罪了。每逢圩日,他都再三告诫前往白狼赶圩的牧民,不得与汉人生任何冲突,宁肯吃点小亏,也不能招惹汉人!现在可是不同往日啊,这可是赵平那个杀人魔王的势力范围,还是小心点好啊! 赖利毕竟是一族之长,担负着部族的安危之责,因此强迫自己安定下来之后,也顾不得换身衣服了,穿着那件汁水淋漓的锦袍便跑了出去,一边喊道:“快快备马!快快备马!” 也难怪赖利如此惊慌失措,如今正是水草丰美的季节,他部落中的青壮都放牧去了,如今营地中仅剩下一些妇孺老弱之流,以及千余人的卫队,那里能抵抗得了赵平的大军? 赖利纵马狂奔,终于迎上了赵平的大军,早有斥候将情况报告给了赵平,赵平微笑着与伊娄真一起来到阵前,迎接赖利。 见到赵平满面笑容的样子,赖利心中略略有些安定,不过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有确切的答案之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松气的!带着一脸惶恐、不安、讨好的苦笑,赖利抱拳说道:“王爷,尊驾意欲何为?” 对于“王爷”的称呼,赵平坦然受之,如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并州只有一个人说了算,这个人就是赵平,不过赵平一直未曾称王罢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别人如此称呼他,久而久之,赵平也就坦然受之了。 赵平之所以不称王,一来是牢记当年刘邦的教训“缓称王,广纳粮”,二来是不想在这方面浪费心思与时间。况且赵平认为自己目前仅仅占领一州之地,便是称王,也是名不副实,因此便一直放着。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赵麟。如今的赵麟虽然不问世事,只在家里颐养天年,闲来便逗弄一下曾孙享受一番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但这位后汉王朝时代老臣的忠心却一刻都不曾减弱过。对于后汉王朝那种骨子里的忠诚并不比以身殉国的李双、方章等人差多少!赵平若是称王,岂不是伤了祖父的一片赤诚之心? “呵呵。”赵平抱了抱拳,笑容可支的说道:“族长大人好!”话音一落,他身旁的郑行便接过话头,手上一掼,一丈八尺长的虎头亮银枪“扑”的一声插入坚硬的路面几有一尺深!赖利目光一缩,额头的冷汗流的更欢了! “我家王爷此番仅仅是路过而已。”郑行话音刚落,赖利不由得长长的松了口气,不顾形象的举手擦了把头上的冷汗,正要大肆的拍一番马屁,,好早早的送走这群骇人的瘟神时,却听郑行接着说道:“不过……”乍闻此言,赖利眼前又是一黑,嘴张了张,却现自己嘴里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可怜的望着赵平,一脸的担忧与无奈。实力不济啊!赖利在心中暗叹。 “不过你也看到了,我家王爷大军远征,这粮草辎重自是重中之重啊!为了保证大军顺利前进,我家王爷有意向族长大人借点粮草,不知族长大人意下如何?”郑行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赖利满脸苦涩,一个“不”自却如千钧般,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得捏着鼻子答应了。 鲜卑人主要以牛羊为食,却哪里有那么多粮食?而赵平大军远征,又不便驱牛赶羊的,那样势必会拖慢大军的前进度。将自己全部落中的粮食搜刮了一番之后,才不过一万余斤,也仅够赵平两万大军一日所用罢了,这距离赵平的预期却是差的太远了,因此面上便带了几分不豫之色。 见赵平一脸的不豫赖利身上的冷汗又开始冒了!为了早些送走这群瘟神,赖利一咬牙,叫过一名族人,略略吩咐了几句后,那人满脸不情愿的走了。赖利一边陪着笑脸,一边小心翼翼的对赵平说道:“王爷大军远征,正应兵贵神,犁庭扫穴!在下不敢拖累王爷,便奉上良马两千匹,平时充作军马,若是粮草一时不敷使用,还可杀马充饥,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赵平依旧不动声色,郑行冷哼一声,瞪着赖利,把赖利吓得脸色阵青阵白,陪着讨好的笑容,不时将目光在赵平与郑行二人脸上转来转去。半晌郑行方才说道:“看你这老头还算识趣,我家王爷大人大量,便不与你计较了!” 赖利顿时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的陪着说了几句话后,一群牧民赶着两千匹马来了。赵平一抱拳,说道:“叨扰族长大人了!赵某军务繁忙,告辞了,族长大人请便。”说着又看了郑行一眼,“彦明留在此处接收马匹。”说完,一带马缰,便回到阵后去了。 赖利陪着讨好的笑容,躬身送别了赵平后,便招呼牧民将马匹移交给了郑行,看着一匹匹马在自己面前被牵到了并州军阵中,赖利心中滴血!马匹可是他们的命根子,但面对强大的并州军,他一个小小的族长,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二七 大棘城之战3 如蝗虫过境般的赵平扫荡了一路上五六个部落,根据高柳传回来的情报,魏武帝元宏正在稳定国内形势,因为汉制的推行,北魏国内也不太平,元宏的铁血手段虽然自上而下的使汉制得到了推行,但毕竟是通过强制手段推行,根基难免不稳。现在便需要他用时间慢慢的稳定因为汉制而激的国内矛盾。 拓跋烈的拥兵自重,使得北魏国内的反对势力有所抬头,加之并州对其的经济制裁,盐铁禁运等措施,北魏的内部并不好过!虽然北魏与李效取得了合作,但中原产盐地一为并州,二为巴蜀,三为青州。青州陷落后,方章将历年来积蓄的盐全部销毁,工匠尽数遣散。李效一时之间那里能够恢复? 而巴蜀路途艰险,运输极为不便,因此,能够提供给鲜卑的盐实在是少的可怜!而通过各种手段走私进鲜卑的盐数量也不多,因此,北魏目前的日子极不好过!仅仅是盐这一项,便让北魏上下焦头烂额! 赵平料定在这个时候,北魏根本没有心思出兵救援拓跋烈,因此一路之上也并不掩饰自己的行程,直奔大棘城! “哼!”拓跋烈将桌子拍得山响,破口大骂,“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赵平小儿,欺孤年迈不成!”常言道,六十而耳顺,但须皆白、年近古稀之年的拓跋烈却仍是形如烈火!一如他的名字。 作为北魏皇帝元宏的叔父,拓跋烈一声战功卓著!坚昆、丁零二国正是被拓跋烈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北迁数千里,几近灭国! “老夫征战一生,岂会惧你这黄口小儿不成!”拓跋烈人如其名,果真是性如烈火,一点便着。其实这倒也怨不得他,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他的尊严绝对不允许任何践踏! 赵平明目张胆的率军前来征伐,若是拓跋烈怯战的话,这一世的威名可就尽毁!因此拓跋烈必须要战!况且赵平仅两万人马,又是劳师远征,而拓跋烈此时却聚集了近二十万部众,士兵近十万,又是以逸待劳,占据地利之忧,又岂会惧怕赵平?他还生怕赵平不来呢,若是由他击败了赵平,则狠狠的给了北魏朝廷以及他的侄儿一记耳光!看吧,你们倾举国之力都打不赢的赵平,在孤手中却是不堪一击!这种荣耀足以缓解他的怨气! “哼!黄口小儿,打了几次胜仗,便不知天高地厚了!老夫率军征战只是,你还不知在那里呢!就连你爷爷见了老夫,也不敢如此托大!”拓跋烈兀自大怒不已! “传孤将令,众将前来议事!”拓跋烈老而弥辣,对于赵平近乎挑衅般的行动十分愤怒,立即传下将令,做为一名百战名将,他的尊严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挑战!而这个人是近来声誉鹊起的赵平则更不行!年轻的赵平的迅成长,会让他有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危机感!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他都必须战! 不大工夫,济济一堂的众将便齐聚在拓跋烈的中军大帐之中,拓跋烈端坐在虎皮金交椅上,面色凝重,虽然极力压制,但面上的铁青仍然显示出了他的怒火!此时众将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知道王爷此时很愤怒!因此一个个都板着脸,气都不敢大出一口,齐刷刷的看着拓跋烈。 拓跋烈见众人都已到齐,左手一拍椅侧的扶手,右手放在面前的大案之上,环视了众人一寒,冷哼一声,喝道:“你等此时已经知道了,赵平小儿竟敢如此无礼,冒犯孤之虎威!若不教训一番,岂不是有辱孤之威名!” 众人轰然应诺,一时之间,附和之声大起,“王爷英明!赵平黄口小儿,其是王爷的对手!” 有些机灵的则趁机大表忠心,“王爷不必恼怒,末将愿率本部人马,给赵平小儿以迎头痛击,教他知道王爷的厉害!” 这时,一名虎背熊腰,身高九尺有余的大汉越众而出,厉声吼道:“王爷,那赵平如此大胆,末将愿去,替王爷取下他的人头,以解王爷心头之恨!” 拓跋烈看着这个大汉,却是自己麾下第一猛将,出云族的出云吉利,人称“疯子”,拓跋烈暗中摇了摇头,赵平十分善于用兵,出云吉利勇则勇矣,却是有勇无谋,打起仗来只知道猛冲猛打,岂会是赵平的对手?恐怕赵平略施小计,便会让出云吉利全军覆没!因此,拓跋烈摇了摇头,说道:“你不必着急,孤自有安排!” 拓跋烈在军中威严益重!听得拓跋烈此言,出云吉利丝毫不敢有任何异议,抱拳一礼,便老老实实的在一旁站好,不再多言。 “斥候来报,赵平率军沿饶乐水而来,咱们草原四通八达,处处皆可为路,想必是他不熟悉地理,因而只好沿饶乐水而上!”拓跋烈眉头微皱,环视着帐下的众将,一边说道。 “王爷所言极是!”一个清瘦的中年人越众而出,手里握着一把羽扇,一袭儒衫,头戴纶巾,颌下三绺长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却是一名汉人!自从后汉诸葛丞相之后,羽扇纶巾便成了一些自诩伟才的书生的流行打扮,数百年来兴盛不衰! “哦?”拓跋烈见中年儒生话,目中不由一亮,连忙坐直了身子,“王先生有何高见,快快说与孤听!” 这以身事敌的汉奸王先生闻言,轻轻的摇着手中的羽扇,对拓跋烈拱了拱手,踱了几步,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凡有上、中、下三策,但凭王爷选择!”王凡摇着羽扇,踌躇满志的说道。 拓跋烈闻言,精神顿时一震!其实他心里并不像表面上这般轻松,他戎马一生,岂会不知两军作战,主帅若是草包的话,怎能取得胜利?因此,对赵平这个近几年声誉鹊起的年轻人,拓跋烈给予了充分的重视!临战轻敌乃是兵家大忌,拓跋烈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正在盘算如何才能击破赵平。不过,却没有什么好办法。 鲜卑人强于野战,但赵平率领的并州军即使在与鲜卑最强大的金狼卫野战时,都占据着上风!自己麾下的士兵拓跋烈十分清楚,论战斗力在鲜卑军队中只能排在第三!第一有金狼卫,第二有燕然大营,第三才能轮得到他。 二八 大棘城之战4 既然连自己最擅长的野战都无法赢过对手,拓跋烈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因此,正当他在盘算如何才能击败赵平时,听得王凡竟有上、中、下三策之时,目中不由一亮,连忙问道:“这上策……” “上策莫如将所有人迁回城中,凭借城池之险,拒敌于外!赵平劳师远征,必不可持久,王爷只需守上三个月,那赵平自会无功而返!届时,王爷趁其退军之时,自后掩杀,自可大胜对方!” “呃……”拓跋烈却是一阵沉吟,大棘城虽大,但若要安顿下近三十万军民,以及数不清的牛羊马匹,也是不能!况且就算能够装下,如今却正是水草丰美的季节,对于牧民而言,这可是放牧的最佳时节,岂能错过?若是错过了这几个月,今年的收获可就完了!到了冬天,恐怕很难撑得过来。因此,沉吟了良久,拓跋烈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此计虽兵不血刃,却是以牧民的牛羊为代价,不可!先生再说中策。” “这中策嘛……”王凡见拓跋烈并不采纳自己的上策,心中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未曾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谋士而已,谋士的职责便是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办法都说出来,至于如何取舍,却是当权者自己的问题了。他只需尽到自己的本分便是,因此接着说道:“中策便是以大棘城伟根基,另派一部人马前往五里之外的小扬城,与大棘城互为犄角,若赵平来攻打大棘城,则小扬城出兵抄其后路;若赵平攻打小扬城,则大棘城出兵,互为奥援,赵平疲于奔命,也不可持久,待其精疲力竭之时,两处大军齐出,赵平插翅难飞!” “不过……”王凡话锋一转,让听得眉飞色舞的拓跋烈不由得一怔,接过话头,说道:“不过什么?平之尽管说来,一切有孤担待!” “是!”王凡拱了拱手,“凡乃是担心牧民!” “哦,牧民?”拓跋烈闻言不由得一呆,竟是未曾明白王凡之意,所幸王凡接着往下说道:“若是赵平分出兵力,袭击放牧的牧民……”说着,王凡停住,看着拓跋烈,王凡深知要适可而止,因此话锋一转,将决定权交给了拓跋烈。 拓跋烈此时也明白了王凡的意思,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牧民放牧,逐水草而居,没有固定的场所,更不可能凑在一起,都是分散在草原中,反正这草原足够大!万一赵平派出一支部队,对这些牧民进行袭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对!平之说的对!孤不得不防!孤这便派出一万人马,看赵平小儿还有何能!哼,敢到孤这里撒野,他莫非以为孤是步六狐勇那等黄口小儿不成?” “至于这下策……”见拓跋烈属意于自己提出的中策,因此,王凡便不打算继续往下说了,便试探着说道。 “哦?哦!对,平之接着说便是,孤听着呢!”拓跋烈虽然属意于中策,但王凡当时毕竟说过是上中下三策,还是要听完,以示尊重的。 “呵呵……”王凡无奈的笑了笑,不过还是接着说道:“这下策自是趁赵平初来,立足未稳之时,王爷率大军出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击溃!不过正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且并州军精锐!若真是拼杀起来,伤亡过于惨重,实乃不智之举!” 拓跋烈点了点头,赞道:“平之真高才也!孤得平之,如鱼得水!哈哈哈……” 等他笑够了,拓跋烈一整脸色,如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众将,众人顿时噤若寒蝉,昂挺胸的站着,目光却不敢与他对视。 拓跋烈收回目光,干咳一声后,沉声说道:“王先生先前之言,你等可曾明白?此战关乎我等成败,只许胜,不许败!” “末将等明白,谨尊王爷之命!”众人立即同声大吼,声震屋瓦,把一边的王凡震得不由捂住了耳朵,心中暗骂:蛮夷就是蛮夷,如此粗鲁! 拓跋烈满意的点了点头,“盖楼普、渴单黎,你二人率三万人马前往小扬城,固守,不得随意启衅!若敌军攻打大棘城,你二人便抄敌后路!” 盖楼普、渴单黎二人不敢怠慢,立即躬身领命。 “土难青!”拓跋烈又是一声厉喝,一名黑黝黝的大汉立即向前两步,来到拓跋烈前面,抱拳说道:“属下在,请王爷吩咐!” “土难青,”拓跋烈看了大汉一眼,在自己帐下诸将之中,只有这个土难青还有几分心计,虽然只是矮子里面拔将军,但在一大群粗线条的鲜卑将领中,也算是鹤立鸡群了。将保卫牧民的任务交给土难青,已经是拓跋烈能够想到的最佳人选了。 “你率一万人,密切监视敌军,敌军若是有意袭击我方牧民,你立即阻止!除此之外,不得与敌军交战!”拓跋烈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土难青,除了土难青之外,拓跋烈实在没有其他人可用。作为一军主帅,无人可用的感觉实在是非常之郁闷! 拓跋烈雷厉风行,三言两语交待完众将之后,霍的一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此战关系我等成败!诸位必须依命行事!若有违抗者,诛其族!” 听着拓跋烈恶狠狠的话,再加上他杀气腾腾的表情,众人那里敢有半点怠慢?顿时哗啦啦跪倒一片,轰然应诺。 却说赵平,一路行来,基本上未曾耽搁一点时间,千余里的路途只用了十天的时间。行军的同时,赵平更是侦骑四出,源源不断的情报汇集到了赵平手中,因此拓跋烈的安排并未瞒过赵平。 眼见天色已晚,赵平吩咐安营扎寨之后,便与伊娄真、陈武、郑行、赵峰等人聚在帐中,商讨下一步的行动。“斥候来报,拓跋烈分出三万人,前往小扬城!”赵平一边说,一边将地图铺在桌上,指着与大棘城互成犄角的小扬城说道。 伊娄真乃是前东部鲜卑的公主,对这里的地理情况自然十分熟悉。这几日来,乍回故土的她十分感伤,心情大坏,整日里神思不属,精神也是有些恍惚。赵平知道她乃是重回故土,不由自主的产生了家国之思,因此也只有温言相劝。 如今战事将起,伊娄真也能够分得清轻重缓急,强打精神指着地图上的小扬城说道:“小扬城方圆仅有五里,不过北面环山,西面环水,地势倒是险要,易守难攻!一向作为大棘城的屏障!若想攻取大棘城,小扬城必须攻克,否则,两城互为犄角,遥相呼应的话,势必对我军产生极大之威胁!” 赵平将目光从地图上收回,环视了众人一眼,说道:“拓跋烈此举分明是想抄我军后路!若是我军攻打大棘城,他便在正面抵抗,吸引我军主力,而小扬城驻军则从我军北面掩杀,反之亦然!的确是一着妙棋!” “这有何难?各个击破便是!”郑行在一旁大咧咧的说道,“兄长不必担心,小弟愿领三千人马,只要小扬城士兵出城,小弟定教他有来无回!” 闻得郑行之言,赵平摇了摇头,却也未曾说什么,只是对陈武说道:“志勇以为如何?” 陈武乃是赵平重点培养的青年将领,因此遇到这等紧急军情,赵平自然不会错过这种锻炼的机会! “小侯爷,末将以为彦明之言有理!”陈武沉思了一会,这才说道,却是赞同郑行的观点,“小侯爷率军做出猛攻大棘城之态,小扬城守军自然不敢不救,届时我军设伏,自可轻而易举的歼灭小扬城守军!” 赵平一指地图,说道:“此处地形开阔,一马平川,如何设伏,才能不使敌军现?况且我军皆是骑兵,本就不善攻城,若是强攻大棘城,不过是徒增伤亡而已!” 伊娄真此时却是有些不乐意了,看了赵平一眼,眉尖微微一蹙,略显不悦的说道:“仓舒既然决定起兵,定然已经将各种情况都考虑清楚了,你若是有主意,拿出来便是,卖什么关子?” 郑行闻言,在一旁大点其头,对赵平这种卖关子的做法显然也是不爽!只不过不敢随便说罢了,如今伊娄真既然提了出来,他自然要附和一番。 赵平摇头,他那里是卖关子,不过是想引导他们好好学习用兵之道罢了,哪知这几个人一点都不领情! 二九 大棘城之战5 见众人不领情,赵平却并未受到任何打击,依然满怀期望的看着陈武与赵峰,说道:“你二人说说,我军该如何是好?” 见赵平不为所动,依旧对陈武、赵峰二人循循善诱,伊娄真翻了个白眼,来日来沉闷的心情似乎有所好转,郑行嘴里嘟囔了一句,被赵平一瞪眼,立即吓得不敢做声,老老实实的呆在那里,做苦思冥想状。 看郑行装模作样的样子,赵平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郑行勇则勇矣,但生性冲动,信奉武力,对于兵法谋略向来都是嗤之以鼻,赵平虽然久经努力,却也无法改变他这种天性。 郑行其实也并非不学无术,至少对于行军布阵、各种战术都精通的很,但却缺乏一种大局观!使赵平时时想起三国时人称“飞将”的吕布!郑行与吕布何其相似!在战术上,二人绝对称得上天才二字,若是两军对垒,堂堂正正,可谓是无往而不利!但一旦战局变化,他们在战略层面上的迟钝便会葬送自己在战术上取得的优势。这种人冲锋陷阵自然无往而不利,但若用之攻略城池、地方,镇守一方,却是有些吃力,始终无法独当一面! 赵平无奈的摇摇头,只能徐徐图之了,或许时间久了,总会有所进步的!赵平此时也不奢望郑行能够成长为一代名将,只要他能坚决的执行命令,充当战场上最锋利的尖刀也就是了。只要有自己在,便可保全他的富贵荣华。 时间悄悄流逝,陈武眼睛突然一亮,看到赵平鼓励的目光后,说道:“小侯爷,末将倒是想出了一个办法,请小侯爷指教!” 赵平欣然点头,陈武清了清嗓子,说道:“敌军既然已经严阵以待,我军又何必非要跟着敌军的步子走呢?他们若要守城,尽管去守便是了!小侯爷曾言,此次出兵,乃是以战养战,打击破坏为主,当然大棘城也是必须要攻下的!这里地势开阔,如今又是放牧的大好时节,我军自可分散开来,四处出击,袭击对方牧民!时间久了,拓跋烈自然坐不住!” 赵平赞赏的点了点头,说道:“志勇之言正合我意!咱们何必跟他们硬拼?某此番出征,之所以轻装上阵,不带辎重,为的便是袭击对方牧民,多点开花,让拓跋烈无法安坐城中固守!拓跋烈若是聪明,便将牧民全部集中于城中,届时我军无它途可走,自然只有攻城一途!但拓跋烈却妄想以大棘城为屏障,引我军前去攻打,又不想放弃这个水草丰美的季节,天下间的好事岂能都被他占了?他以为区区一万人马便能够阻止我大军劫掠不成?他以为我军会老老实实的去攻打他的城池?真是笑话!” 看着跃跃欲试的郑行等人,赵平终于下达了命令,“小真、志勇、彦明、锐之,你们四人各率两千人马,今夜休息一夜,明日开始,便分四方围剿对方牧民,一个不留!若是敌军来救,不可与敌军交战,立即离开,寻机行动!” “志勇留下。”正当四人转身离开只是,赵平突然说道。伊娄真等人奇怪的看了赵平及陈武一眼,不过却都未多说什么,各自离开。 待他们离开,赵平将陈武叫到身前,神色郑重的说道:“将志勇留下,乃是相信志勇之才,必能不负某之所托!某有件大事要托付于你!” 陈武见赵平说的如此郑重,而且如此信任自己,感激的同时,更是慷慨激昂,“末将便是粉身碎骨,誓将完成小侯爷之所托!” 赵平微笑着点了点头,笑道:“志勇不必如此拘束,来,坐下说话。”一边让陈武坐下。待陈武做好,赵平这才说道:“从明日开始,你只需在大棘城周围百里活动便是!切记,不可被敌军现行踪!”赵平面色沉肃,仔细的叮嘱着陈武,“若某所料不错,七八日后之后,牧场受袭的消息便会接连传到拓跋烈那里,拓跋烈接到消息后,必会率大军攻打我军营地;其次则会派出士兵,以图围剿彦明、锐之等人!其时大棘城中必定空虚,志勇便趁机夺城!此事事关重大,志勇千万小心!” 陈武闻言,立即陷入沉思之中,这次行动的第一个难点在于如何隐藏自己的行踪,毕竟是在敌人的眼皮底下,一个不好,就会被现!其次才是攻城,只要赵平能够将敌军主力引出城中,陈武便有把握攻下大棘城!相比于隐藏自己的行踪,攻城则简单了许多!且不说大棘城历经战火,又年久失修,城墙早已是形同虚设,再加上兵力空虚,自可一鼓而下! “末将明白了!”陈武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看来是胸有成竹!“末将定不辱命!”陈武斩钉截铁的说道。赵平既然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充分说明了对自己的信任,自己当然要以死相报! 送走了陈武,赵平看着眼前的地图,地图上用红字标注出来的大棘城分外醒目,赵平目光一瞬,暗道:大棘城,囊中之物耳! 次日,鼎兴七年四月二十六日,风和日丽,广袤的草原在阳光的照耀下散的迷人的绿色光晕,一望无垠的草原一片葱绿,教人心旷神怡。 陈武等人整装待,如狼似虎的骑士却破坏了这种幽静,赵平一声令下,伊娄真、陈武、赵峰、郑行四人各率人马,分头行动去了。 看着四人率军已经远去,赵平纵马回到营中,虽然将四人派出,但赵平自己也并不轻松!万一拓跋烈不堪袭扰之苦,心中狠,率大军攻打自己的话,自己却一定要守住营寨,为他们四人争取更多的时间,以及提供一个稳定的后方基地!陈武等四人带走了一万一千人马,自己手中仅剩九千人,凭这九千人,要抵御拓跋烈大军的攻击,殊非易事! 毫无疑问,若是自己的大本营被拓跋烈攻破,在外面游击的伊娄真等四人必将陷于被动之中!没有了后方营地的支持,他们四人必然会陷于疲于奔命的逃亡之中,届时恐怕便会后全军覆没之虞!因此,赵平的担子也绝不轻松。 拓跋烈这等百战名将不仅经验丰富,而且杀伐果决,绝不会凡鼠两端、拖泥带水的错误!当他现自己的牧民受到了大肆的攻击之后,肯定会率大军攻打赵平的大本营!一则安抚众将以及牧民,二则也是釜底抽薪! 三十 大棘城之战6 不过,对赵平而言,他有何尝不是期待这个机会呢?若是拓跋烈出兵,陈武的奇兵届时就会全力攻打大棘城,虽然攻下大棘城对拓跋烈而言并不会产生太大的打击,因为鲜卑的民族特性决定了他们对城市的重视远远不及对草原的重视!大棘城在拓跋烈的眼中,只是一个比较大,又比较坚固的帐篷罢了,丢了自然可以再换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牧民、牛羊还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以拓跋烈的老辣,大棘城一旦失守,他定然不会再与赵平纠缠,反正草原广袤无边,再换个地方放牧就是了,因此他会选择退兵,但实力大损则是必然的! 当然,赵平还有后手,当然不会让拓跋烈轻轻松松的逃脱! 占据大棘城的赵平便会开始对北魏的攻略,与雁门遥相呼应,双管齐下,再加上经济上的制裁,纵使无法灭亡鲜卑,但大幅削弱北魏的国力,将他们赶到燕然山以北的戈壁,也算是初步达成了战略目标! “将汉军之行程,随时报与孤知晓!”拓跋烈坐在虎皮交椅上,一脸的肃杀,帐中诸将都静静的肃立在两旁,躬身领命。 “好了,你等回去也没什么事情,便陪孤在此等候军情吧。”拓跋烈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手,不大工夫,侍卫便抬着桌椅已经酒肉之类食物来到张著,各自摆开后,又立即退下。 拓跋烈抬手虚指,“坐吧,都坐吧,你们都是隋孤出生入死的人,不必拘束,快坐!” 拓跋烈见众人都已坐下,这才拔出一柄精美的尖刀,从烤的金黄的乳羊身上片下一块香气四溢的羊肉,用刀尖挑着,说道:“我那皇侄非要推行什么汉制,连祖宗传下来的姓氏都改了!你们说说,这汉制有什么好?咱们是嘎仙的子民,离开了草原,离开了牛羊,还怎么能算嘎仙的子民?”拓跋烈越说越是激动,忍不住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巨响,桌上的酒杯竟然被震得跳起老高! 帐下的诸将此时那里敢搭话?他们都是追随拓跋烈多年的人了,对于这位王爷的脾气可是十分了解的,这位王爷一个不高兴,那可是要死许多人的! 当年征讨丁零时,丁零的一位王爷兵败后投降,本来这也没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且这位王爷也只是个炮灰而已。丁零的皇帝大臣逃的逃,躲的躲,让这位王爷断后,这人自然不会傻到用自己的命去换得那些人的平安,于是很干脆的投降了。拓跋烈的大军得以不费一兵一卒而占领了丁零的都城。无论怎么说,这位丁零的王爷对拓跋烈而言都是有功之人,但拓跋烈却因为这位王爷在迎接他时穿的还是丁零国的衣冠而勃然大怒,拔刀就砍,这位丁零的王爷一命归天! 这一切都说明,拓跋烈此人喜怒无常,做事但凭好恶而已。因此,在这个节骨眼上,拓跋烈挑起了这个话题,众人又不是傻子,如何肯随便接话?若是一句话惹得他老人家不高兴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瞧瞧,瞧瞧,怎么了这是?孤又不会治你们的罪,咱们就是随便聊聊!”见众人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拓跋烈不由觉得老大无趣。 其实,这聊天也是需要气氛的。正所谓一唱一合,有唱的,自然就要有合的,这样才能让说的人尽兴,听众也进行。正如华容道当年,曹丞相三次大笑,每次都会有谋士蹦出来,欠揍似的问道:“丞相因何笑?”这话问的虽傻,事实证明也的确问的傻,但却是必须要问的,否则,还要让曹丞相笑死不成? 不过,拓跋烈显然高估了手下这些将领的智商。若是按照套路来的话,这时就应该蹦出一人,高呼“王爷英明!我等追随王爷,正是适得其所!”之类的马屁,这才能让拓跋烈的话题继续下去。不过,这些脑袋都是肌肉的猛将显然不是这种材料,让他们冲锋陷阵,斩将夺旗,自是不甘人后,但若让他们揣摩上意,却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王爷!”正当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声禀报拯救了众人,一名斥候满头大汗的冲进帐中,“王爷,汉军自昨夜扎营后,便一直按兵不动!” 拓跋烈眉头微皱,“敌军防守如何?” “敌军防守极为严密,我等无法靠近对方营地十里之内!为了接近敌军营地,已经死了五十余名弟兄了!”斥候战战兢兢的说道,不时的偷眼观察拓跋烈的表情。 “既然无法接近敌军营地,那么,情报便难免不时!”拓跋烈喃喃的说道:“敌军究竟想干什么呢?”拓跋烈不由得陷入沉思之中,汉军远征,长途跋涉,不论对兵员还是补给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因此,战决自然是最好的选择!然而汉军却恰恰相反,反而选择了按兵不动,这个举动令人有些费解了! 拓跋烈在那里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不好!”拓跋烈心中猛地一沉!呼的一声站起来喝道:“快!派出斥候,四处搜索,看看牧场是否受到攻击!” 众将乍闻拓跋烈此言顿时也都明白过来,他们游牧民族的食物来源便是这漫山遍野的牛羊,若是汉军利用这个放牧的最佳时机,大肆剿灭他们的牧民及牛羊,他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损失过于严重的话,甚至连冬天都过不去,就会被活活饿死! 派出斥候之后,拓跋烈兀自不放心,背着手在帐中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停下,指着几个将领说道:“贺儿黑驴、莫芦浑、去斤谷、乞扶卢,你们四个立即率本部人马,沿四方巡逻,遇到敌军,立即追杀!” 贺儿黑驴等人立即跑了出去,他们心里都清楚,这可是关系到部族中二十余万人的肚皮问题,一刻也耽搁不得! 见贺儿黑驴等人离开后,拓跋烈总算是松了口气,能做的他都做了,至于结果如何,却只能求嘎仙保佑了! 刚刚坐下的拓跋烈突然又呼的一声跳了起来,原来他想到,在这里等待消息,束手无策总不是办法,虽然自尽做了不久措施,但若汉军真的存了袭击牧民、屠杀牛羊的念头,草原这么大,而牧民们又十分的分散,自尽却哪里能兼顾的过来?看来此番的损失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如何安抚诸将呢?拓跋烈陷入沉思之中。帐中的这些将领都有自己的部族,若是他们的部族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这些人恐怕就要翻天了! 只希望汉军不熟悉地形,在广袤苍茫的草原中转昏了头,也好让牧民们逃过一劫! 拓跋烈的想法还是不错的,若不是因为有伊娄真的士兵做向导,赵平还真不凡实施这一战术!毕竟草原太大了,万一迷了路,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但有伊娄真以及前东部鲜卑的八千士兵在,这便不是问题了。这些人对草原上的一切都熟悉务必,根本不可能迷路!这也是赵平这次行动的保障。 “不行!”拓跋烈心中暗道,看样子汉军似乎并不是冲大棘城而来啊!那之前的安排岂不是白费了?嗯,还是将盖楼普、渴单黎二人从小扬城中调回,别说是小扬城,便是大棘城,只要能够保证牧民牛羊的安全,放弃又如何?我鲜卑男儿,以天为被,以地当床,根本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 雷厉风行是拓跋烈的优点,他想到就做,“立即将盖楼普、渴单黎二人从小扬城中调回!”拓跋烈沉声说道,“另外命三军紧急备战,孤随时出城征缴敌军!”拓跋烈决定,若是无法控制汉军对牧民的袭杀,那么便只有釜底抽薪一途,将汉军的大营击破,然后放出消息,那些四处流窜的汉军得到消息后必定会惊惶失措,再也没有心思做其它了。 当然,拓跋烈也清楚,已经扎稳了营寨的汉奸,其防守的力量绝对强大!自己若想攻破对方的营寨,必须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打算轻易出兵。 “上兵伐谋”,两军交战,其实最根本的还是双方主帅的调兵遣将,斗智斗勇才是主旋律。扎下营寨,双方便一拥而上,乱战一番,这样的战斗,除了那些草包之外,没有哪位主帅会如此。因为这种乱仗最是无法控制,胜负全在双方的士兵之上,即便是胜利的一方,也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十停人马中,最后能活下二、三停便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三一 大棘城之战7 双方之间的战争,最根本的还是互相寻找对方的弱点,即便是无法找到,也要通过各种手段,给对方制造出破绽,然后再合适的时机,动致命一击! 为了完成此次对大棘城的军事行动,赵平可谓做足了准备!挑选的士兵皆是精锐中的精锐!这还不算,为了确保能够毕其功于一役,将拓跋烈赶出大棘城的同时,还要削弱它的实力,赵平率领的这两万大军不过是第一梯队而已! 赵平的任务只是扰乱拓跋烈的阵脚,充分的调动拓跋烈! 等拓跋烈坐不住了,定会寻找机会出战,当其冲的便是坐镇的赵平!此时便要看赵平能否抵挡的住拓跋烈疯狂的进攻了!赵平只要拖住拓跋烈,让他不得不尽全力攻打,隐藏以一旁的陈武便会趁机拿下大棘城!这还不是赵平的撒手锏,拿下大棘城最多也只能让拓跋烈失去后方的依托,但鲜卑人向来便不重视城池,草原才是他们的家! 大棘城失陷之后,此时拓跋烈虽然不会在乎大棘城的得失,却也要考虑自己的后路,因此,退兵,保存实力便是他唯一的出路,而真正的杀手锏却正在此时! 秦青会在此时率兵截断拓跋烈的后路!与赵平前后夹击,形成合击之势,一举将拓跋烈的主力击溃! 赵平此时最大的任务是利用自己来吸引拓跋烈全部的注意力,以便给秦青、陈武二人的大军创造条件,让拓跋烈无从察觉!此次战役,一环扣一环,若有一个环节出现失误,虽然最终也能通过强攻而拿下大棘城,却无法给拓跋烈以致命一击,而且己方的士兵也将伤亡惨重! 而且,若是给了拓跋烈喘息之机的话,用不了几年又将是一大威胁!因此,必须彻底的将拓跋烈消灭!这样,此次行动才算圆满成功。 赵平十分清楚,只要草原在,在生产力还不达的封建社会,游牧民族便永远都无法根除,草原乃是滋生游牧民族的沃土!不论采取何种手段,游牧民族总是无法彻底的控制。除非国家足够强大,能够将一切威胁消除在萌芽之中! 赵平叹了口气,现在考虑这些却还为时过早,这一切的基础是要有一个稳定、统一的王朝,否则,国家民族的力量全部消耗在内战之中,又何言其他? 而目前的当务之急却是如何吸引住拓跋烈的全部精力,使他无暇顾及其它,为秦青以及陈武的秘密行军创造条件!另一方面,军中的粮草也快要告磐,抢夺足够的牛羊,充作军粮,也是重中之重! 两天了,已经两天了,拓跋烈焦躁的在屋中走来走去。汉军来此已经两天了,表面上汉军虽然摆出一副按兵不动的架势,但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今天一早,他便接到消息,素和族的羊群受到了袭击。尽管对方人数不多,只有百人左右,素和族的损失也不大,只损失了两三千只羊罢了,但这件事情却让拓跋烈十分恼火!没有别的原因,赵平终于还是开始袭击牧场,抢夺牛羊了!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件罢了,这两天来让拓跋烈恼火的事情很多,最重要的一件莫过于他派出的斥候都如泥牛入海般,只要一派出去,,便等于失去了联系!两天来他派出了二百多名精锐斥候,却没有一个能回来,更别说是传回消息了! 拓跋烈越想越是恼怒!几乎忍不住就要出兵与赵平决一死战!不过他也清楚,正如王凡所言,若真的野战,不可控制的因素实在太多了!汉军虽然在兵力上处于劣势,但汉军善守,纵然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军,只要能够挥出自己的优势,再凭借地形、营寨等有利条件,只要粮草足够,守多少天斗没有问题! “去把王凡给孤叫来!”拓跋烈心中着实安定不下来,无法,只得派人将王凡请来,听听他的意见。 不大工夫,羽扇纶巾的王凡便来了。拓跋烈懒得与他客套,一把抓住了他,按在椅中,开门见山的问道:“已经过去两天了,汉军仍是按兵不动,其中莫非有诈不成?” 王凡羽扇轻摇,微笑着说道:“王爷不必着急!汉军劳师远征,粮草乃是一大问题!补给线拉的如此之长,其粮草必不敷使用!王爷只需安心等待,沉不住气的乃是汉军,他们必会先行起攻击,届时王爷只需严守阵地,汉军不战自败!” 王凡侃侃而谈,不过说的却是有几分道理。 拓跋烈听了却是摇头说道:“孤并不担心这些汉军,孤却是担心孤得牧民以及牛羊!若汉军真的存了袭击牧场,抢掠牛羊的心思,孤还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啊!这两日来派出的斥候竟无一人回报!虽说汉军不识路途,但左近的牧民也为数不少,贺儿黑驴等四人虽然已经率军出击,但草原实在是太大了,他们那两万余人根本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况且……”拓跋烈长长的叹了口气,看向王凡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疲惫,“诸将的部族都在这附近,万一受到袭击,恐怕他们心中不安啊!” 王凡只是一介谋士,他所凭仗的不过是自己肚子里的那点墨水罢了,纸上谈兵还可以,落到实处与拓跋烈这等百战名将相比,却差了点火候。“那王爷之意如何?”王凡略有些心虚的说道,拓跋烈说的对,汉军若是大肆袭击牧场,抢掠牛羊,众将难免会心悬部族,从而影响战略布局。此事却是要防患于未然! 拓跋烈叹了口气,说道:“先生所献之策,孤甚是赞赏!不过,若是牧民、牛羊损失过于严重,诸将那里确实不好交代!届时还需要先生帮衬一番!” 王凡连忙领命。与王凡说了几句话之后,拓跋烈突然现自己的心情好转了许多,不复之前的焦虑,“先生断言汉军粮草不足,孤亦有同感!因此孤要亲自派人探查一番!”拓跋烈突然说道。 “小侯爷,属下等又抓获几名敌军斥候!”一个二十余岁的精干青年说道,“不过此番却有几个工夫十分了得!竟伤了咱们三个弟兄!” 赵平一边点头,一边招呼青年,“文台,来,坐下说话。”此人正是骁骑营中斥候营的副统领,刘磐,字文台,此次赵平远征,他负责统领斥候营。 刘磐谢了座之后,便将情况详细的给赵平做了一番汇报,“事情是这样的,半个时辰前,在外围警戒的弟兄现了一队二十名敌军斥候,遂进行拦截。谁知其中有五人身手极为了得!不仅掩护着大部分人撤离,使兄弟们只抓住了其中的两人,还伤了三名弟兄!” 三二 大棘城之战8 赵平一听,眉头微微一皱,沉思了一会,这才说道:“看了拓跋烈已经坐不住了,所以才派出高手,打探我军虚实!无妨,吩咐下去,外松内紧,他们既然想知道我军情况,那便让他们来看便是!” 刘磐闻言不由得一愣,不过他清楚赵平绝对不会无的放矢,因此也不再多言,立即安排去了。 目送着刘磐离开后,赵平却是陷入沉思之中,如何利用这个机会呢?敌军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情报,兵力与粮草必定是重中之重!起码在兵力上做到知己知彼,也好心中有数。用不了几天,自己派兵袭击鲜卑人牧民牛羊的消息便会传到拓跋烈那里。其实拓跋烈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将领,其实早就应该想到,只是草原实在是太大了,即使是派出士兵进行搜索、拦截,效果也不会太理想! 自己目前当然是要尽全力牵制拓跋烈,让他担心自己随时都可能对他动攻击,而不敢分出太多的兵力!如此一来,伊娄真等人的安全性便会大增。而陈武与秦青也能够更好的掩藏自己的行踪,最终起到奇兵的作用。 待秦青的部队到达之后,消灭拓跋烈的主力便成了定局!饶乐水流域,大棘城方圆千里之内的土地将在他的控制之下!届时,只需补给线保持通畅,随时都能够配合雁门对北魏动最终的战略总攻!只要将鲜卑人赶出草原,至少百年之内,华夏将无边患之苦!而百年的时间,却足够使一个民族腾飞了! 届时国富民强的华夏,还会惧怕一个来自北方蛮夷之地的异族吗? “增灶至两万人!”赵平将中军官叫进大帐,吩咐道。中军官领命而去,赵平拿起飞星,佩在腰间,也出了大帐,来到营中。此时已经是下午的申时时分,太阳挂在天下,再过一个多时辰,便是夜间了。 既然拓跋烈想知道自己的虚实,那自己便再给他增加一点压力吧!赵平在心中暗暗盘算,在营中大致巡视了一圈之后,回到大帐之中,传令中军官击鼓升帐。 不大工夫,众将鱼贯而入。赵平开门见山:“敌军对我军探查甚急,诸位回去后,各自约束士兵,不得擅自议论军情,违令者斩!”赵平低沉威严的声音在大帐中显得格外低沉,“营内设双岗,斥候巡逻范围扩大至十五里!” 众将轰然应诺。赵平接着问道:“军需官,粮草还够几日所用?” 军需官闻言,连忙出列,低声说道:“禀告将军,仅够大军三日所需!” 赵平闻言,将目光转向刘磐,刘磐作为此番出征的斥候营统领,全面负责大军的斥候工作,比如探路、警戒、观察敌情等等事宜,因此,对地形的了解是必须的!“刘将军,鲜卑人的牧场,最近的在何处?” “启禀将军,大营南三十里,大棘城东四十里,有一处地方,当地人称之为‘月海子’,水草丰美,且由于地形之缘故,四季如春!乃是一等一的牧场。此时由出云族占领,出云族族长出云吉利乃是拓跋烈帐下第一猛将,多年来战功卓著,拓跋烈为了奖励他,方将此地赐予出云吉利。” 赵平点了点头,右手轻轻的敲着桌子,众将知道,这是赵平正在思考的表现,因此都静静的站着,不出一点声音。 出云吉利此人,赵平知道,在决定征讨拓跋烈之后,赵平便通过各种手段,将拓跋烈帐下的重要将领做了一番详细的了解。出云吉利、盖楼青二人乃是拓跋烈最为倚重的将领!多年来在拓跋烈帐下身经百战,战功赫赫!出云吉利勇冠三军,却是有勇无谋之辈,更因为自己的战功而变得嚣张跋扈。他的部族这些年来展迅,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他仗着拓跋烈的器重。 拓跋烈此人极为护短,而且刚愎自用,出云吉利既然是他的爱将,恩宠自然益重,别人那里敢多说什么?敢怒而不敢言。 出云吉利一族凭借拓跋烈对族长出云吉利的恩宠,趁机侵吞他族的牛羊、牧场等事情便如家常便饭一般,时间长了,月海子一带方圆百余里之内竟然再无其它部族的牧场。这样一来,便为赵平提供了更大的挥空间,这样的机会,赵平当然不会错过! 月海子周围只有出云一族,因此只要不惊动大棘城内的守军,以及巡逻警戒的鲜卑部队,就不必担心陷入鲜卑人的包围之中,时间足够赵平剿杀之后再从容撤退!“出云族的情况,刘将军说来听听!”赵平主意已定,对刘磐说道。 “出云族大约有四万人左右,不过青壮大多都被出云吉利征调入军中,约一万两千人左右,因此月海子如今仅剩两万余人,基本上全是妇孺老弱,便是留下一些青壮,如今也早已外出游牧去了,因此毫无战斗力!”刘磐如数家珍,将出云一族的情况详细的介绍给了赵平。 赵平目光一凝,沉声说道:“好那就拿出云族开刀!诸位回去后,自各营中挑选三千精锐,亥时准时出,本将军亲自率军前去!此间由刘将军全权负责,切记守好营寨,不得随意出战!” 众人连忙领命去了,赵平将刘磐留下,又单独交代了几句,无非就是守好营寨之类的嘱托。 亥时整,全副披挂的赵平率领着三千铁骑,趁着夜色冲出大营,直奔三十里外的月海子而去。 夜色深沉,一轮残月此时已经挂在了天西,微弱的月光之下,两丈之外便是一片漆黑!裹了毛毡的马蹄他在柔软的草地上,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只余微风拂过,草叶摩擦产生的“刷刷”声。 三十里的路程对骑兵而言不过是转眼间的事情,为了保持马力,赵平并不急于赶路,因此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来到距出云族营地约一里左右的地方。 由于一路上赵平小心异常,根本无人现他这一支人马!就连出云族例行巡逻的卫队都未曾现。子时已到,天上的那弯残月此时已经隐入了夜幕之中,偌大的营地中数千个帐篷整齐的排列着,偶尔有几顶帐篷中漏出昏黄的灯光外,便是静悄悄的一片!除了偶尔有马匹的响鼻声之外,再无其它声音。就连巡逻的士兵都没有一个。 的确,这里乃是腹地,几十里之外便是驻守了近十万人马的大棘城,况且自拓跋烈率领大军占据此地之后,小股的马匪早已被剿灭、收编,而以出云族的实力,更不比担心其他部族的掳掠。因此那些巡逻守夜的士兵早已形成了一种惰性,所谓的守夜,也不过是应付公事而已。 赵平目光熠熠的盯着前方出云族的营地,再一次强调了作战方针:“所有人员以伍为单位,从四面杀入!半个时辰之内解决战斗!不论任何人,杀无赦!马匹牛羊全部集中!”言罢,赵平一挥手,训练有素的并州铁骑立即各就各位,只待赵平一声令下,便突袭营地。 见众人已经准备好,赵平一声大喝,当先冲入营寨之中,顿时,杀声震天而起!三千铁骑纷纷点燃火箭,射向牛皮制成的营帐之上,转眼间,火光大作,而营帐中的牧民早已被这突然的袭击吓得蒙了。他们毕竟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而且基本上全是老弱妇孺,面对突如其来的杀戮,心中没有半分准备,早已经慌了手脚!一阵呆愣之后,逃命的本能立即占了上风,一个个没命的逃了出来,四处乱窜,别说是抵抗,就连最起码的镇定都失去了。 冲天的火光中,人影憧憧,刀光闪亮,杀声震天,仅仅一刻钟,营中的出云族族民便几乎被屠杀殆尽!赵平一边指挥着人们追剿漏网之鱼,一边派出一半士兵,将在圈中受到惊吓,正暴躁不安的马匹牛羊等集中起来,又过了近一刻钟,终于将一切完成,赵平一声令下,众人浩浩荡荡的往回赶去。 此战历时仅半个时辰,斩出云一族一万余人,牛羊马匹近三万头,而并州军却无一人阵亡,战果可谓辉煌!当然,之所以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皆因出云族中以老弱妇孺居多,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对手太弱,这仗打的自然轻松,满载而归的并州军并未按原路返回。若是按原路返回的话,难免会遇到大棘城的士兵。此时出云一族的营地中火光大作,染红了半边天,大棘城中早已现了!定会派出援军,赵平当然不想与他们照面,因此,绕了个圈子,自月海子北面,奔营地而去。反正草原广袤,处处皆可为路,只不过多走几十里路而已。 三三 大棘城之战9 月海子冲天的火光当然瞒不过大棘城中的士兵。巡逻的士兵现后不敢怠慢,立即往上禀报。拓跋烈虽然已经安歇,但生这么大的事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汉人竟然如入无人之境!这等事情如何不让拓跋烈恼怒? 众将看着脸色铁青的拓跋烈,皆是不敢多说一句。出云吉利虽然平时跋扈嚣张,甚是惹人讨厌,拓跋烈手下的诸将中,绝大部分与他有隙,但生这种事情,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众人中没有一个心情好的,都沉着脸,如丧考妣。 出云吉利此时正率人马赶回月海子。在得知自己的部族遇袭之后,出云吉利急怒攻心,立即率领人马快马加鞭的往营地赶,就连拓跋烈都未来得及禀告。拓跋烈能够明白出云吉利的心情,当然不会责怪于他。 不过,生这种事情,却是让拓跋烈极为愤怒!虽然已经料定汉军不会老老实实的和自己展开正面对决,定然会耍弄阴谋诡计。而己方的牧民便是汉军最好的突破口,因此拓跋烈其实也做好了一旦有牧民受袭的心理准备。只是,拓跋烈却实在未曾想到,汉军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袭击了出云族的驻地! 这着实让拓跋烈脸上无光!这简直就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拓跋烈是何许人?身经百战,战功赫赫的鲜卑王爷,一代名将!这种践踏他的尊严,**裸的打脸行为,别说是心高气傲、性如烈火的拓跋烈,便是换了其他人,也是难以忍受的! 拓跋烈努力的平复着心中的怒火,无奈却始终无法心平气和!关键在于月海子距大棘城仅有四十里,这和在拓跋烈眼皮子底下没有任何区别!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出云族的损失情况,但看那染红了半边天的冲天大火,料来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拓跋烈现,自己必须要对众人有个说法,否则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而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别说出云吉利会心存怨怼,便是其他人,也会心寒!众将一旦心寒,便会影响部队的战斗力,而目前,却是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手下这些人与汉军拼的!寒了众将的心,却如何与汉军周旋? “明日孤亲率大军,攻打敌军!”为了安抚众将,拓跋烈不得不表明自己的态度。虽然他听从了王凡的建议之后,从心里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与汉军开战。但汉化定然不会只袭击一个出云族,若是等陆陆续续传回部落受袭的消息后,众将的情绪恐怕就更加难以安抚了!还不如趁现在,借出云族受袭一事,略做挥,激起众将的敌忾之心,与汉军决一死战! “不可!王爷,万万不可!”王凡闻言,立即出言阻止。当时他们早已经料到了汉军的行动计划,不想这才刚刚开始,拓跋烈便忍耐不住了,此时出战,岂不是正中了敌军的下怀!因此王凡立即阻止。 不过王凡此言既出,立即引得众将怒目而视!纷纷在心中暗骂王凡,也难怪众人对王凡恼怒,王凡乃是汉人,在这里既没有牧场,又没有部族,他当然不在乎敌军对牧民、牧场的剿杀,这是标准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拓跋烈此时虽然没有办法,只能赞同王凡的意见,但众将的情绪却不得不安抚!如今见王凡反对,拓跋烈心中一动,何不借众人之口安抚一下众人呢? “王先生有何高见?”拓跋烈立即顺坡下驴,坐正了身子,殷切的看着王凡说道。 “王爷,既然已经生此等事情,便是王某,也感到十分愤怒!但王爷乃是我等的主心骨,切不可被敌军的小伎俩所惑啊!”王凡焦虑的说道。 “哦?”拓跋烈连忙拿出一副不悦的样子,“砰”的一声将桌子拍得山响,“王凡,孤敬你是读书人,足智多谋,才另眼相看!如今你竟敢大放厥词,惑乱军心!若无法给孤及众将一个交代,孤定不饶你!” 王凡如何听不出拓跋烈的语中之意?因此不慌不忙的摇着羽扇,淡淡的说道:“王爷,诸位将军,请听在下一言!” “哼!快讲!”拓跋烈冷哼一声。 “敢问王爷,汉军因何而来?”王凡面色突然一整,一躬到地,严肃的问道。 “这还用说,自是为了大棘城而来!”拓跋烈冷冷的说道。 “正是,正是!王先生真是多此一问!”众将也在下面附和。 “兵法云‘十则围之’,王爷可曾听过?”拓跋烈闻言,脸色顿时一沉,他平生最恨别人认为他乃是有勇无谋的莽夫!他身为鲜卑名将,领兵多年,又岂会不能熟读兵王凡此言乃是为下文做铺垫,但心中却极为恼怒,目光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王凡被他满含杀气的目光一瞪,顿时身上冒汗,手脚软,不过却仍是强撑着,强笑道:“非是在下胆敢质疑王爷,只是兵法有云‘十则围之’,敌军仅有两万兵马,而王爷据城池之险,兵力又占据绝对优势,只要守在城中,敌军便是有通天之能,又如何能攻下大棘城?彼军劳师远征,无法持久,久而未下,唯一之路边上退兵!待彼军退兵之时,王爷率大军自后掩杀,岂不更好!” 拓跋烈此时却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听从王凡的建议,不过为了照顾诸将的情绪,还是说道:“若敌军袭击我牧场、部族,却又如何?” “暂时只能任之!”王凡沉声说道,他话音一落,立即招致了众将的一致痛骂。王凡虽然心中恼怒,却也只能微笑着,待众人骂完了,这才说道:“王爷,诸位将军,草原广袤,诸位将军之部族外出游牧,起码都在千里之外,敌军人生地不熟,便是他们想袭击诸位将军的牧场、部族,能否找得到还未可知啊!” 众人闻言,却是一怔,王凡这话倒是有些道理,汉人不熟悉地理,若想在这草原上找到那些游牧的牧民,的确是十分困难的事情!恐怕还未等汉军找到人,他们自己早就迷路了,再说了,草原这么大,难道还真能那么倒霉,恰恰是自己的部落一下子就被汉军遇上了不成? 如此一想,众人的心思便活了起来,若非逼不得已,谁愿意打仗啊?战争一起,则难免伤亡,鲜卑人的部族观念十分强烈,可谓是无国,而只有部族。死的都是自己部族的人,这些将领们当然心疼! 再说了,出云吉利跋扈已久,让他吃点亏也是应该的!谁让他凭着王爷的宠爱,霸着月海子不放呢?活该你倒霉!如此一想,众人的心气便平了许多。 王凡趁热打铁:“诸位将军,只需守住大棘城,不给敌军可趁之机,敌军无法持久,定会退兵,届时便是诸位将军立功之时啊!请诸位将军三思,请王爷三思!” “嗯!”拓跋烈颇为满意王凡的说辞,他本来就不想此时出兵,王凡这么一说,众人的心气似乎平了许多!自己完全可以顺势而为,继续守在城中,待时机成熟再行出战也不迟! 由于王凡分析的比较透彻,众将于是不再多说什么,异口同声说道:“末将等谨尊王爷吩咐!” 拓跋烈满意的点了点头,“既如此,就按王先生说的办,你等下去吧。” 三四 大棘城之战10 “哎呀!不好!”王凡突然低呼一声,连忙对拓跋烈说道:“王爷,出云族突遭大难,恐怕出云将军急怒攻心,率兵报仇!此时出云将军方寸大乱,岂会是汉奸的对手?不过是送死而已,请王爷立即派人,务必将出云将军拦住才是!” 拓跋烈经王凡这一提醒,立即醒悟过来,王凡说的不错,此时出云吉利不过是送死而已!只是派谁去阻止他呢?拓跋烈环视了帐下诸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平时对出云吉利过于放纵,以至于他飞扬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与众人的关系极为紧张,此时恐怕只有自己亲自去了!决定之后拓跋烈立即下令,“盖楼青,你率所部人马,与孤同去!” 却说出云吉利,一路上快马加鞭,等他率军回到月海子是,偌大的营地却成了一片废墟,犹未熄灭的火光以及四处升起的浓烟将整个营地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横七竖八的尸体有的已经被烧焦,有的却还倒在血泊之中,血迹未干。 出云吉利与麾下的士兵出受伤的饿狼般的惨嚎!纷纷抢下马来,一个个疯似地翻动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这里面有他们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却让他们怎么不悲痛万分?一时之间,号哭惨吼之声直入云霄,在深沉的夜色中传出老远…… 出云吉利从满地的尸体中找到了自己的家人。父亲、妻子和年仅七岁的儿子。自己的父亲被一支利箭当胸射入!右手兀自抓着箭杆,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惊恐与绝望!自己的妻子却抱着儿子,被一枪自后心刺入,母子二人同时毙命。 出云吉利厉吼一声,双目血红,状如疯魔,“兄弟们,报仇!” “报仇!报仇!” “与汉狗势不两立!” 顿时,叫嚣之声大作,家破人亡的出云族士兵怒火攻心,早已失去了理智,如今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至于其它的,此时谁有心思去管? 出云吉利稍作鼓动,红了眼睛、被仇恨蒙蔽了的出云族士兵便如了狂的疯牛一般,嗷嗷的叫嚣着,提着兵刃,纷纷找到马匹,翻身上马,直奔汉军营地而去。 刚刚奔出废墟般的营地,就见一条火龙自大棘城方向迤逦而来。出云吉利一见,便知道是城中拓跋烈派人来阻拦自己,不过这等灭族之恨,出云吉利自是不肯善罢甘休,因此,只是看了一眼那道迤逦而来的火龙,便视若未见,厉声喝道:“全前进!” 赵平虽然绕了一个圈子,却也赶在出云吉利回到月海子之前便回到了营地。此战大获全胜,士卒上下皆是一片欢腾。赵平未雨绸缪,将刘磐等众将留下,“出云吉利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我等不可不防!文台,你立即派出斥候,严密监视,诸位回去后,约束士卒,整军备战,以待来敌!” 众将领命而去,赵平坐在椅中,闭目养神,随时等待出云吉利来犯,其实赵平心里清楚,拓跋烈定然不会让出云吉利来的!况且,愤怒如狂的出云族士兵遇此灭族之祸,早已失去了理智,那里还能剩下几分战斗力?此来不过是白白送死而已。拓跋烈也应该想到这点,因此赵平根本就不担心什么。 拓跋烈心急如焚!一路打马狂奔,他已年近七十,体力早已大不如前,这一路纵马奔驰,早已是腰酸背痛,不过为了拦住盛怒中的出云吉利,却是片刻也耽误不得,因此,只能咬牙强撑。 “王爷,出云将军在前方二里处!末将已派人上前。”盖楼青纵马来到拓跋烈身旁说道。 拓跋烈似乎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边在心中感慨岁月不饶人,一边挥鞭往前一指,“追!” “将军,请止步!王爷便在后面,请将军前去搭话。”一名骑士越过出云族的大军,没命的抽打的战马,一边直追前面的出云吉利,一边大声吼道。 出云吉利闻言却是一愣,根本未曾料到竟是拓跋烈亲来!一方面乃是灭族之仇,另一方面却是对自己有提拔赏识知遇之恩的拓跋烈,却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而且拓跋烈在军中威严素重,向来都是说一不二,无人敢于违抗他的命令。 出云吉利也不敢!因此,虽然他心中万分不情愿,却也没有勇气触犯拓跋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命令部队停下,自己也来到了后面,迎接拓跋烈。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安抚下了出云一族,拓跋烈满脸疲惫的坐在椅中,一手扶额,一边喃喃的对王凡说道:“平之,一个出云吉利还好安抚,若是众人都受此灾祸,却让孤如何安抚?”言中不仅唏嘘。他现在隐隐有些后悔,当初不应该听王凡的什么上中下三策,当时就应该趁敌军立足未稳的时候,起攻击!虽然损失会很大,但自己军力占优,又熟悉地理,没有任何理由会战败!如今倒好,他不找敌军的麻烦,可敌军却不安分起来了,此次是出云族,下次又会是那个部族呢?拓跋烈实在是没有信心能够一一安抚好众人 “唉!”拓跋烈叹了口气,“一味防守实非万全之策!孤明日便出战,以免寒了众将士的心啊!” “王爷,万万不可啊!”王凡急道,“王爷若是出战,大棘城兵力空虚,万一被敌军攻破,王爷与民众却往何处安身?失去了大棘城,便等于失去了屏障,请王爷三思!” 拓跋烈摇了摇头,“我鲜卑乃是嘎仙子民,要这城池何用?有草原,有牛羊足矣!孤暂居大棘城不过是看中这里水草丰茂罢了,这草原无垠,何处不是孤得牧场?”言下之意却是大棘城丢了便丢了,放牧嘛,只要有草原、有牛羊即可! 他与王凡的理念完全不同,王凡毕竟是汉人,地域观念是非常强烈的,对于城池的重视程度也与拓跋烈不可同日而语。而拓跋烈却不管这一套,什么地域城池,与他没有任何相干,只要有草原,有牛羊,何处不是乐土? 不过拓跋烈此时却已经失去了先机!若是赵平大军甫来之际,他便如此决断,率军民远走,赵平倒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拓跋烈一来舍不得饶乐水流域这片水草丰茂的福地,二来对赵平也浑然不曾放在心上。因此采纳了王凡的计策。哪知赵平的行事却着实狠辣!闪电般的突袭出云族,竟使出云族没有一个活口留下!由此不难得出结论,赵平很大一部分精力是用于对自己治下各部族的剿灭之上的! 对于赵平的这个举措,拓跋烈完全没有什么办法遏止!虽然派出了部队进行保护。但一来草原广袤,二来各部族如今早已开始游牧,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却教他如何管得过来? 而赵平营寨的防守有极为严密,拓跋烈派出的斥候根本无法得到有用的情报,因此根本无法探知汉军的虚实,拓跋烈现在是眼前一抹黑,对赵平的行动完全不知情。究竟赵平有没有派出人马,追缴自己的部族;若是派出了部队,究竟又出动了多少人马追缴自己治下的牧民?是不是值得自己孤注一掷,先全力攻下汉军大营,让他派出的部队失去后方基地,从而变成孤军! 着实是难以决断啊!拓跋烈揉了揉眉心,对王凡摆了摆手,“平之回去吧,孤自有主张!” 三五 大棘城之战11 王凡叹了口气无奈的施礼告退。一边走,一边想道:拓跋烈鼠两端,看来败局已定!王某也要为自己的后路谋划一番了!此战一败,拓跋烈必定要找只替罪羊出来,而出主意的自己当然是不二人选!王凡苦涩的摇了摇头,这便是寄人篱下啊!当初他孤身一人逃到鲜卑,本想凭借自己的一身所学,报得家仇,无奈元宏对他却不假辞色。无奈之下,他只好投奔了拓跋烈,谁知道这拓跋烈也是难成大事之人!这天下之大,又有何处是自己安身之所在?王凡暗问。 按说王凡的计策还是很有一番道理的。固守大棘城,将牧民迁回城中,届时赵平失去了劫掠对象,粮草又不足用,也只有强攻或退兵一途了!但王凡却忽视了此时大多数牧民都已经分散在草原各处了,如何能聚集的起来?便是能聚集起来,让他们放弃这个绝好的放牧季节,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至于以大棘城为本,妄图拖垮赵平则更是不可能!赵平只要派出人马,四处剿杀牧民,最先沉不住气的肯定是拓跋烈,毕竟牧民牛羊才是游牧民族的根本。失去了牧民牛羊,拓跋烈又凭什么立足?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是之谓也。 当然,拓跋烈想趁赵平立足未稳时便立即出兵,逼迫赵平与他一战的目的也是难以达成的!赵平处心积虑的布局、出兵,怎么会在秦青的人马还未到的时候与拓跋烈正面交战?若拓跋烈当日便出兵,赵平肯定会一走了之,反正草原足够广阔,战略纵深极大,赵平自然可以凭借广袤的草原与拓跋烈展开游击,调动拓跋烈的大军,将他引入自己布局好的陷阱之中。那时的拓跋烈将败得更快! 总起来说,拓跋烈无论如何应对,败局却是早已注定了!赵平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小侯爷,出云吉利被拓跋烈亲自劝回!”刘磐走进大帐,对正襟危坐,挑灯夜读的赵平说道。 赵平放下手中的兵书,站起身来,将腰间的佩刀摘下,立即有亲兵来到帐中,助赵平卸甲。赵平一边卸甲,一边说道:“无妨,无论如何,拓跋烈败局已定!秦将军此时到了那里?”在整个大营之中,只有刘磐这个斥候领才知道还有秦青这支伏兵的存在。 “秦将军此时距我军还有四百余里,由于要防止敌军察觉,因此行程甚慢!”刘磐说道。 “嗯,的确如此!倒也不必着急。”赵平点了点头,将话题转到了今夜的战事之上,“收获如何?” 听到赵平问及今夜在袭击出云族的收获,刘磐立即眉飞色舞起来,“收获甚丰!光是马匹便有八千余匹!虽比不上军中精心喂养的军马,却也差不了太多!其余羊四万余,足够大军一月之用!” 赵平点了点头,表示清楚,“志勇那里可有消息传回?” “陈统领谨尊小侯爷将令,而这草原也着实广阔!因为并未被敌军现行踪!” “拓跋烈恐怕已经沉不住气了,待彦明等人的行动被他侦知,定会率军来攻!秦将军大军一到,彼时便是决战之日!”赵平沉声说道:“吩咐下去,众军养足精神,以待决战之日!” 时光流逝,在看似平静的两军对阵中,十天的时间悄然而过。已经有五六起牧民被袭击的事件传到了拓跋烈这里。不过幸好受到袭击的都是分散的部族,虽然受到了损失,却并非出云族那等的灭族惨事!因此拓跋烈暂时还弹压的住,不过众将的怨气却是越来越大了!拓跋烈虽然威望素重,但面对这种事情却也是难以用自己的威严去压制众将,只能好言劝慰。因此,已经逐渐力不从心了。 对于王凡的建议,拓跋烈经过几天的思考,似乎又重新接受了,毕竟若是野战,敌军恐怕也不会老老实实的与他两军对垒,草原如此之大,汉军若有心利用战场纵深,被动的仍将是自己!若是被敌军趁机打个伏击、搞个突袭之类的,损失的将会更大!还不如就此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该死的汉人!就知道耍阴谋诡计!若真有本领,便与孤堂堂正正的一决雌雄!”拓跋烈心中暗暗恼恨,不过他也清楚,汉军不会听他的摆布。若论起以各种手段调动敌军,使敌军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的布局能力,他远远比不上赵平!因此,目前的情形便是拓跋烈只能憋屈被动的按照赵平规划好的剧本走,却始终无法掌握主动,把握整个战局。 “王爷,大事不好!”盖楼青大踏步的跑进帐中,一边大声说道。 拓跋烈一个激灵,这几日来,他实在是心力交瘁,汉军对牧民的袭杀实在是没有任何规律可言,而且多点开花,这只说明了一件事,那便是汉军早有准备,而自己却是一着输,满盘皆输!如今补救已经不太可能了,只能盼望自己的牧民足够分散,让汉军无法找到。 “何事?”拓跋烈看向脸色有些铁青的盖楼青,急忙问道。 “刚刚得到消息,汉军袭击了他骆拨族!族中无人幸免!”盖楼青见拓跋烈精神略显萎靡,心中暗叹,知道拓跋烈的日子也不好过,便低声说道。 “咔嚓”一声脆响,原来是拓跋烈将手中的茶杯生生捏碎了!可见他心中之恼怒! “升帐!”拓跋烈咬牙切齿的说道,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若任由局势如此展下去,自己将更加被动!待众将的怨气再也难以控制之后,军心便会涣散,届时不需敌军来攻,自己便会不战自败! 虽然主动出战也未必能够取得预期的效果,但总比这样坐以待毙要好的多!至少主动权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实在不行,则立即远遁,汉军还真能满草原的追击自己不成?不过若真的到了那一步,自己也就穷途末路了,势将一蹶不振,实力大损!拓跋烈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一怒之下脱离朝堂,借守卫东部之名,而趁机独立,失去了国家的支持,自己其实并没有预料中那么强大啊! 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拓跋烈此时颇有些烈士暮年的悲慨。 此战,拓跋烈大败!七万大军仅余万余残兵,拓跋烈在败亡途中急怒攻心,呕血而逝! 赵平却趁机将大棘城、饶乐水流域方圆千里的大片土地纳入掌控之中。虽然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控制,但在赵平强大的无力威慑之下,那些自北魏迁徙而来的小部族有那里有反抗的勇气和能力? 两个月后,纵横草原的伊娄真等三人也陆续归来,经此一役,拓跋烈聚集起来的二十余万鲜卑部族几乎全部被歼灭,消息传到北魏朝堂之后,元宏大为震怒!不过此时他也是自顾不暇,实在没有余力顾及其它。赵平对鲜卑制裁的效果已经初步显现出来,大量奢侈品的输入,使得盲目追求的北魏贵族自食恶果!所幸北魏的经济主要还处在以物易物的初级阶段,打击虽大,却也并非致命,只要北魏的命脉----牧业展良好,便不会造成太大的问题,只不过是自身的展受到一定的局限罢了。 不过,此时的北魏,牧业也受到了几乎致命的打击! 三六 大棘城之战12 其余还有盐铁的缺乏而导致的不良影响。元宏此时有苦自知,正在勉力支撑危局。汉制犹如一柄双刃剑,使他看到了强盛的希望的同时,却也因为元宏的激进而产生了许多后遗症!大量的牧民被强制性的转牧而耕,马匹、牛羊的产量锐减,但耕作之事又岂是他们这些牧民能够玩的转的? 多年来积蓄的金银等硬通货因北魏贵族追逐奢靡而几乎消耗殆尽,如此一来,元宏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应付。因此他不得不暂缓自己一力推行的汉制,让大量的牧民重新回到草原上,但由于当时汉制的推行,大面积的草原变成了耕地,仓促之间,却让元宏如何施展? “陛下,国库之中,盐……又不多了……”北魏丞相是那利无奈的低着头,不敢与元宏冷厉的目光对视,但这等大事却又不得不禀告,是那利已经做好了迎接元宏的怒火,甚至是罢官、丧命的准备了。 是那利肃立良久,却未曾得到预料中的暴风骤雨,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抬眼看向上,那个威严益重,掌控生死的帝王。一看之下,心中却蓦然一惊! 此时元宏竟然以手扶额,颇显无力的样子!闭目不语,这哪里是那个雄才伟略、杀伐果决的帝王?是那利心中一沉,连忙躬身施礼,言辞恳切的说道:“陛下,请保重!如今虽然艰难,抗一抗却也过得去!待等到秋季,牛羊长成,形势定会有所好转!” “唉!”元宏叹了口气,缓缓的睁开眼睛,语态萧索的说道:“爱卿不必劝朕!朕心里清楚!”说着,元宏颇显费力的从椅中站起,来回踱着,“爱卿,这里只有你我君臣二人,你实话实说,朕,是不是有些操切了?” 是那利心中一惊,妄言君过从来都是大忌!他如何敢说?因此支支吾吾的犹豫了半晌,这才说道:“陛下雄才伟略,目光长远,岂是臣所能妄议之?” 元宏苦笑一声,“朕只是想我大魏强盛,早日南下中原,千秋万代!谁知却是如此艰难!也怪朕啊,当初若是能暂缓,待攻取并州之后,再实行汉制,料来会顺利许多!只是朕心中着急,难免思虑不周啊!” 不得不说,元宏的确是一代雄主,单是这份自承其过的气度便是常人难及!而且他之所言的确精辟!若是北魏能够攻取并州,利用并州的百姓来作为自己实行汉制的基础,则会顺利许多! 他现在的行事确实是急切了一些!北魏连年征战,本身并未打好基础,贸然的实行汉制,当然会事倍功半,况且他所面对的又是赵平。他其实仍是低估了赵平,以为赵平根本无法对他的大魏形成威胁,毕竟双方的实力摆在那里!却不想赵平之手严禁盐铁这一手,便让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局! 元宏现,自己在与赵平的对决中,竟然处处束手束脚,仿佛自己每做出一个决定,却现赵平早早的便准备好了后手,等在那里,让自己无功而返。 赵平总能抓住自己的弱点,让自己处处受制!元宏实在想不明白,这个比自己小了整整十岁的年轻人为何竟然如此惊采绝艳!让自己每每无功而返,甚至大败亏输! 毫无疑问,自己推行汉制又被赵平抓住了漏洞,此番来自赵平的打击足以致命!怎么办?自己究竟给如何应对赵平连绵而来的攻势呢?元宏陷于了沉思之中。 “李效那里应诺的两万斤盐什么时候能到?”元宏突然问道。 是那利小心翼翼的看了元宏一眼,见元宏神色平静,似乎并非怒的前兆,这才大着胆子说道:“启禀陛下,李效言道,八月份便能运到!” “哦,还有两个月啊!”元宏心中稍稍有些安定,只要撑过这两个月,不论是盐,还是牛羊,还是并不成功的粮食试种,都会有所收成,不至于一无所得!虽然牛羊产量锐减将是不争的事实,而粮食也收获不了多少,但毕竟能够缓解一下国内紧张的形势! 自己操之过急,毁坏了大量的草原,用做耕地,使得牛羊、马匹的饲养量不足往年的四成!这个数量实在不足以维系国家的正常运转!换取盐铁要用马匹,军中也需要及时的补充马匹,而种植的粮食也未曾获得预期的丰收,全国上下三百余万民众要吃饭,还需要要用马匹来换取!虽说饲养的牛羊能够补充一部分缺口,但也仅能解决四成,剩余的六成便需要朝廷想办法了! 正常的途径根本无法解决!元宏目中厉色一闪,心中瞬间做出了决定! 抢!只有这一个办法了。这是鲜卑人惯用的伎俩,没什么好犹豫的! 虽然并州如今经营的犹如铁筒一般,让元宏根本无法攻进去,不仅如此,还要全力以赴的进行防范!否则,稍不留神,并州铁骑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盛乐、平城二营的防守,直入腹地,元宏岂敢不防?因此,盛乐、平城二营的兵马根本不能擅动!如此一来,便只能靠燕然、乌兰二营了。 并州不能抢,那么此前的盟友,羌族便成了第一选择!羌族虽然人数不多,但牛羊马匹却甚是丰饶!而且由于他们这几年来实力大损,因此,李效对他们也放松了许多,双方甚至开始互市。此时的羌族可谓是一颗散着诱人香气的果实!让元宏三尺。 至于突厥,与北魏之间已经展成了世仇!每年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断,规模千人以上的战斗更是几乎每隔个十余天便要生一次。不过突厥的武力虽然强盛,但内部却隐隐有了不合之兆!而且毕竟是新兴的民族,实力上还是要稍逊一筹的!届时自己与李效联合,大举出兵的话,胜利绝对不是问题!获胜的同时抢到足够多的物资,才是自己的目标!元宏暗暗盘算着。 “明日大朝,议事!”元宏做出了决定,对是那利说道。是那利连忙领命,元宏挥了挥手,是那利倒退着离开。 赵平、燕彦、秦青三人齐聚大棘城。经此一战,饶乐水流域这片广袤的土地已经在并州的掌握之中,经过一番商议,燕彦与秦青二人将以大棘城为据点,全力经营,与雁门遥相呼应,等待合适的时机,对北魏动最后一击! “可惜啊!这里不适合耕种,只适合养马,否则咱们逐步迁入汉民,只需十余年,此地便可另辟一州,大大增加版图与实力!”秦青略显可惜的说道。 “叔父心急了!”赵平笑道,“岂是这么简单的?此处地广人稀,耕地倒是容易解决,只是若不从根本上杜绝游牧民族南下,只是这防御问题也无法解决啊!” “仓舒说的不错!”燕彦在一旁点头说道:“这里终究不适合咱们汉人!依某之见,还是待击破鲜卑之后,便放弃此地,全力经营幽并二州,重修长城,展防务,到时又何惧区区蛮夷?” 对于燕彦的话,赵平不置可否,从这个时代的将领的眼光来看,燕彦的策略显然是十分正确的!长城以北的边地十分苦寒,而且不适宜耕种,对以农耕为主的汉人而言,的确极不适应! 目前而言,赵平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过无论怎么说,还是要自己强大才行!若是足够强大,即便是有再多的游牧民族也不怕!开元盛世,万国来朝,靠的是什么,还不是强大的国家! 赵平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换话题,“二位叔父,此地便交给二位叔父了!待并州新政再上一个台阶,便对鲜卑动总攻,这一线便拜托二位叔父了!” 秦青哈哈大笑,拍着赵平的肩膀说道:“这还用你说嘛?只要仓舒你能够保持补给线的通畅,秦某便能将他们打的哭爹喊娘!” “志勇与锐之二人便交给二位叔父了,请二位叔父好生磨砺他们!”赵平此时颇有些唠叨。 秦青点了点头,燕彦也在一旁说道:“此时便是仓舒不说,某与秦贤弟也会好生磨砺他们的!这二人颇具大将之才,特别是志勇!” 三七 郡治1 祝各位读者巨巨小年好! 等一切交接完毕,已经是三天之后了,赵平与伊娄真、郑行告别了燕彦与秦青后,便直奔白狼城而去。伊娄真仍要镇守白狼,与上谷郡的简龄一起,保证到大棘城这条补给线的通畅。而郑行则前往雁门,赵平则会晋阳。 郑裕虽然将新政主持的有声有色,而新政也得到了广大民众的支持,但新政实施过程中却难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赵平此时至少在一年之内没有其它事情牵扯精力,因此,想全力整顿新政。使新政始终保持正确的展方向与路线。当时间久了,新政有了更加广泛的民众基础之后,便不是一两个人能够改变的事情了。 幽冀二州始终乃是并州前进的拦路石!待并州的能力,如足够的人口钱粮以及足够的官员,足以支撑吞并二州之后,赵平便会动手! 新政虽然将掌握了并州九成以上财富的世家一举消灭!但世家灭亡之后形成的真空却也使很多商家实力大涨!虽然世家消灭后的真空大部分被官府所弥补,但总有力有未逮的地方,况且,赵平也担心万一官府权势太大,而又失去了制约,这种情形最容易滋生腐化与堕落!因此,赵平有意识的提高商人的地位,并通过一些政策鼓励商业展。 如此一来,并州的商业得到了迅猛的展,但却难免良莠不齐,任何时代,在利益面前,总有铤而走险的人存在!在并州当然也不例外。 沈浩,这位监察部的任尚书此时权威益重,所谓居移气,养移体,此时的沈浩已经不复六年前的那个书生模样。紫袍、黑绶以及黑色的进贤冠,越的彰显出沈浩威严肃穆的气质。此时的他一脸凝重的看着手中的官文。这封官文是府衙大门旁设置的专门接受民情的铜匦中取来的,府衙大门旁的铜匦,专门是为那些告密者提供的,钥匙只在沈浩手中。 当然,既然是告密,就难免有人会胡乱攀扯,以泄私愤,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必须有真凭实据,才能往铜匦中投书。否则,沈浩这个尚书整日里什么事情都不用干,只处理那些检举信就够他忙活的了。 由于沈浩为人刚正不阿,再加上职责所在,因此,任职以来,对于那些敢于作奸犯科的官员从不手软,再加上他平时沉默寡言,被称为“黑面沈”,时间久了,又成了“黑面神”。 此时见尚书大人面色凝重,眉头习惯性的一皱一皱的,监察部的属官们纷纷觉得一股冷气直往自己脖子里灌!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小心翼翼的做着本职工作。他们十分清楚,每逢沈大人如此表情,便预示着又有大案生!涉案人员至少应该是太守级别的官员或者是那些大商家! 六年来,沈浩共查处四名太守,至于太守以下的官员,则有八十六人之多!而被沈浩联合法务部雷尚书、兵部尚尚书查抄的商家也足有百余家之多! 沈浩与雷喻二人仿佛火眼金睛一般,任何作奸犯科之人都逃不过他二人的眼睛!在他二人的努力下,并州吏治清明,政通人和,展极为迅! “备马,去侯府!”沈浩脸上青气一闪,压抑着满心的怒气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外,来到了一院之隔的商农部,也顾不上与见到他进来后连忙施礼问安的官员们寒暄,直接来到了郑裕的房间中。 郑裕此时正与晋阳米行的几位大股东商谈,见沈浩来找自己,再看沈浩的脸色,郑裕心中一沉,知道定有大事生!当下立即送走了几位米行股东,对沈浩说道:“鸿飞快坐,莫非又有什么事情生不成?” 沈浩脸色沉重,在郑裕面前便不再压抑自己的怒火,将文:“简直无法无天!” 郑裕默默的拿起文书,静静的看着,终于把文书看完后,饶是他为人淡泊,此时也是怒火中烧!忍不住喝道:“简直岂有此理!走,叫上晓明,咱们去侯府!” 阖府的官员看到两位并州内政的实际掌控者怒气冲冲的来到雷尚书房中。不大工夫,怒气冲冲的二人组变成了三人行,三人联袂出了府衙。一干官员忍不住都在猜测,又有谁撞到了枪口上? 并州的政治虽然清明,但在任何时候都免不了有害群之马的存在,有些人为了一己私利,肆意的践踏着法律,企图凌驾于规则之上。若是在乱世之中,或者换一个当权者,这种事情生也就生了,也不会有什么不妥,反正强民、草菅人命这种事情,乃是这些人拿手的事情。事实上,在中国数千年的封建社会中,法律从来都是当政者欺凌践踏百姓尊严的工具!所谓“民心似铁,国法如炉”,此之谓也。 但在并州,赵平当政后,对那些企图凌驾与规则之上,践踏法律的人严惩不殆!经受了赵平的铁血手段之后,并州上下风气为之一正!不过,却总有些人利令智昏,试图挑战国法,却忘了在并州,这种事是行不通的! 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西河郡太守宋亮与当地商人勾结,倒卖府库中的粮食与食盐,被西河郡户曹中一位名叫李世的书吏现后,宋亮便杀人灭口!谁知法曹叶志乃是一位嫉恶如仇的刑侦天才,从李世的尸体上意外的现了一片树叶,竟然是非常少见的银杏树叶!于是,叶志顺藤摸瓜,在与宋亮勾结的那名商人孟福的别院中现了这种树! 再经过一番明察暗访,调查取证,结果自然是水落石出!不过宋亮毕竟是一郡太守,叶志只是一名小小的法曹,即便是证据确凿,在西河郡,也是无法扳倒宋亮!于是叶志便找到了西河郡监察司监察使孙玲。各地的监察司在设立之初便是独立于各郡之外的部门,地位然,有着监察当地官吏、民风的责任,可以随时弹劾当地官员,权力极大! 不想,宋亮却买通了孙玲,当叶志前去告状是,却被孙玲安了一个“污蔑上官、造谣生事”的罪名,立即关押起来!幸好这叶志留了个心眼,将此案的案卷另抄了副本,秘密的交给了自己的夫人。叶夫人见丈夫果然被打入大牢,便带着案卷来到了晋阳,投入了专门为遭受冤屈而不得伸张的人准备的铜匦之中。 治下生了这种事情,让郑裕与沈浩如何不怒?这等官*商*勾*结,倒卖国库物资,谋取私利的行为本身便是死罪!再加上后来的官员互相勾结、草菅人命,则更是罪上加罪! 三八 郡治2 此时赵平正在前厅中与来访的刘清闲谈。来到并州后,刘清也从一个十五岁的少女长成了十八岁的大姑娘。这几年来在并州,赵平对他十分礼遇。对于刘清的任何事情,赵平都从不过问,更别说是阻扰了。即便是刘清以各种名义结交晋阳上下的官员、商人,赵平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予了刘清足够的自由与尊重。 当初离开三韩部落时,刘清的本意是回到建业,与自己的弟弟,如今的少帝团聚。但来到并州后,刘清才现,建业并非乐土。自己的两位叔叔吴王与辽王斗的你死我活,而自己的弟弟则完全是一个傀儡。自己若是回到建业,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刘清十分清楚,无非是被二位叔叔中的一人控制起来,成为他们拉拢人心的筹码。因此,无奈的刘清只得留在了晋阳。 但作为皇家公主,眼见本属于自家王朝的领土四分五裂,各路诸侯纷纷窃夺国器,僭号自立,而自己这个皇家之人却只能坐视,这种情形让刘清极为伤神!因此,她打算做些什么。虽然赵平对她比较客气,但赵平毕竟是篡夺她刘家江山的反贼,刘清对此有着几乎执着的认知。 在晋阳的三年中,刘清用尽了手段,却悲哀的现,自己竟然无能为力!如今毕竟不是后汉王朝的天下了,名义上的后汉王朝偏安一隅。在刘杲率军豕突狼奔、狼狈逃窜到江东的那一天起,后汉王朝便已经名存实亡了,即便是名义上的,也没有多少人承认后汉王朝的统治了。 刘杲的行为已经将后汉王朝最后的一丝烙印从华夏大地亿兆子民的心中抹去。当君主舍弃了自己的子民后,除了那些愚忠之人,还会有多少人认可这样的君主呢? 刘清在并州注定什么都无法达成。先,并州在赵平的治理之下,国富民强,比之后汉王朝统治时的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简直是天壤之别!对普通百姓而言,无论是谁当皇帝与他们都没有任何关系,百姓们唯一看重的便是谁能给他好日子过! 其次,并州上下的官员都是赵平当政后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些人全部都是赵平的嫡系,后汉王朝和他们没有半文钱的关系!恰恰相反,若不是赵平的知遇之恩,这些人在后汉王朝的统治下甚至连饭都吃不饱,那能比得上现在的风光无限? 而刘清寄予最大希望的世家早已经在赵平的打击下烟消云散,因此,在并州,刘清根本不可能成事! 现了这些的刘清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策略。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后汉王朝已经不可能复辟了!只是她心中却总有那么一丝小小的执念,驱使他做着无谓的努力。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啊!”刘清看着云淡风轻的赵平,突然在心中想道,我就是那只不自量力的蚍蜉啊! “今晚妾身设宴,请小侯爷务必赏光才是!”刘清收拾心情,巧笑倩兮的看着赵平说道。 “若无它事,赵某必定前去拜见公主!”赵平抱拳应道。 “如此,妾身便在寒舍恭候小侯爷大驾!”刘清从座位上款款站起,微微一福,说道:“小侯爷公务繁忙,妾身不便打扰,告辞了。” 赵平将刘清送到大门外,目送着刘清上了华丽的马车。刘清上了马车,挑开窗帘,对赵平微微一笑,说道:“请小侯爷准时到达,妾身扫榻以待!”话音方落,马车边缓缓启动。 待刘清离开后,赵平回到前厅,对管事吩咐了几句后,便来到后院中。虽然回到了晋阳,但赵平闲散的时候着实不多,与妻儿相处的时间则更少。刚刚进门,便见母亲一脸喜气的指挥着丫鬟搬东西。赵平一边施礼,一边问道:“母亲这是干什么?如今不过是八月中而已,那里用的上火盆等物?” 崔氏瞪了儿子一眼,说道:“你这个当丈夫的真是一点都不合格!” 赵平一愣,却听母亲喜滋滋的说道:“若兮与青月有身孕了!” 赵平闻言,不由得大喜!当下也顾不得与母亲寒暄,扶着崔氏便往屋里走去,一边说道:“孩儿这些天来忙于公务,倒真是疏忽了!幸亏有母亲照应,否则……嘿嘿……”一边说着,一边讨好的看着母亲。这几年来,赵平四处奔波,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崔氏完全是在担忧与焦虑中度过的。不只是崔氏,便是月窈等人,哪一个不是担忧万分? 看着母亲鬓边几乎全白的头,赵平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低声说道:“父亲与孩儿不在家中,有劳母亲挂怀了!” 崔氏慈爱的看了赵平一眼,笑道:“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干什么?”说着便拉着赵平往房中走去。一边走,崔氏一边说道:“为娘的意思是,让若兮与紫衣两个从那个什么钱庄里离开。这一大家子事全靠月窈与青月两个操持,着实忙不过来啊!”说着瞪了赵平一眼,嗔道:“要是家里再有她们两个,多少事忙不过来?再说了,让她们两个抛头露面的,总是不成体统啊。” 赵平闻言,笑嘻嘻的扶着母亲,一边走一边说道:“孩儿会和她们两个说的。”若兮与紫衣二人堪称商业天才!即使是他这个穿越之人,和她们比起来,也是自愧不如!在一些理论知识上,赵平虽然有着越常人的的记忆,但实际操作起来,却还差的远。 为了促进稳定并州的经济,赵平让若兮与紫衣二人在幕后指挥,成立了这个世界上第一家银行----汇通钱庄,这个新兴的事物虽然有赵平的理论支持,但赵平的理论都是后世的,显然无法适合这个时代的经济形势。因此,若兮与紫衣二人便将全部的精力放到了钱庄之上,经过两年多的展与健全,汇通钱庄如今已经逐步步入正轨,慢慢的正在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制度。 虽然如此,每日里也有处理不完的公务,赵平虽然告诫她们两个把握住大方向即可,但在若兮与紫衣二人的心中,这乃是夫君大人关注的事情,她们如论如何都不会也不想怠慢!自是全心全意的打理。 在二人的努力下,汇通钱庄如今在并州六郡中都设立了分号,谓之财源广进也不为过! 在经历了最初的怀疑与不信任之后,汇通钱庄在若兮与紫衣二人的经营之下,此时已经成了各大商号的宠儿。银票以及低息抵押借贷这两项重要业务的开展,更使汇通钱庄的地位立即凌驾于并州众商家之上,成为了并州屈一指的大商家! 雄厚的资金以及深厚的官方背景,使得汇通钱庄展迅猛,短短的两年多时间内,其分号遍及并州六郡中的每一个县!汇通钱庄时至今日已经完全渗透到了并州的经济领域之内,各行各业中都有它的身影! 由此,不得不佩服郑氏姐妹二人的商业天才!钱庄之上赵平当年灵机一动的产物,就连赵平自己都是说过就忘,根本就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谁知短短的两年多时间,钱庄便展成为并州商界当仁不让的领袖,挥着巨大的作用!不仅在无形之中主导着并州商界的展方向,更成为并州官府与商界之间的联系枢纽,使得双方的合作与联系越的密切起来! 看着蒸蒸日上的汇通钱庄,赵平甚至都动起了行纸币用以取代五铢钱和金银的念头!不过考虑再三之后,赵平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这个时代的印刷技术实在是太低下了,根本无法保证防伪的问题!虽然行纸币可以节省大量的资源,但一旦假币泛滥,并州的经济便会崩溃!受害的还是并州自身。 如今若兮有了身孕,紫衣的担子便加重了许多!赵平有意将钱庄业务交割给官府,也趁机将若兮与紫衣身上的担子都卸下来,同时也堵住一些人的嘴!因为汇通钱庄,各方潜伏在并州的势力纷纷借机制造流言,矛头直指赵家! 赵平当然不能容忍敌对势力破坏并州好不容易得来的展与安定!另一方面若是钱庄一直控制在自己手中的话,不仅会大大削弱官府在经济领域的影响力,也会令并州民众对赵家产生怀疑与不信任的态度。短时间之内,这种怀疑与不信任虽然无法动摇赵家在并州的根基,但时间久了,难免会出现各种意外! 并州乃是赵平争霸天下的根基之所在,他当然不能容忍并州有任何闪失! 三九 郡治3 况且,赵平执政并州之后,一直变以消除特权阶层以及各种弊政为己任。而赵平所做的一切也都表明,他对特权阶层以及各种弊政的根除是绝对彻底和不遗余力的!逐渐的在并州民众心中,赵平已经成为了救世主一样的存在!赵平并不想破坏自己在并州民众心目中的地位与形象,根本不想成为他们眼中又一个特权阶层!因此,汇通钱庄虽然日进斗金,而且地位极为重要,但赵平还是决定毫不留恋的放手! 钱财对于赵平而言从来都没有什么吸引力,而从小到大,自始至终,赵平也都不需要为了钱财去下功夫费心思的钻营。执掌并州以来,更是有郑裕为他操心财政大事。再加上从小到大,赵麟对他的教育更是刻意的培养他视钱财如粪土的那种然。赵家当然有资格这样做,偌大的一个县,万余户人都是赵麟的食邑,自然不需要赵家人去担心钱财问题。 因此,赵平虽然是穿越之人,但逐渐的也养成了对钱财之物的那种然与洒脱。便是再多的钱,赵平也不会心动。在赵平眼中,只有一统华夏才是他毕生追求的源动力! 将二位夫人请到了自己的书房之后,赵平体贴的为已有身孕的若兮拉开椅子,并扶着她坐下。看似平常的举动却让若兮感动异常!双目脉脉含情的看了赵平一眼,低声说道:“多谢夫君!” 赵平笑呵呵的给二人倒上茶,往椅中一坐,正要说话时,若兮率先开口:“夫君,妾身与姐姐商量,打算在洛阳与金陵、成都开设钱庄分号!不知夫君意下如何?” 一旁的紫衣也点头附和。赵平倒是没想到自己的这两个妻子竟然有如此气魄!钱庄乃是新兴的食物,虽然在并州得到了成功,但如今兵荒马乱,虽然在各大世家的控制下,各大商号仍然维持放弃对金钱的追逐,但由于战乱的缘故,商人的正常贸易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利润了!既然没有利润,自然便缺乏足够的动力! 选择在这个时候将钱庄的分号开设在洛阳等地,在赵平看来,先在经济层面上,便是不合时宜的。况且在安全方面也根本得不到保证!众诸侯虽然还未曾撕破脸皮,但个个都是心知肚明,对手对自己乃是欲除之而后快,战争在所难免!在这种情况下将钱庄的分号开设在洛阳、金陵、成都,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当然,赵平考虑问题的角度与堪称商业天才的妻子们不同,赵平是站在政治、军事的角度来考虑的,因此,他说道:“如今众诸侯间虽然保持克制,没有大规模的战争出现,但洛阳是李效的地盘,金陵却是新都,而成都更是王开的地盘,如今赵勾叔侄虽然盘踞汉中,但与王开毕竟是亲戚。若是在这些地方增设分号是不是太危险了?一旦生战争,钱庄则当其冲啊!况且他们明知道钱庄乃是咱们并州开设的,他们又怎么会支持呢?不下绊子、使黑手就不错了!” 不得不说赵平考虑的非常有道理,站在两国的立场之上,这个时候到别人的后院去开设分号,显然是极为不智的事情!不用别的,只需当权者的一个暗示,就能让汇通钱庄的分号门可罗雀,甚至是被封禁、查抄!赵平想的没错,从政治的角度而言,汇通钱庄绝对逃脱不了被冷落甚至是被封禁的命运!但赵平却忽略了经济对政治的影响。政治虽然完全可以决定经济,但在某些时候,经济也有可能影响到政治,虽然不至于改变政治体制,但影响当权者的决定,却也是可以办到的! “夫君多虑了!”若兮巧笑倩兮,怀有身孕的她脸上多了一种母性的光辉,整个人看起来更是丽色无双! “哦?”赵平看了看若兮,又看了看紫衣,见二人都是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这倒让他有些迟疑,“怎么,莫非为夫说错了不成?” “夫君大人说的没错!”紫衣笑道:“只不过夫君整日被军国大事所累,凡事便先入为主,考虑的过多了!” “姐姐说的正是!夫君考虑的太多了!”若兮笑盈盈的看着赵平,正要详细的解说是,却被赵平抬手制止,原来赵平见她脸色有些苍白,生怕他累着,便说道:“今日先到这里,你们两个也累了,特别是若兮,既然有了身孕,便别管这些事情了!” 赵平沉吟了一会,终于还是接着说道:“为夫思虑再三,这钱庄还是交给官府打理吧!正好若此也有了身孕,紫衣你便帮着月窈处理好家务吧!以后商业上的事情还是尽量少掺和才是!” 若兮与紫衣闻言不由得一愣,赵平向来不会限制她们的兴趣与爱好,当初赵平还鼓励她们两个尽管放心的去挥自己的才能与特长。如今赵平却突然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莫非是自己姐妹的行为惹得赵平不喜?想到这里,若兮与紫衣的脸色立即变得有些苍白,更带着一丝恐惧与拘谨,心中也是惊惶万分!如今这个时代毕竟是夫权至上的时代,没有那个男人会容忍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女人的责职就是相夫教子,操持家务,特别是赵平这种清贵的世家子弟,更是不会让自己的妻子这样。 见二人的脸色苍白,惊慌失措的样子,赵平便清楚,定是这二人想歪了,连忙站起来,来到二人身前,一手牵着一个,笑道:“你们想到哪里去了?为夫不过是不忍见你们过于劳累,二则不想授人以柄,再说家里的事情,仅靠月窈一个也实在忙不过来,所以才让你们退出钱庄,全部交给官府打理而已!没了钱庄,还有凤详珠宝嘛!难道你们还愁无事可做不成?实在不行,就多生几个孩子,看你们还嫌不嫌轻松!” 听到最后一句,若兮与紫衣二人的脸色顿时红透了,如偷来的一抹晚霞般,娇艳欲滴,心中的担心却是尽去,只剩下无限的幸福与娇羞。 赵平笑呵呵的挽着二人的腰,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们赶紧回房,晚上为夫要到剧阳公主府中,你们与月窈她们用饭就是了,不必等某。” 正说着,一名丫鬟在门外轻声说道:“少爷,舅老爷与沈大人、雷大人前来拜见少爷,正在前厅等候。” 赵平应了一声,对若兮、紫衣轻声说道:“赶快休息去吧,某去见兄长。” 来到前厅,看到一脸沉重严肃的三人,赵平心中一沉,看这情形,定然又是官员的**问题了!不过,赵平清楚,官员的**问题在任何时代都是难免的!他不想给三人太多的压力,便笑道:“出了什么事?竟让你们三个一起来了!” 郑裕、沈浩与雷喻互视一眼,最终还是沈浩出头。沈浩一边从袖中取出那封文:“小侯爷看看便知道了!真是……唉!也是下官的过失,未能及时现,请小侯爷责罚!” 赵平依旧是一副微笑的样子,接过文:“宏飞何必自责?这些年来,多亏你们鞠躬尽瘁、兢兢业业,并州才能展迅!你们的功劳任何人都不能抹杀!至于下面生的事情,又怎能全部怪罪到你们身上呢?” 沈浩等人闻言,顿时感动的一塌糊涂,即便是赵平让他们立即去死,都不会有任何迟疑!所谓知遇之恩、提携之情,莫过于此。 四十 郡治4 看着激动的三人,赵平扬了扬手中的文书,“你们先喝茶,待某看完了再说。” 赵平平静的看完,看着郑裕等人说道:“此事已经为我等敲响了警钟啊!太平日子过的久了,再加上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引诱,官员们心生懈怠,**便在所难免啊!” 见三人一副紧张的样子,赵平不由微微一笑,这种事他见得多了,与他前世中遇到的那些事情相比,宋亮简直不入流,因此便笑道:“此事你们六部最好商议一下,对于官员的**问题,拿一个章程出来!”说着将文书又递给了沈浩,“你们全权处理便是!不过这叶志倒是个人才,考察一番,没问题的话,提拔使用!要大胆的提拔新人啊!” 几人点头称是,又聊了几句并州的国计民生之后,赵平送他们离开,“你们如今公务繁忙,某便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将他们送到大门处,赵平对正要上马的郑裕说道:“兄长明日将汇通钱庄的主官带来,与若兮、紫衣办一下交接,从此之后,她们便不插手钱庄业务!” 郑裕点头应了,目送几人离开后,赵平径自回到后院,趁着难得的空闲,与妻儿共享天伦之乐去了。 转眼间便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节,赵平换了件衣服,便在几名家将的陪同下出了府门,步行往刘清的府邸走去。刘清的府邸已经搬到了东城,赵平要去,需要穿过半个晋阳城。 由于晋阳并不实行宵禁之策,再加上并州的展迅,民众不仅解决了温饱问题,手中的钱也多了起来,因此即便是晚上,几条主要的街道也是人来人往,街道两旁的店铺更是灯火通明,不时有伙计出来招揽顾客。 赵平嘴角噙着一丝满意的微笑,看一个国家是否强盛,从百姓的衣食住行以及精神面貌中便能窥得一斑。显然赵平对自己观察到得结果十分满意,脸上始终带着轻松的笑容。突然,赵平的目光一凝,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匆匆的迎面而来。赵平立即装作不经意的拉过一名家将,不动声色的吩咐了几句。 那人显然并未现赵平,正低着头匆匆的赶路。待二人交错而过时,得到吩咐的家将立即尾随那人没入人潮之中。见二人的背影引入人群之中,赵平做了个手势,不大工夫,一个行脚商人打扮的青年来到赵平面前一丈左右,也是打了个手势,赵平点点头,那人立即离开。 这一切都生在隐秘之中,四周的行人根本未曾注意,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赵平继续前行,约一刻钟之后,终于来到了刘清府前。吴森正在门前迎候,见赵平只带了三名家将步行走来,吴森心中却是暗自琢磨赵平为何如此轻车简从。面上却毫不迟疑,笑呵呵的迎上几步,抱拳说道:“吴某见过小侯爷,小侯爷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赵平微笑着还礼,说实话,他对吴森的为人十分敬佩!能够秉持忠心,对主人不离不弃,这样的忠义之士在任何地方都会获得尊重! “吴将军客气了!赵某来的不晚吧?”赵平热情的与吴森寒暄。 吴森哈哈大笑道:“小侯爷客气了!快请进,公主正在等候小侯爷大驾!” 说话间,公主府的大门、仪门全部大开,高高的台阶上,两排精神抖擞的武士一直排到前厅门外,齐齐的对赵平抱拳施礼。赵平微微抱拳,便在吴森的陪同下进入公主府。经过假山回廊,便来到了后厅,此时在门外迎候的却是二十余名年青的丫鬟,这些丫鬟个个身穿绯色衣衫,毕恭毕敬的蹲身万福,齐声说道:“恭迎小侯爷!” 看到这个排场,赵平对身后的吴森说道:“吴将军,如此大的排场,赵某受宠若惊啊!” 吴森连忙说道:“小侯爷乃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客!况且对公主还有救命之恩,公主岂敢怠慢!”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厅中,此时厅中却仅有两人!出了剧阳公主刘清之外,便是一名身着淡粉衣衫,年约三十余的美貌妇人。赵平一看,却是熟人,乃是那席氏! 见赵平进来,刘清与席氏连忙站起身来,正要施礼说话时,却被赵平抢先一步,抱拳说道:“赵某见过公主,见过卢夫人!” 刘清与席氏连忙还礼。刘清一边说道:“小侯爷能来敝府,妾身与有荣焉!请,小侯爷请坐!上茶。” 一旁的席氏也笑盈盈的说道:“仅是一面之缘,不想王爷却还记得贱妾,真令贱妾不胜荣幸之至!” 听席氏称呼赵平为“王爷”,刘清目中闪过一丝愤怒与不甘,不过她隐藏的甚好,一闪即逝,就连她身旁的席氏都未曾察觉,却如何逃得过赵平的目光?不过赵平依旧是笑容可掬的样子,心中对这席氏的反感却又多了几分,更多了几分戒备。 当初徐氏便是因为这席氏而最终离开了并州!使得赵平失去了左膀右臂,虽然徐氏一家人的离开也有其它原因,比如对新政的抵触,比如对自身以及家族地位的担忧等等,毕竟赵平新政的矛头最终指向世家,而身为并州世家代表的徐氏自然也是当其冲,即使他们投靠了赵平,也无法保全自己的家族。 虽说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不可否认,席氏在其中也起到了某些反面的影响与作用,正是因为席氏利用徐宣与其亡父的关系大做文章,而徐宣又担心赵平对其猜忌,才迫使徐宣做出了最后的决定,离开了并州。 再加上天机堂对席氏的监视结果表明,她与李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自从她回到并州之后,便表现的极为低调,与李效几乎没有任何直接的联系,但在天机堂的追查下,还是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不过赵平大事放长线钓大鱼,因此并未采取任何行动! 席氏的一句“王爷”,使她的祸心昭然若揭!虽然赵平如今乃是并州的实际掌控者,但赵平却始终没有称王的打算!而并州上下虽然都认可了赵平的地位,但在称呼上,却一直不曾僭越!但席氏却在刘清面前如此称呼赵平,其用心自然是不言而喻! 不过赵平并不动怒,依旧是笑呵呵的表情,对席氏抱了抱拳,说道:“与夫人一别经年,夫人风采犹胜往昔,真是可喜可贺!” 对赵平不动声色的功夫,席氏也是心中敬佩,嘴上却是不依不饶,“王爷谬赞了!”一边越俎代庖的吩咐道:“给王爷上茶!” 刘清此时也在一旁说道,“快快上茶!” 赵平四下看了看,玩笑似的说道:“看来赵某来的早了,公主的尊客却是一个未到!” 刘清抿嘴一笑,眼波盈盈的看了赵平一眼,说道:“那里,妾身生怕怠慢了小侯爷,因此便只请了小侯爷一人!便是夫人,也是适逢其会罢了。” 席氏也在一旁接言道:“公主所言不错,贱妾乃是下午刚到晋阳,来拜访公主时,得知公主要宴请王爷,贱妾便厚着脸皮留了下来,唐突之处,还请王爷莫怪!” 赵平在心中暗皱眉头,这席氏竟然跟吃错了药一般,处处针对自己!按说以席氏的为人处事,绝对不应该如此沉不住气,但今晚的席氏却表现的极为浅薄,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当听到今晚只有他们三个时,赵平心中将对席氏的揣摩放在了一旁,不由自主的琢磨起刘清的用意来。按说这种晚宴一般都是大宴宾朋,大家齐聚一堂,既联络了感情,又能互相交流一番,互通有无;同时也显示出了主人的大方与交游广阔,是十分有面子的事情!而与会的宾客们自然也会感激主人,可谓一举数得。 若只邀请三两人,这种宴会却是私宴,只有关系密切的亲朋才会相邀。而赵平自忖与刘清的交情还没到那种程度!这刘清到底是什么心思却不好说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赵平还不至于被一个弱女子吓住,千军万马都闯过来了,还会在乎区区一个晚宴不成? 一边听着《灌篮高手》的片尾曲:《直到世界的尽头》、《捕捉闪耀的瞬间》、《我的朋友》,一边码字,嗯,真的很不错。 虽然是老歌,但真的是百听不厌啊,使我似乎又回到了当年那青春、飞扬、漏*点、欢欣的岁月中…… 不过时间是永远都不会回头的,现在的我也只能通过这些深刻在记忆深处的歌来回味当年的青春了…… 奉劝各位仍然青春飞扬的书友,珍惜自己的青春吧! 奉劝各位如同我一般已过而立的书友,把握现在,着眼未来! 纪念那逝去的青春……以及热血…… 四一 郡治5 即便是鸿门宴又能如何?刘清不是项羽,而赵平却也对那位抛父弃妻的汉高祖颇为不齿!赵平心中冷笑,面上却如无事人一般,带着和煦的笑意,与怀着莫名心思的席氏周旋着。刘清不时在一旁插上几句,至少在表面上气氛倒也融洽。不过赵平却感到有几分不自在,毕竟他不是纯粹的政客,无法做到睁着眼睛说瞎话。 况且面对席氏总是有意无意间表现出来的敌视,赵平虽然无心计较,但若总是面对一个女人的唇枪舌剑,也的确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席氏似乎想利用言语来激怒赵平,赵平不明白席氏此举的用心,将自己激怒的话,她能够获得什么呢?况且自己难道真的像那种冲动易怒的二世祖不成? 赵平在心中暗暗摇头,对于席氏的挑衅置之不理。 吴森的到来替赵平解了围,晚宴已经准备好了,吴森过来请三人入席。看到是吴森来请自己等人,赵平心中微微一动,吴森在公主府中的地位看起来又有所提升!连这等内宅的事物都负责管理。看来刘清的确是没有什么得力的人手可用。 虽然刘清的存在根本无法威胁到并州的一切,反而还能吸引到一些对后汉王朝念念不忘的人来到并州,但赵平却仍不希望刘清的实力过于膨胀,因为若是刘清的实力过大,难免便会生出太多不必要的麻烦!赵平不希望并州有任何不安定因素的存在!并州乃是他的根本,并州安定富强,他便能更加顺利的实施自己的统一大计!若是并州陷入了动乱之中,一切都将是镜花水月! 晚宴虽然极为丰盛奢华,但赵平却是有些食之无味,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赵平与刘清,特别奢华席氏其实并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可以讨论。赵平之所以参加刘清的晚宴,本来是存了与并州的商家有一个互相交流、接触的机会。毕竟赵平在晋阳的时间并不多,即便在晋阳,也不方便出面约请那些商家。正好借着刘清的这个机会,不想刘清竟然只邀请了他一个人,再加上一个席氏。这与赵平的打算背道而驰,因此心里失望之余,也就没有多少谈兴。 匆匆的离开刘清的府邸之后,赵平回到府中,立即将天机堂的负责人赵武差人叫来,将席氏的行事从头到尾的理顺了一番,竟然还是未曾现什么不对的地方!这个结果让赵平有些失望。想起晚上遇到的那名席家家将后,赵平吩咐赵武好生监视之后,便回到后院。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赵平便来到了府衙,郑裕、沈浩等人已经就目前并州的吏治拿出了一个办法。赵平看了之后,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让他们自己实施下去。赵平已经在有意的淡出对并州内政的影响与掌控。他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却是军事方面的,攻略鲜卑、幽冀,乃至整个天下! 当然赵平的对手也没有停滞不前,他们纷纷通过自己的方式,增加着自身的实力。被迫离开冀州,前往幽州容身的丁绍痛定思痛,加之幽州饱受战火的摧残,本地世家所剩无几,正好能够让丁绍按照自己的意图全力展军事。他采取当年三国时期的屯田制,将幽州所剩不多的民户完全集中起来,就在易京周边屯集,几乎放弃了幽州其它大部分地区,不过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丁绍的军力得到了大幅的提升的同时,后勤粮草的供应再也不似他在冀州时那般,受到世家的百般制约。此时的丁绍正在谋划出兵,一举将侵吞了他胜利果实的孔氏一族消灭,重新将冀州掌握在自己手中! 而盘踞冀州的孔恒也从未停止扩张自己实力的步伐。由于他获得冀州完全是政治上的胜利,而非军事上的胜利。恰恰相反,孔氏的军事实力比起他们的政治实力却显得十分脆弱!孔恒深知自己虽然可以通过一些手段和阴谋从丁绍手中接管冀州,却无法继续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手段来巩固自己的统治!况且在这个乱世之中,唯有强大的武力,才是在这个乱世中的立足之本!况且赵平去岁仅率领一千铁骑便将他视若无物般的在冀州长驱直入,纵横来去一事更是让他感到万分耻辱!使他深深的感受到,若是没有强大的武力,自己终究只是别人眼中的蝼蚁! 面对两个不安分的邻居,赵平当然不会给他们坐大的机会,在权衡了一番之后,赵平决定先对孔恒实施打击!毕竟冀州并未遭受到太大的战火的波及。因此还保存着一定的实力,再加上孔氏家族的经营,冀州已经逐步稳定并走向了一条还算迅的展之路。 对于这样一个邻居,赵平虽然因为并州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吞并冀州,但通过各种手段来破坏冀州的稳定与展倒也不是什么难事。通过掌握冀州的税收,以及一些垄断性质的商号,比如盐铁、酒、粮食,冀州的财富绝大多数集中在孔氏手中。而孔氏根本未曾意识到由于他们的垄断以及大量的敛财行为,使得冀州的经济处在一种极为危险的境地!并州只需要稍加运作,便可以使大量的冀州百姓破产,从而使冀州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经济方面的制裁当然是最好的办法。以并州目前的经济实力,想要扰乱甚至将冀州脆弱的经济全面打垮并非难事,只需好好运作一番,便足以令冀州的经济崩溃!不过冀州毕竟终究要被自己吞并,因此赵平并未通过经济的手段来打压冀州。 而是通过武力的威慑,孔氏根本无法阻挡!不过赵平目前并没有吞并冀州的心思,因此也只是点到即止,并未赶尽杀绝。因为那样并不符合并州目前的根本利益。 并州目前最根本的当务之急乃是展壮大自己的同时,将北方鲜卑的主力摧毁!至少使他们在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实力,这样便能让赵平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他的统一大业,只要有了一个统一强大的政权,区区的北方游牧民族赵平自然有的是办法解决! 归根结底,还是并州的展无法达到赵平的要求。当然赵平也清楚,如今并州的展度已经达到了极限,毕竟几年前的并州还是一个世家横行的世界,不到一成的人手中掌握着九成以上的财富!如今新政能够顺利的实施,并且展到现在这种地步,已经让赵平十分满意了!赵平深知欲则不达的道理,因此并未一味的追究高的展,而舍本逐末。 四二 郡治6 赵平清楚,新政乃是一个新生的事务,虽然目前的展势头良好,但赵平深知这都是因为有他的缘故!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新政是否还能够实施下去却是一个未知数!毕竟如今这个时代,掌权者心中那种阶级思想还是根深蒂固的。虽然有他的压制,使得这种思想被深深的埋藏了起来,但一旦有机会,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便会芽、生长,直至章程参天巨木! 而新政最大的受益者,百姓在这些掌权者眼中不过是一群贱民而已,他们没有地位,没有人权。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群刍狗而已。如何让新政的理念与这套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思想根植于广大民众以及当权者心中,才是赵平最迫切的需求! 如何改造以郑裕、沈浩等为的并州官员,对赵平而言,其难度不亚于华夏一统!一些根深蒂固的思想根本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因此赵平在改变郑裕等人的思想的同时,却将最大的希望寄托在了下一代身上!遍布并州境内大大小小的府学便是赵平的最佳工具! 只要是愿意,任何人都可以到府学中学习!而并州所有七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幼童更被赵平以法令的手段,强制入学!至于教材,则完全被赵平编纂的民主启蒙思想所充斥!十年之后,这些人便是赵平所有的希望!有了这些种子的存在,再经过一段时间,这些星星之火便足以成为燎原之势!届时,民主思想的萌芽便会在华夏大地之上开花结果,直至长成参天大树! 赵平知道,自己或许看不到这一天的到来,但一切只要有成功的希望,对于赵平而言,便是最大的安慰! “少爷!”赵武面带喜色,喜滋滋的来到赵平书房外,在门外恭敬的抱拳说道:“属下有大事禀告!” 正在书房中查看资料的赵平闻言,放下手中的活计,说了声“进来。”后,赵武推门而入,来到赵平书桌前,一边躬身行礼,一边喜滋滋的说道:“少爷,武库传来消息,经过几年的实验,少爷三年前交付的任务终于完成!十三叔已经试制了第一批‘手雷’,效果良好,正差人来请少爷前去。” 赵平闻言,不由得喜上眉梢!如今的火药虽然威力不甚理想,但制成手雷之后,爆炸后所产生的巨响已经四下纷飞的弹片依旧可以造成较大的伤亡,不仅如此,对敌军士气心理的打击也是无与伦比的!赵平深知当面对一个完全陌生、无法以常理猜度的事务时,人们最常见的情绪便是恐慌,而恐慌之后则会衍生出许多人云亦云的神化的传言,这对于赵平、对于并州军都将是无与伦比的优势! 火药在西汉便已经被那些炼丹家们明了,只是世人根本不明火药的用法,于是慢慢的便被遗忘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赵平将火药重新应用到了军事领域之上。当然受技术水平所限,也只能开出比较简单的手雷、火箭之类的武器。不过效果却非常好,杀伤力虽然不尽人意,但慑敌的效果却是一流!特别对付北魏骑兵时,爆炸时产生的巨响足以使所有的马匹受惊!马匹受惊后,四处奔逃,损失的还是北魏士兵。 “席氏那里可有消息?”有席氏在并州,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异动,但赵平却始终不敢掉以轻心,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被席氏钻了空子,届时,损失的还是自己,因此赵平不惜大量的人力,将席氏严密的监控起来。赵武作为天机堂的负责人,自然要具体负责。 “倒也没有什么异动。昨天席府那名家将在祥云客栈住下之后,便一直呆在客栈中,并无异常。”赵武恭敬的说道。 赵平点点头,虽然心中始终无法放心,但若没有确切的证据,赵平也是奈何不了席氏,当下吩咐了好生监视之后,便和赵武一起来到武库中。 如今的武库已经成为了并州新武器的研中心,更是制造中心!并州军的所有武器、铠甲等物全部由武库制造。而赵平的一些从前世中带来的记忆,也通过武库工匠的努力,将其中的一些可以实现的变成了现实。比如并州军如今装备所有士兵的高碳钢制作的铠甲、兵器,赵平根据后世记忆而改进的诸葛连弩,还有霹雳车等等,不一而足。如今并州的军事力量,但从军备上而言,已经领先于其他各诸侯至少百年! 这些全是武库工匠的功劳。没有他们,赵平的想法根本无法得到实施。 赵平如今深深的感到地盘太小而带来的各种限制,使他根本无法展开手脚,只能慢慢的,甚至是缓慢的展着,积蓄着力量!但赵平又不敢通过吞并地盘来扩张自己的实力。毕竟并州周围的幽冀二州因为连年的战争,剩下的仅仅是一个空壳罢了,以并州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支撑得住! 稳扎稳打吧,时间有的是,赵平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鼎兴七年在一派安静中匆匆走过,这一年中,除了李效仍未放弃对荆州的攻打以及他与北魏联合对突厥人动了数次有威胁的攻击之外,可谓是一片祥和。不过赵平清楚,这种表面上的安静只是暂时的,李效如今实力最大,占据了整个中原,他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时机,完成自己的开国大业! 李效之所以偃旗息鼓,也正是存了安定内部的心思,等内部安定了,兵强马壮,他自然会立即兴兵!当其冲的定然是荆州以及----并州! 虽然赵业驻守平阳,主要任务便是防守李效的突袭。但若是赵平无法在李效大举动战争之前将北魏、幽冀纳入自己的步调之中,将会面临非常巨大的危机!届时三面受敌,虽然幽冀的力量已经损失大半,无法对并州造成太大的影响但仅是中原与北魏也足够让并州吃不了兜着走了! 因此,可以说,并州如今的形势依旧是不容乐观!一切皆有可能! 时光荏苒,在理顺了并州内部事务之后,鼎兴八年二月初九,赵平前往雁门,开始对北魏的最后攻略! 与岳父马焕见面之后,翁婿二人简短的聊了几句家常之后,便在密室中商议对北魏的攻略。 虽然有李效的支持,但北魏的日子并不好过。汉制根本不像元宏想象的那般简单,在缺少了必要的群众基础与各种积累,包括技术、生产力、吏治等等方面的支持之后,元宏的汉制最终只能以失败而告终!虽然元宏如今仍在勉力支持,但却必须承受自己拔苗助长的后果! “某出兵吸引陆勇与封云起,仓舒你趁机长驱直入,先袭击燕然大营,破坏鲜卑对突厥的防御!去岁元宏与李效联手,数败突厥主力!突厥虽然实力大损,但仍不可小觑!仓舒若能偷袭燕然大营成功,突厥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元宏届时将自顾不暇,仓舒便趁机扫荡一番,君睿自然也会出兵!这一番扫荡下来,北魏元气定然损失巨大!届时咱们再合兵一处,北魏可定!” 赵平点头,马焕的计划与他不谋而合,先利用突厥对北魏的攻势,自己率军在北魏境内打游击,以消灭北魏的有生力量为主,不论军队还是部落,只要遇上,便不留活口!这种战术看似简单,但对于北魏这等脆弱的国家而言,却是具有奇效! “如此最好!小婿这便去准备,秦叔父与燕叔父那里,还请岳父大人亲自协调!”赵平说道。 “这个自然!”马焕点头,“还有一事,要与仓舒商议!”马焕将目光停留在密室的窗户上,斟酌了一番词句,这才说道:“近来有士兵现,有商家开始贩卖私盐至北魏!某认为,走私一事恐怕从来都未曾间断过!只是未曾现而已,正好仓舒趁机在此整顿一番,绝了这个隐患!” 走私!听到岳父的话后,赵平也陷入了沉默之中。尽管严加防范,但走私却始终无法杜绝,更为离奇的是,即使用尽了方法,也未曾查到走私的源头以及手段! 四三 私盐1 一时间马焕与赵平的脸色都变得沉重起来。若是无法将这颗毒瘤割除,对并州的影响自然是不言而喻!既然连盐都能运送到鲜卑,那么情报之类更是没有任何难度!可以说,北魏对并州的了解恐怕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境地!虽不能说事事了如指掌,但起码在大方向上会有一个清晰的把握! 面对一个对自己几乎是了如指掌的敌人,任何人都不会轻松起来。 赵平目中闪过一丝坚定,对马焕拱了拱手,“此事便交给小婿吧!” 并无他法的马焕对此事也只是抱了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因此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赵平与马焕告辞之后,便回到自己房中。对于走私一事,赵平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未曾查到主事人是哪一个,更不曾人赃俱获。而对方十分小心,手段也非常高!即便是天机堂无孔不入的实力,都无法查到一点蛛丝马迹,实在令赵平不得不佩服主事之人的高明! 虽然明知这么长时间都未曾查到头绪,仅凭这几天的时间也不可能有什么进展,但赵平还是决定尽人事,听天命! 说到走私,赵平自然而然的将第一嫌疑人放在了席氏身上。剧阳席家本身并不是什么大家族,更称不上世家。但席氏的父亲席钧生前却是当世较为有名的大儒,而与陈留卢氏的联姻,使得剧阳席家水涨船高。陈留卢氏因为受到李效的打压,实力大损,席氏的丈夫卢焕去世后,席氏回到剧阳,此举令赵平疑心大起,而随后徐家的离开,更使得赵平对席氏没有半点好印象。 但事情却也是怪了,无论赵平如何安排,却总是找不到席氏一点蛛丝马迹!即便是以天机堂的无孔不入,也无法找到席氏的把柄! 赵平无奈的将手中的案卷放下,单从这些单纯的数字、记录之中,根本无法找到蛛丝马迹!况且赵平也不擅长这方面的事情,毕竟是术业有专攻。穿越前,赵平乃是一个略有些激进的军校学生,大一下半年因为意外而穿越。而穿越之后,赵麟却从小便培养他的军事才能,至于其它方面,涉猎甚少。 赵平突然想到了那个从一片树叶便推断出整个案情的叶志后,不由得眼前一亮!或许把这件事情交给他倒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能够取得出人意料的进展也说不定! 想到此处,赵平立即修书,将叶志调来雁门。 此时的叶志因祸得福,被沈浩越级擢升,如今已经是并州监察部观风司的观风使,主管监察并州六郡监察司的官员,可谓位高权重! 此人也的确是个干才!不仅心细如,更难得的是秉公执正,断不徇私!上任刚刚不过三个月,并州六郡监察司便被他整肃一清,捉拿了几名徇私枉法的官员之后,监察司的风气为之一正!虽不至于人人自危,但个个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生怕自己犯事后被抓!如今叶志的名头几乎已经与鼎鼎大名的“黑面神”齐名了,被称为监察部的“双煞”之一。 得知赵平将贩卖私盐一事交给自己彻查之后,叶志立即开始了明察暗访,经过了几天在晋阳的明察暗访之后,便打算立即赶往雁门。由于此番查禁私盐乃是赵平亲自安排的,因此,郑裕、沈浩、雷喻等人除了全权支持、配合之外,便不再插手其中。 晋阳四通商行,密室中,商行老板胡晓正在与几名账房查账。“东家,上月运走三千斤,如今库存只有一千三百斤了!还请东家早做准备。”一名四十余岁,身材肥胖的账房举着一本账册,对胡晓说道。 胡晓为难的叹了口气,“官府查的十分严格!那个叶志更是油盐不进,难啊!” 另一名账房闻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低声说道:“听说叶志今天离开了晋阳,前往雁门去了!东家,何不禀告上面,让上面派人拦截?雁门离此有二百余里,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找不到咱们头上!” 那几名账房闻言,纷纷点头附和。胡晓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事已至此,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诸位先生请继续整理账目,某立即去联络。” “伯武,叶大人前往雁门,一路之上的安全便交给你了!”任芳在中军帐中对全副披挂的邓功吩咐道。邓功经过这几年的学习锻炼,在任芳手下脱颖而出,学得了一身本领,再加上他本身便颇有智计,隐隐成为并州军中年轻一代中继陈武之后的又一佼佼者!只不过赵平刻意压制他,因此他并未得到证明自己的机会!如今赵平命他护送叶志前往雁门,邓功便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护送叶志只是次要的,主要的是赵平即将开始对北魏的总攻,这个时候调自己前往雁门,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邓功精神抖擞的骑在马上,将手下的三百名士兵分派下去,牢牢的将叶志乘坐的马车守护住。 “部正大人,前方似有可疑人马!”一名斥候打马而来,对邓功说道。 邓功抬目往前望去,之间前面官道的左侧乃是一片密林,林上鸟雀盘旋,却始终不落!“不错!的确可疑!”邓功轻声说道,目光却一直盯着前面的密林。 “王伟,你率人在此,保护好叶大人!”邓功思索一番,对此行自己的副手说道。说完,抬手点了几个什长,“你们五个率所部人马随某来!”说着,人已是一马当先的奔了出去。 来到林前,葱郁的林木颇为繁茂,一眼望去,只能看到两丈之内的距离!看着阴森森的树林,邓功皱了皱眉头,观察了一番风向之后,面色一松,招手将几名什长叫道身前,低声说道:“林木繁茂,难以现敌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下去,呛也把他们呛出来了!” 众人纷纷领命,虽然林木葱郁,难以点燃,但并州士兵都随身携带特制的油脂,专门用于火攻,着不大工夫,遮天蔽日的浓烟便腾空而起,随着风势,往密林之内刮去! 果如邓功所料,在遮天蔽日的浓烟之下,根本无人能够坚持得住,不大工夫便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邓功等人以逸待劳,毫不费力的便将埋伏在密林中的百余名大汉全数生擒! 生擒了这么多人,邓功不敢大意,分别派人前往雁门和晋阳报信之后,一边率领士兵全前进! 任芳得到邓功的消息后,不敢怠慢,立即亲往晋阳府衙,将消息知会了郑裕等人。郑裕立即命令尚轩与任芳配合,严密监视城中那些商行、大户人家,同时命人悄悄的将消息放了出去!一切都安排好之后,便只等鱼儿上钩了。守株待兔虽然是笨办法,但在特定的时候却是最管用的计策。 正如眼下,走私私盐的源头一直未曾查到,邓功将伏击叶志的敌人抓获,这便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主使之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必然会露出蛛丝马迹,而郑裕等人需要做的便是将眼线布置下去,严密的监视起来,等待敌人露出马脚。虽然不一定会取得令人满意的效果,但总比一筹莫展好的多。 赵平派人将邓功接应至雁门之后,便立即命人审讯被俘的那些人。不料这些人倒也十分硬气!无论如何严刑逼供,却是守口如瓶,更有甚者索性一死了之。赵平见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便将他们打入大牢,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晋阳之中。 而晋阳传来的消息也同样令人失望,毫无所得的赵平只得将希望寄托在了叶志身上。希望这个明察秋毫的刑侦天才能够给他带来惊喜! p/ 微评达人有奖活动开始了,请大家注意时间多多参与! 四四 私盐2 叶志在追查走私私盐一案的同时,赵平也在调兵遣将,积极的准备北伐!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之中,远在大棘城的燕彦、秦青以及白狼的伊娄真、上谷的简龄也在积极备战!伊娄真的主要任务是保证上谷至大棘城补给线的畅通,而简龄则要调集足够的军需粮草等物资,支持燕彦与秦青对赵平、马焕的军事行动。 所谓牵一而动全身,特别是这等关乎未来的重大行动,各方面都要确保不出半点差错! 马焕与赵平翁婿二人这些天来一直在商讨此次作战的方略,反复推演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之策。虽然有纸上谈兵之嫌,但战争不是儿戏,虽然不可能有所谓的万全之策,无法做到万无一失,但若是能够在出征前将能够想到的细节全部想到,并考虑好应对之策,防患于未然,总比遇到危险,临时抱佛脚要好许多! 转眼间,两天的时间便已经过去。赵平与马焕几乎把所以的时间都用在了战术推演之上,倒是将走私一事暂时放下了。世事往往便是如此,当你对一件事费尽心机时,往往却得不到满意的结果;但若是放下,说不定便会得到意外的惊喜。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无心插柳柳成荫,正是这个道理。 赵平正是如此。傍晚时分,赵平走出岳父马焕的房间,独自一人在军营中散步时,叶志在几名军士的陪同下急匆匆的向赵平走来。 “下官见过大人!”叶志来到赵平面前后,立即躬身施礼。 赵平伸手虚扶,微笑着说道:“原来是叶大人,请不必多礼。” 叶志也不和赵平啰嗦,对赵平说道:“大人请随下官来!关于走私私盐一事,下官有所现。” 来到军营东侧一座重兵把守的小院前,门口守卫的士兵纷纷给二人施礼,赵平一边还礼一边与叶志进入院中。叶志此来,监察部中并无其他官员随行,看到数张大方桌上堆满了文卷,赵平暗暗赞叹,“叶大人辛苦了!此案若是告破,全凭叶大人的努力!” 叶志连忙躬身说道:“大人谬赞,此乃下官分内事耳!下官自然应该兢兢业业。” 赵平慢慢的走到一张桌子前,顺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册文书,一看之下,却是雁门关的出入记录,赵平将文书放下,看到满满的一桌都是近年来出入雁门关的记录后,对于叶志的工作量,赵平不禁有些咋舌!单单一桌还好说,不大的房间内却摆了将近十张桌子,这些文书恐怕都被叶志细细的查阅过了,也正是在这些文书中,叶志找到了蛛丝马迹! “大人请看!”叶志手中拿着一卷文:“这卷文书记录的乃是雁门军需库的放明细。” 雁门关虽然是据守北魏的门户,同时也是雁门郡一郡的治所,雁门治下的府县所有的军需物资全部需要到雁门武库来领取。而雁门又是边郡,流民、盗匪历来上并州诸郡中最多的,而且还要应付不惧山路险要以及长城的阻拦,越过长城,潜入境内的北魏士兵,因此,军需物资消耗惊人!叶志能够在堆积如山的案卷中找到其中的可疑之处,这的确不是一般人具备的能力! 叶志将文书翻至剧阳一页上,指着密密麻麻的记录说道:“大人请看,剧阳虽然地处长城边境之上,但据下官调查,剧阳并非如其上报那般流民四起,匪患连年!其中多有不实之处!” 赵平闻言,不由得问道:“那这么多年来,剧阳方面冒领的军需物资流往何处?” “这些军需物资倒是好好的放在剧阳官府的库房中!”叶志正色说道,“剧阳县令曹虎,兵曹王导,多年来互相勾结。特别是剧阳兵曹王导,利用职务之便,每逢大事,总是趁机以前来雁门提取军需物资之便,为一些与北魏相互勾结的商家掩护,并窃取情报,情节极为恶劣!” 赵平闻言,面色也严肃来起来,“此事已经查实?” “不错,此事下官已经查实!那曹虎已经招供,只是王导却事先得到风声,业已潜逃!下官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叶志躬身说道。 赵平摆了摆手,对诚惶诚恐的叶志说道:“此时责不在你,况且若是没有你,此案还无法迅查清!子理可谓劳苦功高啊!” “大人谬赞了!”叶志连忙逊谢,“曹虎已经被下官差人严密看押起来,至于王导,却还要大人拿个主意才是!若是让他将消息走漏,那些不法商贩有了戒备,更加难以查处!” “不错!”赵平对于叶志的说法深以为然,点头说道:“此案继续有你审理。以子理之见,此案中涉案商家应该集中在那里?” 叶志沉吟了一番,摇了摇头,叹道:“下官不敢妄言!不过据下官查案过程中,剧阳席氏还有晋阳四通商行有较大嫌疑!” 赵平点头,扬声唤进一名在门外守卫的一名士兵,吩咐道:“去将郑行、邓功二位统领请来。” 士兵领命去了,赵平转头对叶志说道:“此案便交给大人全权彻查,某命郑行、邓功二人全力协助大人,不管遇到任何困难,某都全力支持大人,一定要将并州的这颗毒瘤清除掉!” 感到赵平对自己的信任,叶志心中生起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对赵平深深一躬,说道:“请大人放心,下官定会不负大人所托!” 赵平笑呵呵的将叶志扶起来,说道:“子理不必拘礼,只管放心去查!任何人,不论是官员还是士绅,只要有证据,哪怕是抄家灭族,某也支持你!”赵平这话说到后来已经是杀气腾腾了!叶志听得不由得一阵心悸,后背上不由自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与赵平的接触并不多,虽然在并州,赵平声望十分高,但这几日因为工作的缘故,叶志才与赵平的接触多了一些,但也未现什么,只是觉得赵平为人谦和,待人接物永远都是彬彬有礼! 只不过,刚才赵平那一闪而逝的杀气,饶是叶志这等读圣贤书,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心中常怀忠义、心志极为坚定的人都难以抗衡!果然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啊,叶志心中暗叹的时候,一个豪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兄长找我们有什么吩咐?”却是郑行与邓功二人到了。 邓功虽然已经是并州军中的一员,但面对赵平时,却还有些拘束,恭敬的给赵平施礼之后,便静静的立在一旁,一言不。 赵平微笑的对他说道:“伯武不必拘束。”说着招呼着叶志等人坐下。 几人坐好之后,赵平一指叶志,对郑行、邓功说道:“叶大人,你二人都认识。叶大人前来雁门,还是伯武护送而来的。某便不多做介绍,这次将你二人叫来,任务只有一个,彦明自本部人马中挑选两千人,连同你们二人,一起听候叶大人差遣!” 郑行点头,“遵命!”说万又对叶志抱了抱拳,大咧咧的说道:“大人在此稍后,某这便去调遣人马,从现在起,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叫某撵鸡的话,某就绝不打狗!” 有没有搞错?2o个字?元! 告诉你,完全没有搞错。从3月15日开始,在为期7天的时间里,只要你在书评区布一条不过2o字的书评,就有机会获得我们为你准备的3ooo点纵横币奖励,更有机会进一步获得价值1oo元人民币的纵横币大礼包。同一个不限制参赛数目,也就是说得书评越多,你获奖的机率越大。不过如果的都是重复内容的话,就只记一条哦。 哇,区区2o个字就能够换来13o元的双重丰厚奖励,还不赶快行动! 活动时间:2o1o年3月15日?年3月21日 活动规则:你只需要对任意一本作品表不过2o字的“微评”,请注意,这2o字是书评的标题,在表时请务必参照下面的附图,这样才能保证你的“微评”将会进入我们的编辑后台。 每一天都会由编辑部共同投票产生一条“昨日经典微评”,只要被选中,你将会获得2ooo积分以及3ooo点纵横币作为奖励。一连7天,天天有奖。 而在一周的活动结束后,我们会开辟特别的“全网大公投”环节,最有才的“微评达人”就将在这7条“经典微评”中由纵横的所有用户投票产生。 虎年新春活动最后一波,千万不要错过。 具体链接:p/ 四五 方略1 见郑行要去调兵,邓功连忙站起来,对赵平与叶志二人抱拳一礼后,对郑行说道:“将军,还是在下去吧,将军留在此处,与二位大人好生商议一番才是。” 郑行一抹脑袋,正要说话时,赵平却先开口了,“伯武留下,彦明去吧。” 郑行笑着拍了拍邓功的肩膀,笑道:“看看,怎么样,这种事,还是你们商议的好,某去调兵。” 郑行离开后,赵平也站起身来,对叶志与邓功说道:“子理、伯武,你二人在此商议便是,此次一切以子理为主,伯武你与彦明全力协助!” 叶志与邓功连忙领命,一边将赵平送了出去。待赵平离开后,叶志将自己的现详细的与邓功交代了一番,又将自己下一步的工作重心和邓功讲解了一番,以便得到邓功的配合。二人正商议间,郑行贼头贼脑的溜了进来,一进门便笑道:“兄长果然走了!嘿嘿,看来某也算是料事如神啊!”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扁平的银质酒壶,拔开塞子,陶醉的将酒壶放在鼻子下,狠狠的吸了几口气后,小心翼翼的将酒壶凑在嘴边,小口小口的抿了几口之后,意犹未尽的砸了咂嘴,又恋恋不舍的将酒壶放回怀里。 邓功似乎是见怪不怪,对于郑行的行为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而叶志却是有些吃惊!军中不得饮酒,这是铁律!而这郑行竟然公然违抗军法,叶志心中的原则性不期然的又冒了出来,脸色一沉,不悦的说道:“统领大人,军中不得饮酒,此乃铁律!大人难道不知?” 郑行干笑着看了较真的叶志一眼,连声说道:“下次注意,嘿嘿,下次注意!”至于注意什么,是注意不喝酒了,还是注意不在叶志面前喝,便不得而知了 叶志也并非那种顽固不化的道学者,见状,便也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请二人坐下后,便将自己掌握到的一些情况详细的介绍了一番。 郑行心不在焉的坐在那里,东张西望的,邓功却是仔细的听着叶志的介绍,不时提出一些问题。对于郑行的漫不经心,叶志也没有什么办法,对于这位爷的脾气秉性,雁门军队里的人无人不知。为人豪爽大方,却有些大大咧咧,极是勇猛善战! 况且他还是郑氏的小公子!郑氏在并州可谓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郑氏声名彰显,并不是因为郑裕乃是并州的行政长官,更不是因为赵平。而是因为郑氏在新政伊始之时,果断的放弃了自己家族中各种生意,采取与官府合营、或者干脆低价让给官府的方法,以实际行动支持新政,使得新政得到了商业上的突破!并在新政实施的开始,利用自己强大的经济实力,协助官府,度过来一次次难关! 官府的日子好过,老百姓的日子自然也就好过了!因此,对于郑氏,并州的百姓无不感恩戴德!百姓的心中都有一杆秤,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个个清楚的很!郑氏的举动,为他们赢得了崇高的声望与尊重! 那即便上叶志这种有些迂腐的读书人,对于郑氏的行动也是由衷的钦佩!并州人的好日子,与郑氏的牺牲上分不开的。正是有了郑氏的牺牲,并州的新政才逐步走上来正轨。 叶志与邓功商议妥当之后,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郑裕伸了个懒腰,率先走出叶志那间被文书占据来大半的房子,一边说道:“某等听候叶大人差遣,叶大人不要客气,有什么吩咐尽管明言便是!不过……”郑裕话风一转,笑呵呵的看着叶志与邓功二人,“叶大人只管与伯武协商便是,某最不耐烦这些事情。”话音未落,人已是自顾自的扬长而去。 看着郑裕的背影,叶志与邓功唯有相识苦笑。其实对于郑裕的这种行为,他们两个,特别上叶志,还是乐于看到的。毕竟没有人希望自己在做事的同时,身边一直有一个指手画脚的人存在。既然郑裕不愿做这个指手画脚的人,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如此一来,叶志便有了更大的空间,而且可以让事情按照自己的既定计划去展。 陈六是此番率人伏击叶志的头目之一。只不过安排的好好的计划却被人尽数破坏,自己的人甚至连窝都没挪,便被并州军生擒活捉。之后便开始了他们暗无天日的日子。几乎每日里都要受到严酷的刑罚。对方当然是想要自己这些人说出幕后的指使者!不过对方显然未曾料到自己这些人的真实身份!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皱一皱眉头,何况这点小小的刑罚呢? 这不,关了这么些天,一点有用的东西未曾得到,现在却也只好放人了。只是可惜了那些死于酷刑之下的弟兄啊!陈六在心中哀叹一声。一百二十名弟兄,全部是家主这么多年经营起来的精锐力量,不想一次就折损来其中的一半!这些人可全是家生的奴才,世代为主人服务,忠诚没有任何问题,再受到来严格的训练,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陈六拖着受刑后几乎上千疮百孔的身体,和剩下的那些人一起,几乎是一步一挪的挪出来戒备森严的雁门大营中。 对于雁门军为什么会突然放了自己这些人,陈六想不明白。但他隐约中明白一点,雁门军此举绝对不是如他们说的那般,什么查无实据,就地方人。这种鬼话只能骗骗那些没有见识的平头百姓,对于他们这些受过专门训练的人而言,懂得或许不是太多,但对于这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却也有一点了解。 不动声色的与几个幸存的头目商量了一番之后,他们同时认定这是雁门军的欲擒故纵之计,不过是想通过他们找到幕后的主使者罢了。因此都打定主意,绝不给雁门军任何机会,就算是死,在事情未曾平息之前,也绝不回去。 几十个衣衫褴褛,浑身伤痕累累的大汉在一起,这等场景颇具震撼!惹得过往的客商纷纷驻足。不过眼看着他们从军营中被扔了出来,这些客商可都是眉眼通透的人物,那里还不明白这些人定然是有问题,否则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要知道,并州军上下的军纪可是极为严明的!绝对不会有草菅人命的事情出现在他们身上。 有没有搞错?2o个字?元! 告诉你,完全没有搞错。从3月15日开始,在为期7天的时间里,只要你在书评区布一条不过2o字的书评,就有机会获得我们为你准备的3ooo点纵横币奖励,更有机会进一步获得价值1oo元人民币的纵横币大礼包。同一个不限制参赛数目,也就是说得书评越多,你获奖的机率越大。不过如果的都是重复内容的话,就只记一条哦。 哇,区区2o个字就能够换来13o元的双重丰厚奖励,还不赶快行动! 活动时间:2o1o年3月15日?年3月21日 活动规则:你只需要对任意一本作品表不过2o字的“微评”,请注意,这2o字是书评的标题,在表时请务必参照下面的附图,这样才能保证你的“微评”将会进入我们的编辑后台。 每一天都会由编辑部共同投票产生一条“昨日经典微评”,只要被选中,你将会获得2ooo积分以及3ooo点纵横币作为奖励。一连7天,天天有奖。 而在一周的活动结束后,我们会开辟特别的“全网大公投”环节,最有才的“微评达人”就将在这7条“经典微评”中由纵横的所有用户投票产生。 虎年新春活动最后一波,千万不要错过。 具体链接:p/ 四六 方略2 有没有搞错?2o个字?元! 告诉你,完全没有搞错。从3月15日开始,在为期7天的时间里,只要你在书评区布一条不过2o字的书评,就有机会获得我们为你准备的3ooo点纵横币奖励,更有机会进一步获得价值1oo元人民币的纵横币大礼包。同一个不限制参赛数目,也就是说得书评越多,你获奖的机率越大。不过如果的都是重复内容的话,就只记一条哦。 哇,区区2o个字就能够换来13o元的双重丰厚奖励,还不赶快行动! 活动时间:2o1o年3月15日?年3月21日 活动规则:你只需要对任意一本作品表不过2o字的“微评”,请注意,这2o字是书评的标题,在表时请务必参照下面的附图,这样才能保证你的“微评”将会进入我们的编辑后台。 每一天都会由编辑部共同投票产生一条“昨日经典微评”,只要被选中,你将会获得2ooo积分以及3ooo点纵横币作为奖励。一连7天,天天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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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不必埋怨祝翁!”另一名四十余的中年人终于说了句公道话,“事已至此,便是埋怨祝翁也是无用!还不如趁机谋划一下,究竟该如何应付,才是正理!” “哦?”陈华目光一闪,看着中年人说道:“那依李先生之见,咱们该如何是好啊?” “东家何不将那位供奉请出来,让他到雁门打探一番?”李姓中年人微一躬身,低声说道:“那位供奉先生武艺高强,雁门虽然戒备森严,想必也难不倒他!” 不说这几个以身事敌的汉奸如何在这里蝇营狗苟,却说赵平。将私盐一事全权交给叶志处理之后,赵平便又开始着手与岳父制定攻略北魏的作战方略。 此次作战,并非以往那般小打小闹,而是真正的毕其功于一役!务必利用此战,将北魏的势力连根拔起,即便无法赶尽杀绝,也要力求将他们的主力打残!把他们赶到极北的戈壁去,虽然仍然避免不了其它游牧民族,如如今正在兴起的突厥、党项等民族,占据这片真空地带。但不论是突厥,还是党项,至少在百年之内无法达到北魏的实力!因此,只要击破北魏,赵平便完全有时间从容的安排! 此战关系重大!赵平与马焕不敢有丝毫懈怠,不仅将远在大棘城的燕彦召回,更连在平阳拒守李效的赵业也请了过来。四位当世名将一起,务求拿出一个全面、可行的作战方略。 “这几日,可现什么可疑人等?”叶志眉头微皱,似乎对案情的进展十分不满意。 邓功也是一脸的凝重,“那曹虎虽然早已招认,不过他对案情所知有限,不过上拿了王导的钱财,利用职务之便,为王导行方便罢了。而其他官员,更是丝毫都不知情!如今王导已经潜逃,行踪不明;而陈六等人却也老实的很,并未与任何人联系!” “王导与陈六的主人应该并无联系!不过这陈六的主人定然是潜伏了多年之人,否则也不可能豢养出如陈六这等家生子奴才!”叶志思索着说道,“不急,早晚会露出马脚!” “自然由大人定夺!”邓功笑呵呵的拱手说道。 “劳烦大人吩咐手下,严密监视陈六等人!想必此时陈六等人的消息已经被他们的主人知道了,定然会派人与陈六等人接触。届时咱们只需顺藤摸瓜,便能将幕后之人揪出来!”叶志沉声说道。 夕阳西下,沐浴在夕阳的光辉中的雁门关格外雄伟肃穆!赵业与马焕亲家二人在城关上散步,夕阳将二人的影子长长的印在青石铺成的地面上。赵业站在一座箭垛后面,极目远眺,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怀念与哀伤,“当年某与君理在此与贤弟、君睿相识!转眼间却已经是三十多年了!” 马焕闻言,不由得也是一声长叹,慢慢的转过头,看着赵业的侧面,晚风拂过,将二人的袍带吹得猎猎作响,“是啊,时间过得太快了!当年君理可谓惊采绝艳,不论兵法武艺,都不是你我可以比拟的!与如今的仓舒却是不相上下啊!唉,可惜,奸贼当道,君理英年早逝!” 赵业沉默不语,面色凝重,沉浸在对往事的怀念之中。马焕能够了解赵业此时的心情,遂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当年赵麟兄弟三人,赵麟排行第三,上面有两个哥哥。大哥不学无术,自不必去说。赵麟的二哥虽然没有赵麟的成就高,但也算得上是有所建树。特别是他的儿子,也就是赵业的堂弟,赵玄赵君理,堪称军事天才! 太尉张维曾加赞叹道:“古之名将,如管乐之辈,亦不过如此耳!”足可见其才! 只是天妒英才,赵玄英年早逝。想起赵玄的死,赵业便怒火填膺!那纯粹是一个阴谋,一个针对他们赵家的阴谋!只是当初赵家虽然烜赫一时,但根基却极为浅薄,因此,根本无力抗争,只能让赵玄蒙受不白之冤,甚至死后都不得安息! “这天下其实谁来坐都无所谓!”赵业幽幽的说道:“赵某只希望能够将君理的冤屈洗刷,让君理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息!只是先帝昏庸,将大好河山弄得支离破碎,刘杲、李效等匹夫却趁机祸乱天下!仓舒顺势而起,虽然僭越,但总比将这大好河山拱手让与刘杲、李效这等匹夫好!” 马焕似乎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轻声说道:“难道侯爷……” 赵业点头,沉声说道:“父亲仍然不肯同意仓舒的建议!” “唉!”马焕闻言不由叹了口气,“何必呢?侯爷如此做,于大事仍是无补!” “父亲求的不过是心安罢了!”赵业幽幽的说道。 马焕点头,“小弟能够理解侯爷的心思。”一边说着,马焕转过身,注视着雁门关外广袤的领土,“仓舒说的对,眼下的大敌仍是北魏!若是忙于内战,坐视北魏坐大,让他们趁机南下,将大好河山尽付蛮夷之手的话,我等便是千古罪人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赵业沉声说道,“鲜卑袭扰我边境已有数百年,亡我之心不死!如今正好一战定之,至少给了国人一个交代!至于其它的,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兄长就不必操心了,仓舒早有了打算,咱们已经老了,就帮他站好最后一班岗吧!”马焕微笑着说道。 “哎”赵业闻言不由一嗮,“贤弟这话却是没有道理!贤弟正当盛年,而愚兄也不过刚过知天命之年,这把老骨头还能折腾几年!怎么就老了呢?” “哈哈!”马焕与赵业相视大笑,“兄长说的是!咱们还未老!”笑声豪迈,正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走,回去看看君睿与仓舒商量的怎么样了。”赵业收拾心情,对马焕说道。 马焕自然没有意见,二人相携下了城关,往营后行去。这几日以来,他们几个正在商议对北魏的作战方略。赵业与马焕二人忙里偷闲,趁着晚饭前的一段时间,出来散散心,换换脑子。而赵平却与燕彦继续商议。 有没有搞错?2o个字?元! 告诉你,完全没有搞错。从3月15日开始,在为期7天的时间里,只要你在书评区布一条不过2o字的书评,就有机会获得我们为你准备的3ooo点纵横币奖励,更有机会进一步获得价值1oo元人民币的纵横币大礼包。同一个不限制参赛数目,也就是说得书评越多,你获奖的机率越大。不过如果的都是重复内容的话,就只记一条哦。 哇,区区2o个字就能够换来13o元的双重丰厚奖励,还不赶快行动! 活动时间:2o1o年3月15日?年3月21日 活动规则:你只需要对任意一本作品表不过2o字的“微评”,请注意,这2o字是书评的标题,在表时请务必参照下面的附图,这样才能保证你的“微评”将会进入我们的编辑后台。 每一天都会由编辑部共同投票产生一条“昨日经典微评”,只要被选中,你将会获得2ooo积分以及3ooo点纵横币作为奖励。一连7天,天天有奖。 而在一周的活动结束后,我们会开辟特别的“全网大公投”环节,最有才的“微评达人”就将在这7条“经典微评”中由纵横的所有用户投票产生。 虎年新春活动最后一波,千万不要错过。 具体链接:p/ 四七 方略3 “偷得浮生半日闲,二位兄长好雅兴啊!”严肃的燕彦难得的开起了玩笑,笑呵呵的对回到密室中的赵业、马焕说道。 赵业哈哈一笑,说道:“你们不必羡慕我们两个,方才我与释之商议,最后还是觉得,要战便战!不必理会那么许多,咱们与北魏的实力摆在那里,虽然兵力上咱们不占优势,但其它地方却是北魏不占优势!因此,综合起来的话,还是咱们占优,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怕的!” 不得不说,赵业的话很有道理,战争从来都不是完全能够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即便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即便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都有可能让所有的准备付诸东流!瞻前顾后,是没办法打胜仗的,只有置之死地,才能后生!项羽当年背水一战,便是这个道理。 当然,话虽然是如此,但万事并非绝对,赵业这话也只是坚定众人的信心,二则也是在告诉众人,战争开始之前无论多么完美的作战方略都无法涵盖方方面面,而且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或许众人殚精竭虑做出的方略,在战争开始之后,却一点用场都派不上!要想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是需要条件的。将一切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对手只能跟着自己的步伐走,这样自然可以做到。 但此次对北魏的战争,战场却在北魏境内,单是这一点,就无法做到掌握绝对的主动权。在敌国作战,地理不熟,任何情况都有可能生,而对于可能生的情况,别说是他们几个无法预料,便是神仙都料不到! “不错!”赵平呵呵一笑,“父亲说的是!既然决定要打这一仗,那便尽力去打,总体上而言,还是我方占优的,只要策略得当,获胜并非难事!” 众人都是当世名将,其实哪里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此战关系重大,众人都想在战前尽可能的将各个环节都考虑到,以免等事到临头,措手不及罢了。如今经赵业这么一说,都是豁然开朗,的确,世界上没有万无一失的计谋,也没有百战百胜的将军,无论是胜还是败,都是兵家常事,只要保持平常心,哪里跌倒哪里爬起,能听得进意见去,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这点众人取得了一致,但还有一点,众人却是分成了两派。一派是马焕、赵平翁婿二人,一派却是赵业与燕彦二人。 马焕与赵平二人主张奇正相附,即从正面战场上吸引住北魏主力之后,再派出奇兵,偷袭北魏。让北魏腹背受敌,内部不稳。届时,北魏自然会产生恐慌,导致军心不稳,胜利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只不过,这样一来,对充当奇兵的要求便十分的高,虽然在座的四人包括远在大棘城的秦青都能胜任,但战争从来都是无法彻底掌控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总之,充当奇兵的这一支人马是极为危险的! 而赵业与燕彦却以为,此战胜利的天平已经彻底的倾向于己方,因此,只需稳扎稳打,层层推进,便能取得胜利! 双方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马焕、赵平的方略固然有些冒险,但却可以加快战争的进程,只要这支奇兵能够挥出预想的作用,战争很快便会结束,这对于刚刚获得新生,进入高展阶段的并州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消耗的小,自然有助于国力的增强。 而赵业与燕彦的建议虽然稳妥,但必然使战争持续的时间过长,这对于还未成达到顶点的并州经济而言,是一个不小的负担!或许会因为战争胶着的时间过长,而使得并州的经济有崩溃的危险!况且还有中原的李效陈重兵于函谷关,随时都有可能对并州动攻势,届时并州又将面临严峻的考验! 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的结果便是各执一词,不肯让步,都想说服对方,于是便呈现胶着状态。 马焕抬头,往外看了看天色,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马焕从椅中站起,对几人说道:“今天还是先到这里吧!连日来咱们都在商议作战方略,也是累了!今晚好好休息一番,明日咱们到关外去打猎如何?” 马焕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赞同,赵平唤来中军官,吩咐厨房准备饭菜。不大工夫,热气腾腾的饭菜便摆了上来,几人匆匆吃过之后,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赵平与赵业等人告辞之后,便往自己的房中走去。来到门口时,却见叶志正在那里等候。看到叶志,赵平才想起,自己将走私一事交给他之后,已经过去六天了!叶志连夜前来,定然是这六天中有了新的现,来向自己汇报来了。 将叶志请到房中,一边吩咐侍卫上茶,一边请叶志坐好。叶志不待赵平询问,便将这些天来的现一件件的向赵平汇报,“大人当时吩咐,由下官全权处理此案,因此,下官自作主张,将陈六等人放走。经过下官与邓大人、郑大人的耐心等待,昨日终于有人与陈六等人接触!” 赵平点头,对叶志的工作表示赞赏。 对于赵平的赞赏,叶志虽然无法坦然受之,却也不便有所表示,呵呵的笑了几声,便继续向赵平介绍事情的始末,“根据监视,乃是晋阳四通商行的人!” 赵平点了点头,沉吟了一番,便对叶志说道:“此事由子理斟酌即可,凡是涉案人员,一律严惩!必要时,可以让彦明与伯武率兵助你。” 从赵平这些年来的行事,叶志大致对赵平的行事风格有了一个比较清楚的认知。赵平对普通百姓自然是极好,但对于那些贪官污吏、奸商、世家之流却是心狠手辣!若是再沾上以身事敌这一条,赵平则更是不留情面,绝对是从严从重,毫无商量的余地! 对叶志这种从社会的最底层爬上来的人而言,对于赵平的行事是十分欣赏的,很有一股敌忾之心!因为赵平代表的是他们这些弱势群体的利益。 “是,下官遵命!”对于这个能够为他们这些弱势群体着想、做主的年轻人,叶志打心里敬佩,因此恭敬的施礼说道。 赵平微笑着冲叶志点点头,叶志便告辞离开。目送着叶志离开后,赵平在房中停留了一会,却总觉得难以平静,便从挂铠甲的架子上取下飞星,独自一人往城楼去了。 夜色如墨,高大雄伟的雁门关在夜色中犹如上古魔神般,静静的矗立在那里,厚重、古朴,不可侵犯!一对对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执长枪,神色肃然的巡逻着。虽然如今并无战事,但雁门作为守卫边疆的第一道防线,而且如今的并州从上到下,都立志有所作为,自然个个兢兢业业,就连夜晚的巡逻都是按照战时的标准实行的。 四七 方略4 为了让我们能够更清楚您的喜好,为您奉送上更多更好的作品,特地举办了这次调查活动,填写完毕后,有意外惊喜等着你哦。p/ 听到属下报告,说是赵平来到了关下,轮值的统领闻言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率人前来迎接。看着眼前的将领,赵平颇有些意外的说道:“原来是施义!怎么,今天是你轮值?” 施义一撩甲裙,跪倒在地,一边说道:“小的参见姑爷!”此人正是当年郑家的铁卫之一,这些年来凭借军功,已经升任部正,对于施义的成长,赵平自然乐于见到,不过施义的这个称呼,却令赵平感到有些无奈。这毕竟是在军营之中,这种在家族中的称号放到军营中自然不太合适。 不过赵平自然不会再这种事情上去较真。说实话,所谓的军纪,不过是在必要的时候约束士卒的东西,说白了其实就是作秀的东西,并不是在所有的时候都适用。周亚夫的细柳营够牛吧!但结果怎么样,周亚夫被定了谋反罪,这位戎马一生的名将最后只落得个绝食而死的下场。 赵平的优点是能够公私分明,但同时又能变通,他不会为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去计较,比如施义的称呼问题;但却无法容忍有人将规矩不放在心上,肆意践踏,比如走私一事。 赵平微笑着将施义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辛苦你与诸位兄弟了!不过关系到雁门安危,你们多多辛苦!” 施义等人连忙说道:“此乃份内之事!” 赵平点头,对施义说道:“你等好好巡逻,某到城楼上看看。”说着,赵平拒绝了施义陪同的要求,沿着马道,来到了城楼之上。 夜风吹拂,将城关上的火把、旗帜吹得猎猎作响,赵平站在箭垛之后,忽明忽暗的火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看着关外,赵平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苍凉起来! 终后汉一朝,数百年间,在这里生过的战斗不下千次!而阵亡与此的敌我双方士兵,也至少有数十万之多! 其实这些阵亡的士兵乃是最为无辜的群体!他们的天职便是服从命令,为统治者服务。他们本身并没有什么对错之分,有的只是民族信仰的差异罢了。 所有的战争都是为统治者服务的,而战争本身并无对错是非之分。“春秋无义战”,这句话引申开来,其实所有的战争又有多少是正义的呢?不过是为了统治者的政治诉求而必需的一种手段罢了。 若是可能,赵平肯定不会选择眼下的这条路。他的梦想其实很简单,能够过上衣食无忧的闲适的生活便足够了。由于是穿越而来,因此赵平与时下大多数人的思想有着根本的区别! 如今的人,特别是那些有话语权的当政者,都是一门心思的往上爬,而那些普通的百姓,由于社会体制的缘故,他们的理想根本不受重视,他们不过是那些世家贵族砧板上的鱼肉罢了。而那些身出寒门的读书人,建功立业的心思甚至比那些掌握着政权的世家贵族们都要迫切!因为他们需要改变自己的现状,讲究一个封妻荫子。 而赵平穿越前的那个时代,政治同样都只是少数人的专利!广大的百姓追求的也不过是一口饱饭、一块安身之地罢了。与眼前这个时代没有任何区别!赵平那个时代的人,大多数人都在为一点立锥之地奔忙,那里还能管的上其他的? 不论在任何时候,权力永远都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芸芸众生不过是恒河沙数中的一员,他们诉求,又有谁会去管呢? 习惯了这种日子的赵平在穿越之后虽然得到了祖父、家族的大力培养,但从根本上,他并没有如时下那些出身微寒的士子一般,有着强烈的建功立业的心思。那些士子从小便开始树立起了一种出人头地,封妻荫子的信念。反观赵平,由于穿越前所处的时代的局限,虽然经过穿越后的栽培,但出世和避世两种思想相互纠缠之后,他的信念反而不是那么坚决。骨子里,他还是希望过上那种闲适自在的日子,而不是眼下这种整日里殚精竭虑、杀伐不断的日子。 赵平很少有时间如今夜这般从深层来剖析自己,剖析自己的思想。这么多年来,赵平的行事几乎全是身不由己,并没有那件事是出自自己的本心。 小时侯的习武、读书,长大之后又不得不参与对鲜卑的战争,又陷入并州的内战之中。等将并州的世家清除后,赵平现自己更不得安宁,分崩离析的后汉王朝给了并州的一干官员无限遐想的空间。毕竟能够建立不世功业是这个时代那些文人、将军的一贯目标! 这么多年来,真正符合赵平本心的事情,便只有黄龙六年的那次游历,虽然行程匆匆,而最终游历也演变成了一场场战斗,不过赵平仍觉得那是自己人生中难得的一次经历。 如今考虑自己到底该走向何处的问题显然已经晚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即便是赵平放弃,他手下的那些人也不允许他放弃!因此,只有坚定的沿着这条路坚定的走下去。 一阵略带湿意的冷风吹过,本来群星繁耀的夜空突然之间便被阴云笼罩,赵平抬头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天空,叹了口气,喃喃的说道:“要下雨了!” 不大工夫,施义手中拿着一件蓑衣来到城关上,在赵平身边低声说道:“姑爷,要下雨了,您还是回去吧。” 赵平接过施义手中的蓑衣,说了句“小心戒备!”后便往回走去。 雁门作为纯军事要塞,只有每天的巳时到未时之间才会开放,让汇集于此的诸多客商、商队通行。每天未时已过,便会将未曾过关的商队迁到城外,如此一来虽然颇有些劳民伤财的味道,但比起雁门关的安全,其它的都不是问题! 雁门关毕竟是军事重镇,而非商路。不过是并州政府为了鼓励商业,而做出的让步罢了。因此,众多的客商虽然对此颇有非议,但却没有一个敢带头提出抗议。毕竟每天能够开放城门三个时辰便已经是并州方面最大的让步了。 看着白天喧嚣的城关在夜晚已经变得肃杀、幽寂,赵平长长的叹了口气。等到北魏败亡之后,这里的繁华便会不再!而那些依靠与北魏贸易为生的商人也将受到极大的冲击,到时候恐怕会断绝许多人的财路吧?毕竟中原的货物在北魏极为受欢迎,无论是那些价值不菲的奢侈品,还是那些价钱虽然低廉,却关乎到民生的小物件,以北魏的科技水平,根本无法制作,只能通过这些商人买卖。 等北魏被并州军击破之后,少了这块广大的市场,那些逐利而生的商人被断了财路,自然会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极为愤恨!届时或许会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未雨绸缪!赵平深以为然,所以他在新政伊始,便将商业放在了仅次于改革土地、户籍制度之后。如今在郑裕领导下的农商部实际上已经将并周到额经济命脉牢牢的掌握在了官府手中。 盐、铁、酒、茶、马等垄断商品自然不必去说,从生产到销售全部收归国有,任何商家不得私自售卖!而汇丰钱庄的建立更从根本上控制了并州的商业,只是事情还未到那一步,汇丰钱庄的作用还未曾得到体现而已。届时只需配合相应的经济、金融政策,汇丰钱庄便是最好的武器,可以从根本上控制并州的经济,而不必担心并州的经济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崩溃。 如今并州的展一切都在朝着赵平的规划展着,只要继续保持这条路,并州将彻底走向辉煌!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点过卯之后,赵平便来到校场,督促士卒训练。杀声震天的校场之中,一队队精锐的士卒正在沿着占地数百亩的校场跑步。这是每天的例行训练,绕校场跑完两圈之后,便是针对性训练。弓箭兵练习射术,长枪兵练习枪法,而刀盾兵则练习刀法,骑兵练习骑术。午饭后,休息半个时辰,便是阵型练习。 四八 方略5 为了让我们能够更清楚您的喜好,为您奉送上更多更好的作品,特地举办了这次调查活动,填写完毕后,有意外惊喜等着你哦。p/ 对于步兵而言,阵型尤为重要!与北魏对战,并州不仅在骑兵的数量上处于劣势,便是在总兵力上也是处于劣势!北魏人人皆可为战,而正规军也有三十余万! 并州上下总军力却仅有不足十万!其中骑兵仅有四万,其余皆为步兵!若想与北魏展开最后的决战,骑兵乃是重中之重!但并州的现状却也摆在了面前,满打满算只有这么多人,因此,只能在其它的地方想办法。 赵平想到的办法就是利用步兵的军阵,来对抗北魏的骑兵! 步兵若是配合好了,其实并不比骑兵差!骑兵的优势是机动性高,冲击力强,适合游击,阵地战的能力相对差一些,防守也不如步兵!能够执行多种战术,是长途奔袭,深入敌后的不二选择。 而步兵的优势则在于多兵种配合,阵地防守乃是他们的优势所在!若是有了合适的战阵,对骑兵除了度不如骑兵之外,其它方面并不处于下风。 赵平利用自己的优势,集合了武侯的八阵法、李靖六花阵、宋朝的叠阵、戚继光的鸳鸯阵等古今名阵的优点,专门为步兵设计了一种战阵,沿袭武侯八阵之名,名为“八阵法”。 此阵的基本作战单位为一队。刀盾兵二人,狼筅兵二人,长枪兵二人,弓手二人,弩手二人。互相配合,作战时,以一部组成一阵,而大阵则有数个甚至数十个这样的阵型组成。再辅以偏厢车、塔盾兵,可谓固若金汤!不仅防守极为严密,便是攻击力也是惊人!此阵乃是专门为在阵地战中对抗北魏铁骑而创,若是组成阵势,扎住阵脚,便是北魏骑兵也讨不了好去!若是用以与中原诸军对战,则更是无往而不利! 再加上并州军精良的装备,严格的军纪,可以说,并州军已经处在了不败之地!与当时所有的部队不同的是,并州军的军纪。赵平十分清楚,冷兵器战争时代,士气对一支队伍的巨大作用!纵观中国古代史,除了几只有名的强军之外,其它的部队实际上都是一盘散沙。 而那些强军之所以被称为强军,百战百胜,则有着共同的特点----军纪严明,赏罚分明,将士相和,士兵知道自己的使命! 在赵平打造下的并州军,其战斗力已经远远的过了历史上的那些强军!只因赵平从根本上解决了这些问题。先士兵们不再担心自己战死后家人的生活,只要是阵亡的士兵,可以根据其军功而获得不菲的抚恤金,这些抚恤金会如数的放给他们的家属、亲人,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并州军的退役系统与军功系统。以往,在战乱年代中,士兵除非是战死沙场,否则便不能退伍,因此,士兵根本没有奔头和活路,除了死,再没有其它的路可走,除非当逃兵。而赵平则规定,只要士兵年满四十岁,便可以退役!退役之时,不仅能够得到丰厚的赏赐,更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或者成为官府中的一员,或者成为军事学堂中的教官,或者继续留在军中,成为部队的后勤兵。选择几多,最不济也能拿着丰厚的赏赐,回到家中,与家人团聚,过上比较舒适的生活。 而军功与平时的粮饷,赵平给予将士的待遇也极为优渥!军饷丰厚的同时,还可以免去家人的一部分赋税。而对敌之时,所得的战功,封赏更是优厚!可以说,便是并州军中一个普通的士兵,若是能够平安的活到退伍,便是无法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得安置,也能拿到丰厚的赏赐,这些赏赐足以够他们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生! 最重要的一点乃是赵平对士兵的思想教育工作。虽然时间短,而且士兵们的思想已经成型,想要改变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但成效也是显而易见的!如今的并州士兵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职责,那就是保家卫国!这股精神在其他没有目标,没有希望,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其他士兵面前,便可以迸出强大的战斗力,无往而不利! 转眼间已经是午时时分,训练了一上午的士卒在各自长官的一声令下之下,排着整齐的队列,来到餐厅之中,开始用饭。 休息半个时辰后,将是一天之中最为重要的训练----战阵训练。战阵训练先要训练士兵们的互相配合,先从小队做起,直到一部之间的合作。这其中,每个士兵都有着自己的职责,不能有丝毫差错!特别是大部队作战时,与塔盾兵、偏厢车的配合,以及与骑兵的配合,都是丝毫马虎不得! 经过这些年的磨合,新的“八阵”已经逐渐趋于成熟,虽然还未曾得到实战的检验,但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弱点与漏洞。当然,只有实战才能检验出八阵的威力,但经过赵平等人的反复演习,能够现的弱点、漏洞已经全部弥补,士兵们之间的相互配合也趋于熟练,已经可以应付战争的需要! 再加上精良的装备,只要有充足的补给,赵平完全有理由相信,没有任何人能够战胜这支队伍! 日落西山,一天的训练已经结束。虽然劳累了一天,但士卒们的脸上充满了满足与兴奋,知道了自己的目标的并州士兵,已经从根本上得到了改变。他们不再视战争为畏途,反而把战争当做了自己保家卫国的义务与责任!有了这份认识,除了他们自己,再没有任何人能够打败他们! 晚上乃是例行的思想课以及战术课,部级以上军官还要进行专门的领导学课程。思想课是由赵平专门选拔的士子进行宣讲。而战术课,则由那些经验丰富、理论知识扎实的军官担任专门的教官进行讲解。虽然由于条件所限,并州军还无法,也没有必要开设专门的军事学校,但每晚的战术课宣讲也能够起到相同的作用,只是无法系统的对军官进行培训罢了。当然作用也是极大的! 这半个多月以来,都是赵平亲自为这些军官讲课。赵平不仅有着极为扎实与丰厚的理论知识,实战经验也极为丰富,指挥作战更是百战百胜。赵平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各级军官,让这些知识与经验变成他们自己的东西,从而提升自己,虽然因为时间的关系,无法确定会有多大的效果,但正所谓,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进步皆是从点滴中积累,从量变而达到质变的效果的!钢铁只有通过反复的锤炼、锻打,才能将本身的杂质去掉,人也一样,只有通过不断的积累学习,才能充实提高自己! “用兵之道,以计为!”赵平环视在座的百余名军官,开始了自己的课程。“所谓知己知彼,何谓知己知彼?便是在对敌交战之前,先要摸清敌我双方将帅的优劣、力量的强弱、兵员的多少、地形的险易、粮草的足乏。只有对上述诸多情况分析判断准确清楚了,才算知己知彼!之后再出兵攻战,就没有不打胜仗的。战争史敌对双方在一点能够客观条件下,运用主观知道的一种以武力解决胜负的斗争活动战争的任何一方,要想战胜对方,必需先分析和研究敌我双方的各方面情况,并根据这种客观实际,制定出正确的作战计划和军事部署。只有是主观指导与客观实际相符合,才能较多的大胜仗,而较少的打败仗!可见,熟识和掌握敌我双方的各方面情况,是制定正确的战略计划进而赢得作战胜利的根本前提!” 四九 方略6 为了让我们能够更清楚您的喜好,为您奉送上更多更好的作品,特地举办了这次调查活动,填写完毕后,有意外惊喜等着你哦。p/ 这是今晚赵平讲解《孙子兵法》中的计战一篇。其中更多的是他个人对战争的感悟以及经验,可谓千金难求!在座的众人听得如醉如痴,在赵平深入浅出的讲解之中,对“知己知彼”、对“多算者胜,少算者败”有了深刻的体验! 一个时辰的讲解转瞬即逝,要求众人回去后自己多多琢磨之后,赵平结束了今夜的讲解。赵平当初开设这个补习班的初衷只是希望能够让那些中下级军官具备一定的战略、战术素养,能够对战争有一个深刻而全面的了解。他并不奢望参加补习班的所有人都能成为名将!但若是能够现其中的一两个可堪培养的人才,便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结果并不理想。毕竟将才难遇,能够称得上将才的人,百中无一。在并州军中,赵平目前也仅仅现了陈武一人而已。邓功虽然也颇堪造就,但毕竟不是并州军中的嫡系,赵平对他还是无法尽信! 若想成为名将,不仅需要资质,更需要千锤百炼。大多数的军人成就有限,只能成为执行作战方针的棋子,而无法参与作战方略的制定,这便是差距。 “小侯爷,叶大人求见。”赵平回到自己房中,正打算完善自己作战方略时,门外传来一声禀报。这几日,他与岳父马焕以及父亲赵业、燕彦的作战方略之争陷入了胶着之中,谁都无法说服对方,各执己见,这样的结果是他们未曾预料到的。 因此,赵平不得不在自己的方略上多下功夫,力求说服对方。 其实很难说这两种作战方略谁对谁错,只能说各有优劣。在这种情况下,便只能看双方最终的取舍了。 听到叶志求见,赵平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亲自来到门外迎接。见是赵平亲自迎接,叶志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躬身施礼,“下官见过大人!” 赵平笑道:“大人不必客气,请进。” 随着赵平来到房中后,中军奉茶。赵平看着叶志,微笑着说道:“大人有事便请明言,某洗耳恭听。” 叶志拱了拱手,恭敬的说道:“大人,下官得晋阳诸位大人之助,那四通商行极有可能乃是并州私盐走私的主谋!下官以为,应尽快将其捉拿归案,以免其转移证据,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赵平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此案既已交由大人全权负责,大人尽管去做便是,若有困难,可随时找郑、沈二位大人!” “是!”叶志闻言,站起身来,躬身一揖,“多谢大人支持,下官这便与邓大人赶回晋阳,将四通商行有关人等捉拿归案,大人请留步,下官告辞!”言毕,对赵平又是一礼后,转身离开。 待叶志离开之后,赵平坐下,看着桌案上的地图,陷入沉思之中。地图并不精确,这是赵平根据斥候以及派驻在北魏的情报人员和过往的商队提供的信息而制成的。误差过了十里,不过却仍然是难得的东西,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对于即将开始的总攻,赵业与燕彦主张以稳为主,层层推进。秦青同时在大棘城出兵,起牵制作用,若是北魏对秦青的牵制置之不理,秦青则立即挥军东进,由疑兵牵制转为进攻! 而雁门这里则是主战场,层层推进,全力进攻盛乐大营,将北魏主力吸引过来,双方展开决战,胜则一战而定,北魏主力根本没有远遁的机会!至于败,则根本不在考虑之列。既然赵平等人能够起对北魏的决战,自然是权衡了各方面的情况,没有十成的把握,此战绝对不会进行。 而赵平与马焕的意见则是一方面在雁门与北魏展开决战,另一方面却派出奇兵,采取奇袭之策,让北魏无法集中兵力。如此一来,自然分散了正面战场的压力;但对充当奇兵的部队而言,却是极为艰巨的任务!不但要破坏北魏后方的安定,还要力争将北魏派出阻击的部队全歼,否则,一旦北魏在正面战场溃败,这些部队立即便能远遁,成为一股不安定因素,若让北魏将这些部队聚集起来,不但能够增强其自身的实力,对边疆仍是极大的威胁! 两策各有优劣。赵业与燕彦的方略胜在稳妥,只需稳扎稳打,便能将北魏主力歼灭!只是如此一来,时间固然会拉的极长,对并州而言,也不是一件好事。战争打得便是钱粮补给,时间拖得越长,对国力的消耗便越大!并州的新政虽然取得了成功,国库也充盈了起来,也能够支持此战所耗,但战争结束后,并州好容易积累起来的一点家底也会损耗一空! 况且还有占据中原的李效在那里虎视眈眈,一旦与北魏的战局胶着,李效极有可能趁机出兵!届时,并州就算能够完成战前的预期,实力也会大大削弱!恐怕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恢复的。 而赵平与马焕的方略虽然冒险,而且有可能无法全歼北魏主力,让北魏能够保存一点实力,但却可以战决!即便是李效挥军东进,也能够从容应对!只不过届时可能会让北魏保存一定的实力,不过即便如此,北魏也无法在几十年之内恢复实力。只要能够暂时消除边患,让并州能够全力争霸中原,一统中原之后,有的是时间与精力对付北魏! 平心而论,赵平与马焕的方略虽然激进一些,冒险一些,但从大局上而言,却是要好于赵业与燕彦的方略。赵业与燕彦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不过他们却认为若是万一在执行过程中出现差错,无法将北魏的主力歼灭,让北魏抓住机会,保存住一定的实力,这个结果却是无法接受的!因为赵平与马焕的方略乃是建立在百分之百的完成战前制定的方略,没有任何纰漏的基础之上的!万一有所差池,便会有无法预料的后果出现,例如,无法尽歼鲜卑主力,让鲜卑有苟延残喘的机会。 但任何一场战争,都不可能完美的按照战前制定的方略进行,毕竟战前的计划只是计划,而一旦实战起来,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所有的计划都将失去作用,需要的乃是料敌先机,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而采用稳妥一点的战术,却可以将一些意料之外的因素最大可能的排除,让战争按照自己的步调展下去! 两个各有利弊的作战方略产生之后,双方谁都无法说服对方,各执一词,后果便是僵持起来。 看着眼前有些简陋的地图,赵平眉头微皱,思索着破敌之策。 与北魏的一战已经无法避免!赵平若想争霸天下,先便要将北魏这个时刻威胁着自己后方安危的强敌铲除!没有了后顾之忧,才能论及其它。在赵平的规划之中,若是无法将北魏消灭,那么他的所有计划都将无法实施。 赵平心中清楚,若是想彻底的将北魏消灭,却是不可能的事情!北魏毕竟是游牧民族,虽然实行了汉制,但也仅仅是刚刚实行,离他们彻底汉化还差得远,他们的本质还是游牧民族。况且因为元宏过于操切,而使得北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因此,北魏上下对游牧的力度又增强了许多!要想将这些草原的宠儿在草原上完全消灭,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五十 方略7 想当年,汉帝国的武力何等强盛!又拥有卫青、霍去病、李广等一大批千古彪炳的名将,却也仅仅将匈奴赶到了漠北而已,依旧无法彻底消灭他们。如今的北魏虽然无法与当时的匈奴相提并论,但并州更根本无法与当时的汉帝国相提并论! 战争最终的结果能否达到预期的目标,还真是无法预料!不可否认,战争只是达成自己目的的一种手段,也可以说,战争是为政治需求服务的。赵平如今的政治需求乃是消灭鲜卑,统一中原。而如今天下大乱,各地战事不断,诸侯拥兵自重,皆想完成霸业,而战争便是唯一解决的手段了! 赵平的志向并不在天下争霸之上,若是可以,他更愿意自己处在一个太平盛世,那样他便可以将所有的精力用在游览大好河山,结交朋友之上。但理想归理想,现实是现实。如今的现实便是赵平的存在已经成为了并州上下的希望所在! 并州的百姓希望赵平能够继续统治并州,从而使他们继续过上好日子。而并州的官员士子们则希望赵平能够一统天下,成就霸业,他们也便水涨船高,封妻荫子,甚至青史留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希望,对未来的规划也各不相同。素有名将之令名的赵平因为自己的身份,更因为自己对现实的不甘,于是走向了这条与他的本意背道而驰的道路。 面对自己宿命中的第二个对手,赵平必须拿出自己全部的精力,迈过这道坎!若是无法将北魏彻底击溃,让北魏强盛起来之后,内战不休,实力大损的中原众诸侯,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鲜卑人南下的铁蹄!赵平无法坐视自己的同胞被异族奴役,成为异族鱼肉的对象!因此,只有将这个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这是他作为一个华夏子民的责任与义务!既然他有这个能力,若是不去做的话,又与那些以身事敌的汉奸何异?甚至比那些人更加可恨! 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所谓有所为,有所不为。赵平的底线便是无法容忍异族对同胞的奴役!一个强盛的华夏帝国,对任何华夏子民而言,都是永恒的梦想与希望! 赵平当然也不例外。 只是战争并非是说说那么简单的事情。需要各个方面的协调与支持,物资的储备,情报的搜集,内部的平衡等等。 物资方面,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并州经过这些年的积蓄,加之新政的步入正轨,支持一场战争,对并州的承受能力虽然是一个考验,却也不会伤筋动骨。当然,若是战争持续的时间过长,过两年,对并州而言,便是巨大的负担! 不过从各方面调集这一大批物资,也是一件耗时耗力的事情。而且两军一旦交战,对并州军而言,步步紧逼、稳扎稳打乃是主线战场的固有战略!如此一来,军需粮草的运输便是重中之重!赵平必须要考虑好如何保障这一路上运输的安全,比起运输时所要面对的巨大压力,筹集倒显得游刃有余了。 至于情报,北魏内部如今的动向都能及时的传回并州,正是因为情报中的消息,赵平等人才决定动此次战争,而不是为了求稳,而再等上几年。北魏内部因为元宏对汉制的操切,而使得国内的形势变得极不稳定!赵平正是想趁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而力求一战成功! 至于并州内部,在赵平这几年的苦心经营之下,世家实力消除殆尽,这一届的并州政府得到了并州民众的广泛支持!再加上北魏多年来对并州的侵略,使得并州上下视之为寇仇!因此,赵平并不担心此次对北魏的战争会让并州的民众滋生不满的情绪。 当然,在并州境内,肯定会有各方势力安插的眼线、以及各种细作,这些人自然会趁着战争的机会,在并州内部进行各种破坏,散布各种谣言、挑拨民心,甚至制造一些小规模的冲突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总之,他们的根本目的便是为并州制造各种障碍,使并州的北伐功亏一篑。 对于这等下作的手段,赵平有着清醒的认识。并且做了细致的安排,虽然无法将各种隐患消除一空,但至少都有了应对的方法,所谓防患于未然,不外是料敌先机,将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危机一一找出应对之法罢了。 战争其实并不只是两军在战场之上的博弈,战场之外的博弈虽然不似两军交战那般血腥残酷,却同样惊心动魄,对战局有着最直接的影响! 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一个全盘统筹的方略之上!而现在的问题却是,赵平等四人陷入了僵局之中,形成了两套方略,双方各持己见,都无法说服对方!便如同窗外黑沉沉的夜色一般,赵平此时的心情也是极为复杂。 叹了口气,赵平回到书桌后,再次将目光投注在那副有些简陋的地图上,目光深远。 这个雨夜便在赵平的辗转反侧中度过,与赵平同样难以入睡的不仅有赵业、马焕等人,还有远在晋阳的四通商行东家胡晓更是胆战心惊,无法入眠! 恐惧如同一张巨网一般,将他紧紧的笼罩起来,无处可逃!他此刻深深的体会到,当面对强大的国家机器时,他那点实力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他深深的意识到,此番他必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作为一个间谍,他错误的估计了双方的实力对比,以及形势的展,贸然出头,终于功亏一篑!不过,话又说回来,作为一个间谍,不但要传递消息,还要在危急的关头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哪怕是暴露自己,也要保护主子的利益不受侵犯。 北魏在晋阳,乃至在并州的谍报系统虽然经过赵平的肃清,将此前隐藏最深、为害最剧的晋阳王氏连根拔起,但多年来北魏在并州建立的谍报网络受损却也不算严重。去了一个王氏,还有其他人,比如如今的胡晓。只要扶持起一个颇具实力的家族,利用这个家族的影响力以及固有的网络,便可以重新恢复。 因此,根本上还是要将北魏的谍报网络摧毁!这是赵平一直在做的工作之一。只是要想将北魏多年来,经营起来的谍报系统肃清,并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事情。先要面对的便是摸清底细,只有摸清了底细,才能有的放矢,否则只会打草惊蛇! 经过几年前将王氏肃清那一战之后,北魏在并州境内的间谍收敛了许多!赵平便是想抓到他们,却苦于缺乏足够的线索与证据,也只能是严加防范,却无力将他们连根拔起。 晋阳城守任方已经将四门戒严,胡晓忧惧交加。先前被邓功生擒的那些家族武士已经被放了出来,并将消息传了回来,虽然传回的消息表明,并州军并未在这些人口中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但胡晓却仍是心惊胆战!一种无法把握未来的不确定感将他深深的笼罩住,让他无法呼吸,整日或在忧惧恐慌之中。 虽然从他答应做北魏的间谍那一天起,他便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这一天真的到来时,胡晓现,舍生忘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五一 方略8 颓废忧惧的胡晓顶着一对黑眼圈与满怀的恐慌出现在他的几位狗头军师面前时,几人顿时目瞪口呆,面上不由得有些讪讪。毕竟他们是胡晓的谋士,都是胡晓花重金请回来的人,拿着大笔的钱财,关键时刻却帮不上忙,的确是让他们感到无颜面对。所谓主辱臣忧。他们为胡晓分忧解难乃是职责所在。如今胡晓却顶着一对黑眼圈出来,明显说明他们的工作没做到家,这怎么能让他们安心? “嘿嘿……”一个干瘦的老者站起身来,对胡晓拱了拱手,讪笑着说道:“东家不必过于担忧,并州官府虽然将城门戒严,严格盘查出入商队以及人员,其实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若他们掌握了确实的证据,定然不会如此轻描淡写!” 老者似乎也被自己的言辞所打动,越说神色越是笃定!语声也渐渐的高了许多,“东家可曾记得数年前王氏之故耳?当年之赵氏还未掌控并州,便硬生生的压住吕原,将王氏族诛,是何等强势!如今并州已尽在赵氏掌握之中,却对东家之事按兵不动,以在下之见,定然是未曾得到有利的证据!赵氏治理并州,以仁政为本,从不滋事扰民。因此,东家大可不必焦虑!静观其变,在此期间,也可做两手准备,以防万一!不知东家意下如何?” 胡晓叹了口气,阴云密布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点头说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几位先生这几日多多劳累一些,赶紧将一应物事准备好,早日转移出城!” “余等明白,请东家放心!”几个狗头军师闻言,立即躬身领命,恭敬的说道。 胡晓叹了口气,心不在焉的转身离开。几个狗头军师见胡晓离开,互相看了看后,便凑在一起,仔细的商量起来。其实他们心中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若是胡晓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大白于天下的话,他们这几个人一个都跑不了!因此,便是为了他们自己的脑袋,也要殚精竭虑的想出一个万全的应对之策出来!有了这个认知的众人立即手忙脚乱的忙碌起来。 叶志在得到了赵平的肯之后,与郑行、邓功二人快马兼程,一刻不停的赶到剧阳,将剧阳县令曹虎等一干犯人押送至晋阳。只可惜跑掉了极为重要的王导,王导不愧为潜伏多年的间谍,嗅觉极为灵敏!竟然能够事先现风吹草动,早早逃逸! 王导作为北魏在并州潜伏多年的间谍,不仅有着丰富的经验,更有着强的警觉性,一见事情不对,立即高飞远走,不给对手任何机会!只是这份果决便不是一般人拥有的。 叶志回到晋阳之后,便与郑裕、沈浩、雷喻等人全力着手此案。胡晓的身份已经暴露,不过为了能够引出王导,几人商议过后,便决定放长线钓大鱼。虽然几人不敢确定王导是否会与胡晓联络,而并州也可能不止胡晓这一家鲜卑人扶植的间谍,王导与胡晓之间,或许根本没有什么联络。叶志等人如此,不过是存了万一的心思罢了。 能够将胡晓与王导一网打尽当然更好,即便此番抓不到王导,能够将胡晓揪出来,也算是不大不小的收获了!而且有了这次的经验,日后对付起北魏的间谍来,也会顺利很多! 对于想放长线钓大鱼的叶志、郑裕等人而言,胡晓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突破口!只是如何才能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使胡晓逐渐放弃戒备的心理,看看能否将王导这条大鱼钓出来! 并趁着这个机会,将北魏在并州的奸细尽可能的消灭掉!并州对北魏一战已经是刻不容缓,而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有时候仅仅是一条情报,便可以使战局胜负之势相易。因此,细作在战争中的作用实在是不容小觑! 而并州这些年来一直是北魏南下的第一线,不仅要承受鲜卑人军事上的攻击,便是间谍也被安插了许多!虽然几年前通过对王氏家族的剿灭,大大的打击了北魏在并州的间谍实力,这些年来也从未放弃过对这些北魏间谍的全力搜捕,虽然收效不大,但却也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 而且经过大力的清洗之后,可以说,并州上下的官府中有细作存在的可能性几乎已经为零。即便是有几个漏网之鱼,也无法接触到官府的核心机密,对于大势并没有什么影响。但这仅仅是针对内政而言,一旦与北魏交战,其中不确定的因素便会大大增加!即便是那些细作无法探知准确的情报,但诸如大军的动向、粮道等状况却是一目了然!很容易便能探知,并将消息传回北魏。 “大战在即,对胡晓的监视万万不能放松!”郑裕颇有些忧心忡忡的看着沈浩等人说道。其实胡晓的问题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罢了。 作为往来北魏于中原的商人,多多少少的都不干净!区别也只是五十步与一百步而已。要想杜绝情报泄露的问题,当其冲的自然是先将往来北魏与中原间的那些商家彻查一遍!只是如此一来,非但耗时,更是耗力,而且还会导致刚刚稳定的并州变得动荡起来,如今这个时候,实在不是大张旗鼓的好时机。 还是先将那些浮在明面上的毒瘤拔出再说其他吧。 “虽说此事乃是当务之急,却也急不得!”沈浩点头说道,“眼下只有严密监视,待有合适时机,将其一网打尽!” 下了一夜的雨之后,第二天的天气有了一丝凉爽。几乎又是一夜未眠的赵平早早的出了自己的房间,来到中军大帐点过卯之后,赵平禀明了父亲与岳父,点齐了五百精骑,出了雁门关,直奔盛乐大营方向而去。 赵平此番出城,一则为了探查北魏的动向,虽然有斥候,还有分散在各地的细作,但对于间谍的防范,不仅是他们上心,任何当权者都是极为关注的,因此,有效的情报并不多。赵平此番出营,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情报,不过是想凭借自己的眼睛,多看一看,总会有不同的现。第二个目的却是为了看看能否遇到北魏的小股部队。 半个多月天来,陆勇可能是察觉了雁门军的异动,也开始调遣士兵,有目的的对雁门实施袭扰战术,对过往的商队进行劫掠以及围堵袭杀雁门派出的斥候。 对于陆勇的这种行为,赵平自然是丝毫不会放过,针锋相对,同时派出士兵对北魏军反击! 这些天双方大大小小数十战,各有伤亡,总体上却还是雁门军占优,共击杀盛乐大营士兵二百余人,而己方却仅仅折损三十余人。毕竟是小规模的摩擦,而且盛乐大营派出的士兵都是精锐,能够取得这样的战果,也算是大胜了! 五百精骑个个精神抖擞,黑色的铠甲在阳光下依旧幽暗无光。丈六长的骑枪散着幽森的寒光,胯下更是清一色的鲜卑健马,端的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一路之上的遇到的商队不多,赵平控制着马,一边四处打量着道路两侧。赵平心中清楚,若是北魏士兵看到自己这些人马,除非是在兵力上能够压制赵平率领的这五百精骑,否则便只有望风而逃的份。 虽然赵平的目的就是震慑北魏士兵,但赵平也不想一无所获的回到雁门,因此略一沉吟,便对身旁的陈武说道:“志勇,咱们分兵两路,你率三百人在我身后,某在前方探路!” 对于赵平的安排,陈武虽然担心赵平的安危,但面对赵平的命令,却只有服从的份。不过陈武心中也清楚,凭借赵平的能力,自然不会把这点小阵仗放在眼里,因此便不多言,领了三百铁骑,放缓了度,目送赵平率领着剩下的二百铁骑逐渐远去。 五二 接战 虽说是官道,但一来是两国交界,战火不断,二来这里多山多林木,因此,颇有些狭窄不平。官道两旁不是山石嶙峋便是矮树丛生,虽然是草木繁盛的夏季,却也颇有些萧索的意境。 吩咐众士兵仔细戒备之后,赵平也打起精神,打量着官道上的风吹草动。 “小侯爷,快看这里!”一名士兵突然指着官道旁一处凌乱的草丛喊道。赵平策动凤鹰,来到近前,只见几道凌乱的车辙与马蹄的足迹纵横交错,往山谷深处延伸,赵平心中一动,这显然是过路的商队被北魏士兵现,无法只能逃入山中。 当下便不犹豫,把手一挥,沉声喝道:“追击!”话音未落,人已是一马当先的驰进山谷。 山谷中的羊肠小路极难通行,杂草、灌木丛生,而且崎岖不平,极为狭窄。赵平纵马行出约有二里左右时,忽然停下,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不高的土丘若有所思。 赵平身后的铁骑见赵平停下后,也都纷纷停下,由于山路狭窄,因此,二百铁骑如长蛇一般排出老远。赵平往两旁看了看,两旁的土丘都不甚高,而且纵横错落,中间矮树、杂草丛生,无法埋伏人马。倒是前方的土丘几有二十丈高,而且绵延有数里之长,若是有人埋伏其中,却是很难察觉! 既然赵平心中有了警兆,自然不会闷头往里闯。联想到后面那些凌乱的痕迹,赵平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此番非常有可能是北魏士兵现自己的行踪后而设下的圈套! 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地形,赵平在心中暗暗摇头。此地山路崎岖险峻,极不适合作战,特别是骑兵作战。但万一真的是有商队被劫掠的话,若是就这么退走,却是让赵平难以心安。 当务之急当然是先确定这究竟是一个圈套,还是真有商队被劫!以赵平的经验,山路上的痕迹根本全是刻意伪造出来的!当然光看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的,只能让自己越的犹豫不决,而且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赵平决定派人去探探路!即便真的是鲜卑人的圈套,他自然也是不怕! 挥手唤过一小队士兵,赵平指着前方的土山,吩咐道:“此处地势险要!某担心鲜卑人在此设伏,你们几个轻装上去探查一番,一旦现敌军,立即回来,不要打草惊蛇!” 却说山上,果如赵平所料,乃是鲜卑人现了赵平的行踪,于是设置的圈套!盛乐大营中的一名千夫长陆虎本来奉了陆勇的命令,正率领着自己千人队对往来的商队进行劫掠。却得到斥候的消息,言道赵平亲率几百士兵正在巡逻,于是陆虎便打算趁机暗算赵平!他正是现赵平率领的人马不多,所以才有了这个想法。 其实若是换了其他人,陆虎恐怕也不会如此谨慎小心,直接就挥军杀过去了。不过鲜卑人,特别是陆勇的部队,在赵平手中吃的亏实在是太多了,因此陆虎便多了一个心眼,打算利用地势伏击赵平!不过他还是高估了自己,而低估了对手。 他伪造的痕迹太明显了!在崎岖狭窄的山路上 满怀希望的陆虎率领着麾下的士兵静静的埋伏在二十几丈高的土山上,借助着山上的树木隐蔽起来,眼巴巴的盯着山下的小路。当看到赵平率领着人马果然追来时,陆虎的心情立即激动起来,眼睛顿时亮了许多,一眨不眨的盯着赵平的一举一动。当看到赵平竟然停下,之后便派人探查时,陆虎的心顿时悬在了半空!山上树木低矮稀疏,只是离得远了,不容易现罢了,只要来到山下,稍稍仔细一点,便会现他们的行踪! 被现了行踪,汉军有了防备,便失去了突袭的效果!况且在这等狭窄之处,也根本没有两军列阵的空间,反而会束手束脚的,使双方都不得挥。 当时陆虎得到消息时十分突然,因此也未曾好好的选择地形,仓促中便选了这里,眼看赵平警惕性非常之高,根本不中计,现在他只有祈求赵平派出的士兵现不了他们,否则,他的一番布局必然成了白费功夫,贻笑大方。这还不算,若是赵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立即退兵,并在来路设伏的话,倒霉的便是他自己了!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陆虎欲哭无泪! 不大工夫,赵平派出的士兵便来到了山下,看着山上影影绰绰的北魏士兵,稀疏的矮树根本藏不住人!现埋伏的骁骑营士兵立即退后。陆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设计化作泡影,心中的懊恼与失望可想而知!只是他心中也清楚,如今不是懊恼失望的时候,重要的是如何防备汉军反过来设伏对付自己! 因此,看着缓缓退却的汉军,陆虎顾不上别的,一边吩咐士兵探路,看看能否找到另一条出路,一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里地形险峻,除了来路,很难再找出一条路,不过陆虎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派出了探路的士兵。 陆虎不是没想过趁着赵平退军的空当,挥军掩杀!但他选择的地方实在不利于作战,狭窄崎岖的山路只能勉强让马匹通过,根本无法挥骑兵的优势,全力动冲锋!把自己带进了死胡同的陆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眼睁睁的看着赵平率人离开了山谷,自己却无能为力,还要提防对手的反击!真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对于异想天开的鲜卑人,赵平嗤之以鼻,如此险要的地势竟然还妄想打自己的伏击。真不知道该笑他们幼稚还是自大。 离开山谷的赵平率军来到官道之上,与陈武会合后,便继续沿着官道前进,保护着过往的商队,虽然这些客商中很有可能是鲜卑人的奸细!但在未曾现之前,却都是汉族子民,赵平还是要尽心尽力的保护他们。 作为穿越人士,赵平自然知道,后世的那些所谓的晋商中有不少人都做了异族的间谍,满清的入关,也与那些晋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毕竟商人都是逐利的,只要有利益,那些丧尽了良心的商人可以出卖一切! 当然,赵平也不会一棍子打翻一船人,任何人群之中都是有好有坏,要客观的看待。如今的并州上下除了那些被鲜卑人安插进来的间谍之外,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好的,他们对鲜卑人的仇恨凌驾于一切之上。每天总会有从鲜卑占据的后汉故郡中逃归的汉人,这个时代的民众还是朴实的。 而那些数典忘祖,甘愿做异族走狗的汉人只是极少数的,他们中基本上都是在异族的时间长了,而且被眼前的利益所诱惑。 从士兵口中得知山谷中有北魏士兵埋伏的陈武策马来到赵平身旁,低声说道:“小侯爷,难道放过那些北魏士兵不成?” 赵平摇了摇头,指着眼前的官道说道:“此处地势狭窄,根本不适合作战,过往的商人又多,一旦生战斗,对他们而言,将是一场灾难!” “末将明白了!”陈武抱拳。 “反正鲜卑人也跑不了,从山谷离开后,他们也不敢继续前进,只会立即回营,咱们就在前面等着他们!”赵平淡淡的说道。 五三 接战2 在下新书《斗魂》,将于28号,请各位多多支持!!! 一路上不时有商队人员对众人行礼,所谓将心比心,若不是有雁门铁骑的威慑,这些商队的处境将更加危险,除非是走平城、云中一线的商队,才会因为并州军鞭长莫及而遇上盗匪!若是走盛乐一线,根本不会遇上盗匪。当然,面对北魏军方的盘剥却是无法避免的。 虽说北魏也急需商队携带的各种商品,但能够不劳而获当然更好,否则还要用自己的马匹牛羊来换。不过鲜卑人也明白杀鸡取卵的道理,除非是遇到盗匪,商队才会血本无存,否则,沿途设卡的北魏军队只会抽取三成到四成的货物作为关税。不过如此一来,商人的利润空间便被压缩的极低。 尽管如此,但商队的利润依旧很客观,而且这些常年往来于中原与北魏的商队中,绝大部分都是依附于中原各大世家的,这些世家有许多与北魏的关系不错,因此只需缴纳一到二成的利润作为关税。有的甚至都不需要缴纳关税,当然这样的世家并不多,只有几个与北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世家才有这样的待遇。 虽然受雁门盘查严格的影响,每天能够获准出城的商队最多也只有二十家左右,但这些商队中规模最小的也是二百余辆马车,在狭窄的官道上可谓是络绎不绝。官道基本上都被这些客商占据了。 赵平率军在商队让出的路上缓慢的移动着。他可以忍受这种度,但陆虎却无法忍受,心惊胆怕的回到官道上之后,陆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与他的士兵并未受到预料中汉军的攻击,这让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却也着实有些疑惑!他不明白赵平为何竟放弃了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百思不得其解的陆虎索性便不再考虑这个对他而言十分困难的问题,反正是好事。 不过经此一事之后,陆虎的胆气已丧,已经无心再有其它的想法,至于赵平的如今的动向他更是连想都未曾想到!根本不曾想到赵平会不会趁机在前方设伏,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现在的他只想赶紧回到盛乐大营之中,近期绝不出营!打定了主意的陆虎一声令下,将官道上的商队驱散后,纵马便回营而去。 看着眼前突然开阔起来的官道,赵平一边命令陈武疏散商队,一边率兵列成阵势,只待陆虎前来,便动攻击! 不是赵平不想伏击,而是官道上的客商实在太多,若是不想波及他们,便只能将他们暂时疏散开来,以便腾出战场。只要陆虎不傻,便会轻而易举的现前方有伏兵。与其做这等掩耳盗铃的事情,还不如堂堂正正的摆开阵势,以绝对的武力将其挫败!这样的胜利更能鼓舞士气,也更能舒散他这几日来因对北魏的作战方略而郁积的闷气。 “偃月阵!”赵平冷喝一声,陈武不由一愣,这偃月阵乃是敌寡我众时围杀敌军的阵型,不仅是对自己实力的信心,更是对敌军的蔑视!但如今却是敌众我寡,陆虎足足有一个千人队,而己方却仅有五百人,是对方的一半。在这种情况下,摆出这样一副挑衅的架势显然是不明智的! 不过出于对赵平的信任以及服从,陈武还是默默的领命行事。接到命令的骁骑营铁骑立即散开队形,个个面色冷肃,严阵以待! “弓箭准备!”看着不远处尘土飞扬,隆隆的蹄声传来,大地微微有些震颤,赵平沉声下令。赵平话音刚落,列在后阵的士兵立即往两侧分散,各自张弓搭箭,只待赵平一声令下。 陆虎正率部急匆匆的回营,突然现前方的商队有的往回走,有的却加快度往前赶,还有的索性停在了路边,见此情形陆虎心中一动,定然是赵平在前方拦截!想到此处,陆虎抽出腰间的弯刀,大喝一声,“冲!”便一马当先的往前冲去。 陆虎的选择倒也不错,骑兵的冲击力是挥骑兵杀伤力的保障。陆虎此番也算当机立断,立即全突击,省的自己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当他刚刚冲到狭窄的壶口形官道时,迎接他的确是密集的弓箭!猝不及防的北魏士兵被这一轮攒射射杀了近百名士兵!失去主人的马匹四处乱撞,顿时将陆虎军的阵型冲乱!人仰马翻中,骁骑营的第二轮弓箭又至! “嗤嗤”的破空声中,抛射而来的箭雨当头罩下,又有数十名北魏士兵中箭身亡!骁骑营士兵的标准装备是骑枪一柄,长刀一口,弓一副,箭三十支。赵平充分利用当前的地形,将陆虎部紧紧的压制在狭窄的壶口中,百人为单位,轮番用弓箭射击陆虎部,使陆虎疲于应付,根本无法应变!只能被动挨打,就算有几名勇猛的士兵冲出壶口,也根本无法对骁骑营造成任何威胁,不过是送命罢了。 陆虎身中两箭,剧烈的疼痛却难以掩盖他心中的愤怒与哀恸!眼看着自己手下的士兵一个个中箭落马,却连汉人的身都近不了!这种无奈与愤懑实在令陆虎憋屈,不过汉人选择的地形对自己太不利了!无主的马匹、落马的尸体以及狭窄的地形,决定了他的败局!即便有士兵能够冲出这片死地,但人数太少,两军的距离又被汉军刻意拉开,因此根本无法对汉军造成任何威胁! 当骁骑营将士随身携带的三十支弓箭消耗殆尽时,陆虎的千人队却仅剩下六百余人,六百人中,却几乎是人人带伤!陆虎顾不上其它,扯着嗓子厉吼了一声,便一马当先的朝汉军冲去。他麾下的士兵此时也被激了凶性,一个个嘶吼着,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义无反顾的跟着陆虎起了壮烈的冲锋! 面对一哄而上的北魏士兵,赵平一挥手,自陈武以下的骁骑营士兵立即分散开来,以小队为单位,组成圆阵,或持刀,或举枪,策动马匹,迎着北魏士兵的冲锋展开了围杀! 由于北魏士兵的阵型凌乱,根本无法聚集起来,挥集团优势,进行冲锋,反而是各自为战,面对骁骑营士兵犹如刺猬般的阵型,根本形不成任何威胁!十人一组的骁骑营铁骑如镰刀般收割着北魏士兵的生命!北魏士兵一声声临死前的惨呼交杂在隆隆的马蹄声中,悲壮而凄惨。 横流的鲜血染红了官道,东倒西歪的尸体更使得战场上充满了冷肃与残酷!几个胆大的商队伙计探头探脑的往中间一看,顿时便被那鲜血横流、残肢碎尸遍地的场面吓得脸色煞白,几欲晕倒。 战斗结束的很快,理智尽失的陆虎被陈武一枪挑飞后,本来就是全凭着一股愤懑之气支撑的北魏士兵顿时失去了支撑点,兵败如山倒,不大工夫便被屠杀殆尽! 刚刚获得大胜的骁骑营士兵依旧是面色冷肃,丝毫没有一点大胜之后的欢欣鼓舞,默默的打扫着战场。此战陆虎的千人队竟然连一个都未曾逃掉,尽皆做了亡魂,而骁骑营却仅有十余人轻伤,战果可谓辉煌! 虽然将一千局尸体掩埋起来的劳动量非常之大,但这里毕竟是官道,而且正值炎夏,尸体用不了一天便会腐烂,若是一个处理不好便会引瘟疫,因此赵平自然要小心对待。草草的打扫了一番战场,赵平便率军缓缓的往雁门而去。 至于收拾尸体的事情,自然有盛乐大营的人前来,这里离盛乐大营仅有数十里的路程,过往的商队自然会将消息带到,即使没有商队,盛乐大营每天派出的斥候也会侦知此战始末,善后工作根本不需赵平操心。 五四 战事1 大胜而归的赵平并没有多少喜悦,毕竟这种小规模的战斗与大局无关,最多只能提升己方的士气罢了。赵平如今寻求的是一战成功的机会,留着北魏始终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北魏这道坎,无论如何都要迈过去! 消灭了陆勇一个千人队之后,陆勇至少在三五日之内会老实一些,陆勇这个人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至少不似其他的鲜卑人那般目空一切,受不得失败。若是换了其他人,再被赵平消灭了一个千人队之后,定然会变本加厉,派出更多的士兵。但陆勇却不会如此,与陆勇交锋多次,对陆勇的用兵风格,赵平早已经熟悉,谨慎是陆勇最大的优点,同时却也局限了陆勇的视野,使他无法成为真正的一代名将! 善无城已被陆勇完全放弃,否则倒是可以利用善无做做文章,牵扯住陆勇的大部分精力,使他无暇他顾,这样便会增加之后对北魏之战的突然性! 对于一场大规模的会战而言,有准备与无准备的被动应战,其差距可谓天壤之别!战略的目的就是对于所能动用的资源作最好的利用,以达到政策所拟定的目标。消灭北魏,使中原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不再受到异族的侵袭之苦,这便是赵平的目的。 但要想达到自己的战略目的,则必须有一套可用的手段,包括物质和精神手段。简单的说,物质手段不外乎兵力、资源等方面,而精神手段则是宣传鼓动等方面。要想选择最适当手段,必须根据自己的能力选定敌人的弱点。 要想在正面战场击溃北魏,在短时间之内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必须奇正结合。而赵业与燕彦却是一味求稳,诚然,稳扎稳打的话,凭借并州如今的实力以及将领的个人能力,打赢这场战争,倒也不难。只是并州有强敌环伺左右,时间上却是最重要的因素! “晋阳有消息吗?”赵平回到房中后,对前来候命的中军问道。 “禀小侯爷,没有!” 赵平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中军下去,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看来叶志他们想钓大鱼出来啊!间谍一直是困扰赵平的一大问题之一,并州紧邻北魏,而两国之间历经了数百年的僵持,在并州,各种各样的间谍恐怕绝非一个小数! 而平时这些人隐藏的十分深,就拿王氏来说,若不是机缘巧合,任谁都想不到一个如此显赫的世家竟然是鲜卑人安插来的间谍! 由此及彼,相比如王氏这般整个家族都为鲜卑人卖命的人在并州肯定不会太少!更别说那些隐藏在各行各业的人了。 反间谍是一个十分巨大的工程,需要各方面的配合与支持,而且需要时间。根本无法再短时间内收到成效。这是一件严肃而且严峻的事情!这几年来,一则缺乏这方面的人才,二则并州几乎将所有的精力用在了展之上,因此,反间谍工作并未取得什么成效。 眼看大战将至,稍有不慎,泄露出一些什么,对于并州的备战而言,都将是极大的打击!赵平此时倒是希望叶志等人能够趁机将并州的间谍清洗一番。叶志虽然也不是专门的反间谍人才,但其人长于分析,善于从各种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用他来清洗间谍,倒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人选! 赵平与父亲等人始终无法达成统一的意见,这便使并州始终无法对北魏动最后的进攻,如今的形式之下,时间便是一切!时间拖得越长,难度便越大! 且不说虎视眈眈的李效,便是幽冀二州的丁、孔二人也正在积蓄实力,若是不能再短时间将这二州纳入掌中,对并州而言,并非一件好事! 况且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却是北魏因为元宏实施汉制过于操切,北魏如今已是外强中干,实力远远不及前几年!这样的机会可谓千载难逢,此时出兵,虽不能说事半功倍,但总会省不小力气。 但若是无法达成最终的战略计划,其它的一切却也都是镜花水月。赵平实在不想让宝贵的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溜走。但这些人却都是自己的长辈,他实在无法强硬起来,虽然这些长辈并不把掌控并州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将权力全部交给赵平。 难道真的要当仁不让吗?赵平叹了口气,暗暗的打定了主意,若双方仍是各持己见的话,少不得,赵平便要僭越一次了。 时间过得很快,在赵平焦急的等待之中,他的父亲赵业终于同意了他的建议。决定兵分两路,正面战场由赵业、马焕统帅,采取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战略,层层推进,与北魏展开阵地战。而另一方面,却分别由赵平率一万人,绕到北魏后方,对北魏内部实施大规模的杀伤性战术;同时,燕彦与秦青二人也在大棘城出兵,牵制北魏。 最终的作战方略终于做出,剩下的便是紧张忙碌的准备工作了。准备这么大的战役,要想让北魏一点风声都察觉不到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别说并州内北魏的间谍不少,便是从往来的客商口中,北魏方面也能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将这些信息稍加综合分析,结果自然是水落石出。 而且,面对如此关键的一役,战前的准备、动员工作更是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如此大的动作更不可能瞒过有心人的目光,赵平等人能做的只是尽量遮掩而已。 得知丈夫又将出征,月窈、若兮等人自然是愁肠百结,心中的担忧与牵挂无论如何都无法排遣,不过她们都是明白事理的人,知道如今的形势,战争将是永远都无法避免的!而赵平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作为赵平的妻子,她们只能在后面默默的支持,而不是去阻挠。 赵业与马焕二人将率马步军五万,全力攻打盛乐大营,摆出一副决战的态势!与此同时,大棘城的燕彦与秦青二人也将起兵,以机动战术,直插北魏国都----高柳! 面对这两路大军,北魏除了拿出全部的实力抵抗之外,便再无它途!可以想象,双方在正面战场上的大战将是一场旷日持久、血染千里的惨烈之战! 赵平的突袭将是决定这场战斗去向的决定性因素! 深知自己职责的赵平此时正在与陈武以及闻讯自晋阳赶回来的郑行在一起商量着什么。陈武乃是赵平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将领,而且赵平有意培养他。因此,此番出征,自然要带着他。而郑行,说实话,赵平实在不想让他也跟着去涉险!不过经不起郑行的死缠烂打,无奈的赵平也只好同意的他的要求。 此番三人便是聚在一起,听从赵平讲解此次出征的战略意图以及具体战术。 郑行一脸的兴奋,对他而言,只要有仗可打就行,至于如何打,在那打,却不是他所考虑的。特别是和赵平一起,他只要听从赵平的安排便是,根本不需要去多想。 陈武与他却是不同。在赵平刻意的培养之下,如今的陈武已经勉强可以独当一面,攻城略地了。不过,陈武也了解自己的不足,一个人的文韬武略虽然也讲究一定的天赋,但后天的培养与学习也同样重要! 陈武虽然具备极高的天赋条件,但后天却有些不足,由于出身原因,他根本未曾接受过系统的训练,在大局观、布局方面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毕竟这些并非仅靠天赋便够了,更需要通过系统的学习,以及不断的在战斗中去体会、去学习吸收。 “此战咱们的任务非常艰巨!”赵平淡淡的说着,一边示意陈武与郑行看桌上的地图,“咱们先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过盛乐,进入北魏腹地!当然有父亲以及岳父的牵制,陆勇与平城的封云起无暇他顾,倒是为咱们创造了非常有利的条件!因此,做到这一步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在北魏腹地实施咱们既定的战略!” 赵平的话,陈武当然理解。当年赵平仅率三千铁骑,便在鲜卑境内如入无人之境,陈武便是其中的一员。当年之事说起来虽然风光无限,但其中的艰险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孤军深入敌人腹地,这本身便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没有补给,四面受敌,这种情况不是每个人都能应付的! “小侯爷尽管吩咐便是!”陈武斩钉截铁的说道。 看到陈武一脸坚决的样子,赵平微微一笑,说道:“此番要比上次好上许多!至少兵力多了,而且正面又有几位将军牵制,北魏抽不出多少力量来对付咱们!因此,咱们只需行动迅,不被鲜卑人围堵,便不会有什么危险!” “如今说什么其实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还是等到时候见机行事!这几日你们两个在挑选士兵上多多费心,军械、补给等物也要备齐,此战事关重大,要千万小心!”赵平看了陈武与郑行一眼,面色凝重的说道。 陈武与郑行连忙领命,正要施礼离开时,却听赵平接着说道:“彦明,你自晋阳回来,那边的情况如何?” 郑行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进展,不过已经现了几个有重大嫌疑的人,已经密切监视了起来,而胡家也是一样,不过兄长他们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因此暂时只是监视,并未有其它举动。” 赵平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郑行离开后,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之中。间谍始终是压在赵平心中的一块大石!一日不解决这个问题,并州便永无宁日,这并非危言耸听,间谍的危害无论怎么说都不过分。他们传出一条情报,便有可能造成巨大的损失! 比如此次作战,北魏方面晚一天知道,自己这里便会多几分胜算!其实依赵平的意见,是对北魏动突袭,先搅乱他的阵脚,之后在大军压境,让北魏疲于应付! 只不过这个计划被赵业等人坚决反对!因为突袭的效果虽然好,但危险同样也非常之大!而且不一定会取得预料之中的战果,因此,对赵平的冒进之举极力反对,在赵业等人的重压之下,赵平也只得放弃了突袭的想法。 突袭北魏虽然行险,但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高风险虽然意味着高失败率,但同样也意味着高回报!一旦突袭成功,乱了阵脚的北魏仓促应战之下,定然无法挥全部的战力,如此一来,战局将对并州十分有利!只是赵业等人所言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突袭虽然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但却极易陷入重重的包围之中,除非是决定舍弃动突袭的部队。但眼下并州的军力不足,仅仅为了取得一点先机,便要放弃数千人、甚至上万部队,这显然是赵业等人无法接受的。 实际上,赵业与燕彦二人之所以反对赵平奇正相辅的作战方略,很大程度上是考虑到并州的兵力不足,作为奇兵切入北魏腹地的奇兵定然会受到北魏的全力剿杀,等此战结束,究竟能够剩下多少,实在不容乐观!况且能够被选中的士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这些士兵哪怕是损失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因此便难怪赵业与燕彦举棋不定,极力反对了。 在有条不紊的准备之中,集结在雁门的大军逐步进入了紧张的备战之中。而被选中,担负着突入北魏腹地重任的一万铁骑更是抓紧一切时间备战。 要挥奇兵的作用,便要轻装上阵,挥出度的优势,因此,这一万士兵除了一些必要的装备,如骑枪、长刀、弓箭以及一些应急的药品和三天的干粮之外,其余的东西却是一点都不带!就连已经算得上轻便的骁骑营制式铠甲也都换成了更为轻便的皮甲! 如此一来,虽然大大提高了机动能力,但连续作战的能力以及防御力却也相应的被削弱了许多。虽然人人都知道此次出征,能够活着回来的人不会过六成,但一万铁骑却仍是精神振奋,毫无胆怯、畏缩之意! “仓舒,此次出征,一定要小心!”赵业关切的看着儿子,重重的拍了拍赵平的肩膀,沉声说道。一旁的马焕也是一脸关切与凝重。 赵平对父亲与岳父躬身施礼,微笑着说道:“某会小心,请父亲与岳父不必牵挂!” 目送着赵平以及一万铁骑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赵业与马焕对视一眼,半晌马焕才说道:“兄长不必担心,仓舒身经百战,岂会惧怕这点阵仗?” 赵业苦笑了一声,叹道:“愚兄也知道,不过还是少不得担忧啊!” “好了,兄长。”马焕叹了口气,“咱们还是回去商议一下明日出兵之事吧,务必要牵制住陆勇以及封云起,为仓舒突入北魏境内创造出时机!” 旌旗招展,刀枪雪亮,杀气弥漫,四万马步大军排列着整齐的阵型,踏着整齐的步伐,一往无前的前进着!全副披挂的赵业与马焕杀气腾腾的骑在马上一边指挥着大军前进,一边不时的低声交谈几句。 往来如飞的斥候不断的汇报着大军的行程以及北魏的动态。 “陆勇已经关闭盛乐大营营门,士兵严阵以待,看来已经现我军!”一名斥候飞马而来,大声报道。 赵业与马焕闻言,对视一眼,马焕立即沉声喝道:“命令后军严密保护粮草辎重!前军缓行!前往平城大营的斥候增加三队,随时汇报敌军情况。” 面对突如其来的并州大军,陆勇虽然也接到过零星的消息,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快到他根本没来得及完成战前准备! 北魏国内的形势如今可谓是凶险万分!汉制的实行并未得到元宏预期的效果,恰恰相反由于他的操切,使得北魏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再加上并州对北魏实施的盐铁茶药品等物的禁运,更使得北魏处在了水深火热之中。虽然北魏可以通过其它的渠道获得一些补给,却是杯水车薪,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北魏面临的窘境! 因此,对于军队的补给上,自然也不似往年那般充足。陆勇整日在为麾下士兵过冬的粮食而绞尽脑汁!正当陆勇费尽心力之际,并州突然兵,使他措手不及,根本无法做好战前的动员与准备,便要仓促应战! 虽说事先已经得到过关于这方面的情报,但陆勇并不认为汉军会出动太多的兵力,因此,虽然陆勇也留了心,但一来限于盛乐大营内的资源短缺,二来心中存着侥幸的心理,因此他也只是做了一番布置而已,却并未真正的重视起来。 结果却大大的出乎他的预料!汉军竟然出动四万大军,席卷而来!他麾下的盛乐大营士兵虽有七万余人,但战斗力却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汉军!因为这七万余人中,有几乎一半乃是新军,根本未曾经历过战场,虽然鲜卑人一贯武勇,但从未经历过大战的新兵,在残酷的战场上,其战斗力能剩下多少,即便让陆勇最乐观的估计,他也不会认为凭着自己手中的七万余乌合之众能够击败汉军。 五五 战事2 “封将军处有何动向?”陆勇强自压住心中的不安,看着帐下的一名斥候,沉声问道。 “启禀将军,封将军命小的禀告将军,他立即整顿兵马,在侧翼牵制汉军!”斥候满脸大汗,气喘吁吁的答道,显然是被一路的奔驰给累坏了。 陆勇在得知汉军大军压境之时,立即便命人前往京城以及平城报信,期望得到援助。封云起的回答在陆勇的意料之中,原本陆勇便希望封云起接到自己的讯息后,能够出兵,自侧翼牵制汉军。如今封云起带回了他希望的答案,陆勇的心情立即平复了一些。 虽然国内局势不容乐观,但真打起来的话,本方也不一定就处于劣势啊!陆勇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并州才多大,才有多少人?我鲜卑地大物博,子民数百万,且个个都是天生的勇士,岂会惧怕区区一个并州! 由于并州大军辎重粮草无数,因此,行军度并不甚快,经过三天的行军,终于到达了善无这座已经被陆勇放弃的废城。 在善无驻扎之后,赵业与马焕聚在大帐中,低声谈论着即将面临的战事。 经过斥候的探听,如今已经能够确定,北魏朝廷已经得到了消息,恐怕此时正在千方百计的调集各种物资备战。而平城的封云起也已经尽起大军,在汉军的侧翼游弋,只要汉军稍有疏忽,便会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而赵平此时也悄悄的潜入了北魏境内,通过回报的消息来看,此时已经到了阴山一带。阴山乃是北魏最重要的牧场,赵平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极为重要的战略要地! 由于仰仗着平城大营的屏障,因此,北魏在阴山并未陈列重兵,只有三千人守卫。 当夜色来袭时,休息了整整两个时辰的一万骁骑营铁骑对聚集在营帐中的北魏士兵动了猛烈的突袭!震天的杀声以及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使得北魏士兵的士气全失。全然顾不上战斗,一个个慌不择路的四散逃跑。喊杀声、惨叫声以及冲天而起的火光交织成一幅杀戮的画卷。 仅仅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驻守阴山的三千北魏士兵便被屠杀殆尽!“挑选马匹,每人至少十匹!其余的全部驱散,就地斩杀牛羊,以做补充。” 有条不紊的骁骑营铁骑仅用了半个时辰便将一切都收拾完毕,赵平一挥手,率领大军立即离开,不大工夫,一万铁骑便隐没在黑沉沉的夜色中。 来去如风,摧枯拉朽八个字足以形容赵平以及他所率领的骁骑营铁骑,在十余天的战斗中,共袭击二十余个北魏部落,斩杀鲜卑人三万有余!一时间,北魏后方风声鹤唳,大为震怒的元宏不得不抽调已经捉襟见肘的兵力,对赵平实施围堵。 这还不算,东线,秦青率五千铁骑也是长驱直入,一路上斩杀牧民,抢夺马匹,直奔高柳而来!虽然比起赵平的行踪飘忽,秦青的目的十分明确,但元宏却依旧的不敢掉以轻心,四处调兵遣将迎战。 再说赵业与马焕。他们二人经过十余天的进攻,盛乐大营已是岌岌可危!与配合娴熟、究竟战争的雁门精兵相比,盛乐大营中的北魏士兵勇则勇矣,却缺乏足够战斗经验,而且相互之间的配合也远远比不上雁门精兵,只知逞个人之勇,单兵作战,如此一来,战斗力自然是锐减! 况且雁门精兵装备精良,霹雳车、攻城弩,还有新明的手雷,皆是杀伤力巨大的武器,鲜卑人的血肉之躯如何抵挡这些新式武器?再加上粮草、军需等物的缺乏,士气自然是一落千丈,虽然还未达到不战自溃的境地,但距离士气彻底崩溃已然不远了! 愁眉紧锁的陆勇一手捂着受伤的左肩,一边紧紧的盯着桌上的一封书信。三天前他已经出了告急文书,希望得到朝廷的援助,但今天得到的回复却是让他再坚持一下!待肃清了在国内肆虐的赵平部之后,自然会排出援军。 看到元宏如此答复,陆勇何尝不明白国内的兵力已经是捉襟见肘了呢!看来等待援军已经是不现实的妄想了,只有靠自己才行!但仅仅十余天的时间,自己麾下七万余大军便伤亡过半,对士气的打击可想而知,要想凭借这些几乎士气全无的士兵抵挡住汉军的进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封云起的境况倒是比自己好一些,但汉军的防守十分严密,封云起整日游弋在汉军侧翼,却始终没有机会!当封云起想迂回至雁门,突袭雁门关时,却根本无法突破汉军的防线!封云起的四万大军竟然如同闲置一般,始终游离在主战场之外! 焦虑、忧愤的元宏无奈的看着面前的各种军报,有来自燕然大营的,有来自盛乐大营的,还有来自国内各地被赵平与秦青打的家破人亡的部族,一封封军报犹如利箭一般,狠狠的扎进了元宏的心中! 真是风云突变!仅仅几年之前,鲜卑对雁门还处在绝对的优势之中,但短短的几年时间过去了,双方之间的形势却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朕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毛头小子不成!”元宏对于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赵平可谓是咬牙切齿!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只看二人取得的成就而论,赵平明显要比元宏更加成功! 同样是锐意进取,改革旧制,赵平做的就比自己好,并州经过赵平的变革,收获的不仅仅收获民心,更还有暴增的实力!而反观自己,汉制一直是自己酝酿的改革,但正是因为汉制,使得自己的亲叔叔聚集了一批反对贵族,公然脱离了北魏的统治,却被赵平几乎全歼,白白损失了数万精锐! 同样是对外用兵,而赵平却是连战连捷,再看自己,却被一个小小的突厥牵扯了大部分精力,这还不算,对一个小小的并州,历经数百年的时间却始终无法攻下!这不仅是他的耻辱,更是大鲜卑民族永远都洗刷不尽的耻辱! 如今昔日的蝼蚁却已经强大到足以消灭他这个昔日的庞然大物,落差如此之大,饶是元宏乃一代雄主,也是无法接受! 眼下的形势已经非常清晰明了,如果不将驻守在燕然、乌兰二处的精兵调回的话,是万万无法抵挡汉军的攻势的!但若是将二处的精兵调回,突厥却又将趁势进攻,自己同样将面临败亡的危险! 究竟该如何取舍,颇让元宏踌躇! 难道自己的败局真的无法挽回不成?元宏暗暗思索着。汉军与突厥乃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双方势必无法兼顾!若是自己年前不是为了加深与李效的关系,而双方联合出兵突厥的话,或许与突厥的结便不会像现在这般,无法解开! 去岁一战诚然获得了大胜,阵斩突厥可汗,联军更是追亡逐北,追袭千里之遥,斩近四万。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却也使联军同样损失惨重!使得他不得不收缩燕然、乌兰防线,以缓解因兵力不足而导致的压力。即便是他收缩防线,但面对有杀父之仇的突厥人的攻势,却仍然是节节败退。 “败局已定啊!丞相!”一个干瘦的老者对一脸阴云的是纳利说道,“突厥步步紧逼,燕然、乌兰根本无法抽调援军,况且,面对咄咄逼人的突厥,燕然、乌兰二营能否守得住也未可知啊!再看北线,汉军大胜已是必然,即便能够从西线抽调兵力,但汉军大势已经无法轻撄!唯今之计,唯有劝谏陛下……迁都!” 乍听老者之言,是纳利立即拍案而起,声色俱厉的指着老者喝道:“你大胆!妖言惑众,动摇军心,你居心何在!” 面对勃然大怒的是纳利,老者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淡淡的说道:“丞相莫急,请听老朽细细的为丞相分析。” 是纳利犹豫了一番,其实他心中何尝不赞同老者的话呢,只是有些话却不是用来摆在明面上的,暗地里说说也就罢了,若他真的贸贸然的去劝谏元宏,元宏肯定会将他碎尸万段!因此,他才会怒,他怒不是因为迁都,而是因为老者竟然让他去劝谏皇上,这种十死无生的事情怎么能让他去做?他的怒气在这里。因此,听到老者的话后,便也不再多话,静静的听着老者的解释。 “如今形势危急,西、北两线皆不可持!两线皆是岌岌可危,皆不可守,两线胶着的后果便是两线都将溃败!与其那时面对无处可逃的窘境,还不如如今未雨绸缪,保存实力,未来也未尝没有翻盘的机会!丞相以为如何?”老者淡淡的说道。 “即便是陛下,对眼下的形势也是洞若观火,他何尝不知道硬撑下去唯有灭国一途?只不过鲜卑强盛已有数百年,陛下定然无法接受鲜卑在他手中衰弱的结果,况且陛下此人好大喜功,极爱脸面,便是硬撑,也要撑下去!”老者说到此处,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盏,惬意的喝了一口,却不放下茶盏,眼光有些迷离的盯着手中青色的茶盏,良久才叹道:“此乃汝阳所产的瓷器,丞相您看,此杯造型美观,色泽青中透亮,晶莹剔透!实在是一等一的精品啊,想不到老朽在有生之年还能再次看到,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听着老者的唠叨,是纳利脸上泛起一丝不耐,没好气的挥手打断了老者的感慨,催促道:“还是快说正事要紧!” 老者将略显迷离的目光从手中晶莹剔透的茶盏上移开,呵呵轻笑了两声,将身子深深的倚在椅背中,长长地吁了口气,说道:“丞相莫急。老朽自会一一给丞相说个明白!” “若是直接劝陛下迁都,自然是自寻死路!”老者看着是纳利淡淡的说道,“不过,若是通过太子殿下,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太子?”是纳利狐疑的看了老者一眼,皱着眉头在心中思索老者话中之意,琢磨了良久却仍是没个头绪。一年前,因为元宏的长子元鑫反对汉制,被元宏一怒之下剥夺了太子之位,并赶到了大泽守墓。如今的太子却是元宏的四子,元锋。这元锋比起元鑫的英勇善战,骁勇异常,可谓是一无是处,不过是凭着一张嘴,讨得了陛下的欢心罢了,是纳利心中暗道,找他有什么用! 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纳利终于决定放弃这种毫无意义的猜测,直截了当的问道:“宋先生还是直说便是,本官听着呢!” 宋姓老者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盏,一双浑浊的眼睛突然变得锐利无比,紧紧的看着是纳利,饶是纳利身居高位,但面对宋姓老者锐利、咄咄逼人的目光,却仍是下意识的退缩了一下。 待是纳利为自己的软弱恼怒,正要呵斥宋姓老者时,却听老者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 乍闻这两个字,便是是纳利也不禁呆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宋姓老者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轻轻地拿起桌上的茶盏,悠闲地品着茶,却不一言,更不复先前的锋锐! 是纳利烦躁的在屋中走来走去,始终无法打定主意。宋姓老者只是悠闲地看着手中的茶盏,却不一言。是纳利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快步来到老者面前,说道:“先生,给某一个主意吧!” 直到是纳利满脸不耐烦、强压着怒气瞪着他,他这才慢慢的抬起头,淡淡的说道:“丞相不妨去找找那位王爷。” 盛乐城外,堆积如山的尸体、弥漫的硝烟以及被鲜血染成褐色的土地,无不表示这里生过激战!如今是辛时时分,惨烈的战斗刚刚结束,天地间仿佛还弥散着震天的杀声! 激战之后的两军各派出一些士兵,打扫着战场,由于盛乐大营士兵伤亡惨重,因此,竟然无法及时将阵亡将士的尸体收拾起来。 “十六天!整整十六天了!”陆勇身上的铠甲沾满了已经泛黑的血迹,脸上更是红一道、黑一道,满面征尘。捂着自己受伤的右肩,陆勇无奈的叹了口气,“陛下竟然没有只字片语!难道国内局势已经危急到这种程度了不成?” 陆武倒是一身清爽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战火的侵袭,却是陆勇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没什么本事,不放心他在凶险的战场之上,因此便让他在大营之中负责后勤补给、安抚士卒之类的事情。听到哥哥沉重的话,陆武即使是不学无术,再加上这几日来的战况,也明白了此时实在是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紧要关头!看着脸色阴沉的哥哥,陆武终于还是说道:“哥哥,万一拼光了怎么办?” 陆勇看了弟弟一眼,叹了口气,对陆武挥了挥手,说道:“你下去吧,照顾好伤员。” 陆武不明所以的看着哥哥,不明白自己怎么才说了一句,便被哥哥给轰出去了,不过陆勇的权威在陆武心中却是根深蒂固,因此虽然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退了下去。 目送着弟弟离开自己的大帐,陆勇无力的将身体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对于眼下的形式,他比任何人都看的清楚!元宏但凡有一点余力,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对自己这里的大战不闻不问!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陆勇知道,自己却撑不了几天了!汉军十余天来的攻击,使得自己麾下的将士伤亡大半,如今剩下的士卒也几乎是人人带伤,士气更是低落! 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究竟还能撑多久呢?十天还是十五天?不论是多少天,若是再没有援军,盛乐的失守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届时自己将成为民族罪人,这个结果陆勇能够料到,却没有勇气承担! 高柳,金碧辉煌的北魏皇宫中,元宏脸色阴沉的坐在宽大的龙书案后面,宽阔的大殿中,几个华服官员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一个个低着头,状甚惶恐。 “迁都?”元宏咬着牙,声音如同自九幽地狱中出,透着一股阴森森的寒气!跪在地上的是纳利等人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头低的更低了。 “亏你们想得出来,你们难道都是猪脑袋!”元宏越说越是气恼,终于拍案而起,快步来到是纳利等人前面,看到他们一副唯唯诺诺,不敢言语的窝囊样,元宏心中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一脚将离自己最近的寇度支踹到在地,“你们这些懦夫!朕真是白养你们了!” 前线战事不断,而汉军步步进逼,盛乐大营即将失守!赵平更是在自己的腹地出入,犹入无人之境般,将国内搅的一片混乱,如今已是人心惶惶!作为一国之君,元宏当然不轻松,正当他殚精竭虑的思忖应对之策时,以丞相是纳利为的一干官员却提出了迁都的计划! 五六 战事3 这个计划一经提出,不仅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因为元宏根本未曾想到自己一贯倚重的是纳利等人会如此辜负自己!竟然为了个人私利而将自己这个君父置于如此危局之中!若是依着他的性子,眼前的这几个人早被他杀了不知多少次了!不过,元宏也知道,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虽然这几个一经不和自己一条心了,但若真的杀了这几个人,他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 压抑住自己满心的怒火,元宏冷哼一声,转身回到龙椅上坐下,良久,这才说道:“朕不想再次听到迁都之事!你等好自为之,滚吧。” 以是纳利为的几人终于长出的出了口气,脸上的冷汗也顾不上擦,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大殿。 暴怒中的元宏阴森幽冷的目光如锥子一般,仿佛要刺穿窗外黑沉沉的夜色。汉军的打击出乎意料的强大,几乎让他措手不及!而正在此时,一直便不肯消停的突厥也趁势侵犯,让他根本无力兼顾!只能看着一封封告急的战报如雪片般飞向他的案头,刺激着他的神经! 接连而来的失利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让他食而无味,不得安睡!难道鲜卑数百年来的光荣将葬送在自己手中不成?元宏心中颇有些不甘于忐忑。对于未来,元宏此时心中充满了不确定!不仅是战局及其不利,还是朝廷内部的反对声音,元宏都感到自己的影响力与控制力正在逐渐的减弱!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元宏告诉自己,即便是迁都,失去了祖宗的这份基业,自己也依旧是大鲜卑民族当之无愧的王者!其他任何人想觊觎这个位置,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自己绝对不会给任何人机会! 是纳利、寇度支这两个倍受自己信任的大臣此时已经背叛了自己,在朝廷之上,却实在找不到人与这两人为代表的势力分庭抗礼了!元宏在心中暗暗盘算着朝中的局势。虽然在朝堂之上,支持迁都的官员远远多于力主一战的官员,但东、南两线的主将陆勇、封云起、鹿单、葛城这四人却是自己的心腹,虽然眼下战局吃紧,但想来不会反对自己!况且两万金狼卫更是惟自己之命是从,有了这些人的支持,元宏不怕任何人搞花样! 只要兵权还在自己手中,自己的统治便万无一失!当然,前提是他能够撑过这段最危急的时间,能够顺利的将汉军以及突厥的进犯打退才行!只是看目前的情况,却是不容乐观。 元宏虽然好大喜功,却也并非那种昏庸之人,相反,他对当前的形式有着清醒的认识!在这种危机时刻,只有解除了眼下的危机,才能论及其它!若自己无法将入侵的汉军以及突厥打退,等待自己的将是耻辱的失败!虽然自己可以率领子民推到草原深处,一如当年的匈奴一般;但这根本不是他所期望的生活! 对于汉人的文化,他一贯十分向往,并决心将自己的民族改造成如汉族一般的民族。光辉、延续! “葛川!”元宏颇有些意兴阑珊的低喊了一声。一名二十余岁的年轻武士应声而出,跪在大殿中说道:“臣在,陛下有何吩咐。” 元宏沉默的看着葛川,心中似乎在做着决定,过了良久,元宏终于幽幽的说道:“成王、太子那里,严密监视起来,必要时可以采取非常手段,将他们捉拿!” “遵命!”葛川毫不犹豫的应声说道。 “葛川,你很好!你们父子都是朕的栋梁!”元宏看着葛川由衷的赞赏道。 葛川仍是一副古井不波的表情,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沉声说道:“为陛下效力,乃是臣的本分,皇上谬赞了!家父与臣实不敢当!” 元宏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必妄自菲薄,朕心里清楚的很!好了,你去吧,不要忘了朕的交代!” 大殿的大门出一声沉闷的“吱呀”声,被元宏寄予厚望的葛川轻轻的退出了大殿,元宏看着慢慢合上的大门,无力的倚在豪华的龙椅上,心中思潮起伏。 汉军的攻击出乎意料又如迅雷暴雨般,让他措手不及!而西方的突厥更是趁火打劫!国力大为疲敝的他不得不面对两线作战的窘境。若在平时,鲜卑强盛的时候,这点阵仗当然不会放在元宏眼中,但如今却由于元宏的操切,而使得如今的北魏耗尽了国力,再加上拓跋烈的叛走,北魏精兵几乎去掉一半!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 太多的巧合使元宏内外交困,面对咄咄逼人的汉军以及打了就跑的突厥人,元宏只剩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派到李效那里求援的使者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元宏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难道真的只有迁都一途不成?元宏明白,迁都便意味着自己的一切抱负与希望化作了泡影,从此之后,自己与自己的子民又将继续着颠沛流离的游牧生涯。百年之后,鲜卑这个民族或许会永远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这样的结果绝对不是他所希望的!他的梦想便是让鲜卑民族如汉民族一般,经久不衰,傲然屹立!因此,他才不惜一切代价,即使面对强烈的阻力与反对都丝毫不为所动! 只是他却忽略了外部条件!如今的并州并非后汉时期因为各大世家掣肘而疲敝穷困的并州,并州在赵平的新政之下,已经焕出全新的生机,说是国富民强毫不为过!有足够的势力支持并州军方实施自己的战略计划! 反观北魏,却因为汉制的强制实施,而使得国内动乱,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元宏手中的两万金狼卫是绝对不能轻动的!作为自己手中最后的底牌,必须要在最关键的时刻用出来,若是早早的用了出来,自己便真的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因此,如今的元宏手中并没有多少可以支配的力量,因此面对汉军与突厥的两面夹击,只能节节败退!如今他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李效的身上。 若是李效能够起兵牵制并州,那么自己的压力将会大减!便可以抽调部分兵力,全力将突厥人的进攻打退!只是自己的使者派出了半个月的时间,却连一点讯息都未曾传回来。虽然元宏明白,他与李效之间只是相互利用,而且汉人的民族观念特别浓厚,李效肯为自己背负上一个汉奸的罪名而出兵攻打并州的几率几乎为零!但如今形势危急,哪怕只是万一的希望,元宏也不想放弃! 洛阳,这个煌煌帝都,足可光耀千秋,帝喾、唐尧、虞舜、夏禹等神话,多传于此。帝喾都亳邑,夏太康迁都斟鄩,商汤定都西亳;武王伐纣,八百诸侯会孟津;周公辅政,迁九鼎于洛邑。平王东迁,高祖都洛,光武中兴,后汉龙腾,皆定都洛阳。如今这座千年古都依旧繁华,只是主人又换了一个。 “王爷,鲜卑人的使者来了三天了,您见还是不见?”李效的头号谋士吴晶问道。 李效看了吴晶一眼,笑道:“以先生之意,孤见还是不见?” 吴晶在李效的示意下,在一旁坐好,“此事全在王爷一念之间耳!重点不在见与不见,而在于王爷是否助它!” 李效闻言,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有些迟疑,沉吟着说道:“先生所言不错,孤实在是拿不定注主意,到底是不是应该助它一臂之力!请先生教我。” 吴晶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效,却不说话。李效被他看的有些吃不住,略显赧然的笑道:“先生这是何意?孤……” 吴晶微笑着打断了李效的话,“王爷既然早有决断,又何必问及吴某?” 李效闻言,哈哈一笑,“忽”的一声站起身来,在桌子后面来回走了几步,坚决的说道:“孤虽不才,但这汉奸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做的!孤若此时出兵,岂不是白白的帮了鲜卑人?诚然,此时出兵并州,对孤争霸天下有莫大的好处,但却也会让孤留下千古骂名!此事绝不可为!” 听到李效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的话,吴晶连连点头,赞道:“王爷大义!老朽愚见,此时的确不可随便出兵!鲜卑人怎么说都是异族,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话又说回来,并州若是想将鲜卑人消灭,其消耗必然也会十分之大!待并州与鲜卑人两败俱伤之时,王爷再出兵的话,不仅于大义无损,更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并州这个心腹大患消灭掉!” 李效连连点头,“孤正是此意!那个鲜卑人的使者,先生去代孤打了便是。孤要整军备战,毕其功于一役,将并州这个心腹大患彻底消灭!” “对了,那吕征此时如何?”李效突然想起吕征,这些年来,可能是受到家破人亡的刺激,吕征的性格倒是变得沉稳了许多,整日除了练武,就是结交一些文官武将,碍于儿媳的面子,李效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李效仅有一个儿子,李彤。当年娶了吕原的长女,也就是吕征的姐姐,多年来夫妻二人感情十分好,相敬如宾,并育有二子一女。因此,李效对这个儿媳还是十分满意的。毕竟自己偌大的基业也要靠儿孙来继承。 因此,即便面对吕征不安分的举动,李效也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吕征闹的不是太过分,他都不去管。反正无论吕征怎么折腾,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对自己的政权不会带来任何影响,自己的手下又有哪个是笨蛋呢?吕征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外戚,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作为。有了这个认知,李效上上下下的武将官员对吕征都保持着一定的克制。 吕征却对此缺乏一定的认知。他只是一个武夫罢了,在并州时,因为有父兄的翼护,他的人生一帆风顺,根本没吃过苦,加之他的为人,根本便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待父兄被赵氏杀掉,家族灰飞烟灭之后,倍受打击的他开始认识到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让自己报仇雪恨,因此他开始试图改变自己,开始结交李效手下的那些文臣武将,期望能够有朝一日,让自己的大仇得报! “由他去吧,先生派人看着点,只要他闹得不是太过分,便不必管他!孤总要给秀儿面子的!”提到自己的儿媳,李效十分高兴,“好了,不谈这些,正好今天得暇,孤去陪元乾他们,哈哈哈……”李效一边说着,一边振衣而起,往后院走去,“先生办事,孤放心的紧。” “小侯爷,前面二十里有一个大约五千人的部落!”陈武来到正坐在那里休息的赵平身旁,低声说道。由赵平率领的这只五千人的铁骑,深入北魏境内已经二十三天,纵横千里,已经歼灭了鲜卑大大小小十六个部落,所过之处,可谓鸡犬不留!这便是战争,特别赵平此行的主要目的又是消灭鲜卑人的有生力量,在鲜卑内部制造混乱,让鲜卑人产生恐慌的情绪,则更要如此! 赵平三口两口将手中的肉干吃完,拍了拍身旁的草地,对陈武说道:“坐下来说。” 此时正是午时十分,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草原之上光照强烈,灿烂的阳光几乎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稍微一动,便是满身大汗。这样的季节本来不利于战争,但战争乃是为政治服务的,为了达到目的,赵平也不得不选择这个时候出击! “有什么好说的!”郑行一边咕咚咕咚的喝水,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一群土鸡瓦狗罢了,杀过去就是了!” 对于郑行的漫不经心,赵平与陈武都不予理会,见二人不理自己,郑行低声嘟囔了几句,便继续吃着手中的肉干。 赵平看了陈武一眼,说道:“情况如何?” “五千人的部落,青壮年大约有一千三四百人,其余的皆是妇孺老弱,其装备也比较落后,弓箭、弯刀,至于甲胄,仅有少数人着皮甲。”陈武不假思索的答道。 赵平点点头,“斥候戒备,其余人原地休息,今夜子时夜袭!” 陈武点头应了,站起身来开始传令。郑行听得有仗可打,顿时高兴起来,“等等,某也去!” 目送着陈武与郑行二人离开,赵平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依旧炽热的太阳,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二十多天的奔袭、战斗下来,赵平率领的五千骁骑营铁骑竟无一人伤亡!不过连番的战斗下来,虽然敌人并未给他们带来太多的麻烦,但二十多天来屠灭部族十六,斩四万余,几乎每天都要进行一场战斗,这对士兵而言是极大的负担,即便是勇冠天下的骁骑营也不例外! 不过,赵平此行的目的就是通过自己的不断的奔袭,牵制元宏的注意力,为正面战场制造机会,彻底打垮鲜卑人的斗志,为战争最终的胜利打好基础。因此,面对困难,赵平必须克服! 经过多年来战火的考验,杀戮与鲜血对赵平而言,已经成了习惯,见惯了生死的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而随他征战的勇士更是骁骑营中身经百战的铁血之师!多年的战斗下来,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战斗机器!在他们心中,只有胜利与荣耀! 因此,此战虽然事关重大,而且危机重重,稍有不慎便会暴露自己的行踪,陷入北魏的重重围困之中,但赵平却始终有着强烈的必胜信心! “小侯爷,赵将军与马将军在主战场也不知与鲜卑人打得怎么样了!”陈武有些担忧的说道,看向赵平的眼光也充满了忧虑,虽说鲜卑人国力空虚,但若是举举国之力,即便打不赢这场战争,把时间拖下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并州如今最缺少的便是时间,万一北魏将战争拖的时间过长,周围皆是敌人的并州必将陷入空前的危机之中! 看到陈武一脸的忧色,赵平转念一想,问道:“志勇可是担心此战拖的时间过长,于我不利?” 陈武点了点头,“如今的鲜卑人虽然实力大不如前,但他们若是有心拖延的话,还是很麻烦的!且不说李效,便是幽冀的丁、孔二人也会趁火打劫,皆是我军腹背受敌,形势却是不妙啊!” 赵平微笑着看着已经逐渐成熟的陈武,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之意,“志勇说的不错!不过,志勇认为鲜卑人能够拖得住吗?即使能够拖得住,但是他们拖得起吗?” 陈武思索着赵平的话,这几年来陈武的成长虽然很快,但对于大局观方面却还是缺乏精准的把握。不过他毕竟是难得的军事人才,一些东西,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关键还是咱们啊!”陈武叹道,“如果咱们能让鲜卑人疲于奔命,无法将全部兵力投入主战场的话,此战便胜利了一半啊!” 赵平点头,“志勇说的不错!咱们这次行动,不仅要削弱北魏国力,更要让北魏朝廷心分二用,无法全力以赴!当然,咱们的任务也不轻松,要尽力隐藏行迹,让北魏军队无法追到咱们,这对于咱们而言,却是一个很艰巨的任务啊!” 五七 战事4 深入敌军腹地,以杀伤敌方的有生力量的同时,还要隐藏自己的行踪。这便需要他们行动如风,一击必中!中的之后,便要远遁。这对于士兵的意志、体力的要求都是十分高的! 且不说自行动开始起便要时刻保持着高机动性!更要在整个军事行动的过程中随时保持着警戒、更要随时改变行程,现目标后,务必一击必杀,不留下任何痕迹,省的被敌军循迹追踪。 这不论对于将领还是普通的士兵而言都是十分十分艰巨的任务。将领不仅要与士兵同甘共苦,还要时时根据情况,调整目标。而士兵则要相对轻松一些,至少不必考虑作战方针,只需要听命行事便是。 但面对长时间的奔袭与行军,对任何人而言都是巨大的考验!可以预见,此次行动,绝对不是在短时间内便能达到预期目标的。 时间过得非常快,似乎仅仅是转眼间,天色便黑了下来。一望无际的草原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为了掩藏行踪,赵平命令士兵不得点燃火把,五千大军以及数万匹马匹逐渐被黑夜吞没。 郑行依旧是那副急躁的性子,恨不得立刻到了子时,也好快些开战!而陈武却沉稳许多,坐在马鞍上,静静的擦拭着手中的马刀。如今骁骑营配备的制式装备乃是骑枪、马刀、弓弩。骁骑营的制式马刀是赵平根据后世唐刀的形制由武库专门打造的,极为锋利,适合马战,其战斗力在多场战争中已经得到了证明。 “彦明,你坐下,某与你们说说此次行动的具体方针。”赵平将闲不住的郑行叫道身旁,与陈武坐在一起。 “经斥候打探,这个部落乃是北魏丞相是纳利的部族,虽然只是旁系,不过其装备还是比一般部族要好许多,而且人员也多!此战却是需要小心才是。”赵平淡淡的说道。 “兄长多虑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我骁骑营铁蹄之下,别说是这等乌合之众,便是元宏的金狼卫也不是敌手!”郑行慷慨激昂的拔刀而呼。 对于郑行的漫不经心,赵平眉头微微一皱,斥道:“狮子搏兔,亦当用全力!彦明如此大意,岂是为将之道?” 对于赵平的敲打,郑行早已是习以为常,不过正所谓本性难改,虽然赵平对他多有提点,但郑行的改变却也不大。看到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赵平在心中暗暗叹气,郑行若一直如此的话,实在是难堪大任啊!比起陈武的好学沉稳,郑行差的根本不是一点半点。 “志勇率一千人,从对方营地正面突入,消灭敌人的武装力量!”赵平遂不再理会郑行,安排起今夜的战术,吩咐完陈武之后,赵平将头转向另一名青年,“永强、永胜,你们两个各率五百人,从左右两翼展开包围,务必不教一人漏网!” 两个长得极为相似,大约十**岁的青年立即低头应是。 赵平接着对急不可耐的郑行说道:“你率五百人,在志勇身后,负责清场!” 郑行不情愿的接受了自己的任务。环视了众人一眼,赵平接着说道:“子时准时行动!”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话在任何地方都适用。是纳利作为北魏的丞相,与他相关的各色人等都获得了大大小小的好处。 由于葛昆末的祖父与是纳利的祖父是连襟,因此,是纳利得势之后,葛氏部族也跟着水涨船高。比如他们部族的卫队,其装备便是北魏军队的制式装备,虽然葛氏部族的部族卫队人数不多,仅有二百人,而且即便是这二百人中也因为长年的习惯,并不喜欢全副武装,但这毕竟是难得的荣耀! 除了那些贵族的部族卫队,遍观整个草原,又有哪个部族能够有这种殊荣呢?因此,虽然族中的勇士并不喜欢这些铠甲,葛昆末还是将它们当宝贝一样收拾起来。不过那些弯刀、弓箭却是被那些勇士们爱不释手。比起他们自制的刀弓,部队的东西的确要高出许多!不论是弓箭的射程、准头,还是弯刀的锋利,都不是他们事先能够想到的。 已经六十岁的葛昆末已经决定等此次游牧结束后,便将自己的族长之位传给自己在高柳做一个小吏的长子,然后自己吧便可以好好的享受一番天伦之乐,在高柳享享清福,含饴弄孙,比现在这种日子实在是要好上太多了! 若不是大汗一定要实行什么汉制,使得各部族的牛羊、马匹产量锐减,几乎到了青黄不接的地步,像他这种地位的人根本不需要和族中的人一起出来受苦的。虽说鲜卑人的天性中便是逐水草而居,但那也只是对那些年轻的勇士而言,像他们这些老人,在任何时候都是留在后方的。 不过由于汉制实施的并不成功,朝廷又需要大量的牛羊马匹来度过难关,不得已之下,像他这种本来应该好好享受一下的老人也不得不风餐露宿。要说没有怨恨,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葛昆末便不止一次的咒骂过这见鬼的政策,不过他只是一个小部族的族长,却无论如何都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 透过帐篷的软帘,劳累了一天的葛昆末用浑浊的眼睛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已经将近子时,但人一老,便会很难入睡。葛昆末也不例外,将族人打走之后,便独自一个人在帐中闷坐起来。 一阵饱含着湿气的风总帐门涌了进来,将帐内的灯吹得摇摇欲灭,葛昆末眯着眼睛,往帐外看去,口中喃喃的说道:“要下雨了!” 一阵急促、沉闷的马蹄声突然响起,如同自九幽中传来的恶魔的笑声般,让葛昆末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一片!竟然愣在当场。半晌,葛昆末才醒悟过来,疯一般的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敌袭!敌袭!”人也如同了疯一般连滚带爬的冲出帐篷,一边声嘶力竭的喊着。 刚刚进入梦乡的葛氏部族中的老老少少被葛昆末凄厉的叫声惊醒。已经熟悉了危险与有突事件的他们立即进入了完美的境界状态。不论男女老幼,都是各司其职,即便是孱弱的老者也都拿起了弓箭,寻找藏身之处埋伏起来,准备伏击突然出现的敌人。 按照赵平的安排,陈武率领着一千骁骑营铁骑以雷霆万钧之势,如虎入羊群般冲进葛氏部族的营地。锋利的马刀几乎与黑沉沉的夜色溶为一体,只有在挥动时才会在不经意间爆出一道闪亮的寒芒! 霎时间,沉闷的马蹄声如鼓点般重重的敲在众人心头,当第一点火光从葛氏部族的营地中冒出之后,残酷的杀戮同时开始。骁骑营铁骑手中的马刀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不停的收割葛氏族人的生命。 马刀入肉的噗嗤声,葛氏族人临死前的惨叫声,马蹄重重的踏在地上,渗入人灵魂深处的轰轰声,以及火势渐大,哔哔啵啵的爆响声,交织成一幅修罗地狱般的画卷。 而郑行则在陈武率军突入葛氏营地,放起火来之后,也率军杀入营地之中。不过他的任务显然与陈武不同。陈武只是将士兵排成扇形,长驱直入,遇人杀人,遇马杀马,如同魔神一般,收割着一切能够收割的生命。 而郑行则将麾下士兵分散开来,搜寻、追杀着那些漏网之鱼。而刘胜、刘利兄弟二人则各率士兵,在葛氏营地两侧以及后面游弋,不断的围杀着逃出营地的鲜卑人。 在百战百胜的骁骑营铁骑面前,这些根本未曾接受过任何军事训练的牧民便如同三岁小儿一般,根本不堪一击!紧紧连一刻钟都不到,五千人的营地便尽被屠戮! 不是赵平夸口,如果补给跟得上,赵平完全有信心率领着骁骑营的四万铁骑横扫天下!任何人都无法抵挡骁骑营的铁蹄!骁骑营铁蹄过处,只有两个选择,死,或者顺服。 只不过赵平还要考虑征服之后的重建工作,因此对于这个极为诱惑的想法,赵平只好埋在心里。他十分清楚,战争对国家,对百姓的伤害有多大,如果他没有战后迅重建的实力,那只有按部就班,一步步的来。正所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这个道理十分简单,但明白的人却不多。大多数人都会在不经意中犯下急躁、冒进的错误。 当黎明的第一缕朝阳冲破地平线,骁骑营士兵已经打扫好了战场,此战除了将葛氏部族歼灭之外,还获得了近五千匹马,以及大量的牛羊。牛羊对于赵平这只长途奔袭的部队而言,除了能够当粮草之外,并没有多大的用处。而马匹却是关系到他们能否保持高机动性的保障,因此,赵平自是多多益善,经过大大小小十余场战斗,如今的骁骑营将士每个人都有十余匹马。即便是不停的转战,至少也能够撑上几个月。 看着如同修罗地狱般的战场,赵平对身旁的陈武、郑行等人一挥手,沉声说道:“志勇,派出斥候,继续探查。”话音未落,人已是转身往大部队行去。 “出!”陈武见状,立即大喝一声。 隆隆的马蹄声逐渐消失在广袤的天地之间,除了血流成河,尸体遍地的葛氏营地之外,仿佛一切都未曾生过一般。 “释之,如今的盛乐大营已经被咱们打残,不足为惧矣!”在距盛乐五里左右的营地中,赵业与马焕这两个正面对抗北魏大军的将领正在谈笑风生。 也难怪他们高兴。战争进行了二十余天,过程十分之顺利,仅仅三战!盛乐大营便几乎全军覆没!而一直游弋在自己侧翼的平城大营的士兵也在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后,无奈这下也只好在三天前退兵,困守平城。 “以某看来,此时可以分兵,歼灭平城大营守军!”马焕沉声说道,“然后便全力进攻高柳!有仓舒以及伯济的牵制,特别是伯济,自大棘城长驱直入,直扑高柳,元宏无论兵力如何捉襟见肘,也不能不分兵抵挡伯济!” “不错!”赵业点头应是,“咱们正应该趁机起兵,借助伯济的配合,攻打高柳!” “仓舒那里的行动不知进展如何了!”马焕突然叹了口气,有些低沉的说道,“万一把元宏逼得急了,不顾突厥人的压力,将燕然大营的兵力尽数撤回,追剿仓舒的话……” 看着一脸忧色,缓缓的闭口不言的马焕,赵业心中又何尝不担心?只不过,他不能明显的表现出来罢了。此战关系到并州能否解除后顾之忧,将全部的精力用在与割据中原的众诸侯争霸之上;更关系到华夏是否能够趁此机会消弭边患之苦。 可谓关系重大!此战若是成功,这两个目的自然都能达成;但此战一旦失败的话,不仅争霸天下的梦想一朝成空,就是他们也会成为华夏的罪人,永远的钉在引得异族入寇中原的耻辱柱之上! 面对如此重大的事情,二人虽然是当世名将,却也不得不万分慎重! “不过,时不我待啊!”马焕叹道,“此战时间拖得越长,对我等越是不利!且不说会消耗并州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点家底;便是李效也是要严加防范才是!” “不错!”赵业非常赞同马焕的观点,其实这些东西在战前,他们几个便经过了从分的考虑,也有应对之策,只不过局势瞬息万变,计划永远都比不上变化快,“看起来,李效似乎并不想背负一个汉奸的骂名,因此,至今除了在武关增兵之外,并无其它动作。” 对于李效的举动,赵业与马焕还是了见其成的,虽然可以想象,等北魏一旦灭亡,李效便会毫不犹豫的挟万钧之势对并州起总攻,但至少在并州与北魏开战之时,李效并未落井下石,如此一来,对并州而言便是一个很好的结果了。 至于之后,怕的谁来? 看着伤亡惨重的士兵,陆勇简直欲哭无泪!自己多年来经营的一切,在这一战中已经赔的血本无归!就算此战他最终能够保得住性命,但可以想见,回到高柳之后一顶战斗不利,损兵折将的大帽子注定是免不了的,届时等待自己的命运仍是难逃一死! 既然无论如何都逃不了一死的下场,陆勇咬了咬牙,那便战吧!光荣的战死,好过窝囊屈辱的死去! 只是汉人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可怕了!特别是他们的重骑兵,陆勇完全想象不到,一支骑兵竟然会厉害成这样!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骑兵了,完全就是一个个移动的杀人机器!那种势不可挡的冲击力令陆勇不寒而栗! 虽然与汉军之间真正的阵地战只有区区的三次,但便是这三次短兵相接,却让他体会到了那些连人带马都被厚厚的铠甲保护住的骑兵的厉害! 只是纯粹的冲击力便如同能够冲破天幕一般!相比之下,自己麾下的士兵便孱弱的如同纸人,即使连当障碍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徒劳的被屠戮。那种摧枯拉朽般的攻击即便是陆勇这个身经百战的人都感到由衷的恐惧! 并州的重骑兵是赵平一手打造的。比起轻骑兵的机动性,重骑兵的机动性差了很多。但其威力却是成倍数增加!即便是强如骁骑营这般的部队,在战争中,更多的时候也只是担任突袭、迂回包抄的简单的任务,在与鲜卑对阵时,几乎很少被用做正面推进突击。 盖因以往与北魏的对阵中,并州方面几乎都是处于手势,战略反击的机会并不多,因此,面对鲜卑人的骑兵,扎成阵势的步兵显然更加实用一些! 况且,骑兵还有一个弱点,那便是防御力太弱。在并州为数不多的几次主动进攻中,骁骑营都扮演着最为重要的角色,但担任箭头的骁骑营的伤亡同样也是大大增加! 重骑兵却不一样!连人带马都披挂着厚厚的铠甲的他们,不论是箭矢,还是刀枪,根本无法攻破他们的防御!一支完全不需要防御的骑兵军团到底有多么的可怕,这是一个根本不需要质疑的问题!翻飞的铁蹄、闪耀着寒光的骑枪,与他们对阵的士兵无一例外的被他们撞飞、杀死,毫无还手之力! 虽然仅有五千这样的重骑兵,但就是凭借着他们无往而不利的冲锋,仅仅用了三战!便将陆勇盛乐大营的士气几乎瓦解殆尽,一支失去了士气与荣耀的队伍根本不堪一击! 战斗的过程也是出人意表的顺利,本来以陆勇这样的百战名将,即使手中的筹码远远不及对手,但若想完全将其击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重骑兵的出动,却意外的达到了瓦解敌军士气的效果!士气全无的盛乐大营士兵自然无法抵挡汉军犹如摧枯拉朽般的进攻! 眼看,盛乐大营、陆勇的溃败将无可避免,距离汉军的目标更近了一步!清除盛乐大营的残兵之后,汉军的前方将是一片坦途,兵锋直指高柳!或许任何人都未曾想到,陆勇会败得如此之快!因此,以元宏为的北魏朝廷还在为是否将燕然大营的守军调回而争执不下时,盛乐大营的陆勇却已经支持不住了! 三八 战事5 战争往往充斥着这种意料之外的偶然性!恐怕就连赵业与马焕二人也未曾料到,在锐不可当的重骑兵之下,陆勇的盛乐大营会崩溃的如此之快!按照当初的预计,盛乐大营至少能够坚守两个月的时间,而两个月之后,元宏早已做好了各种准备,不论是放弃东线,任由突厥人入寇,集中全部兵力与并州军决一死战,还是通过外交手段,力图得到李效的援助,还是退兵。而如今,仅仅过去了二十余天,陆勇的盛乐大营便几近崩溃,北魏朝中的争论还未曾结束。他们甚至连赵平的行踪都未曾确定! 当下的形式对于并州而言可谓是一片大好!只需利用好当下的形势,灭亡北魏的日程又将缩短!用的时间越短,对并州而言便越是有利! 窗外是阴沉沉的夜色,元宏的心也如同这夜色一般,阴沉沉的,看不到一丝光明!盛乐前线传回来的战报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盛乐大营八万大军竟然连汉军一个月都无法抵挡!这种深入骨髓的耻辱令本就心力交瘁、暴躁易怒的元宏更加的无法控制心中的那股愤怒与焦虑。 眼看陆勇已经无法阻挡摧枯拉朽般的汉军了,而自己这里却连一个最终的方案都未曾及时的拿出来,而且朝中此时也明显的分成了两派。 一派自然是以他这个皇帝为的人,不过很可惜,这一派并不占优势。因此,他不顾一切,全民皆兵,全力对抗汉军入侵的主张并未得到通过。 而另一派却是以自己的三子,也是如今的太子为,他们主张迁都。元宏能够了解他们的想法,本来对于汉制的实施,这些保守派变竭力反对,不过由于自己的铁血手段,而偃旗息鼓。如今他们又再次跳了出来,只是,这次他们选择的时机实在是让元宏感到恼火! 在敌军大军压境之时,这些人非但不思退敌,反而却利用这样的机会向他展开了激烈的反扑!以出卖国家利益为前提的反扑!这种行为元宏看在眼里,十分的恼怒,但如今的元宏却也只能在无人的时候表现一下自己的愤怒。 眼下毕竟是国难时刻,总归要上下一心,度过眼下的危难才是! 只不过,由于这些保守派的阻挠,本来不止于如此危急的局势却变得无法掌控起来!若是元宏先前的计略能够顺利实施,从百姓中挑选能战之士,局势还不至于如眼下这般危急!汉军虽然厉害,但人数毕竟太少,根据陆勇送回的情报,赵业、马焕的正面不过四万人;而秦青的西线也不过八千;即便是行踪飘忽不定,令人无法捉摸的赵平,根据元宏的估计,也不会过五千人! 这些汉军虽然都是精锐之师,但人数太少,如果用人海战术,迟早都会将汉军拖入进退维谷的深渊之中!只是,那些眼前只有自己的利益的保守派着实的可恶至极!当初就应该将他们全部杀掉,如今也不至于如此了! 不过世界上并没有如果,后悔药是没有卖的。元宏只得一边与这些人扯皮,一边苦思应对之策。迁都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是以朕的生命为代价,也绝对不能迁都!元宏的决心非常坚决! 高柳与汉制是鲜卑民族兴起,并如汉人般永远屹立于大地上的保障!无论有多么困难,这个底限都无法改变! 只是元宏却忘了,如今不是他能否至始至终的坚持汉制的问题;而是如今他是想要生存还是死亡的问题。 毫无疑问,汉军摧枯拉朽,长驱直入的大势已经无法改变!他若是始终坚持死守高柳,那么留给他的选择只有一个,那便是与城偕亡!不仅是他,届时整个鲜卑民族,也难逃灭亡的下场! 元宏是一个偏执,刚愎自用的人,虽然雄才大略,但刚愎自用的性格最终决定了他听不进任何反对的意见。面对反对的时候,他只会想着如何证明自己的正确,却不去考虑自己的决定本身到底是对还是错。 因此,这便注定了他最终失败的命运! “不能再拖了!”元宏蓦地下定了决心,扬声喝道:“传朕旨意,将朝中所有官员的不足尽皆迁入高柳!若有从中阻挠者,斩!” 听着皇帝陛下阴森森的声音,内侍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恭恭敬敬的应了,便来到大殿外一角的政事房,对正在处理公务,以丞相是纳利为的一干高官说道:“陛下有旨!” 正在焦头烂额的一干官员闻言,立即站起身来,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口中说道:“臣等恭聆圣训。” “朝中大小官员,立即将族人迁入高柳,不得有误,违令者,斩!”内侍趾高气昂的传完元宏的旨意后,微微的哼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政事房。只留下满地惊愕的不知所措的大臣们。 过了良久,以是纳利为的五六名大臣这才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来,看着对方的脸色都泛着一层死灰,他们自己也清楚,自己此时的脸色也好不到那去。 鲜卑是一个部族观念非常浓厚的民族,同任何游牧民族一样,部族便是他们的根于希望!他们可以置国家的安危于不顾,却无法做出葬送自己部族前途的事情。特别是他们这些人,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们的官位便是部族的人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 国家灭亡了,他们还有部族,有那么多的族人和牛羊,有人,有牛羊,便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但若是自己的部族也灭亡了,那么什么都变得失去了意义。 “丞相,陛下这是在逼咱们啊!”一脸死灰的说道,“如此一来,咱们便不得不死守了!只是如此一来,却是将整个鲜卑陷入危难之中了!” “是啊!”是纳利眉头紧锁,艰难的叹了口气说道:“不过,陛下既然下旨,咱们还有什么办法吗?别忘了,就在这里,”是纳利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政事房外宽阔的宫殿群,“三万金狼卫啊!你认为咱们有能力反抗吗?” 看着目瞪口呆的同僚,是纳利颓然长叹一声,挥了挥手,当先往外走去,一边说道:“走吧,还是下去传旨吧。至于其他人如何,咱们管不着。不过,据说陆勇那里似乎守不住了!就这几天的功夫了,汉军便会兵临高柳城下了!” 听着低微的几乎微不可查的最后一句话,等人眼中都是一亮!不过转眼间便又是一黯,他们诚然可以用各种手段暗示百官,尽量拖延时间,但同样还是难逃一死,不过到了那时,最少可以保全自己的部族! 一夜之间,陛下下旨,将百官的部族尽皆迁回高柳的旨意便在整个高柳传遍了。陆勇的盛乐大营几乎被汉军打残的消息由于元宏封锁的十分严密,因此,大多数的平民百姓并不了解眼下的战况。在得知皇上要将百官的部族尽皆迁回时,却多了许多莫名的想法! 由于并州方面的制裁,整个鲜卑以及高柳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缺乏盐、茶等平日必不可少的必需品。本来高柳凭借这国都的地位还可以享受到一点特殊的待遇,但随着大量人口的涌入,这样的特殊待遇必定会被剥夺!如何活下去?成了笼罩在高柳百姓中的一片巨大的阴云!民心开始浮动起来。 这往往便是崩溃的前兆!此时的高柳便如同一个盛满了火药的大桶,只需要一点火星,便会不可避免的爆炸,让自己粉身碎骨的爆炸! 元宏对此却缺乏一个清醒的认知,此时的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执念之中。即便是一个聪明的人若是钻进牛角尖中,也不容易转过弯来,何况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呢? 鼎兴八年九月初六。坚守了二十七天的陆勇终于兵力耗尽,盛乐大营宣告失守,陆勇战死。作为一名武将,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虽然他是一个失败者。 赵业与马焕在盛乐休整了三天之后,大军再次开拔,往高柳进! 此时的高柳却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元宏的迁移令虽然颁,但面对阳奉阴违的一众官员,元宏除了杀人之外,却没有其它的办法!当一个君主不得不用杀头来维护自己的尊严的时候,便说明,他的权威已经受到了最为严峻的挑战与考验! 三万金狼卫虽然是强大的威慑力,但面对风雨飘摇的时局,那些对当下形势有着深刻了解的官员们又怎么会飞蛾投火? 即便是用杀人来威慑众官员,元宏也只能挑选那些无足轻重的官员来杀,却无法对那些掌握实权、身后的部族实力强大的官员们下手。如此一来,他的这些旨在威慑众官员的行为便变得有些可笑起来。 真正的了解到皇帝陛下也是黔驴技穷之后,那些官员们更加有底气了许多!即便眼下战事吃紧,对他们而言也没有任何影响。即使是回到部族之中,他们也依旧是锦衣玉食,一言九鼎。 短短的几天时间,元宏心力交瘁,苍老了许多。眼下的局势让一向自诩雄才大略的他根本难以接受!自从赵平掌控了并州之后,在与他的对抗之中,自己便一直处于下风啊!元宏闷闷的想到,虽然不想承认,自己输给了一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年轻人,但事实却正是如此,让他根本无从逃避! 与盛乐大营全军覆没几乎同一时间传回来的消息表明,突厥人今年的进攻只可以用疯狂来形容!仅仅次于金狼卫,个个都是鲜卑勇士的燕然大营竟然有败退的趋势!若是燕然大营再失败的话,元宏十分清楚,这对于北魏而言,绝对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己手中的兵力此时已经是捉襟见肘,面对气势汹汹的汉军,自己手中的这点兵力能否顶用还是两说,此时断然不可能分兵,支援燕然大营了! 元宏此时何尝不明白,自己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但作为一个帝王,而且是颇有作为,雄才大略的帝王,他自然有着自己的骄傲! 他绝对无法容忍自己临阵脱逃的行为!即便是失败,朕也要在战场上流尽最后一滴鲜血!朕乃是受命于天的天子,绝对不会如同那些卑贱的人一样,去逃避!元宏在心中大声的对自己说道。 他并非不能接受失败,但如今的局势,此战若败,鲜卑则离灭族不远矣!他将永远的被钉在鲜卑历史的耻辱柱之上!正是因为他的刚愎自用,从而使得如日中天的鲜卑迅衰败!虽然一死并不能洗涮自己的耻辱,但他却实在无法做出苟且偷生的事情。 已经存了以死明志的元宏,此时的头脑却清醒了许多。与其让国民毫无意义的为自己陪葬,还不如保存实力,以待来日的东山再起,也算是自己我鲜卑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吧!元宏的心中有个声音说道。 生存与毁灭,这样的问题原本不需要他堂堂一国之君来考虑。但面对似有万钧之势的并州大军,元宏第一次生出了无力之感。世事如棋,一着错,满盘皆输! “陛下,”是纳利战战兢兢的来到元宏桌前,跪倒在地,低声说道:“汉军离高柳仅有五十里了,不知陛下有何安排?”对于同僚将这个任务推给自己,是纳利十分恼火,此时的元宏暴躁易怒,万一将他惹急了,可不是一般的倒霉,闹不好是要被杀头的! 不过,是纳利意料之中的怒火并未降临,只是半晌听不到元宏的回话,因此不由得小心翼翼的将头稍稍抬起,用眼睛的余光偷偷地观察着元宏。 不想当头便迎上元宏锐利的目光,是纳利心中顿时一突,出了满身的冷汗! “丞相,朕待你不薄!”元宏的声音如同自九幽地狱中出,带着彻骨的寒意与阴森,“朕以国士待你,你呢?你却怎么报答朕的知遇之恩?” 面对元宏咄咄逼人的气势,汗透重衣的是纳利只有死死的低着头,却一句话都不敢说。元宏威严素重,而且手段狠辣,对于敢于违抗他的人从来都是毫不留情,即便是他的亲生儿子,前太子也是如此。因为反对他的改制之策,竟被元宏削为庶民,配到大泽守卫族墓。 自己虽然贵为丞相,不过比起太子来,不过是一个稍有些地位的官员罢了,眼下自己与朝中那些大臣联合起来,对皇上的命令阳奉阴违,几乎已经将北魏的基业于一旦之间葬送!自己犯下如此大罪,皇上根本不会饶了自己! 其实仔细想想,自己这些人有何尝不是自掘坟墓呢?削弱了高柳的防御,眼见汉军用不了几天便大军压境,届时恐怕这满城上下都是难逃一死的下场。若当时自己能够切实的遵照皇上的命令行事,将那些官员的部族尽快迁回高柳的话,再配合金狼卫的话,至少有突围的能力!而如今,城中原有的十余万百姓也在自己这些人的默许之下而几乎逃走了一半! 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被元宏犹如刀子般的目光瞪得心惊胆战的是纳利面对元宏的质问,却是半个字都回答不出来,只是紧紧的将头伏在地上。 元宏冷笑一声,也不去理会是纳利,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汉军大军即将袭来,此时退兵已经不可能了!你们便陪朕一起吧,滚!” 是纳利浑身哆嗦的几乎是一步一挪的离开了崇文殿,心中一片死灰。元宏方才的话显然已经表明了他的意图,他死,自己与满朝的官员都要给他陪葬! 这是何苦由来?是纳利真的想问问元宏,不过在元宏的积威之下,却是半个字都问不出来。看来倒是自己弄巧成拙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自己一个人能拿定主意的,还是把众人召集起来,到太子府中去商议对策才是。 “父皇既然已经决定了,咱们身为臣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太子一脸的颓丧,灰心丧气的说道。“况且眼下的局势已经十分危急了!赵平正在四处剿杀我鲜卑子民,秦青的奇兵此时距高柳也不过二百余里的路程,转瞬即至!此时举国上下已经是民心浮动,咱们困守孤城,又能如何?” 听太子说起眼下的局势,几位大臣都是无话可说,只有深深叹气的份,他们根本未成想到汉军的进攻会是如此迅!盛乐大营八万士兵竟然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未曾守住!这让他们措手不及! 在他们的计划中,盛乐大营至少应该守上三个月!有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让元宏作出让步,甚至完成政权的交替。但他们低估了并州军的战斗力,更低估了元宏的决心!局势的展已经不受他们的控制,完全偏离了他们当初的设想。 “难道只能坐以待毙不成?”是纳利哀叹一声,环视着众人,最后将目光放在了太子身上:“殿下,您是太子,总要为大家拿个主意才是!” 五九 战事6 “是啊,是啊!”众人一片附和之声,将热切的目光注视在太子身上。 “咳咳……”元钊不由得摇头苦笑,无奈的对众人摊了摊手,叹道:“诸位大人,金狼卫还在父皇手上,咱们能做什么?” 听了元钊此言,众人立即都变得垂头丧气起来,他们心里也十分清楚,不过总是不愿意将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放弃掉罢了。 如今听元钊这么一说,他们毕竟也都是一时之雄,在斩断了心中那丝不切实际的妄念之后,明白了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言,便由是纳利代表众人说道:“如今形势危急,咱们还是尽力而为吧!大不了与城偕亡而已!” 看着是纳利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低声骂道:“一群自私自利的家伙!”嘴上虽然骂着这些人的自私自利,元钊却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毕竟事关自己的生死,此事却是万万大意不得的!高柳看来是保不住了,要早早的安排后路才是,元钊心中琢磨着,不过一定不能让父皇察觉,要仔细行事! 夜晚便在北魏上下的各怀鬼胎中度过。 休整了一夜的并州大军再次启程,向高柳进军! 三千轻骑在前方开路,一队队斥候络绎不绝的往来奔驰在大道上,源源不断的将沿途的情报传到了赵业与马焕的中军处。 中军乃是在此战中立下大功的重骑兵!此时的他们已经将重达六十斤的板甲以及马匹的铠甲都收拾了起来。毕竟背负如此重的重量长途行军,对马匹而言乃是巨大的消耗!由于屡次抢夺北魏的牧场,再加上前些年的积累,如今的并州军马匹十分充裕。轻骑兵没人两骑,而重骑兵除了没人两骑之外,更有专门负重的驮马,最大程度的保存了马力。 “伯济的部队距高柳还有二百里!”赵业说道,“咱们是不是缓缓,与伯济同时起攻击!” 马焕闻言,思索了一下,摇头说道:“兄长,伯济所部当时也只是作为奇兵之用,他们长途奔袭,沿路还要与抵抗的北魏军作战,根本没有时间休整,便是到了高柳城下,恐怕也剩不下多少战斗力,贸然投入战斗,只怕会损失惨重啊!况且,兵贵神,咱们大破陆勇,直取高柳的消息此时早已传到了高柳,若能早日到达高柳,对咱们便多一份优势!” 赵业闻言,笑道:“释之所言极是,不过,若非咱们的重骑兵挥了巨大的作用,此时咱们恐怕还在与陆勇胶着之中。伯济所部此战的目的就是作为奇兵,突袭高柳,让北魏朝廷措手不及,牵制北魏的兵力。如今战事却是大出战前所料,因此既然伯济所部只比咱们晚上一天的行程,何不等他一起,届时咱们负责攻城,若是北魏弃城而走,伯济正好可以担当追兵!不知释之意下如何?” 不得不说,赵业的话非常有道理,马焕虽然担忧秦青所部因长途奔袭而导致战斗力急剧下降,但赵业的安排却是非常正确的安排。 自己这支队伍一旦全力投入攻城之中,敌军若是弃城而逃,便很难有多余的精力顾及,因此,秦青所部可谓适得其所! 想到此处,马焕点了点头,“兄长说的也对!既如此,便依兄长之意。此地距高柳五十里,不如咱们便在此地安营扎寨如何?” 赵业想了想,点头说道:“如此也好,高柳的兵力已经不多,围而不攻,倒也是一个好办法,让他们内部先乱起来!” “好几天没有晋阳的消息传来了!”赵业突然说道,“也不知道思旷他们能不能镇得住!” “兄长多虑了,”马焕笑道,“前一阵的书信不是说已经将胡家给灭了吗?如今也就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北魏间谍才能给并州造成点麻烦!既然胡家已经被灭了,再加上北魏灭亡不晚,剩下的那些间谍还有谁敢出头?” “释之说的对!”赵业点头,“这等跳梁小丑自然不必放在心上,只是李效那里却不得不防啊!咱们出兵攻打北魏,毕竟占了大义的名头!李效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起兵,不过与北魏的战斗一旦结束,李效定然会趁咱们疲劳之际出兵!平阳那里,愚兄留了五千精兵,最多能够守上十天!咱们要在十天之内做好一切安排,这时间却是有些紧啊!” 时间的确很紧!攻下高柳并不代表消灭了鲜卑,最多只能代表将鲜卑人建立的北魏政权覆灭而已。于大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北魏的主要军事力量还有燕然大营的七万余铁骑,还有三万守卫高柳的金狼卫!可以预料的是,元宏定然不会用金狼卫与并州大军硬拼!而以金狼卫的实力,想要突围的话,乃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况且除了部队之外,还有三百万鲜卑子民,这更是一股强大的实力!只要元宏登高一呼,便会东山再起!不过,话又说回来,经此一役,北魏的实力大损却是肯定的!至少在几十年内无法恢复元气,况且,经此一役,元宏以及整个皇族的声望定然会大大降低,一些实力强大的部族便会趁机起事,争夺整个北魏的控制权。 不过,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等鲜卑逐渐恢复元气后,又将成为中原的心腹大患!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一劳永逸,不过,这显然是不现实的。面对虎视眈眈的李效,并州根本不可能将精力放在北魏身上。最好的结果莫过于攻下高柳后,将秦青的队伍派出去,与赵平所部一起,四处剿杀鲜卑人!而其余人马则撤回并州,防御李效的突袭!并逐渐的恢复实力,以待后来的战争。 “胡家已经被抓,再加上如今北魏败亡在即,想必剩下的那些间谍会趁机销声匿迹!也算是了了咱们的心思了!”郑裕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精神却是极好,兴奋地对坐在自己下的沈浩说道。 “郑兄说的是!”沈浩微微颔,脸上依旧是衣服不苟言笑的表情,“没了这些间谍的诱惑,官员们也会收敛许多!某的工作终于能够告一段落了!” “鸿飞千万不可掉以轻心!”郑裕闻言,连忙说道,“某记得仓舒说过,官员因为手中的权利,会在潜移默化之下将自己凌驾于百姓之上!因此,若是不能时时监管他们,让他们心中警醒,这种心态便会越来越严重,于是,堕落、腐化便在所难免!因此,廉政建设时刻都不能停止,鸿飞的担子可是不轻啊,关系着并州上下能否同心同德,共谋展!实乃大事也!” “呵呵,”沈浩闻言,不由得微微一笑,“郑兄说的是!不过只靠监察部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啊!明面上,那些官员个个都是清正廉明,但实际上到底如何,监察部根本监控不过来啊!还请郑兄教我。” 郑裕一听,顿时明白了这是沈浩的欲擒故纵,是想让自己支持他,做好廉政工作。不过,自己手上的人员也是有限的很,根本无法帮得上忙。而且要想对并州上上下下数百名官员的行踪、底细了若指掌,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工程,更需要专业的人才,靠他们手上这些人,根本成不了气候。 因此,郑裕苦笑摇了摇头,说道:“别人不清楚郑某的底,鸿飞你还不清楚吗?我手里这几个人让他们经济谋划倒个个是一把好手,但是若是做别的,还不如你那些属下呢;而且,人手有限啊,实在是力不从心啊!” 沈浩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沉吟着说道:“呃……郑兄,在下倒是听说,听说小侯爷手中有一支专门负责收集情报的队伍,不如……” 郑裕连忙打断了沈浩的话头,严肃的说道:“鸿飞,这是军队的事情,我等千万不可掺和!” 沈浩叹了口气,看着郑裕说道:“某何尝不知?不过如今并州正在飞展时期,可谓日新月异,而很多事情都是有当地官员一言决定,如此一来,漏洞便多了起来,若是有那些不法之人趁机危害官府、百姓利益,我等该如何是好?小侯爷将并州内政交给咱们几个打理,乃是信任咱们,咱们只有将并州治理的蒸蒸日上,才能不辜负小侯爷的托付!” 郑裕闻言,却是无话可说,沈浩说的一点都不错。赵平放手将并州交给他们打理,他们便要将并州治理的井井有条,才能不辜负赵平对他们的信任! “也罢,某去想想办法!”郑裕沉思了良久,终于点头说道。这并非郑裕不肯担当,而是此事实在是关系重大,关系到并州的核心机密!虽说他的妹妹嫁给了赵平,他与赵平不是外人,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避嫌的! 沈浩对郑裕躬身一礼,说道:“如此,便有劳郑兄了!” 赵府。自从赵业与赵平父子二人出征之后,府中便冷清了许多。在赵平的授意之下,赵家将所有与内政有关的生意全部交给了官府,毕竟如今赵家的身份不同,需要以身作则,若依旧把持着一些生意,难免会遭到非议。郑家也是如此,如此看来,其实当官也并非全是好事。 看着赵府巍峨的大门,大门两旁是两队十余名严阵以待的卫士,见到郑裕,为的一人抱拳,“见过大人。”说着示意手下打开大门,将郑裕让了进去。 赵业父子不在府中,而崔氏也将府中的管理大权尽数移交给了三个儿媳,因此,郑裕先给崔氏请过安之后,便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了前厅。 端着丫鬟奉上的清茶,郑裕默默的坐在那里,想着到底该如何开口。不大工夫,马月窈与郑若兮二人联袂而来,相互见礼之后,分宾主落座。 郑若兮目视兄长,轻声问道:“兄长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马月窈也在一旁说道:“是啊,兄长有事便请直言,都是一家人,千万别客气!” 郑裕呵呵干笑了两声,终于还是说道:“如今州中诸事展极为迅,可谓日新月异!此乃并州百姓之福,也是余等之福!不过,你们也知道,要想将新政坚决的贯彻执行下去,必须由各地官员的配合才行!愚兄与鸿飞等人如今正是担心,有的官员趁机对新政阳奉阴违,或者干脆利用手中的职权,谋取私利!” 听到郑裕的担忧,月窈与若兮都是连连点头。月窈说道:“兄长说的不错!兄长既然如此说,必然有了应对之策,还要麻烦兄长与诸位大人勉力而为才是!” 郑裕苦笑,叹道:“监察百官乃是鸿飞的职责,只是如今鸿飞手中的人手太少,根本无法做到有效的监察啊!” 月窈与若兮对视一眼,月窈对若兮微微的点了点头,若兮于是说道:“小妹明白了,兄长不必担心,此事不妨请军方帮忙!兄长请先回去,待小妹与姐姐禀告祖父大人,请他老人家出面,自然是万事无忧!” 月窈与若兮送郑裕离开赵府后,便回到后院,在赵平的书房中,二人坐在一起商议起郑裕所说之事。其实对她们而言,这并非什么大事,有天机堂在,别说是这些在明面上的大小官员,便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间谍也鲜有能够逃脱天机堂的追查的。 不过,方才在郑裕面前却不便暴露,因此,若兮这才托词说道要请示赵麟,其实赵麟这些年早已不问世事,况且这等小事怎么会麻烦到他? “此事倒是咱们疏忽了!”月窈面色有些沉重的说道,“幸亏兄长提起,否则后果实在堪忧啊!” 若兮点头应是,“在利益面前,又有几个人能够经得起诱惑?” “此事刻不容缓,要立刻吩咐下去!”月窈一锤定音。商议完大事,二人的精神又转到家务之上。由于郑谦兄弟二人年纪已经大了,而且郑家的几个男丁,如郑裕、郑行都已经跻身仕途,更因为赵平的关系,而前途光明,因此,二人对商业上的事情便看得淡了,况且他们已经是富可敌国的大商家了,钱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 来到并州之后,郑家的生意一直便是由若兮与紫衣二人打理。在赵平的提议之下,一些不重要的生意,比如酒楼、商队、丝绸、瓷器之类的尽数转让给了并州的商家,只不过是持了几成干股罢了。而事关并州命脉的盐铁茶以及钱庄的生意,却是转让给了郑裕所主持的商农部。 因此,赵府的事情可以说少了许多。但偌大一个赵府,上上下下足有几千号人,要将这么一大家子打理好了,其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不,紫衣一来担忧、思念赵平,二来劳累过度,承祚只有两岁,正是粘人的时候,虽然有奶妈、丫鬟照料,但月窈这个做母亲的疼爱儿子,自然舍不得他受苦,于是基本上很少管事;而若兮也有了身孕,更是无法操劳;而青月却是和顺的性子,而且从小就是赵平的贴身丫鬟,根本不善于处理家务,于是这一大摊子事情都压在了紫衣身上!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这么多的事情都要由紫衣一个人来处理,再加上对赵平的思念与担忧,于是忧劳成疾,病卧在床。 “听李先生说,紫衣的病已经有了起色!”月窈顺手将耳边的一缕长理到耳后,一边说道,“这些日子,倒是让她受累了!你现在也是有孕在身,虽然紫衣病了,但也不要太过操劳,家里的事情能放下去就放下去吧。反正都是信得过的人,而且还有婆婆在,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若兮点头应是,二人又闲聊了几句,便将话题转到了正题。“此事还是让则叔与兄长联系的好,咱们两个却是不方便出面。”月窈征询着若兮的意见,“妹妹意下如何?” “姐姐做主便是!这等小事,是难不倒天机堂的!”若兮微笑着说道。 前线大胜,击破盛乐大营的消息传回并州后,并州百姓欢欣鼓舞,将对此战的担忧尽数抛到了脑后。当然几家欢乐几家愁,此乃定数。 对于军方取得的胜利,有许多人并不以为然。 剧阳隶属雁门,距雁门关仅有几十里的路程。在出了王导以及曹虎的事情后,新上任的县令田宇乃是沈浩极为看重的一位年轻官员,剧阳既然已经都烂透了,沈浩与郑裕一商量,便决定下猛药! 田宇上任之初,沈浩便告诉他,不论干什么,只需放手去做便是!有什么事情,自然有人给他担着。当然,这个“有人”即使沈浩不说,田宇心里也清楚,此人正是沈浩自己。 因此,田宇上任后,先从县衙内部开始整顿,之后便是县里的那些先前的大族也不放过,在他的严查之下,还真查到了一些东西!这人也是极为强硬的人,又有上层的支持,于是,剧阳在他的整肃之下,虽然说不上是腥风血雨,但却在田宇杀一批、关一批的六字治理方针之下,死了不少人。 从陈留回到剧阳的席氏自然也受到了冲击,不过不知是她行事素来谨慎,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还是真的是清清白白,因此除了有几个家仆被牵连了之外,倒也相安无事。 经过近一个月的清洗与整顿,剧阳几乎成了铁板一块。 由于剧阳离雁门关十分近,因此,前线的战事用不了多久便会传回。赵业与马焕大破盛乐大营,盛乐大营的守将陆勇战死的消息没用多久就传到了剧阳,传到了席氏那里。 坐在自己精致华美的闺房中,席氏却是愁眉紧锁。她之所以回到剧阳,不过是受命而已。目的就是利用席氏在并州的影响力,破坏赵氏的统治。 只是她根本就未曾料到年纪轻轻的赵平竟然如此老到!将并州经营的犹如铁桶一般,外人根本无法插手,更遑论其他了。 她用尽了手段,费尽了心机,也不过让徐氏离开了并州。而徐氏在并州的地位影响却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光。可以说,徐氏的离开,对并州而言根本就没有任何影响!反而让自己的暴露了出来,赵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只不过她素性谨慎,所以并没有什么把柄被抓住,否则那里还能如此轻松? 虽然对鲜卑,她也是恨之彻骨,但盛乐大营八万大军却连并州军四万人都挡不住,仅仅用了二十几天,便全军覆没,这个消息却让她十分难以接受! 并州军竟然强盛至此,那么自己的谋划岂不是更加困难了?她十分清楚,一场大胜是非常提气的事情,更能有效的凝聚民心! 赵平对并州的统治力已经达到一个其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了,再经过此战大胜的消息,并州的民众肯定会更加拥戴赵平的统治!甚至,当这个消息传到其它州郡时,当地的百姓都会忍不住欢欣鼓舞。比起只会打内战的一干诸侯,赵平的表现无疑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之上,俯视众诸侯! 其实所谓的民心向背是很简单的,一件不经意的小事都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何况是这等大事? 席氏可以想象,当大胜的消息传遍中原时,并州的声望又将上一个台阶! 第五卷终 一 突袭1 “公主,前方战报。”吴森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对刘清说道,“并州军大破鲜卑人的盛乐大营!此时正往高柳逼近!” “大胜又能如何?”刘清愁眉紧锁,“亡国之人,身如浮萍,这等事情,已不是我等所能关心的了!”说着,刘清幽幽一叹,“不过这赵氏一门三代,皆是良将,诚为佳话!可惜当年父皇听信李卓谗言,将赵老侯爷与张老侯爷闲置起来,否则,我大汉岂会如现在般分崩离析?” 吴森当年也是军中之人,堂堂的西园八校尉之一的衡水校尉,对军中的沿革、变迁有着深切的理解,闻言也是连连点头,“当年张、赵两位老侯爷被称为国之柱石,外则威慑异族,内则镇压宵小,使得海内生平,可谓功勋卓著!” 刘清虽然身处皇家,但毕竟年少,虽然身为公主,但又有几个女子愿意关注这些事情?因此,对几十年前的这些旧事并没有多少了解。如今听吴森说起,却总难免故国之思。 见刘清的脸色不好,吴森识趣的闭口不言,转移话题,“公主,剧阳卢夫人又差人送来礼物,属下擅自做主,打开看了,倒也没有什么,不过是一些日常之物。” 刘清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吴森一眼,眉头微皱,轻声说道:“依将军看来,这卢夫人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也难怪刘清起疑,席氏自从得知刘清来了晋阳之后,便想方设法的与刘清取得了联系,平时更是刻意奉承。若是平常倒也罢了,不过刘清却知道,自己虽然顶着一个公主的名头,但如今国家已亡,若不是赵平的照应,她便是想平平安安的都不行! 抛去皇家公主的身份与光环之后,她不过是一个弱质女子,更有着非凡的美貌与可以敌国的财富!财色向来便是取祸之源,没有足够武力的保护,多如牛毛的觊觎者又如何会放过她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吴森不屑的说道,“还能干什么,不过是看中了公主的身份罢了。以属下看来,这为卢夫人似乎所图非小,公主可要小心才是!” 刘清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吩咐道:“备车,听说前些日子赵府的那位三夫人病了,正好趁机到赵府去探望一下。” 吴森闻言,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不曾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下去安排去了。 吴森离开后,刘清坐在那里默然不语,心中却是难以宁静。在一干诸侯之中,赵平与李效二人乃是最有希望一统天下的!李效胜在兵多将广,领土广阔;而赵平却是胜在兵精粮足,士民归心!论用兵,赵平却要高出李效一筹。因此,这二人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刘清虽然不甘心,却也只能希望赵平获得最终的胜利!一来,赵平此人倒也是个正直之人,起码对自己并没有什么觊觎之心;二来,正是李效而导致了后汉王朝的覆灭,从而使她从一个金枝玉叶的天之骄女,变成如今身如浮萍,无家可归。因此,从内心中,刘清便不希望李效取得最终的胜利! 而剧阳那位卢夫人,似乎与李效有着难以告人的秘密!当然,刘清手中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席氏与李效有关系,只是出于一个女人的直觉而已!因此,对席氏她并不想去结交,只是此人却是颇有些死缠烂打,总是与她保持着联系,各种礼物更是隔三岔五的往府中送,闹的刘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今年刚刚二十岁的刘清虽然迭遭大变,但从小在宫廷中长大,对于人心险恶有着深刻的了解,她现在说的难听一点,毕竟是寄人篱下,要依靠赵平的势力而保全自己。因此,她必须要谨慎的对待每一个想与她交好的人,否则就有可能陷入危急之中! 去赵府拜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是寄人篱下,自己的身份此时已经没有任何用处,因此,不得不低头去面对一些事情。 晋阳的交通非常好,宽阔的街道纵横相连,不大工夫,刘清便来到了赵府所在的北城。侍卫见是刘清,连忙进去禀报。 不大工夫,崔氏与若兮、青月联袂迎了出来。 “冒昧打扰,请夫人莫怪。”见是崔氏亲自出迎,刘清连忙上前两步说道。 崔氏亲热的挽着刘清的手,笑道:“公主驾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快请进。”刘清虽说是前朝公主,但如今崔氏的身份却也非同一般,因此,二人都未曾行礼,只是微微颔致意。 来到前厅,几人分宾主落座,几人寒暄了几句,刘清微笑着说道:“闻听紫衣夫人身染微恙,特来探望;二来,前线大捷,大破鲜卑盛乐大营!如此大事,岂能不来道贺!”说着,刘清身后的丫鬟将礼物送上,崔氏命人接过。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刘清整了整脸色,对崔氏说道:“夫人,妾身此来,还有一事相求,还请夫人答应!” 见刘清说的郑重其事,崔氏的脸色也严肃了许多,“公主有所不知,如今府中的大小事情,皆有月窈等人打理,老身早就不过问了!公主若是有什么事情,与她们说就好。”说着,崔氏站起身来,对刘清微一颔,“公主有什么,尽管吩咐便是,老身告退了。” 月窈、若兮、刘清连忙起身相送。崔氏笑呵呵的看了月窈与若兮一眼,说道:“好好招待公主。无论什么事情,你们尽管做主便是。” 崔氏离开后,月窈对刘清说道:“公主如若不弃,请到后堂叙话如何?” 刘清点头,“正要去看望紫衣夫人。” 紫衣的病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操劳过度,再加上休息不好,因此积劳成疾,经过这几天的调养,已经好了许多。 几人就在紫衣房中坐好,刘清也不矫情,开门见山的说道:“几位都比小妹年长,若是不弃,便称呼几位姐姐了。”说着,也不等月窈等人回答,接着说道:“小妹的处境,几位姐姐想必也是知道的,作为亡国之人,若不是蒙小侯爷照拂,此时恐怕早已流离失所,甚至任人宰割了!在此,小妹谢过小侯爷以及几位姐姐!” 月窈连道:“不敢,不敢,公主客气了!” “亡国之人,身如浮萍,不过是请求庇佑罢了。”刘清淡淡的说道,言中颇有辛酸之意。 “公主客气了!”面对这样的话题,月窈其实真的无法接话。虽然如今主客易势,但追究起来,刘清虽说是亡国之人,但她们赵家如今的地位在刘清面前却是实实在在的叛逆,尽管赵氏也是一步步,也算是局势所迫,当年的赵氏若是不主动出击,便会被以晋阳赵氏以及后来的吕氏为的并州世家打压,甚至是灭亡。但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别说是赵氏,除了江东的小朝廷之外,中原的一众诸侯在刘清面前谁不是僭越呢? 因此,听刘清如此说,月窈、若兮、紫衣,以及从不关心国家大事的青月都觉得有些赧颜。青月还好一些,毕竟她从小便是赵平的贴身丫鬟,所关注的除了赵平的事情外,便没有其他的了。因此,对这些事情,青月根本就是毫不萦怀,刘清说些什么,她并未放在心上。 月窈等人却不能等闲视之,特别是月窈,作为官宦之家,虽然与夫婿一家人一样,她的父亲马焕也倍受朝廷的排挤,过的并不如意。但无论怎么说,却仍是汉臣! 见场面有些尴尬,刘清连忙转移话题:“赵、马二位老将军此次全歼鲜卑盛乐八万大军,兵锋直指高柳,照此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攻取高柳!只是……”刘清话音一顿,清澈婉转的双眸在月窈等人面上转了一圈,接着说道:“此番大战,事关紧要,怎么不见赵平,赵将军?” 的确,此前出征之时,赵平的行踪乃是绝密,毕竟北魏朝廷晚一刻现赵平的行踪,赵平便能够多一些安全与保障。因此赵平的行动作为机密,严谨外泄,不过,此时却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因为赵平的行动早已开始,北魏方面早就知道了,而且也取得了不小的战绩! “仓舒率兵绕到鲜卑后方,扰乱其后方,使鲜卑无法全力备战。”月窈淡淡的说道。 月窈说的虽然轻松,但刘清自然明白其中的凶险,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便将自己的心事放下,此时有些话还是不方便说的,便是要说,也要等此战结束,赵平平安归来后,才能摆出来,否则,说出来也不过是徒乱人意而已。 对于刘清突然默不作声,月窈自然也不便多说什么,几人又闲扯了几句后,刘清便起身告辞,将刘清送走后。月窈、若兮、紫衣三人聚在紫衣房中,商讨刘清此来的用意,商量了半天,却总是有些雾里看花的感觉,看不真切! 刘清的身份毕竟在那里摆着,若是没有事情,根本不可能突然拜访。不过,既然猜不透刘清的真正想法,几人索性便不再多想。 却说赵平,深入北魏腹地,突袭了二十一家鲜卑部族,杀死的鲜卑人已经达到了十万之众!看似枯燥简单的数字,其中凝聚着多少血与泪,也只有他们这些当事人清楚了。看着那些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倒在自己的屠刀之下,别说是普通的士兵,便是赵平也难以掩藏心中的无奈。他们并非以杀人为乐的屠夫,若非一切为了最后的胜利,赵平根本不会选择这条路。 不过,这便是战争,一切为了己方的胜利!在这个前提之下,任何东西都可以牺牲! 火红的夕阳悬挂在广袤的地平线上,将草原上的一切镀上了一层火红。看着静静的或站或坐的士兵,赵平深深的叹了口气,这种无休止的杀戮,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种巨大的煎熬!但他们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停止这种杀戮! 因为对整个战局而言,赵平的此次行动,其影响力,以及对整个战局的走向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若是能够成功,对正面战场的赵业、马焕而言,无疑会减少许多的阻力! 因此,无论如何,赵平都要撑下来! 由于深入鲜卑腹地,因此,消息极为蔽塞,如今的赵平根本不知道前线的战事究竟如何,一切都能凭借自己的经验与敏锐的嗅觉去自行判断! 赵平的行动已经持续了一个月的时间,但预想中的北魏朝廷的追击、堵截并未生!如此一来,赵平便开始怀疑,是不是正面战场上的北魏也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若真的如此,自己的作战方略似乎变可以变更一下。毕竟整日袭杀那些几乎是手无寸铁的牧民时那种单方面的屠戮很容易对士兵们造成不良的影响,产生厌战,甚至轻生的念头! 赵平自己又是分身乏术,根本不可能一个个的开解那些已经在心中充斥着负面情绪的士兵,他如今所能做的也只是尽量的稳定士兵的情绪,他十分清楚,若是一个人长期处于紧张的状态下,很容易做出一些过激的举动!而对赵平而言,防止绷紧了弦的士兵生哗营乃是当务之急! 赵平不敢想象,若是在这种情况下,士兵生哗营的事件的后果是什么! 看来是时候转移士兵的注意力了!赵平心中暗暗盘算着。既然这一个月来,北魏并未如预料的那般派出部队对他们这支孤军进行围追堵截,那至少说明此事的北魏无暇他顾!这便为赵平接下来的行动创造了时机! “志勇、彦明。”赵平抬手将陈武与郑行二人叫道身旁,吩咐道:“某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你二人这两日只需做一件事,那便是恢复士兵的精神!一只如同行尸走肉的部队何谈战斗力?” 见赵平难得的对二人疾言厉色,陈武与郑行都唯唯的应了,接到命令的二人不敢怠慢,立即分头行动,至于用什么方法,赵平并不担心。骁骑营的将士都经受过最严格的训练,不论是军事上,还是在思想上。之所以会有眼下的这种反应,不过是同一件事情做得多,而且面对的又多是平民,思想上难免便会有些转不过弯来,只要稍加开解,凭借他们的素质,很快便会恢复。 当最后一丝夕阳被浓重的黑暗吞没后,静谧的草原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这已经是赵平第三次孤军深入了。率领一支孤军,深入敌后,转战千里,看起来并非困难的事情,因为战略空间极大,可以充分的挥骑兵强机动性的优势。但有一点去却不容忽视,先是补给问题,粮草倒不必过多的去担忧,鲜卑遍地牛羊,每屠杀一个部落,总会虏获大量的牛羊和马匹;关键却在于武器、药品之类的补给。 不论多么锋利的刀枪,杀多了人,总会变钝,箭矢也是用一支便少一支,而药品更是重中之重!受伤的士兵缺了药品,在这种炎热的天气下,只有死路一条! 所幸骁骑营的战斗力以及优质的铠甲,保证了他们在对付鲜卑的牧民时,极难受伤。不过总有个万一,出征之时,赵平准备了不少药物,只是眼下的医学水平决定了士兵一旦受伤,就很难痊愈,除非有大把的时间,否则便是一大隐患! 一堆堆的篝火逐渐燃起,烤羊肉的香味弥散在空气中,漫不经心的吃着手中的羊腿,赵平一边琢磨着此次行动的可能会面临的各种局面。 他打算突袭北魏的燕然大营!燕然大营正与突厥人交战,无暇顾及其它,若是自己从后方偷袭的话,定然能够取得巨大的战果! 只是赵平还不得不考虑另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同样重要!击溃鲜卑人之后,突厥人的兴起将不可避免!虽说去年李效与北魏联手,狠狠的打击了突厥人的实力,而且吃了大亏的突厥人并未就此修生养息,反而倾举国之力,对李效与北魏展开了报复! 这种涸泽而渔的做法必然会对突厥人的继续壮大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而且熟知历史的赵平清楚,突厥对中原的兴趣其实远远小于对阿拉伯的兴趣,纵然如此,这也是一个无法忽视的威胁,该如何应对因鲜卑人衰败、突厥人兴起而产生的局势的更迭,赵平此时还无法静下心来做出一个完整的规划。不过,不论如何,对鲜卑人,赵平都不回有任何的手软! 既然机会摆在面前,击破燕然大营,这个计划是不会更改的!赵平不会因为未来要面对一个强敌,而放弃对宿敌的攻击,这种因噎废食的事情并非赵平的性格。 当机立断是一位主帅必须具有的素质,好谋而无断,甚至无谋之辈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主帅!赵平的性格中不缺乏强势,而且更不缺乏谋略,因此,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板上钉钉,没有谁会提出质疑。 二 突袭2 时间过得飞快,在赵平的沉思谋划中,一条羊腿被赵平啃得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骨头,一无所觉的赵平仍然在下意识的啃着。 天上繁星点点,地下篝火成堆,微风吹过,给广袤的草原带来了一丝凉爽。被火光映照的红彤彤的一张张面孔在夜色中闪耀,给寂静的夜色带来了一丝生机。 陈武看着沉思中的赵平,这个一手缔造了骁骑营的年轻将领、并州的实际掌控者,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在短短的时间内多取得的成就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想比他取得的成就以及那种睿智、洞察,往往使人忽视他的年龄问题。 在更多时候,赵平给人的印象总是一个满腹韬略的统帅,洞彻敏锐的智者,武勇过人的大将,而不是一个年仅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看着赵平沉思的样子,陈武知道,很快就会有大行动了!作为一名士兵,他的天职便是服从主帅的命令,说的再冠冕堂皇一些,那便是保家卫国,这是他们的天职,不容拒绝,更不容亵渎! 陈武突然现赵平对自己招了招手,精神一震的陈武立即来到了赵平身旁。 “志勇,咱们还有多少头牛?”赵平轻声问道。 “由于牛的度比较慢,虽然耐力出众,但军中并无太多辎重,因此,属下只留了三百余头。一则用来拉车,二来也可以用作粮草储备。” 赵平点了点头,叹道:“少了些啊!” “那属下明天再去抢些回来!”陈武立刻说道。 “不必了。”赵平摆了摆手,“方圆几百里内,那里还有牧民?你到哪里去抢,这些牛虽然不多,但也够用了!” 见赵平又陷入了沉思,陈武便不再打扰他,轻手轻脚的离开。刚走出不远,却被一双大手拉住,陈武转头一看,却是郑行,不由得问道:“彦明,什么事?” 郑行指了指赵平,低声说道:“兄长他找你什么事?要是有特别任务的话,你可不能自己去!” 陈武摇头苦笑,“那里有什么任务,小侯爷刚才问我,咱们有多少头牛!” 郑行闻言,却是百思不得其解,“牛?问这个干嘛?” “我怎么知道?”陈武瞪了他一眼,“好了,小侯爷看来还没吃饱,我让人送点羊肉过去。”说着自顾自的走了。 郑行皱着眉头,看了看赵平,又看了看陈武,终于还是放弃了,认命的叹了口气,追上了陈武,一手揽着他的肩膀,一边说道:“这几天太闷了!要不咱们各挑出十个人来,比试一下怎么样?” 陈武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不怕小侯爷罚你,就尽管放马过来!” 郑行闻言,嘿嘿的干笑了几声,“唉!算了,要不咱两切磋一下吧!好久没和你比武了,记得上一次是我赢你半招呢!” 一听郑行提起往事,饶是被赵平历练的十分沉稳的陈武也不由得急了,“什么你赢我半招,那是你耍赖罢了!”说着一把将腰中的唐刀扯下,顺手抛给了一名士兵,“来,来,来,咱们再来比过!” 郑行嘿嘿一笑,也将腰中的唐刀交给了士兵,二人略略收拾了一下,将皮甲脱掉,便拉开架势,比武立即开始! 一众士兵见有热闹可瞧,连日来的屠杀而造成的压抑消解了不少,心情不由轻松了一些,纷纷动身,在陈武与郑行二人周围围成了一个方圆二十余丈的圈子。几个好事者更是自制了几个简易的火把,在场地周围点燃,顿时将场地照的一片通明。 单论武功,陈武与郑行二人却是半斤八两,都是二品巅峰,距一品之境也仅有一步之遥,不过这一步却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 陈武与郑行的功夫都是刚猛的路子,再加上从军已久,都明白在战场上,只有最简单的,才是最有效的!因此,他们的武技基本上都是一招制敌,颇有些煞气冲天的味道。 陈武与郑行之间的战斗乏善可陈,毕竟像二人这种级别的高手,胜败只是一霎间的事情,况且这两人之间已经切磋过不知多少次了,彼此可谓是知根知底,因此几招间就能决定胜负。众多士兵大多数还未曾反映过来,二人之间的战斗便已经结束。看看郑行衣服颓丧的样子,便知道此战却是他败了! 看着喜形于色的陈武,郑行满脸的郁闷,“志勇,某还以为你是老实人!不想你也使诈!” 陈武挑眉,斜睨了郑行一眼,语气中充满了调侃,“怎么,就准你使诈,难道就不准别人使诈?” 眼看二人即将演变成一场口角,赵平的适时出现使这两人放下了眼前的恩怨。“小侯爷。”“兄长。”陈武与郑行连忙施礼。 赵平点了点头,对二人说道:“你们两个过来,再将刘勇、刘武叫来,有事相商。” 郑行连忙走到人群中,找到了刘勇兄弟二人,几人一同来到一处安静处。等几人坐好,赵平也不啰嗦,开门见山的说道:“根据斥候探听到的消息,此地乃是乌兰,距北魏的燕然大营仅有二百里左右!” 赵平一边说着,一边在地上画着,“北魏的燕然大营乃是依燕然山山势而建,因此得名!此地易守难攻,若想正面攻破燕然大营,必须在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才有可能!” “不过,此时却有一个极好的时机!”赵平沉声说道,“突厥人为了报仇,尽起大军,不惜一切代价攻打燕然大营!面对突厥人的疯狂报复,燕然大营守将侯虎疲于应付!因此,某决定,攻取燕然大营!” 对于赵平的决定,陈武等人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多年的征战下来,赵平在军队中的权威已经无法动摇,而赵平的战绩也说明了一切,因此,对于赵平的命令,众人都是下意识的服从,根本不会多想。 “将军说行,那就行!需要末将等怎么做,将军尽管吩咐便是!”就连素来沉稳的陈武在听到了赵平的计划后,也忍不住热血沸腾!能够与北魏的主力一决胜负,比起现在这种只能将屠刀挥向那些牧民的日子而言,实在是好太多了! “此战不能力敌,只能智取!”赵平淡淡的说道,“据先前所掌握的情报,此次突厥人对燕然大营的进攻下了血本!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突厥人仍未退兵,双方目前陷入胶着、僵持之态!咱们此战只要能够出其不意,便能获得胜利!” “兄长,不用说其它的,怎么搭,你吩咐便是了,我等都听着!”郑行一听有仗可打,那里还能按捺的住?这一个多月来,他可是觉得都快闷出病来了。 “对,彦明说的对,将军只要告诉末将等怎么打就行了!”刘勇也在一旁帮腔。 “呵呵,”赵平笑了几声,“你们千万别以为此战会很轻松!说起来,此战我也没有多大的把握!”赵平正色说道,“毕竟敌军占着天时、地利,而且兵力更是咱们的数倍,虽然有突厥人在正面牵制,但突厥人对咱们汉人比鲜卑人更为仇视!若是让他们现咱们的意图,他们会有什么反应,还真是不敢确定啊!” “因此,”赵平炯炯的目光在陈武等人面上扫过,“此战要之务便是隐匿行踪!万万不能让突厥人和鲜卑人现咱们!” 陈武等人点头应是,赵平接着说道:“另外,此战只可智取,不可力敌!而且对突厥人也不能置之不理,若是有机会,不妨狠狠的给他们一下子!” 对于这个意见,众人自然更是没有任何异议,不约而同的点头答应。 “今天把你们叫来,不过是先交代一下,让你们心中有个底,具体的作战方略,这几日咱们再仔细的谋划谋划。”赵平看着众人说道,“三天,在此地休息三天,三天后行动!在这三天中,一定要将士兵们的士气激励起来!经过这一个月的屠杀,士兵的厌战情绪比较严重,必须解决好!否则,此战咱们便是未战先败了!” 作为一名高明的统帅,他的高明之处在于他能掌握战场的脉搏,能够准确的判断出敌人的目标在哪里,从而从容的面对战场上的千变万化,不为所动。 赵平准确的判断出了燕然大营此时的窘境,果断的抓住了这个时机!不是任何人都能现这个机会,即便是能够现这个机会,有胆量去实施的也没有几个! 但赵平却敢!他不相信所谓的狭路相逢勇者胜,他只相信,只要对敌我双方的实力、布置有着全面的了解,并根据这些实际情况作出合理的安排,即便是形势处在弱势,也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 纵观赵平的征战史,几乎每一次都是形势危急,处在绝对的劣势,但赵平却偏偏能够从几乎不可能的危局中觅得战机,从而获得最终的胜利! 终于可以从无休止的杀戮中暂时解脱,骁骑营的将士们都感到了一丝解脱。若是面对穷凶极恶的敌人,他们自然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与他们决一死战!但当他们的对手变成了虽然同样手持弓箭、弯刀的牧民时,而这些牧民中还有许多老人、妇女和儿童,于是难免产生一丝不忍与心软。但面对命令,却又只能无奈的接受。 在这种煎熬之下,他们的意志虽然坚硬如铁,却也难免产生波动,甚至动摇。因此,赵平才严令陈武等人在这些日子中调整士兵的情绪,务必使他们恢复战斗力!毕竟即将面对一场大战,不容有任何疏忽,否则便将面临失败的惩罚!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三天中,赵平与陈武等人一起完善了作战计划,而士兵们也基本上恢复。 燕然大营的守将侯虎这两个多月来几位郁闷!突厥人了疯般的猛攻,丝毫不顾忌伤亡,只知道没完没了的进攻!而他接到京师来的命令也已经十几天了,却始终无法摆脱突厥人的纠缠,而回师救援京师! 侯虎知道,如果自己再无法脱离与突厥人的战斗,京师便会面临被攻破的险境!因此,这些天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思索如何对突厥人动一次突袭,将他们打疼,从而逼迫他们退兵!也好让自己能够抽出兵力,回援京师! 只是自从去岁,元宏将乌兰、燕然二营合并之后,原来乌兰大营的士兵却不甚服从自己这个主将,无法整合起来,从而大大影响了整个战斗力! 否则,凭借着营中的近九万士兵,怎么能让小小的突厥如此猖狂?侯虎不是没想过,将原来乌兰大营的士兵先派回京师救援。只是他又担心将这三万多人分出去之后,自己的兵力薄弱,遭受到突厥人的反击,若是燕然大营再如盛乐大营那般,北魏可就真的离亡国不远了! 况且他也没有合适的将领来统领那三万多人,而这样的后果便是,即便获得了战争的胜利,这三万人恐怕也将彻底的从他的编制中划走,成为其他人的筹码。 有了这些考虑,侯虎更加难以决断,一方面想彻底击溃突厥人,另一方面有担忧京师的战局,可谓鼠两端。可惜他不明白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的道理,等他明白过来,一切都晚了! 燕然大营因燕然山而得名。当年汉将窦宪北逐匈奴,于燕然山上勒石铭功,成就不世功业之所在!只不过后世的史书中对此却只有寥寥几字的记载,所谓腐儒误国,诚为是也!窦宪的为人虽然不甚高明,但他的功绩却是可刊金石!对整个中华民族有着巨大的影响,以及功绩。 只是由于东汉末年开始,国力衰微,民生凋敝,更因三国近百年的征战,人口锐减,而使得如今的燕然山却已成了北魏的领土。 赵平率军昼伏夜行,还要保存士兵、马匹的体力,更要隐匿行踪,不被燕然大营的斥候现,二百里的路程用了整整五天的时间,这才在距燕然大营五里左右的一个山谷中埋伏下来。 突厥人仍然在无休无止的动着犹如自杀般的攻击,面对悍不畏死的突厥人,即便是同样勇悍的鲜卑人也感到头大。因此,几乎半个月来,面对突厥人的进攻,他们极少主动迎击。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的燕然大营士兵便是如此,士气一泄,便变得畏畏尾起来,面对那些根本不要命的突厥人,根本提不起再次出战的勇气。 北魏士兵既然只能龟缩在大营中,自然也就给了赵平动突袭的机会! 三百余头牛是此次突袭的先锋,也是重头戏!春秋战国时田单的火牛阵可是传为一时佳话!如今仓促之间,赵平虽然只能搜集到三百余头牛,但这并不妨碍赵平也效仿田单,布一次火牛大阵! 当年,田单的火牛阵只是依靠牛狂时的冲击力,再加上数量众多,又是出其不意,因此,效果极好!但赵平却没有那么多牛可以利用,因此,便只能在其它的地方多下功夫。 牛角上都绑上了锋利的尖刀,而且每头牛都拖着一辆特制的小车,车上全是易燃之物!只要牛能够冲进燕然大营之中,这些装满了易燃之物的小车便能挥出巨大的作用,火烧连营,也并非什么难事。 趁着燕然大营的混乱之时,赵平的作战方针乃是兵分两路,一路由陈武、郑行率领三千铁骑,趁乱冲进燕然大营,能够取得多大的战果,就看他们的本领了。 而另一路却由赵平亲自率领,绕过燕然大营,偷袭突厥人的营地!燕然大营大乱之时,突厥人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必定会出兵攻击燕然大营!因此,后方必定空虚,赵平便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将突厥人的粮草烧掉,同时趁乱从后面攻击! 在自己与突厥人的夹击之下,燕然大营的覆灭将不可避免!而自己埋伏在突厥人之后,偷袭之下,其伤亡必定也会惨重异常!一战之下突厥人的实力将再次受到打击,而失去了燕然大营的北魏,便仅剩下卫戍京师的三万金狼卫以及一些散兵,根本形不成任何威胁! 转眼便是晚上,万籁俱寂的草原上只有微风轻轻拂过。今夜天气虽然晴和,却因为是月末,因此,黑沉沉的天幕上只点缀着点点繁星,倒是一个好天气! 饱餐之后的骁骑营铁骑静静的席地而坐,等待进攻的信号! 那三百余头牛也已经收拾妥当,牛角上都绑上了锋利的尖刀,牛尾上也绑好了火把,一辆辆只有二尺见方的简易车辆也拴在牛身上,里面全是易燃之物,由于使用了简单的定时装置,只要这群牛能够在预计的时间内冲入燕然大营,里面的硫磺、硝石等便会自动点燃,届时只要有一半的牛能够冲进燕然大营的帐篷区,便会引大火! 即便是无法引起火灾,三百多头牛冲进营地的后果也是十分严重的,况且还有骁骑营铁骑子后面掩杀! 这还不算,在现燕然大营有人偷袭之后,即便突厥人不知道偷袭的人是谁,也绝对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因此,无论如何,此战都是有胜无败! 三 突袭3 侯虎的大帐中灯火通明,他与手下的几个得力将领正在商议之后的战事。这些天来被突厥人压着打本身便是一种耻辱!若是再不能拿出行之有效的措施,士兵的士气便会一落千丈,不战自败!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只能说突厥人的进攻太疯狂!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伤亡,每个人就如同悍不畏死一般,另素来悍勇的鲜卑勇士都退避三舍!武勇不可怕,不怕死也不可怕,可怕的说那种疯狂! “一个个怎么都垂头丧气的,你们的本事都哪去了?”侯虎板着一张脸,脸色阴沉的吓人,大声的咆哮着,“不过是小小的突厥而已,你们的武勇都到哪里去了!明天,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给突厥人一个厉害瞧瞧!让他们知道,咱们大鲜卑的勇士是战无不胜,无所畏惧的!” 对于侯虎的命令,在坐的几名将领不由得相视苦笑,此时的士兵们已经被打怕了,士气既然已经衰竭,想要恢复之前高昂的状态,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士兵的士气一旦衰竭,其战斗力便会直线下降,况且鲜卑人虽然勇悍,但面对比他们更加勇猛,甚至是不要命的突厥人,当他们现自己常常引以为傲的武勇在敌人面前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时,那种巨大的落差与无力感使他们无所适从。 “难道天亡我鲜卑不成!”看着属下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侯虎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感叹。与他的属下不同,京城的情形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此时的京城可谓是危在旦夕!元宏多次下密旨,让自己火回援,但自己却被该死的突厥人拖在这里,几乎无法动弹!别说回援京师,照目前的情况展下去,恐怕自身都是难保了! 深切的感受到自己的责任重大,侯虎决定改变当前的局势!“和建、罗利,你们两个明天务必给我将突厥人的攻势遏制住!不惜一切代价!” 和建、罗利二人闻言,面色不由得一苦。他们两个何尝不知这是侯虎排除异己的行为,否则,在座的这么多将军,为什么偏偏把这个几乎是难以完成的任务交给了他们两个来自乌兰大营的人呢?他们心里十分清楚,明天与突厥人的一战,即便是能够胜利,其代价也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起的,说不定自己手中的这点士兵便会全军覆没! 但若是不遵守侯虎的命令,一顶抗命不尊,藐视长官的帽子下来,他们两个同样没有什么好下场! 总之,无论如何,他们两个是凶多吉少了,和建与罗利无奈的对视一眼,虽然心中极为不甘,却也只能遵命。那种无力与愤怒的感觉让他们两个如同吃了一锅馊饭,非但不能吐出来,却还要违心的说很好吃,我还没吃饱一般。真是憋屈又窝火! 其实侯虎的心理也不好受,毕竟都是鲜卑的勇士!而值此国难当头之际,每一分力量都是获得最后胜利的保障!只是有些事情总需要有人去做,为了最后的额胜利,总要有人做出牺牲!只不过是有先有后罢了。细说起来,侯虎并非那种不能容物,排除异己的人,只是如今面临的形势极为严峻!必须有人先站出来,将突厥人打败,然后,自己才能拿出全部的力量救援京师! “明日之战,事关重大!和建与罗利,你二人务必将突厥人打退!其实突厥人的兵力也没有多少,不过三万人而已!你们手下的士兵虽然仅有一万五千人,但打退敌人的先锋,也是能够做到的!待你们将突厥人的先锋打退之后,本将军会率领大军随后掩杀,趁机将突厥人的阵脚冲乱,胜利终究会在我军!” “是!”侯虎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其他人都没什么好说的了,齐齐的躬身说道:“旗开得胜!” “唉!”侯虎叹了口气,意兴阑珊的对众人挥了挥手,说道:“你们下去吧,成败便在明日一战,今夜回去后,约束士兵,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以待明日决战!” 与此同时,埋伏在山谷中的赵平也在仔细的嘱咐着陈武、郑行等人,“今夜之战,事关重大!你们两个务必小心行事,不得有误!” 虽说作为今晚突袭燕然大营的主力,陈武与郑行二人可谓责任重大!但由于此前的各项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到了最好,而且又有着出其不意的优势,鲜卑士兵突然遭到袭击,慌乱之下定然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趁这个机会,必定会取得可观的战果! 而突厥人现了燕然大营的混乱之后,必定不会袖手旁观,定然会选择分一杯羹!届时前后夹击,鲜卑人想不败都不可能! 因此,从总体上说,陈武与郑行二人的任务还是比较简单的!当然,只要是战争,厮杀、伤亡便是无法避免的!若想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当然没有人会选择参军。只要是参了军,便要有战死沙场的觉悟与准备,否则,便不是一个合格的士兵,甚至将领。 相对而言,赵平的任务却要艰巨许多!他要绕过燕然大营,埋伏到突厥人的营地侧翼,要根据情况,决定是否攻击突厥人! 若是突厥人现燕然大营的动乱,能够下定决心,倾巢而出的话,赵平自然会在乱中杀出,借助燕然大营的混乱,三方混战之时,大检便宜!但突厥人若是只派出一部分士兵的话,赵平便要根据当时的情况,决定是否对突厥人起攻击! 虽说留着突厥人必将成为如鲜卑一样的心腹大患,但目前对突厥人,却也只能采取有机会就打,没机会就暂时相安无事的态度。 毕竟突厥人虽然对北魏表现出一幅不死不休的架势,但他们本身的实力却根本不足以支持他们长期坚持下去。北魏若是有时间的话,根本不需要在乎突厥人的报复性攻击,只需要守住燕然大营,耗也将突厥人耗死了。只是北魏如今缺乏的却恰恰是时间! 因此,侯虎才不得不集中兵力,与突厥人展开最后的决战! 时间同样也是制约赵平乃至并州的重要因素之一!对于赵平以及并州而言,尽快的结束与北魏的战争,便能腾出更多的时间展,对于将来的战争积蓄更多的力量! 因此,赵平以及正面战场的赵业、马焕同样希望战决,将战争的时间控制在自己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便是子时十分。由于得到了命令,因此,燕然大营的士兵除了例行巡逻、警戒的士兵之外,其余的都陷入了梦想之中。连日来面对突厥人疯狂的进攻,尽管是身经百战的燕然大营士兵也几乎到了极限! 如今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虽然第二天将要面临更加残酷的战争,但士兵们还是抓紧了一切时间进行休整,谁知道过了明天,自己是否还活着呢?因此,多养一分精神,便多一分保命的本钱!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一切只能靠自己! 便是那些负责巡逻的士兵,也只是应付公事而已。偌大的燕然大营,虽然在外面看起来戒备森严,但实际上却是外紧内松,若是动突袭,成功的几率非常大! 只是夜战对进攻、防守的双方而言都是损耗极大这一点乃是一条最基本的战争常识,除非迫不得已,或者有绝对的把握,否则,没有人会选择夜战!更不会有人选择突袭敌军的营地。 有鉴于此,在得到了好好休息,以待来日决战的命令之后,燕然大营的士兵们都进入了一种极为放松的状态之中。这样也正好给了赵平以可趁之机! “快看,那是什么!”一名巡逻的鲜卑士兵突然指着远处的点点火光问道。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同行的士兵对同伴的现毫不在意,“恐怕又有牧民过来了,走了,走了,继续巡逻。” “我看不像!”先前那名士兵依旧坚持己见,“要是牧民的话,此时早就休息了,而且火光如此密集,肯定有问题!”士兵一边说着,一边往一座大帐走去,“我去报告,你和我一起去吧。” “去去去,谁爱去谁去!”那士兵的同伴根本不领情,“你自己看看,现在还有那个当官的还没睡?你现在去,岂不是自找不自在!” “这……”那士兵犹豫了一下,似乎被同伴的话打动了,不过当他看到似乎又近了一些的火光之后,终于还是摇了摇头,“绝对有问题,你看到没有,那火光比刚才又近了许多!”士兵一边说着,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问同伴道:“你有没有觉得地在震!不对!你听,有声音!” “有什么声音,别疑神疑鬼的了!”此人虽然对同伴的话不以为然,却仍然侧耳静听。 隆隆的,如鼓点般的声音此时已经清晰了许多!有一种慑人心神的魔力般,使二人脸色大变! “敌袭!敌袭!”二人扯开嗓子大声喊道。伴随着二人凄厉的嘶吼,是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的蹄声!其他的巡逻士兵此时也现了异常,凄厉的嘶吼此起彼伏,连成了一片! 梦想中的鲜卑士兵茫然的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完全不清楚到底生了什么事情,倒是那些百夫长、千夫长之类的将领明白的快,纷纷呼喝着自己手下的士兵快快起身,应付敌袭! 只是,面对突然而至的敌袭,燕然大营中的士兵毕竟准备不足,虽然早早的得到了警报,但当他们完全明白过来之后,本来星星点点的火光却已经连成了一片,隆隆的蹄声更是如在耳边一般!如迅雷急电般的进攻已经迫在眉睫! 三百余头愤怒的健牛所形成的冲击力是令人恐惧的!高大的营墙虽然阻住了它们的去路,但木制的营门却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虽然此时已经有不少士兵聚集在营门处防御。但却根本无法阻挡这些犍牛的脚步! 厚厚的牛皮几乎可以抵御大部分的弓箭,即便有那么几箭射中,反而更增加了它们的狂性!几乎是眨眼间,犍牛便突破了营门,争先恐后的挤过狭窄的营门之后,这些犍牛的视野顿时宽阔起来,它们四散冲击,身后的定时引火装置此时也纷纷点燃,而慌乱的鲜卑士兵此时却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况且面对狂的犍牛,人类的力量与身体都显得那么的孱弱,根本无法阻止,只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 眨眼间,燕然大营中便火光冲天!乱作一团! 紧随火牛阵的陈武趁机率军突入营中,对沿路的那些残兵视而不见,直奔此时还算镇静的后营!此时火牛阵已经被鲜卑士兵破掉了。毕竟火牛虽然凶猛,冲击力极强,但数量毕竟太少,而燕然大营的士兵优势久经百战的老兵,在起初的慌乱之后,逐渐的也镇定了下来,在长官的组织下,利用人多的优势,逐渐的控制了局面,将进了大营之后便四处开花的犍牛逐头杀死。 不过随后的陈武所部,却让他们再次陷入了危机之中! 陈武率兵并非见人就杀,而是集中力量冲击那些有组织、规模比较大的北魏士兵,面对有备而来的陈武所部,北魏士兵根本无法抵抗!如沸水扬雪般,迅的被剿杀! 随着被杀的士兵越来越多,北魏士兵的恐慌之情越来越大!虽然仍然有人在锲而不舍的抵抗着,但也有些士兵开始逃跑,一个,两个,三个,终于越来越多! 恐慌的情绪如瘟疫般蔓延开来,抵抗越来越弱!逃跑的士兵越来越多,但随后掩杀而来的郑行所部,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四散奔逃的北魏士兵被随后而来的郑行率部进行了无情的屠杀! 火光冲天!杀声震天!几乎是一边倒的杀戮正在上演。 侯虎现敌军袭击时,赵平排出的火牛阵已经冲进了燕然大营之中!等他聚集起了亲兵,一边召集将领,一边督战之时,大势已经去了!任他如何约束,已经士气全无的士兵却哪里还能约束的住!一个个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去。 燕然大营乃是依山势而建,占地极广,但作为数万大军的营地,粮草、军马、士兵挤在一起,显得十分拥挤。因此当赵平的夜袭开始之后,士兵们互相拥挤践踏,使得本就慌乱的情绪更加的慌乱起来。人类的从众心理是十分奇怪,慌乱的情绪越是在危机的时刻便越容易传染!恐慌的情绪一旦蔓延之后,便不可遏止。 勇气是一种非常奇怪的东西,一个人的勇气若是没有丧失,那么即使面对比自己强大数倍的存在,也敢于面对,永不言弃!只是,勇气这种东西一旦失去,其后果却是灾难性的,会如瘟疫一般,影响周围的人。 面对声势强大到极点的汉军,鲜卑士兵除了被动的抵抗之外,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守,更别说反击了!侯虎倒是在极力的指挥着自己的亲兵,聚拢士兵,以期寻找反击的机会。只是恐慌情绪蔓延的情况下,士兵们一心只想着如何逃跑,那里还能聚拢的起来? “大汗!”一名突厥士兵匆匆忙忙的闯进了突厥主帅吉利的大帐,“鲜卑人的大营乱了!” 本来被吵醒了好梦,正一肚子不快的吉利闻言,顿时一个激灵!“竟有此事!”吉利的第一反应便是,莫非其中有诈不成?不过这毕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虽然心中怀疑,吉利还是迅的穿上衣服,一边吩咐道:“立即集合士兵,听我将令!” 一边说着,吉利已经三步两步跑到了营门处,看着远处火光冲天的燕然大营,吉利此时那里还有半分怀疑?虽然不清楚其中的具体缘由,好好的,燕然大营为何会出现这种疏漏,难道有人偷袭不成?不过,转眼间,吉利便将这个想法抛到了脑后,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吉利不认为谁会有这个胆量,抛到鲜卑人的腹地,偷袭鲜卑人,就连他数月来一直压着鲜卑人打,也都不敢兴起一丝一毫深夜袭营的心思! 不过眼前的一切却已经准确无误的说明,鲜卑人的大营遭到了剧变!即便不是偷袭,也有可能是内讧!吉利不再多想,面对如此大好局面,若是生生的放过,吉利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因此他立刻大声吼道:“传令,出击!” 突厥人在去年吃了李效与鲜卑人的大亏!可汗图利被杀,大量的牧民在那次战争中被掳掠成为了奴隶,甚至被杀死,这成为了每一个突厥人永远都无法忘记的耻辱!血债只能用鲜卑人的鲜血来偿还! 所以,吉利在继承了汗位之后,立即出兵攻打鲜卑,这样一来,虽然民众大量伤亡,而国力也几乎无以为继,却反而得到了国内民众的大力支持! 4 鹬蚌相争 由此可见,突厥人对于去年的那场近乎耻辱般的失败是多么的在意!如今看到鲜卑人的大营火光冲天,隐隐的厮杀声也刺破厚厚的夜空传了过来,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报仇心切的突厥人怎么会放过?因此,得到吉利的命令之后,甚至连皮甲都来不及穿,只拿着刀弓便跟着吉利一窝蜂的往鲜卑人的大营杀去!生怕去的晚了。 此时的赵平已经悄悄的埋伏在了突厥人的大营之外,借助燕然大营的动乱,报仇心切的突厥人竟然未曾现自己眼皮子地下多了一支全副武装的部队! 看着突厥人倾巢而出,赵平知道自己的计划实现了大半!至少燕然大营中的北魏士兵今夜却是在劫难逃了!陈武、郑行等人的兵力不足,难以全歼数万名北魏士兵,但有了突厥人的加入,事情便全然不同了! 吉利此番出战,将突厥人中的青壮年几乎全部带了出来,足足有四万多人之多!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战斗之后,伤亡了万余人,如今还剩三万人左右,有了这三万生力军,消灭已经乱作一团的北魏士兵,根本不是难事。 不过,突厥人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燕然大营中的北魏士兵虽然乱作了一团,但侯虎毕竟是百战名将,虽然在慌乱之中,起码也能够将自己麾下的主力约束的住,需要的不过是时间罢了。赵平吩咐过陈武、郑行二人,不要光顾着杀人,要时时刻刻观察战场的情况。若是突厥人趁机进攻的话,不妨将攻势缓一缓,留给侯虎一点时间,让人聚集残兵,与突厥人去死拼! 若是双方能够拼个两败俱伤当然更好,即便侯虎最终战败,也不会让突厥人占到太大的便宜,燕然大营士兵的战斗力还是非常强的! 只要能够有一丝喘息的机会,慌乱过后的士兵以及那些将领便会缓过神来,至少能够聚集起半数以上的士兵!即便是陈武、郑行等人全力进攻,但他们手头的士兵毕竟还是太少,虽然凭着一股锐气,以及北魏士兵的慌乱,能够取得辉煌的战果,但北魏士兵的基数毕竟太多,若是突厥人不掺和的话,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将燕然大营摧毁,将北魏士兵趁机打散,然后趁机分批吃掉这些残军,或者等突厥人现了战机之后,立即分兵,对北魏士兵进行围剿。 两军夹击之下,燕然大营的覆灭便成必然之势!只是如此一来,无法在第一时间全歼燕然大营,而且必定无法将其全歼,要想将那些四散逃走的士兵全部消灭,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还要防备着与突厥人撞在一起。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无法趁机狠狠的打击突厥人! 对赵平而言,最好的结果莫过于突厥人现燕然大营的动乱之后,吉利立即率兵趁火打劫!双方拼个两败俱伤! 如今吉利果然率兵倾巢而出,与燕然大营的决战将不可避免!此时需要赵平做的便是养精蓄锐,等待吉利回师时突然杀出,尽可能在最大程度上杀伤突厥人! 此番突袭燕然大营乃是赵平临时起意,不过结果可以预见,北魏硕果仅存的边军将彻底被消灭。北魏全盛时期的六大边军至此便成为了历史名词。 北线的木伦、乌兰二营因为坚昆、丁零的举国北迁而并入了盛乐与燕然大营,成为了历史;而东线大营却因拓跋烈的反叛而独立,后来又被赵平消灭;南线的盛乐、平城二营刚刚被赵业、马焕率军击溃。可以说,北魏的军事力量已经所剩无几,至此,并州对北魏动的这场战争,北魏的败局已定,金狼卫虽然精锐,人数却不多,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败局! 一路只捡着紧要的地方冲杀的陈武秉承赵平的命令,冲进燕然大营之后,便直奔大营的粮库以及马厩。同时也展开了斩行动,主要针对各级将领,如百夫长、千夫长之类。这些人虽然骤然受袭,但拥有多年的战斗经验与领导经验的他们却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然后组织士兵,进行反击。 一旦让北魏士兵反应过来,形成战斗力,便等于失去了主动权,而且兵力相差又太过悬殊,届时,对于陈武这支突袭的队伍而言,将是一场灾难,全军覆没将是必然的结果。 赵平此次出征,带的士兵毕竟还是太少,千里迂回,仗着骑兵的高机动性,以及广阔的战略纵声,袭杀鲜卑的部族倒还可以,但一旦与北魏大军进行正面的对抗,便显得有些力有不逮了。小规模的战斗自然无妨,如今夜这般,仅凭几千人想要撼动近十万大军,显然是不现实的。赵平只所以敢于如此冒险,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有突厥人在一旁虎视这燕然大营! 一旦燕然大营生意外,突厥人定然不会放过如此之好的机会!实际上,陈武的突袭,只不过是起了一个导火索的作用罢了,最终给予燕然大营以致命打击的确是闻讯而来的突厥人! 这便是一名合格的统帅所要做到,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资源,审时度势,把握战机,以取得最后的胜利!作为一名统帅,率领麾下士兵取得一个又一个得胜利,乃是他的天职!而取得胜利的手段与方法,却是这名统帅自己的事情。战争是唯结果论的,只要能够率领士兵,取得一个接一个得胜利,便是一名合格的统帅!至于方法,没人会去管,如宋襄公那般迂腐之人,根本不适合战争。 战争的最终目的是消灭对手的有生力量,以达到对手屈服或者灭亡的目的,而取得最终的胜利,在这个前提之下,任何手段都是为了最后的胜利服务的,无所谓正义、邪恶,只要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即便使用残暴、邪恶的手段,也是无可厚非的。正如赵平此次率兵剿杀北魏牧民之举。牧民是无辜的,但为了取得最后的胜利,这些牧民便成了战争的牺牲品。 战争从来都是以最后的胜利为目的的。 侯虎近乎绝望的看着如潮水般涌进营中的突厥人!眼中泛起绝望与悲哀。本来他已经将近一半的士兵约束起来,而入侵的敌军情况也已经探明,不过是数千汉军而已。虽然他们战斗力强悍,但面对数万大军也只能凭借一时的锐气而已,根本无法久持。 战局的展也确实印证了他的判断!突袭的数千汉军果然无法久战!当然,汉军的突袭也给他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近一半的士兵因为士气崩溃而四散逃走,马匹、粮草也损失了大部分,但只要士兵还在,一切都会撑过去,进而东山再起。 正当他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时,突如其来的突厥人却彻底的将侯虎打入了深渊之中!面对气势如虹的突厥人,侯虎十分清楚,如果他不想撤退的话,那么全军覆没将是唯一的结果!但若是退兵的话,却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当时选择营地之时,根本未曾考虑会生这样的事情,因此燕然大营的营寨乃是依山势而建,除了正前方的营门之外,根本没有其它的出路。侯虎若想突破突厥人的围攻,逃出生天,就靠这些已经士气全无的士兵,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天亡我也!”侯虎看着如潮水般涌进来的突厥士兵,心中充满了愤恨与无奈。多年的经营化作泡影,荣耀与光辉也将随着他的兵败而褪去。 将军沙场百战死。作为一名将领,特别是乱世之中的将领而言,必须有这样的觉悟! 看着如潮水般涌进营地的突厥人,侯虎虽然更恨让他陷入如此危境之中的汉人,但此时的战局却容不得他犹豫选择。若想体面的死去,他只有率军与突厥人死战一途!即便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否则他死都无法瞑目! “勇士们,如果不想死后被称为懦夫,若想死后的灵魂回归噶仙的羽翼之下,就随我杀!”侯虎高高的举起自己的长刀,大声吼道! “无所不能的噶仙啊,赐予你的子民力量吧!”侯虎的亲兵蓦地一齐大吼! “无所不能的噶仙,赐予我力量!”被侯虎聚集起来的三万余士兵被激励的士气大振,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刃,扯着嗓子嘶吼! “杀!”侯虎高举长刀,重重的一挥,一马当先的往前冲去!他心中清楚,即便是此战能够侥幸活命,之后的一生他都将活在屈辱与悔恨之中!与其面对那样的窘境,还不如此时与敌军同归于尽!至少不必终生活在屈辱之中。 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侯虎格外英勇,在他的感染之下,鲜卑士兵也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生死,霎时间,两支同样置生死于度外的部队如同两柄高高挥起的铁锤一般,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 狭路相逢勇者胜!两支完全疯狂的部队撞到了一起!这已经不是常规的战斗,士兵们完全不顾自身的安危,双目瞪得溜圆,呐喊着,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往敌人身上砸去! 战场瞬间被引爆!厮杀声、呐喊声、战马嘶叫声、兵器交击声、刀锋砍进身体的钝响,交织在一起,血红的火光将半边天际染得通红,如同勇士身体中流出的鲜血! 突厥人毕竟是有备而来,而北魏士兵先前已经被陈武、郑行的突袭打得懵了,虽然被侯虎将士气激励起,但并无法持久,还不到一刻钟,北魏士兵便已经后力不济。 侯虎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但士气这东西,他可以激励起一次,却无法使士兵始终保持高昂的斗志!特别是处在目前这种绝对的劣势之下! 而且在眼下这种大规模的混战之下,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多杀几个敌军,至于指挥作战,却是根本做不到!在如今这种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情况下,所谓的指挥只是痴心妄想罢了。就算他想指挥,且不说战场局势瞬息万变,等他的指令出,战场的局势已经生变化了;便是在这种高度紧张,人人稍不留意,便立即会身异处的局势下,士兵们只能本能的厮杀而已,那里还有精力听从主将的命令?只剩下了无尽的杀戮,不是杀人,就是被杀!直到生命的终结。 吉利此时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他未曾想到,即将毁灭前的鲜卑人会迸出如此巨大的战斗力!他忽然想起了汉人的一个词----困兽犹斗! 不过,此时的战局已经不受他的控制,只有彻底的击溃鲜卑人,他与他麾下的勇士才能脱身!否则,就会葬身在此,战局展到此时,已经到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境况,再没有其它的选择了。 埋伏在突厥人回营必经之路上的赵平,远远的便听到燕然大营中传来的震天的杀声!从冲天而起的烈焰以及浓烟中,赵平大致可以了解到此战战况的激烈程度! 经过此战,即便是想捡便宜的突厥人的损失也必将极为惨重!即便是胜利,最多也只是惨胜而已!甚至有可能两败俱伤! 赵平当然更乐于见到双方两败俱伤的局面!届时他以逸待劳,击溃突厥人将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此时父亲与岳父恐怕已经率军攻打至高柳了吧!等自己回到并州后,北方广袤的草原早已经平定了!届时至少在一百年内,草原上将没有强大的游牧民族出现! 自己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进行争霸天下的大业!只需十年,便可以完成统一大业,之后的一切便将水到渠成,华夏的强盛将势不可挡! 而一举摆脱了边患的华夏民族将以其强大的生命力与创造力,将北方这片广袤的草原完全纳入自己的后院中,成为华夏领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时间过得很快,半个时辰后,燕然大营处的喊杀声以及火光慢慢的弱了下来,赵平知道,突厥人与鲜卑人之间的战斗已经结束了!用不了多长时间,突厥人便会退兵,面对已成疲兵的突厥人,赵平根本不担心此战的结果。 若是骁骑营铁骑连一支疲兵都收拾不掉的话,还有什么资格被称为天下强军? 厮杀了半夜的吉利终于将鲜卑人击败!在他的屠刀之下,能够侥幸逃脱的鲜卑人不足千人,其余的尽数被他屠戮! 兴奋过后的吉利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汉人究竟到那里去了?吉利心中清楚,若不是汉人对鲜卑人起了突袭,使得鲜卑人的阵脚大乱,自己根本不会取得如此丰盛的战果! 只是汉人的表现实在是太诡异了,一触即走,生生的把偌大的功劳和荣誉给了自己!难道说汉人在等自己与鲜卑人两败俱伤,他们好坐收渔人之利不成? 不错!极有可能!汉人一贯狡猾,最善于拣这种便宜!吉利心中暗道,不过他也看到了汉人仅有几千人的样子,靠这几千人又能有什么大的作为呢? 吉利左思右想,终于得出结论,汉人那点兵力,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自己可是刚刚击破了不可一世的鲜卑人,杀死敌军数万,士气正盛,岂会怕区区几千名汉军? 此战战果如此辉煌,看那些老家伙还有什么话说!吉利得意的想着,等自己班师回去一定要趁着此番大胜之机,将那些老顽固们彻底打倒!届时,我便是突厥的天可汗!想到得意处,吉利只想喜悦的放声大笑,以表达自己的得意和兴奋之情! “杀!”暴风骤雨般的蹄声响起,吉利的战马希律律一声长嘶,前足人立而起,毫无防备的吉利慌忙双腿力,紧紧的夹住马腹,双手往前一探,抱住了马颈,这才免于摔落马下,灰头土脸的下场! 根本容不得吉利多想,如飞蝗般的箭雨密密麻麻的当头罩来!劲矢撕裂空气出呜呜的响声,慑人耳鼓!人喊马嘶声一连串的不断响起,密密的箭矢却始终如飞蝗般当头落下,压的他根本没有机会布置兵力,寻机迎敌! 骁骑营铁骑纵马如飞,分成两队,成字型迎向突厥人,一边张弓搭箭,射出一箭之后,毫不停留,将马匹一勒,掉转马头,跟着前面的士兵转向后方,待拉开与突厥人的距离之后,立即回转马头,继续用手中的劲弩射杀突厥人! 如此周而复始,始终与突厥人保持距离,形成了持续性打击!这里空间开阔,有足够的空间实施这种游击战术;而突厥人又被打懵了,一时间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更别说反击了!如此一来,便更给了“车轮讨敌战术”以实施的空间! 这个战术的核心是士兵们一刻不停的动起来,并始终保持与敌军的距离,用密集的箭雨压制敌军,让敌军无法接近,更无法形成有效的反击! 5 最后决战1 这种战术虽然在平常的训练中演示过多次,但真正用在实战中,却还是次!不过,其结果却是令赵平十分满意!突厥人在连续不断地打击之下,根本无法形成反击!只能被动挨打,看着一个个突厥人如箭靶一般,任由自己射击,赵平明白,此战胜局已定! 在突厥人士气将要崩溃之际,再进行最后的冲锋,自己便可以率军回师了。 经过了一场与鲜卑人激战的突厥士兵在汉军持续的打击之下,终于支持不住,开始崩溃了!而吉利早在骁骑营铁骑的第一轮箭雨中便告受伤,此时正被亲兵护卫着往阵后转移。 “冲锋!”赵平见时机已到,立即出指令,聚集起来的骁骑营铁骑在运动中阵成锥形,如利刃般切入突厥人的阵中!此时的战斗已经没有任何悬念,接近崩溃的临界点的突厥士兵终于在骁骑营的铁蹄下崩溃了!兵败如山倒,他们如潮水般往四面八方逃散,若有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便毫不犹豫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刃,乱砍乱刺。 兵败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组织的以及理性的溃退!生这种情况后,往往不需要对方追击,仅仅他们自己便能将伤亡扩大化! 掩杀了一阵之后,赵平便将士兵收拢起来,与陈武会合。 经过一夜的战斗,战果可谓辉煌! 北魏的燕然大营全军覆没!而吉利率领的突厥人也伤亡大半,最后仅剩不足万人! 可以想见,至少在百年之内,这片广袤的草原上无法形成有威胁的游牧民族!华夏暂无边患之忧,诚为可喜可贺之事! 而赵平立此功勋,足可以与历代名将比肩! 侯虎大败的同时,北魏都城高柳也陷入了困境之中! 赵业、马焕二人的大军陈兵城外,而秦青的奇兵也来到高柳城下。合围之势已成,除非元宏选择撤离高柳,否则将被一网打尽! 高柳城中已是人心惶惶!鲜卑人虽然自诩武勇,但在高柳生活的那些鲜卑人大多数都是各个部族的高层,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再让他们骑马舞刀,与敌军大战,显然不现实! 元宏铁了心,对众多大臣们迁都的提议置之不理!对城外的汉军又不主动出战,这让几乎所有的鲜卑人慌了神!都在猜测陛下到底存了什么打算,为何面对汉军的大兵压境,却是毫不着急,既不主动出城迎敌,也不动城内民众,增强城防。 一切都如平日般,风平浪静,使人很难相信,城外竟然大兵压境!危在旦夕! 皇帝虽然不急,但群臣以及一干民众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纷纷以自己的方式打探着各种捕风捉影的消息。 在书房中,元宏面沉似水,教人猜不透他在心里想着什么。新任金狼卫统领,他的侄儿元正跪在那里,苦苦的哀求着:“陛下,与臣等一起走吧!汉人说的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陛下离开高柳,回到广阔的草原中,只需要几年,便可以东山再起!何必计较这一时的得失呢?” 元宏摆了摆手,“朕意已决!你不必多言,好好的将靖儿、哲儿保护好,以后就看你们的了!不过……”元宏语气一转,斟酌着说道:“不过,依朕之意,你们最好还是往北去,越远越好!如今的草原已经是汉人的天下了,即便是突厥人最多也只能撑几年罢了!你们往北去,若还想回来,那就等你们的实力足够了再说,否则,千万不要回来!” 看着意态萧索的元宏,元还想再劝时,却被元宏摆手止住,“朕意已决!就让朕最后再为你们做一件事吧!朝中的官员,以及那些部落的领,已经完全被汉人的那套东西腐化、堕落了!别的本事没见长,人浮于事,互相扯皮的功夫倒是见长,若是让他们也跟着你们一起突围的话,你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用不了多久,金狼卫就会被他们分化!因此,朕要一举将这些毒瘤除掉,为你们,为咱们大鲜卑留下希望!” “再等等,只要朕不动,城外的汉军便不会动!”元宏笃定的说道,“这点你们放心,再等等侯虎的消息,你正好可以趁机整顿一下金狼卫内部,将那些不安分的东西清理出去!务必保持金狼卫的忠诚!” 元宏此时还未得到侯虎并兵败的消息,正满心期望着侯虎能够率军回援,那样的话,自己的活动余地就能大一些,从而也能够为元创造更好的突围条件!为鲜卑留下最后的一点希望! “突围之后,你们什么都别管!只管往北走,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路上如果能够遇到那个部族,只要他们的妇孺,青壮年和老年人一律不要!可以分给他们一些武器,让他们自行活动!或许他们会成为一根根钉子,让汉人不得安宁!”元宏对元细细的叮嘱着。 “可惜啊!”元宏突然长叹一声,“朕不该让侯牧去守卫历代祖先的墓地!若是有他在的话,金狼卫的忠诚半分也不需怀疑!你还是年轻了一些,压不住阵脚啊!” 高柳城内的上上下下时刻忍受着大军压境的恐惧,以及前途未卜的担忧。正是在诡异的、紧张的气氛中,又度过了三天的时间。幸运的是,汉军并没有立即攻城的打算!只是却将高柳城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有些心思活跃的人本来想联合起来,突围出去!但面对养精蓄锐的汉军,他们好容易鼓起的勇气却如阳光暴晒下的冰霜一般,瞬间消融。 以太子元锋、丞相是纳利为的一批人通过各种手段,妄图影响元宏,做出撤离的决定。只是元宏心意已定,岂是他们所能影响的?作为一个有为的君主,元宏的心志远比一般人坚定的多!他决定的事情,几乎无法改变! 平心而论,元宏执政这三十多年来,在决策上绝对没有大的失误,可以当得上锐意进取、雄才大略!只不过他未能对赵平、对并州做出正确的评估,而并州最终还是被赵平实际掌握!等他现赵平将并州完全掌控后,一些决策却已经做出,再要改变时,却已经晚了! 一步步的,元宏终于走到了当前的困境!责任倒也不全在他身上。 只能说他的对手太强大!赵平毕竟拥有穿越前的记忆,几千年来沉淀下来的各种知识岂是元宏所能比拟的?若是在同一起跑线上,二人的决战,谁胜谁负还真的是难以预料! “陛下,侯将军全军覆没!”元小心翼翼的看着元宏,低声说道。 元宏闻言,良久不语,蓦地,一口鲜血吐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元连忙跑上前,扶着元宏坐下,一边吼道:“太医!” 元宏虚弱的对元摆了摆手,嘶哑着嗓子说道:“罢了,罢了,不过是急怒攻心罢了,不碍事!”在元的搀扶下,元宏费力的坐好,指着面前的椅子对元说道:“坐下说话。” 元迟疑的坐好,关切的看着元宏,“是突厥人!不过突厥人之前,汉军以火牛为前阵,冲破燕然大营营地,汉军趁机冲入营内,士兵措手不及之下,乱作一团!侯将军收拢住士兵,正待反击时,汉军却突然退出,不想突厥人随后而来!” 元低声说道,“侯将军殉国,数万将士几乎无一生还!” 过了良久,元宏才哑着嗓子说道:“突厥人呢?朕不相信,以赵平的心机,会轻易放过如此良机!” 元欲言又止的看了元宏一眼,元宏轻咳一声,摆了摆手,“说吧,朕还经得住!” “遵旨,”元无奈的应道,“突厥人撤军时,被赵平亲自率军伏击!伤亡大半,仅剩不足万人逃走。” “果然不出朕所料!”元宏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说不清是赞赏还是恼怒,还有几分失落,“赵平此人杀伐果断,多谋善断,难得的是对政务竟然也十分精通!如此全才,实乃百年难得一遇!能败在他手上,朕也不冤枉了!” 元宏忽然放声大笑!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嫣红,“朕读汉人史书,见韩信、张良、诸葛亮之辈,往往算无遗策,尝深疑之!如今看来,却也并非无稽之谈!” 元看着意兴阑珊的元宏,想劝说几句,却现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面对元宏萧索寂寥的样子,元现,所有的话在此时都是如此苍白。 元宏惨然一笑,叹道:“不说这些了,记住朕的嘱咐,切记,不得有半点妇人之仁!” 赵业与马焕这几天应付群情激奋,踊跃请战的将领们,颇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此战极为顺利,并州军从下到上都是士气高涨!都存着直捣黄龙,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坚决! 在刚开始试探性的进攻了半天后,这几天却突然停止了进攻,竟然在城外与敌军对峙起来了!这却让并州军上下有些摸不着头脑,南线秦青的奇兵在经过第一次的奇袭之后,也失去了奇兵的效果,不得不转入阵地战。按说应该让这支孤军与大军会合,但双方的主将似乎都没有这个意思,秦青的几千人马于是成了孤军,孤零零的悬于高柳城外!虽说与赵业、马焕的大军遥相呼应,却因为这几日的休战,而失去了作用。 “禀告将军,秦将军来了!”中军掀开大帐,对帐内的赵业、马焕禀报。 听闻秦青来了,赵业与马焕惊愕的对视一眼,如今鲜卑人虽然龟缩在城中,但秦青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离开军营,几乎横越整个高柳城,鲜卑人万一出城堵截的话,可谓是凶多吉少!即便他们这里得到消息,前去救援,恐怕也来不及! “伯济,你太莽撞了!”赵业对大踏步来到大帐内的秦青埋怨道。 “哈哈,兄长,你们多虑了!”秦青无所谓的说道,“如今的鲜卑,不过是一只没了爪牙的老虎,胆气已丧,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出城追杀!” 赵业与马焕相视苦笑,他们两个与秦青都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对于秦青的性格十分了解,见他如此说,却也无话可说。 “好了,某此来就是想问问两位兄长的打算!”秦青在桌案前坐下,“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你们这里按兵不动,小弟也只能困在那里,真是不爽!早知道当初就应该与仓舒换换!” “呵呵,”赵业与马焕不由失笑。 “伯济不必着急!仗有的是你打的,只是,如今并非最佳时机罢了!伯济先忍耐几日。”赵业劝道。 “兄长说等,那就只有等了!”秦青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的说道,“如今鲜卑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了,不趁机一鼓而下,难说不生什么意外啊,万一燕然大营回军,届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 “伯济不必担心!”马焕笑道,“如今的鲜卑已是回天乏术,有生力量基本全被消灭,他们还能从哪里变出一支援军出来?” “不错!刚刚得到消息,燕然大营已经全军覆没!”赵业将一封战报递给了秦青,“伯济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哦?”秦青又惊又喜的接过战报,细细的翻看起来,一边问道:“是仓舒吗?我就知道他定然不会老老实实的剿杀那些手无寸铁的牧民!好!打得好!” “呵呵,”赵业轻笑了一声,“仓舒也不过是因势利导罢了!消灭燕然大营的却是突厥人,与仓舒没有多大的关系!” “不错!”马焕也在一旁附和,“仓舒不过是因势利导罢了,没有突厥人,他那点兵力如何能消灭近十万鲜卑大军!” “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们两个就收起那套来吧!”秦青不屑的看了赵业与马焕亲家二人,“除了仓舒,谁人能立此大功!你们以为突厥人是你们的孙子,让他打谁就打谁?”秦青说着扬了扬手中的战报,“看到没有,突厥人最后还不是被仓舒给吃掉了!如此一来,只要将高柳城中的鲜卑人消灭掉,咱们便可以腾出手来了!再无后顾之忧!” 秦青此时已经忍不住热血沸腾了,“罢了,我不和你们掺和了,我立即率军回去,等你们消灭了鲜卑人,我的部队也休整完了,先拿幽州与冀州开刀!届时河北一统,李效之辈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对于性急的秦青,赵业与马焕相对无言,见过着急的,却没见过这么着急的!“呃……伯济,你还是留下的好!”马焕无奈的说道,“你知道,要防止高柳城内的鲜卑人突围,兵力少了,可是不够啊!” “既然担心他们突围,为何不战决呢?”秦青说道。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马焕向秦青解释道,“既然胜局已定,那么就要充分考虑到士兵的伤亡,若是贸然攻城,士兵损失过多的话,岂不是得不偿失?如今我军围而不攻,一则可以让高柳城内的鲜卑人陷入恐慌!一旦陷入恐慌之中,就难免出错,届时我军只需因势利导,便可取得最终的胜利,何乐而不为!” “不过元宏毕竟不是一般人,还是要防备他突围的!”马焕将自己与赵业商量之后的最终决定和盘托出,之前不跟秦青说,最多的还是担心秦青不耐烦这种持久战,只是如今秦青却要求回到并州整军,以备对幽冀的战争,但目前却还是离不开他麾下的近万士兵的。 “真是闷煞人!”秦青不耐的挥挥手,“你们两个真是不爽利!好吧,那就听你们的,某先回去了,等你们的命令便是。”秦青说完,站起身来便往帐外走。 赵业与马焕连忙跟了出去,一边派士兵护送秦青。 送走秦青后,赵业对马焕苦笑道:“看来伯济着急了!” 马焕叹了口气,“不仅是伯济,恐怕全营上下都有些着急了!” 普通士兵对战局缺乏通盘的考虑,他们的心思很简单,一切听从主帅的命令,不过便是普通士兵也是有想法的,如今战局的各个方面都对并州军有利,在普通士兵心里,正应该趁机大军尽出,一战定胜负!但主将的想法却与他们背道而驰,因此,一些士兵便会忍不住嘀咕,逐渐的就形成了一股风潮。 “呵呵……”赵业与马焕二人不由相视苦笑。有时候战事太过顺利也不是好事!正如此战下来,一路上势如破竹!鲜卑人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几场大胜下来,不论是各级将领,还是普通士兵,心气都普遍高涨!虽然还不曾展成骄兵,但却有了这个态势! 当然,赵业与马焕若是趁机开战,取得胜利自然也是不在话下,但却不是二人想要的结果!如今的鲜卑人虽说是败局已定,但士气还未完全丧失,正所谓困兽犹斗!并州军想获得最终的胜利,总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6 最后决战2 这并非赵业与马焕二人想要的结果!眼下的这支队伍可以说乃是并州军中精锐的精锐,为了训练这批士兵,赵平花费了巨大的功夫,为了积累他们的战斗经验,甚至不惜长途奔袭三韩;至于隔三差五的偷袭一下鲜卑人的牧场之类的行动,更是家常便饭! 可以说,这些人哪怕损失一个,都够赵业他们心疼半天的!为了将己方的伤亡降到最低,赵业与马焕这才围而不攻,用强大的压力迫使鲜卑人自己乱了阵脚! “咱们老了!”马焕突然感叹道,“压不住阵脚了!若是仓舒在这里,这些士兵那里会产生这等心思?” 赵业点了点头,颇为赞同的说道:“仓舒自十五岁起,便一直与雁门士兵,特别是骁骑营士兵在一起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骁骑营已经不是咱们那是的那支骁骑营了!” “不错!”马焕颔,“不论是战斗力,还是士气,都不是咱们那支骁骑营可以相提并论了!要说如今的骁骑营乃是天下第一强军,某第一个赞成!” “正是!特别是那支被仓舒命名为铁浮屠的重骑兵,简直就是杀人机器!别说是普通士兵,依某看来,便是骁骑营遇上他,也只有惨败的下场啊!”赵业想起铁浮屠恐怖的战斗力后,饶是他见多识广,一生中征战无数,也是忍不住有些后背凉! “仓舒的奇思妙想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马焕当然赞同亲家的话,“其它的不说,单是蹄铁一条,便足以使他青史留名了!至于铁浮屠,比起蹄铁来,还是要差一些的。” 二人边走边聊,不大工夫便回到中军大帐中,看着一脸希冀的看着自己的一干将领,赵业、马焕二人不由得相顾无言!这些天来,这种情况太多了,从上到下的各级将领请战的**十分强烈!每天训练完,总会聚集到一起,来询问何时动最后的总攻! “好了,都回去吧!”马焕将腰间的长剑摘下,一名三十左右的将领机灵的接过马焕手中的长剑放好,一边说道:“将军,弟兄们都忍不住了!斥候营刚刚抓到了一个从城中偷偷逃跑的鲜卑人,一番询问下来,这人什么都招了,如今高柳城内早就乱作一团了!若不是元宏凭借金狼卫强压着,早不知道跑了多少了!” “军机大事,岂可妄论!”马焕严肃的说道,“此事休要再体,何时出兵,某与赵将军早有计议,你等不必多想,好了,下去吧,严加戒备!” “仓舒快回来吧!”马焕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如今也只有仓舒才能压服他们了!” 此时的赵平正率领士兵直奔高柳而来!此次深入鲜卑腹地,战果可谓彪炳!突厥人与鲜卑人的燕然大营鹬蚌相争,结果却是赵平渔翁得利,燕然大营全军覆没,而突厥人也是损失惨重,全国拼凑起来的几万青壮士兵,最后仅剩不足一万,想要恢复元气,却不是短时间内便能做到的。 可以说,此一战便奠定了中原北疆的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安定! 由于惧怕遭到赵平的屠杀,几乎所有的鲜卑部族都以最快的度往极北之地迁移,因此,回师途中,赵平的队伍连一个鲜卑部族都不曾遇上!不过,战局到了眼下的这种形势,杀不杀鲜卑部族已经于大局没有任何影响了。他们倒也乐得轻松,说心里话,一路上的屠杀,已经使得这些士兵心力交瘁了,几近崩溃的边缘!没有人是杀人狂魔,面对一群几乎毫无抵抗力的牧民,这种单方面的杀戮实在不是好事。 “志勇,彦明,你们两个过来,分析一下如今的战局。”又到了宿营的时间,待一切都收拾停当之后,赵平将陈武、郑行二人叫到身边,开始考校起二人来了。 这一路之上,赵平每有闲暇,便全力教导陈武与郑行。回到并州之后,经过一番休整,便要以众诸侯为敌人,开始一统天下的大业了!由于要面对众多敌人,让陈武、郑行等年轻将领迅成长起来,独当一面,便成了当务之急! 中原的众诸侯,实力与鲜卑比起来虽然都远远不及,但这些人却不是有勇无谋的鲜卑人可比的!仗打起来之后,必定会相当艰难!而这些年轻的将领若能迅的成长起来,便可以分担主帅的压力! “有什么好说的!”郑行不耐的说道,“一连问了好几天了,翻来覆去还是那些东西而已。” 看着不耐烦的郑行,赵平面色一冷,天不怕地不怕的郑行反而最怕赵平!见赵平面色不虞,连忙陪着笑说道:“嘿嘿,兄长,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说怎么就怎么!” 看着无赖的郑行,赵平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郑行,他实在是无话可说,可能是天性如此,虽然狂热的迷恋武力,军营生涯可以说是他最好的归宿!却偏偏对于理论上的只是没有丝毫兴趣,虽然在赵平的逼迫下,读了不少的兵书战册,但总是缺乏大局观与必要的战略眼光,因此,到了现在,充其量也只能担当一个冲锋陷阵的猛将,却无法担当大任! 这离赵平的预期却是差的太远了! “等此番回去,你便要成婚了,怎么还是如此毛躁!”赵平不悦的瞪了他一眼,“沈家小姐某倒是挺你姐姐她们说起过,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却也是难得的知书达理,性格更是温柔和顺,你若是仍不改改你的性格,却如何教人放心!” “兄长,小弟知道错了!”郑行可怜巴巴的看着赵平,“您就放过小弟吧!这几天你都是在说此事,小弟的耳朵却是磨出茧子来了!” 见他如此惫懒,赵平真的是无话可说,只得无奈的摇摇头,“罢了,某不说了。来,继续讨论时下的战局,把你们的想法说说。还是志勇先说吧。” “鲜卑人败局已定!”陈武沉声说道,“倒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前些时日在小侯爷的提点下都已经将方方面面考虑到了,再没有什么好讨论的了。” 赵平闻言,摇了摇头,对陈武说道:“志勇此言却是不妥!须知战局千变万化,从来都没有一成不变的计划!作为一名统帅,要时时刻刻关注战局形式、变化,以作出及时的应对!此乃为将之道,志勇与彦明切记!” 经过十多天的行军,赵平终于与赵业、马焕的大军会和。十多天来,赵业与马焕按兵不动,却始终对高柳城保持着巨大的压力!高柳城内这些天来不少的贵族、商人开始出城逃走,元宏对此虽然严令禁止,并命令元率领着金狼卫士兵四处抓捕,但元宏将家小托付给了元,又将监视朝中那些大臣的重任托付给他,元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整日间几乎将所有的时间放在了如何能够顺利的完成元宏的嘱托之上;而其他官员对于这些逃跑的人又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因此,效果并不明显。 而城外的赵业与马焕表面上对此也并不采取激烈的措施,任由他们离开! 当然这只是做给城内的那些鲜卑人看的,赵业与马焕乃是当世兵法大家,自然明白若是让高柳城内的鲜卑人看不到一点希望的话,他们便会放弃一切杂念,真正的团结起来拼命,与自己决战! 但实际上,秦青早已分派士兵,围堵那些自以为顺利的逃出生天的鲜卑人。 战争正是如此!特别上民族之间的战争,都以消灭对手为最终的目标,只论结果,不论手段! 有了那个逃离的榜样,高柳城内的军心士气更是降到了冰点!人人都在想法逃离此地,却几乎没有想真正与汉军决一死战的! 元宏对此看在眼里,却也只能急在心中,却毫无办法,他现在最多也只能利用金狼卫的威慑力,将那些大臣压制住,而其他人等,却是有心无力。 “罢了,既然你们弃朕与不顾,便别怪朕不仁了!”元宏心中暗暗狠!这十几天来众大臣的表现深深的让元宏深深的感到失望,于是,元宏终于下定了决心! “朕已决定,撤离高柳!”元宏意兴阑珊的说道,“众位爱卿回去准备一番,明夜子时准时突围!” “皇上圣明!”众人一听,顿时一片歌功颂德之声,眼下突围毕竟是最好的办法!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能够突围,凭借他们鲜卑人对草原的了解,汉军肯定是追不上他们的,届时自然是海阔天空!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能够顺利突围的前提之下!不过,他们并不担心这点,他们这些人手中,那个没有几千精兵呢?光把这些士兵联合起来,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起码有五六万人之多!再加上陛下手中的金狼卫,近十万大军,难道还无法突围吗? 如同打了鸡血般兴奋的一干北魏大臣迫不及待的回到家中,开始安排起撤退事宜来了。 元宏对此冷眼旁观,一边却将元召到宫中,细细的叮嘱他突围时,该如何行事。作为一代雄主,元宏的骄傲让他绝对无法接受苟且偷生,因此,他断然拒绝了元一同突围的建议;况且为了不使那些大臣们疑心,元宏也必须与这些大臣在一起,才有可能完成他的设计。 元宏的打算很简单,利用这些大臣们的私兵、家眷等吸引汉军的攻势,并有效的拖住汉军,好为元争取必要的时间与空间,保护他的家小逃生。以他一个人的牺牲,换取自己家人的生路,元宏作为一个帝王,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也算是极为难得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便是两天之后的子时,是日乃是后汉鼎兴九年九月十三日。 全副披挂的元宏与城中众人的突围队伍会合,元宏将是纳利等人召到身边,满意的点头说道:“众位卿家准备的果然万全!朕决定,与你们共存亡!” “陛下圣明!”是纳利等人连忙大拍马屁,“不过陛下乃是万金之躯,岂可以身犯险!臣等恳请陛下自后方督阵即可!冲锋陷阵自有臣等以及金狼卫!” 元宏心中冷笑,金狼卫是万万不会拿出来的,不过话却不能这么说,元宏摇了摇头,说道:“朕身为一国之君,值此危难之际,岂可只顾自身安危,而置朕之子民与不顾!”元宏挥手止住了想要说话是纳利等人,“朕意已决,众卿不必多言!” 是纳利等人苦笑着对视了一眼,他们才不会担忧元宏的安危,只是元宏乃是一国之君,就连元宏也冲到了第一线,那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自然也要跟着!有苦说不出的是纳利等人垂头丧气的招呼着自己的家将,混战之中,任何一点疏忽都有可能丧命!因此,半点都马虎不得,既然元宏决意冲在第一线,他们也只有加强自己的保护力量了。 “朕打算分兵三路,诸位爱卿与朕率领两万人为前锋,从北门出城!”元宏正了正自己的头盔,森寒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聚集在自己身边的数十位大臣,“先锋的作用乃是为了吸引汉军!” 元宏话音未落,众人立即便反对起来,当先锋?开玩笑!那可是送死的活,就算有元宏亲自率领也不行!事关自己的小命,没有任何商量!因此,自是纳利一下的众人纷纷反对,毫无转圜的余地。 元宏冷冷的看着这些人,等他们吵的差不多了,这才干咳一声,冷冷的说道:“众卿不愿做这个前锋,难道让朕自己去做?” “不不不,陛下,臣等绝无此意!”是纳利毕竟是丞相,眼下这种时候也只有他站出来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陛下万金之躯,岂可以身犯险!这前锋的人选还是非常好办的,臣有一名家将,此人武勇过人,当能胜任!若是其他众位大人不放心,自然也可以派出合适的人选,只是,陛下就不要以身犯险了!” 众人纷纷附和,一边从自己的家将中随便推出了一人来当这个炮灰。元宏冷哼一声,“既如此,朕便答应你们,不过,这第波人马却是非朕与众位卿家莫属了!”元宏摆了摆手,“众卿不必多言,朕意已决!总不能让那些老弱妇孺顶在前面吧?” 众人顿时无言,他们也有家眷,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家眷有什么损失,因此,只有默认了元宏的话,“朕与众卿率三万人马,待前锋将汉军吸引住之后,便火绕过战场,一路向北,路上若是有汉军拦截,只有奋力一搏,不是汉军死,便是我等亡!” “元率领金狼卫保护众卿的家眷紧随我部之后,若有汉军阻拦,自然由我部上前,元的唯一任务便是保护好诸位卿家的家眷!”元宏冷冷的说道,“我大鲜卑的希望都在这些年轻人身上了,一定要保护好!不惜一切代价!” 看着元宏坚决的表情,是纳利等人转念一想,元宏说的也是,就算自己真的死了,还有儿孙。况且,待突围之时,汉军的主力恐怕会被前锋吸引,届时他们顺利突围的可能便十分大!危险当然有,但机遇同样存在!况且连元宏这个一国之君都亲自出阵,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反对。 于是,事情十分顺利的便决定了下来,一切安排停当,只待子时一到,便开始突围! 而此时,却正是赵平与父亲、岳父会师后的第一个晚上!白天他刚刚率领着在鲜卑腹地纵横了两个多月的勇士们回到大营中。他们的胜利归来,自然得到了汉军上下的热烈欢迎! 切不说他们此战战果累累,便只是这份勇气便值得所有人钦服!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赵业与马焕也是难掩心中的激动与喜悦,不迭声的说道。 不大工夫,得到消息的秦青也来到大帐中,几人见面,自然又有一番唏嘘。赵平大致向他们说明了一下自己的行动,对于赵平此次的行动,他们大致都已经了解,不过有些细节方面的问题却也不甚了解。 “高柳城内的鲜卑人怎么样?”赵平还是十分关心眼下的战局的,毕竟早一天结束此战,并州便能全力应付国内的敌人。 “根据情报,元宏决定今夜子时突围!”赵业笑呵呵的看着儿子说道,“你们这一路是征战辛苦了,今夜不用你们,你们就安心的留在营中好好休息便是!” 马焕与秦青也在一旁点头称是,秦青更是豪气冲天的说道:“鲜卑人已是穷途末路,根本翻不起多少风浪!今夜一战可定!” 赵平无奈,只得答应了父亲等人的要求,不过也的确是如此,对于穷途末路的鲜卑人,多他这五千疲劳之师,反而是累赘! 7 最后决战3 是夜,天公作美,阴沉沉的夜色将整个大地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元宏与准备突围的鲜卑人看着浓黑如墨的夜色,心中都是有些庆幸!这样的天气实在是太适合他们突围了! 子时一到,元宏一声令下,作为前锋的两万鲜卑士兵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出北门! 看着前锋冲出城外,元宏将元叫道身边,沉声嘱咐道:“记住,从西门出城后,不可声张!只管全离开!”此时是纳利等人正恋恋不舍的与家人告别,根本顾不上元宏与元叔侄二人的密谈,“必要时,可以放弃其他人,只要金狼卫还在,我鲜卑便还有东山再起之日!大鲜卑未来的希望便寄托在你和靖儿、哲儿等人身上了!” 元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眶微红,想安慰元宏几句,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元宏重重的捶了元的肩膀一下,“去吧!记住朕的话!” 言罢,翻身上马,厉声喝道:“噶仙在上,大鲜卑万岁!” 听到元宏慷慨激昂的喊声,是纳利等一干大臣无奈的告别了家人,纷纷聚拢到元宏身边。元宏一带马缰,“拿出你们的勇气,我们鲜卑勇士绝不苟且偷生!”话音未落,人已是一马当先的往城外冲去! 赵业、马焕、赵平得到了消息后,便开始部署今夜的决战!重点自然放在元宏身上,不过他们倒是未曾料到元宏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亲自充当疑兵,吸引己方的兵力,而实际上,将突围的机会留给了金狼卫以及他的家人。 赵平等人不是神,不可能将方方面面全部料到,正因这个疏忽,致使金狼卫逃脱了几乎一半!这是后话不提。 面对义无反顾,悍不畏死的冲出城外的鲜卑士兵,早已在高柳城北门埋伏的汉军当然不会手软!实际上,这已经是最后一战了,最终的目的自然是将鲜卑士兵全歼!只要将这些士兵以及青壮消灭的差不多,剩下那些人便没有什么作为了! 存心拼命,以便给妻儿老小创造出活命机会的鲜卑人与一心将他们一网打尽,以彻底消除边患的汉军如火星撞地球般撞在一处! 天地间霎时只剩下无尽的杀戮! 人喊马嘶,刀枪交击!此时所有的战术与部署都变得毫无用处!双方士兵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不断的杀! “情况不对啊!”赵业突然说道,“为何不见金狼卫?” “难道元宏竟然亲自当做诱饵,将突围的机会留给其他人不成?”赵业与马焕面面相觑,并非没有这个可能!元宏为人当机立断,要是他做出这个决定,丝毫都不会意外! 只是赵业与马焕先入为主,看到元宏率军杀出之后,认定了这便是鲜卑人突围的主力!于是将几乎所有的兵力都投了进去!待现情况不对时,却已经晚了! “若是让金狼卫逃脱,实在是心腹大患!”马焕狠狠的说道,“兄长在此主持,某立即率军追赶!希望还来得及!” 马焕一边说着,一边聚拢起万余士兵,脱离战场,眨眼间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无休止的厮杀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元宏此时已经身中数刀,全凭一股血气在支持,才未曾倒下!而随他一起杀出来的那些官员大臣们,自是纳利之下,几乎尽墨!而是纳利竟然奇迹般的一直跟随在元宏身旁! 元宏一咬牙,拔出射在左肩上的一支箭,嘶哑着嗓子对是纳利说道:“你我君臣战死于此,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是纳利此时那里还不明白元宏的用心?不过事已至此,而他的家小也与金狼卫在一起,此时恐怕已经突围了!倒也了了一桩心事。况且元宏毕竟是一国之君,既然连元宏都能牺牲,自己又有什么遗憾的呢? 只是经过半夜的厮杀,是纳利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费力的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元宏的话。 “哈哈哈!”元宏嘶哑着嗓子,扯出一声断断续续的笑声,此时他们身旁连一个鲜卑士兵都没有,不远处的汉军正在拍马杀来! “朕乃一国之君,岂能死于尔等宵小之手!”看着逐渐逼近的汉军,元宏奋力大喝! 领兵的汉军将领听到了元宏的喝声,止住了前行的士兵,“骁骑营统领贺强,见过鲜卑皇帝陛下。” 元宏冷哼一声,虽然他重伤在身,但浑身的气势不减,在肃杀血腥的战场的衬托之下,反而更多了几分肃杀与威势! “赵平呢?为何不见赵平!朕与其对敌多年,竟始终缘铿一面,实乃憾事!”元宏叹道。 面对虽然身处危境,却仍从容不迫的元宏,贺强现,自己竟然被他的气势所慑! “罢了!朕既已战败,有死而已!”手中的弯刀突然在颈间一横,鲜血瞬间涌出,元宏双目圆睁,恨恨的仰望着漆黑阴沉的夜空! 元宏无尽的不甘于愤怒的目光终于黯淡下来!一声深入灵魂的叹息响起,扑通一声,元宏摔落马下! 这位雄主的陨落,标志着北魏王朝的消亡,鲜卑人由盛而衰,终于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金狼卫跑了!”马焕无奈的看着赵业与赵平说道。 “已经与大局无碍了!”赵业淡淡的说道:“不过万余人而已,能翻起什么风浪!现在需要咱们考虑的却是如何收拾眼下的残局啊!凭借咱们目前的力量,肯定无法经营这片广袤的草原!究竟该如何取舍,咱们商量一下。” “唉!”听到此言,马焕、秦青以及赵平都默不作声了。的确,这是目前最大的一个问题!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必将成为困扰并州的最大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并州此时并没有与之相应的势力,来消化击溃鲜卑后取得的巨大战果! “总会有办法的!”秦青不负责任的来了一句,“目前最重要的却是退兵,某觉得还是早些回去的好!李效那里却是不得不防啊!” “有君睿在平阳守着,应该没有问题!”赵业说道,“经此大战,士兵若是不好好休整的话,战斗力根本无法恢复!士兵无法恢复战斗力,其它的都是妄论!” “也是!”马焕与秦青十分赞同赵业的说法,“还是先回去再说也不迟!” 并州军大胜的消息没几天的功夫便几乎传遍了整个中原,李效自然也不例外,实际上,他若不是怕担负一个汉奸的罪名,元宏请求他派出援军时,他就已经答应了。不过他毕竟是汉人,先在大义上边不能有任何差池!否则,他将面对的是所有汉人的声讨。 这种事情事关一个民族的底限,以及做人的基本准则!汉奸毕竟不是那么好当的。 “鲜卑终于还是败了!”李效正襟危坐,作为一名从最底层的军人走上眼下的高位的人,李效身上有着十分浓厚的军人风格,自律、严谨,即便是在自己的密室中也是一丝不苟。 “赵平!并州!”李效话中有不尽的感叹。并州终于成了他的心腹大患!本以为鲜卑无论如何都会牵制并州一段时间的,不想却如此不济,仅仅支持了两个多月,便一败涂地!元宏战死,鲜卑灭亡,就连突厥人也被赵平算计,而实力大损!如今的北方可谓是河清海晏,没有了掣肘的并州必将飞展!这样一个对手,的确让李效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看着陷入沉思中的李效,作为他的席谋士,吴晶自然要尽一个谋士的作用。不过他并不急,李效此时正在思考,显然他有自己的通盘打算。作为一个谋士,查遗补缺或者只需要将自己的建议提出,而主子采纳与否,却不是他们所能左右的事情,吴晶认为这种认识已经明显过时了! 他认为,一个谋士,要为自己的主公作出最正确的指引,当主公陷入疑惑或者两难之境时,一名谋士的价值便体现出来了,为主公出谋划策,引导着他进行最正确的选择,显然是最基本的!这些都无法体现一个谋士的价值,他认为,一个真正的谋士应该像前朝的诸葛丞相那样,统领一**政大权,制定国家的各种方针政策。 不过,李效显然缺乏昭烈皇帝那种虚怀若谷的胸襟,吴晶颇有些不才明主弃的怀才不遇之感。不过,他还是能够摆正自己的心态的,既然李效并不想将所有的事情交给他去做,那么吴晶自然也就表现的非常谨慎,他不想让李效觉得自己耐不住寂寞。 李效思索了良久,这才对吴晶说道:“吴先生对此有何高见,说来孤听听!” 吴晶矜持的一笑,拱手说道:“吴某以为,王爷只需整军备战,以我为主,以不变应万变即可!并州区区一州之力,怎可与王爷争衡?” “不然!”李效摇了摇头,“幽冀二州此时可谓并州囊中之物!届时并州实力大增,若是出兵,孤的洛阳自然当其冲!孤焉可不防!” “王爷多虑了!”吴晶却是不以为然,“幽冀二州如今仅剩空壳,并州如是攻取,反而徒增起负担!若真如此,并州短时间内定然无力他顾,届时,主动权自然掌握在王爷手中!” 李效点头,“话虽如此说,不过孤这里也有难处啊!孤征战四方,难以顾及民生之事,听各地官员禀告,孤之辖地内,百姓纷纷迁走,长此以往,后果堪忧啊!” 吴晶闻言,微笑着说道:“王爷所虑甚是!不过此事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王爷只需颁一道谕令,让各地官员休养生息,调整税率,不得滋扰当地民众。百姓的日子好过了,自然便不会生出其它心思。” 李效闻言,不由得迟疑了一下,自从他割据以来,连年征战之下,以前积累的那点家底早已拼光了!如今也只能通过对那些世家以及百姓的剥削才能堪堪负担的起军队的粮饷,若是按照吴晶所言,主动降低税率,休养生息,赋税等收入必然锐减!届时将如何支撑部队的粮饷? 士兵没有了粮饷,自然便不会卖命,士兵不卖命,他又如何争霸天下! 间李效沉吟不语,吴晶明白他对自己的意见并不看重,甚至是反对,当下却也不好多说。虽然心中对李效的决定颇有些担忧,但他明白自己在李效那里的地位,虽然他是李效帐下的第一谋士,但比起那些武将,像他这样的文人在李效这里并不得宠。虽然未必人人自危,但个个却也是谨言慎行,有些话也只能点到即止,却也无法多说。 君臣二人虽谈不上不欢而散,但却也绝对谈不上愉快。李效军人出身,他的经历决定了他对士兵的重视远远大于对读书人以及文官的重视。而且作为一个武人,他的目光总是有些短浅,无法看出更远,局限于眼前的利益,却无法从更深层次的全局区统筹。 而吴晶作为李效的谋臣,却又碍于自己的面子,也可以说是性格使然,根本不会去大力劝谏,自己提出的建议,即便是对当下的形势而言极为关键的一些建议,一旦李效否决,他便不再坚持。 君臣二人各有自己的小九九,无法同心合力,对于吴晶的劝谏,李效总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去考虑,因此大多数都是吴晶随便说说,而他也只是随便听听。几乎所有的矛盾在这种情况下都被掩盖下来,李效能够看到的只是军中粮饷一天比一天难以筹集,而为了筹集更多的粮饷,保证士兵的战斗力,他只有加重税收以及从哪些世家身上想办法。却根本未曾看到掩藏在其中的、处在爆边缘的冲突! 一旦百姓与世家的忍耐到达了临界点,动乱便会随之而来! 如今他治下的中原地区可以说已经是一大桶火药!只要一点火星,便会爆炸!届时,他又将如何控制? 面对与李效差不多的尴尬境地的还有偏安于一隅的扬州小朝廷。当然,江东自来富庶,他们倒不需要为粮饷愁。扬州的隐忧却在争权夺利的刘杲与刘克二人。二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大肆的党同伐异,本就大失民望的朝廷让这二人搞得更是乌烟瘴气。不论是朝中有识之士还是江东的百姓,也已经处在了爆的临界点之上! 不过比起民不聊生的中原,江东乃是富庶之地。只要有人能够等高一呼,将刘杲与刘克二人铲除,江东的实力立即便会大增! 与之相比,并州却是欣欣向荣,只要按部就班的展下去,实力会越来越强!并州的新政正在渐入佳境!少了那些世家以及各级代表世家利益的官员的掣肘与破坏,再加上上到赵平下到各级官员的上下一心,新政在并州迅的深入民心,已经拥有了深厚的民众基础! 不过新政虽好,但并州毕竟只有区区一州而已,无力支持太多!如今的十万士兵几乎已经是极限了,因此,并州若是想谋求更大的展,幽冀二州乃至整个中原都是必须占领的! 回到并州已经将近十天。除了休整之外,便是换防。鲜卑已经灭亡,原先聚集在原东部鲜卑,即大棘城以南,白狼城以北这片区域内的那些鲜卑部族深深感受到了恐惧!想要迁徙时,却现在汉人支持下,重建白狼城的伊娄真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他们根本无力逃脱;如此一来,便只有归顺一途,但当初东北鲜卑被拓跋鲜卑灭亡时,这些部族都或多或少的出了点力气,与伊娄真的梁子自然早已结下! 贸然投降,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而且看白狼城那几个原来东北鲜卑部族的结局,实在是让他们有些隐隐的担忧!他们虽然得到了汉军的翼护与帮助,但汉人也在慢慢的渗透他们!杂居、通婚等手段的使用,恐怕二十年之后,便会被汉人彻底的汉化! 他们对此有着深深的担忧!但,若是不投降的话,看汉军对鲜卑人的一贯的手段,他们这些人更是难逃灭族一途!陷入两难之中的这些鲜卑部族的族长们可谓是心力交瘁! 与他们相比,伊娄真心中虽然有着淡淡的可以说是挥之不去的遗憾,但比起以前,她觉得自己得到的更多!因为东部鲜卑自从她父王战死那一刻起,便不复存在,而如今在赵平的帮助下,她聚集起了以前一些流亡的部族,虽然免不了被汉人渗透甚至同化,随着元宏的战死以及拓跋鲜卑的灭亡,伊娄真大仇以报,此时便是立即死了,都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更何况,赵平并未过多的限制她的展,只要她愿意,完全可以趁机收编那些惶惶不安的鲜卑部族,扩大自己的实力!不过她心中也清楚,即便她的实力再强大,失去了赵平以及汉人的支持,终究还是无法在茫茫的草原上立足的! 8.安置1 伊娄真自己虽然对此已经有了充分的认知,但却并没有可行的章程。但她相信,赵平一定会给她这样一个章程,而且,她也只能等着赵平给她这样一个章程。因为在这样大方向上,她说的话根本作不得数,只有赵平说了才能算数。 不过,伊娄真却相信,不论如何,赵平的章程对于自己来说,并不会对自己很不利。 这里面当然是有她本人对于赵平的信心这个因素在。毕竟,她和赵平相识多年,彼此对于对方心中的那份悸动是十分清楚的。这就决定了赵平难以很轻易地舍弃自己。而且赵平是一个讲究信义,仁义爱人的人。即使是寻常的人遇上这样为难之事,他都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他更是万万不会坐视自己为难的。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伊娄真了解赵平,知道赵平的雄心壮志。他心下有一种唯汉人独尊的思想,为了汉人的利益,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把所有可能造成威胁的异族尽数清除掉。今日的东部鲜卑部众虽然残败,若是任由它一如今日这样展下去,难保有一天不会成为大汉的肘腋之患。而这种结果,赵平是绝不会愿意看见的。 所以,伊娄真知道,赵平会来找自己的,而且是很快就会来找自己。她虽然很想知道赵平会拿出什么样的办法来安置自己的族人,但是,却并不着急。因为,赵平一定会比她更为着急。 她的猜想是对的,一念未了,她就看见了赵平。准确地说,她看见了一个人马合一的身影,正向这边疾驰而来。由于离得还远,伊娄真并没有看清楚赵平的面庞,但她却可以百分之百确认那就是赵平。 果然,待那人疾驰到了近前,赫然就是赵平。 伊娄真立即笑了,她知道,她正在悬心的事情,赵平立马就会给她一个答案了。 赵平下了马,立即有人帮她把马牵走安置了。赵平想着伊娄真笑笑,道:“许久不见!” 伊娄真心中有许多言语想要说,但最终还是只吐出了一模一样的四个字:“好久不见!”随即,她便转身走入了门内。她并没有出言请赵平进去,但是她知道赵平会跟进去。 赵平无奈地笑了笑。他和伊娄真之间的这种感觉,实在是恨奇妙,但确实也够苦涩。以前,伊娄真消灭鲜卑的心愿未了,不论是赵平还是伊娄真,都可以以这个为借口,不去想这件事。但是,到了今日,鲜卑从事实上,已经可以说是覆亡了,他们二人之间的那种奇妙的感情就开始再度成为了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一堵墙,让他们无法畅快交流。 赵平步入屋内,见伊娄真这个公主殿下的府邸却是极为简陋,而且屋舍的占地也很小。要不是看见周围有一些武士守卫着,简直很难相信这是鲜卑公主的居所。由于地方小,会客就在大堂之内,赵平径直入内,就看见伊娄真正坐在主位上。 赵平也不打话,便也老实不客气地在上位上坐了下去。 “仓舒打算怎么办?”伊娄真一直保持着她那种纯真率直的脾气,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没有经过任何的寒暄,便开门见山地进入了正题:“既然是你亲自来了,我想你们应该是有了谋划。” 赵平点了点头,道:“在某说出我们的决定之前,某希望你能理解我等的做法!” 伊娄真眼中厉芒一闪,但还是很快敛去。随即,她平静地说道:“这么说,仓舒是打算把他们收为己用了?” 其实,她虽然对拓拔鲜卑恨之入骨,但亲眼见到他们由极盛转入极衰,再由极衰走向灭亡,心中的仇恨已经泯灭得差不多了。方才的反应只不过是惯性所致。如今白狼城以北的广袤区间之内那些拓拔鲜卑残部的能战之士都已经被斩杀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大多是老弱妇孺,根本就无力抗拒东部鲜卑大军。要杀之,自然是很容易的。不要说还有汉人相助,即使没有,凭借着独孤轶的威名,只要令他帅大军征伐,对方也多半只有引颈就戮的份。 只是,杀之何益? 一念及此,伊娄真的脸色就变得越平和了。 赵平见了伊娄真的脸色,顿时轻松不少。其实,这次关于解决鲜卑问题的方案是并州的主要军政头脑经过好几次的会商之后才最终决定的。赵平本人对于这个方案也是持赞成意见的,所以他主动提出单枪匹马前来白狼城解决此事。 所以,这个方案即使是赵平本人,也已经不可能修改了。而对于伊娄真来说,更是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一样要接受。因为赵平来此的目的乃是实现它,而不是来和包括伊娄真在内的任何人商议它。 只是,赵平终究是希望能够不用强权,直接说服伊娄真。这样才不枉自己跑上这一趟。 不等伊娄真问,赵平便开口把他的方案叙述了一遍。 伊娄真听得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来。愣了许久,才艰难地吐出一句:“容我细思好吗?” 赵平理解地点了点头,道:“此事事关重大,你想清楚是应该的。而且,你也应该找独孤将军他们商议一下。不过,某觉得对于这个建议,他们多半还是会接受的。” 伊娄真正色道:“那便谢谢仓舒理解了,我这便召集他们前来商议。” 赵平点了点头,起身说道:“既然来了,趁着你们商议的间隙,某便出去考察一下这四周的地形。也免得以后按照这个计划办的时候再次特意考察!” 伊娄真知道赵平的脾气,是不肯浪费时间的。既然自己要商议大事,他趁机出去看看也好。当下,她便笑道:“那也好,你----”她本想说“你要一切小心!”但转念一想,以赵平的武功,当今天下能和他一战的也是寥寥无几,自然不可能那么巧便在这里遇上。所以,这一句话立即被她生生咽下,而是改成了“你----早去早回!” 赵平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9.安置 2 勿忸于部是一个小部族,他们和鲜卑的绝不多数部落一样,也是在观望。他们部落里现在只剩下不足五千人了,而且绝大部分都是老幼妇孺。如今,只有五百训练有素的精骑,就能把他们这整个部族击溃。 所以,整个部落里的每一个人,如今都十分的不安,一个个不论是做什么,都是无精打采的,眼光还不时地往南望去。这是一种心理暗示,他们只是想确认一下,南方的军队是不是已经攻杀过来了。 勿忸于鲁是这个部族的新任族长。前任族长已经死了,就死在一个月以前和汉军进行的那场大决战中。勿忸于鲁是他的弟弟,由于在前面的大战中受了重伤,失去了一条手臂,反倒是保住了性命。 如今的勿忸于鲁对于汉军已经是心惊胆寒,若此此刻汉军再次杀来的话,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有逃跑的勇气。对于一名曾经的勇士来说,恐惧成这个样子,也算是一大悲哀了。不过,他也认了,不说如今的身体情况,就说这心理心情,自己已经是永远再无成为一名勇士队可能了。既然如此,何不领着自己的部落平平安安地度日呢? 正在沉思之间,忽听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喝道:“不好了,族长,不好了,有人来了!” 勿忸于鲁一听,心中“咯噔”一下,身子立即弹起,快步奔到帐外,问道:“哪里?在哪里?” 不等那族人回答,勿忸于鲁立即看见了远方正有一群人马正急急向这边驰来。他先是一惊,但接着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原来,来人总共就只有十余骑!不管是东部鲜卑的人还是汉人,都不可能以这样的兵力来征讨自己的部落的。 勿忸于鲁并没有责怪那个族人,相反,他反是很有些悲哀,因为他自己也是一样,看见有人往这边而来,立即惊得失魂落魄。这,岂不正是惊弓之鸟的表现吗? 正思忖间,那十数骑已经到了勿忸于鲁面前。当先一人跳下马来,问道:“这里是勿忸于部吗?” 勿忸于鲁见他言语神态甚为无礼,立即知道他肯定是东部鲜卑拍来的使者。而旁边的不少勿忸于部队人也看出了这一点,齐齐围了上来。 尽管心中屈辱,勿忸于鲁还是客客气气地迎了上去,应道:“是!” 那人仰头向天,趾高气昂地问道:“你们族长何在啊?” 勿忸于鲁丝毫不敢因对方的无礼行状而生出半分的反抗之心,应道:“小人便是。” 那人说道:“我等奉赵小侯爷与我家公主之命,前来召你前去白狼城共商大事,三日之后,大会就将进行,你可以选择不去!” 说着,也不等勿忸于鲁答话,重新跨上马去,转头飞驰而去,也不顾勿忸于鲁在后面急急喊停。 勿忸于鲁心下极为悲哀。曾几何时,自己就是这样和他们说话的,不想日月星移,主客易位竟是来得如此迅快。短短的时间之内,他们却以同样的方式对自己说话了。他也不敢心生恚懑,连忙召来族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开始商议。 “族长啊,咱们不如----跑吧!”沉默了许久,这几位中的一位说道。不过,听他的语气,你可以很轻易听出,其实他也是拿不准心意,只是试探着说一下。 “不行!”另外一位长老说道:“咱们都是老弱妇孺,根本跑不快!伊娄真只消派出一小队骑兵星夜追袭,就算是上天入地,我们都难以摆脱他们。况且,即使跑到了北方,凭着我们目前的实力,也只能是其他部落眼中钉肥肉而已。谁都会不顾一切地过来抢夺我们的女人和孩子,杀害我们的勇士和老人。” 勿忸于鲁原本就不想逃走,被这位长老一说,连连点头。 那位长老继续说道:“况且,其他的部落想必都已经答应赴会了,我们若是不赴会,恐怕----” “你怎么知道其他的部落都赴会了?”先前提出逃跑的那位长老脸上有些无光,立即反问道。 “我们勿忸于部在所有这些部族的最北方,其他部落若是大量北逃,就算是不经过我们的营地,也会被我们觉察出动静,但是,我们的勇士最近放牧的时候,却没有现任何的异常现象。况且,我们部落处在这所有部落的最北方,东部鲜卑的使者传信的时候,必然是从南到北传递的,大家都和东部鲜卑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其中只要有一个部落打算逃跑,肯定会杀了这十几个人泄愤然后才跑。所以,既然这十几个人能安全抵达我们部落,而且态度还那样骄横,就说明路上并没有遇上任何的意外。相反,倒是大家的过分谦卑让他们这些小小的士卒也变得如此骄横无礼啊!” 勿忸于鲁连连点头,道:“先生说得真是好啊!”他忽然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如此,我意已决,明日就兼程赶往白狼城!” 既然大家都要去,他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因为他知道,汉人其实并不嗜杀,对于自己这些再无反抗之力的人,绝不会妄动干戈。要不是这样的话,汉人早就可以杀过来了,他们甚至都可以不动一兵一卒,令东部鲜卑的人代劳就可以了。想来,东部鲜卑的人也很愿意一面报仇雪恨,一面享受痛打落水狗的快感的。 “不!”那位长老立即说道:“我看族长还是今日,此刻立即动身为好。我们距离白狼城最远,即使现在马上走,等我们到达的时候,也有很多部落到了。若是我们落在后边,就不好了。” 勿忸于鲁以手加额,道:“长老说得对!我这就动身,一人二马,日夜兼程,务求早到。” 那长老欣慰地点头道:“还有一点,就是族长的随从不可过三人!此时,我们一行人的数量越少,就越显得我们诚心。若是对方真的摆下鸿门宴,专为杀人而设,就算是我们把全部族中能战之士带走,也无济于事。” 勿忸于鲁慨然点头,立即叫来两位侍卫,带上四匹马和一些干肉,立即向南而去。 10安置 3 白狼城这两天一片闹腾,为此,守卫比平日严密了不知道多少倍。虽然如今大战已经落下帷幕,但白狼城不论是外围守军还是城内巡逻的军力都可谓十分雄厚。当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北方原在拓拔鲜卑治下的部落领一个接着一个的到来,或是三五成群,或是百人为队,不住地驰进了白狼城。这也白狼城带来了热闹的同时,也带来了危机,这个时刻,所有的一切岂能轻忽? 明日,一场决定鲜卑人命运的大会就将举行,匆匆抵达白狼城的各部领次第前往公主府报个到之后,便回到寓所,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一则是猜测这一次大会的内容,二则是酒他们猜测出来的结果商议对策。当然,事情的主动权并不在他们手中,即使他们全部拧成一条绳,集中所有力量,都不可能和东部鲜卑以及他们的盟友汉人相抗衡。但是,他们并不打算坐以待毙,即使是听天命,也该先尽人事才是。 就在这个时候,赵平也考察完四处的地形,回到了城内。这几日他跑的地方颇为不少,人困马乏,不过如今时间还很充裕。所以他缓辔而行,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各支入城队伍的情况。 在白狼城,汉人是十分常见的,即使是孤身的汉人,一般人见了,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大家见了赵平,最多也就是因为他的凤仪不俗,多看两眼罢了。 看见城内的人马虽然又多又杂,但是,在一个个巡逻队的威慑和弹压之下,大家都是谨守秩序,绝没有敢于以身试法之人,赵平是十分欣慰的。 要知道,鲜卑人和历来的那些游牧民族一样,自幼散漫,最缺少的就是纪律。这一次,鲜卑轻易被并州所灭,不能不说这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所以,赵平希望从现在开始,改变这种境况。一个很守规矩的人就好管理,而一个很守规矩的民族就好统治。 看见鲜卑的这些人一个个战战兢兢,规行矩步的样子,赵平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鲜卑人的散漫只是后天养成的习惯,并不是什么劣根性,还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以强力慑之,以严法拘之,然后辅以利益诱之,也不是不能改掉他们这个毛病的。目前他们显示出来的这种改变是由于武力的威慑。但是,这只是权宜之计,用刀子去逼着一个民族融合,并不是上策。并州如今并没有太多剩余的兵力,他们还需要把每一个士兵用在战场之上。 即使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的这些人终究是改不掉这性子,关系也不大,只要保证他们不叛乱,他们的后辈总是可以改造的。当然,单是以律法来约束他们还是不够的,还要以文化来融合同化他们,为他们易经洗髓,让他们从内心里接受并主动去学习汉人文化,运用汉人礼节,乃至以汉人的思维方式去处事。 长此以往,赵平相信,这个民族就会象后世的辽、西夏一样,彻彻底底地消失在汉人汹涌的人流之中,成为史书上的一抹记忆。若干年后,当他们自己的后代提起鲜卑来,也只是把它当成了“我们”汉人当年的一个劲敌而已。 这种改造,比起单纯的杀戮来,也许会艰辛一些,过程会长一些,中间的变数也会多一些。但是,这样做的成功希望还是很大的,而且好处也更多。 赵平赶到伊娄真的公主府的时候,伊娄真正坐在大院里面对着外面张望。她确实有些急了,赵平只是丢下几句话就消失了,就连他们东部鲜卑的会商都没有参加,甚至都没有关注一下结果。看起来,他对于自己的建议在这会上得到通过是有着极强的信心的。事实上,如今的东部鲜卑内部会议,赵平若是有心参加,根本就不会有人阻拦,大家甚至会欢迎。 不过,赵平没有参会从事后看起来,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会议的结果正如赵平所料,赵平的建议虽然在会上引起了很大的争议,但终究还是通过了。这还是由于伊娄真一开始并没有说出这是赵平的“建议”,而说是自己的想法。若是大家一开始就知道是赵平的“建议”,根本就不会引起争论。因为谁都知道,赵平的建议,其实就是命令。 看见赵平一脸古井不波,成竹在胸的样子,伊娄真有点不服气,但又不得不暗叹。这样的人物真是身在哪里,哪里就会成为旺地啊!并州自来都和“富庶”二字无缘,武力也素来谈不上强劲。但是,有了赵平,不论是富还是强,都是瞬息说有就有了。 这人若是生在拓拔鲜卑,鲜卑大军早就饮马黄河,甚至都把帝都定在中原了。这人若是生在东部鲜卑,当初东部鲜卑在和拓拔鲜卑的大战之中,就非但不会战败,反而会让东部鲜卑成就霸业。 可惜了,他是汉人,他偏偏是个汉人! 赵平一双深邃的眼睛往伊娄真身上一扫,伊娄真顿感浑身不自在,转过头去。她觉得,赵平方才那一眼,一定把自己看穿了,一定的!他从来都有这个本事,伊娄真不怀疑,从来不怀疑。 赵平也不打话,在伊娄真的对面椅子上坐了下来,罕见地伸个懒腰,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伊娄真觉得这有点荒唐,因为赵平进来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嗯,准确地说,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出。他就这么睡下了。 伊娄真看着赵平的样子,有些心疼。她知道赵平这两天一定是赶了很多的路,走过了很多地方。否则,以他这样的武功,绝不可能会有这么疲惫的。 不过,心疼归心疼,话还是要说清楚的。伊娄真轻声说道:“你就没什么要问的?” 赵平眼皮都不抬一下:“某从来不问已经知道答案的事情,某讨厌废话!” 伊娄真顿时语塞。随即,她暗暗叹息一声,道:“既然你累了,便到客房休憩一下吧!” 赵平含含糊糊地说道:“你难道不觉得睡在这太阳底下,正是酣睡最好的地方吗?” 11安置 4 这次的部落领大会在公主府进行。 今天的公主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简直可以说是水泄不通。小小的府邸外面布置了起码两三千名兵士,里面也是处处设防,岗哨众多不说,而且巡逻之人也是多不胜数。 虽然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各部的领纷纷到达。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赵平的具体方案,但赵平罢兵之心大家都是很清楚的。若不罢兵,这次的会议就是画蛇添足了。 既然是罢兵了,大家以后就少不得要在赵平的手底下混日子。大家都想早点到来,至少是要抢在赵平到来之前到。否则,让赵小侯爷等,就算是赵小侯爷心胸宽广不说什么,他下面的人不高兴了,随便给一双小鞋穿,可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其实,这些部落领私下里多少都和别人密会过了,虽然这些密会都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但到了这个时候,大家一则心下紧张,二则也确实无话可说了,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这样一来,会场内就显得特别的平静。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门边。 正在此时,忽听门外侍卫大声喝道:“公主驾到!小侯爷驾到!” 在万众瞩目之中,伊娄真率先步入会场,赵平紧跟其后。两个人都是同样的面无表情,使得那些努力想要从他们脸上看出一些端倪的人大失所望。 赵平老是不客气地在上坐下,开始言:“诸位!在这里,某先感谢大家前来参会,这不仅仅是给某面子,也是给我赵家面子,也是给我并州面子。为此,某父亲和祖父都特意让某替他们代为转达他们的谢意!”说着,赵平对着下面就是一揖到底。 下面的部落领连忙起身回礼,也学着赵平的样子作揖。这些礼节的东西都是他们最近才学会的,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啊。 待得大家重新坐好,赵平继续说道:“经过和东部鲜卑各位领以及伊娄公主商议了一下,对鲜卑族人未来的展达成了一个共识,形成了一个可行的章程。现如今,我们就要把这个章程向诸位宣示一下,也好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某想要强调的是,不论是谁,有意见的话就请提出来,千万不要憋在心里。须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们的章程肯定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要仰仗诸位的智慧的!” 东部鲜卑的这位领这才知道上次他们讨论的方案竟然是赵平亲自提出来的,伊娄真只不是传达一下他的意思而已,不由都在心中暗暗庆幸,好在他们最终是通过了这个章程,否则,拒绝了赵平的提议,命途堪忧啊! 而拓拔鲜卑的领们更是心头忐忑,但是这时候他们也只有做出一副欣然的样子,说道:“小侯爷过谦了,我等愿听小侯爷训示。” 赵平点头道:“我们的意思是要在这,在这白狼城一带建立起一个新的州出来,于我并州、幽州等并列!” “嗡!”下面立时炸开锅。大家都想过并且商量过赵平的可能行动。但是,这却仍旧是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虽说汉人注重疆土,对于自己征服的地方,一般会想方设法划归统治之下,但这茫茫大草原却一直是他们从来不曾真正统治过的地方。这里沃野千里,但却无险可守,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建城的好地方。 当然,若这个办法可行的话,至少拓拔鲜卑来说,比想象中好了很多。 对于他们这些游牧民族来说,国家的观念是十分淡薄的。由于以强驭弱就是他们全部的民族文化,投靠强者,欺压弱者对他们来说乃是稀松平常之事。所以,他们昨天可以在拓拔宏大统治下生活,如今就可以在赵平的统治下讨生活。在内心里,他们不会因为这个而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因为这就是生存之道。 况且,鲜卑还处在奴隶社会,一个部落若是被另外一个部落征服的话,不论是男女老幼都会沦为别人的奴隶,自己的女人会心安理得地进入别人的营帐为他生儿育女,自己的孩子会成为别人的战场先锋,为别人继续征战。这,就是草原上的生存法则。 但是,若是建立城郭,让族人成为其中的子民,这对于拓拔鲜卑来说,就是喜出望外的宽待了。在拓拔鲜卑人看来,这样除了名义上的脑变了,其他一切似乎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在汉人手底下求存,比起在本族之人手底下求存,要容易了太多。 问题是,这州府能建立起来吗?建立起来又如何维持? 赵平一言不地坐着,任由下面的众人窃窃私语,一脸成竹在胸的神色。 终于,下面有一人站起身来说道:“赵小侯爷,我是贺拔氏的族长贺拔宇----” 赵平淡淡地说道:“我记得元宏曾经给你们改汉姓,你们贺拔氏被改为贺氏。贺族长为什么要弃汉姓不用,而重新改称鲜卑姓氏呢?难道汉姓不好听吗?” 众人一听,都是后怕不已,若是自己抢先言了,恐怕也要被这样责问了。赵平这句问话,可诛心得很哪!贺拔宇更是心下一凉,连忙告罪道:“不敢,不敢!小人乃是口误,口误!望小侯爷恕罪!” 赵平点了点头,道:“既然是口误,那就罢了,我希望诸位不要犯和他一般的‘口误’!好了,贺族长,有话就请问吧!” 贺宇见赵平并不深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在这个地方,大家心下都是惶惶然的,赵平若是要杀自己,恐怕就连求情的都不会有一个。相反,说不定这些人为了撇清自己,还会推波助澜,本来赵平只是想要轻罚的,他们却让他把自己置于死地。 “小侯爷,小人以为,在原鲜卑的草原上建州,从地域的大小上来说,是绰绰有余的,只是这草原之上,并不适合农耕。想当初,拓拔----元宏就是因为强行把草原改成耕地,才导致粮食匮乏,终于败于小侯爷之手的。前车之鉴,小侯爷一定要汲取教训才好。” 12安置 5 “你----你叫什么名字?贺宇是吧?”赵平不动声色地说道。其实,他记忆力群,听贺宇说了一遍,自然就记住了他的名字,哪里还要反问,他这样反问,乃是另有目的。 果然,立时便有人“领会”了他老人家的暗示,站起身来喝道:“贺宇,小侯爷何等了得,岂是元宏所能比拟的,你拿皓月去比疏星,难道是藐视小侯爷吗?” 贺宇大惊,连忙解释道:“小侯爷息怒,小人绝无此意!” 赵平却并不理会,而是向那“眼力不凡”的人问道:“你是----” 那人得意洋洋地说道:“小人毕周,乃是原出连氏的族长。”他特意把那个“原”字说得很重,以显示自己的忠心耿耿。 赵平点了点头,说道:“毕周啊,你知道某这一辈子最不喜什么样的人吗?”他倏忽站起,喝道:“就是你这号专爱搬弄是非的小人!”毕周见赵平怒,吓了一跳,连忙跪倒。 赵平继续说道:“某还没有糊涂到那个地步,是忠言还是谄言,某轻易就能分辨清楚。你且起来,这一次,某就饶过你。不过,请你,嗯,还有在座的诸公都记住了,只要是真心实意地为某出谋划策,排忧解难,就算是你言语失当,某也绝不会詈责。但若是不怀好意,专以搬弄是非,打击别人彰显自己为目的,又或者溜须拍马,言之无物,就不要怪某不讲情面!” 毕周吓得面无人色,不住点头应是。 赵平挥挥手,道:“罢了,念你初犯,不予咎责。”又转向贺宇道:“你方才提到那个问题很好。这也是某今日要向大家细细解释的。” 说着,他从容起身,来到众人面前,道:“诸位,天下四业士、农、工、商样样都缺少不得,离开一样,则其他三业都受影响,甚或是受到灭顶之灾。诸位为什么都只想到了农事,而忘却了其他的三业呢?” 众人脸上都现出惊色:“小侯爷的意思,我等还可以出仕、做工、经商?” 赵平点头道:“那是自然,诸位一旦成为某家治下子民,自然要和汉人一视同仁。汉人能做之事,尔等一样能做,汉人能说之言,尔等一样能说。 尔等族中勇士可入军中效力,一应粮饷、抚恤都按照并州军放;尔等族中智者可以在州府中为官,其中政绩优良者,也可迁入并州为官,将来,也不是不可能进一步高升的;若是你无心外出,只愿家居,可以种田、放牧,为阡陌中人;若是虽无才学,却有一门手艺,可做工;若是只和孔方兄亲近,别无他好,也可以从商!” 众人听得大喜。这样的优待简直是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应该说,这本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日子,就算是战胜了并州军,也难以过上这样的日子,如今听赵平承诺起来,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们很难想像,战败了反而能过上好日子,而战胜了却反而还要苦熬。 一人站起来朗声说道:“小侯爷,不知可否请您进一步详述,说实在的,我等听了,都难以置信哪!” 赵平点头道:“今日某请诸位来,就是要把这个计划摊开来,谈清楚,讲明白。下面,某就给诸位仔细讲一下我们的计划。” 顿了一下,他回到座位上坐下,从怀中取出一张绢布来,命人挂上,指着这幅图,道:“诸位,这新建之州,我们将之命名为新州。将暂时以白狼城为州府所在,我们初步设想,建成之后,这效果将是这样的。 大家看,这便是白狼城,我们将在现有的城郭基础之上,再行扩建一倍左右,再大幅加固城墙。总之,要将之建成一个和中原大城相媲美的大城大邑。当然,这些都是要靠诸位和某以及并州的百姓一起努力的。 白狼城的四周将建一些牧场、乡村、作坊等,一则为无业之民提供谋生的手段,二则向白狼城中输送生活必需品。 当然,这只是初步的设想。待这个初步的计划完成之后,我们将继续扩建新州。大家都知道,元宏在推行汉制的时候,建立了不少的城池,这些非但不会废弃,反而会成为我们重建的基础。待我们有了余力之后,我们会在这些城郭的基础之上,按照白狼城的成例来继续扩建。 到那时候,因为有了白狼城的经验和教训,建设的度将会大为加快,说是事半功倍也毫不为过。”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 赵平早就知道这些人对于这个城市的方案是不会持反对意见的。事实上,他有一点还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如今两部鲜卑人口加起来也不到四十万,若是将半数迁于一城之内,再把其余的一半星散在这城池的周围,足够容纳得下。若是这些人大半都可以从事放牧以外的其他行业,又何必要扩建新州呢?或者,甚至可以不建州,只设一郡,让它归入并州的直接统治岂不是好?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难以想到,只是这些部落领乍逢大喜,有些被喜讯冲昏了头脑,赵平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根本来不及细想。再加上,鲜卑本就是游牧民族,对于这些民政方面的问题,根本就是一窍不通,恐怕就是冷静下来,也想不到这个问题。 其实,赵平的眼光还是盯着中原战端。 他知道,战火一旦重开,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会流离失所,失去家园。不要小看了流民,流民就像蝗、蚁这些虫子一般,单个的力量十分薄弱,但却胜在人多势众,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流民汇集在一起,就能够形成一股洪流。想当年东汉的灭亡,就是从流民开始的,后来的明朝,若无流民,是不是会灭亡,还不好说呢。 而且,流民是十分容易招抚的,只要能给他们一个庇身之所,一碗解除饥渴的热粥,就算是天涯海角,他们都没有不敢去的。用这些人来建城给他们自己居住,他们非但不会嫌弃塞北苦寒,反而会加倍用力。这样一来,只要付出小小的代价,新州的城池和百姓将会越聚越多。 更重要的是,随着汉人在新州中成为主流力量,鲜卑人和汉人之间的交流、联姻将越来越多。鲜卑人想要不被淹没在汉族灿烂的民族文化中几乎是不可能的。 13.安置 6 见没有人主动问起,赵平只有自己丢下话题。他笑着说道:“诸位也看见了,这新州的建设绝对是经过严密的思量,绝不是平一个人的心血来潮。我们将在这里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当然,这也同样要求诸位同某一起努力,要是没有诸位的鼎力相助,单凭我并州,是无法完成这等伟业!” “好!”下面的诸部落领被赵平激得激昂无比,齐声叫好。 赵平心下大为欣慰,这次的任务看起来实在比想象中还要轻松很多啊,本来以为这些人会提出来的疑问,可是他们多半都不曾提出来,这些问题少不得还是要由他自己提出来。 “下面我们就说一说这‘士、农、工、商’四个行业如何展起来。 关于士,不仅是官和吏,还有下一代的官吏,我们的设想是这样的。州府的官员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没有,临时再去甄选已经是来不及了。诸位能成为一方领袖,都是各部的精英,我想就暂由诸位先辛苦一下,各自在州府里担任一二官制。至于诸位的俸禄,就按照并州同等职位的官员放,你们看如何?” 下面的部落领大喜,同声喝道:“愿为小侯爷效命!” 赵平伸手拦住,道:“诶!不是为我效命,而是为新州的百姓效命。而且,今日我有一句丑话要说在前头,一旦为官,诸位就务必要清廉奉公,政绩出色的,固然是可以升官财,更上一步,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某不会因为尔等是鲜卑人就对尔等有歧视之心。只是,若是诸位仗势欺人、贪赃枉法,某也是不答应的,诸位现在也许还不知道并州对于贪官和赃官以及庸碌之官是如何惩戒的,但以后时间多的是,诸位可以自行慢慢打听。总之就是一句话,并州的一切法度,都将在新州生效。 不过,某也考虑到大家新近入仕,对于很多东西都不熟悉。所以,某决定先给大家一定是时间----两年,两年之内,若是诸位能熟悉自己的政事,并可以把这些政事处理得有条有理的话,就可以留任,甚至升迁,若是依旧庸碌不堪,难以胜任自己的位置,那么对不起,就请退位让贤。 所以,在这两年之内,尔等要熟悉自己的位置,并且学会去处理这些事务。这个要求可以说是十分简单的,对于智者来说,半年的时间应该就足够他们学会这些了,根本不需要两年这样长的时间。” 下面的人开始挠头起来,若是能当汉人那样的官,不需要靠厮杀和抢掠就能得到珠玉和美人,他们自然也是愿意的。只是,他们终究都是粗人,并没有读过汉人的书,对于文书等物看都看不懂,更遑论处理了。 赵平笑道:“某知道你们的难处。下面某说的,就是处理之道。如今,中原战乱,将有不少的百姓流离失所,某决定迁一部分来新州。其中有不少读书人,将会被聘为本地学校的塾师,这些学校和并州一样,都是对所有学生免费开放的,不论男女、部分年龄都可入读。诸位若有儿女,千万要送他们入学。只要他们能学而有成,通过考试,也可如并州一样授官。就算是诸位自己,闲暇时,也可以入学去学点东西。 当然,若是诸位年纪大了,学不进什么东西也没关系,只要知人善任,一样能当好官。因为汉人中读书人很多,未必一定都去学校为塾师,你们可以把那些赋闲的请到自己的家中为幕僚,让他们为尔等出谋划策,书写文书。当然,这就要靠诸位的慧眼了,若是尔等请了一个无能的或者是饕餮的幕僚,某可是不负责任的。” 下面传来一阵哄笑。大家觉得,拿着官员的俸禄,却把事情分派给别人做,岂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消看好了那个做事之人,其他的又岂在话下!这些部落领大多没有当过官,即使当,也只是当过鲜卑的官,他们却不知道,汉官比起鲜卑那些仿汉官是完全不一样的。其复杂程度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所以,这时候他们大多都还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这也是后来新州官府出现了一系列问题的根本原因。当然,这是后话,且按下不表。 赵平又继续说道:“当然,你们在座的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人,作为一个州的官员,肯定还是太少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在并州调选一些官员过来。其中一些经验老到的官员,来新州的任务就是指导你们处理政事,几个月或者是一年之后还是要调回的。其他的一些年轻的官员则要和大家一起奋斗,为了新州的明天,和尔等一起在这片土地上拼斗!” 众人对这个,都是有心理准备的。他们明白,汉人若是一个人都不派,全然让鲜卑人自己统御自己,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听见此言,他们倒也没有什么意见。 赵平看了看众人出奇平静的表情,心下更加轻松,继续说道:“这里所说的‘士’,还包括武将。若是各位的族人除了杀人之外,别无一技之长,也可以投军。某会在鲜卑招募一军,由各部的勇士混杂组成,其武将也由这支军队之中最勇武,最善战的组成。这支军队的粮饷、俸禄都和并州军持平。当然,这训练也是和并州军一般残酷。上了战场之后,一切的赏罚都和并州军完全一样。” “好!”又是一阵真心实意的掌声。要知道,并州军的待遇,鲜卑人都是十分清楚的。他们一直最羡慕的反倒不是并州的官员,而是并州的军队。若是能得到并州军那样的待遇,赵平简直现在命他们杀谁,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跳起来杀谁。 至于所谓的亡国之恨,他们并不怎么在意。游牧民族的特性就是如此,他们长期依附强者,但几乎所有他们依附的强者都是曾经杀戮过他们族人的仇敌。他们还是一样专心地做仇人的奴隶,为他们在战场上拼杀。如今,只不过是换了赵平这个强者而已。只要赵平对他们足够慷慨,依附于他在各部的领看来,根本不是问题。 14.安置 7 “刚才说完了‘士’”赵平从容地说道:“咱们现在再来说说‘农’。” 下面的人立即鸦雀无声,农桑乃是自古以来所有游牧民族的最大弱点。草原之上从来就不适合躬耕,所以他们都没有怎么学过这方面。但是,如今要依附于汉人,汉人自然是不可能任由他们继续游牧了。 赵平似乎根本没有觉察到下边这些人灼灼的目光,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所说的‘农’,其实包括了农和牡两个方面。新州土地上一眼望去,到处都是草原,若是全然废弃牧业,而完全以农业为本,那就是舍本逐末了。这一点,元宏当初错了,某却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不过,牧业也要规范起来。 某已经想好了。北方的战马身高体壮,威武雄健,乃是天下战马之雄。我们有这样一大片草原用以培养战马,何愁我们的骑兵不雄壮?我们打算在这图上的这四个方位分别建立牧场。每年这些牧场里产出的马儿,只要符合战马的标准,我们都将进行收购。其价钱,想来是不会让诸位失望的。不过,这牧场里的牧民,就由你们下去之后自行报名,我等计划是每个牧场五千人,总共两万人。以报名先后秩序为准。 其余的呢,各家在从事其他行业之外,家中还养一些牛羊之类,我们并不会禁止,相反还会鼓励。诸位都知道,就是中原地方,寻常百姓家里也常常会养着牛羊之类的,若是这新州草原上,百姓却根本不羊牛羊,反倒会成为咄咄怪事了! 至于农桑,大家也不必担心。凡是愿意从事农耕的,都由官府放农具和种子。而且,五年之内,可以不纳赋税,若是普遍歉收,官府会给与一定的补助,若是丰收,官府会出合适的价格收购粮食,绝不会让你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堆积在粮仓里面霉烂。 应该说,对于这农业,官府的扶助力度是很大的。所以,从事农桑的风险也很小,养家糊口,总是不成问题的。 大家也许会想起元宏的失败。某要说的是,元宏在一开始就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新州绝大部分地方都只适合种小麦而不是稻谷。因为稻谷是要依江河之水才能有好的长势。新州虽然也并不是没有湖泊、小河之类的,但却并没有长江、黄河那样纵贯几千里的水源。所以,他却轻易把草原开垦成水田,缘木求鱼,岂有不败之理? 因此,诸位若是有意从事农耕,无需顾忌诸多问题。某在这里丢下一句话:绝不会让尔等中任何一位饿死!” 下面的人听得怦然心动。多少年来,他们一直都在为温饱而拼斗、厮杀。若是轻易就能得到温饱,何乐而不为? 赵平一眼看出了大家心思上的变化,笑道:“不过,大家都知道,方今之世,农耕虽然可以温饱,但想要大财,享受荣华富贵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想,你们中自认有头脑的,可以去从商。新州如今还没有建立起来,没有任何的商业。但是,随着新州建设的兴起,商业将会展得越来越快,商机也会越来越多。具体的是什么样的商机,嘿嘿,请恕我在这里就不言明了。某可以说一句,若是这商机都看不出来的话,还是趁早死了从商这条心为好,免得落得个血本无归,不但殃及自身,还累及妻儿。 不过,有一件事情,某可以在这里透露一下,并州郑家将会在新州投入大量的银钱,而并州的其他几个大商户也都已经决定进军并州了。” 这一回,下面的反应却远没有前面几次热烈。但是,人群中却有几个眼神大亮,放射出异样的神采。 赵平看了看那几个人,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这几百个人中有这么几个具有商业头脑,已经是不容易了。要知道,商业终究是高风险行业,即使有商业头脑,也不意味着就能成功。要想在这一个行当上混出大名堂来,天时、地利、人和是缺一不可。稍不谨慎,就有可能倾家荡产。 赵平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最后,我们要说的是‘工’。据我所知,你们以前在元宏的统治之下,几乎是忽略了这个行业的。但事实上,这也行业却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在我们汉人的社会里,若是没有这个行业的人,百姓们几乎是一天也难以生存下去。 就打个比方来说吧,你要吃饭,就要有锅,这锅便要铁匠来打;要打水,就要有木桶,这捅又要木匠来造。总之来说,大家生活之中,随时都要遇见各种做工之人。这个行业之人,由于鲜卑如今几乎没有从业之人,某会在并州本地,还有北迁而来的流民之中招募手艺精熟的,命他们来这边做工,同时在本地选徒授业,尔等族中若有心灵手巧的,或者在战争中受伤,以至腿脚不便的,都可操此为业。这很多的行业是手脚不便之人都可为之的。 某还要特别指出的是,我们还会在白狼城的周围设立一些作坊,制造皮衣等物。诸位若是还养着牛羊的话,就可以就近把这兽皮和兽毛卖给这些作坊,不愁销路了。同时,尔等家中若有赋闲的女子,也可前去应募作坊的女工,在这些作坊里面学习一些女工方面的艺业。同时,也可以赚些钱,补贴家用。某可以断言一句,一个艺业纯属的做工之人,绝对可以单独养活一大家子人” 下面的这些人听得赵平考虑得这么多,都是有喜有忧。要知道,以前绝大多数部落都是一贫如洗,大家尚且存了攀比之心。大家看得出来,赵平的计划一旦实施,贫富的差距立即就会凸显出来。自信的自然是心喜自己有了致富的机会,自卑的却怕被别人甩得太远。总是,众人顺各怀心思,恐怕是再也难以拧成一条绳了。 而这恰恰是赵平想要达到的效果。要让鲜卑人老老实实地按照他设计的路线走,老老实实被融合,心甘情愿地当顺民,最重要的不是给他们施恩典,而是分化他们,让他们再也不团结。这样一来,鲜卑民族就会渐渐失去凝聚力,大家也就不愿再住一起,而是渐渐分离。长此以往,几十万鲜卑人会很轻易地消失在亿万汉人的洪流之中。 15.安置 8 赵平见会场气氛比自己预想的还是平静多了,大家对自己前面的那些话都很能接受,也就不故作高深了,继续抖出最后的一个包袱:“新州的第一任州牧,某等商议之后,决意由伊公主担任,以后诸位有不明之处,就可以直接向她请教。尔鲜卑官员的任命,也由伊公主提议,某亲自审核过关才授予文书。” 当初元宏改汉姓,在赵平看来,实在是一个很友好的举动。今日他甚至不用再为了这件事情多费脑筋,拓拔鲜卑的那些部落只被他前面一声呵斥,就已经毫无条件地妥协,继续改称汉姓。 但是,对于东部鲜卑,赵平倒是不愿逼迫过甚,毕竟这是盟友。虽然赵平和他们的结盟,并没有太多的真情实意投入进去,反而是很有一点相互利用的心思。不过盟友就是盟友,不论这结盟乃是因为何种目的,盟友还是盟友。 所以,在改汉姓这个问题上,赵平有点踌躇。让东部鲜卑改汉姓,这是他还有其他并州主要官员的共识。只是,如何落实下去,却是个问题。若是东部鲜卑始终不愿意改姓,赵平也不好用强的。因为这样一来,就很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第感觉了,这会让并州在信义上,处于不利的位置。 即使这个命令终究被强行执行,汉人在鲜卑人心目中的印象大打折扣不说,还可能导致鲜卑人不敢再信任汉人,不愿配合并州的汉化政策。不仅仅是东部鲜卑如此,就是拓拔鲜卑也是如此。 而更为严重的,这很可能会导致并州和东部鲜卑最终分道扬镳。而这,就很有可能会把并州的北方卷入一场新的不安和动荡之中。所以说,别看改汉姓看起来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事实上却隐含着很多的问题。并且很有可能会影响大局。 但是,赵平解决这个问题,却并没有花多少力气。准确地说,是口舌都没有动一下。因为伊娄真主动告诉他,自己愿意改汉姓,没有任何条件的。而且,她已经说服了整个东部鲜卑诸部落改姓。 说实在的,赵平还是很有些感动的。因为伊娄真此举对她自己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好处----尽管他们鲜卑人对于姓氏的父子承继,香火的代代相传并不如何看重。但不论如何,改姓总不会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伊娄真这样做,全然是因为她看出了赵平在这个问题上的踌躇,看出了赵平心中的矛盾,也看出了未来大局的展。 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却让赵平感觉到了其中的份量。不管怎么样,在赵平看来,他自己和伊真之间已经是不会走到一起的,正因为如此,伊真的这份情谊,他才越难以报答。 让伊真出任州牧,其实对于她来说,也不算什么补偿,因为在她的心中,一直以来就只存了为家人报仇的心思,对于荣华富贵已经名望之事,她根本就不曾在意过。不过,赵平还是在并州那么多人的反对声中坚决地作出了这个决定。 虽说这也有考虑到伊真在鲜卑人心目中的地位,还有安抚鲜卑人心的作用。但赵平心下也明白,这里面也未始没有存着借着这个寻求一点心理安慰的心思。 正思量间,伊真笑笑,道:“方才小侯爷已经把主要的方略都向诸位解释清楚了,我在这里便不赘述。我和诸位从今天开始就是这新州官府的同仁了,希望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建设展我们的家园!我一定会秉公办事,不以以往的嫌隙或者情谊为赏罚的依据!不管诸位中谁立了功,我都会赏;不管是谁犯了错,我都会罚!” “好!”伊真一席话虽然短暂,却引来了会场上最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而且是久久不息。这会场上的大部分人都是原拓拔鲜卑的部众,和东部鲜卑是有着大仇大怨的。他们这些人最担心的倒不是从事什么行业,能赚多少钱,能不能混得滋润。他们最担心的反而是在伊真手下做事,她能不能放下以往的仇恨,不挟私报复。如今伊真既然在赵平面前公然如此宣誓,虽然未必可以全信,但她就算难以做到一碗水端平,但总也不能偏袒太过了。 赵平见会场气氛热烈,便说道:“诸位,今日这个会议可说是极为顺利,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大家能把这么大、这么多的问题都将透彻,并达成一致的意见,某心下甚慰。如今正是午饭时间,某就借着伊使君的这一块地方,再以伊使君的美酒佳肴借花献佛,和诸位共谋一醉!明日,某就要赶回并州,诸位也可早日早回去把自己部落中的人马缓缓向这白狼城迁徙。”说着,他便吩咐下人立即送上酒菜。 这酒菜其实是早就预先就开始准备的,这时候早已准备齐全,就等赵平宣布开席便可端上来。 赵平此言一出,不仅下面的这些部落领纷纷说道:“小侯爷为何如此行色匆匆?”,就连伊真也是颇为惊讶,因为赵平在她面前竟然没有透过一句风。 赵平淡淡地笑道:“一则并州那边事务繁忙,某一日不在,心里就不安哪!再者,今日某与诸位既然谈妥,就要前往并州尽快地调集招募人手,分配任务,拖延不得。诸位见谅!” 赵平这般说,下面的这些部落领就不再出言挽留了。只有伊真隐隐感觉到,赵平的这些话,其实都只是借口而已。想那并州如今运转已经走上了正轨,不要说一天,就是赵平一百天不在,只要是没有战事,都不会出问题。而至于赵平所说的调拨奔赴新州的人员、物资,想来赵平来之前,就已经在着手进行了。因为他这次举行这个会议,根本就不是来和大家商量的,根本就只是来通知大家的。 伊真心下一阵失落,她还猜到,赵平这么巴巴地赶回去,应该就是避免和自己接触太多,以至于难以自拔。 走吧,走吧,早走早好!伊真黯然地想道。 鼎兴九年十一月之望,大汉的版图在十三州之外再添一州,名曰:新州。从此以后,北方虽然偶有游牧民族的边患,但却一直是癣疥之疾,难以对煌煌中华形成威胁。而一千八百年后,当人们谈论起曾经辉煌一时的鲜卑的时候,却一直存了一个疑问:那么强大的一个民族,后来到底都到哪里去了呢?难道会无故失踪? 16. 相迎 太原城外,一队人马静静地侯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 若是有心人看见这队人马阵容之豪华,定然会大吃一惊。并州几乎所有的大将、能吏都已经囊括其中。 领头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并州名义上的一州之主赵业。如今并州的军政要务其实已经完全操在他的儿子赵平手中,但他自己本就是一代良将,加上赵平也是一个孝顺之人。若是他执拗起来,赵平也是拦不住的。所以,谁也不能小觑了他去。 他身后分为文武两班。文臣这班里,郑裕、沈浩、雷喻、尚轩等人依次站立,脸上都是踊跃之情。武将班里,马焕、秦青、燕彦、陈武、郑行等人更是个个情绪高昂,脸现期盼之色。 不多时,前面传来一阵啼声,众人脸上更是喜色难掩,纷纷眺目远望,就看见一匹雄健的白马正向这边急驰而来。 “仓舒来了!”人群中涌现出一股雀跃之情。就连一阵守在这些人旁边负责警戒的那些兵士都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来,向那来骑投以崇敬的目光。 不多时,那马忽然缓了下来,马上骑士迟疑了一下子,勒住马,跳了下来,牵着马向这边步行而来。待那人走到近前,众人都已经认出,此人非是别人,正是并州名副其实的主人赵平。 “小侯爷!”“仓舒!”一时间,众人纷杂的呼声充满了惊喜。 赵平展颜笑着把马绳交给一名军士,转向众人道:“劳烦父亲大人,还有诸位长辈、兄弟迎出城外,罪过啊!” 赵业笑道:“我儿不必谦虚,你这一次单枪匹马赶赴白狼城,在数日之内收服鲜卑诸部,可谓是为我大汉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赵平被他说得一阵赧然,道:“父亲过奖了!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我等并州文武共同商议的结果,儿只不过是代表大家跑一趟白狼城而已,岂能居功?” 马焕如今对这个女婿是越看越爱,走上一步笑道:“仓舒此言差矣。这件事情虽然是大家共同商议的结果,但这些具体的条陈基本上都是你提出来的。更主要的是,若是派别人去,少不得要多带人马,甚至有可能需要以兵锋来胁迫鲜卑人。唯有你去,才可不带一兵一卒啊说实在的,这些天以来,某都还一直在为你担心呢,若是那些鲜卑人暴起,你虽然武艺高强,却难以抵挡。不想你身处险境,非但不是如履薄冰,反而举重若轻,从容成事!某觉得,这天下帅才,仓舒可称其冠!” 马焕为人刚直,从不溜须拍马,所以他说出来的话就越令人信服。虽然他这几句话已经是把赵平推上了一个比当世所有人都高出一截的顶峰。但大家却绝不以为此乃拍马之言,反觉得这是权威之人的真心实意之言,纷纷出言附和。 郑裕知道赵平性子虽然称不上面嫩,但也绝不是那等脸皮厚的人,他最受不住的便是一大群人在他面前把他一阵狂赞。所以,他连忙走上前去解围道:“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再说吧!老侯爷还在家中等着仓舒呢!” 赵业一听此言,连忙点头道:“是了,咱们赶快进城!”又换来一个军士吩咐道:“你立即骑马到府里禀报一下老侯爷,就说少爷回来了!”那军士昂然领命而去。如今,整个赵府甚至是整个太原城的人都在等待着赵平的回归,这时候去报信,无疑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果然,他一上马,其余的军士脸上都露出羡慕之色。 那军士骑着马儿入了城,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大声喝道:“小侯爷回来了!小侯爷回城了!” 前面的百姓听了,纷纷让路。而路边的百姓听了,纷纷忖道:“小侯爷神威盖世,凡是他出马的,就没有一事不成的。这次回来,定是已然招降了鲜卑人,我并州从此以后,就再无‘打谷草’之忧了。这可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我还是先把生意停了,去迎一迎吧!” 而路边听见的百姓大抵都存了这心思。然后,他们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功夫,几乎整个太原城的百姓都知道了消息,纷纷朝着北门涌去。 当赵业等一行人拥着赵平来到北门的时候,这边早已经是人山人海,寸步难行了。情绪万分激昂的百姓们齐声喊着“小侯爷!”,声如惊雷,万分响亮。 赵业皱着眉头向郑裕等人责备道:“不是让你们不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郑裕苦笑道:“某等也不知。小侯爷今日回城的消息,我等并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等离开衙门的时候,都是另找的借口。不想,百姓们却全部都知道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将秦青听言,在后面笑道:“仓舒在百姓中有如此高的威望,侯爷应该高兴才是,又何必忧烦。某看,让小侯爷和众人见个面,和大家说几句话,大家应该就会退去的。大家既然是因为小侯爷而来,自然也可以因为小侯爷退走!” 赵业听了,点头道:“老将军所言极是!仓舒,你就上前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赵平道声:“孩儿遵命!”便上前喝道:“诸位乡亲,平一趟出城回来,能得这么多人前来相迎,真是愧煞!平未建尺寸之功,岂敢劳烦大家?大家都请回吧,他们待四海升平,天下晏清,平再和诸位相聚,如何?” 众百姓一听,这才想起大家虽然是好意,却挡住了小侯爷归家之路,纷纷告罪,转身缓缓离去。 人群中却有一人对另外一人说道:“你都听见了吧,他想要四海升平啊,好大的志向!还是回去禀报夫人,早些行事为妙。以此人如今的实力和威望,咱们若不先制人,日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哩!” 他的那位同伴点了点头,转身钻入了滚滚的人流之中。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百姓们渐渐退尽,赵平便在一群文武的簇拥之下施施然地步入城中。 17.荣归 赵平回到家中,远远看见自己的几名妻妾和通房丫鬟在马月窈的带领下,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赵平看着大肚子的马月窈被两名丫鬟扶着坚持站在那里等候自己,心中感动无比,也顾不得这么多人在侧,连忙上前亲自扶住,埋怨道:“你怎么亲自迎出来了?” 郑若兮看着丈夫对马月窈宠溺的样子,又是羡慕,又是骄傲。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自己的小腹。她比马月窈晚怀孕一些,但如今小肚子也已经微微隆起了。 果然,赵平立即又把马月窈交给了那两位丫鬟,上前扶住郑若兮,道:“你怎么也出来了?也不叫个人扶着一下!” 郑若兮又喜又羞,低声说道:“人家没事的!” 送到侯府之后,并州的一干文武都已经率先离去了,赵业看见赵平的一干妻妾出来相迎,也知道这终究是要纠缠不清了,便不声不响地避开了。此时屋外就剩下了赵平还有他的妻妾、丫鬟们。所以,马月窈和郑若兮倒也不至于过分难堪。 赵平却无比认真地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们哪平日里虽然也要多出来走动,但身边总应该有个人扶持着,不然的话,万一出来点意外,岂不是后悔莫及?” 两个怀孕的女子同时点头称是,把其他尚没有怀孕的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赵平再把二女送回后院的房中,刚走出门外,就见一个丫鬟迎面走来,禀报道:“老太爷吩咐,说,少爷您安顿好之后,让立即去他那里一趟!” 赵平笑道:“知道了!”他此时正打算往赵麟那边去,听得丫鬟的禀报,自然是正中下怀。赵平其实也已经好久没有和自己的祖父坐下来好好谈谈了。近些日子以来,赵麟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了,经常病,而且病情一次比一次严重。不是这里出问题,就是那里出问题。 赵平其实心下也知道这位祖父已经天不假年,时日无多了,只是他却并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因为自幼赵麟就对他十分宠爱,亲自传授兵法,到了年纪稍长,又为他觅得天山派的第一高手夏逸为师。至于后来他对赵平的支持更是不遗余力,不论是内政还是军政要,都是他老人家一手把赵平扶上了并州第一人的高位。如此如海一般深,如天一般高的恩德,赵平岂能有一刻或忘? 况且,赵平也知道赵麟心中的痛苦。汉室衰微,已经到了不堪重塑的地步了,这是除了江东的小朝廷,天下共知的事情。赵麟一辈子尽忠为国,对汉室的忠诚已经是融入了他的血脉之中。但是,儿子和孙子虽然如今还在嘴上奉汉室为正朔,心里却早已无心保傅汉室,中兴刘氏的社稷了。 对于这一点,赵麟既是无奈,又是伤感,长期以来,一直都有一股郁结存于心间。应该说,他身上的病很大程度上都是心里的病引起的。 但是,对于这样一个矛盾,纵使赵平文韬武略天下罕有其匹,却仍是没有办法解决。他当然可以为了宽慰赵麟,对他言说,自己会努力扶助汉室,帮助刘家力挽狂澜。但这样的说法,赵麟终究是不会相信的。这非但不能宽慰赵麟,反让赵麟觉得赵平在欺骗与他,让他更添伤心。 即使这样的说法能让赵麟相信,赵平也万万不能真的就这么说。因为这样一来,就算是以后赵麟不在了,他可以为所欲为,随意征伐天下,但却终究是会心下有愧。 赵麟所住的庭院清净,雅致,内中花木俨然。院子前面辟了一片小菜畦,里面种的都是时令小菜,而且一应小菜都是由赵麟亲手栽种、锄草、施肥。可以说,自从渐渐淡出并州的军政事务以来,他的闲暇时光倒有一半是花在这上面的。别人想要帮忙,都被他严词拒绝,毕竟这对他来说,只是一种特别的娱乐方式而已,他并不将之作为一样工作。 赵平走进赵麟屋子的时候,却见菜畦里面绿油油的,浑然不见隆冬降至,随处可见的萧索景象。赵麟就这么穿着一身便服负手立于这片菜畦之前。 赵平远远看见赵麟,正要施礼,却听赵麟说道:“仓舒不必多礼,过来吧!” 赵平暗暗佩服。祖父到了这把年纪,身体的各部分机能都已经大受影响了,但这份机敏却丝毫没有减弱。虽然他方才进门的时候,并没有运上内功,所以行步之间出的响动和常人无异。但能在几十步外不仅听见这声音,而且听出这声之人是谁,却并非易事。 如是想着,赵平走上前去,在赵麟的身边站定。 赵麟显得情绪颇高,笑道:“仓舒今次壮举,比起当年卫、霍破匈奴,窦宪燕然勒石来,都毫不逊色,反而可称得上是颇有过之。可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可谓快慰至极哪!” 赵平正要谦逊两句,却被赵麟抢道:“仓舒不必谦虚,吾平生绝不虚言,即使对于自己的子侄兄弟,都是做得好就是好,做的坏就是坏。你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功德,只要是明眼之人,都不可能抹灭!” 被他这么一说,赵平倒是不好谦逊了,便只好说道:“多谢祖父赞扬,孙儿今后一定再接再厉,为我大汉子民再立新功!” 赵麟听得此言,非但不乐,脸色反而沉重下来。因为他注意到赵平所说的并不是“大汉朝廷”之类的,而是“大汉子民”。他的意思,已经是十分清楚了。他所要救的,是天下苍生,而不是刘家的天下。 随即,他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吾大限将至,能走在大汉社稷倾覆之前未始不是一件快事啊!” 赵平连忙劝慰道:“祖父切莫如此说,您老人家身子一向健朗,不说甲子重逢,百岁光阴应该是能有的。请您老人家以后千万不要再说这等丧气话了!” 赵麟笑道:“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你先回去吧!” 赵平知道赵麟又勾起了心事,心下不悦,但是,就这么两句就被他下了逐客令还是十分的意外。想一想,还是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为好。他只好施个礼,转身就要离去。 18.问计 赵平一脚正要踏出院门,忽听赵麟又喊道:“等等!” 赵平连忙折了回来,道:“祖父还有什么吩咐?” 赵麟笑道:“老了,记性不大好,如此重要的事情竟然差点给忘记了。”指着身边一个篮子说道:“这里面是吾为你准备的一些菜蔬,都是吾亲自种的,你带回去尝尝鲜吧!嗯,记住了,吾两位孙媳都怀有身孕,就要多吃新鲜的菜蔬,伙食方面,你要给我安排好了,不要误了吾曾孙!这些菜蔬就算是吾一番心意吧!” 赵平听赵麟竟然把这件小事说成是“如此重要的事情”,可见他对自己生活的关心,心下感动,连忙称谢,端起那满满一篮子蔬菜往外而去。 走出这座老宅子,饶是赵平钢铁一般的男儿,都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有这样一个既是盖世英雄,又是慈爱无比的祖父,一辈子还有什么遗憾之处呢? 当天夜里,月明星稀,虽然天色已经不早了,但道路上依然是十分明亮。而作为并州富的郑府更是灯火通明,恍若白日。 赵平孤身一人来到郑府,看见这般景象,惊诧不已。刚刚来到门边,就听里面一阵大笑,赵平抬头望去,就看见里面蜂拥涌出一群人来,沈浩、雷喻、陈武、郑家兄弟……白天出城迎接自己的一干年轻一代的文武都已经在了。不过,当先一人却并不是年轻人,而是赵平的岳父郑谦,也是这郑府的东道主,这笑声正是由他口中出。 赵平连忙施礼,道:“岳父大人何故笑啊?” 这回,不但郑谦笑了,一干人全部都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直把赵平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笑过之后,郑谦解释道:“贤婿有所不知。刚刚宏飞和志勇在打赌。志勇言道,你今日和家人分离数日,怎么也要花一晚上时间和家人言事,今夜恐怕是不会来我这里了。而宏飞却说道,你非但会到,而且不出半个时辰必到!没有想到他话音刚刚落下,你就已经到了,真可谓料事如神啊!” 赵平听得兴趣大起,便向沈浩问道:“宏飞,你却是如何得知我必到,而且还把时间算计得这般精确!某在想,若是鲜卑人先前请你为谋事人,前来刺杀某,他们多半已经得手了!” 众人听得前半句,还笑嘻嘻的,但听到后半句,顿时都变了颜色。尤其是沈浩,惊得差点就跌倒在地。 赵平连忙“哈哈”大笑,道:“大家都是某生死兄弟----当然,岳父大人除外,这点小小的玩笑却开不起吗?” 郑裕却正色道:“仓舒啊,某当然知道你是在开玩笑,但这样的玩笑还是少开为妙,你看看他们一个个,魂都差点丢了!” 赵平笑道:“兄长说的是!” 郑裕这么一插科打诨,气氛立即又重新变得活跃起来。郑谦趁机说道:“都往里面去谈吧!”当先领着一众人向里面而去。 赵平却笑道:“如此良宵,如此月色,某与诸公不如就在这院中席地而坐,一边叨扰岳父大人一杯水酒,一边赏月如何?” 众人纷纷叫好,郑谦笑道:“贤婿客气了,区区水酒,管够,管够啊!”说着,便命人端出几个坐垫来,每个坐垫前面置一小几,上置酒樽、小菜。又命人提来良酒数坛,才说道:“各位贤侄,老朽年纪大了,不能晚睡,就不奉陪了!思旷,你兄弟二人替我好好招呼几位贤侄,知道吗?” 郑裕、郑行连忙答应,道:“恭送父亲!” 说实在的,郑谦若在旁边,大家作为晚辈,还真不好畅所欲言,他一离去,气氛立即变得更加踊跃起来。郑行早就憋着了,立即问道:“诶,我说宏飞,你方才还没有说清楚你为什么猜到兄长会来我们家的呢!” 沈浩笑道:“我料小侯爷今日和我等没有叙上话,今夜一定会找我等说话的。而我等也存着同样的心思,这也是瞒不过小侯爷的。而我等要聚,就只能聚在彦明你家里,因为伯父乃是小侯爷的岳丈,小侯爷来此不但可以与我等叙话,还可以顺道拜见岳父大人,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郑行一听,拍着自己的脑袋说道:“原来如此!你们这些文人心中的那些弯弯绕绕真是太多了,我所不如----诶,不对啊,如此说来,你今日也不是真心拜访我父亲,只是借我家的地方拜见兄长?” 众人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沈浩却很认真地说道:“一半一半吧!” 大家都是年轻人,而且个个都是干劲十足的热血青年,先是风花雪月地谈了一阵子之后,话题终究还是转回到了政事上。 郑裕率先说道:“仓舒啊,鲜卑被平定固然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只是我们现在在天下诸侯之中,论实力还是远不如李效的。我想问一下,你下一步打算如何?” 赵平知道最近这一系列的胜利让自己在并州军民心目中的地位上升到了一个更高的地位,说如日中天也并不为过。从好的方面来讲,不但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已经到了一个不可撼动的地步,从坏的方面来讲,就是不论百姓还是百官对于自己的依赖之心越来越严重了。甚至于,就连郑裕都起了这样的心理。他们都相信只要是他赵平作出的决策就一定会是对的。 这看起来也像是好事,但却终究不是真的好事。因为赵平知道,自己也是一个人,肉身凡胎的血肉之躯。自己做出的决策虽然以往都被证明是对的,但以后是不是全然正确,还不好说。 为统帅者,犯一个小错,就可以导致前面积累起来的大好局面分崩离析。所以,赵平需要尽量遏制这种苗头,让大家都能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展现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不是被动地听自己说,成为一个王圭那样的“三旨相公”。 出于这个考虑,赵平虽然心下已经有了定计,却不急着说出,而是转向众人道:“诸位有何妙策没有?” 19.理由 郑行“哈哈”笑道:“兄长,咱们家后院里面还有三只病猫在呢,说什么,咱们总应当把它们先治好了再去考虑其他的问题吧” 赵平知道他所谓的“病猫”指的是王信和丁绍还有孔恒这三个人。这三个人占据着幽州大部还有冀州对于并州来说,确实一直都是心头的一病。赵平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彦明是这样想的,你们怎么看?” 沈浩略一沉吟,道:“小侯爷,浩以为,王信动与不动都是一样。他乃是军旅出身,对于内政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他的治下民生可谓十分的凋敝,很多百姓都越界逃到了我们的治下。败给丁绍之后,他的实力本就已经大损,如今更是一损再损。依浩看来,我等即使不出兵,他也很难长期支撑下去。 况且,幽州地方偏僻,东临并州,南接孔恒的冀州。我们我们即使把这块地方拿下来了,也并没有太大的好处,反倒是增添了一些烦恼而已。 当然,诸位也许会说,新州如今正在建设之中,正需要大量百姓,拿下幽州之后,正好可以移其民于新州。但浩以为此举万万不可。幽州经历了这么多场战乱之后,百姓已经极为稀少了,若是再把这为数不多的百姓移到新州去了,那幽州必然成为空白地带,早晚被三韩等异族所据,这样就得不偿失了。 而丁绍也是一样的道理,不能太早动手。若是我们对他们动手,丁绍自知不敌,说不定会投靠李效或者和孔恒结成联盟,共抗我军。虽然他们即使联合起来,也难以抵挡我并州铁骑。但也绝不是任由我们宰割的,我们若是花费太大的代价夺取幽州这块本就没有价值的地方,实在没有必要。 但是,我等若是不取幽州,则少待时日,丁绍反而必败。原因很简单,他有三个儿子,都不是无能的纨绔之辈,每个人都对世子之位志在必得。尤其是长子丁越和次子丁,更是早已撕下脸皮,再无顾忌。三子丁起虽然行事最为低调,势力也远不及两位兄长,但谋位之心也未必就下于两位兄长,他不明目张胆地争位,只不过是由于形势所迫尔。若是面临生死存亡关头,丁绍的这三个儿子必然会冰释前嫌,共同拒敌。但若是我们不去攻之,他们则反而会明争暗斗越险恶。 他们这样争来斗去,最终的结果只会是蟹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渔翁可能是我们,也可能是孔恒,或者是王信,甚至还可能是距离更远的李效。关键就在于,谁的准备更为充分,谁都反应更为迅捷!” 郑行笑道:“宏飞到底是管理内政的,对于这些阴谋诡计,明争暗斗的事情就是看得透彻!若是真按你这么说来,我等确实没有必要对付王信和丁绍这两只病猫,只等他们山穷水尽,我们再毫不费力地取之。不过,孔恒呢?要知道,冀州虽然不比当年了,但孔恒治政还是有一手的,冀州虽然和咱们并州比起来不足为道,但那里的百姓也没有到了完全活不下去的地步。况且,冀州和如今在李效控制之下的兖州、青州、司隶都交界,我们若是逼迫过甚,孔恒干脆投了李效,我等岂不是鸡飞蛋打,两手空空?” 沈浩点头道:“彦明能看见这一点,可见你除了武艺高强,战场上勇猛之外,在谋略之上也并不比别人差多少啊!你说的不错,我们若是急攻冀州,孔恒必然求助于李效,甚至可能干脆投效了李效。但是,冀州我们却是不能不取的,因为冀州人口稠密。得了冀州之后,我们便可以将其中流民迁到新州去,展新州的同时,消除北患。而更重要的是,得了冀州的同时,我们就相当于同时也占得了幽州。因为,幽州欲要南下,必经冀州,我们控制力冀州,就相当于对幽州形成了一个关门打狗之势。不管丁绍和王信怎么闹,反正是无法南下投靠李效的。闹到最后,要么是自取灭亡,要么是投靠我们并州,再无第三个办法可想。” 郑行拍案笑道:“宏飞这法子真是妙啊,关门打狗!那你有事吗办法取冀州呢?兄长,这里某可先说一下,若是要对冀州动兵戈的话,一定要让某统兵!” 赵平笑道:“彦明莫急,咱们如何取冀州,宏飞还没有言及呢!” 沈浩赧然笑道:“小侯爷莫怪,浩实在不知有何办法可取冀州。正如浩先前所言,就怕一旦对他们动兵戈,他们会立即投靠李效。浩思索良久,却并没有想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们不向李效求援的!” 赵平点了点头,道:“宏飞到底是是搞内政的,这战事能想到这个深度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某以为,宏飞所言可谓一针见血。事实上,某早就在筹划着对冀州动手了。只是此时说来容易,真正付诸行动,却颇为为难,我们如今兵威正盛,但缺了两样物事,却依然是无法进兵。” 郑行奇道:“兄长,却是哪两样物事,待我去为你取来便是!” 赵平并不说话,只是游目环伺一遍。 一直没有开口的郑裕忽然说道:“还是待我来为小侯爷解说一二吧!”由于赵平威势日盛,他在人前最近已经很少称呼赵平的字了,而是和一般人一样称呼“小侯爷”。这一点,他和他那个弟弟完全不一样。而赵平也渐渐开始习惯在人前呼唤他的字。 “思旷请讲来!”赵平饶有兴趣地说道。 “小侯爷思量的这两样物事,彦明虽然勇猛,却恐是拿不到的。其一,应是出兵的理由。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并州虽然兵强马壮,国富民强,但却不能任意侵扰他人的境地。尤其是上一次我们前往青州之时,对方还曾任由我们借道。可见他们对我等已经是十分容让了,并且在此事上,我们甚至还欠着孔恒一个人情。我等若是再无故进兵,非但有仗势欺人之嫌,甚至会被人骂作以德报怨之辈了。如此一来,即使此次我们得胜,以后遇上其他的敌手,也一定会尽全力和我们死拼。总体上来看,着实得不偿失啊!” 20. 斥责 郑行本待大骂一声:“要什么理由,乱世之中,兵马就是理由!”但被他兄长郑裕横了一眼,顿时噤若寒蝉。 令他更为烦闷的是,其余的几个人却对自家兄长的话点头不已,纷纷说道:“思旷说得有理!” 郑裕继续说道:“还有就是策略。关于这一点,方才宏飞已经说过了,他想不出如何让孔恒不向李效求援。其实,某倒是觉得,咱们是不是可以反过来想一下,我们有没有办法让李效即使收到了孔恒的求援,也不愿兵呢?” 雷喻听得此言,惑道:“这恐怕不可能吧!李效势力之强大,兵马之充足,即使比起咱们来,也是毫不逊色的。况且,放眼方今天下,我们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但凡是能损及我们的事情,他们不但会做,恐怕还会主动去做呢,而若有人求着他们去做,他们又如何会不愿呢?” 郑裕点头道:“听起来,这个难度也很大,不过比起让孔恒不向李效求援来,诸位以为哪一个难度更大呢?” 众人略略思忖,就明白过来其中关键。的确,并州军若攻冀州,对于孔恒来说,自然是性命交关的燃眉之急。但对于李效来说,却并没有切肤之痛。赵平若得冀州,自然是实力大增,但一时还难以威胁到他李效。当然,这并不是说,李效会坐视这样的事情成为事实,若是能损害赵平的利益,李效是绝不会犹豫的。 众人沉思了一阵子,陈武率先开口说道:“思旷言之有理!不过,要找一个借口倒是不难,要让李效按兵不动,却是难上加难啊!” 郑行见众人一个个紧皱眉头,不耐起来,道:“既然这样不行,那样不行,咱们不如暂时放弃进攻冀州,先行谋取司隶。某提议,先取河内,再攻河南。” 众人纷纷变色。要知道,这司隶虽然并不是李效根本之地,但自从他占据这里之后,就已经将之视为腹心。全天下人都知道,李效如今已经颇有意定都长安,赵平若对河内用兵,虽然不会直接威胁到长安,但李效为了安全计,在赵平撼动他的根本之前,必定会率先动对赵平的决战。而这,无疑是如今的赵平所不愿面对的事情。 唯有赵平听言,丝毫没有变色,只是淡淡地问道:“彦明何出此言?” 郑行高声说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如今凉州、雍州、司州、兖州、青州、徐州都已经被李效所得。我们并州南下的道理已经完全被堵死了。所以说,我们若要南下进去中原,就必然要越过李效的地盘。 这李效可不是孔恒,不会任由我们借道的。我们想要经过他的属地,必然要和李效撕破脸皮,恶战一场。而且,我们也不能拖时间,因为我们并州通过这几年的展,已经可谓是兵精粮足了,而李效虽然势大,新征服的青、兖、徐等地却仍有不少反对他们的力量。若是我们坐等他静下心来把这些问题处理干净,自己却毫无建树,终究只有死路一条!” 雷喻点头赞成,道:“难得彦明把事情看得如此透彻。不错,我们若要进取中原,就必须要先与李效进行一场恶战。而且从河内、河南两个司隶属郡突围最是省力。只是,你想过没有,我们如今自家菜园子里的菜都还没有收取,却去采摘别人菜园子里的菜,这样有意义吗? 我们为什么要攻司隶?按照你说的,要进取中原。只是,即使李效也和孔恒同样好说话,任由我们借道之后进取中原,我们能做什么呢?南下攻取荆州吗?且不说我们没有水师,根本行不通,就算是我们有一支无敌的水师,我们能向对面起冲锋吗?对方毕竟还是我们名义上的朝廷,只要扬州城内每日的天子临朝还在持续,我们就还是名义上的大汉臣子。作为臣子的,能轻易向天子辖下的地盘动进攻吗?” 郑行顿时哑口无言,顿了一下子,他忽然嘀咕一声:“有何不可,这小皇帝早已名不副实,还不如让兄长来做!” 众人一怔。郑行这话应该说,确实是说出了赵平的心理话,但这话大家只能在心下想想,又岂能随便宣之于口? 赵平脸色一沉,喝道:“彦明,你又灌了黄汤胡说八道了!你且先回去歇下吧,记住了,切不可再胡说了!” 郑行兀自不敢罢休,轻声嘟囔道:“本来就是!” 赵平倏地立起身来,断喝道:“还不快走!” 郑行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两位兄长,闻言再也不敢多言,红着脸向后院去了。 郑行闷闷不乐地来到后院,他的新婚妻子沈氏连忙迎了出来,见到郑行闷闷不乐,她一边帮他解去外袍,一边说道:“夫君为何闷闷不乐?” 郑行的这个妻子就是沈浩的妹妹,虽然称不上一等一的绝色,却也是很有几分姿容,加上言语得体,举止端庄,不仅他的父母喜欢,就是郑行自己也是颇为喜欢。此时的他,早已没有了当初对于婚姻的不屑,他反而暗暗庆幸当初听了两位兄长的劝告,娶了一个好妻子。 “贤妻有所不知,方才某正和诸位兄长在前面畅谈,本来正说到高兴之处,我却说了一句不当之语,被兄长赶了回来!”郑行垂头丧气的,一脸懊丧。 沈氏连忙赔笑道:“夫君可否把你说的那句话说与妾身听听呢?说不定妾身能给出个主意!” 郑行一向对这个妻子颇为敬服。深觉她的智慧丝毫不在其兄沈浩之下,听言也不隐瞒,便把方才前厅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沈氏听。 沈氏听完,脸上露出喜色,对着郑行裣衽行礼,道:“切身恭喜夫君了!” 郑行大惑不解:“贤妻啊,为夫被责罚了,哪有什么可喜的?” 沈氏笑道:“夫君以为小侯爷是真的忠心于汉室,一心一意就想挽住汉室之狂澜吗?” 郑行略一思忖道:“兄长为人深沉,不曾于我言及,不过,某觉得不至于如此,有机会当皇帝,谁愿意当臣子啊?再说,汉室衰微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来,朽木不可雕。兄长并非不智之人,岂会做出这等蠢事。况且,就算兄长是这样想的,并州上下这么多文臣武将日日,某日日与他们为伴,岂能不知他们所想,大家眼里只有兄长,何曾有一刻想过天子?天子又不曾带领咱们东征西讨,也不曾给我等高官厚禄!” 沈氏笑道:“既然如此,夫君还有什么可烦忧的呢?这话总是要有人说出来的,夫君是愿意做第一个说的,还是第一百个?” 郑行愣了一下,忽然“哈哈”狂笑起来,抱住沈氏重重吻了一下,道:“贤妻,你果真是女中诸葛,佩服!佩服!” 21.双管 前院。 长谈还在继续。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郑行渐渐走远,眼中纷纷露出一丝羡慕和嫉妒之色。在座的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聪明绝顶之人,哪里看不出其中关窍。若是赵平没有反意,一心要中兴汉室,对于郑行这种大逆不道之言哪里会是斥责这么简单,为了以儆效尤,至少要革职了。 所以说,郑行这一次倒是憨人有福,歪打正着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不过,众人倒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从这件事情上看穿了赵平的内心,他对汉室,也已经没有了耐心。这就好,但凡乱世,谁都希望自己建功立业,封侯拜相。而建功立业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拥立,一个人有从龙之功,再加上才具不凡,将来前途自然是无量的。 这样一来,大家的兴致就越高了。 陈武率先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正如晓明所言,即使我们突破了李效势力的重围,也难以继续进取,难道我们就要坐视李效的展壮大不成吗?依某看来,这恐非上计,因为我们不论如何展,不论如何准备,地域已经划定了,不论如何跑不出这个圈,这乃是展的大忌。而李效则是扼住我们所有的出路,也相当于扼住我们所有的命脉。我们当然可以展壮大,但李效同时也会展壮大,而且由于他占据着地势之利,展的度肯定会快于我们。由于他的疆土多半都是新近征伐所得,他最近还有一些不安定的因素在,但若是我们放任其展,放任其解决这些问题,待得数年之后,他后方完全稳定,则我们和他硬拼实力,绝非对手啊!” 郑裕点头道:“志勇之言也有理,只是若是现在就和他们硬拼,恐怕我们更难与其为敌啊!” 除了赵平以外,几个人都皱起了眉头。虽然前一段时间一胜再胜,他们一直都是十分乐观的,没有想到等敞开来谈的时候,却忽然现,事情非但不乐观,反而十分的严峻。 沈浩低头正在沉思,忽然抬起头来,却看见赵平一脸平静地坐在那里。他忽然眼前大亮,这才想起,今日大家在这里坐了这么久,说了这么多,但小侯爷自己却还是一点意见都没有表呢。以至于包括他自己在内的这几个人都有点忘记了小侯爷的存在了。 而对于小侯爷,沈浩是十分敬服的。其武略自然不必说,称之为当时翘楚绝不为过,而其文治,事实上也不在史上那些谋臣之下。只是,他的武略太过耀眼,以至于遮蔽住了他在文治方才的特长而已。 其余的几个人一见沈浩这若有所思的样子,都反应了过来,齐齐把目光转向了赵平。 赵平知道今天大家的智慧都已经开得差不多了,不管再如何压榨,他们也难以想象得更加深远了。这倒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够聪明不够睿智,更不是因为他们不够用心,而是因为他们终究都不是处在自己的位置。他们都有各自的岗位。在视线上终究是有狭隘的。 就拿沈浩和郑裕来说,他们主持着并州的民政,其职责内的事情可以说做得十分好,并州之所以有今日之繁荣,实在和他们密不可分。只是他们终究是长于民生而短于征伐,所想的多半都是稳定展的问题,如何遏制敌人,他们虽然想到了,却还是束手无策。 而郑行和陈武则相反,他们先想到的是如何遏制敌人。只是他们终究是军人,一想就想到了征伐上面。他们却不知道,有时候有些问题并不是靠着征伐就能解决的,甚至靠着征伐反而不能解决。 而赵平是个统帅之人,他自己才能站在全局的角度来看问题。这一制高点就是别人所难以企及的。所以,一旦他有了解决之道,就会比眼前这几个人更加完美一些。 赵平淡淡地说道:“既然诸位都已经畅所欲言,把该说的河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那么就让某也说几句。 先,诸位的两个结论,某是十分赞同的。一个就是要取下冀州,一则可以将丁绍、王信二人圈于我之后院,二则可以进窥兖、青、司,令李效心头难安。三则,还可以展新州,强大我们的力量。 还有一个就是要尽快打开通往中原的道路。就算是暂时不驱兵南下,也必须要做好这件事。因为,我们可能随时都需要进兵,江东二虎相争,结果终究是要出来的!” 众人听得纷纷点头。 如今,后汉的小朝廷偏安江东,刘杲和刘克这两个人一个是过江龙一个是地头蛇,为了挟天子以令诸侯,无一日不在明争暗斗。如今,双方的矛盾已经到了激化到了难以收拾的病、地步,谁生谁死,眼看就要见分晓了。 在这个时候打开进取中原的大门确实是极为重要的,因为一旦江东有变,并州军就可以打着“扶天子,诛奸佞”的名义南下,到时候自然是名正言顺,一泻千里了。 赵平继续说道:“不过,我们的目光不应该只集中在我们自己的身上。须知,李效不但是我并州的大敌,也是天下共同的大敌。不管是哪一位诸侯,甚至是当今天子,若是不和我们这个天下第二诸侯联手,终将被他所擒。这点道理,大家都是明白的,我们又怎么能不明白呢?” 众人听得恍然大悟,可不是吗,大家虽然把眼前的问题都想到了,但在思索解决办法的时候,都只考虑到了自身,却忘记了敌人的敌人,也就是自己的朋友这个肤浅的道理。 赵平继续说道:“此外,此次征伐鲜卑,某还想到了一个其他的策略,那就是细作。想当初,鲜卑往我并州遣来了多少细作,就连我们城中的世家都成了他们的细作,某也为此差点丧命。可见细作之力,非同小可。所以,我们也要好好训练细作,潜入敌人的腹心之地,寻机给敌人以致命的一刀!” 大家连连点头。又对细节进行了一番商议。 到了最后,赵平又吩咐道:“不论如何,目前你们最要紧的事情还是新州。”转向沈浩道:“宏飞,我意,你亲自去一趟新州,亲自去抓一下城池建设,牧场设立还有职官的任命这些问题。” 沈浩点头道:“也好,并州如今诸事已经步入正轨,我正感无聊,小侯爷这道任命,正合我意!” 赵平点头,转向陈武道:“志勇,你也随宏飞一起去,你去招募鲜卑兵士。条件可以放得宽一点,多招募一些。这些青壮被我们抽走之后,他们即使生出异心,也是无用。” 陈武点头应诺。 22.李昭 益州占地广大,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加上其地气候宜人,风调雨顺,所以这一片广大的土地素有“天府之国”的美誉。想当年,汉高祖刘邦就是据有蜀中之地,以此为根基,出秦川而据天下的。 而后来,后汉太宗皇帝刘禅也是以蜀中为根基,卧薪尝胆,展实力,终于平定天下,延续了刘汉数百年的基业。 不过,这个地方对于强者来说固然是创业之基,胸无大志或者志大才疏之辈,往往反而会让这块地方成为安乐死的摇篮。原因无他,这个地方太过安逸了,只要天下其他地方还有兵戈,这里基本就会太平。一般来说,雄主在平定天下其他州郡之前,是不会轻易来动这块硬骨头的。但是,这种没有忧患意识的心理往往会早就醉生梦死的君臣、懦弱无能的兵将以及尚虚避实的风气。典型的例子就是世上五代十国的末代君主孟昶,竟然闹下了“十万将士齐解甲,竟无一人是男儿”的笑谈。 汉中郡在益州广袤的土地上并不算一个大郡。其占地虽然不广,却是一等一的险要之地。它东临荆州、北极雍州,可谓益州门户之地。不管是谁取了汉中,就可以西望武都,南窥巴西,这两郡都是益州要地,尤其是巴西,若是被占,则成都震动,整个益州都将惶惶不可终日。 所以,对于历来的益州之主来说,不扼汉中则不算是完全控制了蜀中。当今的蜀主王开就是这样一个名不副实的益州之主。不过,他能在这乱世之中创下偌大基业,也绝非等闲之辈,他曾经对汉中采取过几次试探性的攻击。不过,汉中地形复杂,加上他手头缺乏大将,而且当今的汉中太守李昭自己就是个良将,手下又颇有两员猛将,所以,堂堂的益州竟不能撼动小小的汉中。 后来,他那位寓居蜀中的外甥吕澈曾经提出攻取汉中以为立足之地,他一来考虑到这位外甥和自己的儿子关系不好,怕他们在一起会惹出麻烦,而来虽然不看好吕澈真的能拿下汉中,但想着若是他真的一举功成,也不啻为一件美事了,所以便答应了。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位外甥嘴巴虽然厉害,论兵、论政一张利口都是所向披靡,但到了战场之上却无异于银样蜡枪头,被张昭几番厮杀,损兵折将,很快就败退了下来。 虽然碍于姐姐的面子,王开也不忍深责吕澈,但任谁都知道,从今日开始,吕澈要想再获得出征的机会,是难上加难了。 而相反的,汉中的张昭却兴奋莫名,大摆筵席和诸将好好地庆祝了一番,他本人也随着诸将好好地高兴了一番。不过,他终究是一个胸有大志之人,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这一次打退益州兵马,而且还没有损失太多的实力,对于他汉中来说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胜利。不过,这点损失对于益州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不可能撼动其根本。汉中面对着益州还是处在绝对下风。 而且,如今北方的李效兵锋正盛,李效其人杀伐决断非常人能及,这也是他能在短短数年之内席卷中原大部分土地的根本原因。虽然内政乃是其不足之处。但若是其人连内政也擅长的话,天下都已经被他所得了。 虽然从短时间看来,李效对汉中用兵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万一他哪一天真的起了取汉中之心,必然是泰山压顶,黑云压城,绝不是益州兵马所能比拟的。所以,对于此时的汉中来说,还绝不是享乐之时。反应该厉兵秣马,相机扩张地盘才是。 只是,汉中不论是往西往南扩张还是往东往北扩张,面对的都是无比强大的敌人。李昭虽然自恃骁勇,但却仍是自感不敌。他缓缓地走出廊外,听着里面管乐之声悠扬传来,心下却是一阵烦躁。 “可惜并州赵平南下之路已经被李效完全堵死了!”李昭心下暗忖道:“不然,以此人之盖世悍勇,我若与之结盟,足可于李效相抗衡了。” 刚刚生出这样的念头,李昭立即又将之抹去。自来大英豪都有大志向,赵平此人虽然还受着大汉天子的职衔,但他在并州的一系列作为都已经证明了并州已经全然独立于大汉朝廷之外,根本不受大汉朝廷的节制了。他的野心,其实根本不在李效之下,只是如今实力尚未到罢了。和这样的人合作真不啻与虎谋皮,就怕连他的合作者被吞进肚子里都不自知啊! 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李昭便放开了派人主动前往并州说盟,而是一面苦练兵马,一面派出细作打听天下各州郡的要事,以便天下剧变来临之时不至于仓皇无计。 这一日,已经是临近岁末,到了傍晚时分,南郑城内忽然飘起了大雪。因今年一切都还算顺利,李昭心情不错,便和几位姬妾在后院一边赏雪,一边饮酒作乐。酒过半酣之际,忽见一名侍卫上前禀报道:“启禀主公,并州使者雷喻前来拜望主公。” 李昭微微一愣。想当初,他也曾经一度想起过主动联系赵平,和他结盟,共谋李效,只是一念之差,便把这件事情搁下了,没想到赵平竟然主动派了人上门来。 李昭略略沉吟一下,吩咐道:“领他去驿馆歇息,就说今日天色已晚,他旅途劳顿,让他好生安歇着。明日我亲在府上设宴为他接风!” 那侍卫答应一声,正要离去,却被李昭叫住。李昭补充道:“去把诸位将军还有文吏一体叫到议事大厅,就说我有要事和他们相商!”那侍卫应诺一声,又等了一下子,见李昭再无吩咐,才缓缓退去。 李昭站起身来,说道:“我有要事,尔等自行玩乐吧!” 他的一名小妾自恃得他宠爱,开口埋怨道:“老爷,天气这么冷,而且天色都快要黑了!有什么事情难道不可以明日再议吗?” 李昭勃然大怒,厉声呵斥道:“住口!这天下大事岂是随意可以妄言置喙的!” 众姬妾立即噤若寒蝉,那刚刚开口说话的小妾更是浑身一抖,跪倒在地上。李昭冷哼一声,飘然而去。 23.顾兰 次日早上,雷喻便被人从驿馆中领到太守府的议事大厅中。但见上方坐着一人,宽面大额,形容威仪,而左面一般武将个个面色彪悍,显然都是身经百战之辈,他们身上出来的这种悍勇之气也只有经过不断的战斗才能形成。右面一群文臣人人神态从容,显然也都是见过世面的。 雷喻不由心下暗赞,这李昭能在这乱世之中,领区区之地在强敌环伺之中生存下来,果非常人。而同时,他也对赵平暗暗敬服,选李昭而不是王开为盟友,至少第一眼看起来,就不像是个错误的抉择。 不过,他乃是一个辩士,内心的惊诧等感情丝毫不会轻泄。他只是淡淡施礼,道:“并州雷喻拜见明公!” 李昭点了点头,道:“久闻并州才俊辈出,而晓明更是其中佼佼者。你年不足两纪,才不下八斗,尤其是辩才更可谓天下无双。今日一见,只看相貌,仪表堂堂,俊雅非凡,就知果非常人!” 雷喻淡然笑道:“明公过誉,喻愧不敢当。” 李昭笑道:“晓明请入席吧!” 经过一夜商议之后,李昭也大体猜到了雷喻的来意。不过,对于是否于赵平结盟,这些人各执一端,互不相让,而且是各有各得道理,就连李昭自己也是犹豫难决。所以,到了最后,他还是决定先见见雷喻,看他如何说,然后决定如何应对。当然,不论结盟与否,雷喻这个人,李昭还是要好好招待的,他毕竟是赵平的人,即使今日不和赵平结盟,他日未始就没有合作的机会,为他日相见留下几分田地是必须的。 雷喻淡淡笑道:“多谢明公!”转身入席。 李昭待雷喻坐好,才问道:“贵少主近日可好?” 雷喻点头道:“小侯爷身体强健,加上最近事事顺遂,可谓十分的好!” “那么贵主可好?” “也好!” 这世上也只有问起并州的时候,人们会先问少主再问主公了。因为天下的人都知道,并州真正当家作主的乃是这位年轻的少主。 李昭喟然道:“吾久闻贵少主天下豪雄,不但神勇盖世,而且智谋群,当得起方今第一英雄。只是这一向以来,都无缘识荆,此乃吾生平憾事,今日能得见他派来的使者,也算是聊作安慰了!” 这样的话在别人说来,难免会被认为是奉承之言,但李昭口气真挚,令人听之立即产生一种自肺腑的感觉。雷喻心下暗叫厉害,这样一个人物,怪不得能在强敌的环伺之中从容周旋,并展壮大呢。 当下,雷喻也笑道:“能得明公如此赞誉,想必我家小侯爷听了,也会万分欣慰的。因为我家小侯爷一向都对明公推崇备至。他曾经言道,明公乃是蒙尘之明珠,落魄之英雄,若明公和李效易地而处,恐怕区区并州都已经被收入明公囊中了。” 李昭“哈哈”大笑,道:“得赵并州一句谬赞,吾如饮天下至醇美酒一坛,快哉!快哉!”李昭生平自负非常,在他身边溜须拍马的小人多不胜数,但他却一直没有因这些而稍稍展颜,今日听得赵平如此赞誉,由不得他不喜形于色。 李昭的席谋士顾兰在下面听得暗叫不妙。他是不怎么赞同和赵平结盟的。因为他觉得,赵平虽然实力尚不足,但却比李效更加危险,与他合作,就算是灭掉了李效,也会扶持起一个更加强大的李效。倒不如让赵平自和李效一较高下。即使没有汉中为盟,身处李效势力范围包围之中的赵平也会想尽办法突围,若是等到他们二虎相争,两败俱伤了,汉中再袭取李效的后院,将会不费吹灰之力而得大利。 但是,如今李昭却一直和雷喻在互相吹捧,正事还没有开始谈,交情却已经套得好之又好了。若是再不阻止这种势头继续下去,李昭头脑热之下,必定会不经思考,决定与并州结盟。这样一来,他的担心就将成为现实了。 一念及此,顾兰连忙起身向雷喻说道:“先生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雷喻回过头来,问道:“不知这位是----” 李昭笑道:“此乃吾帐下谋士顾兰,字子芳----” 雷喻惊道:“难道这位便是成都顾子芳吗?久仰,久仰!” 既然是来做说客的,自然是要对敌人的情况了解透彻。雷喻在来到汉中之前,便已经有细作把汉中文武的详细情况报给他了。而在这份介绍名单之中排名第一位的,便是这位顾兰。原来,这位顾兰乃是成都人士,王开当初征召本地才俊之士,也有人推举了顾兰,但顾兰却推病拒绝了,后来反而投了只有一郡之地的汉中李昭。这不能不令人啧啧称奇了。要知道,若比起实力来,王开可比壮牛,而李昭则不啻羊羔。双方实在不在同一个档次之上。顾兰这样做,自然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在他看来,李昭的前途甚至过了王开! 顾兰不动声色地说道:“先生过奖,兰不过一介儒生,籍籍无名之辈罢了。不比先生鹏程万里,名扬四海。先生还是直言正事吧,请恕兰不尚虚言,无可舞之长袖!” 李昭在上面见了顾兰的神态,知道他的读书人傲气又上来了。李昭一向十分信重顾兰,但却也深知顾兰的这个毛病,他这个人太过不近情理,有时候会显得十分无趣,有时候甚至会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来。也好在李昭并不是一个昏庸、识短之主,否则早把他罢黜了。 李昭连忙圆场道:“子芳此人性情就是这样,先生见谅!” 雷喻笑道:“但凡高洁之士,必然心高气傲,让人觉得难以相处。顾子兰乃是国士,自然也是如此,喻虽然驽钝,却也不敢为此而生气,明公过虑了!” 他这样一说,李昭反而越觉得不好意思,连忙向顾兰道:“子芳请坐下来说话!” 顾兰望着雷喻,道声:“请先生直言来意!”才坐了下来。 24.折辱 李昭有点尴尬地望着雷喻,却并没有说话。作为一个高明的主人,他并不能随意指责自己的谋士,尤其是这个谋士也未必是错了,只是态度上不怎么好而已。 雷喻脸色不变,道:“既然子芳垂询,喻自当奉告,喻此行,是为我并州与汉中结百年之好而来。” 顾兰冷笑一声:“我汉中区区之地,与你并州,哦,还有一个所谓的新州,不论是军力,财力还是才俊都无法比拟,请问我们要如何结这个百年之好?请恕兰直言,方今之世,乃是自秦一统天下以来最大的乱世,诸侯并起,群雄争霸,实力乃是衡量一切的根源。就算是亲兄弟,也断没有无故扶持的道理。兰只想知道贵主为何选上我家主公来缔盟呢?” 雷喻笑道:“子芳太过妄自菲薄了。而今汉中地方虽然狭小,但兵多将广,谋臣如雨,而汉中又是天下要郡,这些都是成就大事的前提。我家小侯爷言道,若是能贵主这样的人合作,则匡扶汉室指日可待。到时候他可以借着贵主的浩淼之光则扬名立万,建立一份属于自己的功业。” 李昭听得“哈哈”大笑,口中假作谦虚道:“赵并州过奖了,却不知他所谓的结盟,是怎么样一个结盟法呢?我汉中乃是长安的西南屏障,从我汉中往长安,一路上并无太多的险要可守,他的意思,莫非是让我进兵长安?” 他这话当然并不是真的要进兵长安,而只是略作试探而已。 自从李效取得司隶之后,一则考虑到长安乃是帝王之都,既有王气氤氲,又兼百姓富足,特别是地形险要,易守难攻,便把自己的府邸搬到了长安。把老家搬到长安之后,他自然要在这周围布下重兵把守。 要想攻取长安,不要说汉中如今的兵力,就算是把并州铁骑空运到汉中来,让这些人去袭取长安,也很难有神算。所以,李昭如此问,若是并州果然让他这么去做,自然是没有结盟的诚意,也就没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而反之则还可以谈谈下一步的行动。 雷喻想也不想,从容地笑道:“若喻回答一个‘是’字,明公是不是就会立即把喻推出去?” 李昭一愕,随即又是一阵大笑,道:“先生果真是一个有趣之人,怪不得赵并州每次合纵连横必以先生为前驱,和先生一番谈话,吾果真有如沐春风之感。吾且收回先前之言,还请先生教以如何合作!” 雷喻知道接下来的话若是说不好,则所有的准备,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所以他也不能不特别重视。他略一沉吟,说道:“伪竟陵王刘安无能,上次一场大战损兵失地,使得荆州北部大片土地都归于了李效这个狼子野心之辈。不过,他手下大将崔竑虽然是书香门第出身,但当初身为新野大营副统领,多番征战,还是很为他保全了一大部分实力。只是,南阳落入李效之手已经是即成事实。 只是刘安在荆州经营多年,此人虽然治军无能,但在治政却却比李效有办法得多,在并州还是有些人望的。尤其是那个崔竑当初在新野屯军,对当地的百姓可谓秋毫无犯,深得百姓的爱戴。但是,李效的西凉军刚刚进城,却需索无度,作奸犯科者不计其数。这两相对比之下,李效在南阳就越失去民心了。 所以,如今的南阳虽然兵马不少,但却都是唬人的东西,只要将军大军东进,南阳必定是手到擒来。” “雷先生此言差矣!” 李昭正被雷喻的一番分析听得入神,忽然却听有人出来反对,一看却还是顾兰,心下微微生出一丝愠气。他不是不知道顾兰此人性情耿直,宁折不弯,平日里就对他多所容让,但在客人面前,李昭却希望他识大体一些,就算是不赞同客人的意见,也不应该蛮横地打断。要知道,李昭素有好客多礼之名,他本人对此也颇为在意。所以,他就越不喜欢有人对自己的客人失礼。 顾兰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李昭的表情变化,而是继续大声说道:“雷先生所说东取南阳的办法,鄙人也曾想过,只是时机并不成熟。而且,即使能取下,也是得不偿失。” 雷喻依然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浅笑道:“哦,愿闻其详!” 顾兰道:“正如先生所言,南阳如今尚未安定,李效最近得地很多,很多地方大体都如南阳一般,李效的守将对地方的控制不足。所以,李效短时间之内很难谋攻我汉中。而与此同时,蜀中却是内忧外患,听说王开已经病重。他一旦丢命,主少国疑、外戚乱政,诸多的问题就会一并显现出来。到时候,主公主要亲提一支兵马,进取西川,取下整个西川可能性极大。 主公英明神武,若得西川为基,进可以窥天下,哦,可以保傅大汉,创不朽功勋,就算是妖魔横行,主公一时难以镇压,也可以退守一片疆土以待来日。” 下面的那群谋士听得颔不已。他们和顾兰接触的时间很长,自然知道顾兰的谋略,对于他是十分的敬服。此时听他娓娓道来,似乎美好的前程便在眼前,哪有不热血沸腾的!就连李昭一时间也忘记了顾兰的无礼,陷入了沉思之中。 忽然传来一阵狂笑之声,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雷喻正坐在那里笑得前俯后仰,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要跌倒在地一般。 李昭不由惑道:“晓明为何笑?” 雷喻敛住笑意,正色道:“我笑顾子芳妄为名士,实则有名无实,误主误国,实难担重任!” 顾兰脸色立时阴了起来,拍案而起,怒声喝道:“雷喻,你这鲰生,今日不给某一个满意度回答,某与你没完!” 而这次,就连李昭也没有对顾兰的失礼之举有所表示,因为他也觉得雷喻这番话对顾兰着实折辱过甚,他也静静地看着雷喻,等他回话。 雷喻从容笑道:“诸公听我一言!” 25.怒退 “子芳方才说,王开将死,这只是他个人的臆测,并没有真凭实据。就算子芳有测命之能,此事已经确定,王开经略益州多年,临终之前对于后事岂会没有安排?王开虽然不算雄主,但也并非无能之辈,为他的儿子铺一条路并不难做到吧?明公若是为了坐等益州生乱而错失进取中原的良机,将来后悔亦恐不及!”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不时挥动双手以助语气。他本就长得颇为俊逸,这站起身来更显得气宇轩昂,甚广熠熠,令人不敢逼视。 “退一步说,就算是益州动乱,因内讧而至实力大减,以汉中如今的实力就一定能攻取?恕喻说一句诛心的直言,难,太难了!蜀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这是天下人所共知的。请问明公如今麾下有多少兵马,益州又有多少兵马?明公不用说,喻也无意刺探明公的军情。不过,喻却知道益州之兵远多过明公,这一点明公应该是难以否认的吧?而且,明公若攻蜀中,就不能不倾巢而出,这样一来,明公难道就不怕李效或者刘安在背后袭你根本吗?但若是明公将大部兵马留守汉中,引少量兵马攻蜀中,诸位觉得这胜算又有几何呢? 子芳身为明公手下第一谋士,本应该未虑胜,先虑败,谨小慎微,却怂恿明公行如此大险之事,岂不是有名无实吗?” 说着,雷喻故作轻蔑地望了顾兰一眼。顾兰脾性本就不好,被他这么一望,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哪里还说得出反驳的话来!忽然,他闷哼一声,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去,众人皆是错愕不已,就连李昭也是一脸的尴尬。 雷喻却视而不见,继续说道:“就算子芳所言正确,而且你们确实能以小吃大,以区区一郡之地吞下偌大一个西川。这总该要用上数年的时间吧。而待明公你坐稳西川之地,蜀中刚逢大乱,民生凋敝,自然是不适宜再进行大战的,明公若图进取,又起码要花上几年的时间来休养生息,安抚人心。这样以前,前前后后差不多也该要个十年的光景吧? 明公料,中原的大战还需要等十年才能落下帷幕吗?我料不然,最多七年!” 众人都听得入神,纷纷都把目光倾注在雷喻的身上,方才他的失礼之言早被大家抛到了脑后。他和顾兰的这场争辩,虽然谁也没有在口中道出谁胜谁负,但一个哑口无言,服气遁走,一个则还是从容不迫,侃侃而谈,高下已经是一目了然的了,根本就不需要再在这上面浪费口舌了。 而李昭更是对赵平心生向往,雷喻在赵平的帐下并不以智谋见长,他的特长在于诡辩之道。但是,他今天除了体现出从容不迫又处处压人一头的口才之外,还显现出了强大的战略分析能力。见叶知秋,看着雷喻就可以想见赵平帐下的郑裕、沈浩之辈是如何的睿智机敏了。而这些人又都对赵平忠心耿耿,敬服不已,而且似乎全部都是赵平亲自掘出来的,这有可看出赵平的深浅了。 “先生何出此言?”下面一个人问道。 雷喻道:“江东不稳,诸位是共知的。江东一旦生动乱,朝纲废弛乃是必然。天下诸侯也就找到了动兵的借口,此其一也! 我家少主自从被征鲜卑,并且战而胜之之后,兵威大盛,李效必然慌乱,急欲于我家少主一争短长,而我并州又在李效的势力包围之内,早就有意与李效一战,所以,此战乃是势在必行!此其二也! 有此两点,天下必将很快进入一个大战之期,而正因为这场大战声势浩大,一旦胜负揭晓,天下大势也会随之揭晓。就算是十年之内胜者无法完成匡扶大汉的重任,至少天下大势已经明朗,余者只剩下如何收拾一些残羹剩饭的问题了。” “那么依先生所言,似乎这天下就只是在贵少主和李效之间进行争夺,似乎并不关我家主公何事,我家主公为何又要趟这趟浑水呢?”下面一名谋士问道。 雷喻笑道:“这位先生所言,喻难以苟同。想当年我朝太祖皇帝以区区兵马屡屡败于曹操,竟被追到了江边,那时候谁又想过他日后能够创下大汉偌大的基业呢?今以明公之勇武谋略,就算不能建立太祖那样的功勋,若能和我家少主一起并列于当时英雄,也算不枉此生了,有何必要谋益州以求偷安呢?” 李昭听得点头不已,心下已经有了许盟之心,但却听又一谋士问道:“听先生之言,我等茅塞顿开。只是,先生言道,进去西川便是取败之道,难道攻取南阳便能成就大业吗?” 这些谋士素来敬服顾兰,现在见他被雷喻气得当场失态,拂袖而去,虽然心下都敬服雷喻能言善辩,而且智谋不俗,但却都有心为顾兰找回一些脸面,所以纷纷出言难。而对于李昭来说,尽管心下暗暗有了偏向,但这些重要的抉择,总是要让大家都畅所欲言,最终得出最佳的结论才是最好的。他并不愿意以自己个人的偏向为抉择的依据。 雷喻哪能看不出这些人的心思,不过他对于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信心十足,自然毫不在意。听言,他摇头笑道:“世上并无绝对之事,喻方才并未说进取西川就必败,只是说,这乃是取败之道而已。也有可能,这取败之道经过一番误打误撞,成为取胜之道也未可知。同样的,进取南阳乃是取胜之道,但若是阴错阳差,也可能成为失败之根源。兵家之事,谁又能说的准呢?” “若是按先生这么说,进西川可能胜,进南阳可能败,那我家主公为何又偏要舍西川而取南阳呢?” 雷喻从容笑道:“先生所问,正是喻接下来马上就要说到的。方才喻已经谈及过取西川之弊,那么接下来,喻愿为诸位说一说取南阳之利!” 这个问题乃是今日这一番会谈的核心所在,众人自然是无比关心,纷纷侧耳倾听,一时间整个打听变得鸦雀无声,静若无人。 26.国士 “前面喻其实已经提到过一个原因了。李效新得南阳,根基不稳,明公若取之并不为难。此其一也! 前面喻已经说过了,南阳之地,以前是由崔竑镇守的。这位崔竑崔仲怀想必诸位也是听说过大名的。他出身于书香世家崔家,乃是我家少主的外家。自从前些日子崔太傅宾天之后,就由御史大夫崔翊崔伯德继承了崔家的家主之位,且进位为太师。而这位崔仲怀则是第二位的家主。虽然从贼,却只是阴从,并无为刘安效命之心。他已经和我家少主有了默契,明公若攻南阳,仲怀将军非但不会出兵袭击明公之后方,李效反而会担心他和明公一起东西夹击南阳,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得不防备仲怀将军,为此甚至要分出兵出去。这样一来,不但明公取南阳更易,就连后顾之忧也大大少了一个。明公只要守住益州军东进的要塞,这一切就迎刃而解。此其二也!” 忽听一人出列说道:“崔竑此人恐怕未必信得过吧,他崔家世受皇恩,每每有人位列三公。而这位崔仲怀却不但顺从逆贼刘安,甚至还主动立刘安为王,这岂不是助纣为虐吗?这样的人,可谓败坏家风,为世人所唾弃,他的话如何可信?” 他说此言的时候,堂上坐着的那位自家主子也是已经称王的,而且以区区一郡之地称汉中王。虽然尚未僭越称帝,大汉的臣子自居,但这野心却是早已坦露无遗的了。虽然由于并州尚未称王,在会见并州使者的时候,雷喻也并没有以王公之礼相待,但这一点并不会因为一点私礼就抹煞得了的。 李昭听得此言,眉头不由皱起来,虽然他明知道这人并不是指桑骂槐说他自己,但他此时心中的不悦之情却是难以掩饰。 雷喻见了,笑道:“公此言差矣。刘平之虽然称王,却还是尊汉之正统的,这一点就和明公一样。所以他算不得逆臣,只是为了讨逆之时图个名正言顺罢了,而并不是谋反。再说了,即使刘安有谋逆僭越之心,崔仲怀也一定会奋起诛除逆贼,维护汉室正统的!” 那话之人一听此言,吓了一身冷汗,暗暗后悔一是失言,为了辩驳雷喻竟然失去了起码的理智,说出这样不该得话来。他暗暗瞥了一眼李昭,见他面色阴沉,心下更是后悔万分,哪里还敢再置一词? 李昭终非庸主,很快就敛去了脸上的不快之意,含笑向雷喻道:“先生请继续说。” 雷喻道声:“遵命!”继续说道:“更为重要的是,明公出兵之时,我家少主也会在李效的北方有所行动,以我家少主之英武,由不得李效不重视,不小心,他若是将攻防的重心转向北方,则明公来自北方的压力顿减,南阳指日可下。此乃其三! 有这三个理由,虽然不能说有万全的把握,但九成的把握总是有的,就看明公意下如何了。” 李昭心下已经有了定计,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便说道:“先生所言,令昭茅塞顿开,只是若进兵南阳便算是结盟的话,我汉中所得可谓一目了然,贵少主却能得到什么呢?” 雷喻笑道:“不瞒明公,我家少主早欲进取河内、河南二郡,为保傅汉室扫平一段道路。咱们两家一在南,一在北,交相呼应,此事必成!” 李昭却喟然道:“如此说来,我们这次的盟誓终难长久啊!” 他已经看出,一旦赵平通过河内、河南两郡打通南下的通道,而汉中也拿下南阳,两方的势力就将直接来个面对面。乱世之中,谁都知道一个远交近攻的道理,凡是邻居就一定是仇敌,而远方的反而可能是朋友。如今并州和汉中能成为朋友,也只是因为有了一个共同点大敌还有相对比较远的距离。一旦李效被打败,这些就将不复存在,两方的盟誓也必然会立即失效,甚至两方还会成为生死大敌。 雷喻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明公不必感怀。昔者三国之时,太祖曾经和曹操、袁绍、孙坚等人共同盟誓讨伐董卓,后来还不是一样成为了生死仇敌。他们在战阵之上想见,额不曾见好好叙谈过当日的情谊吧。如今我家少主和明公之间的情意也是一般。临行前,我家少主曾经嘱咐过鄙人一句话,命我一定带到。” 他脸上露出尊敬之色,悠然说道:“他说道:‘请你转告李汉中,他日若是在战阵上想见,我必不会心慈手软,也希望他不要以今日之盟为念,某若能死在英雄的手中,一辈子再无憾事!’” 李昭一听此言,击案而笑,道:“壮哉!听赵并州一语,吾立时闻见一股英雄之气扑鼻而来,赵并州果然名不虚传,倒是吾执着了!好,烦请先生回去为吾也传一句话,就说,他让我传的那句话,我也愿赠还于他!” 他忽然站起身来,大声喝道:“来啊,取酒来,吾要与先生歃血为盟!”他这一开颜,下面的诸人立即都聒噪起来。尤其是那些武将,他们一直都只负责打仗,对于这些战和大计一来也并不热心,二来也并不大懂。大家说了这大半天的话,他们这一群人却一句都没有插上嘴,早就闷坏了,这时候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大声说笑,自然是开心不已。 当下,李昭便和雷喻歃血为盟,并且各自在盟书之上签字画押。一切完成之后,已经是午后时分了,李昭又令大摆筵席,好好招待了雷喻一顿。只是这一切虽然热闹,那顾兰却始终没有露面。 到了临近散席的时候,李昭拉着雷喻轻声问道:“晓明打算什么时候回到并州?吾看这天降大雪,路上行走不便,不如就暂时在吾这里暂歇数日,待得雪化之后再上路吧!吾也有许多话要想和先生谈呢!” 雷喻却摇头笑道:“多谢明公美意,只是恕喻不能久留,明日就要赶回并州。军务是一刻也不能耽搁的,不要说下雪,就算是下刀子,喻也不敢耽误正事。” 李昭叹道:“先生真乃国士也!” 27.可虑 散席之后,李昭亲自把雷喻送到了府门之外,这才挥手作别。方才雷喻已经和他说好了,为了节省时间,明日走的时候,雷喻将不到李昭的王府辞行,李昭对此非但没有介怀,反而大为赞赏。 刚刚送走雷喻,李昭便有意回到后院和众姬妾行乐。虽然他昨日对着姬妾们大了一通火,但既然这些女人并没有真正影响到他的大事,他就会重新改颜相向。 因为他知道,所谓红颜祸水,误国殃民其实只是那些贪花好色,全无主见的男人自己无能,控制不了自己而已。纳了姬妾本来只是让她们为自己放松心怀,调养身心的,若是自己不能控制自己,反而被她们所迷惑,又怎么能怪的了她们呢? 李昭自信自己虽然对这些姬妾们十分温柔关爱,但到了需要谈论正事的时候,必不会被她们所误。所以,他对于这些女色并不避忌。 正要步入后院之时,忽听下人来报道:“大王,子芳先生来了!”雷喻既去,这王府里又重新称李昭为“大王”。 李昭暗想顾兰必定还是为今日结盟之事而来。但是,如今木已成舟,不要说今日雷喻已经把顾兰说得无话可说,就算是顾兰还有千般理由可以证明这结盟的弊大于利,现在也不可能改变了。 李昭正待要说不见顾兰,却听外面一阵喧嚣,李昭循声望去,却见顾兰根本无视一众侍卫的阻拦,径直冲了进来。那些侍卫都知道顾兰乃是李昭最为敬重的谋士,根本就不敢以手脚相阻,更不要说以兵戈相加了,所以场面虽然看起来颇为壮观,但顾兰的闯入其实根本没有耗费多少力气。 那几个侍卫回头一看,就见李昭正站在面前,面沉如水,心下一紧,连忙齐齐跪下,道:“我等无能,阻不住顾先生,请大王责罚!” 李昭的王府侍卫到底不俗,虽然他们拦不住顾兰只是因为不愿伤到他,但没有拦住就是没有拦住,他们丝毫不愿找借口。 李昭略一沉吟,道:“你们都下去吧,既然顾先生有话和寡人讲,寡人岂有不愿相见的,尔等无罪!” 那几个侍卫连忙道声谢,齐齐退了出去。 李昭对着顾兰洒然一笑,道:“先生,听说你家中并没有后花园,偌大一个院子就用来藏书或者演武厅了,真是可惜啊!寡人这后花园中还是颇选了几样奇花异卉的,虽然如今已经是隆冬,却依然是满园芬芳、香飘四溢,先生是文人雅士,不如就随寡人一起去赏赏这园子吧!” 顾兰脸色一变,急急说道:“大王,臣有事----” 李昭伸手拦住,道:“寡人知道你有事禀报,而且是关于此次联盟的,对不对?也罢,既然方才你留着一些话不说,而是待现在再找寡人一个人说,就说明你这心中确实藏有一个大秘密的,咱们就一边说话,一边听你说吧!” 说着,李昭便拉着顾兰走进了后花园。 这后花园中果如李昭所言,虽然是隆冬,却依然是香飘四溢。只是昨日那场大雪把那园中的花卉遮掩住了,大多数花儿只是稍稍露出一个头而已。不过,就这些头,两人不但能辨出各种花儿,还能闻见这些花儿撒出来的阵阵幽香。 李昭倒是兴致勃勃,左看看,右看看,而顾兰却毫无兴致,不禁问道:“大王山如何得知兰心中还藏有大秘密未曾说出来的呢?” 李昭爽朗地笑道:“子芳啊,咱们相识已经十数年了吧,不知道你对咱们这十多年的相交是如何想的,寡人却是觉得这足堪称得上‘倾盖如故’四个字。你的脾性,寡人是知道得太清楚了,你的本事,寡人也知道得更清楚。以你的能事,虽然在嘴上一定辩不过那个雷晓明,却不至于败得那样惨,甚至还不顾体面地拂袖而去。寡人料,你心中必然是有重要的秘密郁结在心中,意欲道出,又心存顾忌,是故才被那雷晓明说得这般狼狈,对吧?” 顾兰心中大亮,连忙跪下,道:“大王知臣,不下于臣之自知,臣,臣感激涕零!” 李昭连忙把他扶起,心疼地说道:“子芳啊,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在,你又何必如此拘礼?况且这大冷天的,虽然这地上的雪已然扫去,但终究冰寒,你跪在这地上,岂不是成心让寡人难受吗?” 且说雷喻回到驿馆,立即召来了这次护送他入汉中的赵仁,把今日所得的盟:“你立即拿着这盟书赶回并州,务必快马加鞭,火把盟书送到。” 赵仁乃是赵家的侍卫头领之一,武功曾经得到了赵平的亲自指点,颇为不俗。虽然他不善领兵作战,但有了令他为护卫乃是一个极为明智的选择。 赵仁大惊:“先生这是为何,难道你不和我等一起回并州了?” 雷喻冷哂道:“自然要回,不过,某却要明日早上再出。” 赵仁更惊:“先生,小人奉小侯爷之命务必要保证先生的安全,如何能舍先生而去?若万一先生有个不测,让小人如何向小侯爷交代?” 雷喻淡淡地说道:“公义尽管自去,吾这一路上必然不会有危险的。” 赵仁却哪里肯如此轻易放弃自己的职责,语气惶急地说道:“先生,今日那李昭不是已经答应咱们结盟了吗?并且还亲书盟书在此,素问李昭此人以信义为先,颇重名节,总不会做出出尔反尔的事情来吧?” 雷喻摇头道:“李昭此人颇有正气,这乃是他能够成事的原因所在,但过于重义气也是他的命门所在啊,说不定他有一天还会栽在这上面。咱们既然有了他的亲笔文书在此,他是断然不会反悔的。可虑者,乃是顾子芳啊! 这个顾子芳虽然是儒生出身,却非是酸腐的鲰儒,颇知变通,加上他素来对李昭忠心耿耿,为了毁我两家的盟约,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赵仁一听提及顾兰,一脸不屑,白了一眼说道:“先生何必如此高看那个顾兰,此人今日被先生你一番辩驳,说得是哑口无言,最后甚至恼羞成怒,浑然不顾体面,就此拂袖而去。这样的人,能有几分本事?” 雷喻喟然说道:“可虑者,就是这一点啊!” 28.剑阁 “你有所不知,”雷喻继续说道:“据我们收集到的情况,顾兰此人虽然未必称得上天下奇才,但确实很有其过人之处,李昭能在汉中站稳脚跟,他要占起码一半的功劳。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轻易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呢?又怎么会轻易拂袖退场呢?” 赵仁一愣:“先生的意思,莫非他今日的所作所为乃是故意做给先生或者其他什么人看的吗?” 雷喻缓缓摇了摇头,道:“这一点,我也莫测高深,,这也是我让你先回并州的原因,咱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他真的另有定计,只要这盟书不被他所得,他终究难以成事。李昭此人极好面子,我们有盟书在手,他是万万不会抵赖的!” 赵仁急道:“只是小人这一走,岂不是把先生留在险境之中了,小人于心何忍!再说了,这样回去,小侯爷那里小人也是无法担待得起的!” 雷喻摇头道:“不然。这盟书在我的手中,我反而危险,若是盟书不在我的手中,我反而安全。杀我一人于他顾子芳有何好处,徒为他汉中招来一个惹不起的大敌而已,此人断然不会愚蠢至斯的!况且,这里乃是汉中的地盘,顾兰若是要取我性命,你料多少你等几个人,有作用吗?左不过是多几个人横尸当场而已。但若你们能把盟书交到小侯爷手中,小侯爷可以此为据斥责汉中背信弃义,借此出兵,则天下谁人都难以辩驳。到时候李昭就算是再宠幸顾兰,恐怕也只能是杀他以自保了!” 赵仁听得颔不已,便跪下来给雷喻磕个头,道:“既然如此,小人立即就走!不过,小人愿意单骑离去,这些兄弟们就尽数留给先生以为奥援吧!” 雷喻却摇头道:“你虽然武艺高强,但一个人行路,终是危险,为了盟书的安全计,你还是选两名武功最强的人和你一起去吧。这一路上,你所遇上的危险必然是比我多很多的。” 赵仁欲待拒绝,但见了雷喻的神色,终究还是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又在诸护卫中选了两个武功不错的,立即出城而去。 李昭的后花园中。 顾兰阴恻恻地笑道:“大王,昨夜臣刚刚得探子回报,现了一个进取蜀中的大路径!” 李昭心下一震,他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进兵西川,取益州广大的地盘作为根基,然后再图争霸天下。只是正如雷喻今日在大厅所言,这件事情并不十分的可行,即使能成功,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成事。他才退而求其次,采纳雷喻的建议,决意进取南阳,中原人口稠密,流民又多,兵员不在话下。 “卿请立即道来!”李昭有些失态地说道。 顾兰见李昭如此急切,心下更喜,道:“自来大家都以为咱们汉中若欲进取成都,只能有两条道可选,就是金牛道与米仓道,而这两条道不论哪一条,终究都是要破剑门关而入蜀中。所以,剑阁乃是守住蜀中的要塞之地守住剑门关,蜀中可保无虞。只是这剑门关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险关,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绝对不是虚言。蜀中兵马众多,只要派一万大军扼此关,则外面就算有五六万的精兵强将,也万难叩关而入。所以,我们汉中军要想从剑阁入蜀中,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世人只知道金牛道和米仓道,却不知道还有一条道也可以进蜀中!” 李昭大惊。想当年,三国鼎立之时,曹魏几次伐蜀中,都是走的米仓道或者是金牛道,若是有第三条道,他们又何必去强攻剑门这样的天下险关呢?攻蜀的第三条道,实在是闻所未闻,或者本来就是大家想都没有想过的。 “请先生教我!”李昭又惊又喜之下,难得失去了冷静,一把抓住了顾兰的手臂。他本是军伍出身,而那顾兰只是一介儒生,被他这么抓住,顿时痛得轻哼了出来。李昭连忙赔罪不已,顾兰身上虽痛,心下却快意无比,况且眼前此人乃是自己的伯乐,待自己一向极厚,又岂能责他?他连忙连声说道没事。 “大王,不论是走金牛道还是米仓道,其实都是为了袭取绵竹,直插成都,对吧?”顾兰神秘兮兮地说道。 这话当然是废话,只要稍微对西川的地形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绵竹乃是成都的北方门户。不论是走金牛道还是米仓道,其实都是为了破剑阁,直入绵竹。外间进川道路艰难,天下皆知。只是一旦到了成都平原,西川的地形就变得非常的平整,非但不妨碍行军,反而很立于军马通行。 换句简单的话说,只要绵竹被拿下,西川的北面就再也无险可守,敌军指日便可兵临成都城下。 “先生何有此问,袭取绵竹就差不多相当于攻取成都,只要是从益州的北部攻入,最终都必须克绵竹。”李昭有点莫名其妙地答道。 顾兰兴奋地说道:“不过,如今却有了一条道,可以绕过剑阁,直取江油,从江油再入绵竹。” 李昭有些失态地失声说道:“先生莫非诳我?寡人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兵马可以没来由地飞到西川的腹心之地去的!” 顾兰此番说话,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像他这样一个出谋划策之人,最大的成功不是获得主人的多少嘉奖,而是带给主人多少惊奇,并且把这些惊奇都转化为惊喜。 顾兰从容地说道:“大王,昔日兰尚未追随大王,还在蜀中游历之时,就曾经想过,难道蜀中之地真的就这样险峻,乃至一点破绽都没有吗?若证实书如此的话,若有人据了蜀中之地,只消以五万精兵扼剑门,岂不是高枕无忧,大可以不理会中原之事,径在蜀中称王称帝? 兰最先来到了剑阁。剑阁以北二十五里有剑门山,以东三十里有小剑山。两山相连,山势都是觉险绝险,飞阁通衢。扼如此险地,确实难以攻克。不过,这剑阁其实也并不是毫无罅隙,这群山之间还是有暗道可入的。只是那需要绝对多数的兵力牵引住剑阁的兵马。这一点大王如今是不具备的,咱们不说也罢。” 李昭听顾兰说道自己曾经进行过实地的考察,心下对他信心大增,连连点头,脸上的喜色不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29.奇计 “兰觉察这一点之后,便转道到了江油,似乎听那里的老人说过,曾经有一条古径可通阴平!”顾兰终于揭开了谜底! “啊!”李昭差点站立不稳,失声问道:“如此说来,这第三条道便是从阴平直通江油?真有这样一条道?” 顾兰摇头笑道:“兰当时虽然年轻,终究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看见眼前莽莽深山、巍巍高崖,根本不知道这古径在何处。而且经过多方打听也未曾再听说过这条古径。兰当时便觉得这古径也有可能根本是没有的,当时听到的老人之言,说不定只是以讹传讹。 只是,自从归了大王之后,兰日夜谋思进兵西川,觉得这西川之门户太紧,而我汉中实力太过浅薄,不出奇无以制胜。所以,兰便又重新想起了当年的那条古径,便派了几个武功高强之人暗暗潜入阴平,在那里寻访数年,昨夜那几个人终于回来了,他们言道终于现了那条古径!” “好啊!”李昭当场为之击节,“若是有这样一条无人得知的古径,谋取西川就指日可待了!” 顾兰却摇头道:“此事也并非如此简单,其中还有不少的难处。” 李昭虽然兴奋,却也没有被这兴奋冲昏了头脑,忙问道:“什么难处?” 顾兰肃然道:“这条古径虽然存在,但年代已经太久,早已荒芜。而且恰如臣前面所言,这一路上悬崖峭壁多不胜数,崇山峻岭更是处处皆是,人行于其上,稍不小心就会坠入万丈深渊,尸骨无存。所以,这条古径可以说并不适合行军,即使有一支军马通过了这条古径顺利到达江油,恐怕也是十停里要损失三成以上,而且这支兵马人数还不能太多。而且到达江油的时候,人困马乏,加上行在这样的险道之上,不可能带上太多的军粮,那时候军中之人必然饿极。大家战斗力必然是锐减,江油城?军难以久战,必然是选择闭门不战,我军也是无可奈何。我军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阴平而损兵折将!” 顾兰笑道:“然也!我军可趁敌不愿出战,分出一万人马来,沿着阴平道一直杀奔江油!这一万人马必须是我军最为精锐,最为善战的一万人……” “等等!”李昭忽然拦住,道:“先生难道忘记了,方才已经说过,我军即使到了江油,也拿不下这江油城,为何又要进兵呢?” 顾兰笑道:“这便是天助大王之处了!大王也许不知,某派去的人已经查明,如今的江油城守非是别人,正是王开的胞弟王律,因此人先前随着王开东征西讨,颇有战功,王开当时倒也颇为器重他。只是如今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为了自己的儿子着想,便开始猜忌王律了,只是碍于他以往的功劳,怕众臣寒心,才寻了点由头,把他赶到江油那个没着没落的地方去当城守,还美其名曰‘御敌于北’!真是虚伪至极,江油在蜀中腹心之地,如何御敌于北?大王想想,这王律心下能不恚懑吗?若是听到了王开的死讯,能不抽走自己在江油的大部兵马前往成都争位吗?” 李昭眼中露出恍然之色,缓缓点头,道:“子芳所言,不但深谋远虑,而且知己知彼,真令人生醍醐灌顶之感!寡人有子芳,犹胜高祖有子房啊!嗯,我想想,还有一个问题,若是王开自知病中,又料到王律不肯干休,会不会先下手为强,早早斩杀王律呢?” 顾兰悠然笑道:“大王心思缜密,臣佩服。这一点,臣已经想到了。方才臣离席的时候,已经派人潜入江油,警戒王律,说道王开如今已经对他生出杀心,请他务必小心!这一来可以离间他们兄弟,二来也坚定了王律的反叛之心。王律即使以前根本没有反意的,骤然得到这样一个消息,岂能咽下这口气?此时王开犹在,王开在西川军中极有威信,王律还不能乱动,但王开一旦撒手西去,王律若是还痴痴守在江油,岂不是引颈就戮吗?” 30.赠姬 李昭真是喜得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若是顾兰的妙策能够成功,这天下大势将会因为他李昭而大为改变。天下群雄再也不会只把目光定在赵平和李效二人身上,若论疆域和辖下的百姓人口,他在这三大强豪之中并不排在最末。 他慨然笑道:“子芳之计果然是绝顶妙策,古往今来有那么多人某攻西川,却没有一个人能想出你这等妙策来。好,待我整兵拿下南阳,再回师攻取西川,咱们君臣一起立万世不朽之功勋!” 顾兰先是一笑,继而一愕,忽然肃然说道:“大王,臣今日说了这么多,大王难道还不明白臣的意思吗?” 李昭回过头去,望向前面一树红梅。那红梅数上的雪花在阵阵凉风的吹拂之下,不住地“噼啪”往下掉。李昭轻声说道:“寡人和卿相处多年,卿乃是寡人的腹心,寡人也自认是卿的腹心,寡人岂能不明白卿的意思?卿是想让寡人撕毁与并州的盟约,按兵不动,静待王开死后,咱们直接袭取西川,对吧?” 顾兰淡淡地说道:“大王所言,大部分是正确的,唯有一点大谬不然!” “是哪一点?” “大王和并州并没有订立什么盟约,没有!” 李昭愕然道:“子芳此言,寡人就不明白了,明明是寡人亲笔签下的盟书,我汉中的一众文武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如何能说是没有签盟书呢?” 顾兰冷冷地笑道:“汉中诸位文武的耳目,便是大王自己的耳目,大王自己若说没有看见,没有听见,他们也必然说没有看见,没有听见。至于那个雷喻,如今尚在驿馆之中,只消派一名小校领五百甲士前往驿馆,让他交出盟书,他们岂能不从?到时候,他们所说的所谓盟书,只不过是空口白话而已,大王尽可以……” “子芳休要再言!”李昭忽然伸手拦住,道:“人无信不立,一个人想要在这个世上博得别人的尊重,就必须要讲信义。并州赵仓舒乃是当世英雄,蒙他看得起,派人前来和寡人结盟,寡人既然已经许诺,又岂可以这样----这样卑鄙的方式自食其言呢?此事若是传出去,天下又有谁人还敢信寡人之言,日后我若欲与别人结盟,别人又岂能相信寡人?” 顾兰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之色,在这乱世之中,有如此胸怀,如此操行的诸侯,实在是绝无仅有了。他虽然并不赞成李昭的这种做法,但不得不承认,李昭的这种品质就是他当初能吸引自己,而且至今还能让自己还有不少属下甘愿为之竭诚尽忠的根本原因。 不过,欣赏归欣赏,这种气质对内则可慑服人心,对外却往往容易吃亏,顾兰身为谋臣,不能不劝。当下,他连忙劝道:“大王,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大王盛德,天下莫有不知者,不过大王竭诚待人,人却未必竭诚待你啊! 况且,大王必欲进兵南阳,万一就在大王进兵途中,王开就此死去怎么办,大王又不能劳师远征,不胜而还。若是待得攻取了南阳再行返还的话,又恐西川内乱已平,则大王错失了唯一进取西川的良机啊!” 李昭略一沉吟,断然说道:“子房不必再劝。所谓时机,乃是天定。若是寡人坐等时机降临,万一那个王开老儿命硬,撑过了三五年,而我军没有进取南阳,李效老儿在整理好一切之后来攻我汉中,我汉中又如何能抵挡得住?寡人相信,天道好还,自律者必有好报!” 顾兰还待要劝,但想了想,忽然眼珠子一转,还是改口说道:“既然大王如此说,臣也不敢再劝!”说着,便欲告退。 李昭正欲恩准,忽然想起一事,便道:“先生稍等!”便唤过一名侍女,道:“去把柔姬唤来!” 那柔姬正是李昭最宠幸的姬妾,昨日李昭正欲回大厅议事,正是她出言挽留,被李昭训斥了几句。从昨夜开始,她心头一直惴惴,虽然她素来知道李昭并不是一个残暴的主人,但这种细节往往却是过去不少姬妾失宠的根本原因。 忽然闻得李昭召唤,她大喜过望,连忙好好地梳妆打扮一番,心下不住地想着如何尽心服侍,挽回李昭的心,直到现时间已经太久,怕李昭等得不耐烦了,她才连忙又急急地跟着侍女赶路过来。 到了花园之中,她却看见李昭正和那个叫做顾兰的谋士坐在那里闲聊。她之所以认得顾兰,是因为李昭经常领着顾兰来到花园之中饮酒,有时候还叫上她们这些姬妾以歌舞助兴。这个顾兰虽然是个谦谦君子,相貌堂堂,但每次见到自己,却是失魂落魄的,浑然没有了他平日里那从容不迫的君子之风。 想到顾兰见到自己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不由有些好笑,哦,对了,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眼睛直勾勾的,手脚像是被冰冻了一般,动作十分僵硬。唉,这个人倒也挺有趣的,大王这个人素来大方,经常把自己的姬妾赠给身边的人,要不是自己乃是他最得宠的姬妾,说不定也已经进来别人家的门了。嗯,而且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这个顾子芳。 正思量间,柔姬已经来到了两人面前,很乖巧地裣衽行礼,道:“贱妾拜见大王,顾先生!” 李昭淡淡地说道“起来吧!”待得柔姬站起身来,他又偷眼看了看对面眼神十分不自然的顾兰,道:“柔姬啊,今日这花园之中冷吗?” 柔姬不解其意,只好小心翼翼地照实说道:“回大王,是,有点冷” 李昭语气丝毫不变:“那便随着顾先生去他家中烤火吧,据说他喜欢烧火炉子!” “啊!”柔姬愕了一下子才反应了过来,大王这是真的把自己赠给了这个书生了!而顾兰更是惊愕莫名,连忙跪下道:“大王,这是何意啊?” 李昭淡淡地站起身来,一边往亭外走去,一边说道:“你二人郎才女貌,乃天生绝配!子芳啊,看在寡人的份上,以后一定要好好待柔姬!”说话间,他越走越远,声音也渐渐低不可闻。 31.拦截 一辆马车停在顾兰的府邸门口。 顾兰率先钻出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来。顾兰小心翼翼地把她扶下马车,领着她来到后台安置下来。 柔姬此时心下真的像是打碎了五味瓶一般,什么样的滋味都有了。前一刻,她还在想着好在大王宠幸自己,才没有把自己送人,可下一刻,她便是别人的了。好在,眼前这位顾先生倒也不算是一个十分不堪的人,长相俊逸,谈吐风雅,待人接物风度翩翩。而且,柔姬也知道他家中少有姬妾,不过就是生活清贫,虽然大王给的俸禄和赏赐极多,他却多半都拿去接济那些酒肉朋友了。 以后的日子,真不知道会是如何了!女人在这个世上,就仿若浮萍,只能是飘到哪里就是哪里。柔姬心下有些凄凉,但脸上却还是只能勉强装出淡淡的笑意。若是被新主人看见自己心中的凄凉,让他起了疑忌之心,以后的日子就会越艰难了。 令柔姬比较意外的是,到了后院之后,顾兰便唤来丫鬟领着自己下去安置,自己却匆匆走了。 本来她以为凭着顾兰对自己如此色授魂与的样子,这次进门他总是要先领着房里去享用一番的。自己虽然此时根本没有心情,但也只好勉强相从了,没有想到他不但走了,而且是逃也似的走了,这令她颇为不解的同时,心下也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来。 顾兰来到前厅,二话不说,便命人立即向家人道:“快,立即给我去把李朗将军请来!”那家人见顾兰一副急匆匆的样子,不敢多问,应诺一声,迅疾奔而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一名年轻的将领被带到。 这名将军就是李朗,字公朗的,他虽是一名低级的裨将,却是汉中之主李昭的远亲,而且今日的位置也是凭着战功拼杀出来的。在汉中诸将之中,他对顾兰最为信服,因为他几次立功,可以说都赖了顾兰的谋划。 “公朗啊!咱们汉中如今可是陷入了险境啊。”一见面,顾兰也不绕弯子,立即开门见山地说道。 李朗吃了一惊。由于见识过顾兰的本事,他心中已经是把顾兰当作了神邸一样的存在,觉得古之管仲、乐毅、诸葛亮之辈也不过如此。见了顾兰一脸苦恼的样子,他心下自然惊诧。其实,好在他今日没有资格机会参加王府的会面,不然看见顾兰当场拂袖离去,就不知道该是如何震撼力。 “先生!”李朗有些急地说道:“先生总不至于束手无策吧?我汉中以往屡次罹危,全赖先生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这一次难道就有例外吗?” 顾兰幽幽地叹一口气,道:“我倒是愿意一试,不过却需要有人协助,苦思良久,我还没有找到这合适的人选!” 李朗连忙跪倒:“先生若不嫌弃,末将愿效前驱!” 次日早上,雪倒是已经不下了,天色也早已放晴,不过,地上的积雪却比前一日更加厚了。吃完早点之后,雷喻一行人立即上路,那驿丞不敢怠慢,送出驿馆之外。 由于积雪颇厚,这一行人走得并不甚快,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才出了南郑城,雷喻一边缓辔而行,一边欣赏着周围的雪景,样子倒是悠闲得很。他周围的侍卫本来因为他忽然莫名其妙地遣走了几个人颇有些惴惴的,见他如此模样又都纷纷放下心来。 正在此时,忽听身后一阵急急的马蹄声传来吗,一众侍卫立即警惕了起来,纷纷亮出兵器引马回过身去,却见一个群骑兵在一个年轻将领的率领下,正向这边追来。 追到近前,那领头的将军勒住马,大声问道:“前面可是晓明先生吗?” 雷喻淡淡一笑,回过笑道:“某便是雷喻,不知道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来将便是李朗了,他冷然说道:“先生怎地不向我家大王辞行一下就走了,难道是嫌我汉中简慢了先生吗?” 雷喻笑道:“不敢!我昨日已经向贵主辞行过了,他让我可以不必向他再多辞一回,将军不会不知道吧?由此也可以看出,将军此来,不是奉了你家主公之命吧?若我所猜不错,一定是子芳先生差你前来的吧?” 李朗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之色,循继粗声粗气地说道:“晓明先生果然如我家先生所言,能言善辩还聪明绝顶。他让我不要和你多扯,直接行事看来是一点也不错!儿郎们,给我把他们都围起来!” 一众军士应诺一声,纵马而上,一下子就把雷喻一行十几个人围得结结实实。雷喻这边的侍卫立即紧张了起来,他们都已经看出,这些兵马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兵,自己这里十几个人虽然个个武技高明,但要突围却极为困难,何况还要保护雷喻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这个时候,他们心下都生出了一股悲壮之心,若是不能保护雷先生安全,也只有自行战死以报效小侯爷信任之恩了。 李朗对自己部众的效率十分满意,自得地笑道:“雷先生,我汉中军还可入眼吧?这些都是某亲自带出来的精锐之军,个个能以一当十,骁勇非常,先生何不把那件物事交出来,免得自取其辱呢?” 雷喻“愕然”笑道:“不知将军所说的却是什么物事,恕喻愚钝,猜不出来!” 李朗肃然道:“你们这些文人果然弯弯绕绕的东西多,不管了,兄弟们,给我把雷先生一行人的行李都给我好生搜查一遍,若是见到有什么文书之类的一律拿到本将军这里来。若是都没有,就搜他们的身子!” 众兵大喜应诺,将军这命令好啊,他只要文书什么的,金银财帛之类的都归咱们这些小兵们,将军真是圣明烛照,厚道无比啊!但是,接下来,李朗一个命令却把他们打入了冰窟:“除了文书,其余物事一样都不准动,违令者斩!” 众兵立即焉了下去,将军军令如山,说到做到大家都是知道的,平时他并不怎么阻挠兄弟们财,可今日… 正在众人沮丧之际,李朗又说道:“只要搜到了那件物事,某有重赏!嗯,谁把那件文书交到本将军的手中,本将军赏他百金!”兵士们立即又大喜,轰然应诺。 但是,接下来的结果却不但令所有的兵士失望,更令李朗又是失望,又是恼怒。搜了半天,兵士们纷纷来报:“什么都没有!”。李朗终于忍不住向雷喻咆哮道:“雷喻,我且问你,那盟书哪里去了?” 雷喻洒然笑道:“将军原来是找这个啊,早说便是,何必动手!我觉得这件物事紧张,昨日便已经命人乘快马火送往并州了,想必今天夜里就要出汉中境了吧!” 李朗大怒,正要大声呵斥,却听雷喻又说道:“将军莫非是要追?放弃吧,追不上的!将军且看,昨夜一场大雪已经把这大路上的马蹄印全部遮掩住了,你们即使追,又沿哪条路线追。再说了,这大雪封路,将军行军恐有不便那!” 李朗听得眼中怒火渐炽,杀机顿起,雷喻身边的侍卫立即感受到了李朗眼神的变化,连忙催马上前,把雷喻护在中心。 李朗此时心下正在犹豫。其实,他临行之前,顾兰也曾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伤人性命。本来他一向对顾兰惟命是从的,但今天这雷喻真是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被这么多兵马团团围住,他还敢口出放肆之言,真可谓不知死活。 按照李朗的脾气,若是在战场之上,他早就冲上去把雷喻刺个对穿了。眼前虽然不是战场,但他心下的怒气兀自难以抑制。 正在此时,忽听后面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一个粗豪的声音喝道:“公朗休得无礼,赶快住手!”兵士们之中出一阵骚动。原来,他们都听出这声音不是别人,乃是当今汉中第一战将庞峰庞俊山的。 这位庞将军在汉中军中的威望仅次于汉中王李昭,比起顾兰这一介文人来,影响力就强多了。李朗自己虽然敬重顾兰更多一些,庞峰的军令却是他更难违抗的。而且,这时候即使下令,手下的这些人摄于庞老将军的威望,哪里还肯轻易动手? 正在此时,庞峰已经驱马来到近前,他先是来到雷喻面前,拱手为礼道:“让先生受惊了,我家主公命末将向先生赔罪!” 雷喻爽朗地笑道:“将军这不是来得正好吗,何罪之有?再说了,这位将军也是好意护送,并无恶意,喻也曾上过沙场,虽然从未亲手手刃过人,不过还是不会轻易被吓倒的!” 凡是要留三分余地,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不管李昭是不是会处理这个年轻将军,自己最好还是尽量帮他掩饰一下。日后再相见的时候,也不至于尴尬。 庞峰赞赏地望着雷喻,抱拳道:“如此,先生请!”他话音刚落,李朗的兵士主动给雷喻让出一条道来。 雷喻也抱拳道:“后会有期!”再不多言,当先纵马而去。 32.让位 并州。 雷喻安然归来,赵平大喜,亲自领着并州的一众文武迎出城去。 雷喻见了赵平,也是激动不已,这一次若不是最后时刻李昭亲自遣人前来把自己救下,说不定这条小命就葬送在汉中了。他连忙跳下马来意欲给赵平施礼,赵平抢先一把迎上去扶住雷喻,道:“晓明请起,这次又为为并州立下如此大功,某都不知道如何感谢你了,来,随我入城!” 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向城内而去,直奔赵府。 原来,赵平早就让厨子们开始准备酒菜,这一大群人一到,那酒菜正好流水价端了出来,赵平便在厅中大摆筵席,为雷喻庆功,一场热闹之后,才命人把雷喻送回了他自己的府邸。 待得众人尽皆散去之后,刚才在宴会之上一直没有说话的赵业才向赵平问道:“这次的大战,一切都准备好了吗?为父可是随时准备接受我儿的调遣呢!” 他这样说,也就是表明一个态度,就是把并州所有的大权都交到赵平的手上。虽然这件事情以前就确定,而且在实施了,赵平已经实际上掌握了并州的所有军政大权,而且外间都以“赵并州”这个别号来称呼赵平而不是赵业。 不过,在中华几千年的思想中,主就是主,臣就是臣,父就是父,子就是子。只要你坐到了人主的位置上,人臣再怎么有本事,都必须要听你的话,对你尽忠,为你效命。有的时候,很多人臣就是因为太有本事了,功劳太大,功高盖主,以至死无葬身之地。父子之间没有这么严重,但人伦的禁锢却比君臣关系更加强烈。作为人子,不论你有多么强大,多么得人心,回到家中你还是要对父亲恭恭敬敬,言听计从。 这种思想,在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坏事,它至少规范了社会秩序,避免了很多的争执和杀戮。但有的时候,它反而会阻碍很多事情的正常展。眼前的并州,就是这样一个明显的例子。 “我已经为你上书朝廷,让朝廷封你为并州牧。想来,朝廷的旨意应该很快就会下来!”赵业又笑着加了一句。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儿子,眼中满是嘉许之意。 这是自然的,朝廷如今就安在江东之地,整个天下几乎都称王了,唯有并州没有称王,还对朝廷表示效忠。朝廷若是对并州提出的这点封官的请求都不能满足,岂不是会寒冷并州的心?可以想见,朝廷不但会答应,而且是一定会顺带着再给一个爵位。这样既可以收到笼络并州的效果,又可以增加朝廷的影响力。天下的诸侯就会想,连并州这样的强豪爵位都是朝廷封赏的,这朝廷真的如我们所想那样不堪保傅了吗? 赵平感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父亲----” 赵业淡淡地说道:“我儿不必多言,天生我能,就应该当仁不让,为拯救天下苍生出力。我作为你的父亲,看见你一天比一天强大,一天比一天成长起来,只有快乐,不会有嫉妒。况且,我年纪也老了,功业对我来说不啻浮云,已经不能引起我的兴趣了,好好地坐下来陪陪你母亲,怡儿弄孙才是我如今最喜欢想要做的事情,我不是正有两个孙儿将要出生吗?到时候我和你母亲一个人抱一个,岂不快活!” 说着,赵业“哈哈”大笑起来。赵平受到感染,也是心怀大放。 忽然,赵业又问道:“虽然我已经很久没有问军机了,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这次攻取冀州的事情,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赵平胸有成竹地说道:“虽然还没有全然准备好,不过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赵业“哦”了一声,道:“这个东风又是什么呢?” 赵平笑道:“其实这有两件事。一件嘛,就是如何把我们并州军中的‘秘密调动’的相关消息传到长安去,不过对于此事,我已经有了初步的安排,要不了多久,应该就可以办到。至于另外一个嘛----”他忽然顿住,脸色微红,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他作为并州的柱石,长期给属下的感觉就是严肃和沉着,这样的表情也只有赵业才能看到。 赵业又是一阵大笑,道:“说吧,莫非此事和我有关?” 赵平点了点头,道:“为了掩人耳目,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也只有劳您亲自去镇守壶关才能让李效彻底堕入咱们的彀中!”虽然方才赵业的言语中露出了愿意服从调配的意思,但真正调动自己的父亲,他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赵业也不问原因,笑道:“既然是你的决定,过年之后,某立即跑一趟便是!” 赵平大喜,躬身说道:“多谢父亲!”待得他立起身来,却见赵业已经走到了门边,飘然而去。 赵平了结了一件大心事,心情大好,转身向后院马月窈的屋子而来。马月窈是正妻,一般没事的时候,赵平的一众妻妾都愿意呆在她的屋子里耍玩。近些日子她怀孕之后,大家更是几乎天天都聚在这里,以至于赵平现在只要是来这里,就能看见所有的妻妾。 还是小惜、小容这一对姐妹率先看见赵平到来,连忙迎了上去,帮他褪去下面的长袍。屋子里有火炉,暖洋洋的,颇为舒服。 赵平的所有妻妾中,郑紫衣性情最是直爽,看见小惜、小容热切的样子,她微微一哂,向马月窈道:“姐姐,你家小惜和小容也想早日和你一般让众人瞩目了!” 小惜和小容顿时面红耳赤。 她们都是马月窈的陪嫁丫鬟,按理本就是赵平的通房。前两年,赵平想起自己妻妾众多,曾经起念把她们嫁出去,只是这两个小丫头并不愿意,加上马月窈和她们自来相得,情同姐妹,也不愿和她们分开,这事情就冷了下来。 这次马月窈怀孕之后,终于找了机会让赵平宠幸了这两个女孩子。这最近以来,这两个女孩子对赵平也是侍候得越周到了,所以郑紫衣才会有这样一番取笑。 33.元正 一年里节日众多,但最隆重的一个节日莫过于元正,也就是后来所谓的春节。因为这个节日意味着辞旧迎新,意味着一个新的纪元即将开始。就连皇帝登基改元,都要选在第二年的这一天作为开始,可见这一天的重要性。 并州在过去的一年里,可以说是取得了难以置信的成绩。不但人口持续大量增加,大量的外地流民涌入,却并没有造成骚乱,反而成为了并州的新子民,而且民生也更为富足了,百姓对于赵家的认同感,已经是远在朝廷之上了。 当然,更为重要,而且意义极为深远的,莫过于终于消灭了鲜卑,并且把鲜卑人占据的草原划入了疆界之中。这让笼罩在世世代代并州人心中的那层来自北方游牧民族的阴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此以后,广袤的大草原再也不是敌人和强盗居住的地方,而是汉人自己的地方,那里再也不时杀人的修罗场,而是皮衣、皮帽、战马等东西的产地,那里输出端东西,将会卖给中原的民众。 多么不容易啊,以一州之力撼一国! 多么不容易啊,以一州之力灭一国! 多么不容易啊,以一州之力,咱们还要兴一国! 这就是如今百姓们的心声,他们相信在小侯爷的带领之下,“兴邦”的梦想绝不是遥不可及的! 并州的文臣武将们也是一样的兴奋莫名。百姓们能看见的,他们也能看见,百姓们看不见的,他们还是能看见。看见了更多了,他们对于未来的希望也就越的浓烈了。乱世,对于一个有才华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很好的机遇,因为乱所以才越需要收拾,就越的需要人才。 太平时期很难出名将,不是因为太平盛世的民众就差一些,能耐就不足,而是因为太平盛世根本没有武将建功立业的场所。你就是一颗金子,也只能乖乖地在土里葬送青春。而对于谋士来说,也是一样的,要建立留侯张良那样的不朽功勋,就必须要趁乱世。 这天一大早,文武百官便聚集在衙门的门口,开始次第前往赵平家中祝寿。去了一拨,又是一拨,然后再是一拨,真可谓连绵不绝。直到当天晚上快要入夜了,这一切才算是安宁下来。赵平一家子三世同堂,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团圆饭,才烘托出了团圆气氛的难得。 老爷子赵麟今日也是异常的欣喜,不但出来和大家一起吃饭,席上他还兴致盎然,不断地和儿孙们说笑。老人家高兴,大家自然也更为高兴,于是一家人不论这一餐团圆饭都是吃得十分的尽兴。 席后,赵麟又坐着和赵业、赵平说了一会子话,才说道:“我乏了,先下去休息了,你们继续热闹吧,就不要管我老头子了!” 赵业连忙起身道:“父亲走好!”又向赵平道:“你送送你爷爷吧!”赵平点了点头,扶起赵麟便往外走去。 赵麟如今身子骨恶化很快,但也并没有到了走不得路的地步,不过他还是任由赵平扶着,向外边行去。 来到赵麟所住的院子前面,赵平忽然笑道:“祖父,您老人家一定有话对孙儿说吧!” 赵麟愕然站住,道:“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果然不愧是我赵麟的孙子,不但冲锋陷阵天下无敌,就连察言观色也比一般人强多了。” 赵平笑道:“其实是父亲先看出来的,他暗示了我,我才知道的!祖父请想,父亲是个至诚至孝之人,您老人家即说乏了,要回来休息,他为什么不自己扶您过来,却遣我来扶呢?那是因为父亲已经看出您有话要说,而且是要对孙儿我一个人说!” 赵麟略一回想,终于点了点头,喟然道:“我一直以来,都以为你父亲乃是一个驽钝之人,如今看来他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啊!非但不是驽钝之人,而且还是一个很睿智的人。仓舒啊,今日祖父可要谢谢你了,若非你指出来,我这么多年以来,竟然连你父亲都没有看穿哪!” 赵平笑道:“这并不是祖父之过,祖父这是关心则乱。正因为父亲乃是您的爱子,您过于关心爱护他了,反而看不清他的真正能事了。有几句诗,形容登山之人的,叫做‘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说得真是极有道理!” 赵麟喃喃地默念了一遍这诗,道:“仓舒言之有理啊。我今日找你来,其实是让代我你去给一个人拜个年,你可知道是谁人吗?” 赵平不假思索地说道:“祖父说的,定是公主殿下吧?” 赵麟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道:“你父亲的韬光养晦和你的锋芒毕露都很是强悍。在我看来,你终究是比你父亲要胜一筹的。不错,就是公主殿下,你帮我送点吃食给她,带我向她问好,就说老臣年迈,难以亲自登门拜访,请她原谅。” 赵平笑道:“祖父放心,礼物我今天一大早便送过去了,而且早已经带话给她,说道今晚我家中事情忙完,要过去拜会。所以,您老人家即使不吩咐,我也要过去的!” 赵麟眼中露出一丝笑意,道:“难得你还有这份心!”转身进门而去。 赵平看见赵麟这久违的真心的微笑,心下一阵难受。他甚至能感受到祖父心中的那种痛苦和矛盾。他一辈子忠心的大汉朝廷就是他心目中最大的一个留恋所在,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为了这个大汉江山拼杀过,荣耀过,屈辱过,痛苦过,这一切的感情比起所谓的“皇恩浩荡”来,更加令他留恋。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说他对大汉忠心,还不如说他对逝去的岁月怀念,对当年的那些朋友们极其想念。要不然的话,自己还有整个并州上下的这些行为,他如何能不站起来反对?若是他反对,这些行动又怎么可能实施下去? 赵平回到前院,叫上两名侍卫,命他们带上一些瓜果,便领着他们朝公主府而去。 34.拜访 赵平来到公主府的时候,看见府外一片安静,大门也紧闭着,根本没有节日的气氛。 赵平大讶。按理说,刘清是一个很能随遇而安的人,近些日子以来,她的心态一天比一天平和了。赵平也经常来探望她,一则是因为她身份特殊,赵平希望假若一天她能被自己所用的时候,能够不会那么心不甘,情不愿。而更重要的原因,赵平确实不自然地有些被她所吸引。 这世上美女众多,赵家的后院一群人全部都可称得上美女,但刘清这样的绝色美女却还是嫌太少。而既有美色,又身份高贵,谈吐风雅,仪态大方的,除了刘清,这世上恐怕就再也没有了。 赵平并不是一个好色的人,而且身边已经围着太多的女子,但对于刘清,他还是很有些放不下。这也许便是男人的劣性吧,明知道已经不宜再去招惹情债了,但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赵平在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眼里都可以称得上完人,但他自己却知道,其实自己也是一个有血又肉的人,还是有弱点的。 赵平的侍卫见赵平停下来沉思,也不待下令,径直走上前去开始敲。不多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内慌慌张张地迎出一个人来。赵平的侍卫立即问道:“小侯爷前来拜会公主,怎么不见吴统领啊?” 象赵平这样身份的人来访,即使公主不亲自相迎,也该由她的侍卫统领兼府中总管吴森前来相迎才是。这自然是不必说的。 那侍卫这才看见赵平正站在门口,连忙上前禀道:“启禀小侯爷,公主和吴统领现在并不在府上。” 赵平大为惊讶。一直以来,只要是他事先流露出要来访的消息,刘清必定会早早地备下酒席和管乐,在府中一直守候。所以,最近以来,赵平有时候前面说过要来造访,后来又逢要事难以如愿赴约,必然会令人前来禀告,以免刘清白等。 本来,今天这样的大日子,刘清更应该在家中庆贺,顺便等自己才是,哪里会轻易出门去呢?况且,她身份高贵,很少折节下交别人,在这太原城中,除了自己等少数几个人就没认识什么人,又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你可知道公主往哪里去了?”赵平连忙问道。 那侍卫见赵平语气森然,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好像是卢夫人和她家的小姐一起来把公主接走了!” “卢夫人?”赵平心下一动,“哪个卢夫人,就是经常来公主府上探视的那个席氏吗?” 那侍卫应道:“正是!” 赵平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陈留卢家的人是李效的细作,如今是已经查明了,奈何一直以来他们做事十分的精细,并没有给抓住把柄。赵平为了不在民众间引起恐慌,才特意决定暂缓对付他们,待抓住了确凿的证据再行对付他们。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卢家的人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赵平对他们的怀疑,行事越的低调,几乎可以说得上滴水不漏。这样一来,赵平虽然还遣人盯住他们,自己却越来越少过问了。如今他也是军务繁忙,一边想着要对付冀州,一边想着要出兵司隶,一边还想着要南和汉中,这些事情都操心不过来,区区卢家也只是癣疥之疾而已,他实在是没有太多精力去顾及了。 当然,这些日子以来,席氏,尤其是席氏那个女儿叫做卢胭脂的经常来公主府中走动,和刘清显得异常的亲密。赵平也旁敲侧击地提醒过刘清几句。刘清聪明得很,自然听得出赵平的意思。只不过,她在这并州虽然锦衣玉食的,但实在是太孤单了,根本没有人和她说得上话,她不和卢胭脂以及席氏往来,就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 赵平怜刘清可怜,只是善意提醒,倒也没有过多干涉什么。他对刘清的痛苦还是很能明白一些的。既然刘清听不进劝告,他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是,刘清毕竟是公主,席氏母女二人对她是千般巴结,一般来说,只有她们两个来拜会公主殿下的份,公主殿下怎么会随她们去呢?况且,公主还明知道今天晚上自己会来拜访的! 赵平越想越觉得不对,立即吩咐随他一起来的那名侍卫,道:“你立即带上我的信物去街上,调集一支五百人的巡逻队,立即去把卢家给我团团围住,一个不要教他们走脱了!” 那侍卫虽然心中诧异,不知道赵平为什么会忽然下这样一道莫名其妙的命令,但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应诺一声,转身就走! 赵平又向那愕在当场的公主府侍卫道:“你把这些东西都先搬进去,命厨下准备一些酒菜,就说某晚些时候还要和公主一起庆贺良宵。” 那人应诺一声,也莫名其妙地去了。 赵平也不多言,立即走上街头。 这太原城街头平日里来往巡逻的兵马就颇为不少,今日又逢佳节,金吾不禁,赵平还特意下令加强巡防。所以,大街之上来来往往的巡逻队一拨接着一拨,随时都可以看见。当然,这些虽然都是骑兵,却能尽量把马降得慢一些,以免和路人相撞,或者是影响到路人的正常通行。所以,这这些巡逻兵非但没有对百姓们的正常生活产生比较大的影响,反而让百姓们越的安心。 赵平刚刚来到路边,恰好有一队巡逻队人马正向这边驰来。赵平立即来到路中心,大声喝道:“停住!” 那队人马立即停住。当先一名统领一眼看见赵平,眼中露出激动之色,顿时就忘记了开口。 赵平走上前去,对他说道:“这位兄弟,借你的马一用可好?” 那人只是痴痴地点了点头,翻身下马。 赵平也不客气,立即跳上马去,扬起马鞭,那马儿立即飞驰而去。 巡逻队中有人打马上前,向那统领说道:“统领,您这是怎么了,愣在这里作甚?还有,那个人你认识吗?怎么他说一声,你便把马交给他了,要是他借了不还,你可怎么办?” 那统领厉声喝道:“休得无礼,他便是小侯爷!” “啊!”巡逻队中立即出了一阵轻轻的叹息声,有人轻声嘀咕道:“方才我怎么没有跑到前面去啊?可惜,可惜!” 35.独追 赵平骑着马直奔西门。 不得不承认,他这次挑的这匹马不错。事实上,他方才拦住这队人马而不是其他的,主要就是因为看中了这匹马。驰骋疆场多年之后,遇上过太多的战马,如今的赵平已经练就了一手不俗的相马功夫。 到了西门,他立即跳下马来,问道:“这城门的守将是谁?” 立即便有一个人跑了过来,吭声说道:“末将参见小侯爷!” 赵平立即说道:“入夜之后,可曾看见大队人马出城?” 那守将仔细回想了一下,很肯定地说道:“没有!” 赵平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又问道:“那么,有多少马车出城?” 那城门守将立即毫不犹豫地说道:“并无马车。小侯爷您知道的,今天乃是佳节,不良于行,白天也只有两三辆马车出城,到了黄昏之后,就一辆也没有了。” 赵平皱了皱眉头,又问道:“那么,黄昏之后出去的女子多吗?” 那城门守将想了想,道:“倒也不多,先前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随着四个下人一起出去,再然后是一对母女,那女儿似乎身子有恙,是那个母亲扶着出门的。嗯,好像入夜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女子出去了!” 赵平奇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都是步行?连马都没有骑?” 那城门守将点头道:“正是!” 赵平心下大为困惑。本来他还有点怀疑那四男一女,但想想又觉得不对,若那个女子是公主的话,四个男子必定是卢家的人了,可是,卢家的母女怎么不跟着一起跑呢,难道他还要留在城里等着自己去杀吗?母女,对了,难道那对母女便是卢家母女二人?即使这样的假设成立,卢家的人全部都是步行,岂能走远? 难道这些人中间并没有公主,公主真的知识随着席氏前去耍玩,或者根本就在卢家吃酒? 再仔细想,赵平忽然闪过一丝灵光,不对!这些人就是卢家的人,那后面出现的一对母女并不是真的母女,而是席氏和公主,而前面走的那四男一女则是卢家的高手和席氏的女儿卢胭脂! 至于马屁,他们根本就不需要今天临时来准备,他们应该是前两天已经准备好了,守在城外,只等今天劫得了公主之后,立即纵马南下! 他们通过先运马出城、母女分开走等方式连续设置陷阱,希望能掩人耳目,目的就是要节省出一定的时间。只要他们逃离太原城,凭借着他们卢家多年以来形成的人脉,躲过官府的追索,安全抵达雍州地界,根本不是问题。 一念及此,赵平暗念一声:“好险!”立即向那城门守将问道:“那对母女出城多久了?” 那城门守将想了想,说道:“应该在一个时辰左右!” 赵平再不多言,道声:“多谢!”飞身上马,扬起马鞭一抽,那马儿便死也似的冲了出去。 那城门守将看着赵平天神下凡一般威猛的背影,忽然回头叫过一名兵士道:“你立即去侯府禀报一下,就说小侯爷一个人急急出城了!”那兵士立即应诺而去。 且说赵平出了南门,也不犹豫,转过西南大道,立即向那边急驰而去。 由于前两天下过一些雪,这几天犹未化去。离着太原城比较近的地方,人来人往的,积雪尚有人清理,过了这些地方之后,地上的人马脚印已经车轮印越来越少,而雪却越来越厚,赵平已经渐渐可以完全通过印记来追踪前面的人了。 也不知追出多久,再一次停下来观察了一下脚印之后,赵平确定卢家的人就在前面了,因为这马蹄印已经极为清晰。他心中也不由闪过一丝喜悦,不过,随即他就清醒了下来。因为他知道,席氏既然能壮士断腕,把府中上下那么多人留在太原城中不管不顾,只和女儿在四名扈卫的保护之下挟公主而走,那么这四个人的武功必然是非同小可了。 赵平上次曾经见识过卢家的扈卫的实力,实在可称得上非同小可。自己以一敌一或者以一敌二都可稳操胜券,但以一敌三就难说必胜了,若以一敌四,胜负更是难以预料。所以,单凭自己一个人,能不能救回公主,实在是难说得很。 当然,虽说难言必胜,赵平却绝不会对继续追击心存任何的疑虑。他一生经过过大大小小多次战斗,极少有哪一次是绝对稳操胜券的。更多的情况下,都是以弱敌强。既然以往每次都能熬过去,甚至最终以弱胜强,赵平坚信这一次也绝不会例外。 这便是赵平经过这么多次大战积累出来的信心。有时候,信心往往能影响战局的最终走向。 赵平辨清马蹄印,再不耽搁,立即跳上马去,再次扬鞭向前追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面树林遮挡住的地方忽然出现一个黑影,赵平大喜,知道那一定就是席氏他们一行了。而且,赵平还可以绝对确信,对方尚未现自己。理由很简单,赵平这夜视之术,是武功到了他这个境地才独有的。对方不可能有自己这样的武功,在这样一个月光晦暗的夜晚,他们还没有这么强的听力和耳力。 赵平深勒住马,深吸一口气,立即便感觉到自己的战意达到了巅峰之境,不管胜败,他知道自己今夜这一战,一定可以挥出自己生平最强大的战斗力了。 然后,赵平终于纵马向前追去,过不多久,前面的人显然也听见了后面急促的马蹄声,开始缓下步子来。 赵平趁机加来到前面那一群人面前。却见面前果然是四个扈卫前后守护着一辆马车。此时,这些马和马车都已经停住,大家都愕然地向后边望来。 赵平也勒住马,纵声长笑道:“卢夫人,这新正之夜,你不在家中好好庆贺佳节,却急急出城,意欲何往啊?” 这时候,车内探出一个头来,面色苍白,眼中净是惊惶之色:“赵平!” 赵平笑道:“正是某家!我且问你,你要来便来,要往便往,即便是你效力于秦王,对我有不轨之心,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你却为何要劫走我的嘉宾啊?” 36.芳心 那席氏当初进城的时候,对赵平尚且并不十分忌惮。但在太原城住了这些日子之后,她看见的,听见的都是赵平的英武。此时的她,心下对于赵平已经是惧怕已极。 她本是秦王李效派来打探消息的,但由于一开始就被赵平识破,这些日子以来可以说是一无所获。这让她渐渐生出了退意。她觉得打探赵平的军情,实在是与虎谋皮,危险太大了,而且几乎收集不到任何的情报。 只是,若是就这么退回长安,未有寸功献于李效,卢家以后再想要在被李效器重关照几乎是不可能的。说不定李效一怒之下,还会干脆把卢家连根拔起,趁机谋取卢家的财产。所以,席氏一定要至少立下一项大功,让李效没有借口卸磨杀驴才是。 为此,她盯上了公主刘清。如今刘氏皇族大多已经零落,几次的宫变让原本还算庞大的刘氏皇族几乎死伤殆尽。如今虽然还有一些皇室血脉在各地分布,但那几乎都是皇族的远亲了。而唯有刘清乃是天子亲姐,身份极为尊崇。掌握了她,差不多就相当于掌握了一面王旗。虽然看起来并没有多少作用,事实上却有万般妙用。而更妙的是,她的作用不仅仅表现在现在,还表现在将来。哪一天谁要是一统天下了,安抚一个对自己皇位毫无威胁的公主,以宽慰那些遗老遗少之心,花不了太多的本钱,却可以赢得大利,实在是划算得很。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席氏母女二人五次三番地讨好刘清。只是刘清想起赵平的的警告,一直都对她们不冷不热的。但她们却一直不气馁,坚持不懈地求见、讨好。日子久了,饶是如今的刘清心肠已经比当年硬多了,还是渐渐消除了对她们的戒心。后来逐渐和她们一天比一天交好。直到现在,这一对母子终于赢得了刘清的信任。 偏偏这时候又是新正佳节,席氏觉得天赐的良机已到,便命人先行在城外布置好马和马车,然后母女二人一起去拜访刘清,言道今夜大道之上热闹非常,请公主移驾和她们母女一起观赏。 刘清最初连连摇头,言道今夜赵平要来,绝不可让小侯爷扑空。不想了、席氏母女二人一听赵平要来促请就越激烈了。若是赵平来了,她们所有的计划就都要落空。那可就要等下一次机会了。可是,下一次机会又要等多久才会到来呢,甚至,赵平会不会给她们实施下一次计划的时间?席氏连忙说道,大道之上,赵平若是要来,可是可以看见的,断然不会让赵平扑空。加上卢胭脂不停地在旁边帮腔,不住地开口相求,刘清这些日子以来,和卢胭脂极为相得,见她求得可怜,一时心软,便答应了下来。 不过,刘清倒也不是孤身出门,还是叫上了吴森随扈。只是没有想到刚刚走出公主府,立即便有人跳将出来,一下子把吴森击昏,抛入草丛之中。若不是怕刘清乱喊,说不定他的一条命就保不住了。 刘清见中计,倒也不敢反抗,任由席氏把所有人分成两队次第出城。当席氏扶着公主出城的时候,她一只手轻轻地抓住刘清。刘清前面已经见识过席氏的武功,没有想到她看起来娇娇滴滴的,居然很有一些武功,她自然是不敢反抗,就这么乖乖地这样被席氏牵出了城门,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越往前行,离着太原城越远,刘清心中越来越害怕。以前,她在赵平面前虽然一直都是一副恭顺的样子,但是不得不说,她心中对于赵平还是很有些怨怼的。原因无他,此人也在觊觎刘家的江山社稷,只是比起李效等辈更加阴险,一直都不表现出来而已。所以,她对赵平虽然也很有些好感,一直都不愿表现出来,因为她觉得,向赵平示好,就是对家族的背叛。 但是,直到现在,马车在太原城外,离着赵平渐行渐远的时候,她渐渐开始害怕起来。她虽然也害怕自己以后再也得不到在太原的自由,再也没有在太原时候的锦衣玉食,甚或会成为别人的玩物。但她更为害怕的竟然是,再也见不到赵平,听不见赵平那淡淡的,不带任何色彩的嗓音,再也不能指桑骂槐地讽刺赵平,再也不能…… 总之,她所有最害怕的事情都和赵平有关。这一点,她倒是和席氏很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她们是一种害怕,两种心情罢了。 但是,就当刘清的心情跌到谷底,都有些任命的时候,她居然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向席氏禀报:“夫人,有人追上来了!” 她的心情立即变得欢快起来。那一定是赵平,她很肯定。只有赵平这样的人,才会不受席氏那些障眼法的欺骗,也只有赵平,才敢这样义无反顾地追上来。 当她听见外面传来赵平的声音的时候,她简直快要哭起来。多么熟悉的声音啊,差点就再也听不见这个声音了,若是再也听不见这样美妙的声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席氏本来就对赵平害怕已极,被他这样厉声追问,顿时嗫嚅不敢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好在月色不明,旁人并没有现。 而就在此时,卢家的四名家将之一忽然说道:“夫人,怕他作甚,他只有一个人!” 刘清一听此言,顿时心焦起来。她虽然不会武功,但总是知道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的。既然卢家的家将语气如此自信,赵平岂不是危险? 席氏却是眼前一亮,再往前一看,可不是吗,他只是一个人,应该是现刘清被劫走之后,来不及通知其他人,而且也不知道卢家的家将厉害,一个个便急巴巴地追了上来。自己这边四名家将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以四敌一,就算是当世第一高手,席氏也有把握会摆在他们的剑下。 一念及此,她忽然出一阵“哈哈”大笑,道:“小侯爷何故明知故问呢?你明明知道为什么的。倒是老妾要提醒小侯爷,‘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小侯爷天下英雄,为了一个区区女子竟然追出如此之远,值得吗?” 37.激斗 赵平仰天大笑,道:“赵某行事,但求无愧于心,至于什么值得不值得的,从来不在某的考虑之内。况且,夫人以为赵某危险,赵某却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危险。且不说其他的,赵某若是要走,你们拦得住吗?” 席氏顿时哑口无言。确实如赵平所言,若是他存了保命逃走之心,自己这几个人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 “不过,尔等放心,赵某英雄一世,绝不会在你们几个人面前落荒而逃的。赵某能孤身潜入鲜卑的重地,在鲜卑的万军之中杀进杀出,你们这几个人自认比起鲜卑的千军万马来,如何?” 席氏听得此言,顿时哑口无言。她心下的恐惧之情再次升了起来。一直以来,她对于自己的这几个家将确实是有着十足的信心。但正如赵平所言,既然他能在万军的追杀之中安如磐石,面对着区区的四个人又怎么会没有自保之力呢? 那四名家将中的一个见席氏花容失色,知道她已经被赵平摄住了,大感不妙,忙喝道:“赵平,你休要猖狂,试过我们的真本事再说吧!”也不等席氏吩咐,更不等其他几位的配合,拔出佩剑,纵马就向赵平挺刺而来。 赵平怡然不惧,忽然拔出佩刀,硬着对方的长剑猛地砍了下去。 那家将顿时一愕,他万万没有想到赵平居然用这样不合时宜的办法来对于自己平平无奇的一招。要知道,他这一剑是径直刺向赵平的胸前的,而赵平这一刀则是砍向他的剑身。单从攻击目标上来看,他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因为他若得手,赵平必受重创,而赵平即使得手,最多也不过是把自己的长剑磕飞而已。 况且,他素来自恃力大,赵平若是要和他比刀法,他自忖难以对敌,但若是要和他较力,他却是很有几分把握的。所以,他非但不退,反而暗暗加力。因为他原本只是作一试探,并不敢真的使出全力,怕招式用老,反被对方抓住机会反击。 赵平眼中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冷哼一声,但听“叮”的一声,刀剑相交,那家将不由一愣,原来他手头的长剑居然轻易被斩断。 赵平也不客气,立即挥刀横劈,这一刀刀势如虹,若是那家将被劈中,自然是一刀两断,死无全尸。 但那人也是极为了得,在这样转圜不便的情况下,硬是以手为支撑点,一按马背,身子顿时腾空升起。赵平也不急着追杀,因为这种身体腾空而起闪避的动作已经是对方自保的最后一册了。只要等对方身子落下,自己轻轻挥刀,他还是难逃一分为二的命运。当然,赵平其实并不打算杀人,因为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觉得眼前的这几个人还是很有一点利用价值的。 但是,赵平的这番善意另外几名卢家的家将却看不见,他们看见的是赵平对前面的那名家丁疯狂的追杀。他们也都知道。人一旦开始下落,空中没有支撑点的情况下,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向旁边飘落。所以,只要他们的那位同伴落下来,若自己这边三个人不能救下他,他就会被赵平轻松地除掉。 现如今,他们的这名同伴当然是不能死的。原因无他,他们四个人对着赵平已经都没有了必胜把握,若是被赵平再率先翦除一个,其余的三个人真的就唇亡齿寒了。 出于这个考虑,那三人不约而同地纵马向前杀来。不过,他们这次却再也不敢简单地挺剑直刺了。因为很显然的是,赵平手中握着的,是一个削铁如泥的宝刀,若是大家的兵器都如第一名家将那样被斩断的话,不要说是四个人,就是再多两个人都要被赵平击败。 说时迟,那时快,三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三柄长剑瞬息就从不同的方位向赵平刺了过来。 赵平这时候自然是不能故技重施的,因为三人的攻击方向拿捏得十分的准确,自己即使能斩断其中一把剑,其余的两把剑还是一样能刺进他的身子。好在他的“飞星”宝刀乃是他的妻子郑若兮当年送给他的极品杀器,攻敌不能之时,用以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赵平此时只要舞动他手中的宝刀,对方三个人虽然强悍,但由于大路并不算宽敞,他们的攻击配合无法全然施展开来,对方是根本无法攻进他的刀锋的。 不过,此时方才被赵平逼得向上跃起逃命的那个人已经开始向下落。赵平决定冒一次险,先行将他击伤。只要他没有了再战之力,自己以一敌三,又有“飞星”宝刀在手,就不怕击不败剩下的三个人。 于是,赵平大喝一声,也如方才那名卢家家将一样腾空而起。只是他的动作比起方才那人就要快上不少,也自然连贯了不少。那三名家将虽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却没有想到赵平在丝毫不落下风的事情下,忽然会使出这样一个近乎逃命的招数。 待得他们明白过来,已经晚了。正在向上生气的赵平和正在下坠第一个家将相遇在空中。蓄势良久的赵平伸掌就向那家将击去。那卢家家将虽然武功不错,也立即伸手迎敌,奈何使出突然,加上他心下紧张,竟被赵平的铁掌长驱直入,直接拍在他的胸前。 “啊!”那卢家的家将出一声惨嚎之声。其实,他的伤并没有那么重,事实赵平的武功实在令他太过恐惧了,他以为自己中了一掌必死无疑,才会喊得如此凄厉。 一直探头出来观看的席氏见赵平瞬间就击伤自己这一方一个人,而他自己却毫无损,心下大颤。她已经完全对今日之战失去了信心。 而刘清听见外面的惨嚎之声,先是一惊,继而是一喜,因为她已经听出,这绝不是赵平的声音。 恰在此时,席氏再也不敢观战,把头缩了回来,却看见刘清一脸喜色的样子,她心下顿时生出一种强烈的怨毒之心冷冷地喝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就算赵平能把他们几个都杀了,你还不是一样在我手中握着,我就不能杀了你吗?” 卢胭脂从小就欠缺玩伴,她之所以接近刘清,主要是由于母命,但同时,她自己也很喜欢刘清这个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子,喜欢和刘清说一些私房话。在和刘清的这么多次接触里,她渐渐开始把刘清当作了朋友。虽然出于家族的安危考虑,她不得不配合母亲一起欺骗劫持刘清,但她心里还是很有些愧疚的。眼见母亲怒,她心下一阵害怕,生怕她母亲真的杀掉刘清,连忙劝道:“母亲羞怒!” 38.受伤 “啊!”第一名卢家家将跌倒在地上,心下暗叫道:“我命休矣!”但随即,他使劲动了动身子,现自己全身虽然酸痛无比,却依然能活动自如,离着“休矣”,还差得很远,不禁大喜。 他立即运功,准备检查完自己的伤势,若是能上前助战的话,就上前随着三位同伴一起厮杀,除掉赵平。若是能杀掉赵平,那绝对是一战而名动天下。从今往后,就再也没有人敢于小觑他们了。 但是,他很快就现,自己的内力一点也集中不起来。他顿时吃了一惊,原来方才赵平那一掌虽然没有损及自己的五脏六腑,却将自己的功力暂时地封了起来。而要做到这一点,事实上是比杀掉自己还要困难的。 换句话说,赵平不是杀不了自己,而是不愿杀人而已。 这个念头让他又是害怕,又是迷惑,甚至还有一点对赵平的感激以及劫后余生的欣喜。这诸多感觉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特别的感觉。他顿时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什么滋味都有,反而是什么滋味都感觉不到了。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脑海里一片空白,眼睛虽然直直地站着眼前的激战,心却早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场中的激战还在继续。赵平身子凌空之后,终于落下,但卢家的三名家将却不敢在下面守株待兔。因为赵平手上有武器,有锐利无比的“飞星”刀,居高临下地砍劈下来,绝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承受的。 三人急急退开。 赵平“哈哈”大笑一声,身子已经重新落在马上,他一拉缰绳,胯下马儿似乎被主人的神勇所感染,长嘶一声,向前冲去。 方才一场接战,虽然看似不分胜负,其实却是赵平占了大便宜。原因很简单,赵平丝毫没有损伤地让对方的一个人失去了战斗力。这虽然要怪那人自己自以为是,不愿和同伴配合擅自出击,但倘若赵平的武功差一点,却绝难既伤了那人,又逼走他的三名同伴,自己还毫无损。 如今,双方的实力对比立即出现了很大的变化。从方才显露出来的武功来看,赵平以一敌三,其实应该是势均力敌的。可是,赵平却有一把神兵,对方手上都只是普通的兵器。在这一点上占据了优势之后,赵平就在整个战局上占据了优势。 所以,如今是赵平追着进攻对方,而对方三人则要小心防守,不但要护住自己,见到同伴危险的时候,也好尽力相帮。如今的这三人,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只要一个被废,其余两个就再也无力抵挡赵平了。 好在这三个人多年以来一直是配合作战,共进共退,早已练就了一套联击之术。这时候配合起来端的是守卫兼顾,处处攻防有度,密不透风。赵平虽然武技高,又有宝刀在手,但一时之间还是很难攻进他们的防守圈里去。 一时间,场中刀光剑影,人影如穿花蝴蝶一般交错往来,煞是好看。一般的人看这种恶斗自然是看不出端倪的。但是,高手却能看出卢家的这三个人已经渐渐地丧失了锐气,而赵平虽然经过恶战,却士气如虹,丝毫没有疲惫的迹象。这样一来,胜负虽然一时之间还难以分出,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一定的。 席氏武功不俗,听着外面的声音,就知道自己的三名家将已经落在了下风。但是,以她的武功,要想帮忙也是不大现实的,而抛下这三个家将先行逃跑也是不大现实的。且不说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女子,赶车很不方便,就是前面那么多关隘,若无武功高手随扈,又怎么可能轻易闯过去呢。 忽然,她眼睛一转,目光就定在了刘清身上。她忽然想到,赵平此来不就是为了刘清吗?若是利用刘清来威胁他,他岂能不就范? 刘清也感觉到了席氏眼中的暴戾之色,察觉到了她那阴冷笑容之中的不怀好意。但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虽然害怕却也无可奈何。 卢胭脂吓了一跳,寒声说道:“母亲,你要做什么?” 席氏一把抓住刘清,道:“你别管!” 卢胭脂连忙伸手拉住自己母亲的裙子,道:“母亲,她是公主,咱们不能伤害她的!” 席氏简直被自己这个笨女儿气疯了。杀刘清的念头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起过。若是杀了刘清,不要说赵平放不过她,那李效也不会答应啊。李效虽然公然称王,但也不会容许一个亲手杀害当朝公主的人留在身边,那样会引来舆论的讨伐。 但是,席氏此时也无法向自己的女儿解说,只好厉声说道:“放手!” 卢胭脂见席氏狠,益以为她要对刘清不利,更加不敢放手了,手上抓得更紧了,哭道:“母亲,不要!” 席氏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之色,忽然伸手把卢胭脂一把推开,道:“真真气煞我了,你这忤逆女儿!”也不管卢胭脂在里面痛哭,便拉起刘清就下了马车。 此时,外面的战斗已经渐渐到了尾声。在赵平连绵不断的狂攻之下,卢家的三名家将败相已彰,节节后退,而赵平仍是一刀紧似一刀,他的身上就像是蕴涵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气力一般,刀势绵绵,令人很容易生出一种绝望之感。 忽然,赵平大喝一声,身子跃离马背,腾空而起,高举手中的“飞星”宝刀居高临下地向三个家将中的一人狠狠地直劈了下去。 这一刀看似简单,却极为奏效,因为对面的三个人一退再退,已经到了无法再后退一步的境地。他们的腾挪转圜的余地已经很小,这一刀下去,他们就必须要直接应战,决不能再行闪避。 只是,赵平占据居高临下的地势之利,若是这一刀下去,对方三人若是抵挡不住,被赵平的刀势破入其防守网之内,三人难免同时受创,说不定还会有人当场丧命。 就在此时,忽听席氏大声喝道:“赵平住手,看我杀了这个贱婢!” 赵平宝刀已经劈下,自然是不可能收回的,但听见这喊声,他还是不由得身子一凝。就是这一迟疑的功夫,一柄长剑已经刺到了他的左肩上! 39.毙敌 刘清被席氏抓住,脖子山架着寒光闪闪的一把利刃,心下一片冰寒。她自从逃出长安城的那一天起,虽然屡屡遭遇险境,但却从来没有被利刃加身。这一次,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经历的最危险的一次。 她心下一片冰寒,恐惧已极。不想在这青春韶华,今天白天还沉浸在难得的佳节喜庆之中,如今却要遭遇这等厄运。不过,她虽然心下大骇,却不敢叫出声来,只能咬着嘴唇苦忍,因为她知道,她一旦出声,就可能会影响到赵平。如今,赵平就是她唯一的希望,若是赵平有个三长两短,她也难避厄运。 当她看见赵平中剑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在这一霎那,她终于感觉不到死亡的恐惧。而席氏却是大喜,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招居然立竿见影,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但是,她们二人的一悲一喜都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就心情大变。 赵平右臂中剑,忽然“啊!”出一声狂呼,就如长天之中忽然打了一个霹雳一般。他竟然不顾那已经刺入身体两寸有余的长剑,“飞星”宝刀径直继续往下劈去。 “当”的一声,其余的两名卢家家将的长剑同时折断,而他们的身子也在狂震之中向后跌倒。很显然,他们虽然没有被赵平的刀刃直接劈中,却被赵平灌注在大刀上的罡气所伤。 最后那名卢家家将见赵平被自己刺中了还有如此神勇,大吃一惊。他知道,自己的长剑只是刺中了赵平的肩膀,即使在往前直刺几分,也不过是令他伤得更重一些而已,却不能取他性命。但是,此时自己和赵平已经形成了一对一之势,自己不能取他性命,他就要取自己的性命。 他心下忽然生出一种从来没有的惊骇之情,竟然不敢把会长剑,身子就此往后退去。他此时再也不敢去想什么富贵荣华,什么卢家、李效还是赵平。他只想逃走,逃得离这个杀神越远越好。若是这次能逃脱,他愿意一辈子隐姓埋名,再也不敢显露一丝武艺,只愿平平安安地了此残生。 赵平忽然大喝一声,伸手拔出插在自己左肩上的剑,顺手往前一掷,只听“刷”的一声,那剑正好把那正欲逃跑的卢家家将刺了一个对穿,顺便把他盯在了路边的一棵树上。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一个个难以置信地望着赵平,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位俊雅如儒生的年轻人会忽然之间成为嗜血的恶魔。 赵平若无其事地把宝刀插回刀鞘之中,又撕下一片衣衫包裹在自己的左臂之上。他方才已经暗暗运功止住了血流,所以这伤口倒是没有大碍。 做完这一切,他静静地走进那两个倒在地上难以动弹的卢家家将。那两人本也是豪杰之辈,平时都以为自己已经淡看了生死,是不会轻易被吓到的,但是赵平的脚步声却如一面大鼓一般“咚咚”的敲在他们的胸口。他们顿觉颤栗不已,只是这一向以来形成的最后一点尊严让他们终究没有说出求饶的话来。 赵平走到他们面前,却并没有动手杀他们,而是说道:“这是尔等逼我出手伤人的,怪不得某家。你们的武功都已经尽废,不过双手双脚倒还完好,只希望尔等以后好好做人,在你们主母的鞍前马后好生效力,也可以平平安安第度过此生了!” 那二人一听赵平非但不杀他们,反而令他们继续在席氏手下效力,狐疑不已。不过,他们也不敢多问,只能是颔不已。 赵平又转向那第一个出手的卢家家将,道:“你要幸运不少,未曾伤到某,你虽然现在还不能催动内力,但那只是被某封住而已,几个时辰之后,内力当可恢复如初。某希望下一次,你不要再做出这等以卵击石的蠢事来。” 那人听得大喜,口中唯唯不已。他的几个同伴要么丧命,要么被废去武功,倒是他这个最先挑衅的无恙,这岂不是意外之喜吗?他心下暗暗庆幸方才那一剑不是自己所刺。若是的话,那被钉在树干之上的就是他了。 赵平这才转过身,向席氏走了过去。席氏大惊,颤声说道:“你要做什么,你不要过来,你给我站住,不然我就杀了她!”她此时是激动至极,握剑的右手颤抖不已,几次都刮在了刘清的脖子之上。刘清那白若凝脂的脖子上顿时留下了几行殷红色的血。此时虽在夜色之下,但以赵平凡的目力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而令赵平颇为惊异的是,刘清这个也许一辈子还是第一次流血的公主被刮了几下竟然一声也没有喊出,实在是令人不刮目相看也不行。 赵平连忙缓缓站住,道:“卢夫人,你还是放下手中兵刃,咱们有话好说。如你所见,某并非一个嗜杀之人。你的几个手下方才尽力攻我,必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某也只是杀了其中一个罪咎最深之人而已。咱们也一样可以谈谈,若是谈得拢,某也一样可以放过你的!” 席氏见赵平果然不再向前,大大松了一口气。但她此时心情处于极度的混乱之中,只觉得赵平不论说的是甚,都是缓兵之计,哪里肯相信。 赵平见此,说道:“某并不着急,卢夫人你也可以静想一下再来答复某家,某绝不强求。不过,夫人应该明白一点,那便是,不论如何,你还是应该放开公主,这便是某谈论一切条件的基础!”说着,便从转向一边,看也不看席氏。 时间在缓缓地过去,场中一片寂静,那几个伤者已经爬起身来,虽然伤处依然十分疼痛,但却哼也不敢哼一声。倒是那凉风一阵阵地吹过,树上那些尚未落尽的积雪纷纷掉下地来,出一阵阵的“哒哒”声。而席氏的心情渐渐地平复了下来,她知道事到如今,不论杀不杀刘清,赵平都不会任由自己轻易离去的,而想要求生,唯一的办法便是放掉赵平,自己则任由赵平处置。兴许赵平看在自己一介女流的份上,还不愿起杀念。 就在此时,忽听赵平轻哂一声:“原来如今这世道也兴马后炮!”众人正在疑惑不解之事,忽听前面一阵马啼声传来,一大群人在黑暗中齐声喊道:“小侯爷,你在那里?小侯爷!” 席氏心下更是冰寒,长剑“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40.人质 刘清甫得自由,再也顾不上矜持,忽然一把冲上来扑到赵平怀里号啕大哭起来。这一时刻,她再也不是大汉的公主,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而只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寻常女子而已。她在寻求安慰,她在寻求一个温暖的怀抱。好在,眼前就有这么一个。 赵平既不闪身避开,也不俯身相就,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刘清痛哭。 而远方的马蹄声和喊叫之声越来越近,大地开始颤抖起来,树上的积雪掉落得越来越快了,只是这时候却掉落得悄无声息。 不一会,几骑快马已经到了近前,为一人,正是赵仁。他一眼看见赵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立即跳下马,激动地跑上前来,喊道:“小侯爷,您----”忽然看见一个女子正伏在赵平的怀里痛哭,下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了。 赵平却似乎毫无所觉,淡淡地说道:“公义,你来得正好,此间的事情已经尽了,你尔等且先回城禀报一声,就说某晚点马上便会回去!” 赵仁还在想着为什么此间的事情都已经尽了,小侯爷还说什么来得正好,一时尚未想明白,连忙答应一声,回身大喝道:“撤!”跳上马去。 众侍卫得知赵平无恙,而且是小侯爷亲自下令回城,也不敢多问,后队转为前队,又转身往回头路上驰去。不一时,几十个人就走得无影无踪。 赵平这才伸手轻轻拍了两下刘清的香肩。刘清其实方才已经止住了哭声,只是人多,她面嫩,不敢抬头而已。她知道此时赵平就要和席氏谈判,自然不敢妨碍他,连忙抬起头来,转过身去。 赵平缓缓地来到席氏面前,道:“卢夫人,其实现在的情况,你应该是看得很明朗了,你必须要做出一个抉择,在我和李效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席氏苦笑一声,道:“老妾如今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赵平笑了笑,道:“你说的不错,确实没有。因为选择李效就相当于选择死亡,你死还罢,连累了你如花似玉的女儿就不合算了。” 卢氏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之色,道:“如此,还要多谢小侯爷坦诚相告了。只是,请容老妾多嘴,我想知道,事到如今,小侯爷还能信得过老妾吗?” 赵平毫不掩饰地爽朗大笑,道:“卢夫人终究还是个明白人,信不过,当然信不过。不过,有时候用人并不能因为信不过便不用。而且,信不过的人也会因为有些原因而变得信得过的。” 席氏“哦”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之色,道:“还请小侯爷示下。” 赵平笑着走上前去,掀开那马车的帷幔,往里面看来一眼。席氏顿时胆战心惊,女儿如今可是她的命根子,若是赵平欲要对她的女儿不轨,她宁愿豁出性命去,也是不肯罢休的。 果然,就听赵平说道:“据某所知,夫人的几个儿子早夭,如今唯一留存者,就是这个女儿了。夫人对你的女儿可谓钟爱至极,视她为你的掌上明珠,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才造就了她今天刁蛮任性、目无余子的性情。 当然,令嫒是什么性情,某无意过问,也不在乎。只是从这一点便可以看出夫人对她的钟爱之情。” 站在一旁的刘清早些时候虽然是对席氏母女二人恨之入骨,但方才看见卢胭脂为自己求情的样子,知道她也是迫不得已,心下的怨怼早已烟消云散。听见赵平提起卢胭脂,语气间像是很不怀好意的样子,连忙说道:“仓舒,请你不要伤害胭脂,她----”看见赵平的眼神,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赵平摆摆手道:“你们都误会了某本意。卢家小姐虽然性子娇纵一些,但并无甚罪衍,某连你卢夫人尚且能够放过,你的女儿自然更不在话下。毕竟,她的所作所为都只是受你的支使而已。身为女儿,听母亲的话,自然是没有错的。 某只是觉得,卢小姐不谙武艺,在外面行走实在危险,还不如就留在太原,某还可以----” 席氏一听,忽然大怒道:“姓赵的,你虽然武艺高强,却也休想打我女儿的主意,你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会把她献给你,供你淫乐的!” 赵平愕了一下,随即冷然道:“某想卢夫人你是想差了。你的女儿虽然也还有几分姿色,但某几房妻妾,又有哪一个比她差了?说句不好听的,以你女儿的性子,就是送给赵某,某也不愿接受,因为她太过刁蛮任性。 不过,方才的事情某也看在眼里了。你女儿虽然不济,总还有一样好处,就是知道谁对她好,而且知恩图报。她能挺身而出为公主求情,就凭这一点,某也不会为难她。 只是,考虑到公主在府中确实缺少一个贴心之人说体己之话,而令嫒又恰好和公主颇为投契,某便决定把她留在公主身边,一则是督促你,不怕你使出什么花样来;二则,也解了公主闺中寂寥。” 席氏有些激动,她颤声说道:“你,你这话说得好听,其实还不是以我儿为人质,借以威胁我?” 赵平干脆给她来了个全盘承认:“夫人若是硬要这般说,也未尝不可。只是,你如今还有别的选择吗?” 席氏还待继续争辩,就听一个声音说道:“母亲,休要再争了,女儿愿意留在太原城中。”席氏回头看时,却见她的女儿卢胭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车,正俏生生地站在自己身后。 赵平“哈哈”大笑,道:“卢夫人,你看,我方才还说你女儿的性子不好,如今看来,她却有一样很大的好处,那就是直爽,她比你实在直爽多了!” 席氏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忽然咬了咬嘴唇道:“既然如此,便如你之言,我把女儿留在公主身边。只盼你到时候不要失信于我等妇人才好!” 赵平洒然笑道:“卢夫人放心好了,某虽然不是什么圣人,但‘信义’二字却无时敢于或忘。只要你卢家以后不在做悖逆我并州百姓之事,某终归会给你们留一条生计的。” 席氏点头道:“那便好,就请小侯爷吩咐下来,小侯爷留下我们主仆几人,想要我等做什么?” 赵平淡然笑道:“也简单得很,你亲自去一趟长安,去告诉李效,就说你们探听到某的父亲最近将要亲赴壶关镇守!” 席氏摇头道:“这等消息没用的,秦王----嗯,李效此人素来小心谨慎,对于这等机密之事一定会派人求证的。小侯爷应该不会以为他在太原只留了我们这几个细作吧?” 赵平神秘一笑,道:“而尽管放心去报于他知道便是,不用怕他求证。因为这是真的,我父亲这几日确实要亲赴壶关!” 41.佳期 公主府。 刘清欲言又止地看着一脸沉肃的赵平,芳心忐忑不已。她见过赵平的神勇,还以为赵平这样的神人,一辈子都不会流血的,但今天她却亲眼看见了赵平流血,而且是为了自己。她很想上前问一声伤势,却终究不敢出言,只好小心翼翼地看着赵平。 正在此时,两名公主府的侍卫扶着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看见刘清,连忙挣脱两名侍卫,一下跪倒,道:“殿下,你没事啊!真是谢天谢地,殿下没事就好!” 刘清连忙温言安慰道:“吴统领休要自责了,今日的事情已经过去,你这就下去好生将息吧!”便命两名侍卫把他扶了下去。 吴森下去之后,刘清就越局促起来,此时屋内只剩下了三个人。卢胭脂已经成为了阶下囚,虽然她平时性格大大咧咧的,高傲得很,但目前的形势还是能看得清楚的,所以她是一言也不,静静地站在刘清的身后,一忽儿看看刘清,一忽儿又看看赵平,可以看出她心下实在是忐忑已极。她自然是不会率先开口说话的。 刘清有些为难,只好迎着头破走上前去,在赵平的对面坐下,关切地问道:“仓舒的伤----没事吧?” 赵平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公主尽管放心,某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身上的刀剑之伤没有五十也不下四十五了,今日只不过稍稍添了一处而已,何足挂齿?况且,今日的伤,也并不在要害之处,根本只是癣疥之疾而已,某将息几日便会痊可,殿下不必挂齿。” 刘清一听赵平说自己身上伤痕累累,又心疼起来,欲要追问,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芳心一片紊乱。 赵平淡淡一笑,忽然叫来侍儿,道:“某方才临走之时曾命你等备下酒菜,某回来还要和公主一起庆贺新正,你等这便把酒菜上上来吧!” 侍儿答应着去了。 刘清却看着赵平的伤处,有些惶急地说道:“仓舒,你还是先回去找个医士看看吧,你这伤----” 赵平伸手拦住,道:“殿下放心,无碍的。若是这一点小伤就能让我便受不了,某在战场之上,早该死过十回八回了。” 刘清只好看看天色,道:“只是,这天都快亮了!” 赵平有些不悦地说道:“公主敢是不欢迎某在此多呆吗?若是如此的话,某立即就走!” 刘清吓了一跳,急急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赵平截住道:“既然不是这个意思就好,某在这里讨你几樽酒便走!” 过不多久,酒菜便送了上来。那卢胭脂倒也有些眼力,竟然立即去了大小姐的娇纵之气,主动在一旁服侍起赵平和刘清二人饮酒来。她倒酒的动作虽然有些生疏,倒在樽中大半,也洒出不少。不过,赵平望了她一眼,也没用苛责,他端起酒樽,向刘清道:“这一樽,先敬殿下,祝贺殿下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刘清连忙举起酒樽,道:“仓舒客气了,妾身能脱出樊笼,全赖仓舒之力,这一樽应当是切身敬你才是!” 两人便相对饮了一樽。 赵平又举起酒樽,道:“今日乃是----哦,昨日乃是新正,新春又至,某祝愿殿下青春永驻,笑容永存!” 刘清忙举樽道:“也祝愿将军永远神勇无匹,驰骋无敌!” 两人再次相对饮了一樽。 卢胭脂正待要继续倒酒,赵平却伸手拦住道:“公主,你昨夜一夜未眠,这来回百里有余,你既受惊,又受累,身子早该乏了,某这便告辞,你好生憩息吧!” 刘清一愕,没有想到自己方才屡劝赵平先回去寻医疗伤,他却坚决要坐下来喝酒。等到酒菜上来了,才喝了两樽,他便又要走。 忽然,她明白了赵平的心意。一个没有和亲友坐在一起饮酒庆贺的新正便不是完整的新正。赵平其实早有告辞之意,只是不愿让自己的新正之期留下遗憾而已。刘清心中又生出另外一种情愫。 若说方才赵平亲自把她救出樊笼,她的心中所充塞着的,是感激还有因为他受伤而引起的歉意的话,如今就是感动了。赵平的这个举动看似微小,却体现了他的细心,以及他对自己由衷的关怀。 刘清顿时一阵语塞,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待得她回过神来,却看见赵平已经站起身来,正要往门外走去。她连忙也跟着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如此,让妾身送送仓舒吧!” 赵平连忙回绝道:“天寒地冻,殿下还是在屋内呆着为好,出门容易受风寒!” 刘清笑了笑,却没有停下来,而是跟在赵平身后走了出来。而卢胭脂正要跟出去,想了想,忽然又停住了两步,看着两面的两个人,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神采。 方才回来的时候,刘清倒也不觉得,此时在屋内呆的时间一长,再走出门外的时候,就感觉这屋外确实有些寒意了,微风吹过,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刮过人的脸面一般,令她不由自主地往后躲了躲。 赵平回过头来,笑道:“好了,就送到这里吧!”转身正要走人,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要紧的话忘记说了一般,又回过身来,望着刘清。 刘清方才喝了两樽,俏脸本就有点微彤,再被赵平这双锐目直视着,更是羞赧不已,不但脸上的那层红晕渐渐扩散,就连耳根子也变得通红。她羞涩地低下头去,轻声说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赵平忽然微微一哂,上前一把拉住刘清的柔夷,把嘴凑到她的耳边说道:“后日就是个黄道吉日,宜婚嫁,你觉得后日办婚事会不会太仓促了一点?” 刘清哪里想到一向严肃刻板的赵平居然会有此一问,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她嘴上嘀咕着说道:“你休要胡说,人家哪里说过要嫁给你了?” 赵平“哈哈”笑着把她搂在怀里,说道:“大后天,某就要出征了,你若是不愿意后日行婚礼的话,就恐这事情就不知道该拖到什么时候了。” 刘清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赵平却笑道:“你放心,某平生经历战阵无数,从来不曾遭遇败绩。这一次以强攻弱,更是志在必得,你不必为我担心。” 刘清这才回想起赵平以往的辉煌战绩,对他的信心重新占据了上风。她忽然一把抽回小手,向屋内跑去。 “那件事,你做主吧!”赵平只听见这随风飘来的一句话。 42.战和 大汉公主下嫁小侯爷为妾室,这简直是破天荒的消息。 这两个人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赵平不说,他乃是太原城乃是整个并州、新州的擎天之柱,百姓们对他的敬仰可谓难以言喻。他要办喜事,百姓们也是跟着欢欣不已。 而刘清虽然没有那么高的名望,但她的知名度也是极为高的,原因无他,她的身份太敏感了。她是当今天子的亲姐,极为尊贵,却愿意屈尊为滕妾,这不可谓不稀罕。 不过,考虑到刘清的身份,赵平还是决定让她继续留在公主府居住,并不搬进赵府的后院居住,而且这成婚之礼也在公主府中行,不过就是请一种亲朋好友吃喝一顿,热闹热闹而已。这纳妾之礼和娶妻大不一样,并不需要搞得十分隆重,这就足够了。有些人家纳妾,就是派一面轿子把新娘抬进府中便了,更加省事。 只是,刘清终究是公主,大家都担心她心中会有怨怼。以公主之尊为滕妾,这乃是亘古未有的事情,更何况这纳妾之礼还行得如此马虎。不过,今日来赴宴的这些人多半都是并州和赵家关系很好的名流还有赵平的一众得力手下。他们都是正在赵平的角度为此事担心的,却并没有多考虑刘清作为一国公主,流落到这个地步的感受。 但很快,刘清的亲自出面粉粹了他们心中的这种担心。只是刘清笑靥如花,仪态大方,一身的艳红色新装披在身上更添喜庆之气。大家开始还以为她是强作欢笑,但待得看见她端着酒樽向自己走来,频频劝饮的时候,他们才赫然现,公主的这种欣喜居然是出自内心的,此时大家心中对赵平的佩服真可谓五体投地了,这种事情,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大家放下顾忌,开怀畅饮,这一夜果真有好几个人醉得趴下,不过也正是这些人等癫狂才使得这个本来并不甚热闹的酒宴变得热闹非凡。 长安。 过去的一年对于李效来说,实在是丰收的一年,他的军队往东、南、北三个方向不住地开疆拓土,已经为他打下了一个莫大的疆土。天下十三州之中,已经有凉州、雍州、司州、兖州、青州、徐州这六州的全部地盘落入了他的手中。他同时还握有荆州北部的广袤地盘。可以说,天下之地,已经有将近一半落入了他的势力范围之中了。 如今的他,说兵威可谓四海皆知,气焰之强劲,一时无两。 当然,一切都是有利就有弊,世上不可能总是好消息,坏消息总是一直伴随在好消息的旁边的。 如今的李效,地盘太大了,虽然军队的数量已经已经过百万,但多半不是嫡系军队,这些军队可以用来打小战,却不能用来打恶战。因为他们的人心尚未归附,效忠之心还有限得很,上了战场难免左右观瞻,不会死战。一旦战局不利,他们就会率先撤退。 但是,李效一时之间又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因为他手下的将领就只有这么一些,要统领这些兵马,就必须要使用很多的降将来统领他们的原来兵马。这些军队,在战时可以为偏师,可以为运粮军,却不可以作为主力。 而且,他的军队也不止有这么一个问题。由于常年征战,他的军队可以称得上是人困马乏了,军中已经普遍滋生出了厌战之心。李效自己就是带兵出身的,据他自己所见,若是现在把他的所有嫡系军队都派上战场,除了他最精锐的西凉铁骑,其他的军队最多恐怕只能挥出七成的战力。 除了军队之外,他的最大问题来自于民政。他的通知的这几个州,西凉乃是蛮荒之地,自来贫瘠。中原的几个州本来都是富庶之地,只是经过这几年的战乱之后,已经早非当年度繁盛景象了,到处田地荒芜,民生凋敝。这已经激起了很多次的民变,虽然都被一一镇压下去了,但地方上的贼寇之势却还是一日比一日盛,有些比较偏远的地方,甚至官员都要受到强人掣肘,时时向他们献上方物、财帛以求得平安。 这些问题,李效当然是要想办法去解决的。但说实在的,他自己并不擅长民政,而且他手下也缺乏擅长民政的才俊。而且解决民政的问题就像是治病一般,需要长期服用汤药、经常将息调养才能渐渐有起色。就算是有通天彻地之才,也是不可能一下子就将这个问题解决掉的。所以,这几年,尤其是今年以来,他一直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治下的百姓们一拨一拨地向并州逃难。虽然他也下令严禁,并且对于被抓到的逃难者一概除以重刑,但那些穷得绝望的百姓们死且不惧,又何惧酷刑?这逃难的势头根本不是政令所能阻止的。 而在李效看来,他值得忧虑的问题还远远不止这些内部事务。外患远远要大于内患。 他的外患不是别人,恰是他北部的赵平。 过去的一年之内,他李效的军队固然是战果累累,但赵平的战功却绝对可以用彪炳千秋来形容。因为同样的战,赵平攻占的土地要远远大于李效;同样的战。赵平杀伤的敌人要比李效多得多;同样是战,赵平击败的对手要比李效强很多;同样是战,赵平所耗费的军饷器械要比李效少得多;同样是战,赵平得到的利益要比李效多得多。 好在这种情况只是生在过去一年,若是过去若干年都是如此的话,李效就不必再痴心妄想争霸天下了,直接向赵平投降就可。 李效如今就面临这样一个尴尬,他想战,想尽快攻入并州,攻灭唯一可能给他带来危险的对手赵平。但治下有这么多的问题掣肘着他,他根本难以如愿。他也想静下来整顿展,但并州的展度却比他快,即使几年之后,他李效整顿好了,休整好了,恐怕并州已经在总体实力上过他了。 是战是和,自来都是一个费脑筋的问题。对于李效来说,这个问题越的费踌躇。 43.调兵 正思忖间,忽见一名宦官前来禀报道:“大王,吴先生来了。” 李效一听,连忙让人把吴晶请进来。吴晶这个人还是深知进退的,明日就是新正,若是没有要事,他不会前来打扰自己。 过不一会,就见吴晶被领了进来,李效见他脚步沉重,步频很快,颇有些诧异。吴晶此人作为自己帐下的第一谋士,为人是十分沉稳的,加上他素来注重仪表,一般很少会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有失态的表现。但是今天,他无疑是有些失态,就连脸上都带着焦急的表情。 “先生请坐吧!”李效随意地说道。他本人乃是行伍出身,对于礼仪什么的,并不是很在意,一般很少有人这么随意的。 吴晶对于这一点已经是颇为习惯了,也不客气便坐了下来。 “先生似乎有什么急事,说吧!” 吴晶有些忧心地说道:“大王应该记得,晶前一段时间程度向大王提过,根据细作探报,并州军最近调动频繁,恐有大动作。” 李效点了点头。对于并州军,谁也没有他这么在意的,原因无他,李效已经把赵平视作他夺取天下的头号也是唯一的敌手。天下余子,已经全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晶经过一番推想,觉得赵平若要动手,无非是从两处着手。其一很简单,也最直接,那便是集重兵直出壶关,直取武陟、新郑,和我军直接进行大决战。不过,晶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大,毕竟如今赵平的军力并不如我军,他军中虽然颇有良将,但这也很难弥补人数上的大弱势。况且,这河内郡是我军布防的重心,并州军又多是骑兵,不擅攻坚,赵平即使来了,也难以攻破我军的坚城。所以,这恐怕不是赵平的上策!” 李效冷笑道:“若是他来便好了,孤便亲率大军和他决战,就算和他一个拼一个,甚至用我军两个去拼他的一个,他也拼不过孤!只是,赵平不是笨蛋,恐怕不会如此冲动!” 吴晶点头道:“大王所言甚是!所以,赵平更可能的便是攻击另一处,那便是冀州!” 李效微微一愕,随即恍然地点了点头。这冀州并不是他的管辖范围,反而是他垂涎已久的目标。若不是如今不宜征战,加上担心一动兵戈,冀州便投向并州,他早就率军取了冀州了。但若是赵平趁着自己不宜大动干戈的时候取下冀州,说明他对战局的洞察力确实高人一筹。因为李效自己只要是稍微腾出手来,第一目标不是并州,而是冀州,只要拿下冀州,并州各郡就在李效的凉州铁骑的冲锋路线之上了。 李效之所以意外,以为赵平不会去取冀州的原因便是冀州的军力实在太弱,对于李效和赵平来说,都是一般的不堪一击。但是,不论是李效还是赵平来攻,冀州必然向另外一边求援,甚至可能会直接投了另外一边。所以,冀州正因为其弱,才越的不好攻。要不然,凭着周围这两个强敌,并州早就沦丧了。 “先生多虑了吧?”李效笃定地说道:“赵平若攻冀州,岂不正是为我大秦作嫁衣裳吗?” 吴晶有点苦恼地说道:“如今在下最忧心的便是这个。按照赵平的才略,应该不至于这一点都看不到,就算他一时疏忽,没看见这一点,他的手下谋士可都是俊彦之士,岂能大家都忽略了呢? 只是,大王请想,若是赵平无意用兵,如此频繁地调动军队做什么呢?夸示兵力吗?想来不是,并州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向我大秦示威,因为我大秦的实力远胜于他们。他们若是不欲和我们作战,就应该示弱于我们,即使不得不调动兵力的时候,也应该尽量隐蔽。可如今,他们反其道而行之,总不会只是为了让咱们紧张一下子吧?这样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好处,花费了大量的钱粮却也只是为了让他们这个新正佳节过得紧张一点吗?” 李效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先生所言有理,赵平此人乃是一个务实之人,断不会无的放矢。他这样做,恐怕确实是有所图。如今,他北疆已经安定,冀州和幽州又不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若是要动兵,他们要做的,只能是和咱们动手了,只是就如咱们方才所言,不论是出壶关取河内还是出五台山攻冀州,都不十分可行,那我们又该如何是好呢?” 吴晶今日来到这里和李效说这番话,自然是早已想好了对策的,闻言立即答道:“在下以为,咱们应该在河内和冀州两方面都作好防范。 在河内方面,咱们应该调集重兵集于武陟,并州军不来犯我则以,若来,咱们就可以一边命阳城、新乐(今新乡)两路大军分从东西两面操近路往丹河一带集中。一旦两军占据丹河,他们就再无退路,然后,我们再尽起武陟之兵和他们来个前后夹击。到那时候,就算是那赵平长了三头六臂,也不够咱们砍的!” 李效是知兵的,听得此言,不禁点头道:“先生这个,果然是狠辣之计,料那赵平也难以防备。不过,若是赵平不出壶关,而出五台山,攻冀州呢?咱们也不能坐视他们把冀州纳入自己的范围之内吧?” 吴晶微笑道:“若是如此,就更加好办了。殿下只需在新都多多安排细作,只要得到了并州出兵的消息,咱们立即就将开封、定陶的两路大军立即北调。而冀州既然被并州所攻,必然是要向咱们大秦求援的,等到他们的使者到达的时候,咱们的军队早已完成了集结,已经陈兵到了濮阳一带,只要到时候大王您点头答应增援冀州,我们的大军就可立即杀入冀州,一边占领冀州的郡县,一边和冀州军一起杀灭并州军。 并州军要想攻取冀州,就必须要战决,只要我们能和他们战成平局,甚或是略占下风,只要我们没有遭逢大败,赵平就的兵马不如咱们,就难以持久,只好撤退。 而到那时候,照片就会现,他们打了这大半天,冀州非但没有改姓赵,反而是改姓李了!” 李效听得大悦,“哈哈”大笑道:“先生所言甚是,这安排细作的事情就交由你这就去办吧,待我招来各位将领,立即按照方才你所说的布置兵力!” 吴晶大喜,道:“多谢大王!” 45.报讯 “哈哈哈哈”李效出一阵爽朗的笑意。他的眼前站着的,是一个中年美妇,这美妇身后,站着三名家将。这个中年美妇,就是席氏。 由于卢家乃是并州大族,非同一般,对于席氏的来访李效也不敢怠慢,亲自迎到了长安城外。当然,促使他前去相迎的,不只是卢氏在明处的这个身份,还因为卢氏在暗地里的身份----他们乃是李效拍在并州的一个细作窝点。 “夫人亲自莅临,孤深感欣慰啊!来,卢夫人,咱们进城详谈吧!”李效笑着说道。 席氏眼神淡淡的,从容地说道:“好!” 不得不说,席氏的气度十分好,毕竟是大世家出身,举止雍容,言语得体。这一点就连李效见了都有些自惭形秽。李家虽然也是豪族,不过李效却是行伍出身,虽然位高权重,但身上的丘八之气还没有全然散去。 回到了城内,李效便笑道:“夫人,你远道而来,旅途劳顿,不如暂且在驿馆歇下,待明日咱们再行详谈如何?” 不想,席氏却摇摇头道:“大王美意,妾身心领了。不过,军情如火,是一刻也不容耽搁的,有些话,今日说出来和明日说出来,效果恐怕会完全不一样!” 李效愕然道:“既然如此,就请夫人示下!” 席氏很认真地说道:“大王可知妾身这次为什么会亲自前来长安吗?” 李效有些奇怪,他以为席氏此次只是为了卢氏全族搬到长安落户谈判而来,如今看来,席氏似乎是另有话要说。 “愿闻其详!”李效一脸诚恳地说道。他治下州郡众多,大多数地方都颇为贫困,正需要卢家这样的在本地没有根基的大族前来落户,带动一方百姓富足。若有必要,他甚至可以给卢家这样的家族找点借口,将之一口吞下。 席氏说道:“妾身这一段时间一直住在太原城中,打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妾身虽然并不知兵,但绝对相信这个消息对大王应该是很有用处的!” 李效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并州自从灭鲜卑之后,对碟报系统进行了清理,李效在太原城中虽然布置了很多的暗探,但却一直缺乏实效。席氏既然亲自前来禀报,必定是非同小可的消息,他岂能不重视。 “请夫人明言!”李效有点热切地说道。 席氏从容说道:“据妾身探得的情报,赵平之父赵业已经在年后匆匆赶往了壶关!” 李效“哦!”了一声。说实在的,他对这个消息有点失望,当然这并不是由于这消息和他的设想有什么出入。他只是觉得这消息似乎并不十分重要,赵业并不是赵平。对于李效来说,他关注并州的一切理由在于赵平,而不是赵业。不过,既然是席氏亲自带来的消息,他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冷淡,只能勉强笑道:“孤王知道了,多谢夫人千里送信。夫人打算----” 席氏连忙说道:“妾身一家人如今还全部陷在太原城,所以妾身在长安也不宜多呆,明日和大王商谈一番,打算就此离去,请大王恩准!” “好好好!”李效笑道:“夫人所率很是有理,你家人都还在太原,若是在孤王这里呆的时间过长,确实颇有不便。既然如此,孤也不多作挽留,明日一早便命人前来接夫人!” 席氏裣衽为礼,道:“如此,多谢大王了!”便在家将的随扈和军士的引领之下往驿馆逶迤而去。 李效痴痴地看着席氏远去的背影,忽然微微一笑,道:“虽然年纪大些,但风韵犹存,实在是一个尤物啊!” 他心下立即想到了一个人财两得的办法:待得卢家搬到长安之后,便遣人说服席氏改嫁自己为妾!卢氏没有儿子,只有一女,到时候就是他李效的女儿,岂不是随便他处置了吗?再然后,卢氏偌大的祖业…… 美美地思量了一阵子,待得李效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美人芳踪已逝,他有点遗憾地吩咐道:“回宫!” 刚刚回到宫中,李效还没有坐稳,忽见一名侍儿前来禀报道:“大王,并州有人回来了!” 李效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喝道:“快让他进来!” 不一会,便见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被带了进来,一见面,他立即跪下来给李效行礼。李效也不客气,待他行过礼,才问道:“孤来问你,并州那边出什么事了?” 那人立即说道:“并州起五万铁骑,十万步兵,以孔恒不遵天子诏命为名,兴兵伐冀州了!” 李效浑身一震,随即又皱皱眉头,把心下的激动强自压制了下去,道:“并州兵力素来都是讲质不讲量,他们何来十五万大军?” 那猥琐男子应道:“大王有所不知,这次为了伐冀州,并州军几乎是倾巢而出,据小人等观察,他们竟然从壶关抽调了一万精锐,由原壶关守将燕彦统领着一起杀向了冀州!” “壶关?!”李效心下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忽然又问道:“那么,这次攻取冀州,是由谁统兵呢?赵平亲自统领吗?” 那猥琐男摇了摇头,道:“臣等观察了他们的誓师大会,据说是由秦青、马焕、燕彦分别为主将,各领五万精兵出战。这三路兵马相互之间并不统属,既要各自配合,又要各建功勋。” 李效有些奇怪地问道:“那么,赵平呢?并州以往征战,他不都是一马当先的吗?这次他又去了哪里?既然并州是倾巢而出,他这个并州第一大将难道不应该亲自出来督战吗?” 那猥琐男说道:“这正是此事的奇怪之处,那赵平自从前后纳长公主刘清为妾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公众场合出现。这次誓师大会,也没有出现他的身影,更奇怪的是,这次大会上,甚至没有任何人提及他的名字!还有他的父亲赵业,也在这时候消失了,一样不知去向。小人等虽然已经尽力去查,但是如今并州在细作的防范方面十分严密,我等根本没有任何的机会!” 李效忽然想起席氏的话,便问道:“那你们有没有查过他们是不是在壶关?” 那猥琐男惭愧地摇头道:“大王恕罪,我等对于壶关之事,实在无从得知!” 李效漫不经意地挥手道:“这并不是你们的过失,你这次探得如此重要的消息,已经是殊为难得,下去歇息吧,孤另有封赏,会命人送到你处的!” 那猥琐男顿时双目放光,千恩万谢地去了。 46.激辩 大殿之上,李效高坐再上,左右两边文武百官相对而坐,气氛身为庄严、肃穆。 李效冷冷地扫视着殿内群臣,半晌之后,才说道:“诸位,前几天,我们得到了探报,说道并州出十五万军直扑冀州。而这几日,孤派往并州各地的探子也已经陆续回归,不但证实了这个情报,更是证实了前几天陈留卢氏的前家主之妻席氏给我们的探报,赵平之父赵业已经秘密前往壶关镇守,而且,如今壶关的守军经过一番抽调之后,只剩下一万人不到了。只是,令孤颇为忧虑者,赵平此人自从新正之后就消失了,至今没有消息,我们的探子探听了这么多日,却没有丝毫头绪----” 吴晶借口说道:“大王,赵平固然是我等的心腹大敌,不过,他终究只是一个人,并非什么天神,终究是无力左右整个战局的。所以,大王不必过分忧虑。” 李效欣然点头道:“你们能这样想,我大秦就有望了。赵平此人虽然狡诈凶悍,但也不过是一头二臂,他的身上若是中了几箭,一样是要一命呜呼的。既然如此,咱们还是来商讨一下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吧!诸位,你们有何看法?” 吴晶愕然道:“大王,既然并州军攻冀州,咱们不是已经商定了,调开封、定陶两路大军北上,只等冀州的求援使者一到,立即前往谋取冀州吗?” 李效尚未说话,忽听一人大喝道:“吴军师此议,向某难以苟同!”众人循声望去,认得此人乃是谋士向德,字尚仁的。此人素来自恃才高,和吴晶并不十分和睦,屡次出言反对吴晶之议。以至于,反对吴晶的提议似乎已经成为了他一种病了,已然到了不反对吴晶之议就难以舒服的境地。而此时,他的这种痼疾似乎又犯了。 李效“哦”了一声,道:“尚仁有何提议?” 向德慨然道:“大王,若是并州军只是一般的进犯冀州也就罢了,他们这次可是出动了十五万大军,已经是并州军力的大部分了。大王,不必德说,您也应该知道,并州军素来都是战力非凡的,如今经过裁撤、淘汰老弱残兵之后,其战力更是向上再提升了一个台阶。冀州军则又相反,战力低下、纪律松弛、军中将领多半都是孔氏的贵戚。就凭这样一点人,如何能抵挡十五万并州军?说一句并不夸张的话,并州只消出动五万精锐,就足堪横扫冀州全境。 然则,并州为什么又偏要出动十五万大军呢?道理很简单,这多出来的十万大军乃是为了对付我军的,他们的任务不是攻城略地,而是抵挡住我秦军! 大王,我军虽然战力也颇为不俗,但连年征战,将士已经贫乏不已。再加上战力本就不如并州军。我军需要调动多少人马才能稳胜并州军呢?二十万还是三十万?” 李效听得暗暗点头。要想稳胜并州军,二比一的人数优势还真是未必可靠,尤其是在如今秦军极为疲惫,军中战意不高,士气低落的情况下。但是,若是出动三十万大军---- “若是我军需要出动三十万大军,大王以为我们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够调动、集结完毕呢?再加上筹措粮饷的时间,德以为,就算最快,也要一个月时间吧!但是,若是待一个多月之后,咱们再进兵,等我们到了冀州,那信都城恐怕都已经不在冀州军手中了。到那时候,我们已经不是去救援冀州,而是去攻取冀州了!冀州若是在孔恒的手下,想要攻取自然是不困难的,但若是在赵平的手下,咱们又是哪里那么容易就能攻取的?大王除非立即和赵平开始全面决战,否则就只能是选择退兵? 大王,若是我们出动三十万大军,耗费了无数的钱粮,却终究只能灰溜溜地退回来,大王能甘心吗?将士们能甘心吗?大王的王威何在?我秦军的军威何在?但是,如若不退兵,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下直接就开始全面决战,我军胜算又有多少呢? 而于冀州相反的是,如今壶关守军被抽调走了一半,剩下一万也未必足数了。咱们只要出五万兵,轮番围着壶关狂攻,就算那壶关险峻,就算他并州军善战,就算他赵业有勇有谋,在这样优势的军力面前,恐怕也是难以抵挡多久。若是我们能攻取壶关,顺势北上,并州如今各处的兵力都已经被抽调得差不多了,那并州的地域岂不就像一个浑身精赤的美女,随便大王如何玩弄? 而并州军听得壶关失陷,赵业兵败,哪里还能有心情继续攻略冀州之地,回身援救老家都恐来不及了!并州军若撤,冀州军只消在后面紧追,必然能以羊欺虎,打得并州军损失惨重。到那时候,我们再添兵进取并州境地,则并州必属大王了!” 众人听得纷纷点头,窃窃私语着称善不已。 李效心下也暗暗认可此计,不过,他素来知道吴晶多智,既然他仍旧是主张直接救冀州,自然有他的道理。当下,他又向吴晶道:“尚仁此略实在精妙,不知吴先生如何看?” 吴晶摇头道:“向先生此策若是能成,自然是无话可说的。只是那赵平极善用兵,壶关乃是其根本险隘,他为了一个不十分关键的战场竟然轻易把这里的守军调走了一半,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在下以为,这很可能是他的疑兵之计,专为诱使我军前去谋取壶关而设。若是大王真的按照此略进行,恐有反遭暗算之忧啊! 反之,若夺取冀州,并不像向先生说得那么难办。原因有二: 其一,如今乃是一年最寒之季,时有大雪封路,宜守不宜攻; 其二,冀州军乃是本土作战,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他们手中握着,并州军虽然骁勇,想要夺取冀州全境,短时间之内绝难做到,而向先生所言只需五万精兵就可纵横冀州全境,更是太过耸人听闻。 所以,晶以为,还是直接出兵援救冀州才是上策!” 向德冷笑道:“吴先生,你恐怕把那个赵平想得太过奸猾了吧?据我所知,他这些年之所以站功如此卓著,全都是因为他一直在和北蛮作战而已。北蛮都是一些什么人,诸位应该都知道吗?他们素来恃勇而无略,军纪散漫,作战之时一向只会凭着士兵的悍勇向前直扑,而不会使什么谋略。赵平虽然对北蛮屡战屡胜,并最终攻灭鲜卑,这并不能说明他就有多少谋略,只能说他运气特别好而已。运气这种东西,岂能久恃? 先生若以为赵平多智,谋略无双,这一次他又能如何给我们下陷阱呢?” 47.决断 吴晶摇头道:“这我也不知,若是咱们这么轻易就能猜出赵平的陷阱,他恐怕也就不会设这个陷阱了。我只是觉得赵平的失踪,实在诡异,他的陷阱说不定就在他的失踪里面!” 向德立即冷笑道:“吴先生此言差矣。赵平此举并不是为了设什么陷阱,反而是疑兵之计,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军踌躇不决,不敢袭取壶关!” 吴晶也被向德咄咄逼人的态度蹭起了一丝火花,不冷不热地问道:“那照着向先生的意思,赵平如今身在何处呢?” 向德见到吴晶怒,更加得意了。笑着向李效道:“大王,德敢肯定,赵平此刻已经就在征讨冀州的军中,他之所以未曾露面,就是为了迷惑我等,让我等迟迟不敢进兵。” 李效早被向德今天的一番说辞说得很有些相信。他觉得,至少在今天,向德的话比吴晶的话更有说服力。当然,他也并不会因此就完全相信向德,因为吴晶的才略他更加清楚,吴晶此人虽然并不十分善于言辞,但性情稳重,虑事周全,自来很少出现谋划上的失误。他今天虽然在辩论上完全处于下风,但李效还是对他颇为信任。 “尚仁请说说你的理由!” 向德自信满满地说道:“启禀大王,这里有有二。 其一,此次并州军南征,三路大军的统帅都是宿将。燕彦、秦青、马焕三人,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杀敌无数?这样的大将大多性情孤傲,藐视天下英雄,一如当年的寿亭侯关云长。赵平让他们分兵三路,他们岂能不起争竞之心?一旦起了这争竞之心,他们之间还谈什么配合?因此,若想让这三人之间能够相互配合作战,就必须要有一个能够镇住三人的人物居中调度,令他们三人即使心下不愿,也不得不相互配合。如今并州,能够镇得住这三个人的,恐怕就只有赵麟、赵业和赵平这祖孙三人了吧?赵麟年迈,早已不问军政大事,这且不说。即使他主动要求出征,赵业父子二人也不会允许,他的部将们也会阻拦。如此算下来,能够镇得住那些骄兵悍将的,也就只有赵业和赵平父子二人了,赵业既然在壶关,赵平不在南征军中在何处? 其二,江东那个小皇帝的旨意不是刚刚送抵太原吗?封赵平为并州牧,太原侯,而赵业却只是一个空头公爷而已。有此一诏,赵业的爵位虽然在赵平之上,论起来终究还是赵平的下属,军中之事还是应该由赵平来决定才是。但是,赵业却又是赵平的亲父。大王,还有主公,你们可曾见过儿子点将,父亲站在下面听凭调用的吗?” “是啊!言之有理!”众人纷纷应道,就连李效也微微颔。 “为了避免这种尴尬情状,赵业父子的唯一处置办法就是永不统领同一支军队!从这一点上看,赵平也只能是在南征军中!”向德一边说着,一边微笑着向吴晶望去。 李效此时已经是完全相信了向德的判断,不过,为了表示他博采众家之言,善能纳谏的优点,他还是象征性地问了吴晶一句:“吴先生,你如何看?” 吴晶摇头道:“向先生所言颇有道理。不过,晶还是以为,为稳妥见,咱们还是应该救援冀州。” 向德此时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哪里还肯罢休这一向以来一直被吴晶压制的怒火顿时一下子都喷了出来:“吴先生差矣!并州南征冀州的这十五万大军若是各自为战,其战斗力也不过是比我大秦军队稍强而已,最多也抵不过二十五万秦军。只是,一旦有了赵平居中坐镇,他们的战斗力又将提升一个档次。吴先生应该知道,赵平在并州军中乃是一个灵魂一般的人物,有人曾经说过,他一个人就相当于十万大军。这话虽然言过其实,但也可见他的强悍。吴先生认为,我军如果北上和赵平直接交兵,有多大胜算?” 吴晶认真地想了想,道:“若是和冀州军配合得宜,六成的胜算总是有的。再不济,就算是不胜,也能大损并州元气,虽然败,却败得有意义了。” “六成!”向德毫不客气地出一声冷哂,殿内的一众文武齐都笑了起来。 正在此时,忽见一个裨将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喘着气说道:“报!启禀大王,南阳急报!” 李效忽然跳了起来,道:“谁敢犯我南阳?”也怨不得他失态,在他看来,南方诸侯包括天子在内都不过是鼠辈而已,根本不敢撄其锋芒。所以,他在南阳并没有布重兵防御,他觉得就算是只有一人守在城中,只要插上他李效的“秦”字大纛,又有谁敢犯境呢? “是李昭,李昭亲率三万大军趁我军不备,出武当山,利用山势的掩护行军,不到半月就连下阴县、穰县直逼南阳城下,我军兵少,难以抵挡,请大王援兵,不然南阳恐怕就要落入李昭之手了。”那裨将一脸苦恼地说道。 李效怒然大怒,道:“那武关呢,还在我军手里吗?”武关乃是荆州门户,若是被李昭夺走,就麻烦了,再想侵入荆州,就要大费周章,非大军不能办了。 那裨将道:“末将此次来报信,就是走的武关,尚未陷落。” 李效勃然大怒:“李昭匹夫,竟然敢捋我虎须,不将他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谁愿出兵援救南阳?” 话音刚落,立即便有好几员大将跳将出来,声称愿意率军援救南阳。在他们看来,李昭总是比赵平好对付很多,既然要出征,他们当然更愿意选择李昭作为对手! 李效环目四顾,忽然指着自己的族侄李敢道:“好,仲勇,孤就命你帅五万大军星夜兼程,务必要盛情李昭前来见孤!” 李敢大喜,连忙高声应诺。 向德趁机说道:“大王,既然我军还要抽调五万去援南阳,再想要抽调大军前去救援冀州可就难了。” 李效断然道:“孤意已决,命王顺领七万大军攻取壶关。王顺,你务必要在赵平攻取冀州全境之前先攻克壶关,否则军法从事,明白吗?” 王顺立即跪下,慨然道:“遵命!” 48.武关 武关,函谷关,萧关,大散关这四大关隘在秦时就被称为“四塞”,这许多年来,一直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而在今天,武关的地位就尤其显得重要。只要武关在秦军手里,就算南阳失了,秦军还是随时可以出关杀出。但是,武关一旦不在秦军手里了,他们想要攻取南阳,除了先攻取武关这个险隘之外,就只能是穿越千里的伏牛山。伏牛山区地势险峻,车马难行,粮草转运十分困难,只适合轻军突袭,绝不是大军征战的好道途。 李敢领着五万大军来到武关的时候,本地的守将连忙迎了出来。这守将看起来颇为年轻,应该就是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长相颇为英武。李敢乃是李效的亲信,又是长安的大将,对于地方上的将领天生就有一种鄙视之情。这武关守将虽然长相不俗,但李敢却并没有多和他废话的心情。 “我等立即就要出关,你去安排一下吧!” 那守将连忙谄笑道:“末将亲自送将军出关!”便领着李敢的人马走进了关内。 走进关内,李敢回头的时候忽然现一群兵将正在修筑防御工事,便问道:“武关已经多年没有大战了,尔等修那工事作甚?” 那守将笑道:“防患于未然嘛,不瞒将军,前两日还真的就有一队敌军前来偷袭,好在末将的属下这些兵将们还算机灵,把他们给杀退了。不过,末将想,敌军既然敢来第一次,就肯定敢来第二次、第三次。我们这一次没有遭遇大股敌军,自然不需要通过险隘来助守,但是下一次敌军若是势大,我军就说不定需要用上这些工事了,所以----” 李敢笑道:“不错,你这人还知道未雨绸缪,实在不错,待我杀退李昭的大军凯旋回归之日,定向大王禀明你的功劳!” 那守将大喜,连声道谢。 五万大军逶迤出了武关,李敢身边一名副将忽然期期艾艾地向李敢道:“将军,莫将有一言,不吐不快!” 李敢道:“讲来!” 那副将酝酿了一阵子,忽然说道:“末将觉得,这武关守将似乎有些不对。将军你也看见他们的工事了,他们正在修的,似乎是一座北向的工事。这对拒敌有什么好处呢,倒像是要拒我秦军呢!” 李敢略一思忖,终于感觉到了问题单严重,忽然拍腿道:“正是!”他连忙向那副将道:“你去问清楚原因!” 但是,那副将还没有动身,就看见周围的山上忽然冒出无数的人影来,一名大将大声喝道:“杀!”滚石擂木顿时飞泻而下。 这武关出关之后,周围都是大山,大军逶迤而行,成一个蛇形,根本就没有防卫的能力。前军一旦受攻,军中就会大乱,就连军令也无法传出。 一时间,亲军纷纷被砸中,惨叫着在地上翻滚起来。战马纷纷受惊,开始在路上乱奔,战马的主人根本就管不住。这些战马飞身而过之处,到处都是被撞倒、踩翻的人。 李敢大惊失色,连忙命令道:“快,立即撤回关内!” 那副将苦笑道:“将军,到如今您还不明白吗?武关已经被贼赚取了,我等欲要活命,只有立即冲杀出去了。” 李敢厉声喝道:“我不信,武关乃是天下险关,岂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攻克的?你不去,我亲自去!”说着,便调转马头,向武关那边奔去。 刚刚奔出数十步,忽听关城之上传来一声大笑:“李将军,多谢你带了这么多人来让某屠杀。李某虽然也经历过几次大战,但这一战,无疑可以让我威名大振!” 李敢这才明白过来,这武关果然已经失了,他强忍着心中的悲愤,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关城上那将领笑道:“某乃汉中李朗,李敢,临死之前,你可要记住某的大名了!” 李敢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攻关!” 旁边几名副将连忙劝道:“将军,不要冲动啊,敌军人少,我军还可以杀出去的,若是我军攻关,则非全军覆没不可啊!” 李敢能混到今日的份上,固然有他族叔李效的原因,但他在李家的戚贵之中也确实是出类拔萃的了。他哪里能不知道攻关就会丧失突围机会这个道理,他下令攻关只是一时忍不住心中的愤怒而已。 李敢只好忍着激愤,举起战刀,大声喝道:“骑兵在前开路,步兵在后!将士们,随我杀出去!” 这时候,山上的滚石已经渐歇住,山上大将又喝道:“射箭,给我狠狠射箭!” 早已占据了有利地势,且已经搭箭上弦的弓弩手们等得就是这一声令下。秦军的兵士如今就像是一队队待宰的羔羊一样,从他们脚下穿过,杀敌建功,正在其时。这一声命令一下,两边山上箭如雨下,虽然秦军纷纷举起盾牌抵挡,奈何他们人多,密密麻麻的,汉中军几乎是每两三箭就能毙敌一人。 “啊!”“啊!” 秦军临死之前的惨嚎之声响彻了整个山谷,引起了阵阵回音,更令这声音显得越凄凉,越震撼。 李朗站在城关之上满意地看着秦军越来越远的身影,忽然大声下令道:“听说,所有骑兵,立即随我出关追杀敌军,所有步军留守!” 他的一名副将听了,大吃一惊,道:“将军,万万不可啊,敌军虽然折损很大,但冲出包围的起码还有三万多人,而我们手下就五千兵马,骑兵更是只有一千五百人,追杀太过危险了!” 李朗不屑地冷哂一声道:“武关都被我攻下了,咱们何惧这区区敌军!” 那副将很想道声:“武关之所以被攻下,是因为咱们诈称是南阳败兵,趁敌军不备,才偷袭成功的,这却如何能算得上是攻取呢?”不过,看见李朗兴奋的面孔,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朗则继续说道:“还有,你没看见吗?敌军把骑兵放在前面,步兵放在后面,我们衔尾追杀,敌军步兵心慌意乱,又疲惫不堪,如何应战?你休要多言,在这里守好城关,待我前去杀敌!” 那副将连忙说道:“若是将军一意要追杀,不如就由末将前去追杀,将军居中调度!” 李朗笑骂道:“你这厮休要多言了,敢是要抢本将军的功劳吗?儿郎们,快上马,随我杀敌建功去!” 49.东进 “将军,不好了,那武关上的贼将领兵追杀上来了,现在已经冲入我后军,我后军都是步卒,难以抵御,后军已经大乱了!”一名裨将气急败坏地向李敢禀报道。 李敢大怒:“匹夫安敢欺我!随我杀回去,生擒贼将!” “不可啊将军!不可啊!”李敢一言方出,立即便有好几名大将过来将他抱住。那报讯的裨将也说道:“不可,将军。如今我军的后军全部都是步军,已经乱了,就不能再乱上加乱了。将军若是再引铁骑杀回去,只会把步军冲得越混乱。到时候,恐怕死在咱们自己铁蹄之下的人马比死在敌军之下的还要多啊!万一因此造成哗变,不待敌军机组追杀,我军今日就要全数葬送在这里了。” “那你们说怎么办?”李敢怒道。 “将军,你看!前面是一个峡谷,地势平坦,我们的骑兵可先驱驰到那里,然后分左右两道散开,掩护步兵撤退。贼军兵少,追杀一阵之后见我军有骑兵护翼,不敢轻举妄动,自然会退去。若是他们敢不早退,咱们再冲杀上去,敌必亡!”一名副将建议道。 李敢放眼望去,果见前面两三里之外有一个极大的峡谷,足可容纳数万人,也不迟疑,立即下令道:“所有骑兵,加前进!” 两三里的脚程,这些骑兵片刻之间便拍马赶到,李敢立即命令全部骑兵向两边散开,任由步军先行突围。那些步卒早就慌神,一边哭爹喊娘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前奔去,场面热闹至极。但是,他们这些骑兵的阵势刚刚结好,后面立即便有人来报道:“将军,敌军已经放弃追击,撤回去了!” 李敢差点就一头从马上栽下来,李效命他前去救南阳,不想这才刚刚出武关,走出自家的大门,就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这以后的确是不好办了。他连忙命军中的掌:“你快去点一下咱们还剩下多少兵马,素来报我!”待得那掌:“几位,你们看,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一名副将连忙建议道:“末将建议将军不要再进兵南阳了,既然敌兵已经取了武关,就证明他们已经料到咱们必来救援南阳。再加上咱们这一次损兵折将,士气低落,而且辎重粮草都一概陷于敌手,而敌人占据武关,我们的粮道已经断绝。此时就算勉力提兵再战,如何能敌得过早有准备的汉中兵?” 李敢被他说得眉头大皱,苦笑道:“如今进无坦途,退无后路,咱们又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那副将思忖一阵,道:“末将建议咱们可以转而东进,在前往鲁阳据守。一面上书向大王禀明敌情,请求援兵,一面积极备战。一旦南阳敌兵有所松懈,就可顺着大道径直南下,数日之内就可兵临南阳城下。” 李敢点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既然南阳恐难保,鲁阳有没有可能也已经落入贼兵之手了呢?” 那副将心下暗叹,这勋贵之后着实是不怎么顶事,一点小问题都看不穿。他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将军勿忧,鲁阳必然还在我军手中无疑。因为鲁阳据鲁山为险,虽然城中兵马不多,却并不容易攻破。再者,汉中为防我大军出子午道径取他的老巢,必不敢倾巢而出。那汉中只是区区一郡之地,兵马总共不过数万,要留下大半留守,此次攻伐南阳,最多也只能是用上三四万兵马而已。这些兵马守南阳则可,继续攻伐其他地方却是无力。况且,鲁阳虽然四通八达,是个险要之所,对于他们来说,却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因为汉中还没有北上攻袭司隶或者东进豫州的实力。” 李敢这才点头道:“听你说来,似乎确有道理,那边听你之言,东进鲁阳吧。” 正在此时,那点兵的掌:“回禀将军,我军原有骑兵一万,步兵四万,如今骑兵尚余七千,步兵却折损过半,只余下一万八千多人了!” 李敢扼腕长叹道:“刚好一半,一般呐!我出兵五万,才进兵到了敌境几十里之地,就折损了二万五千兵马,真是好生愧赧哪!想当初,我明明已经看出了他们的漏洞,居然被那厮一句话便打过去了。若是我当初再多问一句,多怀疑一下,也不至于遭这等残败呀!真是痛煞我也!” 几名副将连忙劝道:“将军,事已至此,悔恨无益,还是先进兵吧!天下没有不败的将军,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必能再次找到破敌建功的良机的!” 李敢也只能勉强收拾心情,领着残兵败将夤夜赶往鲁阳去了。 南阳城外。 两万五千大军围城已经半月了,汉中军虽然动过几次试探性的攻击,均被城中守军击退。从那以后,汉中军便一直是围而不打,一副要把南阳城中的人困死饿死的样子。 不过,不论是南阳的守兵还是围在城外的汉中军都不相信这能济事。因为南阳乃是荆州大城,内有军民数十万,城中所储备的粮草军械足堪用上一年而无虞。但是,并州军劳师远征,却是决不能拖一年的时间的。不说他们的粮草损耗会比南阳城中厉害得多,就说秦王李效的冲冠一怒他们受不受得了都是很难说的。 李昭攻南阳,问题已经不在南阳本身了,而是关系到李效的面子的大问题。若是李效不出兵讨之,任由他逍遥,南方其他的军阀就会纷纷效仿,妄图蚕食秦国之地。而秦国那些新得的州郡也会纷纷生出光复之心。 这绝对是李效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南阳城中虽然只有一万五千兵马,南阳的守将贺宇却并不着急,他甚至希望李昭能多围一些时日。南阳城墙既高且厚,非数倍的兵马急切间难以攻破。他坚守的时日越长,则功劳越大。而且,待得援兵杀到,他就可以杀出城去,给李昭来个里应外合,若是能把李昭本人也留下,那简直就堪称完美。 一想及这等美事,贺宇心下就别提有多么舒服了。 50 博弈 汉中军的中军大帐之中,灯火通明,汉中王李昭和他的军师顾兰正在对弈。四周虽然嘈杂得很,但这里面却清静得不像是中军大帐,反更像是一间雅室。 此时,双方的棋子犬牙交错,棋局极为复杂,两个人都是苦思冥想,缓缓落子。 说起来,也是奇怪,顾兰此人多才多艺,但在这弈道一项上却是虽然耗费了不少的功夫,却了无长进,他屡屡败于李昭之手。 其实,这倒不是顾兰有意相让,而是李昭偏偏就在弈道上颇有制顾兰之法。说起来,这两个人中确实是有一个人下棋经常耍赖,却不是为君的李昭,反是为臣的顾兰。你不能不说,这乃是千古的咄咄怪事。 这时候本应该轮到顾兰落子了,但他皱着眉头苦思良久,却一直没有想到对策,而他对面的李昭则是一脸快意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喜欢顾兰认输的时候那种不甘心的痛苦表情。其实他的棋瘾并不大,屡屡召顾兰下棋,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观赏顾兰的这种表情而已。 这时候,顾兰忽地把手中的棋子往棋奁之中一扔,道:“大王,我忽然想起一件要事要去处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说着,就欲起身而去。 李昭脸上的笑意就越浓烈了,他笑着拉住顾兰道:“军师留步,你有什么要事,就在这里吩咐别人去做便是,何必事必躬亲。来,还是继续坐下来把棋下完吧,孤与你下棋这么多盘,每一盘可都是受‘益’匪浅哪,军事你还要继续不吝赐教才是!” 顾兰只好苦笑着重新坐了下来,道:“大王啊,既然您一定要让我‘赐教’一下,那我便拿出真本事,再也不藏拙了。” 李昭对顾兰的棋艺可以说是摸得一清二楚了,装差劲这种事情可以装一次,装两次,但决不能次次都装,而且还装得一点破绽也没有。因此,他是有恃无恐,“哈哈”笑道:“军师何出此言,倒像是孤王一直以来都以势压人,不让军师你尽全力一般。军师有什么真本领尽管使出来便是!” 顾兰摇摇头,一脸苦恼地说道:“唉,既然大王有命,兰只好遵从了!”信手捻起一颗棋子置于棋盘之上。 李昭笑嘻嘻地往棋盘上望去,眼光顿时凝住。 怎么可能?这只是很普通的一招,对方本来已经被架到鼎镬之旁的一条大龙怎么就这样重新活了过来呢?难道---- 他再次定睛仔细看看棋盘,顿时大笑起来,一边信手抓起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丢回顾兰的棋奁之中,一边笑道:“军师啊,若非你平日耍诈过多,孤还真就这样被你骗过去了呢。你居然假意要离去,趁孤不注意,在这棋盘上多置一子,嘿嘿,真是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好计啊!” 顾兰苦笑道:“再是好计,还不是被大王一眼识破,大王----英明啊!” 李昭脸上露出自得之色道:“既然孤英明,你就继续落子吧!嗯,若是还有什么诡计,尽管使出,孤都赦你无罪!”说着,他便信手往棋盘上置一子。 顾兰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道:“大王,兰倒是还有一计,可转危为安,就怕大王怪罪!” 李昭脸色一正,道:“先生何出此言,孤刚刚才说过,绝不怪罪的。况且,弈棋乃是小事,孤若是还能因为这点事情怪罪于你,你平日里得罪孤的那么多事情如何能了,就是十个百个你,恐也不够孤砍的吧!” 顾兰神秘一笑,说道:“如此,就先谢过大王不杀之恩了!”说着,他忽然伸出手来,把棋盘上的棋子一抹。那错落有致的棋子立即便乱成了一团,再也分不清你我了! 李昭脸上现出一丝怒色,喝道:“军事,你这是作甚?” 顾兰毫不畏惧,淡淡地说道:“忘了告诉大王,这一招叫做‘釜底抽薪’!” 李昭怔怔地看着棋盘良久,终于喃喃地说道:“釜底抽薪!釜底抽薪!果然不愧是顾子兰,胸中奸计多如牛毛,这等耍赖之法居然还能被你冠以如此冠冕堂皇的名字!佩服啊,佩服!” 顾兰也一本正经地说道:“多谢大王夸奖。多谢啊多谢!” 两人目光相对,忽然一齐狂笑起来,笑声传出了大帐,引得帐外的军士纷纷探头观望。 好半晌之后,两人才停住了笑意,开始把棋盘上凌乱的棋子收回各自的棋奁之中。一边收拾,李昭一边说道:“军师啊,孤有一言,本不当问,不过不吐不快啊!” 顾兰并不抬头,一边继续收拾棋子,一边说道:“大王一定是在奇怪,我为什么一定要随大王出征对吧?我自来并不赞成和并州赵平结盟,上次还命人前去抢夺盟书。大王命我留守汉中,我本应该答应才是。” 李昭心事被说破,有点尴尬地说道:“子芳若是不愿说,孤并不勉强。” 顾兰笑道:“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既然大王于赵平已经结盟,赵平的并州军最近必然会有大动作,李效无暇南顾,我汉中就稳如磐石。既然汉中无事,我自然愿意随着大王来南阳看看,若是能帮助大王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攻取南阳,兰便不算白来。” “只是,咱们又为何不攻城呢?咱们不是可以做出敌兵援军已到的假象来诱敌出城吗?敌军一旦被诱出城外,岂不是任由我军宰割?”李昭有些不解地说道。 顾兰摇头道:“据我所知,这南阳守将贺宇乃是一名宿将,并不是一个莽夫。假冒援兵之计虽然是好计,但贺宇万一识破,咱们就失去了最后一个赚他出城的机会了。虽然以我军的实力,只消强攻一门,也未必不能下,但恐那时候伤亡就会变大,就算取得了南阳,也难以久守啊!” 李昭眼前一亮,道:“莫非先生还另有更妙之招?” 顾兰不置可否地说道:“明日起,请大王亲自督战强攻,破城,当在明夜!” 李昭大喜,道:“愿闻其详!” 顾兰笑道:“明晚,咱们将有天兵降临,可助我军破敌!” 51.强攻 “杀!”“杀!”“杀!”城下,几天以来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汉中兵忽然动了雷霆万钧的强攻,倒是令南阳城中的秦国守军很有点手足无措。 原本一直没有露面的霹雳车,这一次不但出现,而且是一次性投入了三辆,巨大的响声之中,车上的石块便如天外飞仙一般一颗颗毫不留情第飞向南阳城楼,不时有兵士被巨石砸中,出阵阵凄厉的喊叫声。 一辆巨大的撞城车也被推了上去,一众兵士一边鼓噪呐喊,一边推着那撞城车开始一下一下地撞击城门,那“轰轰”的响声像是一下下敲打在秦军的心口一般。守城的兵士甚至能感觉到城墙在不住地颤抖----就像他们自己的心跳一样。 冲锋声中,一群群兵士如蝼蚁一般向着南阳城下冲去,不少队兵士手上抬着云梯,脚下却仍然是健步如飞。随着这些云梯一把把被架到城墙之上,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爬了上来。 前面的士兵不断地中箭倒地,后面的士兵却看也不看同伴的尸体,继续疯狂地往前冲去。 正在这危急的时刻,南阳的守将贺宇在一群副将的簇拥之下到了。他见到大家慌乱的样子,连忙厉声喝道:“大家不要慌,贼军人不多,咱们只要自身不乱,就能杀退他们,杀啊!” 下面的军士们也立即随着他大声呐喊起来。 “杀啊!” 不要小瞧这一声呐喊,众人齐声这么一喊,本来有些萎靡的士气顿时便鼓了起来。 霎时间,城上滚木巨石纷纷掉下,一盆盆滚烫的沸油如漂泊大雨一般泼洒而下,浇在攻城兵士的身上,那些中招的兵士立即躺倒在地上惨嚎起来,看起来痛苦已极。 云梯在一架架地被推得翻飞出去,不管是城上还是城下,士兵在一个个的中箭倒地。喊杀声,惨呼声,还有将领们声嘶力竭的指挥声汇集在一起,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声浪,令人闻之热血沸腾。 战阵后面的瞭望车缓缓升起,李昭和顾兰这两位汉中军的最高统帅并排站在那瞭望车上。李昭的表情颇为凝重,看着城下不断倒下的兵士,他心中十分的难受。这些,可都是他辛辛苦苦带出来的兵士啊,都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若是没有这些士兵,他李昭最多只能做以个富家翁而已,岂能如今日这样征东讨西。 顾兰却是一脸的平静。他本是文士,兵将都只不过是手中的棋子而已,他看到的固然有本方军士的死伤,同样也有地方军士的死伤。 李昭有些心痛地回望着顾兰道:“先生啊,你看这战局焦灼,我军若是把武关的军士也一起调回来,然后全力猛攻南阳,确实可下,只是这样伤亡会太大呀!” 顾兰笑道:“大王无忧,我军的强攻只需持续一天,今夜南阳必下。” 李昭有些心痒痒地说道:“子芳啊,你既有良策,为何不说与我听呢?如今在这瞭望车上只有你我二人,是绝不至于泄密的!” 顾兰“哈哈”笑道:“兰不说,只因大王你不问哪,其实,大王若是早问,兰早就该禀明了!” 李昭愕了一下,随即大喜道:“先生快快说来!” 顾兰便将自己的计策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李昭听得大喜,连称妙计。 城楼上,战斗还在继续。好几次,汉中军都有小队人马杀上了城楼,只是城上早就备好了陌刀手,一旦汉中郡杀上来,立即便有大队人马组成的陌刀手队进行劈杀。由于能攻上城的军士手中所握的全部都是轻兵器,遇上这样重兵器队,根本就无力反抗,纷纷被杀光殆尽。 贺宇看得心情大为放松,督战之时,脚步也越轻快了,简直就有点气定神闲的味道了。 此时,一名副将匆匆地走上前来,向贺宇道:“将军啊,这样下去咱们恐怕支持不住了,敌军攻势过于凶狠,我怕咱们早晚有失啊!我军战力远不及敌军,若不是依仗着地利之势,恐怕南阳城早已失陷了。” 贺宇却从容地说道:“你所言甚是,若是贼军一早便开始如今日这样狂攻,恐怕此刻南阳城已经在他们手里了,只不过,他们前面攻击几次,见我军不像想象之中那样软弱可欺,便迟疑不决,已经是错过了上苍给与他们的良机。如今,他们再想强攻南阳,却是万万没有破城的时间了。” 那副将讶然道:“将军何出此言?” 贺宇反问道:“我且问你,那汉中素称多有良将,他们的军师顾兰更以狡诈多智著称,为何迟殆这么多日,却终究还是选择了强攻?” 那副将略一思忖道:“恐怕还是慑于将军的威名吧!” 贺宇不置可否地说道:“也许他是在想着用一些阴谋诡计来赚我出城,只是,终究没有把握让我中他诡计,而我军援军却将要赶到,他们无法可想之下,只好放弃一切诡计,重新选择强攻。如今,我们就是在和他们赛跑,我军要守到援军赶到为止,而敌军也只能想办法在我军援兵到达之前破城。你说,如今战局是对我军有利还是他们有利呢?” 那副将大喜道:“自然是对我们----不过,将军您是如何得知我军援兵将到呢?” 贺宇笑道:“你看见没有,以往每次攻城,贼军会分为几部,轮番攻打,而这一次,他们却倾巢而出。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已经心急如焚了!这样下去,虽然会让我军承受更大的压力,但一旦我军奋勇敌住了他们的进攻,他们就会因为损失过大而无力继续攻城。所以,我料,这必是因为我军援兵已到左近,贼军已无退路,只好行险。嘿嘿,只要我军能守住一到两天,敌军若不撤军,将被我军内外夹击,到时候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到汉中了。” 那副将略略思忖了一阵子,脸上终于露出喜色,笑道:“的确如此,将军所料,必然料中!”他忽然回过头去,眼前大亮,道:“将军,快看,撤了,贼军撤了!” 52.莫名 “将军,敌兵为什么会忽然停止进攻了,难道他们要放弃攻城了不成?他们围着咱们攻了这么久,钱粮辎重耗损无数,难道这么轻易就放弃攻取南阳?”几名裨将围着贺宇问道。这些人都是有勇无谋之辈,素来对贺宇这个看似文弱,却还算是颇有韬略的主将颇为信服。 “我想,他们也是迫不得已啊。应该是我军援兵已经离贼军不远了,他们已经丧失了夺取南阳的可能性,只好选择撤军了。我料,要不了多久,敌军就可能会悄然撤退的!” 几名裨将听得大喜,纷纷请求衔尾追杀。贺宇却摇头道:“不行,不论如何,咱们都不应该出城。须知,敌军有可能真撤退,但也不是不可能假撤,引我军去追击,然后半道伏击。若真是那样的话,不但出城之兵多半要折损殆尽,就怕这南阳城也将再无守住的可能性。我们这么多日以来的浴血奋战就都该成为无益之举了。”他回头指了指天空,道:“你们看,如今虽然尚未入夜,但已经有雾气氤氲升腾而起了。到了今日晚间,这雾气将会越加浓郁,说不定是伸手不见五指,在这种情况下进兵,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几名裨将虽然还是有心心存不甘,但既然是贺宇话说到如此份上,也只好点头应是。 夜色,渐渐地降了下来,空气中开始飘起了毛一般大小的雨滴。这使得本来就已经很浓郁的雾气变得越浓郁了,十步之内,简直是难以视物了。 为了方便指挥作战,贺宇和一干副将、参谋等人这些日子一直都住在谯楼边上的两个临时军帐之中。 此时,贺宇指着外边的大雾,道:“诸位将军,你们看看,如此大雾,敌军在做什么,我等如何得知。即使是此时敌军中杀声四起,就仿若我军援兵杀到的样子,咱们也万万不能出城,因为这既有可能是他们引我军出城的诡计!” 几名副将也看看那如飘在空中的牛奶一般浓郁的雾气,纷纷点头。对于他们来说,守土之责远远大于杀敌之心。杀敌再多,若是丢了城池,还是一样会难以被饶恕。 正在此时,忽听一阵震天的鼓声响起。贺宇和那几名副将一跃而起,贺宇当先飞身出了大帐之门,问道:“怎么回事?” 那兵士也是一脸莫名其妙,道:“敌军忽然鼓声大作,好像是在挑战!” “挑战?!”贺宇有些不相信,这样的大雾对于守城方面比攻城方面要有利得多。白天对方都攻不下城池,难道还能冒着这样的大雾攻城吗?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逆天行事,绝无成功之望。 贺宇连忙下了军令:“各军严守岗位,不得妄动。敌军若是攻上城头,则我军立即攻杀,若是敌军还没有攻上城头,任由他们聒噪,一概不需理会!” 下了这一道军令之后,贺宇又在城楼上观察了一阵子,见始终没有敌军攻上城来,带着满腹的狐疑回到了自己的军帐之中。由于汉中军一直在擂鼓,这几名将军都有些心神不宁,哪里还有心睡下! “诸位将军,你们说说,贼军为什么会这样一直擂鼓,却不进攻呢?” 一名副将沉吟了一下子,道:“莫非他们是想通过此法来骚扰我军,让我军心神不宁,难以入寐,明日好趁着我军疲惫再一鼓作气攻城?” 另外一名副将想想,摇头道:“不会。作为兵士,不要说这样的擂鼓声了,就是在震天的厮杀声还有雷点交加的暴风骤雨声中,该睡觉的,还是一样要睡觉。这点擂鼓之声,又如何能打扰得我军的兵士呢? 况且,即使能打扰,这鼓安在他们那边,贼军的兵士听见的鼓声比我军还大,他们自己所受的影响岂不是比我军大多了?” 众人纷纷点头。 又有一名副将道:“会不会是想通过这鼓声来麻痹我军,待我军麻痹大意之时再冲杀上来?”说到这里,他自己忽然又摇了摇头,道:“这也不可能,千军万马的攻击不可能做到出其不意。” 贺宇也是莫名其妙,便说道:“不论如何,只要我军坚守不出,任敌军有再多的阴谋诡计,也是毫无用处。咱们不必去理会。”众人迟疑地应诺。 半个时辰过去了,城外鼓声依旧…… 一个时辰过去了,城外鼓声依旧…… 两个时辰过去了,城外鼓声依旧…… 大帐内的人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因为他们除了鼓声,根本没有听见其他的任何动静。人的喊杀声,马鸣声,这样居然是一丝也没有。 这声音虽然不甚大,但对于这些将军来说,却十分的沉重,就像是一个锤子在不停地锤击着人的心口一般。一名副将终于忍不住这令人窒息的精神折磨了,请命道:“将军,还是让末将率领少数兵马出城查看一番吧!” 贺宇迟疑一下,断然拒绝道:“不行,这城门不论如何也不能开,万一贼军趁机杀入,我军如何抵挡?”其实,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汉中军要是能在南阳军甫开城门之际就立即杀入,就必须要潜伏到很近的地方,而且还需要用骑兵潜伏。而这,却是不可能不被现的尽管此时外面雾气很浓。 “那,要不末将从城墙上用飞爪缒下去。末将只是悄悄靠近敌营查看一番,如此大雾之下,敌军是万难现的。”那副将兀自不死心。 贺宇自己此时也是一肚子的狐疑,见这副将一再请求出去,只好点头道:“也好。不过,你要千万小心,到了城墙下,缓缓而行,千万不要惊动了对方。不要怪我事先没有说清楚,若是你被他们现了往回逃奔,我是绝不会开城门接应你的!” 那副将略一迟疑,马上还是很肯定地点头道:“将军放心,末将即使被敌所杀,也绝不会为城内召来敌军!” 贺宇也点了点头,嘉奖了那副将几句,便亲自令人把这副将还是他的几名亲兵在城楼的阴暗处缒下城去。 53.遇伏 贺宇把那名副将还有他的几名亲兵缒下城墙之后,一直心神不宁。他总是习惯性地向外张望,时间也变得越的难熬了。其实,对于对面汉中军的情况,他这个作为主帅的,比谁都想知道具体的情况,只是他性情谨慎,比一般的将领更能从全局考虑事务罢了。 其他的几名副将比起贺宇来,就更加沉不住气了,不耐烦的神情都写在脸上了。他们已经不是频频张望,而是频频走出门外来探查了。只是窗外雾气实在太过浓郁,他们的探察终究都是无功而返。 忽地,就听城墙下一个声音喊道:“我们回来了,快把我们拉上去!” 几名副将都是精神一振,齐齐奔了出去,贺宇也是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假作从容地走了出来。 此时,那副将已经被其余几名副将合力,一下子便拉了上来。 那副将无比激动地说道:“将军,大喜,大喜啊,敌军撤了,全部撤了!” “嗯?”贺宇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眼中也射出兴奋的光芒。毕竟,敌军若是真撤了,他这守城的功劳就大了,尤其是在前面几座小城都在汉中军的偷袭之下轻易沦陷的情况下。“撤了?” 那副将使劲点头道:“撤了,整个敌军的大帐里,一个人都没有!” 贺宇奇道:“既然如此,这鼓声又是怎么回事?” 那副将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这便是敌军的狡诈之处了,他们为了防止我军追击,居然找来一些羊,把它们和大鼓绑在一起,吊在树上。那羊不住地蹬腿挣扎,一下下都蹬在鼓上,这鼓声自然是连绵不绝了!” 众人都听得目瞪口呆,他们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用了这样的办法就把他们耍得团团乱转。同时,他们心中也生出了一种浓浓的屈辱之感,被敌人这样耍玩,谁的心里也不会好过。 “将军,快追击吧!”也不知道是哪名副将率先开的口,其他的几人纷纷附和。他们此刻对于汉中军已经不仅仅是相互杀戮的仇恨了,更有被戏弄,被耍玩的仇恨。 “不行,这鼓声已经响了将近三个时辰了,他们至少已经奔出百里之外了,我们现在去追,也难以追上。再说,万一他们在路上设伏,我军万难抵挡,这些日子以来的坚守都会功亏一篑的。”贺宇沉思了一阵子,还是选择了拒绝。 方才下城的那名副将本就是性情最暴烈的,闻言不满地说道:“将军此言差矣!如此大雾,虽然已经三个多时辰了,敌军并不能行进多远。要知道,他们大部分还是步卒,骑兵只是一小半而已。我军是本地人,对本地的地形比贼军熟悉多了,只要轻骑出击,必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追上。而将军所说的设伏,我想更是不可能。若是敌军想要伏击我等,撤军的时候还用得着这么遮遮掩掩的吗?就连这种下三滥的疑兵之计都使出来了,咱们若是没有人出去查探,到了明日早上,就再也没有攻城的可能了!” 众将佐纷纷附和,不住地请命出战。 贺宇其实心下也基本确定了汉中军的确是撤走了,只是他谨慎的本性在支撑着他反对追击。但是看见大家几乎全部都要求追击,他也不由松动下来。毕竟,对于他这样性情极为谨慎的人来说,要想建功立业,机会实在难得。因为他总是因为过分的谨慎错失一些在别人看来一目了然的机会。如今,岂不又是一个这样的机会吗? “既然如此”贺宇终于下定决心,“尔等集合本部兵马,立即随本将军出战!” 诸将都是精神大振,他们自从在贺宇手下为将以来,虽然安全是很安全了,但却绝少有杀敌立功的机会。这一次杀退敌军,虽然也有功劳,但主要还是仗着南阳城池高大,他们的功劳并不算很大。但若是追上敌军多多斩杀,那就不一样了。况且,这次还有击杀顾兰甚至是李昭本人的机会。若是谁能斩杀李昭,这天大的功劳就可以立即让他大横财。 很快地,近万骑兵就集结完毕了,贺宇一声令下,这些兵士们就兴奋地开始向前冲去,一个个没入了黑暗之中。 天空中的细雨还在轻轻地飘着,朔风带来阵阵寒意吹在众人的脸上,但众人心中却似烧着一盆火一般,建功立业的雄心让他们根本感觉不到周围的寒冷,也感觉不到危险的逼近,他们的眼睛有些红了,耳朵也有些迟钝了。 “停!”贺宇忽然勒住马缰,大声喝道。这里是一个峡谷,最是适宜伏击,他虽然已经同意了追击,但谨慎的秉性还是让他立即下令停下。 只是,他的命令下得还是有些晚了,这疾驰中的快马又哪里是想停就能立即停下来的。他的喊声刚落,命令还没有传出,就听前面传来一阵惊呼之声,接着,便是马儿的嘶叫之声。贺宇的心顿时掉进了冰窟之中。 陷阱,敌人已经在这里挖好了陷阱! “杀!”“杀!” 还没有等贺宇做出下一步的反应,前面忽然闪出无数的火把,随着火光起,喊杀声漫山遍野地传了出来。 “撤!快撤!”贺宇立即出命令。 不过,已经不必等他下令了,他手下的兵士们早已开始掉转马头,一时间,秦军混乱不堪,不时有自己人撞在一起,二马一起轰然倒地。 混乱中,就听山上传来一声:“放箭”箭矢立即像急雨一般飞射了下来。秦军这次是来追杀的,并没有带上盾牌,这一阵箭雨落下,他们纷纷中箭,一时间惨叫之声连绵不绝。 贺宇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回头向自己的亲兵道:“立即随我杀出去,杀出去!”几名亲兵应诺一声,立即挥刀向挡在路上的友军劈去,不一会,便用友军的鲜血铺就了一条道路,贺宇便顺着这条道路终于冲了出来。 又疯狂地往前逃奔一阵,贺宇才回头收拾人马,点了一下,已经不足两千之数了,不由悲从中来。 一名亲兵在旁边劝慰道:“将军,咱们还是赶快撤回去吧,再晚一些敌军说不定就要追上来了!” “撤?往哪里撤?”贺宇苦笑着反问道。 “当然是回城哪,咱们还有一座坚城,只要死守,敌军急切间未必能攻下,加上我们还有援军----” “援军?”贺宇摇头道:“不必等了,援军早就没了。咱们,还是撤往鲁阳吧,南阳就留给他们了!” 54.壶关 与此同时,壶关的气氛也是紧张至极,王顺的七万大军已经赶到。不过,他却并没有急着展开攻击,因为李效给他的命令是在并州军占据冀州全境之前攻下壶关。这对于兵力如此悬殊的一场战斗来说,李效的命令实在算不上有太大的难度。 王顺此刻所想的,并不是如何尽快攻下壶关,而是如何以最不损耗兵力的方式攻下壶关。王顺乃是徐州降将,他的本部兵马都是那时候带出来的。对于他来说,要在李效手下立足,要想得到重用,就必须要保持住实力。若是没有了实力,李效自然是更加愿意重用他自己的嫡系,王顺虽然英勇,也只能是徒呼奈何了。 王顺手下的将佐基本都是他的亲故。他手下头号战将乃是他的亲子王祚,字子良。这王祚今年只有十八岁,但却已经有了不下于乃父的武艺,遇事也极为冷静,实在是一个良将之材。王顺几乎每战都把他带在身边,他只有把这个儿子历练出来了,自己老了之后,他手下的这支军队才能继承下去,不至于被李效找其他人来吞下去了。 此时,王顺和王祚正骑着马在一个山坡之上查看地形。 王顺忽然笑道:“儿啊,若是我把我军的指挥权交到你的手上,你当如何攻关?” 王祚很认真地看着高耸的壶关,道:“可惜守关的是赵平的父亲赵业,没有投降的可能。若是其他的守将,我们只需不断往城内射入劝降文书,然后又在文书中悬赏捉拿守将,敌军就会立即陷入自我猜忌之中。再加上他们兵力很久薄弱,我军只要猛攻两三日,定能克关。” 王顺点点头,道:“我儿说得不错,这也是赵业要亲自前来替换燕彦的关系啊。那现在你这种假设已然是不成立了,关上的守将就是赵业,你有何良策破关?” 王祚想了想,道:“我们可以把全军分成三队,轮番进行攻击,每队攻击的时间为四个时辰,敌军人少,必然难以支撑。我们这样攻击,虽然最初可能损耗会比较严重,但只要对方把预备队派上来,之后,我们便可以全军一起动总攻,他们绝难抵御!” 王顺摇头苦笑道:“目前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他有些遗憾地看着眼前这座雄关,忽然道了一句令王祚大为意外的话:“我儿觉得我们能不能把赵业诱出关外决战呢?” 王祚有些惊讶地望着自己的父亲,他似乎很难相信这样的问题会出自他父亲这样一名宿将的口中。不要说赵业乃是身经百战的名将,就算是一个完全不知兵的在守关,在如此悬殊的兵力对比之下,也必然会选择坚守不出。出关挑战,岂不是取死之道吗? 王顺不等王祚回答,已经摇头笑道:“唉,此乃为父的心愿,实在不足于外人道。虽然这的确是奢望,但为父也很难不去想着此事啊!” 王祚的眼神一动,忽然说道:“父亲,虽然您的心愿终究难以实现,不过,咱们又何妨一试呢?反正咱们的时间还算充裕,就算是围在关下不进攻,休整几日也误不了大王的军令!” 王顺喜道:“我儿计将安出?”王祚低声把自己的计策说了一遍。王顺听了,沉吟半晌,道:“你的计策虽然未必有用,但好在即使失算,对我军也不会有损失。嗯,就这么试试吧!” 一个时辰之后,秦军在壶关之下排好了阵势,随着一声令下,几名传令兵同时喝道:“请赵将军出来说话!” 不多时,城关上出现一将,虽然年过五旬,鬓已见苍茫,但神经抖擞,一身铠甲在身,更显英气勃勃。那将信步来到高台之上,沉声喝道:“孤乃并州赵业,下面何人,有何话说?”他声音虽然不大,却异常清晰,平平缓缓地传达了出去,关下众人听得清清楚楚。这也可以看出赵业的内力深厚,非同小可。 王顺纵马出列,扬声喝道:“我乃秦王殿下麾下上将王顺,奉命前来取尔壶关,念在将军年迈,不欲于老将军计较,请老将军引兵自去吧,莫要引我大军来攻。若是我大军破关而入,必然鸡犬不留,请将军三思!” 赵业听得仰面大笑,道:“秦王?哪个秦王?恕孤无知,竟不知陛下何时封了一个秦王!” 王顺为之哑然。要知道,在这时代,正统的观念之强,远非后人所能想象,皇帝蒙难,非但不思保傅社稷,护主救驾,反趁势攻城扩疆的事情,是极被正统之人所鄙夷的。虽然赵家和李效所做的,其实也是差不多的事情,但是,只要他们还在嘴上奉朝廷正朔,就占据道理。 王顺只有硬着头皮说道:“我家大王辖下疆域辽阔,已经过了六州之地,难道还称不得王吗?将军请想,那区区长沙周越、汉中李昭这些人以一郡之地尚且敢公然称王,而西川王开,交州刘安之辈,也不过是一州之地,就敢称王,我殿下坐拥六州之地,难道还称不得王?” 赵业冷笑道:“王顺啊,你今日这一席话,真是让孤刮目相看哪!昔日,你主李双率王师抗拒逆贼李效,虽然最终不胜,但却全节自戕,虽然身死,却还不愧为我汉之忠良,为世人所敬仰。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你主都追随先帝而去了,你却非但不追随他而去,反苟延残喘,这倒也罢了----自古艰难唯一死嘛,你贪生怕死,全无气节,虽然令人不耻,却也说得过去。只是你如今却认贼作父,反兴无义之兵来攻我王师,是何道理?更令人指的,你居然说出如此无君无父、令人作呕之言。真是令人始料未及啊! 王顺,孤且问你,你如此苟活,就算多耗费几斤谷粮,在这人世间多制造些许秽气,到了阴曹地府,你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如何面对曾经对你有知遇之恩,提拔之情的王老使君?” 王顺听得勃然大怒,他这一辈子最大的疮疤就是变节投敌这一项。如今赵业非但当着众人的面揭他的疮疤,更是每句话都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可谓阴毒至极,他岂能容忍! 当下,他也顾不上继续劝降了,抽出宝剑大声喝道:“攻关!” 55.攻关 第一波进攻的秦军有二万人,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巨大的喊杀声把一下子就把守关的姜饼感染得热血澎湃。只有赵业面色沉肃,一言不第望着远处的秦军。说实在的,赵业一辈子经历的战阵加起来确实已经有百次以上了,而这一次,根本算不得大阵势。他还有闲暇转过头去,观察身边的兵将的动作。 忽然,赵业看见身边一名弓弩手正在轻轻低擦汗,手上也在微微颤,似乎十分紧张。他连忙走过去拍了拍那士兵的肩膀道:“新兵吗?” 那士兵木然地点了点头。 赵业笑道:“好样的,孤初历战阵,也是一个弓弩手,几次把弓掉在地上了,还被老公爷好一阵斥骂呢!” 那士兵骤得鼓舞,心下勇气倍增,那紧张之情顿时不翼而飞,只剩下了杀敌的决心。 赵业忽然回过头去,看着关下,见到秦军已经冲到了五十步开外,立即喝道:“放箭!” 霎时间,万箭齐,浓密的箭雨带着破空之声“嗖嗖”地飞入了敌阵之中。秦军中顿时出一阵惨叫声,无数的士兵身上中箭。那些要害部位中箭的还算好的,哼都没哼一下便下了地府,可怜的却是那些手脚等非要害部位中箭的,跌倒在地上之后,又被同伴纷纷踩踏而过,身上不知道踏过了几个人之后才断气,受尽了折磨。 那新兵第一箭并没有射中敌军,心下暗暗懊恼,回头偷偷地瞧了赵业一眼,却见赵业也正满脸鼓励笑意地看着他,他连忙又取出一枝箭羽搭弓射箭。就听一声惨嚎,他的这枝箭居然正好从一个人的脸部射入,生生贯穿到他的下巴! 那秦军哭叫着摔倒在地上,不一会便如其他的受伤同伴一般,生生被同伴踩踏而死。 那新兵心下一喜,再次转过头来,却见赵业正对他竖起了拇指。 而此时,关下的盾牌兵也冲了上来,在这些盾牌兵的的保护之下,秦军又开始缓缓前行霎时间便到了二十步之外。赵业冷冷地看着关下,喝道:“扔石块!”关上的弓弩手立即熟练地撤下,而在她们身后,是一批从军中筛选出来,专门扔石块的壮汉。这些人一人抱起一块大石狠狠地向下砸去,下面的惨叫之声立即比前面更加惨烈了起来。 赵业面无表情地看着关下那些被砸得脑浆迸裂的士兵,轻轻冷笑道:“就这些滚石擂木,我就准备了有半月之期,岂能不够你等消耗的?” 五百步之外的一个小山坡之上,王顺和几个将佐一齐站在那里,每个人都是一脸的严肃。虽然他们都已经预见到了此战的凶险,但并州军的凶猛还是大大地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到了这时候,他们甚至都开始有些怀疑,并州军是不是早有准备呢? 但是,转念一想,似乎又不怎么可能。这壶关乃是并州咽喉要害之处,若是赵平预料到秦军会来攻击这里,又如何会把这里的兵马抽调到冀州战场上去呢?而且,若是他能预料到此地危险,又岂能让赵业亲身赴险?要知道,赵业若是被擒或者战死,对于并州军的士气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眼看着自己的兵士刚刚冲到关下,还没有开始真正攻城,就损失了两三千人,王顺的心简直如刀剐一般难受。若是每次冲锋都要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这七万大军又能经得起几次损耗呢?即使是最终把壶关攻了下来,若是王顺损兵过半,伤亡太过惨重的话,也绝对是不能接受的。 只是,这壶关地势过高,加上这一路山道路险峻,重型的攻城设备根本无法运上来,秦军除了靠肉躯强攻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办法。所以,王顺虽然心疼,攻城之时,也取不得任何的巧。 他忽然回过头去,苦笑着向王祚道:“祚儿,到如今,也唯有指望你的计策能够成功了。” 王祚笑道:“父亲不必忧心,除了此计之外,儿还在想其他的办法。” 王顺见王祚表情轻松,似有良谋,大喜道:“我儿快快讲来我听!” 王祚却摇头道:“非是儿要卖关子,只是此计成与不成还在两可之间,若是不成,儿现在说出来,也不过是徒增父亲和诸位将军的遗憾而已。若是能成,到时候说出来也是一样。” 王顺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既然如此,为父就等你的好消息吧!” 这时候,许多的云梯已经架到了城楼之上,秦军开始向上爬去。而并州军也丝毫不见慌张,该射箭的射箭,该推云梯的推云梯,该劈砍的劈砍。诸军作战奉公明确,配合默契,秦军始终没有攻上城关。 而此时,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终于,秦军有一次猛攻被并州军杀退之后,外面传来了鸣金之声,秦军丢下满地的尸骨,潮水一般地退去。 副将韩肃以前燕彦在守城的时候就已经是燕彦的副将,此次燕彦被调走,他却留了下来。 看见秦军退走,韩肃一脸欣喜地来到赵业身边,道:“公爷,依末将看,贼军虽然来势汹汹,战力却匮乏得很,我看我们不但能坚持到主公所说的日期,就是直接杀退敌军可未必是不可能的!” 赵业却摇头道:“静之此言差矣。这一次贼军的攻势看似凶猛,其实还是留有余地的。而且,今天咱们折损虽然不大,但我军的反抗力量会一天比一天若,这也是事实。我军只有两班人马,六个时辰轮休一次,贼军却可以分成三四队轮番进攻,以后每一次,我们所要遭受的压力都会比前一次大。更为可怕的是,我军两班人马纷纷上阵之后,就再也没有预备队了,而贼军即使分作三队,每队二万人不停攻击,到了最后时刻都还有一万大军作为预备队。只要我们的人马损失达到一半的时候,我军就不能休息了,只能是每一个人都留在关城之上,随时准备应战。到那时候,贼军若是把这一万人的预备队派上来,我军何以抵挡?” 韩肃听得心下大震,道:“公爷,那您,您还是----” 赵业笑道:“不必劝孤避走了,到了边关,孤就是那其余的将军一样,都是这里的主将。孤且问你,若是军睿在此守城,你们会劝他先行避走吗?” 韩肃顿时哑口无言。 56.识破 关上的大战自从开始之后,就没有停歇过。好在秦军为了保存实力,攻击并不算十分凶猛,关上的并州军人数虽少,却也能勉强应付。 赵业还是一如既往地亲自上城督战,看见秦军冲上城楼,他也会亲自冲上去支援,他的亲兵想拦都拦不住。 主将的表现,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主将作为朝廷的公爵,吃的和大家一样,穿的和大家一样,和大家一起睡在城楼上,遇见敌人的时候,和大家一起杀敌。这些,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战将能做到的。很多时候,士兵们的士气就是被主将的这种先生士卒的表现给鼓舞出来的。 今天,秦军的进攻越的没精打采了,赵业在城楼上转了半天,却没有逮到一次杀人的机会。正在此时,韩肃走了过来,向赵业道:“公爷,你看!” 顺着韩肃手指的方向,赵业极目眺望过去,看见秦军营帐就立在离城关很近的一块平地上。由于城关很高,赵业能很清晰地看见那营帐里面人来人往,甚至能看清楚中军营帐所在。 “静之啊,你有什么问题吗?”赵业问道。 “公爷!”韩肃连忙说道:“你看敌军军帐离城关如此近,骑兵冲锋只需片刻就到了再加上敌军的中军大帐甚至安在前面,都变成了前军了。若是等到晚上,我们在军中挑选一批敢死之士前去劫营,敌军猝不及防,必然大乱啊!说不定,我们可以趁势杀进中军,砍掉那王顺老儿的狗头。” 赵业摇摇头道:“不然!此乃敌军的诱敌之计罢了。如这等阵势,就算是一个从未打过仗的人一看,都能看出破绽来,王顺也算宿将,如何不知道此乃大忌?若是我料不错,那所谓的中军大营不然是空寨,敌军就专等着咱们前去送死呢!” 韩肃略略一想,由衷地说道:“还是公爷老到啊,末将见了敌军这等阵势,以为此乃我军天赐良机,一心就想着如何冲杀,却忘记了此乃陷阱。公爷一眼就看出这暗处所隐藏着的阴谋。那么,我们就不要理会他们,他们知道公爷看出他们的诡计之后,一定羞煞!” 赵业却笑道:“暂时不必理会,不等于不理会。待得他们改变阵势,把中军的营帐后移,我们再行派出敢死之士冲杀,必能有所斩获!” 韩肃一愣,道:“公爷此言,末将就不明白了,此时机会正好,咱们不追杀,为何等敌军中军大帐后撤了,却反要袭击呢?到那时候,我们即使袭击成功了,战果也不会很好,用处不大呀!” 赵业摇头道:“我们的目的并不是要斩杀多少人。说实在的,就算我们组织五千人上前厮杀,若是要保证自己安全回到关内,最多也就能杀敌两三千,对于整个战局,其实影响并不大。这其实主要是士气问题,若是以敌我之间如此悬殊的实力,我军尚且能袭击成功,对我军的士气,该是如何大的一个鼓舞啊!同样的,对于敌众,该是如何大的一个打击啊! 至于你所说机会,就更加不成问题了。你看,敌军如今这般布阵,军队调集不便,对于攻关其实是有影响的。若是我军几日之内尚且不去劫营,王顺知道孤识破了他的诡计之后,必然变阵,将中军大帐后撤。而此时,恰是他们对我军防备最为松懈之时,我军恰与此时派敢死之士冲杀,必然破敌。咱们利用此计让他王顺作茧自缚,他以后调兵遣将就一定会越小心谨慎。而敌军兵士也会为之胆寒。我们就又可多守数日了。” 韩肃心悦诚服地说道:“末将拜服!” 城关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王顺忧心忡忡地看着不断从云梯上跌落下来的攻城兵士,忽然叹口气,向身边的王祚道:“儿啊,你看,这并州军的战力比咱们预想的,还要厉害不少啊!可笑长安的那些骄兵悍将们还自以为天下无敌,小觑并州军。我在想,若是并州所有的军队都有如此强悍的战力,并州的二十万大军绝对不下于我秦国的五十万大军。” 王祚也深深地望着前方,他的目光更为清冷一些,他的语调也更为平静:“父亲,你不必忧虑,敌军虽然顽强,但毕竟人数少,挡不住太长时间的。况且,赵平既然敢放心兴兵犯冀州,留下来守壶关的必然是他最精锐的兵马。况且,赵业老儿如此先身士卒,敌军力战也是情有可原。我想并州的其他兵马一定不如此军强悍的。” 王顺微微舒出一口气,道:“我儿说的也是。不过,你提出那诱敌之计,好像并不顶用啊,赵业老儿不是瞎子,他对我军如此明显的破绽视而不见,可见他确实是已经看出了我军的用心所在了。” 王祚微微一笑,道:“父亲何必为这等小事忧虑呢?其实,咱们设此计,本身并不十分奢望赵业中计,只不过籍以试探一下他罢了。咱们再等几日,若是他还不中计的话,就把大营后撤几里吧。” 王顺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也只有如此了。呃,我想起来了,你不是说另有破敌之策吗?怎么到今日还没有出来?” 王祚苦笑道:“父亲莫急,儿还需时日,儿不是也曾说过吗,此计是未必能够成立的!” 王顺有些苦恼地摇摇头,自我解嘲地说道:“看来还是我自己对眼前的战局失去了信心啊,竟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你的奇计之上。” 王祚很认真地说道:“父亲勿忧,不论如何,这壶关其实已经算是落在我们手里了,我们若是想明日就取下,只消把所有人都拍上去攻关便是,只是咱们自己不愿意如此行事而已。因此,眼前的战局虽然看起来并没有如我们心中所愿那般顺利,但咱们还是胜券在握!” 王顺站起身来,大喝一声,抡起一颗小石头,往山下扔去,这一声怒吼,他心下顿时勇气倍增。他忽然仰天长啸道:“赵业,尔等着,我必生擒尔!” 关上的赵业听见,只是微笑不语。 57.武安 与此同时,武安城外,马焕亲率大军围城,已经整整三天了,不论诸将如何请战,他一概不许。到了第四日,诸将终于忍不住了,在此次被拍在马焕手下为副将的郑行的带领下冲进了中军大帐,纷纷请战。 郑行怒目圆睁,道:“将军,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前面我们攻陷涉县总共不是只用了一天时间吗?如何到了武安,却在城外迁延蹉跎,不肯上前呢?” 马焕不动声色地说道:“那你想如何?” 郑行冷哂道:“这武安乃是一座坚城,而且守军人数不多,面对我们如此雄军,自然是要龟缩不出的。我们除了强攻之外,别无他法。将军何必畏惧强攻呢,末将也知道老将军乃是天下宿将,就是主公也是你一手栽培出来的,这武安城对于老将军来说,不应该如此难攻才是!” 马焕缓缓地把目光后移,扫过郑行后面的诸将,看着这一张张写满了求战**的面庞,他淡淡地说道:“你们都是如此想法吗?” 众将齐声说道:“正是。” 马焕笑道:“诸位的求战之心,我已尽知,你们都下去吧,该攻城的时候,我会通知尔等的!” 郑行不满地吭声说道:“老将军,不能再拖延了,燕老将军的偏师只用了三天功夫就攻克了常山关,大军一泻千里,接连攻克了望都、曲阳,如今已经到了卢奴城下;而燕老将军自己更是帅大军一日之内就攻克了井陉,上艾守将不敢抵挡,献城投降,其余元氏、房子、高邑等小城都被燕老将军分兵一一击破,如今,燕老将军已经兵临真定,依末将看来,照这样下去,只消再过一个月时间,他们就要直抵信都城外了。 秦老将军的大军虽然受到了强烈的抵抗,却也已经越过逢山,攻陷了临城、内丘,依末将看来,不日就要攻到巨鹿城下了。 老将军,咱们这支兵马乃是三支里面最为精良的,虽说长途跋涉,但却并没有多少疲态,经过一两日的休整,早已恢复如常了。你却为何还要一直拖延下去,老将军到底是在等什么?” 马焕点点头,道:“诸位将军既然都有如此的疑惑,那本将军就向你们解释一下。你们可知为何主公把这五万并州最精锐的兵士交予本将军统领吗?你们或者以为那是因为本将军乃是主公的岳丈,当年又是一直领着主公作战的,主公对我又偏袒之心。如果你们如此想,那便错了!只要是我并州的兵将,主公此人对谁都是一视同仁,派兵布阵之时,断不会被私情所左右。话说回来,即使主公因私情而付我以强兵,我也断然不会接受。 主公此举的深意诸位不明白,那本将军今日就为诸位解说一下。诸位以为我们所面临的就只有冀州的兵马吗?这样的想法大谬不然。魏郡临近伪秦,伪秦在开封和定陶都是囤有重兵的。虽然此次主公料定他们出兵的可能性不大,但万一李效不顾一切,径来攻我,我军若是在攻城战中损失过大的话,如何迎敌?说到头来,这魏郡乃是扼伪秦援军的唯一要道。而伪秦援军若是要援救冀州的话,必经馆陶,所以,我们只要攻陷并且守住馆陶城,就等于把冀州这个茶杯加上杯盖,我军必将士气大振,而敌军则士气大沮。到那时候,燕将军和秦将军的任务就会变得容易很多。他们只需瓮中之鳖就可。 所以,诸位不要以为我军以精锐之师攻眼前区区之地乃是牛刀杀猪,大材小用了。事实正好相反,我军乃是最危险,任务最为艰巨的。我军不必和其他两军比攻城略地,我们只要攻下馆陶城,比起燕将军和秦将军攻下信都城功劳一点也不显小了。因此说,方才彦明拿另两军攻陷的城池来和咱们比,其实是毫无意义的。” 郑行憨憨地笑了笑,道:“老将军,您若是早如此说,末将也不会说出那些混帐话了。只是,就算如此,我们也必须要拿下武安城哪!武安尚且未下,我们何日才能杀到馆陶啊?后面的邯郸、曲梁可都是坚城哪,一个个都比武安城牢固多了,我们在这里耗费了如许时日,后面的那几座坚城又如何才能攻破呢?” 马焕神秘地笑了笑,道:“诸将莫急,我想这一两日内,咱们必能可以可是攻城了!” 诸将大奇,纷纷问道:“老将军此言何意?难道你是在等什么吗?” 马焕“哈哈”大笑道:“既然见问,老夫也就不隐瞒诸位了,老夫确实是在等,在等永年城破的消息传来。只要永年落入了秦将军的手中,武安和邯郸两城都将震骇。敌军本来就畏惧我军攻势,这几日都在惴惴不安之中,得到永年陷落的消息,已经是魂不守舍了,再见我军全力强攻,敌军还能久恃吗?况且,我军在这里苦等数日,军中战意高昂,老夫从你们这几人的脸上就能看出下面那些士卒们的求战立功之心了。一旦攻城,岂有不死战的? 如此此消彼长之下,我料用不了一两天的时间,武安城必克。” 诸将纷纷心悦诚服,纷纷说道:“将军英明!” 只有郑行还是有些忧虑,道:“老将军,非是末将杞人忧天,这永年虽是小城,但对于秦老将军来说,并非进军途中的要塞,他根本无需出兵攻城,就算是攻城,也不必在急切间攻下。我们已经等了三天了,若是秦老将军十天八天之后再去攻永年,我们难道还要再等十天八天吗?” 马焕有些失望地望着郑行,道:“彦明啊,秦老将军那一路若是由你统帅,我一早就开始急攻武安城了。不过,既然是秦老将军统帅,我便绝不会怀疑他的策略。因为秦老将军乃是一个大公无私,眼光只放在全局之上,并没有自己的统帅。诚如你所言,永年对于秦老将军这一路大军来说,可有可无,但是,在攻取冀州全局之上,这却是一个要害之地。我们临行之前,主公吩咐我们要配合作战,不能各自为战,所说的,就是眼前这种情况。若是秦老将军绕过永年直接率军冲着信都而去,一心只想着擒拿孔恒建功,那还是秦老将军吗?” 郑行被马焕一番责备,只好唯唯称是。 马焕心下一阵失望,郑行虽然成亲之后看起来稳重了不少,但改变的却还只是表面,大局观还是没有竖立起来。此人可为冲锋陷阵的猛将,却终究不可能成为独镇一方的统帅。 44.誓师 突然现错章节了抱歉啊,各位书友大大!!! 新春的喜庆气氛尚未褪去,太原城里,一大队军马就已经集结在那里,等待在太原府大较场之上的十五万大军如蝗虫一般密密麻麻地站在那里,场面显得异常的恢弘。 台上,如今太原城内几乎所有的大将都已经到了,就连本来在壶关防守并州军的燕彦也来了。其他的还有秦青、马焕、郑行、陈武等诸多名将。可以说,并州能够派得出来的名将,这一次都派出来了。 这一次,大家的目标是冀州,这十五万人将出兵冀州。 说来也巧,就在新正的第二天,皇帝的诏书就到了,封赵麟为卤城公,赵业为定洋公、镇北将军,封赵平为太原侯、讨逆将军、领并州牧、新州牧、假节钺。 这旨意一出来,赵平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并州之主了,除了爵位还不如父祖,其他的各方面都已经成为了治下的第一人。 只是,这位新主公今日却并没有出现在讨逆的誓师大会上,这一点不能令大家颇为诧异。本来,赵平乃是新婚燕尔,和公主缠缠绵绵也可以理解,但是赵平肯定不是这样的人,这一点谁都知道的,不知并州的官兵们知道,就是普通的老百姓也知道。 而更为古怪的是,公主殿下都亲自来参加这个誓师大会了,就算主公真的是在和新婚燕尔的小妾难分难舍,这小妾都到了台上,主公岂能不在呢?谁也不知道,就算是一些低级的将领都不知道,现场的十多万官兵还有数万围观的百姓中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 本来,按理说,公主出现在这样的一个誓师大会上,是有些突兀的。但现场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觉得如此,原因无他。孔恒称王了! 称王,绝对是孔恒这一辈子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他的势力被强大的李效和赵平压在中间,本来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称王的。但是,战战兢兢了许久之后,他终于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不论是赵平还是李效都不敢轻易动他! 原因很简单,冀州就是赵平和李效势力的一个缓冲地带,在孔恒看来,只要这两方还不想立即进入全面的征战状态,就不可能征伐他冀州。况且,不论是赵平还是李效,想要攻伐冀州,都必须要冒着把冀州推向对方,从而面对两方联击的危险。以孔恒的判断,这是换句话说,正是因为这两个强敌都十分的强悍,才确保了冀州的安全。 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孔恒就再不顾忌,直接宣布称王。反正一统天下他是没有指望的,不在身前好好享受一下功名富贵,岂不是白白在这人世间走一遭? 只是令孔恒没有想到的是,赵平早将矛头指向了他,万事俱备,只欠一个借口。赵平本来是打算找人在边境制造一些混乱,然后将事态扩大,以此为借口攻冀州的。没有想到的是,这具体的安排还没有出来,孔恒就做出蠢事了,倒是省却了赵平的一番努力。 当下,一个最好的借口就出来了:奉天讨逆!赵平不是被封的讨逆将军吗?自然是要为国家讨伐那些擅自称王的逆贼的。而这孔恒,就成为了讨逆将军初试锋芒的第一战。为了名正言顺,这次的誓师大会还专门请了当今的张长公主殿下参加,以示并州铁骑为国剿贼讨逆的决心。 刘清看着高台之下,那密密麻麻的军队,心中心情澎湃。这些都是自己丈夫麾下的兵马,看看,这是一支多么雄健、纪律多么严明的队伍啊,十几万人在下面站着,现场居然是鸦雀无声!要知道,这么多人,只消一起轻轻咳嗽一声,都是能汇聚成一个震天的惊雷的。 但是,就是这样一支强劲的铁军,却只服从自己的丈夫,忠心于自己的丈夫。他们头顶上当那片天,姓赵而不姓刘。他们的战斗目的不是为了安刘氏的江山,而是开赵氏的疆土。 自从决定嫁给赵平的那一刻起,刘清就决定放下心中的这种想法了。她决定,这个世上以后就只有赵刘氏这个人,而没有刘清这位长公主。但是,这种十几年以来形成的思维模式,哪里是想改变就能改变的!虽然痛苦,但不得不承认,刘清的心灵确实是一直都沉浸在痛苦之中。 “公主,该您上去讲话了!”旁边的秦青轻声地提醒道。 “呃!”刘清从沉吟中回过喂来,轻轻地点了点头,便在两位侍女的搀扶之下,款款地向前行去。 现场,变得越安静了。大家都知道长公主很漂亮,但是,当看见刘清这绝世娇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中颤。 这难道便是天上的仙女吗?大家都不由产生了一种自惭形秽之心,纷纷暗自想道:“恐怕也只有主公那样的神人,才配享有这样美貌的女子吧!” 万众瞩目之下,刘清姗姗地来到了高台的顶端,再回头看时,她不仅有些心跳加。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真是令人沉醉啊! “将士们!你们知道我有多少话要和你们说吗?”刘清开始说话,现场立即变得越的安静了,尽管刘清的声音不高,却可以通过回音,传到现场的每一个角落。 “你们都有父母,大多数还都有兄弟、妻子和儿女,你们知道,你们出征在外,他们会想你们吗?我想,他们会想的,因为我的丈夫也要出征了,我也会和一般的妻子一样,想念他,为他祈祷,希望他平安归来! 所以,我希望你们也一定要平安归来!”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黄莺轻啭,轻轻地撩拨大家的耳根,令人听得十分的舒服。但是,秦青和燕彦他们听得却暗暗皱眉。战前动员一般无非是说一些努力杀敌之类的话,刘清却说什么父母妻子,军人在战场之上,如果个个都只想着平安地回去和家人团聚,谁还肯拼命杀敌? 只是,刘清毕竟是长公主,大家势又不能打断她,只能任由她继续说下去。 “但是,我的丈夫如果有一天回来了,告诉我,说他只是因为想我,想他的父母家人,做了逃兵,或者是没有用心杀敌,在战友们拼命的时候,他却躲在战友们的后面苟延残喘,这才得以保全性命。我不会让他进门,我会鄙视他,我会唾弃他!因为他忘记了,他除了睡一个丈夫以外,还是一个军人!” “万岁!万岁!”“杀敌!杀敌!”热烈的喊声随着刘清的话音之落而响起。秦青等一干将领都不由心下佩服,说实在的,公主方才的那番讲话,虽然简短,但先抑后扬,虽然没有多少豪气,却一样动人心魄! 58运筹 次日一早,马焕照例起来巡营,所过之处,军士们纷纷看见自己的主帅,纷纷围上去请战,马焕虽然口中不住命令他们各自回营,准备应战,但心下却暗暗欣喜。他知道,军队的战意已经完全被调动起来了。 正在此时,忽见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骑士看见马焕,立即勒住缰绳,奔上前来禀报道:“启禀将军,据探哨急报,昨天夜里,秦将军的大军忽然奇袭了永年,永年一夜之间就被攻下了!” 马焕大喜,大声笑道:“好!”他虽然对秦青有足够的信心,知道即使和他没有口头上的交流也一定会去取永年。但有信心并不代表此事已经成为现实,更不代表永年已经落入了并州军的手中。如今此时已成事实,他心中的那一点担忧就不翼而飞了。 郑行此刻也正和两位裨将一起走过来。又等了一天之后,他实在、是等不及了,便又联络了这几名裨将前来请命。不论秦青是否攻取永年,今日一定要向武安动进攻了,否则他们手下的士兵都要弹压不住了。 可巧,他刚刚走近马焕,立即听见了探哨的禀报,大喝一声:“妙哉!” 马焕笑眯眯地回过头来,看见郑行正一脸笑意地站在那里,便笑道:“彦明来了,哦,你们都来了,你们有何事吗?” “将军,我们----”郑行刚想说出请愿的话来,立即又顿住了。既然永年已被秦青拿下,按照马焕所说,就要马上对武安城动攻势,如此一来,今日他带头进行的这种类似逼宫的做法就显得太过不合时宜了。 马焕笑笑,他岂能不知道郑行此行的目的,不过这郑行求战心切,虽然行为莽撞一些,但精神还是可嘉的,马焕也不想因为这点事情责罚他。不过,说实在的,他对郑行确实有点失望了。 “不必多言了,既然来了,就随我一起去大帐议事吧,你不是早已求战心切了吗?” 郑行大喜,应诺一声,心下却暗暗誓,一定要在这场攻城战中好好杀敌,以报马焕的宽容之恩。 马焕又回头向亲兵吩咐道:“去把其余的几位将军都请到我的帐中来吧,我有话要说!” 一刻钟之后,各将佐齐聚马焕的大帐,大家都以期待的眼神望着马焕。 马焕面无表情地坐在帅案之前,沉声问道:“诸位,想必你们都已经收到了消息,秦将军不出我的所料,已经攻下了永年,我召集你们来,就是想问一下,我们该如何行事,才能不辜负秦将军的一番厚意。你们都各抒己见吧。” 话音未落,郑行早抢着说道:“将军,这有何可说的,既然秦将军如此深情厚意,咱们可不能拂了,这便攻城吧!末将不才,愿为先锋。将军只消给末将一天的时间,明日此时,末将若是不能攻下武安城,愿提头来见!” “一天?”马焕不动声色地看了郑行一眼,似乎对这个期限并不满意,把头转过去,又向其他的裨将望去。 郑行大急,咬咬牙道:“十个时辰!” “十个时辰?”马焕摇头叹息道:“后辈如此不济,还是由老将亲自出马吧!” 郑行更急了,连忙说道:“将军,这武安城毕竟是坚城,并不是那么容易攻陷的,十个时辰拿下,已经很不容易了!” 马焕眼中露出轻蔑之色,道:“彦明啊,诸位将军,我可以在六个时辰之内拿下武安城,诸位可相信否?” 营内立时一阵哗然。要知道,这武安城作为魏郡第三大城池,乃是魏郡东部的要塞。这城池若是这般容易就能拿下的话,又何必要等这好几天的时间,又何必要迂回攻取永年! 马焕笑了笑,道:“诸位莫非不相信吗?,那本将军就亲自指挥这场攻城战,让你们看看怎样才叫做兵不血刃!” 诸将知道马焕乃是天下名将,这里面的不少将佐都是他一手栽培提拔出来的,虽然不明白他有什么办法能在六个时辰之内攻下,但却知道他这个人从无虚言,对他倒是信心十足。 “好了,诸位今日就随在我的身边,天黑之前,随我一起进驻武安城。” 诸将轰然应诺。 马焕笑了笑,并不急着整军攻城,而是换来了军中的:“尔等去把永年被我军攻破的消息抄写5oo份,交给本将军,本将军即刻要用!” 待得军中的所有书记都退出,他又吩咐亲兵校尉道:“命尔等把军中所有的战鼓都运到武安城下,挑选一些力壮之士轮番击鼓,务必要击得城上的守军心神不宁!” 那亲兵校尉也应诺着去了。 武安城的守将孔楚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宁的。他所担忧的并不是并州军攻城,而恰恰是并州军不攻城,他们把武安城得水泄不通,实在不知道意欲何为。马焕的大名他可是如雷贯耳的,这些年以来,每隔几日,他就能听见并州军获胜的消息,而提到并州军,又岂能不提到马焕呢?这马焕早在孔楚的心目中留下了阴狠狡诈的形象。所以,他敢肯定,并州军围而不打,一定是藏着什么惊天阴谋,只是他一时又想不到,未免苦恼不已。 今日早上,他照例吃完早点,缓缓地走出门外,忽见他的一名亲兵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禀报道:“不好了将军,并州军好像要攻城了!” 孔楚听见这个消息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既然并州军最终还是要攻城,那便不能使出什么阴谋诡计了,这武安城城墙既高且厚,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攻破的。他立即命人取来他的甲胄穿上,来到城墙上。 登上城楼一看,孔楚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原来对面的并州军大营前一大排的大鼓一字排开,每一面都被敲得“碰碰直响”,而这么多的大鼓声音汇聚起来,就形成了一阵极为喧闹的声音流,震得似乎整个大地都开始颤动一般。也震得城上的守军个个心神不宁。 正在此时,孔楚身边的一名亲兵指着前面道:“将军请看,敌军出动了!” 59.激反 孔楚顺着那亲兵所指的方向望去,顿时怔住。 原来,并州军中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攻城军队,而是一群盾牌兵护着一群弓弩手。以盾牌兵和弓弩手攻城,这可是天下奇闻了。且不说这些兵士本就不适合攻城,就算马焕用他们来攻城,那么云梯什么的都没有,他们难道长了翅膀能飞上这三张多高的城墙? 若是用他们来和城上的守军对射,那就更加不知所谓了,城上的弓弩手可都是居高临下的,而并州军则相反,乃是向上射,这力道如何能比? 尽管孔楚觉得这可能性不大,但还是立即下令道:“弓弩手上前准备,一俟敌军进入射程,立即射箭!”众弓弩手轰然应诺,连忙冲上前去占好位置。 但是,令孔楚疑惑不解的是,尚未进入射程之内,并州军的那些弓弩手和盾牌兵便停了下来。孔楚顿时想到一个问题,冷汗便流了出来:“并州军的弓弩乃是特制的,比一般的弓弩要强劲不少,如此远的距离,一般的弓箭很难射到,但并州的弓弩却可以毫不费力地射到。” 他连忙命令道:“弓弩手,退!”弓弩兵乃是守城的第一重要兵种,若是弓弩手尽数被射杀,这城也就没有必要再守下去了。敌军甚至可以把全军都肆无忌惮地安在城墙底下,日夜不停地撞门、攻城。如此一来,就算是天底下最坚固的城池,也必将被攻破。 但是,已经晚了,随着城下一声:“射!”并州军的箭矢呼啸着向城上飞来。孔楚吓了一跳,也顾不上他的弓弩手了,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一下子趴倒在地上,匍匐着向旁边安全指出爬去。 爬了几步,他现有点异常,怎么敌军射了如此多的箭,自己这边却连一声惨叫声都没有,敌军的弓弩手再是不济,也当不至于到了这种地步吧!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见众兵士根本就没有趴下,而是一个个捧着一张绢布在看,环顾四周,趴在地上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孔楚心下恼怒不已,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被城下的并州军耍了,对方根本意不在攻城而在射这些绢布上来。 “你们在看什么?”孔楚站起身来,恼羞成怒地说道。 “将军,你快看看,不好了,永年失陷了!还有,那马焕老贼悬赏抓你,说----”一名亲兵地上一张绢布说道。 “说什么----”孔楚一边问道,一边把亲兵手中的绢布一把夺了过来。当他移目往那绢布上望去的时候,脸色顿时大变。原来,这绢布上确实如那亲兵所言,写了永年失陷的消息,还对他孔楚进行了悬赏。若是生擒孔楚献城,可得十五万钱,若是能提孔楚级献城,可得十万钱;若是开城送并州军入内,可得八万钱。 这样的条件应该说并不算丰厚。但如今永年失陷,不止永年不可能派军来援了,就是邯郸也不可能派军来援了,因为邯郸驻军也不得不防备秦青在永年的军队可能生的突袭。换言之,武安已然成为了一座孤城! 武安城内的冀州军本来就已经成为了瓮中之鳖了,战意顿挫,此时再向2他们许以好处,他们哪里还能决心杀敌? 正在此时,一名副将忽然跑了过来,孔楚心下一颤,连忙躲到两名亲兵的身后,道:“你做什么?” 那副将一脸的茫然,道:“将军,末将只是想提醒一下将军,敌军开始集结了,似乎马上就要开始攻城了!”一边说着,他一边走上前去。他便是这城中除了孔楚以外第一大将,也是武安城里的第一战将冯硕。由于久在军中,他的性子比较粗犷,对于上下尊卑并没有太大的概念。 孔楚连忙大声喝道:“站住,不要过来,你遮没是想把我抓去献城投降吗?” 冯硕顿时立住,眼睛里满是错愕之色,他苦笑一声道:“将军,你想到哪里去了,末将受大王重托,协助将军守城,这些日子以来,在将军的提携之下,一直飞黄腾达。末将对将军感激都感激不过来呢,哪敢心存二意,请将军明察!” 孔楚冷笑道:“不对,你一直对我口称信服,实则并不信服,因为本将统兵只能不及你,在军中的威信也不足你,只因本将军乃是孔氏亲贵,你才不得不屈居我下。事实上你早已对我心下不服了,只是嘴上不敢说出来而已。如今你的好机会到了,你取了我的级,献出武安坚城,那马焕岂有不大喜过望的,那赵平听说也是个很能信用降将之人,他这次三路统兵大将之一的燕彦就是降将出身,焉知你不会成为第二个燕彦?” 冯硕顿时愣在那里,周围的所有兵将也都愣在那里。冯硕只好缓缓后退了数步,道:“将军既然如此说,末将还请将军示下,将军要如何才能相信末将的耿耿忠心!” 孔楚回过头去,指着城外正在集结调动的并州军,道:“这很简单,敌军正在列阵挑战,我给你精兵五千,你若是能出城去把敌军杀退,我就相信你的忠心。不但不会降罪于你反而会替你向大王请功,表你今日所立赫赫功勋。这且不算,本将军还将当着全军的面,亲自向你赔礼道歉。如若不然的话----” 冯硕大惊,连忙跪倒道:“将军,我军兵力不足,单兵战力又比不上敌军,只可坚守,不宜力战啊,将军明鉴!” 孔楚冷冷地说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愿出城退敌了?”向左右喝道:“来呀,将这意图不轨之徒拖出去斩示众!” 左右迟疑一声,并没有动静。 冯硕正要抗辩,一旁的所有将佐都跪了下来,纷纷求情道:“将军,请三思啊!冯硕虽然畏敌怯战,但罪不至死啊!” 孔楚看见冯硕在军中威信如此之高,自己要杀他,竟然惹出如此众多的求情者,心中杀意更加浓烈了。他冷冷地向左右喝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把冯硕拖出去斩示众!” 左右的兵士对视一眼,只好走过去架住冯硕。 冯硕轻轻一挣,左右的兵士不敢阻拦,只好让开。冯硕回过头去,向跪在地上的诸将道:“众位将军,孔恒有眼无珠,一直信重亲贵,对我们这些外姓将领多有防范。竟然派了孔恒这等废物前来坐镇武安要塞。孔楚嫉贤妒能,早已人神共愤了,今日他竟然以欲加之罪想要杀我。 我死不要紧,只是诸位将军就不会唇亡齿寒吗?你们都是随我多年的袍泽,有些甚至是我亲自提拔起来的,他今日杀了我,岂能不对尔等多番防范、掣肘,甚至想法子除掉?你们在冀州,还能继续呆下去吗? 但是,反观并州赵使君,自己神威无敌不说,难得的是任贤用能,对于手下文武官员从不以出身为任用条件。孔楚这厮,方才有一句话说得很是,燕彦作为一个降将,却能成为赵使君手下最受信重的大将之一,绝非偶然。 诸位,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干脆就如孔楚这厮所愿,将他擒下交给城下的马将军。这样,不仅我军袍泽免于身死,城中百姓也少受荼毒,诸位弃暗投明,又可摆脱庸主,在明主手下;拼杀,诸位定可如鱼得水!” 60 无题 众将还来不及回话,早被气得瑟瑟抖的孔楚这时候终于忘记了恐惧,走上前去指着冯硕的鼻子骂道:“你这反贼,食君禄,不思报效君恩不说,居然还想要谋反,你良心何在?” 冯硕轻蔑地伸出手来轻轻一拍,把孔楚指着他的手指头拍了下去,嘴里轻蔑地笑道:“反贼?在你眼里,谁不是反贼?就说你们孔家的家主孔恒吧,他就不是反贼吗?想当初,丁绍待他不薄,但他又是如何回报丁绍的呢,还不是以卑鄙的手段夺取了人家的根基。 这倒也罢了,丁绍本来就是反贼一个嘛,丁绍以区区一州之地就敢称王,实在是狂妄至极,也该当遭此厄运。 可是,你们孔家的这位家主真是反贼的死性不改。刚刚反了丁家,回过头来又反刘家天子。你知道大汉国祚承继多少年了吗?六百多年啊,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反了的?你也不看看人家赵使君,佣兵五十万,占据了并州、新州两州全境之地还有幽州的大片土地。可谓民富军强,但赵使君却还是毅然上表向天子表示忠心。 可笑啊可笑。你们孔家如此反骨天生,没有自知之明倒也罢了,居然反来斥责别人是反贼,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吗? 再说,我所食者,确实是你孔家的俸禄,但我在武安为你孔家训练士卒,抵挡外侵,也没有亏了你孔家的恩典了吧?你孔家不念及我和诸将的好处倒也罢了,居然派你这样一个废物前来掣肘我等。这我尚且能忍。 我所不能容忍者,乃是你动辄以淫威示人,打骂士卒甚至将领。今日甚至要以如此荒诞的罪名置我于死地,你岂不闻以直报怨吗,本将军反了你,错了吗?” 孔楚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只是期期艾艾地说道:“你,你,你----”转过头去,疯狂地向左右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着点,将这员叛将拖下去斩示众!” 众兵将不住地相互对视着,用眼神交流着,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动手。 孔楚全身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直到此时他才蓦然现,似乎全军的兵将都是站在冯硕这个反贼这一边的。他仓惶后退,嘴里喃喃地说道:“你们----你们----” 正在此时,忽见一名兵士跑上前来,来到冯硕面前禀报道:“将军,不好了,城下的兵马似乎马上要进攻了!” 冯硕断然下令道:“你立即去把我军的大纛砍了扔下去,以示我军投降的诚意。” 那兵士毫不犹豫地答应一声,立即翻身而去。 孔楚更是惶急不已,他没有想到不仅是城上的将领们已经投向了冯硕,就连下层的兵士都已经全然不把他这个主帅放在眼里,直接向冯硕禀报了。直到此时,他才终于现,自己已然成为了孤家寡人,就连自己自己的亲兵看着他的眼神,似乎都是在看钱财和高官厚禄一般,充满了贪婪。 “好!好!好!”孔楚一边连连点头,一边缓缓地向后退去,口中说道:“活捉本将军就是十五万,一个死了的本将军就是十万!本将军第一次现自己的脑袋还算值一点钱财的,竟然有五万钱!” 他身子忽然停住,嘴里出一阵刺耳的狂笑,道:“我致死也要让你少拿五万!”忽地一个翻身,就此跳下城楼而去。众人还没有看清楚回过味来,就听下面隐约传来一声重物坠地之声。 众人纷纷跑上前去一看,却见方才还活生生地站在城楼上喝斥笑骂的孔楚这时候却已然成为了一具一动也不会动的尸体。 冯硕叹了一口气,道:“孔楚啊孔楚,想不到你一辈子都被人看不起,这临死了还能让我刮目相看一回。你可知道,钱我根本不在乎,不要说十万、十五万,就是百万,千万,我都无所谓。只要你还有你们孔家不是如此胡乱猜忌,只要你们还能公平对待我等,我根本不会反你,就算他马焕说尽好话都是无用。” 一名裨将在旁边轻声说道:“冯将军,既然咱们要降了,那孔家的人----” 冯硕伸手拦住道:“罢了,孔楚虽然无用,他那个幼子虽然年幼,倒像是比他父亲强上不少,咱们也不宜做那焚琴煮鹤之事!” 那裨将急道:“既然如此,就更加留他不得了,斩草----须除根哪!” 冯硕“呵呵”笑道:“兄弟你莫急,孔家数月之间必将倾覆,这狂澜已倒,大厦已倾,区区一个孺子能有什么作为?再说,我不杀孔家之人也并非出自什么仁慈之心。咱们都是军中出身之人,杀一两孺子妇人有何可犹豫的。只是,从今日开始,咱们就是赵使君的手下了,你站在赵使君的角度想想,这孔家之人是留着好,还是杀了好?” 那裨将有些糊涂地说道:“末将驽钝,请将军明示!” 冯硕笑道:“自然是要留着。这样,孔家的人有了活路,才不会死战。若是今日杀了孔家的这些人,孔家的人以为破城则死,岂有不死命力战的?冀州军的战力虽然远远不及并州军,但所谓一人拼命,万夫莫当。对咱们以后的攻略大大不利啊!所以,今日咱们留下孔家店那个小杂种就是先立下了一个大功,马将军虽然未必出言嘉奖,但心下却是会给我们算上这一份功劳的!” 众将纷纷叹服。 冯硕指着远处的并州军,道:“你们看,马将军的大军已经退去,尔等去打开城门,准备迎接马将军入城吧!”众将轰然应诺。 并州军大营里。 郑行目瞪口呆地向马焕道:“将军真乃神人也!只这区区三个时辰之内,不费一兵一卒,敌军便生内讧来降,真是令人佩服啊!只是将军你是如何得知敌军必起内讧的呢?” 马焕笑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早已探明了敌军的情况。主将孔楚乃是孔恒的族侄,德能都是一般,而其副将冯硕却是一员宿将。这主弱干强,平日里还看不出什么来,到了战时必然生乱,此乃天道。我先以鼓声还有射上去的文书乱其心志,这祸乱之源本就是孔恒自己埋下的,我只是火上添了一点油,火势自然难以控制。” 61.遣将 巍峨的武安城墙上,一杆大纛迎风飘扬,只是这大纛上的字,却已经不是“孔”,而是一个硕大的“马”字。城守府已经成为了马焕的临时指挥部。此时马焕正居中高坐,他的左右两边,一众大将们正神采奕奕地正襟危坐。一人不伤就可拿下武安城,这是事先谁也想不到的,所以大家此时都对前景十分乐观,信心满满。 “诸位!”马焕微微一笑,说道:“此次轻易拿下武安城,既要感谢诸位和老夫一起努力作战,也幸赖深平真英雄识时务,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弃暗投明。在这里,老夫先向深平表示感谢和赞赏。同时,老夫也深信,主公举义兵讨伐不臣之贼,必然是所向披靡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如今,咱们来讨论一下,下一步,咱们应该何去何从!” 话音未落,就听一个声音说道:“老将军,这还用说吗?此时我军士气正旺,而敌军士气正沮,我军只要杀奔邯郸城下,敌军必然胆寒,哪里还敢和我军争锋!” 众人都不必向那话之人望去,只听这声音便知此乃是郑行出的。郑行此人在议事的时候,声音总是最大,而且说话也肆无忌惮。一些别人想说又不敢说的话,他会毫不顾忌地说出。这固然是有他身份的原因,也和他直爽的脾性颇有关系。所以,马焕对他的看似放肆之言,往往都是一笑置之,并不责咎。 “诸位觉得如何?”马焕却并不表意见,只是问道。 一将想了想,说道:“将军,末将以为邯郸非是如此轻易就能攻克的。邯郸乃是魏郡乃至整个冀州的第一坚城。以我军六万多人的规模,在平时只怕难以攻克。如今倒是可以的,因为孔恒如今东、北两面被我秦、燕两位老将军狂攻,自然是要抽调周围城邑的兵马回援信都的。如今邯郸城内兵力应该是比较空虚。只是,我并州军素义铁骑著称,平原的遭遇战和守城乃是我们的所长,攻打这样的坚城却并不是我们的特点。我军强攻之下,即使能攻克邯郸城,恐怕也会损失巨大。所以,末将以为,强攻之策,实在不妥!” 郑行想了想,道:“你这话倒也有道理!”他的最大优点就是知错认错,毫不忸怩。而最大的缺点就是下次还会犯错,犯同样的错。这也是他至今难以成为一军统帅,终究只能在大将手下为副的主要原因。“那不如这样,咱们以围三阙一之策,猛攻一门,放其逃生,只要我军攻势猛烈,敌军有了生路,自然不会力战,而是想着逃生。况且,我军并不是以杀敌为要任务,而是以占据城廓为头等要务,只要把敌军逼走,就算是不杀一人,也是我军的胜利了!” 马焕摇了摇头,道:“彦明说出围三阙一之策,老夫深感欣慰,你至少也不是全仗蛮力了。只是,取邯郸,却不宜用此策。我军如今统共只有六万多兵马,还要分兵去攻邺城。剩下的兵马再去围邯郸这等大城,能围得住吗?就算我军全部都上去,敌军想要弃城而走,我军终究是拦不住的。所以,我军即使想把敌军全歼,也是不可能的,如此也就不存在所谓的围三阙一了。” 此时,冯硕说道:“将军,末将今日弃暗投明,蒙将军厚恩,收在帐下。末将远取邯郸城来献,以建微末之功!” 马焕“哦”了一声,道:“深平有何良策?” 冯硕道:“末将愿假装败军,赚开城门,将军自后杀出,必能一举攻下邯郸城!” 马焕略一思忖,摇了摇头,道:“深平此计用在攻其他城池的时候,可以用上,但攻邯郸,却不能用。因为永年、邯郸、武安三城,三足鼎立,一向以来都是互为应援,这也是永年被我军攻下,武安立时震动,也很快就产生动乱的根本原因。这三城之间在战时必然是互通声息,互为屏障的。而永年被我军攻下,邯郸方面自然会加意重视武安的情况。老夫可以说句笃定的话,如今,武安城上生的一切事情,应该都已经在飞驰前往邯郸的快马之上了。我军若是用诈城之计,必然反受其害。” 冯硕听得马焕珍惜自己的性命,不愿自己涉险,心下感恩不已。 马焕又说道:“不过,深平此计在攻邺城之时,倒也可以一试。深平啊,你帐下可有擅长水战的将领?我军可以先去诈城,若是诈城不成,就必须要强攻邺城了!” 冯硕欣然笑道:“可巧,末将帐下有一员战将,本是江东人士,自幼精通水性。他来军中为将之后,也把他的士卒都训练得会些水了。虽说他手下的那些人还是难以和南方兵马相比,但在北军之中,却可以称不上水兵了!” 马焕大喜,道:“那你快去命他集合本部兵马,老夫在这边也拨一员大将,命他领一万兵马和你手下的那远战将一起前去。” 冯硕应诺一声,昂然而去。 马焕又向下面诸将道:“诸位,谁愿去取邺城?” 回答他的唯有静默。 马焕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既然如此,老夫就点将了!彦明,你乃是主公的内弟,又是他的结义兄弟,事事应为表率,就麻烦你跑一趟邺城吧!” 郑行一急,吭声说道:“老将军此言不妥!您是主公的岳丈,若是主公的亲故就要为表率的话,老将军你----”一语未了,他意识到了此言不妥,只好讪讪地住了嘴。 这话也只有郑行才能说的出口。马焕有点无可奈何地笑道:“若是老夫不是中军主帅,去一趟邺城倒也没什么的。这样好了,老夫再加一个条件,谁愿去取邺城,回来之后,取馆陶之时,我以他为先锋!” “末将愿往!”郑行跳将起来,喝道。随即,他脸上露出讪讪的笑意,讨好地向马焕笑道:“老将军,末将只是玩笑话而已,您老人家的军令如山,末将岂有不遵的!” 62.兵败 邯郸,是因城东的邯郸山而得名的。很久以前,这便已经是天下大城之一,当年的赵国,便是以此城为都城。如今的邯郸,早已不复当年的繁华,但这仍然是魏郡乃至冀州的第一大城。邯郸其实是秦青所负责的赵郡的城邑,但是马焕所部若是不拿下邯郸,绕道去攻馆陶,后方必然会受到来自邯郸守军的威胁。而一旦他们拿下邯郸,则进可攻,退可守,就从容多了。总而言之,邯郸乃是这一路上最为难以通过的一道关隘。 由于前军多半都是骑兵,百里的路程,一日之内就到了,到了当天的下午,马焕亲率的大军也已经到了。全军现在有五万多人,战意昂扬。 邯郸的守将杜松,字新扬,乃是冀州之主孔恒的内弟。他虽然也属于亲贵,但在亲贵之中却是佼佼者,他身上并没有亲贵子弟普遍具有的纨绔之气,不然也不能被孔恒派来守邯郸这样的大邑。他今年四十岁出头,宽面大额,长相颇为威严。此时,他领着一群将佐登上了城楼。看见外面冀州军的旗帜猎猎飘扬,军中兵甲林立,既整齐,又威严,不由失声叹道:“传闻说并州军强劲,而马焕更是并州军中的精锐,诚不我欺啊!” 他旁边一名副将冷笑道:“并州军只是和日薄西山的鲜卑人作战过,何曾上过真正的战阵,将军太过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众人循声望去,乃是杜松帐下第一战将淳于浩。 杜松笑道:“子旷莫要轻敌,并州军能以一州之力在区区几年之内灭掉不可一世的鲜卑,殊非易事,我等岂可轻忽视之!” 淳于浩“哈哈”大笑道:“将军勿忧,并州军若不挑战则罢,若敢挑战,待我领五千兵下去,定要杀得敌军溃不成军!” 话音未落,忽听城外“咚咚”的擂鼓挑战之声响起。淳于浩立即说道:“将军,末将请命出战。” 杜松略一思忖,道:“也罢,敌军初战,定是为了试探我军战力而来,你可领五千精锐出战,不必过于恋战,不论胜败,以摸清敌军的底细为要务!” 淳于浩咬牙应诺,调兵去了。 城下。 冯硕手持长枪坐于马上,高声喝道:“杜松,你且听着。我乃原武安副将冯硕,因不堪你孔氏亲贵欺辱,今已弃暗投明,投在,马将军帐下。你如今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如我一般率兵投降,还不失封妻荫子,继续统领大军。另一个就是与邯郸城共存亡,待我杀上城楼,取尔性命!” 正在此时,城门的吊桥放下,城门打开,里面冲出一支兵马来,为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淳于浩。 “无耻匹夫,你贪图荣华富贵,卖主求荣也就罢了,还有脸在本将军面前嚎叫,待本将军取尔狗命,为孔城守报仇!” 冯硕冷笑道:“来将报名,本将军手下不杀无名之辈!” 淳于浩大喝一声:“本将军乃是邯郸副将淳于浩,你可听好了,不要到了阴曹地府找不到你要状告之人!”说着,大喝一声,便扬刀向前杀来。 冯硕喝道:“不识时务,不知死活,待我将你生擒,也算是我为新主立下的这头一功!”也挺枪催马上前。 一刀一枪在空中相遇,“锵”的一声淬出一片火花。两人错身而过,又回过头来,战在一处。城上的杜松见了如此激烈的厮杀场面,心下紧张不已。这淳于浩虽然并不擅谋略,却是一员难得的猛将,也是邯郸城中唯一一名堪称大将的人物。若是淳于浩一个不小心被斩杀掉,对于邯郸守军的士气打击定然是巨大的。 而城下中军大纛之下,马焕看着眼前这场势均力敌的大战,也是感慨不已,忽然叹道:“你们可都看见了,这冀州虽被世人认作并无大将,这邯郸城中出来的一员战将却也是如此不凡。可见天下英雄,未可小觑也!” 旁边一员大将冷笑道:“将军,末将愿上前替下冯将军,将那淳于浩斩于马下,将其级呈给将军为贺。” 马焕摇头道:“不可,深平新降,正有意建功立业,若是此时上前将他替下,岂不令他难堪!” 正说话间,场中的形势开始生了一些变化。原来,这淳于浩乃是以力量见长的,后力绵延。战了这么久,非但没有现出倦怠之色,反而似乎是越战越精神,越战越来劲。而反观冯硕,初时尚能和淳于浩匹敌,甚至还稍占上风,但后力比起淳于浩来,明显不济。时间一长,就渐渐被淳于浩占据了上风,最后则更是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越来越处在下风了。 忽地,冯硕大喝一声,奋力刺出一枪,淳于浩连忙撤刀回防。冯硕莪也不迟疑,趁着这个机会掉转马头,转身向这边逃逸。 淳于浩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大喜,大声喝道:“儿郎们,逆贼败了,随我杀啊!”他身后的五千兵马都受他感染,奋勇地随着他杀了过去。 今天这一战,并州军这边是由冯硕打头阵的,先锋也是由他的降军担任。见得主帅败回,这些兵马立即把冯硕接回了阵中,并开始抵住淳于浩的兵马,厮杀起来。 这一战又是势均力敌。淳于浩的兵马胜在主帅战胜,士气高昂。而冯硕的兵马则胜在人数众多,加上后面有援军在侧,退路有保障。 一场接战下来,两军可谓不分胜负,而淳于浩的兵马总体上来说,还要略占上风。 城上的杜松见得淳于浩战胜,大喜。再看见他的兵马和冯硕的降军战得难分难解,战局渐渐向焦灼状态展,忙向传令兵喝道:“鸣金,收兵!” 传令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半晌,待得杜松重复了一次,才应诺一声,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刚刚从战场上撤回来的淳于浩怒气冲冲地来到杜松面前,喝道:“将军,我军新胜,正是一鼓作气,大破贼兵的好时机。你不亲自领军冲杀倒也罢了,何故撤军?” 杜松淡淡地说道:“子旷你难道忘记了我军的任务?咱们只要阻住马焕就是胜利,咱们并不需要以杀敌的数量来炫耀咱们的军功!安全,保全实力,才是咱们的第一要务!” 63.定计 “杀!杀!杀!” 第一日遇到一个不大不小的挫折之后,并州军并不气馁,接二连三地动攻势,似乎根本不计较兵士的性命一般。这样一来,邯郸城高高的城墙,就成为了夺取很多并州兵士性命的武器,每次一拨攻势被城上的守军瓦解之后,城下都会留下一大堆尸体。 这一日,杜松一如以往地登上城楼,一名副将便探身过来,道:“将军,你看,敌军似乎又要动进攻了!” 杜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见下面的军营前已经集结起了一大队兵马,旌旗飘飘,颇为壮观。 杜松看了那些兵马,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个马焕倒也是一个知趣的人,自从那日斗将败给我以后再也不斗将,一直狂攻我城,这几天下来,一共损失了起码有四五千兵马了吧?此人号称当世名将,看来着实有些名不副实啊!” 众将纷纷应和,淳于浩更是一脸的自矜。 转眼间,并州军已经集结完毕,大纛竖起,就要开始攻城了。杜松一眼看见那大纛之上一个鲜艳的“冯”字,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 旁边一员裨将略带轻蔑地说道:“又是冯硕!真弄不明白,马焕老儿为何如此蠢笨,居然一再以冯硕这个败军之将为攻城先锋?难道他不知道一支锐气已尽的兵马是无法用在这种大战之中的吗?” 淳于浩更是跃跃欲试,道:“将军,趁着敌军攻城正酣之际,待我领军冲杀出去,定能将冯硕这个酒囊饭袋杀得落花流水。” 杜松却摇摇头,道:“不可!我自有破敌之策!” “哦!”诸将纷纷脸露关切之色,道:“愿闻其详!” 杜松笑道:“你们觉得,这几日敌军中为什么由冯硕主攻,而其他兵马几乎未上?” 淳于浩想也不想,立即答道:“这还用说,冯硕新降,自然立功心切,若是能攻下邯郸城,对他来说算得上一件大功!” 杜松摇摇头,道:“那么,诸位以为,单凭冯硕这点兵马,有可能攻下邯郸城吗?若是攻不下,他为什么又要主动请缨出战?” 众人纷纷脸露疑惑之色,一将忽然脑中闪过一阵灵光,道:“莫非,冯硕并不是真是想要攻城,只是被逼无奈?” 杜松赞赏地点了点头,道:“若我所料不差,定是如此。大家可以想想,对于一个在战阵之间因为兵败无奈而投降的将军,尔等若为马焕,会全心信任吗?要知道,冯硕手下可有一万五千左右的兵马,在武安一战之中毫无损失,这些兵马若是和马焕的并州军的平地上面对面决战,自然是毫无胜算的。但是,安于敌军之中,算不算得上一个很大的威胁呢?若是在战阵的关键时刻,冯硕忽然倒戈,马焕岂不是万劫不复?” 那将也点了点头道:“哦,末将明白了。因此----马焕老儿才想出这借刀杀人的法子,以攻城为名,令冯硕出战。冯硕若不出战,则治他畏敌不前的罪名,就可堂堂正正地杀他;他若出战,则借我军的手削弱他的实力。总之,不论如何,冯硕必将受到打击。如今看来,冯硕终究是选择了苟且偷生,牺牲部下兵马来保住他自己的性命!” 杜松点了点头,道:“不错!诸位,咱们破敌的良机到了!” 淳于浩大喜,道:“请将军吩咐!” 杜松喜道;“我要回去写一封招降信,命人交到冯硕军中,约冯硕在战阵之上忽然倒戈,咱们再趁势冲杀,任他马焕再是强悍,也难免被我军所败!诸位,魏郡乃是我冀州存亡的关键,若是咱们能保住邯郸城,敌军就是攻城略地再多,咱们都还有希望反败为胜。因此,咱们若是能一战而败马焕,不但是对我军士气的一个鼓励,更是保住冀州的一个根本。所以,我等此战若胜,不仅会立下盖世功勋,在将来的史书上,也会被列为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典型战役的!” 众将轰然应诺。唯有一将道:“将军,此计若成,我军固然是胜券在握。但若是那冯硕不愿来归,或者是假作来归,临阵之时,反给我们以反戈一击,我们如何应对?” 杜松摆摆手,拦住,道:“诸位毋需忧虑。尔等可以想想,当初在武安,若不是孔楚想要杀冯硕,冯硕岂会投降贼军?即使是孔楚一再相逼,冯硕其实也并没有杀他,只是孔楚自己不愿受俘,跳下城墙摔死的而已。 而此时,冯硕若真心投敌,岂有不杀光孔氏子弟,尤其是孔楚妻儿以表明心迹的?但是,孔楚却并没有如此做,为什么?” 淳于浩笑道:“那还有为什么的,他就是为了他日再重新投向我军留一线之地的!” 杜松笑道:“正是。再加上投马焕之后,马焕对他一再排挤、打击,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削弱他的势力。若尔等是冯硕,尔等可能忍得下去?” “不能!”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杜松笃定地笑道;“正如你们所见,这几日的攻城,冯硕手下兵马已经损失达四五千了。你们想想,这些兵马都是长期跟随冯硕出生入死的。冯硕对他们如兄弟一般。若是诱敌,他岂能以如此众多的兄弟性命为诱饵?咱们再退一步来说,就算他愿意,他手下的将领岂会愿意?所以,冯硕此时必然是早生异心了,咱们只消给他一根骨头,他自然会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啃食的!” “将军英明!” 正在此时,城下的冯硕所部随着一声令下,齐声呐喊,远近数里之间都能很清晰地听见。 “杀!”又是一天的攻城战开始了。 杜松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冯硕军,下令道:“诸位,今日你们不要以杀敌为己任,尽量将敌众逼退便是功劳。你们看看眼前这些士兵,他们今日还在朝着邯郸城上爬,明日就会朝着马焕挥舞他们都大刀长矛了。都是自己兄弟,咱们又怎忍杀之?” 众将应诺而去。 64.袭营 已经是入夜了。这一日晚上,皓月被一层浓浓的乌云遮住了倩影。天地之间,被蒙上了一层灰雾。北方的初春,天气依然是非常的寒冷,人们走在路上,嘴里总是会冒出一股白雾。再加上刺骨的凉风不住地轻轻吹过,凉意会从人的衣服外面,直接灌进人的骨子里。 说来也奇怪,一切的迹象似乎都在预示着要下雨了,但雨终究是没下下来。 邯郸城内的兵马已经集结完毕。本次的兵马还是由杜松最为信任的战将淳于浩统领。由于淳于浩曾经在战场之上面对面地战胜过冯硕,杜松觉得只有他才能摄住冯硕,令他不至于过于犹豫。 一名裨将看了看天空,有些担心地向杜松道:“将军,今夜似乎还会下雨,这样的天气恐怕不利于夜袭啊!” 杜松还未说话,淳于浩早已抢着说道:“废话!天气对我等固然是不理,对敌军岂不是更不利?再说了,一支军队若是连雨战只能都没有,如何能做大事,立大功?我出兵在即,还请诸位袍泽为我多祈祷胜利,不要再出这等怯战之言了!” 杜松点了点头,道;“子旷所言有理。如今我们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好了,淳于将军,本将已经把二万兵士还有邯郸城的安危都交在你的手上了,希望你切莫辜负我的殷切期望,为我军,为我大王立下盖世功勋!” 淳于浩昂然说道:“请将军放心!”回头一声令下两万兵马就出了城门。这一万人中,有五千骑兵和一万五千步卒。这些骑兵的马儿都已经套上了马嚼套,蹄子上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布,踩在地上声音小了很多。 往前行了六七里,就是并州军的大营。淳于浩止住全军,一边往里面望去,一边冷笑道:“数里之外居然连一个斥候都不派,如此笃定我军不敢主动夜袭,马焕啊马焕,以你如此轻敌之心,就算没有冯硕为内应,本将军杀将进去,你又如何能地挡得住!想不到堂堂当世名将,今日竟然要被我一个无名之辈袭杀,真是世事无常哪!” 他越想越开心,似乎甚至都想到了自己一战成名,威震天下,就连孔恒见了自己也客客气气的样子。 正在此时,忽听里面一阵喧闹之声传来,随即,就听一片乱哄哄的惊呼之声:“不好了,着火了!快救火啊!”“快起来救火啊!” 淳于浩轻轻地哼了一声,回头大声喝道:“诸位,随我杀进去,生擒马焕!” “生擒马焕!” “生擒马焕!” “” 随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喊声,两万兵马争先恐后地冲进了营寨。 并州军的营寨门口,还有高处的瞭望台上,分别都只有几个人守卫,被下面万箭齐,根本来不及出任何的声音,就身中无数箭,哼都来不及哼一声,掉了下来。 淳于浩大声命令道:“步卒散开,自由搏杀,骑兵随我直扑中军大帐,生擒马焕!” 向前奔出一阵,来到马焕的中军大帐面前,他感觉有些不对劲了。本来,这大帐之中应该有很多的兵马才是,双方一旦交锋,就一定会有很多的兵刃相交之声还有惨叫之声传来才是。但是,今晚他已经能够冲到了中军大帐面前了,却只是听见一阵呐喊之声。这呐喊之声自然都是他自己所部兵马出的。问题是,敌军呢,两倍于自己的敌军呢?还有冯硕军呢?眼前倒是有几堆火,但这点火,根本就不算什么,轻易就能熄灭,方才他们为什么那样如丧考妣地大声叫什么救火? 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好,连忙喝道:“撤!后军变前军,后撤!” 但是,晚了! 斜刺里忽然他的前面忽然出现一队人马,正是他刚才还囔囔着要生擒的马焕。马焕见了淳于浩,“哈哈”笑道:“后生狂徒,你不是要生擒本将军吗?怎么这就要走,难道是嫌本将军招待不够好不成?”说着,便命令道:“儿郎们,好好招待一下淳于将军,放箭!” 早有准备的并州弓弩手立即上前,顿时万箭齐,淳于浩的前面顿时倒下了一大片。虽然有不少队盾牌、兵立即迎上去但是并州的弓弩极为强劲,不少的箭矢都穿透了盾牌,毫不留情地插入了那些盾牌兵的身体里面。 淳于浩此时也顾不上大家了,调转马头喝道:“儿郎们,随我杀出去!” 但是,就在此时,斜刺里杀出一队人马来,当先一将大声喝道:“淳于浩,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哪里走!” 淳于浩见到那人,顿时目眦尽裂,原来此人便是此次一手把他诱入彀中的冯硕。 淳于浩也顾不上逃跑了,拔刀就向冯硕劈了过去。冯硕“哈哈”大笑一声,挺枪挡住,道:“淳于浩,你以为我真斗不过你吗?那日若不是为了用计,本将军早把你的狗头斩于马下了!” 说话间,两人又再次斗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事实,淳于浩果然觉得今日的冯硕比起那日的冯硕要难对付得多,不仅出枪的力道更加强劲了,而且出枪的角度更加刁钻了。再加上他身边不断有本方的兵士倒下,他根本就无心恋战,只想早早摆脱冯硕的纠缠,逃出生天。奈何冯硕就像附骨之蛆一般,一直纠缠着他,他不论如何辗转腾挪,都躲不开冯硕的枪锋。 就在此时,他旁边一名亲兵忽然出一声惨叫,原来他竟然被四五把长枪同时挑中,竟被生生地刺着举了起来。 他一个分神之下,冯硕长枪刺到,他一个躲闪不及,大叫一声,跌落马下。冯硕的长枪毫不留情地跟上,一下子刺中了他的胸口。他再次狂吼一声,就此闭过气去。 邯郸城。终于有几个漏网的骑兵跑回了城中,把淳于浩中伏的消息告诉了杜松,杜松长叹,立即命令部将整顿城内剩下的三千残兵。 “将军,咱们现在往哪里去?咱们丢了邯郸,到了信都,大王说不定会斩了我们的!” 杜松冷笑一声:“去馆陶!只要馆陶不落入贼军手中,我军就还没有溃败!” 65.闻讯 虽然平生在无数的战役中得胜,并无数次在战胜后进入一天之前还不属于自己的城池,但这一次,马焕无疑是最为高兴的。因为这次他所踏进的,乃是邯郸城。 在骑马进入邯郸城的这一刻,马焕终于意识到了,此次南征的三路大军之中,至少他这一路,已经算是完成了一半的任务。就算自己不去进攻馆陶,而是把大军全部安置在邯郸城中大吃大喝,无所事事,也不至于成为败军。 不过,马焕自然是不可能真的就把军队留在邯郸城中再不前进的。他血液里的追求完美的因子一直在推动着他前进。不败当然是好,但不是最好的,只有拿下馆陶才是最好的。只要有最好的选择,马焕不会做出其他任何的选择。 邯郸城中粮草充足,由于昨夜全歼了淳于浩的两万兵马,并州军也付出了七千人的代家如今的并州军直接在马焕统领之下的也就四万三千兵马了。而郑行带出去的那一万人如今还没有回归,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损耗,若有,不知道会损失多少。况且,即使是郑行大获全胜,一个人伤亡的代价都没有付出,邺城作为魏郡的治所所在,地理位置也十分关键,马焕曾经吩咐过郑行,起码要以五千人守城。这样一来,郑行最多只能带回五千人了。 统共算起来,就算郑行马上回来,马焕麾下的兵马也不足五万了,况且他还打算留下一万兵马受邯郸。这样就可以确保万无一失。能够拉到馆陶城下的,应该就只有三万五千人左右。 由于馆陶的位置十分紧要,必然是冀州军重点防御的地方,以三万五千人的规模攻城,就算是马焕这样的名将统兵,也并没有必胜的把握。这也是他一直以来都不肯出动主力强攻前面的城池的主要原因。他要把主力都留在馆陶之役。 邯郸城的城守府比起武安城来,又要恢弘气派了不少。马焕高坐其上,获胜的充实感不同往常。他沉声说道:“诸位,此次邯郸之战,我军能在短短半月不到的时间之内结束,全赖众将用命,我在这里代表主公,向诸位表示感谢。” 诸将连称不敢。 马焕又说道:“不过,此役最需要感谢的,还是冯将军。亏得冯将军主动献策,并不顾安危多次亲冒矢石,诱得敌将终于丧失了判断力。诸位要知道,这攻城之战中,不论你武艺如何高,敌军一箭过来,只消射在你的身上,你就绝难活命。但冯将军竟然全不畏惧,竟让敌军之中以谨慎著称的杜松也犯了冒进之错,真是令人惊叹哪! 诸位可知道,老夫最初是并不同意冯将军的计策的。此计虽然好,但毕竟对冯将军本人,对冯将军手下的将士们不公平,他们中很多人都会死去,而且死得意义不大。本将军的本意,乃是让冯将军主动写降书给杜松,和他约定倒戈一击。但是,却遭到了冯将军的反对。冯将军言道,贼酋杜松乃是一个多疑谨慎之人,此计很难让他上钩。他宁愿冒自己生命的安全危险,也要行他自己提出的那一策。 他甚至给他的副将安排好了,若是他不行罹难,让他的副将再向杜松献降书,那时候杜松就会深信不疑。诸位----冯将军虽然是新加入我军的战将,其报效主公,为国除贼之心却丝毫不下于我们自己,岂不可敬,岂不可佩乎?” 众将纷纷点头不已。 冯硕连忙站起身来说道:“老将军言过了,大家都是为主公效命的。自然要同心协力,舍生忘死。此次恰好是因为末将有以身诱敌的机会,末将才主动提出此计。若是诸位将军中其他的任何一人下一次有了这样的机会,末将相信诸位也丝毫都不会犹豫的,不是吗?” 马焕点了点头,道:“深平请坐下说话。不论如何,你这一次不但以身诱敌,而且还亲自把邯郸城内的第一站将淳于浩一枪刺于马下,不但勇冠三军,而且是功冠三军,实在难得,老夫自然会去信向主公禀明你的功劳。相信主公也不会亏待了将军的!” 众人都纷纷露出艳羡之色。冯硕连忙拱手道:“多谢老将军!” 正在此时,忽见门外跑进一个传令兵来,禀道:“郑将军----” 话音未落,就听后面一个整天价的声音喝道:“老将军,末将回来了!” 马焕一听郑行得意的语气,就知道他此次一定是马到功成了,心下颇为欢欣,道:“彦明,坐下说话,你此次是如何成功突袭邺城的?” 郑行一边坐下,一边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们趁夜在那些会水的兄弟的帮助之下,泅水过河,都埋伏在城外的一处茂林里面。那个蠢蛋太守根本没有想到我军会忽然兵临城下,这茂林之中居然连一个巡查的都没有。然后,武雄领着三百个衣衫破烂的人扮作败军上前赚门。那看门的校尉根本想也不想吗,便让他们进城了。 再然后,我们一齐从茂林中杀出来,只用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就杀退了城内的所有守军,末将亲自一刀砍下了那蠢蛋太守的狗头。” 马焕点了点头。他知道郑行说得容易,这过程其实远不像叙述起来那般简单。且不说如今河水冰寒透骨,就算是春暖花开之时,让这些不会水的人被会说的人拖着过河,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中间有一个人挣扎,蔓延开来就会不堪设想。更别说那城中激战了。邺城毕竟是魏郡的郡治,守城的兵马总不会少于郑行所带去的一万人的,在两个时辰之内把这些敌军杀退,需要通过怎样的一场恶战啊! “兄弟们伤亡情况如何?”马焕连忙问道。 郑行道:“我军损失了一千多名兄弟,受伤之后暂时不能再出战的也有一千多人。按照老将军的将令,我让武雄领着五千身子不碍的兵士在邺城驻守,并代为照看这些兄弟们。末将亲自领着剩余的三千兄弟回来了。” 马焕知道他是心悬馆陶之战,自己曾经答应过他最为攻馆陶的先锋的,自然不会反悔。当下,马焕点头道:“你先下去休息吧,明日全军休整一日,后天咱们立即赶往馆陶!” 66. 议袭 壶关。 王顺的缓攻之策并不十分成功。他的本意是在自己减少兵员损耗的基础上尽量多损耗关上守军的人数和战斗力。但是,由于有赵业亲自督战,并亲身杀敌,关上原本就很有战斗力的军队更是倍受鼓舞,将他的进攻一一击退。 更加令王顺有些伤心的是,自己精心放下去的饵,经历了这半个月了,赵业竟然是一点来咬一口的意思都没有。 他此时已经生出了重新把大营撤下去的心思。正当他想要找自己的儿子王祚商议的时候,却现儿子竟然不见了。王顺当然不相信王祚会临阵脱逃,不要说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就算是真到了山穷水尽之时,王祚也绝不会轻易弃自己而去的。这是一个主帅对部将的信任,更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信任。 王顺召来几个王祚营中的兵士一问,也没有问出什么结果来。王顺便不再探问,决定立即撤营。 城楼上。秦军的一举一动都在赵业的注视之下。看见秦军中军大帐开始向后撤,他的眼里露出来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这不仅是因为破敌有望,更因为敌军已经失去了一鼓作气取下壶关的信心。要是不然的话,也无需移动大营,导致军心变乱了。 韩肃站在赵业的身后,面色冷肃,道:“公爷,今天晚上,待末将领着三千干死虎贲到敌营冲杀一阵,定教那王顺哭都哭不出眼泪来!” 赵业淡淡地摇头道:“不,晚上虽然有利于骑兵突袭,但那绝不是最好的时机。敌军人数众多,晚上突袭容易分散开来,那样就危险了。就算你以三千人的性命换取了敌军一万人,这也并不划算。我们不突袭则已,突袭则不断要杀敌,更要保证自身的安全。” 韩肃奇道:“听公爷如此说,似乎是已经找到了敌军最薄弱的时候,还请公爷示下!” 赵业神秘地笑道:“如此已经将近正午了吧!静之啊,不需我提醒,一个时辰之内,敌军最薄弱的时候自然出现,你且看着便知。” 韩肃应了一声,便仔细地观察起了战局。 虽然缓攻之策并不十分奏效,但秦军似乎也并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今天继续采用了这个办法。今天攻击的这两万人并不十分积极,似乎只是应付性地在冲击。而关上的并州军自然乐见其成,也不强烈反击,双方就像是夫妻吵架一般,场面看上去虽然热闹,内中却暗藏缠绵。 这样一来,双方的伤亡都不甚大,关上的压力也并不大。这也是今天赵业和韩肃一直站在这里探查敌情,却从来没有机会拔出他们的佩剑杀敌的主要原因。 忽地,敌军的前面传来了一阵鸣金之声。 “公爷,敌军撤兵了!”韩肃回头说道。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看出敌军的虚弱之处。 赵业点了点头,道:“我看见了,你继续往下看!” 韩肃听言,继续往关下望去,就看一队队的秦军抬起云梯就往后面狂奔而去,这些云梯之间,又是一队队的兵马在中间不断地穿插乱跑。什么弓弩手、盾牌兵、长枪手、陌刀手都全部乱成一团,混杂在一起向前跑去。 “你看看,如今是敌军替换进宫队伍的时候,他们退兵的时候,军阵如此混乱,前面却没有一队专门护卫他们回撤的兵马----” 韩肃激动地大力一拍城墙,道:“末将明白了,敌军阵势如此混乱,我们只要从后掩杀,眼前的这些人,就将全部变成待宰羔羊了。唉,真想不明白,王顺也算是伪秦军中的一员宿将了,为何却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呢?” 赵业笑了笑,道:“这并不难以理解。你且想想,他排好了阵势等我们上钩,我们尚且‘不敢’上前,他还会把我军看在眼里吗?况且,在他看来,我军经过他们这几天的攻击,早已疲乏得很,哪里还有余力对他们进行突袭?再说,白日突袭,最易被反击,所以这突袭就特别要讲求度,务必要一击就遁,绝不能被敌军缠住。一旦被缠住,不但这出去突袭的人马都将被敌军的千军万马吞噬,关门也可能会被趁机打开。” 韩肃郑重地点头,道:“公爷放心,末将省得,一定不负公爷的重托,明日此时,末将定会以千万的敌军级为这些日子以来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赵业不置可否地望着潮水一般退却的敌军,心中生出一种罕有的激动之情,忽然说道:“不,不是你去,是我,我亲自去!” “啊!”这一下不仅韩肃震惊,周围所有的将佐都呆住了。 “公爷,您乃是千金之体,不可亲身涉险哪!”韩肃带头劝道。 “是啊!是啊!公爷您乃是壶关的主将,又是主公的亲父。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岂可亲临战阵?”众将纷纷劝道。 赵业忽然回过头来,大声说道:“诸位不必再劝。我既然被派到这里来为主将,就只是这里的一员守将,和你们主公没有任何的关系。需要我上阵杀敌的时候,我不但要和诸位一样上阵杀敌,而且还要领头上前。不然的话,下面的那些士卒们会怎么想?再说,尔等虽然都是我并州悍将,但说到战阵之间的战力,还有遇事的决断力,你们能和我这个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头子比吗?就算是只说个人的勇武,你们又有谁能自承强得过我? 既然要突袭,咱们就必须要选择一个最适合统军进行突袭的人带队,诸位有谁自承领军突袭成功的机会大于我的?” 众将一时语塞。他们都是并州的中下级战将,不要说赵业,就是郑行这等战将在他们都心目中都是神灵一样的存在,赵业和赵平父子更是他们心目中无敌的象征。要他们自己去和赵业比,他们自然是不可能有信心的。只是,尽管如此,他们又岂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赵业下去和敌军厮杀,而他们自己却在关上旁观呢? 不等众将继续反对,赵业断然说道:“好了,诸将都下去备战了,此事就这么定下了,诸位休要再絮叨了!” 67.突袭 到了第二日,秦军的攻势一如既往地进行着,而关上的抵御也在一如既往地进行着。双方的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的默契,如此的缠绵,就好像事先有过约定一般。 此时又到了正午,正是秦军更换进攻军队的时候。其实,还没有到此时的时候,秦军就几乎停住了进攻,士兵们都不怎么往前冲了,纷纷自觉不自觉地回头往自己后面探望。很显然,他们都在等着鸣金收兵的那一时刻的到来。而不知道是不是日久生情的缘故,城上的并州军也并不趁机难。只要秦军不顺着云梯往上爬,他们甚至都吝惜自己的火油、石块、箭矢。 双方的战阵,看起来是如此的和谐,以至于城下的不少秦军都生出了一种错觉:关上的那些,都不是敌人,他们应该是朋友才是。这种想法在战阵之间,往往是致命的,不过,他们却忍不住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千呼万唤之中,后面的鸣金之声终于羞答答地响起了,关下的秦军立即出一阵震天价的欢呼。也不知道他们是厌倦了厮杀还是不忍杀戮自己的朋友,他们着实很喜欢听见这声音。不待指挥攻城的将领出命令,秦军自动地开始撤下攻城器械,往后退去。 但是,他们回头跑出还没有多少步,城上的吊桥忽地放了下来。有一小部分秦军看见了这一怪异的现象。但是,他们还没有出声提醒之时,关门已经打开,里面冲出一队人马来。这些人个个身上穿着铠甲,脸上呆着一个丑陋得令人见之不由心跳的面目。还未等众人看清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面目,一场屠杀就此展开。那些离着城门最近的秦军最先遭殃。他们面前铺天盖地的都是并州的重骑兵,,他们想挥动自己的武器来抵挡。但人的度终究是比不过马的,更比不过准备充分的马儿。他们的手中武器还没有抬起来,那些马儿已经撞到了他们的身子上。下一刻,那些马儿就这样一匹一匹地从他们的身上踩过,就像踩过寻常的枯枝败叶一般。 这些人的死状之惨,是极为罕见的。其余的兵士虽然大多手上都沾到过鲜血,但几乎都没有见过如此惨状的。而且不是一个人以这样的方式死去,而是一群人!片刻之前,他们还是和自己相依为命的袍泽,片刻之后,他们就只变成了一地的脑浆和血水以及一些残骨。 想一想自己也可能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们心下的恐惧早已战胜了一切。这时候,他们已经没有理性,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他们只想逃离这个地方,所有拦住他们去路的,都是敌人。于是,他们的武器不再是朝着敌军,而是朝着自己身后的战友们,朝着他们毫不留情地劈砍过去。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只想逃离。 这些人的疯狂举动在庞大的秦军人群中造成了一阵骚乱,争先恐后的秦军开始变成一个马蜂窝,处在这个巨大旋窝中间的所有人都已经失去了理性,他们的武器也开始乱砍,乱刺。 “啊!”绝望的呼声就如传染病一样,从关门之前蔓延到了以两里开外的地方。在这一段不断不长不短的距离里面,死亡和杀戮成为了最重要的两个主题。 这样的现象就连赵业也是没有想到的。他不是没有预见到秦军的混乱,只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秦军的混乱居然会可怕到如此地步。这样一来,纵使他所率领的都是骑兵,也不敢贸然冲进敌阵了,因为敌阵的中心就是一个收割生命的修罗场,进入了那个区域没有谁能生还,没有谁!就算是重甲骑兵,一样会被强大的人盾掀翻,然后被生生踩踏而亡。 好在,这样一来,秦军就根本不存在反抗之力了,赵业等人只需在旋窝的外围扑杀那些倒霉的兵士,根本就无需闯入其中。而且,当他们在杀敌的时候,敌??,并州军便留给了他们一个华丽的背影,纷纷钻进了那座可恶的关门。 68.应对 长安。 吴晶缓缓地步入秦王府中,李效早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让吴晶坐下来之后,李效喟然说道:“先生,也许你说得对,咱们可能还是应该行稳妥册,出兵援救冀州的,如今我军在壶关和武关纷纷传来败报,真是弄得孤王心烦意乱哪!” 吴晶讶然道:“壶关也败了吗?王顺大军可有七万人,而壶关的守军最多最多也就是一万多,王顺又是宿将,如何能在人数占据如此巨大优势的情况下战败呢?” 李效痛心地说道:“王顺轻敌,中了赵业的突袭,两万多攻城的兵士被杀还有自相残杀死伤将近一万,如今,王顺大军已经不足五万人了!”说着,便把壶关之战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吴晶听了,跌足长叹道:“大王,有一句话晶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李效摇了摇头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你且直言,就算不甚中听,孤也赦你无罪!” 吴晶道声:“多谢大王!”才开口道:“大王啊,壶关之败,王顺固然是要付很大的责任,但大王还有在下还是应该负主要责任哪!” 李效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旋即又转为柔和。他忽然长叹一声,道:“先生所言,诚然!孤不该存了消耗王顺兵力的想法遣他出战,若是孤能派出另外的战将出马,即使此人各方面都不如王顺,只要没有王顺那般私心,只要他肯一心攻关,壶关说不定已经落入我军之手了。至于你的失职之处,就是没有苦谏!唉,咱们君臣在这上面,确实都犯下了难以饶恕的错误啊!” 吴晶听得李效自省,下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最近这些日子,由于向德的关系,李效对他的信任已经大不如前了。若是在以往,这种谏言,他会毫不犹豫地说出,绝不用担心李效会不悦,但如今他却要拐弯抹角。这对他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失落的事情。 李效想了想,又说道:“先生以为孤如今应当怎么办呢?派一人前去替换王顺吗?” 吴晶心下大跳,道:“不可,万万不可!王顺本就是降将,对于大王自然是有着诸多的猜忌的。大王如今派人去替换他,他自然会为自己回到长安之后的前途担心。若是他又投了赵业,反而成为壶关之上的守军,咱们再想要叩开壶关,就殊不可能了!” 李效暗暗捏了一把冷汗,道:“不错,孤这就派人前去对他闻言嘉奖,安抚住他。” 吴晶连忙说道:“断然不可!” 李效奇道:“这也不可吗?难道孤对他温和一些,他也会投敌不成?” 吴晶点头道:“正是!大王请想,自古以来,赏罚分明才可谓明君。今王顺新败,大王非但不降罪,反而温言嘉奖于他,他岂能不心生疑惑?他若是大王的嫡系亲信,自然会知道此乃大王对他的垂爱,乃至法外施恩。但王顺却只是一员降将,未立尺寸之功,反而损兵折将,大王却闻言嘉奖于他,他岂能不生疑?他一定会觉得大王所施的乃是缓兵之计,先稳住他,再缓缓图之。一个人若是心下生出了这样的疑窦,还如何能与敌作战,就素那是反叛,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李效听得连连点头,道:“先生真是将人性分析得丝丝入扣。不过,若是我无功受禄,也会心生疑窦的。这样好了,孤立即派人前去将他训斥一番,将他降职一级,却不剥夺他的军权,继续命他领军攻关!” 吴晶连忙说道:“大王英明!只是----” 李效连忙说道:“先生有话何妨直言?唉,孤和你之间,什么时候居然变得如此生分了。孤记得你以前一直是一个直肠子的,从来都是有话说话,绝不拖泥带水的。虽然有时候也气得孤不轻,但孤也从来没有降罪于你,不是吗?” 吴晶听得李效提起从前的事情,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笑意,道:“只是大王只是让王顺努力攻关还是不够的,咱们还需要双管齐下!” 李效眉头一皱,轻轻地说道:“先生所指的是----冀州?” 吴晶点头道:“正是!大王,方才晶亲自去见了一下冀州使臣,他告诉晶,马焕亲率的五万大军前两天已经攻下了邯郸,此刻说不定已经到了馆陶城下了。大王,馆陶乃是我兖州派兵援救冀州的必经之路,馆陶若陷,冀州全境就会在瞬息之间落入赵平之手啊!到那时候,赵平只消亲率骑兵星夜援救壶关,我军就会一事无成啊!” 李效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不会吧,馆陶即使失陷,冀州军再抵挡一个月总还是没有问题的吧?岂会如此轻易陷落?” 吴晶摇头道:“大王想得简单了,若是孔恒一心死战,自然是可以再抵挡一个月,就是两个月也未必没有可能。只是,既然咱们秦军已经不可能驰援了,他们早晚都要落入赵平之手的。孔恒手下的那些兵将们岂能不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他们岂能冒着得罪赵平的危险继续为孔恒效力?就算是孔恒自己,为了自己的性命计,恐怕也只能是选择早日投降吧,若是他一味抵抗,万一激起赵平的怒气,甚或导致壶关失陷,赵平岂能容他!” 李效听得恍然大悟,道:“先生所言,真是令孤茅塞顿开。那就烦你去告诉一下那个冀州的使臣,让他立即回去禀报孔恒,就说孤王整军之后,立即驰援!” 吴晶点头道:“大王英明。不过,咱们不能一直光说不错,若是孔恒一直等不到咱们的援军,还是一样会选择投降的!” 李效有些烦恼地说道:“如今我们已经没有大军可调了,并州军毕竟是天下雄师,我军人数少了,恐怕不是其敌。再加上我军还要攻击武关。武关落入了李昭的手中,孤总是难以心安。就算不夺回南阳,至少我们也要保证武关在我们手中,这样长安才会安全!” 吴晶点头道:“大王所言不差!武关咱们自然是不能让给汉中军的。晶建议咱们可以将定陶的那五万人马调往馆陶,协助冀州军守住馆陶。只要馆陶还在冀州军手中,孔恒就会对我军存着最后的希望,这样至少可以保证他不会太早投降。嘿嘿,只要我军最终攻下了壶关,孔恒的死活,咱们又何须理会呢?” 李效听得拍掌大叫,道:“先生果真是我之武侯啊,这个安排,真是妙到豪巅!” 69.胸襟 常山解渎亭。 硝烟散去,燕彦率领的两万大军停驻在这里。前面八十里之外,就是长安大邑蠡吾,以两万并州军如今如虹的气势,一鼓作气攻下蠡吾其实未必没有机会,但燕彦就断然命令全军停下来休整,而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这一次,燕彦统领的这一路大军又被他自己分为两路,他自己和陈武各率二万五千军各自从西、北两个方向对常山进行猛烈的进攻。如今,燕彦这一路虽然有些损失,但已经深入敌境三百多里,攻下了大小五座城池,所到之处,冀州军虽然拼命抵挡,却难以抵抗住他所率领的并州军猛烈的攻势。但是,他解渎亭虽然是要道,但燕彦停在这里不进不退,也是颇让他手下的兵将们疑惑的。 这一次,燕彦分派将领也是颇为奇怪,把年长的不论官职、站功都分在他自己这一路,而把年轻的,也是不分战力,全部分在了陈武的麾下。 燕彦这一路既然老将偏多,其中自然有不少是立下过不少站功,在军中威望颇著的。最初的时候,大家都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听任燕彦的安排。但是,在解渎亭停驻了四天之后,见将军丝毫没有进兵的意思,这些老将军未免都有些急了,纷纷上前请求出兵,但却匾被燕彦一一拒绝。 一个个灰溜溜地走出中军大帐之后,这些老将们便碰到了一起,大家开始商议起这事情来。大家分析来分析去,都没有看出进兵的坏处,一致认定,强攻蠡吾,至少有八成的机会在半个月之内破城。而一旦蠡吾被克,信都的北方屏障就只剩下了武遂和武邑两座大城,周围的其余小城池根本没有直接绕过去,置之不理。总而言之,蠡吾这一战乃是一个并不算很困难的大战役,取胜了对冀州军是一个很大的心理打击,在如此高的胜算之下,真不明白燕将军居然会踌躇不前,这还是天下名将燕君睿吗? 大家决定一起去找燕将军陈情,让他知道全体将士的求战之心,让他们知道并州军的传统,就是在面对比自己强大得多的敌众之时,都不会萎缩不前。 燕彦此时正坐在军营的帅座上,他的帅案上此时正放着一张地图。这是并州的细作画好的冀州山川河流图,上面标识出了各处驻军的情况,已经将领的基本情况。应该说,并州的细作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虽然赵家图谋冀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要谋取冀州,需要一个绝好的机会。在这个绝好的机会到来之前,又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不管怎么说,并州这一次伐冀州,准备是做得很好的。在如今的条件之下,燕彦面前的这张地图可谓价值千金。 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燕彦抬起头来,就看见一众将领齐刷刷地走了进来。他淡淡一笑,道:“你们都来了,各自坐下吧!”由于是降将,加上本身性格的原因,燕彦的行事风格比较低调,即使面对最底层的士兵,他也总是和颜悦色的。这一点,他和秦青是截然相反的。这也是这些将领们敢来找他请命出战的原因。同样的决定,若是秦青做出的,就算他们再是不满,都绝不敢质疑一声。 “你们有什么事吗?”燕彦和气地问道。 看见燕彦和煦的笑容,众将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一阵压力。大家相对对视了一阵子,最后还是为那员老将站起身说道:“将军,我们还是方才那句话,咱们应该一鼓作气,攻下蠡吾。将军若是觉得部队伤亡太大,等攻下蠡吾再休整,也是不迟!” 燕彦脸上依然挂着那副笑意,淡淡地巡视了帐内一遍,道:“诸位都是这个意思吗?” 众人虽然都感觉一阵头皮麻,但都只好应道:“正是!” 燕彦站起身来,来到为的那员老将面前,轻轻地问道:“老将军今年贵庚?” 那副将并不知道燕彦为何忽然问起这个来了,但是,他也不得不如实答道:“五十七!” 燕彦点点头,道:“是啊,五十七了,跟随主公还有老主公应该很多年了吧?” 那老将脸上现出回忆的神色,略一沉吟,道:“我二十二岁从军,到现在已经三十五年了。” 燕彦慨然道:“三十五年,不容易啊,在三代英主的帐下效力,一定立下了不少的功勋,才升到如今的地位的吧?” 听见提起过往功迹,那老将赧然道:“托三代主公的福,立了些许微功,其实,这都不算什么,我这个人其他的本事没有,只知道跟着主公的帅旗上。” 燕彦点头道:“说的是,主公虽然年轻,却十分英武,我等只消跟在他的帅旗之下向前冲,总是不怕无法立功的!嗯,这位将军,你呢?” “末将今年四十八,从军二十二年了!” “末将今年五十三,从军三十一年了!” “末将……” 问完所有的将军,燕彦点头道:“诸位将军,大家都听见了,咱们这里从军时间最长的是三十五年,最短的是二十年,年纪最长的是六十二岁,最年轻的夜已经四十八岁了。是的,今天咱们还能为了并州,为了主公在战场上拼杀,明天还能,后天也还能。但是,后天的后天呢?后天的后天再后天呢? 总有一天,咱们这些老人,都要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就算是现在退下来,凭着咱们为并州立下的功劳,主公会亏待咱们吗?不会的!咱们现在还在战场杀敌,已经不是为了建立自己的功勋,而是为了报效主公的知遇之恩,不是吗? 但是,什么才是最好的报效呢?依我看来,不是多杀一个敌军,多取一座城池,而是为主公多培养一个咱们自己出来,或者甚至培养出胜过我们自己的年轻将领出来。等到有一天,咱们再也不能继续上马冲杀了,这些年轻人可以继续陪着主公一起在战场上厮杀,不是吗?” “将军!”为老将忽地豁然开朗,道:“您的意思是,蠡吾还要留待陈将军和他的儿郎们一起来取,让他们在这场战阵之中既积累经验,又获取功勋吗?” 燕彦肃然点头道:“这正是我的一点痴念。据探马的快报,陈将军已经拿下了汉昌,我已经命他不必北上和我们汇合,而是直接挥师东进,直奔蠡吾!我这样的安排,不知道诸位将军能否同意?” 众将都是心悦诚服。燕彦作为一个降将,具有如此博大的胸襟,作为主将竟愿意把头功交给别人去立,如此不避嫌地为并州的未来考虑,他们作为并州军的老一辈,又岂能有疑义? 70.献策 “快,跟上,跟上,都跟上!” 恒水河边的大道上,忽然出现一队人马,前队和后队相隔有好几里的距离,人数总共有二万以上。这么长的一条人龙在这大道之上蜿蜒爬行,看起来颇为壮观。 为一将颇为年轻,大约就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之间露出难得的英气。他就是陈武,刚刚接到了燕彦的命令,让他袭取蠡吾的时候,他还讶异过了一阵子。要知道,汉昌距离蠡吾差不多是解渎亭到蠡吾的两倍脚程。陈武很难想象,燕彦自己竟然驻兵不前,而是命令自己去取蠡吾。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燕老将军的心意,也就不再犹豫,催促着手下的兵马就向蠡吾进而去。只是这一路近二百里的脚程,他的大部分兵马都是步卒,起码是要两到三日才能到达的。 想起老将军的殷切期待,陈武又是感激,又是不安,他自己也跳下马来,把自己的战马让给了一位伤兵,而自己却和大家一起步行。 看见主帅亲自下马步行,全军都是振奋不已,脚下也似乎轻快了不少。不过,就是这样,目前的行军度还是难以让陈武满意。尽管他知道,有目前的度已经很不容易了,因为他手下的这支军队前天刚刚完成了一场还算颇为激烈的战斗,取下了汉昌城。这时候,大家虽然勉力支撑,但累不会因为你的支撑就消失的,相还会越来越令人难受。 “将军,将士们都已经很难支撑下去了!”一名副将小跑着来到陈武的面前,低声说道。“你看看他们,一个个眼皮都快要合上了,还在赶路。这样总是走不快的!况且,以我们现在的疲惫程度,就算是赶到了蠡吾,也至少需要经过一两天的调整才能开始攻城啊!你看看,大家都太累了,而敌军则是以逸待劳,我军所处的位置,非常不利啊!” 陈武心下何尝不知道这些,他只是不甘心而已。他一心就想着要尽快赶到蠡吾,尽快取下这座城池,为主公和信赖他的燕将军拿下蠡吾城。 “将军,欲则不达,咱们不如暂歇,待得将士们体力上来了再继续行军。那样才能事半功倍啊!”那副将又轻轻地劝道。 陈武看着身边经过的一个个筋疲力尽的士兵,看着他们眼皮将合未合,没精打采的样子,心下一阵心疼。他终于点了点头,召来传令兵道:“传命,原地休息两个时辰!让大家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地吃点干粮,歇一下吧!” 传令兵两眼放光,兴奋地跑去传令了。 不一时,全军都得到了消息,顿时出一阵喧闹鼓噪之声,陈武看着众兵将们兴奋雀跃的样子,心下也是十分欢欣,他知道这一次的选择,终究还是对了。但是,他嘴上却笑骂道:“这群兔崽子们,一听见歇息,就乐成这样!” 他自己武功高强,赶了这么点路自然是丝毫也不会感觉到疲惫的。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张绢布来。这张绢布上所画的,乃是蠡吾城周围的地形。 “嘿,将军,在看什么呢?”赵仁忽然走了过来,轻松地笑着问道。赵仁本来是赵平的侍卫,上次护送雷喻前往汉中,任务完成得很出色,终究是把盟书拿了回来。赵平也很为他高兴,同时也觉得此人还算是一个可造之材,若是一直在自己身边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卫,未免有些可惜了。所以,他就决定把赵仁排到军中随着陈武当一个裨将,历练一番。 赵仁原本就是赵平身边的人,而陈武则是并州新一代中第一战将,和赵平的见面机会也很多,所以他二人原本就十分的熟悉,关系还算十分的融洽这也是赵仁和陈武说话十分轻易随便的原因。 陈武头也不回地看着地图,道:“我在想,咱们如何才能用最少的伤亡来攻取蠡吾城呢?你也知道,这一战本来燕老将军自己是可以参加的,他却硬是把这个立功的好机会让给了我们。虽然以我们的实力,拿下蠡吾城应该是不在话下的。但是,这一仗咱们却不仅要打,而且一定要打得漂亮,让燕老将军还有他帐下的其他老将军们觉得把这个机会让给我们,并不是错误的选择。” 赵仁点着头,在陈武的身边坐下,漫不经意地说道:“其实,这一战我们想不打得漂亮,都不容易啊!” 陈武听得心下一动,却并没有急着问策,而是故意假作不屑地说道:“你也知兵吗?这打仗和你做侍卫打架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赵仁也不反驳,只是“嘿嘿”浅笑道:“做侍卫自然是不怎么学得到兵法的,因为兵法其实讲求的主要还是随机应变。不过,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在谁的手下当侍卫!就算我赵仁很笨,但耳濡目染终究还是有的。你岂能小觑了主公的感染之力?” 陈武听赵仁说得笃定,知道他心中一定有了定计,终于放下,诞起脸皮说道:“公义啊,都是自家兄弟,你既然有妙计,为何却要遮遮掩掩的,不肯说来我听呢?若是你的计策成功,本将军保证不私吞你这先献策之功,会把事实源源本本地上报给燕老将军听。相信燕老将军也一定会乐见你立功的!” 赵仁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笑意,但随即他还是强行忍住了笑意,道:“什么立功不立功的,都无所谓。咱们都是为主公效命,为并州乃至天下的百姓们效命,哪里敢言什么功劳。不过,我这里着实是有点一愚之得,将军若是平日想想,也一定能想到的,此刻只不过是因为立功之心太过急切了,反而看不见罢了!” 陈武一听此言,就忍不住点头了。他知道自己确实是因为立功心切,已经失去了平常心。若非如此,也不会如此不顾将士们劳累,一直促催他们行军。 “有什么阴谋诡计就说出来便是!恁多罗唣!” 71.奔袭 赵仁笑道:“将军你应该知道,其实燕老将军命我军出击,是出乎很多人意料的。不要说敌军,就是我军,包括将军你自己接到将令的时候,也不是诧异不已吗?” 陈武何等聪慧,一听此言,顿时恍然大悟,道:“不错,蠡吾城中守军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经被燕老将军吸引过去了。我们行出这么远,这一路上居然没有现一个敌军斥候,这就说明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我们会去攻击他们。 若是咱们所料不错的话,燕老将军在解渎亭驻兵,一定是把敌军弄得摸不着头脑了。由于燕老将军过往的威名,他们哪敢小觑,定然会越的小心防范。这个时候,我军若是从南面给它来个突袭,则胜望巨大!” 赵仁由衷地说道:“将军举一反三,实在令人佩服。至于下一步如何安排,就不必末将来教将军了。末将也别无所求,这一次突袭,将军在何处,都请把末将一直呆在身边就好。将军可以去立你的旷世奇功,末将就跟在你身边分一杯羹好了” 陈武断然笑道:“别的要求本将军还真难以答应你,但是这个要求,本将军绝对满足。哈哈,别担心,我虽答应了你的要求,也绝不会以此来胁迫你把这份功劳让给我的!” 赵仁“哈哈”笑道:“这我从来没有担心过,未来也不会担心。因为我乃是主公的侍卫,即使现在不在他身边效命了,回去之后见到他的机会总比一般人大得多。若是有人胆敢行不法之事----嘿嘿!” 陈武摆出一副害怕赵仁告黑状的样子,身子向后缩了缩,惹得赵仁又是一阵大笑。开了一阵子玩笑,陈武忽然正色道:“你也先和他们一起休憩一下子吧,别到时候我让你个跟在身边,你却困得跟不上我!” 赵仁也是武功好手,虽然武技远不及陈武,但能成为赵平的侍卫,自然也非同小可,哪里是轻易就会觉得累的!但是这一次却是很认真地点头道:“也好!”说着便找到了一棵树边上,和其他的兵士挤在一起睡了起来。武功到了他这个程度,想让自己睡着实在不是难事,片刻之间,他便已经进入了黑甜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武忽地站起身,喊道:“大家起身了,时间到了!”他声音不大,但却极具穿透力,附近的士兵纷纷被惊醒,又开始去摇醒其余还在酣睡的同伴。过来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虽然还有一部分士兵睡眼朦胧,但大家却已经做好了继续行军的准备。 陈武却没有立即命令启程,而是把斥候队长叫来,向他吩咐道:“你们先行,在前面探道,若是遇上敌军斥候,立即将之全部翦除,不准让一个逃出生天,知道吗?” 斥候队长应诺一声,去召集自己的队员了。陈武又召来所有的军中校尉,向他们吩咐道:“放慢行军度,咱们不需要在天黑之前赶到蠡吾城了,半夜赶到就好!” 这些军中校尉虽然奇怪,但既然陈武没有解释,也就不好追问,唯唯而去。 72.破城 夜已经深了,这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大队人马在大路上行走,是十分容易被人觉的。在陈武和诸将的一再强调之下,这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格外的小心,尽量不让自己出任何的声音。所有的马儿都被戴上了马嚼套。大家就这样缓缓而行。为免引起混乱,陈武亲自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这样就可以尽快收到派出的斥候队的消息,以便及时应变。 离蠡吾城只有十里左右的距离了,陈武命令全军停了下来,就地歇息。这一次,大家丝毫没有显示出雀跃,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纷纷无声地停住,在路边找大树靠着歇下。 陈武也坐了下来,坚定地望着前方。虽然由于山峰的阻挡,他根本看不见蠡吾城,但他却知道那便是蠡吾城所在的方向了,他依稀看见了自己冲进城内的样子。 虽然陈武也恨不得立即就冲进蠡吾城去,狠狠地厮杀一番,但他没有冲动。他知道,即使蠡吾城的守将不相信自己的军队会出现在这里,作为蠡吾城的守将也不可能没有一丝的防御。这最后的十里范围之内,一定有敌军的斥候,而且一定不止一队。只要是全军不小心惊动了敌军的斥候吗,让他们放出信号去,突袭就有可能失败。所以,陈武要等待一个城中守将睡得最沉最死的时候进,这样他们即使收到了信号,也来不及调兵来增援南门。当然,更主要的是,他还要等着自己派出的斥候队消灭掉敌军斥候队的消息传来。他军中的斥候都是从军中选拔出来的敢战、敏捷、勇猛之士,每一个人都具备了这三个条件中的所有。陈武绝不怀疑他们有以一当十的能力,所以在以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让他们翦除敌军的斥候,不应该成为难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陈武转头望去,就见那斥候队长领着一帮子斥候向这边奔了过来。那斥候队长看见陈武,面无表情的脸上绽开了一丝笑意。陈武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下来,他知道一个没有完成任务的人脸上是不会有这样的笑容的。 “怎么样?”即使陈武素来都是以沉稳见长的,这时候也难免激动。若是攻下蠡吾,这将成为他单独率军攻下的第一座大城邑。 斥候队长敛去笑意,道:“启禀将军,总共现三队敌军斥候,都已经被一一翦除了。”随即,他的脸上忽然又绽出一丝笑意:“唉,真是一点都不过瘾,敌军的这些斥候都太懒了,一个个就知道躲在大树底下烤火,根本没有一丁点的防范之心。依小人看来,这一定也是城中的兵将们的心思,若不是那些守将们以为我军不会出现,岂会不对他们的斥候进行嘱咐?” 陈武点头道:“你说得有理,下去休息一下吧!” 斥候队长讶然道:“将军,怎么不立即动突袭呢?” 陈武微微一哂道:“你这厮知道什么?我军长途奔袭而来,都有些累了,若不多歇息一下,如何恢复精神和斗志?再说,黎明之前乃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我们寅初时候动攻击,卯时之前一定能结束战斗的!嗯,你也下去歇息吧,到时候你们的任务也不会小的,要监视周围所有军队的动向,若是有敌军来援你却没有现,本将军定斩你头!” 这斥候队长长相严肃,少有笑之时,这时候被威胁砍头,反倒是笑了,道:“将军放心,若是看道这点本事都没有,我也就白白随着将军混这么久了。不等将军砍我,我自绝以谢将军!” 陈武笑骂道:“滚去休息吧,莫要贫嘴了!” 两个半时辰过去了,恰是丑末时分,陈武忽然对身边的将佐道:“去把大家都叫醒,记住,不要出太大的动静,去吧!” 众将直到突袭的时候到了,都是一阵激动,一个个应诺而去。 蠡吾城南门的城楼上,几名放哨的士兵正在打着瞌睡。他们都是蠡吾军中的老弱残兵,城中所有战斗力强一些的军队,都已经被调往北城门防范燕彦的军队了,他们却被淘汰了下来。对于被淘汰,他们是没有什么怨言的,相反还有些正中下怀之感。因为北城随时都有可能会遭到燕彦大军的突袭,敌军就算是不突袭,而是正常行军,一天也可到达城下。并州军的战斗力,他们这些人虽然都没有亲眼见过,但却都听说过。而且并州军南征以来,势如破竹的态势也已经让他们显得比传闻更加的可怕。如今,对于冀州士兵来说,避开并州军,避开战场,自然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无聊了太多时间之后,便有一两个人决定开始四处走走。他们原本是可以偷偷睡觉的,不过睡了一整个白天之后,现在已经没有睡意了。当其中一个正在踱步的士兵回过头,无意间往城下望去,顿时石化在那里。其余的兵士见了,都奇怪地问道:“怎么了?”待得他们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的时候,也纷纷做出了同样的反应。 随即,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不好,敌袭!”话音未落,城下的箭矢纷纷向上飞来,不时有人中箭,出一阵阵凄惨的叫声。 陈武看见城上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笑意,命令道:“立即攻城!” 杀声顿时响起,无数的并州军如蝗虫一般向城下冲来,一架架云梯被架起,士兵们毫无顾忌地往上爬。 而城上的敌军则是另外一个场面,他们大多都已经不知道把兵器丢到哪里去了,这时候连忙手忙脚乱地开始去找武器。有的更是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闯。由于场面太过混乱,将领们的命令根本无法传达下去,而这样又造成了更大的混乱,大家所想的,都已经不是抵挡住敌人的进攻,而是逃命! 只进行了一次冲锋,付出了几百人的代家,并州军就有不少冲上了城头,而城上的守军人数本就少,又没有战斗力,更没有系统的指挥,根本就无法抵挡并州军的冲杀。 过了不多久,随着一队并州军冲到了城门边,杀掉了几名城门兵,打开城门,并州军立即一泄而入,如旋风一般冲进了此城中。 北城的战斗,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之内,就完全平息了下来。随即,整个蠡吾城的各个地方相继都生了一些小规模的战斗,但这些,早已无法改变任何东西。 73.开路 壶关之下,此时正是一片愁云惨雾。 李效命人狠狠地训斥了王顺一番,命王顺尽快进兵。 王顺有些苦恼地看着眼前巍峨的关城,心下生出一阵无力感。难道,真的要不计伤亡,把自己这点兵力全部都投进去吗?若是这样的话,自己前面的在这关下丢掉的近二万条士兵的性命,岂不是都白丢了吗? 如今的问题是吗,关上的守军自从那次突袭之后,士气大振,最近几天战斗力似乎又增强了不少,而城下的秦军则是士气受挫,越来越有畏战之心了。如此下去,就算是全军强攻,也未必有绝对的胜算了。毕竟壶关太高,太险了,强攻谈何容易。 他此时很想身边有个人可以一起商议一下进兵的事,但可惜的是,王祚前几天消失了之后,至今没有露面,就连他的亲兵也不见了踪迹,想是随他一起去了什么地方。 王祚既是王顺的儿子,又是他帐下的第一谋士,如今战局进入了这样一个焦灼的状态,王顺就希望能找他商议战法,但眼前的局面却让他十分的难堪。 众将佐们都眼巴巴地看着王顺,希望他能拿出一个主意来。其实,他们都知道,王顺是在等王祚的出现,本来就连他们也是愿意等的。但如今形势不一样了,秦王已经命人来斥责了,若是不能尽早攻下壶关,秦王必然怒气更加炽。而那时候,王顺将失去所有的退路,既然被李效猜忌,自然是不能回长安的,但并州军由于伤亡惨重,加上他曾经威胁到并州之主赵平的父亲,就算赵平父子不计前嫌,能接纳他,并州军中也难以容下他。这样一来,他还有什么退路可走呢? 正在为难之际,忽听一个亲兵进来禀报道:“将军,少将军回来了,正在帐外侯召!” 众将一听,连忙纷纷辞出帐外,王顺便向亲兵道:“叫他进来吧!”其实,王祚在战局最紧要的时候离开军中,而且是一言不地离开军中,军中又恰恰在这个时候遭受了突袭,王顺是十分的恼火的。不过,儿子毕竟是儿子,父子之间的血缘关系,是其他任何的关系都无法比拟的,王顺虽然有意责罚王祚,却很难狠下心来。最后,他还是决定听听王祚的说辞,若是说得过去,就放过他;若是说不过去,就算不为自己这些天的等待计,也要为了军中将士的鲜血计,一定要严惩于他。 就在此时,王祚缓缓地走了进来。王顺一眼看见自己的儿子,满腔的怒火顿时就消去了大半。原来,此时的王祚一脸的疲惫,满脸的风尘之气,眼珠里布满红丝。王顺知道,他者几天一定走了不少的路,身子一定很累,这责备的话,就再也说不上了。 “做吧!”王顺淡淡地说道,尽量掩饰眼中的关切之情,“说说吧,这几天都去做什么了?” 王祚兴奋地说道:“父亲还记得上次儿和你说过的那个破敌之策吗?” 被王祚这么一提醒,王顺顿时想起来了。的确,上次王祚确实和他说过有个可能会成功的破敌之策。只是当时王祚一直不说是什么策略,加上时日已久,却总不见他把这妙策拿出来,王顺渐渐就把这所谓的妙策忘记掉了。他心中,其实已经不大相信还有什么妙策了。 但是,如今听儿子再次提及,而且看见他一脸兴奋的样子,王顺心下顿时激动起来。他此时最需要的就是击破关上的并州军,若是儿子能帮助自己达成这个目标,不要说他只是擅离了几天,就算是几个月他都不会追问一句。 “你的意思是,这个妙策有着落了?” 王祚淡淡地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张地图来,说道:“父亲请看,这是儿派去的人前些日子花出来的壶关周围的地形图。壶关险峻,大家都以为只有壶关口才是进入壶关的唯一通道。不过,儿却不这么认为,天下道路,从来都是从无到有的,一个有本事的人,就应该可以在无路的地方找到路,或者干脆自己开出一条路!” 王顺听得心下一跳,道:“你找到或者是开了这样一条路?” 王祚微微一笑,却不作答。而是说道:“当初,咱们刚刚兵临壶关之下,儿就秘密选派了二十多名军中的虎贲之士,对他们许以重利,让他们去壶关旁边的山川上寻找而所言的这条路。不过,在很长时间之内,他们一直没有找到这条路。直到前些日子,他们中忽然有两个人来禀报说,找到了这样一条路,儿就亲自前往查看了!” 王顺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竟然真的有这么一条路?那为什么千古以来,大家都没有现这条路呢?” 王祚笑道:“那是因为这条路从根本意义上来讲,并不是一条路。一路上都是荒山野岭,好几处地方都是要以飞爪勾着才能攀爬的悬崖峭壁,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粉身碎骨的。所以,在这条路上,即使是我这样的伸身手,也只能是一天行进五十里左右而已。” 王顺听得心下一阵大震,原来儿子这几天非但是在为攻关而殚精竭虑,更是一直在经历着别人难以想象的危险。想想自己竟然还在为他的失踪而生气,他心下就是一阵愧疚。 “当然----”王祚却沉浸在自己的话中,继续说道:“这都还不是最危险的。更为危险的是,这条道并不能直接通到壶关,而是只能通到壶关西侧的一个山顶上。那里又是一个大山崖,可以缒下去,到了下面,却是壶关的西关城。据儿的观察,这西关城之内的驻兵,应该在一千人左右!” 王顺问道:“就不能绕过那西关城直接攻击壶关主关城吗?” 王祚摇头道:“不行!不过,那西关城若是到了我们手中,和主关城落入我军的手中,其实也差不多。因为西关城正在一处山坡的顶上,比主关城还要高几分。易守难攻,并州军有此西关城之累,必然要分兵夺回西关城,那主关城就根本无法挡住我军的正面攻势。而他们又决不能对西关城置之不理,因为他们所有的兵马调度,都要经过西关城的关口,卡住了西关城,就相当于卡住了主关城上所有敌军的命脉。” 74.鼓气 壶关的城关之上,赵业又一次出现了。由于他天天都出现,而且绝大多数时间都一直留在关上,所以下面的守将和守军们渐渐就习惯了他的存在,也就不再停下自己手头的事情来行礼。 韩肃看见赵业,连忙迎了上来。 “怎么样了?”赵业一边往谯楼上走去,一边问道。 韩肃苦笑道:“真不明白王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续三天过去了,今天已经第四天了,却一点进攻的迹象都没有。我军的细作明明来报说,前几天,李效专门派了使者来训斥他,而且那训斥的措辞相当的严厉。末将就是不明白,王顺前一段时间攻击不力,李效都如此生气了,他应该更加努力进取才是,为何却迟迟不攻关呢?” 赵业信步来到谯楼上,放眼往对面的秦军营帐望去,见里面安安静静的,根本看不出一点硝烟之气。辕门的门口甚至有几个人在悠闲地散步,若不看那一排排的营帐,你哪里能看得出这是一个军营! 赵业的眉头皱了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谁都懂的道理。不要说赵业,就是在并州军中随便找一个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他也会想到这里面必有阴谋。赵业行军打仗三十年,岂能不明白这中间的关窍? 只是,只知道对方有阴谋没有用,不知道对方所用的,是什么阴谋,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一场空。 韩肃站在后面急切地望着赵业,希望他能给出一个令人眼前一亮的回答,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赵业也是一个人,也无法窥透迷雾,也无法看穿人的内心。 “不管敌军做什么把戏,他们总是不可能飞进关内来的,所以,咱们只消好好看紧敌军的一举一动,守住关口,不让敌军攻上来便是,其余的,就无需管他了!”赵业沉声说道。 韩肃点了点头,也放眼往前面望去,眼神忽然一凝。 “公爷,您看,敌军好像开始集合了!” 赵业本已收回眼神,转身欲走,忽听此言,连忙回过头去,往前望去。忽地,他的眼神变得凝重了起来,眉头也皱了起来。 “看来他们好像打算全军出动啊,看来王顺是真的急了,想要和咱们死拼一场了。”赵业摇摇头说道:“若是如此的话,今天我们就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斗了!” 韩肃点头道:“是啊,看来他们这几天只是为了休整全军,恢复士兵的士气和体力,为迎接这一场恶战做准备啊!” 赵业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不用理会他,不管他们如何变化,咱们只需把敌军杀下去就行了。” 正在此时,敌军的阵中忽然出了一阵暴喝之声:“必胜!”数万人同时声,那便如晴空中忽然惊起一阵惊雷一般,响彻了云霄。城关上的并州军都不由为之心颤一下。 关下的秦军大营前,王顺此时正在训话。这些日子秦军已经对着这壶关的城关冲锋了不下百次,大家对这城关已经是又惊又怕,这下面埋葬了太多同伴的性命。而以前的每次冲锋之前,王顺都未曾训话过。这一次,王顺知道若是不能调动起他们的斗志,迎接他的,最多也只能是一个平局。在损失了近两万的士兵之后,他王家的军队再也经不起大的损耗了。 “诸位,你们看看你们眼前这座雄关,它险吗?它雄吗?毫无疑问的,它险,它雄,它是天下雄关,若非有它在,咱们早就冲上去结果了赵业老儿的性命!而这么多年以来,赵家就是凭着这壶关天险,将我们战无不胜的大秦铁骑封锁在了关外不能寸进!若是没有这座雄关,不要说以并州如今的军力,就算并州的军力再增强一倍,也难以抵挡咱们大秦雄师的推进。 所以,我们前些日子在这关下遭遇的几次失利,根本就不算什么。我们固然是损耗比并州军更大,但并州军也不是毫无损耗的。我们前面的攻击,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他们都抵抗力!而且,我们人多势众,这一次我们又是倾巢而出,你们觉得,他们还能挡得住咱们四万多人的猛攻吗?” “必胜!必胜!”下面的士卒在不知道那位将领的带领下,开始了一阵狂喝。因为这周围都是高山,这声音回声不断,引得就像有越来越多人在喊一般,连绵不绝。 有时候,狂呼是能让人爆出力量的,因为这先让人泄出了心中的郁闷,使人产生一种解脱的感觉。眼前的四万秦军经过这一阵狂呼之后,忽然都现自己的眼神变得不再畏惧和散漫,而是充满杀气了。 待得这些声音都渐渐止住,王顺又继续说道:“世上最险峻的关隘都是人造的,人乃万物之灵。人可以造出一座关隘,可以用它来守御,就一定可以攻破它,甚至拆掉它!咱们不是四万人在作战,而是四十万,四百万人,是整个大秦六州上千万人,一起在战斗!诸位兄弟,并州军人少,咱们一个打一个,就算打不过,两个打一个还打不过吗?三个打一个,四个打一个,你们难道还要认输,还要缩起头来当乌龟吗?” “不能!不能!”同样的声音再次响起。 城上的韩肃听见秦军气势如虹的声音,心下暗暗颤,向赵业道:“敌军士气高昂,公爷,这一次,咱们空怕难办了!” 赵业却摇头道:“不妨,这东西,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刚才没有听见,他们喊‘不能’的时候,声音比起前面那一句‘必胜’已经小了不少吗?这便是所谓再而衰,可惜王顺这厮居然还在那里罗罗嗦嗦地絮叨,虽然咱们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不过不管他说得如何动听,他都是在消耗他的士兵的斗志。待得他们攻上关口来的时候,他刚刚为他的士兵们鼓起来的那点士气,早已不翼而飞了!王顺身为伪秦名将,这方面着实平平无奇啊!” 韩肃听得不住点头,道:“公爷英明!” 赵业淡淡一笑,道:“不要多言了,敌军攻上来了,准备迎敌吧!” 75.遭挫 馆陶城外。 并州军围着馆陶城展开了一阵强攻。由于馆陶之战,乃是关系到冀州存亡的关键之战,所以孔恒也顾不得别处空虚了,硬是从平恩、曲梁这些自身也很危险的城邑抽调了一万军队来协防馆陶。加上馆陶城中本身就有的两万大军和邯郸城中退下来的几千残兵,馆陶的守军人数已经完全可以和城外的并州军相较了。而冀州军又是全然处在守势的,在地利方面占据了很大的便宜。 不过,由于并州军连克冀州前面几座城池,此时士气正旺,加上并州军的战力比起冀州军来,要强悍了不少。所以这场大战从一开始,就朝着势均力敌的方向展过去了。 不过,并州军不甘心就这么拖下去的,因为他们的军队如今已经虽然占据了冀州一半的地方,而且前面的冀州守军的抵抗也是越来越微弱,照这样的进度下去,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并州军就能够攻进信都城了。 但是,壶关如今也在承受着秦军的猛攻,从兵力上来看,已经侥幸挨过了一个月的壶关恐怕是很难再支撑一个月的。、若是壶关被攻下,就算并州军攻陷了信都,也很难说成胜利。 正因为如此,城中的守军采取了龟缩防守的策略,不论并州军在外面怎样喊,怎样骂,他们就是不出城作战,并州军唯有改而强攻。只是,馆陶城高墙厚,再加上城上的敌军在绝望的驱使之下拼命防守,并州军虽然悍勇,一时之间却还是很难攻上城楼。双方陷入了一阵僵持之中。 又是一阵冲锋过后,并州军最终还是退了下来。 满身是血的郑行一脸郁闷地走进中军营帐,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 坐在帅座上的马焕一脸的轻松,微笑着说道:“彦明,不必着急,你这一战,并不能算是失利,最多也就算是个不胜不败罢了。你又何必沮丧呢?” 郑行摇摇头,他岂能不沮丧!这个先锋的位置,是他费尽心机抢来的,如今连续攻城,却屡屡被敌军击退,这岂能让他不懊丧。如今,全军乃至整个并州,甚至是整个大汉疆域之内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的表现,但他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人之处。 虽然他甚至亲自攻上了城楼,但同伴全部被冀州军击杀,他也不得不退了回来,这让他感觉越的窝囊。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竟然是如此的无能。他向来自负武艺高强,罕有人敌。在他所认识的人中,除了赵平,能让他在武功上完全折服的,几乎没有。这一次,他率领的一小队人马就是凭借着他本人人的武艺才得以攻上城楼的,但很快地,所有的同伴都死在了他的面前,而他自己,在面对敌人几十乃至上百人的围攻的时候,也不得不做了一件他一辈子都未曾做过的事情:逃跑,仓惶地逃跑! “将军,我下午继续进攻,就不相信还是攻不下!”郑行粗声粗气地说道。 马焕摇摇头,悠然道:“攻城当然是要攻的,不过却不是你这攻法。彦明啊,你知道你今天犯了一个什么样的大忌吗?” 郑行一愣,奇道:“却是什么大忌?” 马焕脸色忽然变得肃然,他深深地望着郑行,道:“主将不可亲身犯险!你不要以为攻城就是大家一窝蜂往城楼上冲就是了,这中间的学问多着呢,攻击开始的时间,结束的时机,哪一个地方敌军防守薄弱,需要重点进攻的,什么时候改上弓弩手掩护,这一切都是不是随意的。作为一位主将,你的主要作用就是指挥,指挥大家做好上面的事情。 可是你却亲自冲上去杀敌了。我问你刚才杀了几个敌军啊?十个?二十个?就算你再强悍一些,和主公一般强悍,你总杀不了五十人吧,但是,我军因为没有适当的只会而丧命的,总不会少于五十人吧! 况且,你方才自身也很危险,若是你身手在迟缓一点,你恐怕就回不来了,你知道吗?敌军也是够蠢笨的,若是他们不和你近身相博,而是放箭,你如何能逃得过密集的箭雨?所以,你能逃出生天,虽说有本身武功的原因,很大程度上也是依赖着运气的。我虽在城下看见了这一切,却也是丝毫无能为力。 你想想,若是我军先锋将军被敌军击毙,对敌军该是怎么样的鼓舞啊?而对我军,又是怎么样的打击啊?此消彼长之下,我军还如何攻城?” 郑行被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冷汗不住地滴了下来。以前,赵平也曾经多次批评过他,但却从来没有马焕这一次言辞如此直白,更没有这一次这么直接吗,也没有这一次给他的触动这么大。 “知道了,那下午----” 马焕见郑行一脸受教的样子,点了点头,道:“攻城还是要攻的,只要你记住我方才所说的话就是。不要头脑一热,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郑行连忙应诺。 马焕挥挥手,道:“你下去换一身衣服吧,你现在这样子走出去,定然会把人吓到的!” 郑行憨憨一笑,起身而去。 待得郑行走远,一名副将又向马焕问道:“将军,咱们这样攻下去,恐怕也不是个事啊!城内的守军人数不下于我等,我们本来就难以破城。最近还有细作来报,说伪秦那边也是蠢蠢欲动,好像要从定陶那便调兵北上。我们若是遇到前后夹击,恐怕就危险了!” 马焕点头道:“你所忧虑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不过,你却忘记了主公对我们的吩咐,他让我们要合作,不能各自为战。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哪一个战场吃紧,另外两军就要援助那一军。要不然,咱们为何还要分成三路,而不直接一路进攻呢?这道理,就在这里。” 冯硕听了,若有所思,道:“不错,孔恒从曲梁调了五千兵马前来馆陶,曲梁必然空虚。若是秦老将军趁势取下曲梁,则可驰援我军,只是一日之间的事情。” 马焕点头道:“我虽然从来没有提醒过秦老将军如何行事,不过,我却一直坚信他的想法是和我们一致的,就如当初我们攻武安的时候一样!” 76.拒谏 沙亭位于元城和馆陶之间,地势颇为险峻。这里是馆陶的捷径,因为不是官道,所以道路颇为崎岖。大队人马行于期间,度就显得有些慢了。 卢肖便是这队人马的统帅,他看着队伍行进缓慢的样子,并不着急,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忽地,他扬声说道:“兄弟们,大家赶快一点,天黑之前赶到三十里外的漳河东岸,咱们就在那里扎营。” 队伍里立即传来一阵欢喜的应诺声,大家的脚步没有加快,反而变得更慢了。原来,这里离漳河的河岸只有不到四十里的路程,此时又是刚过中午,不要说离着天黑还有起码两个半时辰,就算只有一个半时辰,大家行到漳河岸边也不能算是很快的了。卢肖此言,像是在催促他手下的将士们赶路,其实更像是在让他们进一步降低度。 忽地,一人催马上前,来到他的身边,道:“将军,这样下去恐怕不行啊!”卢肖视之,乃是他的副将章桓。 卢肖轻轻冷笑一声,道:“如何不行?” 章桓有些急地说道:“以咱们如今的度,到达馆陶至少还要四五天的时间,恐怕冀州军难以支撑到那个时候啊。就算他们能支撑得住,等我们到达的时候,城内的守军被并州军一番猛攻,恐怕早已胆寒,未必敢出城来协助我们一起剿灭并州军了!” 原来,这支军队便是李效派往馆陶支援冀州军的。这支军队总共五万人,原本是定陶的守军,全部都是随着李效从雍凉走出来的老兵,是用以震慑兖州、青州等新近攻占地区的主要军队之一。可以说,这支军队的战斗力是相当不俗的,其主帅卢肖也是李效的亲信战将之一。不过,这支军队也有一个严重的问题,那便是缺乏谋士,卢肖乃是宿将,对于文人并不十分信任,觉得他们只会纸上谈兵而已,派不上大用场。加上他自己近些年来也是连战连捷,自信就渐渐转变为了自负,他并不很愿意一些文人在他面前指手画脚装高明。 卢肖听见章桓之言,冷笑道:“冀州军本来全部都是酒囊饭袋,不然的话也不会被马焕区区五万兵马这么快就打到了馆陶。我等又何必去指望他们协助?难道以我军的实力,也战不过已经在馆陶城下狂攻多日的并州军?” 章桓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位主帅英勇善战,而且也颇识谋略,就是这过于自负这个毛病要不得。当下,他用尽量婉转的语气说道:“将军神威,天下谁不知道,只是冀州军若是能用,咱们又何妨用上一用呢?用上冀州军,至少也可以减轻咱们军队的伤亡,不是吗?” 卢肖点了点头,道:“这些废物若是勘用,咱们确实不妨用一下。不过,咱们加行军却是万万不可的。临行之前,大王曾经托人带话给我,要尽量让冀州军和并州军两败俱伤,只有这两军都伤,我军到了之后,先协助冀州军击败马焕,然后----咱们就可以给他来个鸠占鹊巢,反客为主。只要并州军一旦从冀州全部撤军,我军就可以趁势夺取冀州!” 章桓心下苦笑不已,这位卢将军这番话已经不能用“自负”来形容了,简直可以称得上狂妄。并州军十五万人打了这么长的日子,才算是勉强取得了冀州东部这一半的地盘,而卢肖麾下的这支兵马只有五万人,虽然也堪称强兵,却肯定无法和并州军相提并论的。就是如此,他居然喊出了以这支军队谋取冀州的口号,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 章桓知道直接劝的话,眼前这位头脑热的将军恐怕是听不进去的,只有婉转相劝了:“将军,我军虽然强悍,但冀州军实在不堪一击,末将只是担心,并州军的斥候探到我们来到之后,他们会破釜沉舟,把守邯郸、武安的军队都一体调集过来,一鼓作气攻下馆陶城啊!若是那样的话,我军是很难攻下已然落入马焕手中的馆陶的。” 卢肖不以为然地摇头道:“不然!一则,马焕未必知道我军会派兵增援馆陶。就算他们都细作探得此讯,他们也不知道我们走什么路,什么时候出,我军在这小道之上缓缓而行,敌军又如何能得知?再说了,就算他们能够探得我军的线路并真的如你所言,把武安、邯郸两城的守军都拉过来攻城,就能在急切之间攻下馆陶吗?不可能的,馆陶城乃是冀州存亡之关键,冀州军已经退无可退了,在绝望之下,一定会爆出惊人的战力的,不要说并州军就那么点人马,就算给他们再增加一倍的兵力,也不可能在数日之内攻克馆陶! 所以,对于我军来说,看他们二军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利乃是上上之策。我军乃是远道而来,一路上已经颇为疲惫了,可以趁着这几天好好养精蓄锐,把一支疲兵变成一支精神饱满的强兵。而并州军则全然相反,他们本来是该坐在那里以逸待劳的,可惜馆陶未下,他们自己变成了疲兵,此消彼长,我军必胜! 马焕啊马焕!你号称当世名将,百战不殆,这一次,我就要让你身败名裂,让你也品尝一次失败的痛苦!” 章桓见卢肖已经有了走火入魔的倾向,不好再劝,只好故意落下几步,又去找其他将佐商议了。但是,很快他就现自己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的,这些将佐跟随卢肖多年,早就习惯了服从他的命令,哪里会生出反对他的心思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之间,前军忽然出一阵欢呼声,原来他们已经抵达了漳河岸边。后军受到鼓舞,脚步也立即加快,一个个兴奋地向前奔去。 章桓看着这一张张挂着笑脸的面孔,看着他们年轻开朗的样子,心下忽然闪过一丝不祥之兆。他忽然生出了这样一个疑问来:“今日五万人来,不知道来日将会有多少人回得去!”这个念头刚刚产生,他连忙又将之驱出了自己的脑海:“不会的,我们样样都在优势,不会败给马焕的!” 77.无奈 而此时的武关,也在进行着一场大战。只不过,这场大战的受关注程度和规模,比起冀州的馆陶之战来,却小得多。 说来可笑,秦军居然正在进攻武关。 这武关本来是秦国用于防御荆州兵马北上的,可是没有想到被汉中军的李朗诈城攻陷之后,居然反而变成了防御秦军南下的要塞。 其实,单单是防御秦军南下,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李效现在很忙,根本无暇南下去攻取荆州。问题是武关位置太过敏感了,若是汉中郡兵力足够的话,可以兵临河内,直接威胁长安。 大本营受到威胁,对于李效来说,绝对是不可容忍的。竟敢如今他的军队正在两线作战,他还是不能稍等,继续开辟了第三个战场。此时,他手下可以调动的军队已经是很少了,这倒不是军队本身人数的问题,而是粮饷。 李效所统御之下的雍州、凉州本来就是苦寒之地,贫困不已,很多时候都需要通过接济才能度日,李效自然是不能指望这二州上缴税赋的,事实上,若不是这二州总能提供优秀的兵员,加上又是李效的老巢,李效甚至觉得将之放弃也不可惜。至于兖州、青州、徐州等地,虽然自来都属于富裕地区,尤其是徐州乃是大汉的盐铁主要产区之一,但这些地方都是新归附的,人心尚且不稳,加上常年战乱,地方上的富庶程度已经远不如以前了。所以,李效也不宜盘剥过狠,他现在烦心的事情已经够多,再也不愿激起民变了。 至于司隶,由于是李效的京师所在,富庶程度是别的地方难以比拟的。但自来不论是谁上台,都不可能在自己的京师之地大肆盘剥的。别的地方出了乱子虽然也很恼人,但京师要是出乱子的话,很可能就连君王自身都要受到威胁的。想当初,周厉王就是被京师的百姓们暴动起来赶走的。 因为各地都不宜加赋或者是根本征收不到赋税,所以李效如今的日子可谓是捉襟见肘。他有时候会很羡慕赵平,羡慕他的魄力,居然能把并州几乎所有的世家都连根拔起了。也羡慕他有这样的机会。 李效也不是不想做和赵平同样的事情,甚至天下诸侯无一不想这么做,但他们终究都只能是想想而已,因为他们的军队并不像当初的并州军一样,全然掌握在自己手中。各大世家都在军中有自己的势力,这就决定了李效不可能向这些世家出手。什么都可以乱,军队绝对不能乱,军队一乱,一切都是空谈。 正由于军资匮乏,李效就近调集了上雒的六万守军前往武关“剿贼”。这上雒的守军,说起来,算得上是长安南部的拱卫军,其实战斗力很差。原因就是这支军队大多都是朝廷勋贵的子侄组成的。这些人吃喝嫖赌样样皆能,上战场打仗,不是他们的强项。而且,李效还明明知道这支军队的一个秘密----吃空饷。全军账面上的人数是六万人,实际上就连五万人都不到。 不过,尽管如此,李效觉得用这些兵马去攻打武关,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原因有三。其一,武关的汉中军人数很少,总数不足一万;其二,武关北面的防御工事都是新建的,不比武关的南面关门那般牢固,经不起狂攻;其三,上雒秦军的装备乃是整个秦国最为精良的,不论是弓弩还是马匹,都是秦军中除了潼关守军以外,最好的。 李效觉得,就凭着这三点优势,绝对可以抹平所有的缺陷。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未这只军队配备了一员猛将,李梓。李梓乃是他的族弟,也是李家勋贵之中唯一的一员单凭站功和资历,也排得上秦军前三的大将。李效相信,由李梓这样的大将统帅,他底下的士兵就算是一群羊,也会被他变成一群狼的。 但是,李梓刚刚接触这支军队,就开始眉头大皱了。上雒距离武关,不过是一百多里的距离,本来按照李梓的想法,一日之内就应该赶到的。从军之人一天行进百里,并不十分奇怪。但是,才走出三四十里,部队的度就变得异常的迟缓,不论李梓如何催促,大家的行军度就是快不起来。 李梓也是十分的无奈,这些人脸皮都十分的厚,骂他们,他们权当是隔靴搔痒,根本就没有感觉。打他们,他们中很多人身份都不一般,而且越是身份显赫的,就越是不听号令,根本就打不得,李家的天下,还要他们这些人的父兄来支撑呢! 第一天早上出兵的这支队伍,到了第二天午后,终于是到了武关之下。一边吩咐扎营,李梓一边撇下这些纨绔士兵,领着一众亲兵以及几名主要的将佐,来到武关下面的一座山坡之上查看地形。 李梓是曾经多次来过武关的,对这里的地形可以说是十分熟悉的,他一眼就看见了对面不知道何时耸立起了一座巍峨的关隘,他心下顿时凉。 这武关地形最险峻的地方就在于它自己位于最高点,就像一个三角形一样,它位于最高点。若是有一支军队扼守在关上,即使没有关城的掩护,也是居高临下,占据着很大的地势便宜。而如今,汉中军居然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建起了一座高耸坚固的关隘,这需要多块的度和多大的干劲啊! 李梓心下暗暗苦,若是李效能够早早兵,断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如今后悔已经是没用了。 旁边的副将看见了李梓的苦笑,也摇了摇头,道:“将军,真想不到汉中军竟有如此申神的动作,您打算怎么办?” 李梓的声音有些苦:“如今,咱们除了强攻,又能怎么样?” 那副将欲言又止。李梓见了,便说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不要吞吞吐吐的!” 那副将道:“将军,咱们军中勋贵子弟占了一万人,这些人多半都是军中无能之辈,他们都是来滥竽充数的。大战开始之后,刀枪无言,一般愈是怕死,愈是无能之人愈是容易死。这些人虽然死不足惜,若是死了几百上千,也未必会惹出大乱子来,但若死得太多,大王那里须不好看!这些人的亲戚也未必肯和将军干休啊!” 李梓又如何不知道其中关窍,只是直到如今,他也是没有办法啊。见到副将提出这个问题,他心中又不由闪过一丝侥幸:“难道他有办法?”他连忙殷切地说道:“你有何良策?” 那副将苦笑道:“末将哪里有什么良策?不过是把这些人都集中起来,组成一营,负责后勤补给,伤员运送,粮草押运这些事情罢了。” 李梓苦笑道:“虽然以一万人来保障后勤太快奢侈了一些,但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又要耽误一两天的攻关时间了。” 78.分兵 馆陶城下的并州军大帐。 马焕脸色严肃地说道:“诸位,刚刚接到探马的消息,伪秦的援军正朝馆陶赶来。如今已经到了五鹿墟,预计两日之后,就将抵达馆陶城下。我找诸位来,就是想商议一下,咱们应该怎么办?” 郑行一愣,道:“将军,不对吧,那五鹿墟据此不过百里,咱们的探马要把消息送过来,快马也要两个时辰。也就是说,几个时辰以前,敌军就已经到了五鹿墟。这样,他们到达馆陶还需要两日吗?应该最晚明天上午就能赶到吧!” 众将罕有地纷纷为郑行的话点起头来。 马焕笑道:“彦明所言,很有道理。不过,你却不知,那秦军行进十分的缓慢,每日就前进最多六十里路就要歇下。我们的探马送信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行进了过五十里了,按照他们以往的习性,可以断定,他们今夜一定会宿在五鹿墟的!” 郑行大讶,道:“为何?”随即,他忽然“恍然大悟”:“哈哈哈,笑死我了,李效这厮看来是军中无人了,居然派出这等畏战之军前来救馆陶,真真笑死我了!将军还议什么,你分我一些军马,我于半道上将他们阻住,杀退就行了。这种畏战之军,人数再多,也不过是多一个送死的而已,哪里是咱们并州的百战雄师的对手?” 马焕摇摇头,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他话音刚落,一直若有所思的冯硕便接话了:“伪秦军这是不怀好意啊,有意让我军和冀州军拼个两败俱伤,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马焕听得暗暗点头。这个冯硕,如今看起来也算得上是有些将才的。虽然他的武功比起郑行来,差得太远,但在谋略和大局观上,却远远胜之。可以想见,他日后的前途很有可能会过郑行。 马焕同时也暗暗感慨。出兵之前,他和并州几乎所有的军民一样,觉得冀州乃是一个无将之地,这里整个冀州一个名将都没有。但是,打了好几仗之后,他现并不是这么回事。事实上,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将领,很多人只是时运不济,终究不能成为名将而已,而有些人,则虽然暂时没有成为名将的能力,却已经有了这样的资质,只需再经雕琢,便可将其变成名将。 这就像相马一样,世上根本就不缺千里马,很多千里马只能是用来帮农家干点粗重活,每天为了一点草料而挨鞭子。而伯乐却是世所罕有。一匹千里马一辈子若是能遇上伯乐,它才是真正的千里马,不能遇上伯乐的千里马,都不是真正的千里马。想当年,开国“五虎上将”之一的黄汉升老将军,就是六十多岁才被太祖现,终于成为了一代名将。 马焕又想到了自己,若不是和老主公关系密切,若不是老公爷慧眼识珠,他如今也未必能闯下偌大的名号。说起来,一个好的伯乐,实在是太重要了。 马焕暗暗决定把这个冯硕呆在身边好好栽培一下,就算不能成为陈武那样的年轻将领中卓之辈,也至少要成为年轻将领中的佼佼者。 想到这里,马焕说道:“深平所言,正中要害。这一次,伪秦所派来的,非但不是什么畏战之师,反而是一支强兵。他们的统兵大将乃是上将卢肖,而且,他们所统御的,都是雍凉带出来的老兵,李效就是凭着这支军队震慑兖州及周边之地的。” 冯硕言中,脸上却无一丝的喜色,只是苦笑道:“这定陶军乃是敌军精锐,而我军则是并州精锐。两支精锐部队相遇,若是人数一般多,我军应该还是占据着些许优势的。但敌军人数却占据着较大的优势,加上城内的守军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威胁。这一战----” 下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若是上天不佑,确实是有败无胜。 帐内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忽然,郑行“腾”的一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怕个鸟!我并州军乃是天下无敌的!想当初,主公一个人,面对着穷凶极恶的数万鲜卑追兵,都是夷然不惧,带领着少数的兄弟们将敌军杀得落花流水,如今我军有三万多人,还怕区区敌军吗?难道你们这些人一辈子都只能托庇于主公的福荫之下,一辈子都不能成为真正独立的统兵大将?” 郑行的话虽然说得极为不中听,但却是一个事实。这些年以来,由于赵平的光芒太过耀眼了,赵平在与不在,对于并州军的军心来说,对于他们的战斗力来说,影响是十分大的。众人听得暗暗惭愧,心下暗暗下定决心,此战一定要打好,就算身死,也绝不能失败。 就连马焕也是暗暗赧颜。曾几何时,赵平都是在他的指导和带领之下进行作战,但如今,不仅是他的部将,其实就连他本人,也对他产生了一定是依赖之心。这虽然从侧面证明了赵平这个马家女婿的强大,同时也让他这位主帅暗暗生出了罕见的好胜之心。 这一仗,就算是把老命搭进去,也一定要打胜,一定要打胜! 想到这里,马焕说道:“彦明所言有理,咱们面前所面临的困难,比起当初的主公来,差得远了,主公当初能胜,咱们今日为什么就不能胜呢? 我想了一下,伪秦军往这边来,不论如何,我们都是不能让他们和城内的冀州军汇合的。虽然这样也难以逆转他们的败局,我军却大概要多花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彻底平定冀州。为此,我决定分兵出去在半道上伏击伪秦军。留少数兵马在这里抵住城内的冀州军! 这次的伏击,任务重大,我决定由----我亲自领军两万前往,以深平为副将。彦明,你领着剩余的兵马在这里抵住城内的守军!” 郑行摇头道:“将军如此分派,实在不公,那伪秦军既然是强军,伏击他们岂能少了我郑行?我虽然非是能谋之将,打起硬仗来,却是从来都不含糊的。” 79.决心 马焕脸色沉肃地说道:“郑行!你何时能不只顾自己痛快,不顾全军的利益?你若也随我去了,这里交由谁来统兵?” 郑行双目四处流转一番,最后把目光定在冯硕身上,道:“深平足智多谋,我所不及,让他留在这里最为适当。反正老将军你自己也是一个诡计多端之辈,深平到底没有你老谋深算,留在你身边也对你没有太大的帮助,还不如留在这里看着城内的那伙子废物!” 马焕冷笑一声,道:“你以为留在这里就轻松了?错了!我告诉你,留在这里,也是一样会迎来一场大战的,敌军一旦探得我分兵去迎敌了,他们难道还会和你继续这么对峙着,等我回来之后,再将他们慢慢宰杀? 错!城内的守军一定会冲出来和你们厮杀的。你就算龟缩在营中,敌军也会来攻寨的!我留下你,并不是因为其他,这里的这一场恶战,并不需要太多的谋划,只需要力战。你方才不是说了吗,你擅长力战,你就是要用你的力战来把城中的敌军杀退,让他们不能从后面来夹击我。 你的任务并不轻,敌军这一次必然会疯狂地冲击你,试图突破你的阻挠和伪秦军回师。你这一战若是败了,我前后受到夹击,也是必败无疑你若是胜了,则可以再前去救援我!不论如何,你职责重大,留在这里绝不是无仗可打,明白吗?” 郑行听见留守如此重要,不免怦然心动。他有些迟疑地说道:“若是敌军只是龟缩在城中不出来怎么办?” 马焕摇头道:“我敢说,敌军绝不会龟缩在城里,坐视援军受阻的。就算敌军真的蠢到了这个地步,你的任务还是很重。我若是得胜,也不会剩下多少兵马,攻城的重责还是要落在你的身上,我若是战败----” 众将一听此言,纷纷说道:“老将军百战百胜,怎么会落败呢?” 马焕却摇头道:“世上不会有不败之人的。我也是凡人一个,以往虽然侥幸立下了一些战功,但要说百战百胜,却是不可能的。况且,善谋者未虑胜,先虑败。我岂能因为讳言战败就不为之谋呢?听好了,我并州军没有战败而苟活者,我家人主公自会照料,但战场之上,就全靠你了。 你前面有冀州的三万五千人,后面有伪秦的军队,你务必要将伪秦的这些军队全部攻杀殆尽。这样一来,伪秦暂时就无力再派军来援馆陶,然后你可退守邯郸,等待秦老将军他们出兵和你合为一处,再取馆陶,你明白吗?” 郑行听得热血澎湃,高声说道:“明白了!” 马焕眼中闪过一丝欣然之色,道:“明白就好,你记住了,这一次千万不要再头脑热了,你要明白,你头脑热,害的不仅仅是你自己,很可能连老夫,还有我带走的这两万兄弟的性命也一起搭上,你明白吗?” 郑行罕有地郑重点头。 马焕再不多言,出了中军大帐,点了两万军士,往南去了。 却说馆陶城内,如今的守将名唤孔列,他也是孔氏宗亲,并且还是原邯郸守将孔楚的亲兄。在孔氏亲贵之中,他算得上难得的不是纨绔了,虽然并无太大的才能,但在往孔氏宗亲里面一站,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了,这也是孔恒如此信任他,把馆陶城交给他来主防的原因。 如今,他正和孔楚、曲梁副将宋予、平恩守将周翔还有自己帐下的一众将佐聚在一起商议退敌之事。 孔列先言:“诸位,据探马来报,大秦的援兵正朝这边赶来,不过,他们的度慢得很,每天大概就前行五十里左右,大概要两日之后方能抵达,诸位有什么想法,请说一说!” 宋予道:“将军,守住这两日的时间对我们来说,殊非难事,到时候咱们和他们汇合了,并州军再是骁勇,也是不得不灰溜溜地退走啊!” 孔列却摇头道:“不然。方才在城头探查敌情的裨将前来禀报道,城外的并州军中分出来一半以上的人马向南去了,应该是前去阻截秦军了,我召你们来,就是想商议一下对策。” 孔楚痛心疾地说道:“这秦军的行军度为何如此的慢哪。本来,他们行走的是小路,马焕是绝难现的,待她们现的时候,恐怕他们都来不及阻拦了。如今----” 孔列横了孔楚一眼,道:“你道那些秦军是怀着什么好意吗?他们明显是想让我们和并州军死拼,待得我们两败俱伤了,他们再跑出来坐收渔翁之利。只是,他们太小觑并州军,太小觑他们的斥候了。他们自以为行军线路还算隐秘,可是却终究还是被现了。如今----”他是孔楚的亲兄,和自己这个战败失城的弟弟说话之时,语气就没那么客气了。 宋予略一沉吟,道:“将军,马焕分兵拦截秦军,就让他们去拦截吧。秦军不是要让我们和马焕死拼,他们好坐收渔利吗?咱们又何妨也向他们学一招,也紧闭城门,任他们在外面死拼。待得最后他们分出胜负了,就算是得胜的一方,也必定已遭受重创,我们到时候再出兵,要想取胜,岂不是轻而易举吗?” 他是曲梁派来协防的,自然不愿意主动出击。他的任务只是和馆陶守军在一起守好城池而已,只要馆陶不丢,他的功劳就少不了。所以,他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主动出击。 周翔自然是和他一样的想法,也是点头赞成。 孔楚却急了,大声说道:“两位将军谬矣,如今乃天赐战机,我军岂能错过?敌军营中,剩下的兵马不足一半,我军人数是他们两倍有余,杀将出去,就算他们乃是天下强兵并州军,在如此巨大的人数劣势上,也必将战败!如此机会,我军岂能错过?” 他和宋予、周翔他们所想,则是截然不同。他丢了一座坚城,如今正要立功杀敌,自然是极力主战。 两方争执不下,都把目光投向了孔列,由他来决定。孔列乃是冀州上将,又是军中主帅,他的话自然是有一言九鼎之效的。 “我决心已定,尽起我军全部兵马,出城和并州军决一死战,尔等休要再多言了!” 80.诱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马焕的军队还在向前疾驰。 马焕召来了斥候队长,问道:“离羊须山还有多远?” 斥候队长立即答道:“将军,就在前面十里之处,很快就要到了。” 马焕点了点头,立即传令全军加前进,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山前,这便是所谓的羊须山了。 羊须山其实是一座小山,看中这里作为伏击之地,其实并不是因为这里的地形有多么险峻,可以怎样居高临下伏击敌酋。相反的,这里的地形颇为平坦,在这一路上,要想找到这么一大片平坦之地,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当然,羊须山名字中有个“山”字,自然是不可能全然没有山,只有平地的。放眼之处,就是一座山坡,山顶离着山脚,从高度上来说,只有几丈,但这山坡却颇大,只是坡度很缓,就像一处斜置的平地一般。 马焕随着全军一起来到了这羊须山,立即传命全军停止前进,就地扎营。自己则是特意角上叫上了冯硕,一起爬上了这斜坡的顶端。 两人随意在山顶坐下,冯硕立即便出了一阵感慨:“将军选的这个决战地点,实在是再妙也没有了,有了这地利作为保障,我军胜算大增啊!” 马焕本来就有心提携与他,听见此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嘴上却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道:“为什么呢?” 冯硕脸上露出自信的笑意,道:“将军与末将如今所坐的这个地方坡度正好合适。并州铁骑天下无双,此乃共识,而并州的重甲铁骑更是令人胆寒的。就连鲜卑这种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尚且被并州的重铁骑击败,更不要说中原的兵马了。卢肖的兵马号称伪秦的精锐,而他手下的铁骑都是雍凉精锐,但比起并州骑兵来,显然是有较大差距的。 而且,这一块坡地最是适宜骑兵冲锋,只要我们在敌兵到来之前就把重骑兵集结在这上面,马增加很快,只消有一千的重骑兵,就能对对方的上万人的大队人马形成冲击。一旦冲乱对方的阵形,我军就离胜利不远了。” 马焕赞赏地点了点头,道:“深平能一眼看出这一点,足见不凡。不错,你所说的,的确是我选择此地作为主战场的很重要一个原因,但这绝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你再想想。” 冯硕站起身来,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四周的地形,道:“此地虽然是平地,但北宽而南窄。我军占据北面,就可以全军冲锋,而敌军人数远多于我军,所据的又是南面,冲锋的时候很难体现人数上的优势。这可以很好地弥补人数上的劣势。” 马焕轻轻点头,道:“你所说的,也是一个理由。不过这与这个山坡一样,都是地形之优势,算不得新的优势,况且,冲锋的时候所体现的人数优劣只是暂时的,对敌人的杀伤并不甚大。你再想想,还有没有更重要的原因呢?” 冯硕并不气馁,他的目光又缓缓地扫过眼前的一切,终于定在了前面的那条山涧之上。他忽然恍然大悟地说道:“将军,若末将所猜不错,这附近大的水源,应该就这么一个了吧。我们占据了这个水源,就等于握住了敌军的软肋。” 马焕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欣然之色,笑道:“如今,老夫总算是知道老夫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最大收获了。那不是攻取了几座城池,也不是杀了几万冀州士兵,更不是兵临馆陶城下,令敌闻风丧胆,而是又为我主现了一员明日的天下名将啊!” 冯硕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之色,忽然跪下来,说道:“老将军在配之恩,末将没齿难忘!能得将军如此栽培抬举,才是末将的福气呢!” 马焕站起身来,将冯硕扶起,道:“深平啊,作为一位名将,除了武功智谋之外,你知道还需要什么吗?” 冯硕道:“还请老将军赐教!” 马焕指了指方才冯硕所坐的石头,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在旁边坐下,才悠悠地说道:“有两点极为重要。第一点就是作为名将的自信,或者说,是傲气!随时都要对自己说,我就是名将,不论对面战场上是谁,他都需惧我三分!所以,名将是不会轻易屈膝下跪的,因为这世上除了‘天地君师亲’这五者,再也没有他敬畏的对象,他只需让别人向自己下跪,而不是向别人下跪!” 冯硕听到这里,缓缓地低下头去。 马焕又继续说道:“当然,自信不是与生俱来的,这是一种从一个人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不是你内心想自信,就能自信,这需要经过多年的战阵磨练,在不断的杀戮之中成长起来。所以,有的人也将这一点说得更为直观一些,那便是身上的伤疤。身上的伤疤,对于一个战士而言,不啻军功簿。而另外一点,也十分重要,就是要经历一次惊世骇俗的恶战,要在这场恶战之中感受到战争真正的气息,除了生死之外的气息!” 冯硕眼中露出坚决地神色,道:“老将军之言,末将明白了,明日之战,就是这样一场战斗。老将军今日把末将找来说这样一番话,就是为了让末将明白明日这一战,对于末将的意义。末将敢保证,绝不辜负老将军对末将的殷切期待。” 马焕连连点头。和聪明人说话,有时候真是很省事的。顿了顿,他又说道:“深平啊,如今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由你去完成,你----” 冯硕立即应道:“老将军莫非说的是那个山涧?” 马焕立即把方才还在心里想着的那句话道出声来了:“和聪明人说话,真是省事!” 冯硕笑了笑,也不多言,立即快步走下了这山坡,来到众将面前,道:“诸位将军,老将军有命,请大家立即去组织本军的人马,立即饮水取水,把所有的水囊都装满了,就算是现在不渴,也要装满了。因为我们马上就要派人前去阻断水源,对于少量没有完全阻断的水,我们将投毒!” 众将一听是马焕的军令,不敢怠慢,纷纷领命而去。 81.西关 赵业手持一把利剑,左右翻飞,顿时便有两声惨叫响起,两个人一先一后地跌下城楼。 这一次,赵业有些失算,他原本以为,王顺经过前面的几次失败之后,为了保存实力,就越不敢全力强攻的。没有想到王顺这一次不但强攻,而且是把所有的人马全部押上,就连他自己也在中军督战,身边只剩下了几名亲兵。 在主帅的不断呵斥和催促之下,那些本来已经被并州军打得生出了一定的畏惧之心的秦军纷纷鼓起勇气向关上爬去。 城上的守军本来是分班休息的。但到了这个时候,赵业也只好命人把正在睡觉的那五千兵马中的三千人叫醒,让这些人立即投入战阵,其余的两千人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投入战场。 不过,这三千人刚刚睡了两个多时辰就被叫醒,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战斗力自然不强,而关楼上今日轮值的四千兵马则是极力抵抗,才堪堪挡住了秦军的强攻。 只是并州军虽然占据地利上的优势,加上个人的战斗力也比秦军强上不少,但秦军人数毕竟是太多了,而且他们是一直不停地猛攻,还是不时有小股并州军冲上了关城,只是在赵业亲自率领之下,他们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把那些冲上来的敌军消灭殆尽。 这一次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有敌军冲上来了,赵业的佩剑本来是用来指挥的,但今天他却用它杀了不少的人,锋刃都开始变得有些卷了。 最后一个冲上来的敌军终于被一名士兵狠狠地用长刀劈中,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他还来不及出第二个声音,立即便有四五条长枪从周围各个角度直接向他刺到。他根本就无处逃避,只能睁大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对方将长枪冲进了自己的身体之内。随即,他终于出了一声嘶叫,身子略略一动,就此定在那里。 赵业看到这里,心下略略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这一批冲上来的敌军总算是被消灭殆尽了,至于下一批,那就只能是等到下一批冲上来的时候再说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必要去想那么多,那么远了,谁都可能会死,谁预测未来,都未必是准确的。 赵业回过头来,正好看见韩肃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公爷,快把预备队派上来吧,我们快顶不住了。” 赵业有些犹豫地往往天色,心志终于变得坚定,他断然说道:“不行,看敌军这态势,必然会夤夜攻关的,我们的预备队若是上来得太早的话,起不到关键的作用。我们至少----至少要在入夜之后再说。到了夜晚,一支生力军能起到的作用必然比现在强太多了。” 韩肃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对于居高临下的并州军来说,晚上敌军攻关,随便往下射箭,就算没有一半的命中率,但也不会差太远。但是秦军从城下往上射,就会很盲目。而且,到了夜晚,由于天色的关系,敌军并不容易整理阵形,加上他们已经狂攻一整天,必然疲惫,攻关的威力就会减弱很多。这时候若是派上一支生力军,自然是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只是,如今关上的情势太过危急了,敌军虽然伤亡巨大,但却似乎都变成了冷血动物,根本不理会同伴的生死,只是一味地向上爬,向上冲。这样下去,并州军的防御总是会被突破的。 “公爷,末将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眼下的情势实在太危急了,为了公爷您的安全考虑,要么请公爷把预备队调上来,要么,请公爷暂时先撤吧!” 赵业听言,脸色一寒,道:“韩肃,你莫非又忘记了那天孤说过的话了吗?到了这军前,孤就是不是并州之主的父亲,只是这关上的一名寻常的守将而已。咱们并州军中,可曾出现过守将不战而逃,却留下近万的兄弟为他自己断后的守将?若是没有,你要让孤来当这第一个吗?” 韩肃苦笑着解释道:“公爷,末将并不是这个意思,末将是说,您留在这里,将士们都心系着您的安危,心神不宁的,反而难以专心击敌,您若是撤下去了,将士们反而可以放开手脚,这样,咱们的胜算不会下降,反而会上升啊!” 赵业冷哂道:“韩肃,你休要多言了。孤虽然年迈,但这一声艺业却并没有荒废掉,孤就不相信孤非但帮不了大家,还会成为军中的累赘!你还是回到你那边去指挥那边的战斗吧,这边交给孤便是!至于让我灰溜溜地逃离战场或者为了我个人的安危而提前派上预备队的事情,你就休要再提!” 韩肃急得搔手抓耳,他还想继续再劝,但看见赵业斩钉截铁的神色,却什么也说不上来了。 正在此时,忽见一名浑身血淋淋的军士从关后跑了过来,见到赵业,那军士连忙禀道:“不,不好了,西关遇袭!” 赵业心下一跳,连忙急切地问道:“你说什么?” 那军士说道:“大约半个时辰以前,西关后面的山上,忽然杀出大队人马来,全部都是伪秦军士打扮,总人数好有几千人。我们西关的这一千兄弟还没有准备好应战,就被对方射杀了近一半。敌军以多打少之下,我军几无反抗之力。如今,西关恐怕就要落入敌军的掌控之中了!” 饶是以赵业的镇定,闻得此言,也是心下一阵凉,他此时终于是彻底地明白了王顺为什么今天要如此不顾伤亡地狂攻关城了,他竟然是为了掩护这些人攻取西关! 壶关自古就是天堑,谁又能想到还有人能绕过莽莽青山和巍巍石壁而从后面杀到。尽管并州军也分出一千人来守在西关,但是恐怕就连那些守御西关的士兵也不会相信敌军竟然会从他们眼前看见的天险之中爬下来。 这已经不是智谋的问题了,不要说赵业想不到,就算是把天下名将都集中起来,都不会想到。但是,敌军却做到了,不能不承认,敌军之中,着实还是有能人的。 82.危殆 “公爷,西关已破,你还是先撤吧!”韩肃焦急地说道。 赵业勃然大怒道:“韩肃,再来罗唣,孤将你就地军法从事!”略一沉吟,又说道:“立即去把那预备队都叫起来,给我堵住西关的出口。你去,你亲自去!” 韩肃心下一跳,一个人到了战阵之上,对于生死难免会看得淡一些。韩肃现在就不怎么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是,他可以光荣战死,但却不能被处死,那样可没有资格以马革裹尸了。他只好闭上嘴巴不再相劝,而是嗫嚅道:“可是,这里----” 赵业厉声说道:“你守得住的地方,我赵业就能受得住,我若是受不住这里,你留在这里就一定能守得住吗?” 韩肃只好咬牙道:“如此,公爷保重,末将这就前往西关!”说着,也不待赵业有所表示,头也不回地去了。 赵业回过头来,正见刚才韩肃所守的那边秦军的云梯上忽然冲上一个猛士,大刀左右翻飞,一下子就砍倒了两名并州军。关上一名长枪手和一名陌刀手大惊,同时用自己的武器向那猛士攻去。那人身子在云梯之上,本来是转圜不便的,但他却在那瞬息之间变不可能为可能,一手抓住云梯,身子腾空一飘,顺势就躲过了二人的进攻。同时,他双脚正好蹬在城关的墙壁之上,身子立即凌空弹起,“倏”的一下把他自己弹了进来。 他身子尚未落地,手上的大刀已经挥动开了。只见寒光一闪,接着就是两声惨叫,方才偷袭他的那名长枪手和那名陌刀手双双倒地。 那云梯之上的秦军看见领头的将领如此神勇,都是勇气倍增,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爬了上来。由于王顺对第一个冲上关城的人许以重赏,所以大家都非常的积极地向上狂冲。韩肃所防御的这一段关城下面,本来就地势平坦一些,最是适合搭架云梯,不时有敌军强者选择在这里突围,但都被韩肃一一砍下城去。此时他刚刚离开一阵子,立即便有一个人看准机会冲了上来。 赵业见了,大喝一声,提起自己手中的佩剑,向自己的亲兵道:“随我冲!”率先向那边杀了过去。 那秦将瞬息之间,连杀数人,趁着这个间隙,已经有好几名秦军随着他冲了上来。 周围的并州军见此,连忙围了上来,十几个刀枪同时向那秦将砍杀过去。那秦将闪身避过,手中大刀顺势一挥,向正在他的右侧对他进行偷袭的一名并州军砍去。 他这一刀看似随意,其实却早已算定了出手的时机和力道,一般的兵士不会武功,这一刀劈过来,根本无法挡住。但令他诧异不已的是,这一刀却结结实实地被挡住了。只听得“叮”的一声,一把长剑忽然插入了秦将的大刀和那兵士的中间,结结实实地挡住了二者的亲密接触。 秦将手上一抖,大刀差点没有握住。他心下的诧异就越浓烈了。要知道,在战阵之上,以长剑为武器的并不多,长剑一般是单打独斗的时候才用,这种武器非常难以驾驭,如今在军中已经越罕见了,只有少数的将领才是使用,而且其主要的作用也只是指挥作战而已。他顿时就明白了挡住自己这一刀的,一定是一个将领。 而这秦将对自己的武功素来自信,而且他这大刀乃是厚重武器,竟然被比之轻薄得多的长剑脆生生地挡住,他的震惊就可想而知了。虽然他这一刀根本没有使出全力,但能如此轻巧地接下这一刀的,武功自然不俗。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终于看见了那握剑之人的颜面,这是一个满脸威严的中年汉子,此时他脸上挂着一种强烈的杀气,令人见之凛然。 那秦将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大声笑道:“赵业,想不到你今日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要靠自己的肉身来阻挡我们的攻城!哈哈哈,你还是放下武器投降吧,就凭着你那个英雄无比的好儿子,我家将军不会杀你,我家大王就更加不会杀你了。不但不会杀你,反而会给你高官厚禄,让你一辈子享尽荣华富贵。赵业,赵老公爷,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又何必自寻烦恼,还要凭着你这把老胳膊老腿来厮杀!唉,说起来,你那儿子也忒不争气,他自己闯下了好大的名声,如今并州,天下还有谁把你这个老公爷放在眼里,大家眼里都只有他们的主公了。这倒也罢了,最令我看不下去的是,他一个儿子,凭什么把你这亲手打下并州这一片江山的父亲支使到壶关这危险之地来守关?更过分的是,他明明要把你派过来,却非但不在壶关不止重兵把守,反而把壶关的守御兵力都撤走了,这不是明摆着要置你于死地吗? 老公爷,还是降了吧。世事都是相对的。你待你儿子好,你儿子却处处设置陷阱来陷害你,生怕你不死,他就不能全盘掌控并州的军政。你想想,养了这样一个儿子,你还有什么理由为他拼命,为他厮杀?” 赵业冷笑道:“好一张利嘴,就算孤答应,孤的长剑在没有饮够鲜血之前,恐怕也不能答应。就算孤的长剑答应了,壶关上这上万的兄弟也不会答应!不信----”他忽然扬声问道:“兄弟们,你们可愿投降!” “死战!死战!”虽然在激烈的战斗之中,并州军还是很热烈地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赵业回头向那秦将道:“你听见了吧,这便是我并州军,并州军中只有战死的将士,没有投降的将士。我们就算全部都死了,总有人为我们报仇。所以,你就不必再费心罗唣了!” 那秦将冷冷地点头,眼中露出钦佩之色,道:“山穷水尽犹能死战不退,斗志不衰者,天下雄兵也!老公爷的军马乃是在下这一辈子见过最为强劲的一支,那好,我等就成全了老公爷,送你上路!” 说着,他手中的大刀翻转,立即向赵业猛劈过去。 83.搏命 西关,一场激战也在进行。 王祚这次领了五千人翻越了一百多里的死亡路线,终于杀到了壶关的西关。这五千人无一都是王顺麾下的精锐,个个都是多次经历战阵的老兵。但就是这样,只是赶往这边的路上,就变成了四千人不到了。这一千多人,有率下山崖摔死的,有被同伴不小心推下去的,有被毒蛇咬死的,也有因为体力不支,前进和后退都无力,困死在半道上的。 他只知道剩下的不到四千人了,但具体是多少人,王祚也不知道。因为既然还要继续有更多人要死,那还用得着统计吗? 王祚心里的憋屈很快就在西关上得到了释放。并州军的战斗力很强,他是亲眼目睹过的,但再强的兵马,被袭击的时候一样都会手足无措,一样都会一个个死去。 只是短短的一刻钟时间,王祚先是亲手射杀了三名并州军士,随即又一马当先和众兵士们冲下来,很快就杀掉了几百人。虽然西关的并州军经过短暂的混乱之后,立即开始反抗,但这种反抗有些盲目。虽然悲壮,却不能对王祚和他的手下兵士形成太大的冲击。 最后,只剩下三百多人的并州军都一边派人前去关上求援,一边堵住了西关那个窄窄的出口。这让王祚有些吃惊。这三百多人事到如今,居然不是想着求活,而是仍旧选择了作无谓的抗争,这种无人强迫,却自地选择以自己的躯体阻止敌军前进的做法,确实是王祚从军数年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他终于知道这些年以来,并州军为什么所向披靡了。有这样悍不畏死的兵士,又有赵业那样的良将统帅,一支军队想要打败仗,实在太难了。 王祚心下暗暗思忖着:“赵业尚且如此,赵平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有机会一定要见识一下!” 虽然这样想着,王祚手下却毫不留情,一把长刀不住劈砍,几乎每两三下,就能将一个并州军砍倒。他只想尽快打掉眼前这些人,杀上城关,打开关门,把关外的大队人马放进来。他同时也知道,只要他们冲出去,以他目前这些人的战斗力,并州军已经抽不出人马来阻住他们的前进之路了。到时候,即使自己不去夺门,直接杀上城楼,并州军也是抵挡不住,必败无疑。 王祚心里很着急,但却还是不得不一个个的往前杀,往前砍。因为这西关的出口狭小,只能容两三个人并行,杀将起来,最多就只能一边容下两个人。虽然关上冲下去是居高临下,但并州军死战不退之下,他的推进度也是十分的缓慢。 王祚也知道,在自己的父亲全力强攻之下,并州军应该是抽不出兵力前来援救西关的,他就是耐下性子来慢慢厮杀,只要将眼前这些拦路的全部杀尽,前面就是一片坦途了,但在没有做到这一点之前,他却总是心下有些难安,生怕出来一点意外,影响了他击败并州军,击败赵业的雄心。 虽然自己他这边主要依靠的是人多势众的优势,但能击败赵业,不论如何都是一场自豪的胜利,更何况他这一次还使出了这样一个在别人看来几乎不可能的办法。 王祚的手臂再一次挥出去,手中的大刀“刷”的一下,剁入了一个并州军的身体里面,那并州军心有不甘地看看自己胸前的大刀,缓缓地躺下,临死之前,他仍然把自己手中的长枪掷出,“哐当”一声,跌落在王祚的面前。王祚心下更是敬佩,他今天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了,但几乎是每一个人在临死之前都是这样,都是到死前一刻,尚且不肯停住反抗,停止攻杀。好在并州兵马数量不多,不然的话,横扫天下,真的是指日可待了。 并州这边的人越来越少了,随着一个个同伴的身死,终于只剩下最后不到五十人了。大家已经知道,阻住敌军已经是不可能的,大家都要死了,就连老公爷都将难以幸免。因为大家都知道,以老公爷的为人,是决不可能抛下大家独自逃生的。 大家相对对望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坚定的神色。 “杀!” 这一次是五十多个人同时出最后一声,这些人同时抢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兵器挥出。他们已经忘记了防守,他们只求杀敌。 王祚吃了一惊,顺手一刀劈倒一个之后,身子向后掠去。但这还是晚了一步,他的左臂还是被一把长戟刺中。虽然他此时正在后退之中,这一下刺得并不严重,但这确实也够他受得了。 而王祚身边的其他几名兵士就没有他这样快捷的身手了,他们此时已经没有没有了后路,想逃也没有地方逃。诚然,他们若是挥舞着自己的武器和敌人拼命的话,一定可以以自己的一命换取敌军的一命,但并不是每一个人象并州军如此舍生忘死的。当他们的生死面临威胁的时候,什么杀敌,什么大忠大义,都不如逃命来得直接。 但是,他们越想逃命就越逃不了。但听得几声惨叫,这几个人同时被各种各样的兵器击中,各自倒地。 王祚捂着自己的伤口,心下泛起一股凉气。方才这两个回合,虽然自己这边只折损了三四个人,但他却从中看出了两边士气上的差异。他这次带来的都是本军之中最精锐的士兵,在秦军之中,他们已经算是漠视生死了,但在关键时刻,和并州军显示出来的差距实在惊人。 他甚至开始担心起来,今天这一仗,真的能赢吗? “我这一辈子,想必都不可能见到赵平了!”王祚最后以这句话在自己的心中作了一个总结。 就在此时,忽听远处一阵喧嚣声传来,接着就是一个狂爆的声音:“哪个小儿敢偷袭我西关,敢出来和你爷爷韩肃决一死战吗?” 最后剩下的这几十个士兵一听此言,心下大喜。虽然他们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但是若能不死,谁又愿意身死呢? 秦军则是个个心下颤。方才这点区区人马尚且如此难缠,这来的又是壶关的副将韩肃,岂不是越的难斗? “快!冲下去,随我冲下去!”王祚疯狂地叫着。他已经看出了自己手下的士气已经泄了,此时只有通过流血,只有通过杀戮才能重新唤起他们的血性。 况且,此时离着天黑也是越来越近了,一旦天黑,秦军在不熟悉的地形里作战,就很难占得便宜了。为了不让关上的守军分出更多的兵马来冲杀自己,王顺甚至需要连夜攻城。而连夜攻城,对于攻城方来说,比白日攻城是要不利很多的。 在王祚的亲自带领之下,一众秦军狠狠地向下冲来。 韩肃冷笑一声,手上一挥,立即便有一拍弓弩手越过他来到了队伍的前列。前面的秦军看见并州军拉开的弓弩,顿时魂飞魄散。由于这一次的路途实在太过凶险,秦军很少带弓弩,方才攻西关的时候,一下子就把弓弩用得差不多了,这也是最后面对很少的并州军,他们也需要一个一个去拼杀的原因。 王祚见众人生出惧意,连忙叫道:“莫怕,随我冲过去!”双方距离本就不远,只要冲过去了,弓弩手非但不会威胁到敌人的威胁,反而会成为敌人屠戮的对象。 但他话音刚落,韩肃大喝一声:“放!”立时便有无数的箭矢朝着秦军飞了过去。跑在最前面的几个人每个身上顿时长出很多针刺,纷纷倒地。有一个甚至是嘴巴里竟然被射进去一箭,却并未身死,只是这么惨兮兮地倒在地上,无力地翻滚着。 秦军本有些犹豫,待得见身边被射死的兄弟越来越多,终于有人开始向后闪避逃跑。王祚大急,若是身边的人都跑光了,只要他一个人在前面当箭靶,就算他的武功是天下第一,在这样的箭雨之下也会很快变成一个刺猬。 王祚立即挥刀向身边一名转身逃跑的兵士劈去,嘴里大喝一声:“逃跑者死!随我冲!”后面的士兵为他的气势所慑,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冲。但是,这样一来,秦军就密集了不少,虽然跑在前面的,都是武功高强之辈,用自己的武器拨去了不少的箭矢,但仍是不时有人倒地。 但是,顶着这样巨大的伤亡,秦军还是冲到了近前。韩肃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大喝一声:“弓弩手退后,大家随我杀!” 众并州军立即应声大喝,齐齐杀了过去。不一会,两方便杀在了一起。 这一场激战,双方可谓势均力敌。秦军虽然前面经过一场战斗,如今剩下的只剩下三千人左右了,不过这些人方才还被并州军的箭雨射得惊恐不已,这时候冲到了并州军的队列之中,心中被憋出来的那股子杀气就彻底地迸了出来,他们朝着并州军狠狠地劈砍着,泄着自己心中的郁闷。 而并州军只有两千人,不过战斗力却高于秦军,只是他们都是刚刚睡醒不久的,战斗力稍微打了一点折扣。双方就在这西关的关口猛烈地厮杀起来。 这两队人马可真是棋逢对手,实力相当,杀起来也是特别的惨烈。 84. 敌手 韩肃一刀劈翻一个秦军,刀势未衰,又继续向第二个秦军劈了过去。 那秦军倒也反应迅,,忙乱之间向旁边闪了闪,同时,他手中的长刀也猛地向韩肃砍来。他的样子着实彪悍,一般的士兵在遇上比自己强大的对手猛攻之时,都会选择单纯的闪避,他这个动作就充分地显示出了他的狠辣。 韩肃心下暗暗赞叹。秦军若是个个都这么难缠,以他们的兵力,并州军如今确实难以和他们相抗衡。好在,就韩肃所知,秦军战斗力强的部队虽然不是没有,但着实是太少了。如今的并州,虽然还不具备和李效全面抗衡,但局部的战役,还是会占据较大的上风的。 虽然韩肃心下有些感慨,但手上的动作却是无比冷酷,他虽然自身遭遇威胁,但却并不闪避,手上的大刀还是狠狠地向前劈去。他所拼的,就是一个度,他相信,在秦兵的大刀砍中他之前,他一定可以先结果了对手。 那秦兵眼中终于露出慌乱之色。他方才这一刀,其实是试探,他觉得,韩肃既然是敌军的主将,就一定不可能和自己性命相搏。但是,他终究是赌输了,他付出了代价----自己的性命! 只听得“嚓”的一声,那秦兵低下头来,看着自己胸前插着的这把长刀,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之色,倒地而死。 这时候,王祚也已经是连杀几名并州兵了。在如今的情势之下,他只有以身作则,奋勇向前,才能激励起自己的士兵的斗志,进而击败眼前的这股并州军,威胁到城关上的赵业。这一战已经到了混战的阶段,双方的主帅都已经不具备指挥作战的功能了,他们也变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士兵,和大家一样,都只能是奋勇杀敌。就算把他们换成古今智勇无双的名将,也是无济于事,劈杀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唯一主题。 王祚所使用的,是他的佩剑。其实,他所擅长的兵器是一杆长枪,只不过由于这次路途艰难,根本无法使用重兵器,所以他只能用他并不习惯使用的佩剑。 韩肃看见王祚勇猛,也不打话,闷声就向他劈了过来。王祚吃了一惊,他的长剑本来就是轻兵器,不利于防守,这会子人群又颇为密集,他想要腾挪,功夫也不甚大。但事已至此,他明知道必然吃亏,但只好挺剑迎了上去。只是,他知道,反应慢了这一瞬息的功夫所造成的问题是,这一刀之力要想完全化解,是不可能的。对于他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受一点轻伤。 就在此时,旁边忽然冲出一个人来,大喝一声奋不顾身地向韩肃的侧面劈去,韩肃手上不由为之略略滞了一下。随即,韩肃左腿忽然踢出,在那人的大刀和自己的大刀在空中相接之前,生生地把他踢了出去。由于这战阵之上,随时都有人在惨叫声中倒地,他的一声惨叫立即就被掩埋在了巨大的声浪之中。 王祚目眦尽裂,方才在旁边偷袭韩肃的那秦兵,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他自己的亲兵。王祚一直以为秦军之中几乎没有舍生忘死之人,但到了关键时刻,他现不但有,而且一直就藏在他的身边,这岂能不令他激昂、愤怒。当下,他也不肯放过这亲兵用自己的性命为他创造出来的机会,挺剑向前猛刺过去。 韩肃一脚踢飞王祚的亲兵之后,知道王祚定会趁势进攻,早有准备,一个闪身,躲过了王祚这呼啸而来的一剑。身子趁势一脚踢在另外一名秦军的屁股之上。那秦兵立即摔了个狗吃屎,还不等翻身过来,就被并州军的长枪刺入身体之中,眼见不活了。 王祚一剑落空,手上毫不阻滞,以剑为刀,立即斜着向韩肃劈了过来。韩肃这时候也已经来不及闪避了,只好挺刀格挡。 只听得一声刺耳的“锵!”两个人交手至今,第一次兵刃相交。同时,两个人的手上都是感觉一震,各自暗忖道:“这厮好强劲的力气!” 霎时间,两个人的身子各自向后倒退半步。 韩肃心下大喜。自从开战以来,他虽然在城头上一天要亲手砍杀二三十名并州军,但那些都是不通武艺的普通小卒,杀了也就杀了,一点痛快的感觉都没有。但方才只是短短的一合,他就感觉到了眼前这位敌将的不凡,不论是从反应的快捷程度还是从力气上来看,他都是丝毫不在自己之下。这种棋逢对手的痛快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找到了,他怪叫一声,再次横刀向着王祚劈了过去。 王祚却是暗暗惊心,比起韩肃来,他想的要深远得多,他一心只想着要尽快击退韩肃这一队人马的阻击,尽快杀上关城,擒下赵业。但如今,并州军中还能抽出眼前这么一支来,实在是令他万分惊诧。而令他更为惊诧的是,这支人马之中那领头之人的武技之高强,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王祚满心的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两个人的兵刃再次在空中碰撞出一朵火花。待得两个人分开之时,韩肃终于忍不住怪叫道:“痛快,痛快!你这厮倒也有两下子,本将军来问你,你是何人?” 王祚冷笑一声,道:“我有两下子,你却没有两下子,所以你还不配来问我的名讳,想问,先战败我再说!” 韩肃“哈哈”大笑,道:“也好,就让本将军先宰了你,为我家主公立下一大功再说!至于你的姓名和身份,只消在你们之中留下一个俘虏,就不怕拷问不清楚!” 王祚心下不由升起一股失望之情,他已经看出韩肃是一个缺乏机心的勇猛型大将。这种人最是容易被自己两句话激起怒气,以至于忘乎所以。若是那样,王祚就有机会趁机将其击毙了,但眼前的韩肃虽然性格粗狂,却并不是小肚鸡肠之人。看来,激怒他这一招已经是不管用了。 王祚还待继续出言试探,韩肃早按捺不住,再次提刀砍到。王祚无奈之下,只好再次举剑格挡,两个人就这样再次战成了一团。 不知不觉间,天边的太阳已经渐渐陷入了深山之中。 85. 行军 太阳高高挂在天际。虽然北地的春天依旧十分的寒冷,到了正午时分,太阳也只是色厉内荏,看起来似模似样,其实并不怎么厉害。但人该到渴的时候还是应该渴的。 卢肖的五万兵马前几天一直都是以每天四五十里的度前进的。但今天,他们却加了不少,原因无他,越是临近馆陶城,周围越是没有可以给五万大军提供补给的地方。而由于这小路之上素来贫瘠,大家一个上午已经走出接近四十里路,差不多达到前面几天一整天的脚程了,却非但没有见到什么城邑,就连有水的地方都没有见过。 虽然一路上也看见过几眼小泉,但这只能供几十个人喝点水,应付几百个人都不够,不要说整整五万人了。 卢肖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他昨天晚上不但吃饱喝足,收了不少的辛苦钱。今天早上动身的时候,亲兵们还帮着他带着一点吃喝的上路,所以他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每当觉得有点渴了,便命亲兵把自己的酒葫芦拿过来,狠狠地灌上几口,那感觉,简直是浑身舒泰。他没有感觉到的是,全军却已经越来越没有力气了。 章桓看着这情形,心下暗暗焦心,便拍马来到卢肖的面前,低声说道:“将军,这样下去恐怕不行。咱们应该找到一个有水的地方休憩一下再行赶路啊!” 卢肖惑然道:“这又是何必,咱们今日这一路都是没有停驻之地的,何不一鼓作气赶到冠县。今夜再行休整一夜,然后明天直接奔赴馆陶?今天到现在,行军虽然比起前面几天都要多一些,但也远算不上高强度,不是吗?” 章桓只有苦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将军!我们虽然是秦军中的精锐,但他们都是人,也有普通人的弱点的。一个上午四十里的脚程,在以往,只能算是龟了,但我们前面那几天都是以每天不到五十里的度行军,今日骤然加,大家都是准备不及啊! 再说,前面那几天路边总是有一些小河、小溪,致不济都有一些小小的山涧供将士们饮水、但今天到现在为止,却没有找到一处可以供大军解渴的水源。将军您看,现在军中的将士普遍都有些萎靡。此地距离冠县还有将近五十里的脚程,这样下去,恐怕难办啊!” 卢肖一听,先是有些不以为然。人自然是有惰性的,但他不相信只是这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全军就生出了这样的惰性,一个半时辰赶路四十里都会挨不住。但他还是勒住马,回身看了看。待他亲眼看见全军萎靡的样子之时,心中的感觉,不免就有些难受了。他口中喃喃地说道:“还真是如你所说的,全军绝大部分的人都是有气无力的。早知道这样,当初我还不如早早便把他们领到冠县,然后再在那里等着,等到并州军和冀州军两败俱伤了再奔赴馆陶城下参战!” 章桓听得此言,差点没有跌下马去。若是秦军早早就来到了距离馆陶城只有几十里的冠县,并州军和冀州军岂能不探知。到那时候,你在这这等着别人两败俱伤,别人岂有那么听话的?若是那样的话,就可算得上是把自己期待那两方蟹蚌相争的意图暴露得太过明显了,就算是并州军最终退却,冀州军又岂会容许明显意图不轨的秦军驻扎? 章桓苦笑一声,道:“将军,为今之计,咱们还是应该派出斥候到处去找点水源,若是能早早找到水源,这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再说,以我军目前的士气,若是遇上伏击就会很不利了!” 卢肖虽然心下有些不以为然。他这里可有五万人马,并州军就算全部都到了,也是毫不可畏。更何况,现在手下的这支兵马虽然有些委顿,但战斗力还在,而并州军则是在馆陶城下和冀州军死拼了很多天了就算是战力再强,也该打折扣了。 不过,看见章桓热切的样子,卢肖倒也不好让他寒了心,不论如何,他所虑的,总还是有一番道理的。当下,他连忙把斥候队长叫了过来,道:“你们四处去寻一下水源,来报!” 不想,斥候队长听了,却并没有领命而去,而是笑了笑,却并没有挪动身子。 卢肖有些不满,便问道:“此乃军命,你没有听见吗?” 斥候队长笑道:“将军误会了,末将手下有一名斥候,正是冠县人氏,从小就在这一带长大,后来因家庭生出变故,才跑到兖州,加入了我军的。虽然好几年没有回到老家,但这附近何处有山,何处有水,他还是记得一清二楚,这一路上,他凭借着记忆向末将解说地形,并无一丝的遗漏之处。所以,将军若要找水源,唤他前来一问便可!” 卢肖转嗔为喜,道:“还不快把他唤来!” 那斥候队长答应一声,转身而去,不一会便引来了一名年轻健壮的斥候兵。那斥候兵见了卢肖,立即行礼道:“小人胡牛拜见将军!” 卢肖挥挥手,道:“罢了,你叫胡牛对吧?听说你是冠县人,我来问你,这附近可有水源?” 胡牛道:“我军行过之处都只有小泉,根本不足供我大军饮用。只有前面二十里处,有一处颇大的山涧,每年水流都很是充足,足够我大军饮用了!” “二十里!”卢肖沉吟一声,道:“你先下去吧!” 胡牛没有想到卢肖把自己唤来,只是问了这短短的一句话,但他却并没有多言,只是有些诧异地望了卢肖一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队列中。 章桓略略皱了皱眉头,道:“将军,不如咱们先派一队人马骑快马先去看看吧,若是真有这样一处山涧,可让他们迅回报!” 卢肖却断然摇头道:“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既然只是在二十里外,我军大可以直接加前进,只消半个多时辰便可赶到。快人前去查看,一来一回也不过是比这里稍微快一点,起不了什么作用!” 86.不可退缩 章桓道:“可是,这二十里之外,离着馆陶城也不过是七八十里的距离,若是敌军在这路上设伏----” 卢肖冷笑道:“这有何惧,并州军若是全军出动,必被冀州军袭其后,不要说伏击我军了,他们自顾尚且不暇。若是只抽调一部分兵马来伏击我军,你以为在这种没有险峻高山、峡谷的地势之下,能成功吗?若是他们真敢如此妄为,本将军手下的五万兵马定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章桓略略一思忖,似乎确实是这么回事,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却再也无力反驳了。 卢肖看着章桓还有些担心的神色,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道:“大丈夫行事,岂能瞻前顾后,尤其是我们作为军人的,要想建功立业,就越不能小心过分,以至于失却了良机!” 章桓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 卢肖立即回过头去,向传令兵道:“去传名,前方十里之外有水源,加前行!” 那传令兵愕了一下,他方才可是一直跟在卢肖身边的,明明是听见说二十里外,这么如今却成了十里之外? 卢肖挥手道:“快去,十里之外,记住,是十里之外!” 那传令兵总算是确认了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也不是将军的嘴巴出了毛病,只是将军在假装自己的嘴巴出了毛病。他连忙答应一声,回身就开始喊了起来。 传令兵这一通喊下来,果然后面人人振奋,刚才还委顿的士气顿时为之一振。章桓在旁边看着卢肖,心下暗暗敬佩。卢肖此人身上虽然有很多的毛病,比如水听不进劝诫、过于冒进等等,但除了冲锋陷阵之外,他还有一样优点却是自己不论如何也比不上的。那便是鼓舞士气。 他总是能够用最好的办法鼓舞起士气。 随着全军的士气振奋起来,行军的度也渐渐快了起来,大家想起前面就有水,就有很多很多的水,全身筋骨立即就像是充满了力量一般,跑路的时候,脚下顿时呼呼生风。 水的力量果真是无穷的,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队伍就前行了十五里以上,虽然这个度也不算很快,但比起前面的度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了。 卢肖心下正在暗暗欢喜之际,忽见前军主将洪善拍马过来,禀报道:“将军,不好了,前面有伏!” 卢肖脸色一沉:“有伏?这附近还有谁敢来伏击我们?你看清楚没有,那是谁的军队?” 洪善道:“他们的大纛上绣的是一个‘马’字,末将想来,应该是马焕亲自来了!” 卢肖一听,不怒反笑,道:“马焕竟然亲自来了?哼,这一回可真是蚍蜉撼树了,他能匀出多少人马来?就算他是当世名将,在这种无险可据的地方想要击败在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的我军,有可能吗?马焕的人马离我们还有多远?” 洪善略略思忖,道:“应该是五里左右,他们的人马已经列阵完毕,末将已经命令前军停下来了,特来请示一下将军,我军下一步应该如何应对?” 卢肖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大军已经停了下来。他断然说道:“怕他作甚?你前军骑兵在前,长枪手在中间,其他步卒在后,列好队,继续上前就是。他并州铁骑再是强劲,在人数的绝对劣势下,如何与我军抗衡?” 洪善正要答应,旁边的章桓连忙喝道:“慢着!”转向卢肖道:“将军,我军现在有些困顿,而敌军又是并州军,不可大意啊!” 卢肖虽然嘴上对并州军还有马焕十分不屑,但他终究也是一员干将,并不是一个自大的狂人。他也知道,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多得是,就是他自己,也曾经经历过好几次。而并州军,更是以少胜多的大师,他们前面打的每一仗,几乎都是以少胜多。 卢肖可不愿意自己成为并州军的下一个。他方才如此下令,不过是出于面子而已。当然,他也是了解自己的副将章桓,知道他一定会出言拦住的,这样他自己就可以借坡下驴了。 “章将军有何吩咐?”洪善连忙问道。 章桓不答,而是转向卢肖道:“将军,此举万万不可啊!并州军善战,虽然人少,我军还是不宜力敌,只消对峙下去,敌军必然熬不住率先动进攻,咱们才可避开敌军的阴谋诡计!” 卢肖抬头向天,仔细地想了想,又回过头来,向章桓道:“那么你的意思,我军该如何应对呢?” 章桓断然道:“就地扎营,然后多派斥候,一边查探敌军的虚实,一边让他们翻过这山,想办法把敌军分兵围堵我军的消息传进馆陶城内。馆陶守将孔列号称冀州宗室第一大将,还是很有几分本事的。他一定会尽起城内的守军出来和并州军决战,城外的并州军天时、地利、人和三样样样都不占,加上主将已经前来阻截我军了,军中无主,定然溃败。到那时候,马焕就只有冲过来和我军决战或者夺路而逃两条路可走,绝无其他可能。不管怎么样,只要我军稳扎稳打,并州军必败!” 洪善一听,眼睛顿时亮。并州军尤其是马焕的威名,他是久闻的,能不正面对撼,他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卢肖听得此言,眉头却皱了起来,道:“此议不妥。我军军势浩大,敌军人马应该还不足我军的一半,我军岂能采取这样畏缩不前的战法?就算敌军是并州军又何如?就算他们的统兵大将是马欢又何如?要知道,我大秦,总有一天还是要和并州争天下的。到时候并州军倾巢而出,我军是抵抗还是闻风而逃?到时候说不定就不是马焕统兵了,而是赵平!若是马焕统兵,我们尚且如此畏畏尾,到时候赵平来了,我们还如何抵挡? 今日这一战,可说是我大秦军队和并州军的次正面交锋,在如此优势的局面之下,我军若是连正面对敌的勇气都没有,就算兵不血刃,我军军威何在,回去之后,我们还有何颜面面对军中的其他袍泽,又何面目面对大王?” 87.意外 看着洪善和章桓有些苍白的脸色,卢肖飒然一笑,道:“尔等不必惊心,我虽然主战,却并不愿意鲁莽地和对方硬撼。对面是马焕毕竟是名将,我不会拿咱们千万兵士的性命开玩笑!” 洪善和章桓同时松了一口气,道:“将军英明!” 卢肖又说道:“我意已决,先派出一万骑兵为先锋,进行议论试探性的攻击。一万人的骑兵已经是不少了,敌军绝不会有一万的骑兵。所以,我们的一万骑兵不但可以试探出敌军的人数和实力,还可以试探出敌军的攻击策略。若是敌军另有阴谋诡计,也只能提前试出来了。这样,即使我们的骑兵中计,也不会影响大队人马。最主要的是----” 说到此处,他忽然回过头去,若有深意地望着洪善,道:“骑兵转圜灵活,在没有步卒拖累的情况下,来去可谓自如得很,就算陷入了重围之中,也不难突围。况且,这一万骑兵的后面还有五千骑兵和三万五千步卒组成的接应大队,敌军就算想要对这一万骑兵进行合围,也是无能为力。这样----” 不待卢肖说完,洪善猛然拍手道:“妙啊!这一招投石问路恰到好处,既可以探清敌人的实力,又可以探清敌军的部署,可谓一石二鸟,妙不可言----”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张大嘴巴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忽然现,自己坠入了卢肖的彀中。 果不其然,卢肖立即笑道:“洪将军所言,足见赤诚。我军中如今就缺了你这样既能看清事实,又英勇善战的大将,这一次,就劳烦一下洪将军一趟了!” 洪善只能苦笑了。虽然他觉得卢肖这个策略很是不错,但这绝对不是万无一失的。况且,对方不论是兵还是将,其实都不是这边能比拟的,又早在这里埋伏好了,就算秦军能击败他们,先锋还是很有可能要受到一点荼毒的。谁会愿意在一场胜利之中去充当那个失败者的角色呢? 只是,洪善话已经出口,如今又被卢肖用言语挤兑住了,想要推脱都没有办法,只好勉强鼓足勇气道:“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不负重托!” 卢肖欣赏地点点头道:“洪将军且去点兵吧,事成之后,我会亲自上表为洪将军请功的!” 洪善一脸感谢的样子,起身去了。 此时,并州军中也是万事俱备了。大军营寨旁边的那个小沙丘上,两千重甲骑兵已经布下了阵势,一面面锃亮的铠甲,一把把反光的兵刃在日光照射之下,显得愈的杀气腾腾。 冯硕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战马在这队列的最前面站着。他的脸色异常的平静,但心下却是翻滚不已。和对面的洪善一样,他也是本军的先锋。 和洪善不同的是,洪善是被卢肖又逼又诱着当上这个先锋的,洪善的心中只有苦涩。 冯硕却是自己很想当这个先锋,杀敌建功,在并州军中树立自己的威信。只是苦于他降将的身份,他觉得虽然马焕很赏识自己,这样的任务却还是轮不到他的。不想,不待他出言求战,马焕便把这个任务就给了自己。 若是以前,冯硕对马焕的感情是感激的话,这时候就是一种愿意为之效死命的冲动了。即使此时马焕让他一个人冲向浩浩荡荡的敌军,他也可以不顾一切地向前冲。 身处两千名重甲骑兵的最前列,冯硕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他的身后这两千兵马,乃是天下强兵并州军中的精锐重骑兵。这些人的武器装备、个人身体素质、坚韧程度,都不是一般的士兵可以比的。因为这是从并州铁骑中筛选出来的,可谓强中之强,强上加强。作为一名武将,率领着这样一支军队作战,绝对是一生中的幸事。冯硕能获得这样的机会,岂能不踌躇满志。他心下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籍着此战在这支军队之中树立起自己的威信,以后就更加有机会统领这支军队了。 一阵微风吹过,路边枯黄的小草顿时弯腰颤抖起来,而阵中的马儿也许是久历战阵的缘故,居然也似乎感受到了战斗的气息,有些不安分起来。 虽然由于前面有一座小山峰挡住视线,冯硕看不清敌军的情况,但他却清楚地知道,敌军必然是行动了。 忽然,就见一名探哨拍马过来,向冯硕禀报道:“将军,敌军动了!不过,他们只派出了一万的骑兵,并没有派步卒。”由于马焕有言在先,让探哨遇到军情,直接向先锋禀报,所以探哨并没有来到马焕面前。 “啊?”冯硕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敌军有五万人马,领兵的又是秦军将领中著名的好斗将军卢肖,他居然还是派出了一万骑兵前来试探。这可是打破了冯硕事先的预想。要知道,骑兵对步卒是有绝对优势的。但骑兵对骑兵,即使个人战力强上不少,在人数优势面前,还是很难占到便宜的。换句话说,卢肖的一个稳健举措,让他在战略上的劣势大大地得到了弥补,尽管他根本就是无意的。 冯硕不由得把目光转向了马焕。 却见马焕正静静地坐在山坡下面的一块巨石之上,拿着水壶在轻轻地往自己嘴里倒水,不时还停下来品味一下,就像他正在喝的,乃是难得的好酒一般。而眼前的战事,仿佛根本和他无关一般。 冯硕心下不由忖道:“老将军如此镇定,我岂能被他小觑了。不管敌人来的是骑兵还是步卒,不管他们来的是一万还是五万,这场仗,还不是要打的?我冯硕虽然不肖,也决不能让老将军在心里失望了!” 一念及此,冯硕的满腔豪情顿时又重新回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刷”的一声拔出佩剑,高举起来,喝道:“弟兄们,敌军就在前面,为主公效命的时刻到了,咱们冲啊!” 提起赵平,并州军顿时杀气更炽。 冯硕一提缰绳,胯下战马顿时飞驰出去,而他身后的军士也纷纷催动战马。一时间,两千人马如洪水一般一泻而下,煞是壮观。 88.“死战!” 馆陶城下。 马焕、冯硕一走,郑行立即把营寨搬到了前往元城的大道边上。这样,冀州军想要越过自己前去接应秦军也是不可能了。城内的冀州军如今只剩下了两个选择:第一,等着马焕和秦军的战报出来,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第二就是直接出城和留下来的这股并州军决战。至于马焕前去截击秦军的事情,终究是逃不过冀州军的眼睛的,马焕也没有打算瞒过他们。 郑行难得单独领军,想起有仗可打,心中的兴奋比起忧虑来,要强烈多了。建造防御工事的时候,他甚至裸了上身亲自上阵。众兵将见主将如此尽心尽责,自然也不敢怠慢。很快一个防守设备很是严整的营寨就安了起来。 众兵将刚刚建完营寨,还没有来得及休息一下,就听外面惊雷阵阵。郑行此时还没有穿上外衣,虽然是冷天,却仍是赤着上身坐在新建成的营寨里栖息。一听这声音,郑行立即从帅座上弹了起来,顺手取过一把大刀,冲出帐外。 果不其然,并州军大营之外,已经围满了敌军,当先一员大将,赫然的馆陶城的守将孔列。虽然冀州军中有一部分人也并不赞成倾巢而出,但孔氏兄弟坚持,他们也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杀出来了。 孔列后面的孔楚对并州军最是苦大仇深,他本来守着整个冀州最坚实的城池之一,却被马焕略施诡计,竟然轻易把这城池丢了,他心下的憋屈,就别提了。况且,他虽是孔氏宗族,在孔氏族人中地位并不十分稳固。一个邯郸城守的职位,本就是通过一些手段得到的,如今丢了城池,可谓罪咎深重,若是不能在后面的大战中建功的话,他的宦海生涯说不定就要从此走到尽头了。他本就是一个功利心极重的人,岂能忍受得了赋闲的生活? 不待孔列话,孔楚率先拍马上前,挥舞手中的长枪大声喝道:“尔等这边留守之将是何人,快快大开寨门投降!我家大王敬爱贤能,你既是并州军出身,虽然曾经于我为敌,我家大王心胸宽广,还是会予以重用的!” 郑行听得大怒,催马冲上前去,大声笑道:“你们大王?谁?孔恒吗?一个吃里爬外,背主叛逆之辈也配称什么王?如此小人,也敢让某投降于他?岂不可笑!他领受得了本将军叫他一声‘主公’吗?我主赵并州乃天下第一英雄,我尚且能和他兄弟想称,孔恒是个什么玩意,他和我称兄弟,我尚且不屑一顾,我岂能对着他摧眉折腰?” 孔楚气得浑身抖,大声骂道:“你这厮究竟是何人,敢如此辱骂我主?” 郑行狠骂了孔恒一阵,心下畅快已极,“哈哈”大笑道:“孔楚,你这手下败将给我听仔细了,本将军乃是我并州第三路马将军帐下先锋郑行是也!你可敢和我一战?” 孔楚一听郑行大名,心下顿生退意。郑行此人在并州也算是一员大将了,而且他的名声并不是凭借着一场场的胜仗积累出来的,而是凭借着他勇往直前的勇气,和罕有匹敌的杀气累积起来的。 应该说,在并州军诸将中,其他军队的最不怕遇上的就是郑行的军队,而其他将领最怕单独遇上的,也恰是郑行此人。孔楚虽然比普通的士卒要勇武不少,到底不擅武艺,若是和郑行单独对敌的话,真是一点胜算也没有。他那里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当下,孔楚有些色厉内荏地强笑道:“为将者,个人之勇武只是小节,兵略才是大局。一个人杀人再多,也挽回不了一军之败。本将军可不是你这等鲁莽武夫,只消我身后的数万大军能杀尽你身后的那点兵卒,任你一个人再是强悍,也是无济于事!” 郑行听了,笑得更猛了,简直就是前俯后仰:“亏你这败军之将也敢来说‘兵略’二字,你守着偌大一个邯郸城,城墙如此高厚,又有不下于我军的兵力驻守,竟然在短短时日之内沦陷!本将军若是你,早投入河中淹死了,骗你还不但苟且存活,还要口出妄言,简直是狂妄到了极致!” 孔楚虽然不认识郑行,但郑行这几日一直在打听并州军攻陷邯郸城的过程,对于孔楚的形貌早就打听得清清楚楚。加上孔楚既然能未经主将允可私自上前,郑行一下子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郑行身后的并州军听了,纷纷出一阵轻蔑的笑意。由于不断的胜利,并州军在对着任何一支军队的时候,都已经占据了心理优势。此时对面的敌军虽然两倍于己尚且不止,但就连一个普通的并州士卒都不觉得滔滔的敌军有甚可怕之处。 当然,并州士卒笑的原因倒也并不完全是因为对敌军的轻蔑。更重要的是,郑行素来都是一个只知勇猛杀敌,不擅阵前斗嘴的大将。包括他的亲兵在内的士卒们都很少看见他能把对手驳的体无完肤的。没有想到今日郑行的话虽然还是一如往日的粗俗无礼,却居然能让敌方大将陷入尴尬之境,真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孔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正要言,却听后面的孔列喝道:“行了,孔楚回阵!” 虽然是堂兄弟,但孔列乃是主将,孔楚倒也不敢违背,只好恚懑地大喝一声,退回了本阵。 孔列皱了皱眉头,道:“如此说来郑将军是不远归降我主了?” 郑行冷哂一声,用大刀指着自己身后的士卒道:“我即使要降,我手上的大刀恐不能答应;我即使要降,我身后的兄弟们恐怕不会答应!你们说,是不是?你们愿不愿意投降?” 话音未落,后面立即响起了一阵震天价的喊声:“死战!死战!死战……” 一万多人齐声呐喊,声如洪钟,直入九天,苍茫大地好像都在这一刻颤抖了起来。 孔列脸色转为阴沉,抖了抖自己的长矛,道:“擂鼓!攻寨!” 89.冲!冲!冲! 一阵洪水一般的声音传来,洪善抬起头来往前望去,但见烟尘滚滚,就像一阵风一样向这边席卷而来。这股烟尘的力量,似乎能摧毁一切,它所经之处,大地都出了一阵阵痛苦是哀嚎之声于此同时,表皮都被扒去了一层! “并州----铁骑!”洪善吞了口唾沫,嘴里干巴巴地出了这样一声苦叹。他一向自诩麾下都是精锐,但看见并州的这支重骑兵,他才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井底之蛙。原来,所谓的精锐,都只是他自己封的。在真正的精锐面前,自己这支铁军是一只上了锈的铁打就的军队。 “如此去狼吞胡,气吞万里的气势,真是我十多年兵戎生涯仅见!”洪善在心里暗暗给敌手这样的评价。他的心有些凉,但却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将军!”一名行军校尉在洪善身边说道:“敌军重铁骑太过凶猛了,末将建议还是赶快避一避,把我军的骑兵往大路两边散开一下暂避锋芒吧!” “暂避锋芒?!”洪善的冷笑声几乎是从鼻子里出的。骑兵本就是转圜不便的,更何况是这样一支大规模的骑兵,等到命令传下去的时候,敌军已经杀到了。到那时候,半转身过去的骑兵只能是成为敌军的箭靶子。更何况,洪善这支骑兵的后面,就是卢肖亲自统领的步卒。面对眼前这样一支骑兵,没有建立起任何防御工事的步卒绝对只能是引颈就戮,不要说四万人,就算是八万人都可能会被冲散、剿灭。这样的责任,洪善付不起。就算是自己这支骑兵伤亡殆尽,也决不能让并州的这支重铁骑杀入后面的步卒队列之中。 “不,集中兵力,迎上去!”洪善断然下令道。 “啊?!”行军校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轻骑兵去和敌军的重铁骑正面对撼,说白了就是让前面的人去送死,通过他们的送死来延缓敌军前进的度。以骑兵去拦阻骑兵,自然是有的,但拦阻度已经达到巅峰的骑兵,要付出多少伤亡的代价,谁能说得清楚? “快去下令!迎上去!”洪善理也不理行军校尉,向传令兵下令道。 冯硕提着缰绳疾驰在队伍的最前列。他早就听说过并州重铁骑的强悍程度,但这次主要是攻城战,这支精锐骑兵一直没有派上用场,这倒是惹得一直很想看看究竟的冯硕心痒痒的。今日跨上这战马,他的感觉就不同了。 并州铁骑,果然名不虚传。这支军队虽然只有区区三千人,但一齐狂奔起来所出的声势,绝对是一般两倍以上骑兵都不能比拟的。这支军队里面的每个人,似乎都没有自己的感情,他们的脸色一样的冷漠,他们执行命令的坚决程度,和没有思想的器械一般。从根本上来说,这不是三千个人,而是三千个会思考的杀人利器。 而令冯硕更为诧异的倒不是这一点,而是并州的军马虽然看起来比一般的军马虽然只是稍微雄健一些,但跑起来却是快很多,而且马蹄踏在地上所出来的声响,也是其他一般的马儿所无法比拟的。这恐怕也是这支铁骑在行进之中能出如此大声响的主要原因之一了。 冯硕不知道的是,其实并州的军马虽然比冀州的军马质量要好上一点,但察觉绝对没有如此明显。并州军马更能奔跑,主要是由于马蹄上钉了一块马蹄铁!由于最近并州加强于细作的追查,太原城内无数细作如今已经很难打听到有用的消息了。至于马蹄铁这种核心的机密消息,他们更是连边都难以沾到。所以,冯硕讶异于并州的军马奔跑能力就不奇怪了。 很快,并州铁骑的洪流就流到了秦军的两箭之外的地方。冯硕冷喝一声“放箭!”,所有的骑兵都举起了弓箭,当他们举起的这一时刻,马儿又向前逼近了不少,秦军已经完全在射程之内了。 一阵“簌簌”的声音响起,一支支箭矢杂乱地向敌军飞了过去。秦军中前面的兵士顿时惨叫着倒下一片。其实,秦军也打算先制人,以弓箭压制住并州军的前进之路的。可惜的是,并州军的箭矢射程比他们远不少,每个骑兵的动作熟练程度也比他们强不少。并州军还没有进入他们的射程,就给了他们一阵箭雨。虽然这一排箭射下来,秦军中箭落马的只有两三百人。但主要的是,秦军的弓箭已经不能阻止对方突入自己的阵势之中了。 “轰!”的一声巨响传来,两支骑兵在大道上相遇,至于相互撞在了一起。 这种无花巧的相撞,比的没有其他,只有马的度和装备的沉重程度。并州军由于出之前就曾在一个小山坡之上进行加,而冲下来之后,又一直疾奔,度一直在巅峰状态。而反观秦军,一开始就没有进行加,加上洪善的一个犹豫,反而降低了马。更为明显的差距,是并州军乃是重甲骑兵,而秦军乃是轻骑兵,重量不在一个等级上。 这两者相撞,结果可想而知。前面的秦军军马立即被撞倒了几十匹。后面的战马见了,无不心生畏惧,再也不敢上前冲撞了。 冯硕心中没有丝毫的喜色,出战的结果虽然令人满意,但这并不是决定性的。骑兵,一定要在运动作战之中才能挥出整体的优势。一旦冲刺的度降下来,骑兵的队列就会被冲乱。并州军每个人的战斗素质虽然高出秦军一截,但在巨大的人数劣势之下,想要取胜,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 “冲!不要减,不要恋战,随我继续冲!”冯硕高举宝剑,大声喝道。 “冲!冲!冲!……” “冲破敌阵,冲散他们!” 冯硕后面的骑兵不住地应和着。他们紧跟在冯硕的后面,像一只锥子一般,狠狠地戳入秦军骑兵的腹心。 洪善心中大恐,连忙喝道:“拦住他们,给我拦住他们,谁敢后退一步,后军杀之,后军若不是杀,后军的后军杀后军!今天不但杀敌有功,杀自己人也一样有功!” 秦军听了如此严苛的军令,虽然心中不愿,都只好硬着头破冲上去。 90. 绝不私逃 壶关的城楼上。 赵业浑身浴血,他的一身铠甲上已经沾满了敌人的和自己的鲜血。他的脸上显然是被鲜血溅得太多了,血都结成了暗红色的块状。 又一次,他和周围的这些兵士们一起击败了敌军的进攻。 赵业回过头来,看着这些好不容易等到敌军退兵,连忙抓住机会狠狠喘息的士兵们。他很难相信就凭这些看起来似乎动一动都已经极为困难的士兵们的努力,居然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到底是第几次,赵业已经是不记得了,当然也根本不在意。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换了第三样兵器了。 一开始,赵业使的是一把剑。但那玩意单斗的时候还算好用,在这种大规模的混战之中,却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赵业本身有十分的武艺,这把剑却最多只能帮他挥出七成。虽然这绝对是一把宝剑,但赵业毫不客气地将它抛到了一边,换上了一把大刀。 新换的兵刃果然得心应手,赵业大神威,不大一会便杀了好几人,使得他今天的杀人数终于爬上了5o人之众。但敌军人数太多,他虽然无比悍勇,但却无法左右战局。而且,渐渐地,他也开始变得力不从心,手上的大刀经常会一刀砍在敌人的身上,敌人居然并没有立即死去,而是躺在地上哀嚎起来。这让赵业很有些难受,他虽然一辈子杀人无数,但说到底,其实还是一个很心善,甚至有些心软的人。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一直认为,杀人若是一刀不杀死,却要让敌人收活罪,实在是一件并不好的事情。 终于,再一次击退秦军的进攻之后,赵业才现问题并不出在他自己身上,而是出在他的刀身上。由于劈砍过多,他手上的这把刀,已经是卷了刃了。 等到赵业刚刚换上这第三把兵刃的时候,秦军的又一波攻势上来了。因为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秦军未免夜长梦多,下定了决心要在天黑之前结束战斗。这一次的攻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猛,王顺甚至亲自挥舞着长剑在后面督战,畏缩不前的士兵一概斩杀,他甚至亲手斩杀了好几个人。 但是,并州军到底是并州军,而赵业也不负他的盛名,在没有任何后援的情况下,面对数倍兵力的敌军,并州军丝毫没有慌乱。尽管他们每个人都是又困又累,很有有人身上不挂彩,有一部分甚至已经是身受重伤,但没有一个人选择投降,甚至没有一个人选择后退。他们每一个人都成了工具,成了杀人的工具。不止一次,一些自制伤重难愈的士兵选择了和敌军同归于尽。 就这样,众人咬着牙,终究还是在这场不禁比战斗力,还比斗志、比耐性的战斗中获得了胜利。只是,这终究还是一次短暂的胜利。 敌军固然是退走了,不过谁都知道,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退走不过是为了动下一次更为猛烈的进攻。这一次,凭借着大家的努力,秦军被赶下了城楼,但下一次,就不好说了,虽然大家不会投降,还是会继续选择死战,但大家都知道,下一次再挡住敌军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 场面静悄悄的,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片肃然。城楼上现在还有不到四千人,而能够站起身来的,甚至都不到三千人了。不过,每个人眼里都只有坚毅,只有不屈。虽然,在开战之前,这些人里面曾有有一些想过投降,想过逃跑。但到了战场之上,看见平日和自己关系好的袍泽还有那些对自己不住呵责甚至拳打脚踢的上官一个个在自己身边倒下的时候,这些人心中的那种求生之念早已不翼而飞。这时候,他们只想着杀敌,或者,甚至是被杀。 赵业的眼里从这些人身上一一闪过,不由点了点头。他暗暗忖道:“也许我赵业这次终于是要在这里丧命了。不过,这没关系,就凭有这样的士兵,有这样的将官,再有我儿那通天彻地只能,这天下大定,岂能无期?秦军能杀得了我一个赵业,又岂能杀进并州军中的千百个赵业?” 想到这里,赵业的心中更是坚定起来。他转过身去,看着关下的敌军。只见敌军调动频繁,自然是为了准备下一次的进攻了。只是敌军对于命令的执行,已经有些迟缓了,他们也是很累。 赵业甚至想道,此时他若是有五百骑兵,五百可战的骑兵,冲出去就一定可以把这剩下的一万多敌军完全冲垮。但是,这“若是”如今却只能是停留在想象之中了,他手下,已经集结不出这样的五百人了。就算有,也来不及调集了,因为敌军很快就要再次动猛攻了,他们绝不会让关上的并州军有丝毫喘息的机会的。为了强攻上来,他们已经付出了近两万人的代价了。稍微松懈一点,给并州军一丝的喘息之机,这样巨大的伤亡,就只能付诸东流了。王顺岂能甘心? 正思忖间,一名副将轻轻地走过来,来到赵业的身边,轻声地恳求道:“老公爷,事已至此,您留在这里已经无济于事了,依末将看来,您还是先撤走吧!您已经尽到了所有该尽到的责任了,现在走了,将士们非但不会怨尤,反会安下心来,全力杀敌啊!” 赵业摇摇头道:“修要多言,若是要走,孤早已走了,何至于等到今日?临阵逃脱,说得再是好听,也非我赵家之人的行径,更非我并州军的风范。孤岂能一面教自己的兵士死战,一面却自顾逃生?如此一来,就算尔等仍视我为主将,孤却有何颜面面对尔等的家小?天下之人又会如何看待孤,千百年之后,丹青史书之上,又将会如何记载孤的行径?” 那副将一阵语塞,苦笑道:“但是----” 赵业伸手拦住,转向众兵将道:“没有什么但是。诸位兄弟,哦,也许,从辈分和年龄上来说,尔等多半都是孤的子侄。这里,孤就托大一句,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和尔等说几句。孤方才一直在看敌军的阵势,就料想到,敌军所剩的兵力,已经不足原来的一半了,也就是说,从今日早上开始,咱们已经杀掉了敌军近两万人!够本了,都够本了,就算咱们都在敌军的下一次攻击中战死,也无憾了。以一万人对抗七万人,能将敌军杀得只剩下这点兵马的,古来又有多少名将能坐到呢?你们可以为自己而骄傲,你们可以为自己而自豪,你们已经足够傲视天下了! 至于孤,能和你们这一群足够傲视天下的后辈英雄死在一起,此生复有何憾?” “公爷!”众兵将纷纷跪了下来。 91.馆陶城下1 郑行赤着上身,在那里死命地劈砍着。因为嫌其他的兵器容易变钝,他换上了一把斧子。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兵器,却忽然现,这说不定才是他自己最适合的兵器了。 当然,郑行习武这么多年,板斧这样的兵刃是不会没有见过的。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用上这样的兵器是因为他的出身,他本是大富之家出身,用的兵刃也是要符合自己的身份和形象的。剑、戟、枪、棍等兵器更适合他的身份,而斧子----一个大富之家的公子提着板斧劈砍,这本就是一件有点疯狂的事情。 不过,直到如今,郑行是把所有的一切都放下来了。对他来说,这一仗是考验他的最佳时机了。不但要考验他个人的把士兵们黏合在一起的个人魅力,还要考验他的调度能力以及谋略。一军主将,岂是那么好当的! 营寨毕竟不是城墙,尤其是这种刚刚建起来的营寨,周围的设施有限,很难对敌军形成有效的阻拦。不过,好在这至少能阻住敌军的骑兵,敌军的骑兵不能挥作用的时候,并州军的单兵作战能力就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挥了。 只是郑行终究是郑行,杀得兴起的时候,早忘记了自己主将的责任,他所追求的,变成了厮杀的快感。在一众亲兵如影随形的保护之下,他冲入了敌军的阵中,狠狠地翻飞着他的新式杀伤性武器。 好在此时双方正在混战之中,只要郑行自己不死掉,就不至于对军心造成太大的影响。 郑行一斧子劈翻一名冀州士兵之后,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两百步之外,冀州军的主将孔列正坐在马上悠闲地指挥着战斗。他一面仔细地观察战局,一面不时地回过头去,对身边的传令兵吩咐着什么。然后,传令兵就会一个个的领命而去。 总体上来说,冀州军的个人战力确实是远在并州军之下,但他们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整体,在孔列的调度之下,攻守有度,进退自如,利用整体的优势很好地弥补了单兵作战能力上的缺陷。 郑行看看己方在人数上劣势太过明显,这样下去很难和敌军相抗很长的时间,心下暗暗急。如此下去,不要说击退冀州兵,就算挡,也挡不住多长的时间。一旦被他们突破了防线,马焕那边可就要面临一场灭顶之灾了。 郑行看着孔列淡定从容的样子,忽然心下狠,对着自己的亲兵队道:“上马,随我去杀了敌酋!” 虽然郑行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将,他只能算得上一员猛将,但由于每临战,他都是冲锋在前,临危,他总是御敌在后,所以在军中他的威望并不在陈武之下,甚至比他还要高一些。军中的士卒一般对于武力的崇拜要高过智力。 所以,郑行的亲兵队忠诚度是十分高的,只要郑行一声令下,就算对面有千军万马,他们都敢径直冲上去,因为他们知道,不论如何,在他们的前面,总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为他们开路。就算是死,因着这高大的身影,也绝对值了。 郑行这一生喊出,所有亲兵眼中都射出坚定之色,也不应答,各自回头骑上马。郑行也跨上了一匹马,来到队伍的前列,高声喝道:“目标,姓孔的敌酋之,杀!” “杀!”众亲兵跟着大喊一声,和郑行同时催马向前。 孔列在前面已经看见了郑行的行动。他此时若是调动大批兵马来阻住郑行,郑行自然是万万冲不过来的。但这样一来,他的部署就会完全被打乱,于大局不利。更加不利的是,这样会给己方的士兵以自己贪生怕死的印象,不但对于本方的士气是一大打击,对于敌方的士气,则是一大提升。这样此消彼长之下,对于战局的影响会更大。 当然,最根本的是,孔列觉得,他自己和郑行之间,如今还隔着千军万马,他实在不相信郑行领着这区区的一两百骑,就能杀到自己面前。 郑行倒是没有想太多,他方才牵马的时候,已经把兵器换成了一把陌刀。板斧这种兵器在地上劈砍倒是一件趁手的兵刃,但马上需要的是长兵器,短兵器在马上挥不出一半的作用。是以,他只能选择放弃这种趁手的兵器了。 但就是用的兵器并不趁手,郑行的杀伤力也绝不容小觑。只见他上身**,由于杀人过多,整个上身都已经染成了红色,远远看去,就像穿了一件红色的贴身小衣一般。正因为如此,他整个人看起来着实有些恐怖。再加上他形貌本就很有些粗狂,而且在军营这些日子里,也没有刮胡子,整个人看起来本就很有几分狰狞。总体上来说,他此时就像是一个煞星一般,和他对敌的冀州军往往未曾和他交手,就被他可怖的样貌吓得倒吸一口气,先自起了几分惧意,自然无法和他相抗衡了。 此时,又有两个长枪手一左一右地向郑行刺了过来。郑行怒目圆睁,对着左边那个大吼一声,那人心下一颤,手上抖了抖,手上的兵刃去势就缓了不少。而与此同时,右边的那杆长枪已然刺到,但就在它凑近郑行身体的前一刻,郑行的大手一抓,就抓住了那杆长枪,那冀州军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往前在移动一分。忽然,郑行手上往前一送,那冀州兵顿时往后摔出十多步,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旁边的一名并州兵一刀砍在脖子上,一颗大好头颅就此搬家。 另外那名并州军的长枪此时也已经刺到,郑行在马上一个后仰,就此躲过这致命的一枪,然后身子一个回旋。随着他身子的回旋,他的陌刀已经劈在了那人的身上,那人惨叫一声,不甘地跌倒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郑行后面的亲兵见主将如此神勇,精神大振,手上就越很辣了,也砍倒了不少了。 92.馆陶城下2 郑行和他的亲兵队成一个锥形,狠狠地钻进了敌军的阵列之中。本来,若是在两方壁垒分明的对战之中,这种战术是不可能成功的。但此时是混战,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根本分不清敌我。这样,弓箭这种远射程的杀伤性武器就不能用了,冀州军对他们采取的,只能是利用人数上的优势来阻击的策略。 只是,别看郑行指挥的一整支军队作战之时欠缺章法,但这支亲兵队却是跟着郑行厮杀了很多次的,可谓身经百战,不需经过训练,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足够的默契,彼此之间的配合无比的熟练。加上他们各自都是原来军中个人战力群的,才能有幸被选为主将的亲兵。这样一个个人悍勇,配合默契还有一个无比凶恶的领头人的小团体,想要通过正常的方式将之剿灭实在是很困难。 一开始,孔列还没有注意这些人马,但随着战局的进行,他现这支兵马越来越可能杀到自己面前了。 孔列心中倒是没有多少的惊怖。就算是郑行真的杀到面前了,想要在万军从中真的就此斩杀自己,也是不怎么可能的。孔列自己的亲兵队,也不是好惹的。 只是,若是要等到自己的亲兵队和郑行对上的话,并州军看见本方的主将杀到敌军主将的面前,士气必然是大振。这绝非孔列愿意见到的。 孔列如今又两个选择,要么就是后撤,只消再往后撤出百步,他就绝对安全了。不要说郑行,就是赵平亲帅这么多兵马,也万万杀不到他面前了。只是那样,冀州军见主帅“临阵脱逃”,必定影响军心。 另外一个选择就是不论如何坚守在这里。这样,孔列自身性命虽然受到的威胁也不会很大,但终究是有危险的,而且主将一旦受袭,会让将士分心。更要命的是,那样就不可能观察战局、指挥战斗了,冀州军在阵列、战法上的优势就会瞬间化为乌有。他们所凭仗的,就只剩下人数上的优势了。 孔列还在踌躇难决,郑行却不愿给他过多的时间思考,陌刀左右劈砍,又和众亲兵一起往前冲出了数十步,眼看和孔列相距也就只有不到百步之遥了。 只是,随着战线的往前,冀州军的人数越来越稠密,想要往前一步,也是越来越困难。 正在此时,郑行的前面又出现了五六名冀州军,他们有几名持刀,有几名又是持枪的。这好几个人一起冲杀而至,即使是郑行,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而更为要命的是,郑行的马右边也出现了两名冀州兵,他们的一刀一枪所指的方向并不是郑行本人,而是他胯下的坐骑! 在这个时候,就需要郑行做出选择了,虽然他身手极为高明,但要同时应付前面和右面两股敌人,是不可能的。想要兼顾的后果往往是两边都顾不好。 郑行想也不想,舍了右边的两个袭击自己马儿的冀州兵,挥舞着陌刀一个横劈,只听得一阵“哗啦”之声,正面的好几个人纷纷兵器脱手。剩下还在往郑行身上袭去的,就只剩下两把大刀了。因为毕竟没有长枪重,没有那么容易被磕掉。郑行身子忽然往边上一侧,忽地长腿伸出,踢在一名冀州兵的手腕上,只听得一声渗人的“卡擦”声,那人尖叫一声,手上的骨头已经被踢断,他的手掌就像一个耳坠一般,吊在手臂上。 与此同时,郑行的手腕翻飞,在一名冀州军的大刀劈在自己身上之前,后先至,先一步劈在了他的手上。但见血流喷涌而出,那人的整个右臂齐根而断! 最后一名冀州士兵的大刀眼看就要劈刀郑行身上的时候,郑行的身子猛然一缩,居然往后退出一尺左右,那人的大刀就此劈空。那人还想要把大刀往前继续送的时候,郑行的陌刀已经无声无息地劈在了他的头上,他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此成了无头鬼。 而从侧面袭击郑行坐骑的两个冀州兵也遭了殃,他们的大刀还没有劈到郑行的马上,旁边的一名并州亲兵忽然抛下一名正在刺向自己的冀州军,伸出刀去,一下子劈在一名他们中一人的身上。另外一人愕了一下,郑行已经处理完正面的麻烦,回手一刀,就将他劈倒在地上。 但那名帮助郑行防御的并州亲兵也终究没有能挡住他正面的那名冀州兵的袭击,被他的长枪直直地刺入了身体之中,翻身掉下马来,又被马下的冀州兵刺中,就此怒瞪着双目,闭过气去。 虽然有亲兵被敌军所杀,甚至还是为了救援自己而被敌军所杀,郑行也是来不及伤感,因为他前面还有边上,又有不少的冀州军涌了上来。他只消稍微分神,就会就此丧命。况且,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他的亲兵伤亡增加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不时都有坠地而亡的。这些亲兵大多都是跟随郑行很久的人,很多和他都有亲若兄弟的关系。就算是那些和郑行并不甚亲密的,也不过是因为他们性子羞赧或者是孤僻一些,他们和郑行之间的感情也不比其他的并州军差了点。 但即便是如此,郑行的意志也决不能有丝毫的动摇,注意力也不能有丝毫的分散,因为这些不但会把他自己推入深渊,也会把他手下的这些兄弟推入深渊。 不管怎么样,又往前冲了十多步,离着孔列的中军大纛,又近了一步。 此时,郑行也孔列已经能互相看见对方的面容了。郑行分明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深深的惧意。这让他有些快意,也更加坚定了他冲突的决心。 “杀!杀上去,砍杀敌酋!”郑行回头大声喝道。他就是要让大家都听见,让真个战场上所有人都听见以此来扰乱敌军的军心。 “砍杀敌酋!砍杀敌酋!”郑行的亲兵未必能理解郑行的心思,但他们都随着大喊起来! 93.馆陶城下3 孔楚看着郑行不断逼近,一个有一个的冀州士兵在他的陌刀之下倒下,心中的恚懑和羞愧终于战胜了恐惧。他上次已经败在并州军的手里了,这次占据这么大优势,自然想要取胜。他此时就有一种赌徒的心理,上次的失败被他看做一次赌输,这次他已经是把全部的筹码都押上了,若是再败,他就将无脸见人了。 眼前的战局虽然还是冀州军占据优势,但若是中军大纛真的要被迫后撤,即使最终取胜,不但这支军队会遭受难以现象的重创,而且以后冀州军再上战场的时候,都会落下很大的心理阴影。 孔楚一直是一个小心的人,但自从上次在邯郸落败之后,他已经开始恨自己的小心了,他觉得这就是一种懦弱,若不是因为太过小心,说不定战局不会展到那一步,说不定邯郸不会那么轻易落入马焕的手中。所以,尽管对郑行还有些畏惧,他还是选择了挺身而出。 “将军,末将请求,出战郑行!”孔楚忽然喝道。 孔列此时正在踌躇之中,郑行的个人勇武在他眼里看着,实在是太刺眼了。他简直恨透了这种感觉,他很想自己手下能有几员大将挺身而出,前去和郑行接战。当他听见当真有人请战的时候,他心下一喜。但随即听出是孔楚的声音,他的心又冷了一下。 孔楚不管怎么样,不论他以前败过多少仗,折损过多少兵马,终究都是孔氏宗亲。若是孔楚在这一战之中折损了,就算这一仗最终取胜,孔恒也一定会问罪的。 孔恒,本就是这样一个护短的人。由于他自己就是篡位的,而且是篡取外姓的江山,所以他对于外姓之人都不怎么信任,对于宗室之人却是盲目地信任。孔楚虽然不济,却也是宗室之中少有的可以任事之人,若是折了他,孔恒岂能罢休? 孔列犹豫了一下,苦笑道:“你看见了,郑行极为悍勇,还是莫要轻易撄其锋为好。贤弟可待他杀到近前,疲困交加之时再行出阵。到那时候,贤弟定能手刃此酋!” 不想,他不说还好,此言一出,恰如一个巴掌扇在孔楚的脸上。这仿若在告诉孔楚:“你不是郑行的对手,还是暂先避其锋芒,待得他不行的时候,再去捡便宜吧!” 想那孔楚欲要出战,并非为了立功,而是要正名,要挽回一口怒气,岂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占便宜?当下,他坚决地说道:“将军此言差矣!敌酋凶悍无匹,若是被他杀到中军大纛之前,我军军心岂不大乱?将军乃是大王亲命的主帅,贵体岂不受到威胁?我中军大纛乃是全军精神所系,若是被此酋砍翻,岂不是大堕我冀州军的威名?将军,我军也并非无人,为何单单惧怕此酋呢?” 孔列听得他一口一个“将军”,叫得无比生分,心下暗叹,知道他的决心已下。这次若是不应他出战,他也定会擅自出战,反正他并不是自己麾下之将,而且他身份特殊,自己也很难以军法来处置他。 当下,孔列只好苦笑道:“既是如此,贤弟当心!” 孔楚道声:“多谢将军!”提到向前冲去。 待得孔列快要冲到郑行面前,孔列忽然回过头来,对着旁边的一众裨将道:“我冀州基业危在旦夕,列为为何还在安坐?难道不愿奋起了吗?” 众裨将面面相觑。只有裨将许曳说道:“将军何出此言?我等对大王忠心耿耿,自是无一不愿杀敌报效。只是,正如将军方才所言,此时敌酋精力正旺,我等上前与之硬拼,非是良机,故而才在此等候,将军为何反来相责呢?” 众将都回过头来,象看白痴一般看着许曳。虽然许曳所说的乃是众人心中所想。但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则只能是想想,却并不能宣之于口,许曳实在是犯了一个大忌。 果然,孔列冷笑一声,道:“许曳,你畏敌如虎,还敢在此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不怕军法无情吗?” 许曳愕然道:“将军何出此言,末将所言字字句句无不是正理,将军所责,末将实在难以领受!” 孔列冷哼道:“你若想要证明你非畏敌怯战,倒也容易,你只消冲出去和孔楚一起敌住郑行便了!” 许曳苦笑一声,道:“非是末将不愿,此事实在是没有必要,将军何必----” 孔列眼睛眯了一下,打断许曳道:“休要多言,你如今可给本将军一句实在话,去或是不去。你若去,本将军自会派人自后接应,你若不去----” 他虽没有说不去会是如何,但有时候一句没有说完的话往往比一句说完的话更加能唬住人。许曳此人虽然并无机心,却也是被他这没有说完的后半句唬得心中难受之极。他终于咬牙道:“既是将军一再要求,末将只好舍命上前,不敢有违军令!” 孔列一听许曳愿去,立即便换了脸色,笑道:“许将军果然是一员悍不畏死的悍将。你自去吧,若是能击退郑行,你非但会创下盖世威名,大王那里,本将军也会为你邀功。即使不能将之击退,就凭你之悍勇敢战,本将军也绝不会亏待与你!” 许曳道:“如此,多谢将军了!”便拍马上前。 其余的裨将看着许曳的背影,心下暗暗摇头,忖道:“得罪将军,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若是得胜,为你请功?可笑,那功劳一定是他们孔家人的,将军占第一自不必说,孔楚占第二也是必然的,你许曳算是什么物事,能和他们抢功?若是战败,将军当然不会亏待你,因为他想亏待你也无法亏待了,你早被郑行的刀亏待了!” 其实,冀州的这些异姓将领倒也不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他们大多都是当初丁家的将领,如今随了孔家,孔恒虽然不能将他们都换尽,却也不敢重用他们。如此一来,这些人为孔家效死之心自然也就淡了。如今才会有了这种情状。那许曳由于从军不久,是凭着积功升到今日的地位的,自然没有他们这种心思。 而由于孔楚和许曳的加入,战局又生了一个很大的变化。 94.馆陶城下4 郑行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乏力,方才他终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尽管他已经使出了全力,但还是被一名冀州兵的长枪刺中了左肩。虽然他一个反手,也将那名第一个伤到自己的冀州兵变成了一具没有意义的尸体,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伤了,而且他的受伤还被旁边不少的敌军看见。这些人立即不约而同地向自己动了攻势。 郑行无疑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应该说,绝对是并州军中最为危险的人物,想要杀掉他,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很可能会被他反噬,反而受到荼毒。但不可否认的是,作为并州军的主将,杀掉他,可以获取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不论是名还是利,都是想都难以想到的。所以,虽然十分危险,冀州军还是飞蛾扑火一般冲向了郑行。 好在这样一来,郑行身后的这些亲兵受到的压力顿时锐减。刚刚出的时候,这一队人有一百多,但如今已经不足八十人了,战死的已经接近一半。但这些人并没有动摇,他们的目光依旧坚定。他们有不少的兄弟死去,那些死去的兄弟,没有哪一个是白死的。到现在为止,大家合起来,已经杀了不下千人了。平均下来,每个人杀了过十人,这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呢? 好几名亲兵自地随扈在郑行的两翼,让他来自边上的压力顿减。而对于来自正面之敌,郑行虽然左臂受了一点伤,但这种伤对他这样久历战阵的人来说可谓司空见惯,已经完全不将之当回事了。他的左臂虽然转圜还不甚灵便,但这些对他的影响并不大。 郑行大喝一声,陌刀当面劈下,一下子竟然将一个敌军劈成两段,一时间,方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血流如注,喷洒在他身边的队友身上,把两名队友的脸面都喷得一阵迷糊。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了,除了一团耀眼的红色。但随即,他们终于再也不可能看见任何东西了,因为郑行的陌刀已经很快劈到了他们身上,他们甚至连躲都没有躲一下,就此中刀倒地。 郑行连杀三人,冀州军不由为之震怖。特别是这三个人中的第一个的死法,实在是太过恐怖,就算这些士兵都已经见惯了厮杀,不少人甚至亲手斩杀过敌军,但这样的场景还是不能不让他们心下大为颤栗。大家虽然手中都还是握着自己的兵器对准着郑行,但却无人再敢向前攻出第一下。 但郑行却毫无顾忌,拍马继续向前冲出两步,离着冀州军的大纛就越近了。 而并州军的所有将士见了主将如此神勇,都是军心大振,这时候更是忍不住齐声出一声欢呼。一时间,并州军扳回了一定的劣势。 而到了这个时候,冀州军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再后退一下,被郑行冲到大纛面前,就算不能斩杀己方的主将,斩杀任何一员战将都是不小的损失,即使是无法杀人,砍到大纛也是对己方士气的一个大的打击。 一名冀州兵鼓足勇气,抡起手中的大刀就向郑行劈去。受到他的鼓舞,周围几个人同时端起自己手中的兵刃向郑行攻去。 郑行大喝一声,手中的大刀向前挥出,斩杀一人的同时,挡住另外一把来势汹汹的长枪。随即,右腿向前踢出,正好踢在一名近前的冀州兵的下颌上,立即把他踢得飞了出去。与此同时,他手上使力,那使枪的冀州兵顿时握不住兵器,跌倒在地。 郑行顺手将那杆长枪掉转过头来,往前掷出,但听得“扑哧”一声,那长枪猛的刺穿一个冀州兵的腹心,余力未衰,继续刺入他身后另一名冀州兵的腹心!两个人就这样被串成一串,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俄而,两人终于同时轰然倒地。 这一下的威慑力实在巨大,其余的冀州军都不由露出兔死狐悲的忧伤,大家的脸色越彷徨了。 就在此时,忽见一把长刀“呼”的一下,劈向了郑行。 郑行看这一刀的来势,心下大为凛然,这一刀虎虎生风,内中含着一种一往无回的气势,比起他方才遭遇的任何一个冀州兵,这袭击之人至少在决心上,要强烈得多,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安全,放弃了防守,以进攻为防守。 战阵之上,往往就是这样。越是怕死,越是想着保命的,往往越是容易被杀。而那些忘却生死,以命于敌相搏的,往往不但能对敌人形成杀伤,而且能让敌人不敢和自己相斗,从而保住自己的性命。 郑行看出,袭向自己的这一刀不但灌注着袭击者的决心,还灌注着很强的劲力,可见这袭击者的武功也算颇为不俗。若是正常状态的郑行,接住这一刀根本不在话下。但此时他身上有伤,而且酣战许久,他虽然劲力绵延,但也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疲惫。这时候,这一刀就显得尤其威力巨大。 郑行嘴里大喝一声:“米粒之光,也放光华!”手上的大刀向上迎去。“当”的一声,两刀在空中狠狠相撞一下,迅分开。 郑行这才看清这袭击之人,原来他正是开战之初逃避和自己正面交锋的孔楚。郑行冷笑道:“好一个晓晓之徒,爷爷指名和你决斗你又不敢,待得爷爷和别人相斗,耗了点力气,你倒是来偷袭了!也你也不想想,爷爷是何等样人,岂能被你这等人轻易偷袭得手!纳命来吧!” “吧”字出口,他手上的陌刀已经狠狠地向孔楚劈去。这一刀居高临下,犹如泰山压顶,气势惊人。孔楚见了,大吃一惊,连忙以一个滚地葫芦的姿势向旁边滚去。这一下虽然躲过了郑行的一击,却狼狈至极,令他心下更添羞赧。 郑行正要继续追砍,忽见敌阵之中伸出一杆长枪来,直指自己的小腹。这一枪的力道比起方才孔楚的那一刀又要更强劲不少。 郑行终于意识到,今天遇上了第一个真正的敌手,若是不能迅将此人格毙,前面的一切努力都将化为烟云。 95.馆陶城下5 旁边的冀州军见到许曳过来,都纷纷让开。士兵们的心思比起将领来,就要单纯得多,他们一向只尊重强者,也只服强者。许曳在冀州军中绝对是一个强者,自然是受到士兵们的追捧的。许曳的杀到对于这些士兵们的士气来说,着实是一个很大的提高。 郑行没有一刀劈死孔楚,反让他逃掉了,心下大为懊恼,他虽然明知许曳绝非弱者,还是狠狠地一刀劈下。 若是在平日,许曳绝难抵住郑行致命的一击,就算是两个许曳恐也抵不住居高临下的郑行。但今日,杀到如今,郑行的杀力已经大为下降,后力渐渐不济,加上由于左臂受伤,他这一刀乃是单手劈出的,威力又要大打折扣。许曳见刀势甚急,连忙格挡,竟然格挡住了。 但就是这样,许曳手上也是一阵麻,暗暗叫了一声:“好气力!”同时到声:“惭愧!”他知道,若是在平日,这一合之内,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但就是如今,他的生命威胁还没有消除,郑行就这样单手按着陌刀狠狠地向下压来。若是让他把锋刃刺到脖子上,许曳还是一样要一命呜呼。 许曳咬紧牙关支撑着,但郑行的陌刀还是如一颗千斤巨石一般压在他的上方,锋刃缓缓地向下落了下来。虽然缓慢,但许曳的感觉却十分真实。 “我今日就要这样丧命于此吗?”许曳心下苦笑着,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渐渐远离自己的身体。 就在此时,忽听“啊!”的一声,一把大刀狠狠地劈向了郑行。 那是孔楚。 一般来说,两将相斗,旁人都不会插手的。即使本方处在劣势,一般本方的兵将也只能在旁边干瞪眼。这也正是斗将这种对战的方式存在的原因。所以,方才郑行和许曳对战的时候,两方的士兵虽然还在厮杀,却绝不介入他们之间的争斗,任由他们二人以死相拼。 但孔楚此时已经完全昏了头脑,他一心只想着要报仇,要雪耻,对于那些什么战场上的规矩、成例之类的造就不看在眼里了。见到郑行空门大露,他想也不想,立即袭了上去。 郑行也想不到孔楚会在这关键时刻冲过来,吃了一惊,只好闪身躲过孔楚这致命的一刀。但这样一来,许曳也算是逃得了一命。 郑行躲过这一刀,恚懑之下,更是加重了斩杀孔楚的决心,他回手一刀狠狠地向孔楚扫去。这一刀他是含恨出手,用足了力气。虽然他此时力道远不及平日,但也决不可小觑。 许曳见了,大吃一惊。虽然两将相斗,他并不好出手偷袭郑行,但方才孔楚在危急之中的时候,他曾经出手相救孔楚,而孔楚方才虽然未必有投桃报李之心,但毕竟也是帮着自己解了围,许曳又岂能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命丧黄泉! 当下,许曳狠狠地咬了一下牙根,大喝一声,横刀向郑行的陌刀迎去。只听得“当”的一声,许曳的陌刀被荡开,他的手臂一阵麻,但郑行的陌刀虽然度大缓,但仍旧是狠狠地向孔楚扫了过去。 这一刀,孔楚自然是能够接住了,但他还是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一边横刀挡住,他一边喝道:“还不快上!他是来灭国的,不杀了他,咱们的基业就要彻底沦丧!” 好在他还算有点急智,只说“咱们的基业”,而并没有说“孔氏的基业”。果然,许曳一听,暗忖道:“反正方才已经偷袭过了,再要想光明磊落也是不可能了,倒不是就真小人一回!若是能一句斩杀郑行,虽然名声上听起来不好听,却也是扬名立万了,以后还需要受这些鸟人的气吗?” 当下,许曳再不客气,抡起手中的长刀,狠狠地向郑行劈去。 一时间,三人就这样混战在了一起。 郑行占据着身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地利优势。但这同样也是一个劣势,因为马毕竟没有人转圜迅,一击不中之后想要继续追击十分的困难,而对方反击的时候,也很难闪避,只有硬碰。不过,郑行也不可能放弃他的马,一旦弃马,冲杀到冀州军的大纛面前的机会就太过渺小了,尽管如今这种可能性也很小,但他还是要保持这种可能性。 就这样,三人僵持下去,形成了一个不胜不败之势。 但此时战场上的大局却也在生着悄然的变化。 一开始的时候,冀州军凭着更为注重配合,攻守有度的战阵还有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占据了上风。但随着郑行的狠冲锋,威胁到了冀州军的中军大纛,并州军的士气大振,而冀州军则总是担心中军有失,不时都要回头观战,不免大大影响了战力。一时间,并州军又重新夺回了战斗的主导权。 但是,随着郑行和许曳、孔楚三人陷入缠斗之中,再也难以前进一步,并州军的锐气顿时泄了不少,而冀州军则是重拾信心,又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重新占据了上风。好在,并州军终究是天下第一等的雄师,虽在劣势之中,却仍是心志坚定,努力拼杀,并没有丝毫的气馁,拼杀之间,仍是用尽全力。加上自从并州上次裁军之后,单兵作战能力明显提高,对冀州军形成的杀伤也是不容小觑。 孔列面沉如水地看着眼前的战局,脸上一片漠然。诸将虽然都在察看它的脸色,却根本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一点喜怒情绪来。 “恭喜将军!”一名裨将试探着说道:“敌军虽然还在顽抗,但已经难以对我军形成很大的威胁,末将相信,要不了多久,我军就会旗开得胜。到时候----将军你可就是战胜并州军的第一人哪!到那时候,不要说什么荣华富贵了,单是将军的大名,也足够让冀州,哦不,全天下的百姓们好好景仰一番的!” 孔列仍是无动于衷,道:“你这话言之过早。战阵之上,胜负往往在一线之间,不到最后时刻,过早断言胜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况且,就算我军得胜,也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郑行毕竟不是并州上将,而我军的人数又比敌军两倍还多,就算胜了,又有什么值得自夸的!” 96.阻击之战1 冯硕的骑兵还在秦军的骑兵队中心迅地向前冲着,他们不断利用自己高的骑术和团队配合对秦军形成致命的打击。他们的重骑兵冲过之处,秦军伤亡惨重,绝大多数的落马者都是秦军。 马焕和一众步军将领正在远远地看着这场激战。这边的一万多人安静得出奇,每个士兵都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们绝大多数都只能听见远处厮杀的声音,却看不见具体的情状。但他们却并不像很多人一样具备强烈的好奇心,他们甚至都没有刻意伸长脖子去观看。就是队伍前列这些看得见战场上情况的士兵,眼里也十分漠然,好像这场战斗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其实,他们倒并不是不在乎这场战斗的胜负。毕竟,这关系到全军的命运。若是重骑兵败于对方的骑兵之手,并州军面对着对方在人数上占据压倒性优势的步卒和骑兵配合攻杀之下,自然也是难逃败局。 但并州军根本不觉得自己的重骑兵会败,他们甚至根本没有想过会败。即使,这是一场以三千对一万的厮杀,他们都没有朝这方面想过。胜利,像是一个记号一般,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每个并州军的脑海里。他们对于自己的重骑兵的信任,已经是盲目的了,没有任何的敌军能动摇他们这种念头,就算对面有千军万马也不能。 当然,并州重骑兵也没有令他们失望,突入过三倍于自己的敌阵之中,轻松写意,翻江倒海便如等闲,大家看多了这种场面,不免觉得有些腻味,所以也就没有太多的好奇心了。 一名裨将笑着向马焕道:“将军,我看,这一仗,咱们是胜券在握了!” 马焕却是面沉如水,双目直直地看着战场,道:“哦,怎么说?” 那裨将笑道:“仅仅一刻钟的时间,冯将军便已经冲到了对方骑兵队的腹心之地。以这样的度下去,再过一刻钟时间,就可以给敌军的骑兵队来个对穿了。而地方的步卒在这一刻钟时间内很难集结成一个良好的阵势,我们的骑兵队冲进没有摆好阵势的敌军,那岂不是狼入羊群,随意厮杀吗?一旦敌军被冯将军他们冲乱,咱们的步军主力再冲上去,以少胜多,也是易如反掌啊!” 马焕笑了笑,道:“我军还有一个重要的优势你没有说出来!” 那裨将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将军所言,莫非是水吗?” 马焕赞赏地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水。如今这时候,正是午后一天最热的时候。虽然此时正是春暖花开之时,天气根本谈不上热,甚至还有点凉意。但人对水的需要,到这时候自然是愈强烈的。更何况,他们远道而来,想来已经有半天没有喝水了,本就有些渴。若我军能阻住敌军两天,敌军就会进去进退维谷的窘境。进,他们抢不到水源,口渴难耐,吃饭的时候,只能吃一点干粮,而干粮又会进一步把他们撩得更加的渴;退,我军必然衔尾而追。我军骑兵的马快,很容易追上。到那时候,敌军溃败难以避免。全军覆没都是有可能的。” 几名裨将由衷地赞道:“怪不得将军一早便冯将军去寻上这水源,把水源的水全部放掉。当时我等还对将军此举颇有异议的,如今听将军如此解说,才知用意深远,我等佩服!” 马焕淡淡地摇了摇头道:“尽管如此,我军还是很难取胜。事实上,我军落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诸将大惊,忙问缘故。 马焕喟然道:“据老夫所知,卢肖此人素来以勇猛大胆著称。本来,以老夫所料,他见到我军再此等候,又探知我军人数不多,必然是全军进,和我军决一死战。若是那样的话,我军的重骑兵猛然冲出,敌军防不胜防,必然溃败。可惜,此人竟然谨慎了一回,派出一万骑兵为探路先锋。如此一来,我军的重骑兵虽然能够击溃他们的骑兵,但再也难以对他们的步卒形成威胁了。 如此一来,剩下的战斗,其实就是在敌我两军的步卒之间展开。若是一般的步卒,以我军这一万七千人马,也是至少能和他们斗个平手的。奈何卢肖所部,乃是伪秦精锐,并非那么容易击败的。我军恐怕也难以将之击败了!” 众将被马焕如此一说,都有些黯然。 先前话那裨将却说道:“将军此言差矣。我军重骑兵很快就要完成对穿,杀入敌军步卒的阵势之中了,何惧不能对他们的步卒形成致命一击!” 马焕却摇头道:“老夫却并不如你如此乐观。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骑兵在敌阵中冲突,总是越往后面越是艰难的。虽然如今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穿过了敌阵的一半,但要穿透另外一般,所要花的时间必然比前一半多,而且是多很多。利用这一段时间,敌军的步卒即使不能完全组好阵势,但他们起码可以调集好所有的弓弩手列阵于前,我军重骑兵若是冲突的话,只能是送死。如此一来,我军这支重骑兵,差不多就相当于没有任何用处了!” 马焕话音刚落,并州的重骑兵的冲锋度果然渐渐地降了下来。秦军的先锋洪善一马当先,终于追上了冯硕,并和他厮杀起来。主将受阻,并州军全军的度都受到了影响。冯硕虽然竭力攻杀,但在洪善的拼命抵挡之下,虽然占尽优势,一时之间却无法将之击毙,两人就此僵在那里。 冯硕只好奋力喊道:“冲!你们继续冲,给我死命往前冲!”那些并州重骑兵听了,纷纷奋力向前冲去。 马焕在这边听见冯硕喊话,吃了一惊,向旁边的裨将宗胥道:“你立即骑上快马冲上去,传我的命令,冲透敌军的骑兵之后就不要继续冲了,否则,主公交给我这三千重骑兵,就将全军覆没了。就算此战得胜,我有何面目回去见主公!” 众将纷纷变色。那裨将连忙应诺一声,打马向前冲去。 97阻击之战2 卢肖此时却是没有闲心坐在马背上观战,他正在指挥队伍列阵集结。 本来,这样的事情对于这样一支精锐之师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奈何他们赶了半天路,有些疲惫了。而此时若是在平日里,午饭时间丢已经过了,但今天却遭遇了一场大战,大家腹中空空,既饥又渴,不免战意不高。 卢肖见了大军士气低迷,行动迟缓,不由心下大急。他本就是一个急性子,这时候更是粗话连连。 章桓在旁边见了,连忙上前向卢肖道:“将军,方今之计,列阵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末将倒是有一计,可解燃眉之急。” 卢肖连忙抓住章桓的手臂道:“快说,快说” 章桓一边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一边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先把所有的弓弩手都调集起来,然后全军后撤到后面宽敞之处列阵。敌军的重骑兵虽然威力巨大,但毕竟人数太少,若是向我军的弓弩手冲锋的话----” “不错,不错!”卢肖激动之下,再次抓住了章桓的臂膀。随即,他意识到了不对,连忙又放下,道:“一旦形成步卒之间的对战----嘿嘿,马焕老儿,就算你再是厉害,也只能当本将军的功劳簿上的一个大名!” 卢肖心情顿时舒畅,立即去调集兵马,整合列阵不提。 且说冯硕被洪善拦住,心中大急。本来,以他的武功,比起洪善来,要高上不少,而且,他的马是有马蹄铁的,更加雄健,再加上他的骑术本就略胜洪善。在他想来,他要斩杀洪善,也不过是三五合的事情。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洪善竟然是出人意料的顽强,他用尽了一切的办法,几次手中的佩剑都从对方的脑门边上划过,但就是没有刺在他的脸上。如此一来,虽然任谁都能看出他所占据着的绝对优势,但却总是无法毙敌。 正在此时,忽见一骑从并州军队列中冲出,径直冲向了战场。因为只有一个人,所有人都知道他所带来的,必然是马焕的命令。 不待命令,立即有好几个秦军的骑兵冲上前去,想要拦住宗胥。他们如今已经处在完全的下风了,若是再让宗胥把马焕的什么奇计带上战场,这一场仗也就不必打了。但与此同时,也有两名并州骑兵冲上来接应宗胥,他们的想法,自然是和秦军的想法完全相反。 宗胥手中的长枪被擦得锃亮,在艳阳照射之下,甚至有点刺眼。第一名并州军往前冲来,远远就举起了自己的大刀。但当宗胥把他的长枪抬起的时候,反射过来的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就在那一霎那间,他的双目处于一个很短暂的失明状态。 但就是这样一个短暂的失明状态决定了他马上就要进入永远的失明状态。因为宗胥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他却并没有察觉到。等他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宗胥手中的长枪已经刺进了他的身体。他惨叫一声,翻身落马。 这一下干净利落,几名秦军都有些愣。他们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是如此了得,他们还没有看清怎么回事,就有一名同伴落马了。而他们自己,也犯下了同样的错误----失神,在战阵之上,集中全部的精力是一个很基本的要求。一瞬间的失神都可能造成丧命。他们就给所有的士兵提供了一个反面的例子。 宗胥的长枪横的挥出,一下子拍打在一个秦军的胸前,那人痛哼一声,落下马来。偏偏他的马受惊之下,也往前垮了一步,正好踩在它的主人身体之上。很快,痛哼就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惨叫,那秦军就此死去。 一名反应快一点的秦军回过神来,立即挥刀向宗胥劈来,宗胥收回长枪,正好格住。手上使力再往前一推,那秦兵但觉一股巨力袭来,就此落地。他被摔得七荤八素,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觉胸前一沉,待他睁开眼睛看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胸前赫然插着一柄长枪。 剩下的两三名秦兵见宗胥如此神勇,在片刻之间竟然连杀三人,都是骇然,心下安生退意。但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掉转马头,忽然感觉背心一凉,他们都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此落地。原来,就在此时,出来接应的两名并州军刚好拍马赶到,一人一个,毫不费力地结果了一名敌军。 正在酣战之中的冯硕和洪善也觉察到了宗胥的到来。对于宗胥,他们的感觉自然是全然相反的。冯硕本来正在担心自己被洪善缠住,骑兵无人统领,会被敌人所趁,待见宗胥来了,自然是放心了很多。一时间,他的剑法变得更加从容起来,一改先前的急躁。 而洪善的感觉则恰恰相反,一个冯硕已经让他叫苦不迭了,再来一个也颇为勇武的宗胥,他是不可能抵挡得住的。本来,他以为自己可以从容地在战阵之上舍命厮杀,这才拼了命阻击冯硕。但待得到了这时候,他才现,自己竟然对于自己的性命的忠诚比对李效的忠诚高多了。只是,他的招式已经完全被冯硕封锁住,他就是想逃,也是无路。 冯硕此时也觉察到了洪善的慌乱,甚至已经看出他逃跑的心思。他眼角闪过一丝冷笑。忽然一剑刺向洪善的胸前,洪善本能侧身地闪避一下。本来,这时候洪善因为姿势不对,已经成了强弩之末,若是继续进攻,他必然危险。但冯硕却在这关键的时刻迟疑了一下。 洪善到底也不是弱者,岂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他此时身体的姿势虽然不对,还是狠狠地反手一刀,向冯硕劈了过去。待得冯硕闪身躲避的时候,他一提缰绳,就此先前冲去。 就在冯硕自以为得计,终于捡回一命的时候,忽觉得腹心一凉,心有不甘地回过头来,却见冯硕手上空空的,正坐在马背上深深地看着自己。 原来,冯硕这一下乃是故意卖的一个破绽,为的就是等洪善逃跑的时候,锋利掷出自己的佩剑。他这一下谋划良久,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从洪善的后背插入,直没至柄。 洪善抬头看了一眼碧蓝的天空,缓缓地倒地。 98.阻击之战3 秦军的骑兵本就不是并州重铁骑的对手,此时主将又被敌军的主将亲自击毙,军心大乱,哪里还有心恋战,纷纷开始后撤。 秦军完成调动之后,便由卢肖留在后面组阵,而由章桓留在前面指挥弓弩手。 看见不少的秦军骑兵开始向后溃散,弓弩校尉有些慌,忙向章桓道:“章将军,这样下来可不行,万一并州骑兵也裹在我军的骑兵里面一起杀过来----” 章桓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道:“他们若是过来,立即放箭!” 弓弩校尉还待再问,却听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地响起,他回头一看,吓了一跳。果然如他所料,秦军的骑兵失去战意之后开始后撤。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后撤的规模竟然是如此大,而且声势也是如此惊人。 这哪里是后撤,这简直是溃散!一万人的骑兵竟然被对方三千的骑兵杀得溃散,这对于秦军中的每一个人来说,都不啻奇耻大辱。 弓弩校尉连忙又转过头去面对章桓。本来,若是十人八人的后撤,杀之立威则可。但这样几千人一起溃散的,岂能射杀? 章桓一眼看出了弓弩校尉心中所想,道:“有什么好犹豫的,待得他们进入射程,立即放箭,决不能手软!” 弓弩校尉迟疑一下,道:“可是----” 章桓冷笑道:“没什么可是的。一群不敢直面敌军的懦弱兵马会敢于直面箭矢吗?他们要是敢哗变,倒是本将军低估了他们!” 正说话间,冲在最前面的几名秦军秦兵已经进入了射程,章桓连忙喊道:“射!” 但这些弓弩手面对自己友军的时候,都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射出这第一箭。 章桓冷哼一声“懦夫!”一把夺过一名弓弩手手中的弓箭,想也不想,立即出。但听得一声惨叫,一名骑兵落下马来。 其余的骑兵大概没有想到自己人居然会用弓箭来欢迎他们的归来,愕了一下,马降了一些。章桓再次喊道:“射!” 这一次,众弓弩手没有再犹豫,纷纷拉弓射箭,一时间,一阵箭雨对着这些马上看见逃生希望的秦军当面落下。跑在前面的几十人纷纷中箭落马。欺君的骑兵之中顿时响起了一阵骂娘声、哭喊声还有莫名其妙的歇斯底里声。这些绝望的声音汇集在一起,让原本就低落是士气变得更加的低落了。 但不论士气如何低落,面对着不占就是死的现实,绝大多数人都只好选择回马再战。虽然在他们看来,这也是相当于一死,但至少比起立即死来,还能多活一下子。 不过,也有几名秦军了疯。他们觉得,我们在前面和如此凶横的敌军厮杀,你们在后面作壁上观,根本没有想过援救,这也罢了。我们不支回撤的时候,你们居然还要用弓箭来欢迎我们的归来,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这几个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举起兵刃,狠狠地拍马向前冲去。只不过,他们的马虽然快,却终究是快不过弓箭的。所以,很快地,他们就很不甘心地变成了尸体。 那些回身继续和秦军拼斗的骑兵的下场也好不了多少。本来,兵书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才有了“围三缺一”的说法。此时,这些秦军骑兵就面临着死地,本来他们应该是士气高涨才是,偏偏,将他们置于死地的不是别人,恰是自己的友军,就在不久前,还和自己在一起称兄道弟的袍泽。他们心中都很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他们此时对于自己人的恨已经是完全过了对眼前敌人的恨。 只是,他们又不能投降。因为此时从兵力上来说,并州军的兵力还远在秦军之下。自古以来的战争,从来没有弱者在战阵上接收强者的俘虏的。因为这些俘虏将会成为不安定因素,必然是要杀掉的。这些人虽然都是粗老兵,但这些道理都是懂的。 换句话说,如今的这些秦军骑兵已经是降又降不得,退又退不得,进退维谷,只能等着被消灭了。 这种心理状态对于正在激战之中的兵马来说,无疑是危险的。因为他们缺乏对敌军的恨意,也就生不出强烈的杀心,体现在动作上,就是无法使出全力杀敌。果然,两军交战之中,秦军的伤亡更加惨重了。 到了此时,马焕身边的几名战将见了场中的一边倒形势,还有秦军的战阵排列,对于马焕、对战局的预测,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名裨将道:“老将军真是料事如神,依末将看来,只需再过一个时辰,这剩下的骑兵都会全部成为我军的刀下之鬼。” 马焕笑了笑,却摇头道:“不然,他们不会全部都死在我军手上。因为我们马上就要----鸣金收兵了!” 诸将大惊,道:“将军,我军此时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局势,可以以最小的伤亡来获取胜利,将军为何反而要鸣金呢?” 马焕笑道:“老夫非是不愿杀敌,也非是心疼我军的伤亡。只是,这些敌军的骑兵,留着比除去,对我军更为有利!” 诸将更是疑惑不已,就连在旁边听着将军们聊天的亲兵们也是大惑不已,纷纷把目光投向了马焕,等待他的答案。 马焕从容一笑,道:“诸位将军,你看那些人心无斗志,都是因为被自己人出卖。但这仅仅是暂时的,待得他们伤亡变重的时候,他们就会暂时忘记对自己人的仇恨,而为了保命奋力厮杀。到那时候,这些如今看起来像绵羊的敌军就会全部变成吃人的老虎。我军虽然不惧,也没有必要付出这样的伤亡!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若是我们现在鸣金收兵,这些人本来自忖将死,而我军却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以后还能和我军厮杀吗?而卢肖呢?他再杀掉这些人是不可能的。但这些人却对原来的袍泽生出了嫌隙,而对我军心存感激。诸位,若你们是卢肖,你们还敢用这些人来和我军厮杀吗?” 主将听得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 马焕笑道:“恐怕,卢肖还要派些人监视他们,防止他们反戈一击呢!” 99.阻击之战4 “叮叮叮!”一阵鸣金之声从北面传来。这声音就像天外传来一般,一下子就揪住了战场上每个人的心。战场之上的并州铁骑每个人,包括先前的主将冯硕还有后来加入战阵的宗胥都愣住了。本来,在他们想来,即使要收兵,也该是秦军那边收兵才是,并州军这边占据着如此大的优势,在这时候收兵,岂不正是亲手放过歼灭敌人的好机会吗? 本来,趁着并州军愣,正是秦军偷袭、厮杀的好机会。但剩余的这不到四千秦军骑兵也是愣住了,他们一样对并州军的收兵充满了疑惑。要知道,他们此时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回去。 并州军毕竟训练有素,军纪十分严明,在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之后,开始有规律地回撤。虽然明知道对方并不怎么可能从后掩杀,但还是留了少量的弓弩手断后,缓缓而退。 而秦军的那些骑兵则是一个个愣在战场上,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了。他们不知道,现在回到自己的阵列之中,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还是弓箭吗?众人都迷茫地回过头去看着自己那边的大军。 卢肖和章桓本来也一直在观战。用一阵箭雨将逃归本阵的骑兵射回去之后,他们已经是从内心里放弃了眼前剩余的几千骑兵了。对于他们来说,若是能用这些“废物”拼掉并州的三千重骑兵,那也是一件大幸之事了。 可就在此时,并州军居然莫名其妙地选择了鸣金收兵。这一招实在是太过出乎他们的意料了,两个人四只眼睛无言相视,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 其实,马焕退军给他们的第一感觉就是爱惜自己的重骑兵,吝惜伤亡。但转念一想,他们不由都倒吸一口凉气,没有这么简单,根本没有这么简单。因为,他们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如何处置剩下的这几千骑兵了。他们立即意识到,这便是马焕给他们出的一个难题了。 “怎么办?”卢肖有些无措地问道。 周围的众将佐、士卒都纷纷把头转了过来,毕竟前面的那几千人马和这边步卒里面的四万人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对于如何处置那些人,是十分关切的。 章桓没有想到卢肖竟然直接问出这么棘手的一个问题,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道:“还请将军亲自定夺!” 卢肖双眼直直地看着章桓,忽然伸出手来,作劈砍状,道:“这样如何?” 章桓心下大惊,暗忖道:“你这厮果然狠辣!”不过,不等他表态,周围的诸将纷纷上前道:“将军,不可啊,临战之际自相残杀,对于士气会有很大的影响啊将军!” 这些将佐上前求恳,立即把更多的士兵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这边,这些士卒由于此时身在阵中,按照军令不能随意移动,但大家眼中的求恳之色也都是一目了然的。 卢肖见事已至此,自然不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连忙笑道:“诸位将军误会了,大家都是袍泽兄弟,我如何会轻易对他们施以杀戮?况且,如今他们并没有败,反而是逼得马焕主动鸣金收兵,对我军士气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提升。本将军再是糊涂,也断不至于残杀有功士卒的,对不对?” 众兵将见卢肖如此说,都放下心来。 卢肖又转向章桓道:“章将军,如今就请你上前去去给前面的那些兄弟们整整队形,让他们有序地退回本阵吧!” 章桓听得一愕。要知道,方才可是他亲自下令射箭,并且还亲手射出第一箭。这才将那些逃回本阵的骑兵赶回了战场。如今,别人上去还好,他上去岂不是危险?若是前面那些骑兵起疯来,每个人对着他来那么一下,他身上立即就会长出几千个透明窟窿了。 随即,章桓立即醒悟过来卢肖的用意。本来,卢肖向自己问计的时候,其实早就有心要将这些骑兵尽数除去的,只是他不愿将这话说出口,以免寒了诸将士的心而已。所以,他便想要通过章桓的嘴说出来,只是没有想到一向有某有断的章桓竟然会在这个时刻将决定权推回给了卢肖。卢肖心中岂能不恨? 章桓心下虽然悲愤,但这里毕竟是军中,抗命的下场恐怕就是立即死,而上前的话,终究只是有死亡的威胁而已。当下,他应诺一声,拍马出阵。 且说并州重铁骑回到本军阵中之后,冯硕便和宗胥来到了马焕面前。 马焕亲切地笑道:“两位将军奋勇杀敌,老夫在这边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我并州铁骑,尤其是重铁骑素称无敌,但若不是有两位这样的年轻悍将统领,这一仗也未必会胜得如此轻松了。老夫在这里先行恭喜两位将军了,战阵之间,出手不俗,立下战之功,可惜可贺啊!” 冯硕听了,矜持地笑了笑。宗胥却惑然道:“将军,非是末将多言,方才我等本可以全歼敌军的,将军为何却要在这关键时刻鸣金收兵呢?” 马焕微笑着向冯硕道:“深平对此有何看法?” 冯硕赧颜一笑,道:“方才那鸣金之声刚刚响起的时候,末将确实也有宗将军一样的疑惑,但方才看见伪秦的那些骑兵迟迟不曾归队,而敌阵之中也并没有撤去防守阵势,才恍然大悟。将军这是在敌军阵营中留下一点肘腋之间的隐患,让敌军有苦不能言。将军高屋建瓴,全局在胸,浑然不计局部得失,末将佩服!” 马焕听得暗暗赞赏,捻须微笑道:“深平知我!那老夫再来考你一考,接下来,我军应该如何应敌呢?” 冯硕肃然道:“敌军人数众多。不过困倦却远胜我军,他们必然会选择主动进攻。我军在军力上终究难以和敌军相抗衡,若是硬拼,我军兵力不足的劣势会暴露得更加明显。所以,我军只需列好阵势,稳稳守住,时间一长,敌军自乱!” 100 阻击之战5 一个时辰之后,章桓终究是劝服了这几千个丘八。虽然曾经一度被几十支兵刃抵住,命悬一线,但章桓终究还是凭着自己三寸肉舌,把自己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他很坦然地告诉这些丘八:“尔等杀我容易,自己能逃得活命吗?若是不能,何妨随我回去,大家相安无事,岂不是好?若是要以名抵命,以我一人之命,能换得尔等数千人的性命,这也值了!” 如此一说,那些骑兵便各自起了异样的心思。本来,一个人在自忖必死的情况下,豁出性命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章桓的话里却留有余地,他暗示了这些骑兵:你们都还有活命的机会! 这样一来,形势立即逆转。这些骑兵虽然对章桓恨之入骨,却还是不得不将他放开。一场危机也就此消弭于无形之中。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既然并州军没有选择进攻,秦军就只好选择进攻。不战斗,他们就无法拿到水,事情就是这样简单。 本来,这种遭遇战,秦军是没有必要再派军队留守的,但卢肖却还是选了三千人为“预备队”,派了一将统领这支预备队,然后自己率着剩余的所有大军狠狠地向并州军这边冲杀过来。 并州军的虽然并没有在这边安起营寨,但已经伐树造出了不少的巨型拒马、小型的工事,相关的防御体系已经是十分完善了,秦军一时间想要攻进腹心之地也并不容易。 由于早已探知这边有水源,卢肖给下面的兵提出的目标不是击溃并州军,也不是夺取道路好通过,而是占领水源。 但当秦军攻到并州军面前的时候,却并没有看见所谓的水源,这边非但没有什么小溪,就连山泉都没有看见一涧。但此时箭在弦上,已经是不得不。卢肖一边指挥全军继续向前冲杀,一边招来斥候队长问道:“你不是说这里有水源的吗?怎么连一滴水都没有看见?” 斥候队长一阵惊慌,他惶急地指着前面道:“将军,原本,那边确实是一条山溪的,不知道的不是年久干涸了!” 卢肖坐在马上,看得远得多。当他看见那边的石块上大多都有水痕,而且旁边长了不少绿色的苔藓的时候,心下终于恍然。水源是果真存在的,不过却被并州军掐断了这水源。为今之计,只有尽消灭或者击退这支并州军,占领了山溪所在之地,才能派人到上游找水,或者干脆直奔馆陶再喝水。不管怎么样,尽将并州军击败才是获胜的唯一机会。 卢肖挥挥手,斥退斥候队长,拔出佩剑,道:“杀啊!活捉马焕,重赏万金,官升三级!” 不管在军中当兵的还是为将的,不都是为了那份饷吗,听见卢肖这样一喊,纷纷呼应,一时间,秦军杀声震天,士气高涨。 马焕面沉如水。虽然秦军点到了他的名字,他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仍旧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不住调遣兵马。“活捉马焕”这四个字,从他年轻时候成名的那一天起,就伴随着他所经历的绝大多数战役。最初的时候,他对这四个字尚且有些恚懑,但随着听见次数的增加,他变得异常的淡定,甚至早不把这四个字当一回事了。 工事,尤其是简陋的工事,虽然可以成为守方的延缓敌人的利器,但终究不是可恃之物,时间一长,这些东西迟早要被敌军穿过的。然后,就变成了两军毫无花巧的硬拼了。眼前的局势就是如此,仅仅过了半个时辰,两军就杀在了一起,再无任何花巧。 并州军的后军之中,马焕静静地坐在马上,他身后随扈的,就是那三千重骑兵。只不过,这时候这支重骑兵剩下的,不过是两千出头一点。方才一战中,秦军虽然伤亡惨重,但并州的重骑兵也损失了一千兵马。 两军的激战还在继续,但没有了防御工事之后,并州军在人数上的巨大劣势就渐渐显现了出来。加上秦军为了争夺水源,也是拼力厮杀,并州军终于逐渐落在了下风。 冯硕看着眼前的战局,心下大急,向马焕道:“将军,这样下去可不好,这里乃是平原作战,双方拼的是实力,几乎没有任何的计谋可以施用。我军终究人数太少,要想击败两倍还不止的敌军,实在太难了!” 马焕双目中射出坚定的神色,道:“想当初,北夷未灭之时,我并州可谓真正的四战之地,周围几乎所有的势力都是与我并州为敌的。那时候,我军几乎每一仗都是以少敌多。而且,那时候并州的名将没有今日多,兵士没有今日雄壮,民生没有今日富庶。每一次落败,都可能为我并州带来灭顶之灾。但我并州兵将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每一次都挺了过来。于是,我并州军才有了今日之赫赫声威。今日之战,虽然凶险,但比起当初的那些战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军岂会落败,岂会落败!” 冯硕也被马焕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他忽然高声喝道:“将军所言甚是!将军,请让我出战迎敌吧!” 马焕摇摇头道:“深平啊,你方才那一仗,打得极是漂亮,你不仅毙敌甚多,还亲手斩杀了敌军的先锋。这份功劳,已经不小了。况且,敌军还因为此事而心存顾忌,你看看,明明有那么多的兵马,却不能派上来,这功劳,也是要算在你头上的。你想想,若是你再出去和别人抢功劳,让他们怎么想,恐怕他们都会以为老夫得了你什么好处哩!就算是为了老夫的清誉,这一次你恐怕也只能好好坐着了!” 马焕一言既出,旁边的诸将纷纷附和。 于是,马焕又派出了几名战将出去厮杀。他自己则是一边静静地看着战场,一边说道:“其实,此战若不是卢肖此人反应太慢了一些,我军要挡住他们,还真是有些困难的。如今,老夫倒是担心彦明那边,他恐怕难以挡住馆陶城内敌军的反扑啊!若他败了,我们就有腹背受敌的危险了!” 101 阻击之战6 战斗还在继续,双方的伤亡越来越大。不过,总体上来说,并州军的伤亡还是比秦军小不少。毕竟并州军都已经喝足了水,而且就在战场遭遇之前的一个时辰,他们刚好吃完今日的第二餐,体力十分的充沛。 秦军最初可谓一鼓作气,但随着战斗的继续,最初的那股勇气就渐渐消散掉了,而同时,他们体力方面的缺陷就渐渐显现了出来。此时唯一支撑着他们的念头已经不是为谁效命,也不是要建功立业,而是实实在在的要找到水源和食物。他们眼前的敌人虽然并不是这两样中的任何一样,但他们却知道,若不能击退敌人,他们根本没有可能找到任何一样。 一方凭借的是强的个人能力和良好的阵型,合理的调度。而另外一方,则是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和为了生存而拼杀的意志。这两方相遇,可以称得上势均力敌。 两方的主将各自骑着一匹马,立于中军的前列。这时候,这两个人终于目光相对。卢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对他来说,能和马焕这样的名将战成如今这种情势,已经是殊为不易。况且,到了如今,他还没有现本方有落败的迹象,相反,他对秦军信心十足,他相信自己扬名立万的机会到了。 “马焕老儿,快投降吧!”得意之下,他不免有些肆无忌惮:“只要你肯投降,我敢保证我家大王一定会重用你的!我大秦如今最缺的,就是你这样智勇双全的大将。只要你肯随着我家大王,他定会付你以重权!说起来,本将军也是很欣赏你的能力的,你想想,以你的本事,在并州还有你们那个莫名其妙的所谓‘新州’为将,岂不是太屈尊了吗?你们的辖下总共有多少兵马?三十万顶天了吧?你在那边,又只是几员大将之一,统兵绝少能过五万。这可不是大材小用吗?你想想,你便是当年的淮阴侯啊,韩信将兵,多多益善。五万兵马就算再精锐,能有什么作为?区区一个魏郡,就让你攻了这许久,岂不是太过屈才了吗? 而我大秦则大不相同,我家大王麾下,步卒起码有一百五十万,骑兵也有五十万上下。全军总数不下于二百万。你想想,以你的能事,率领着百万大军,席卷天下,创万世不朽之功勋,岂不是易如反掌吗? 再说了,就算不为荣华富贵这些虚利。你也可以想想你自己的性命前程。赵平此人确实是十分的厉害,这一点我承认。只是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在万军之中,他可以杀三五十人,能杀三五百人、三五千人吗?以你并州区区之兵力妄图和我大秦为敌,这岂不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吗?马老将军,你是一个聪明人,何必随着赵平行这等毫无胜望的疯狂之事呢?恕肖说句直言,他这岂不是在害老将军你,害贵军上下,害整个并州的百姓吗?” 他最初倒是想羞辱马焕,才以“马焕老儿”为称呼的,但不知道怎么的,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到了最后,竟然被自己说服了。所以,他马上改成了实实在在的劝降,就连称呼也改成了“马老将军”。 别看卢肖和马焕之间相距甚远。两人之间有数万军队正在厮杀之中,酣斗呼喝之声十分骇人。卢肖的声音却能清清楚楚地传入马焕的耳中。他的武功实在很不错,中气十足,声音穿透力极强。 马焕听得“哈哈”大笑,道:“阁下所言,真可算得上是我这一辈子听过最好笑的事情。你只看见了你伪亲的优点,却没有看见你们的缺点。而这些缺点,恰恰又是致命的。 举个例子来说,尔李效帐下兵将众多,这不是虚言,你所说的二百万之数虽然未必准确,却也差得不多。只可惜,李效这些年来连年征战,早把官府的银子掏空了。而百姓又因为这些年的征战,一再误了春耕之期,变得无比穷困。说句不好听的,你伪秦的军队,如今你们自己都养不起。就凭你们,就算如数再多,又如何与我军为敌? 卢将军你麾下的这些兵马已经算是尔伪秦军队中最精锐的之一了吧?而本将军麾下的这些,只是我并州军中平平常常的一支。你看看,我军尚且可以以一敌二,毫唔败相。由此可见,你这二百万军马中剩下的一百九十五万该是何等的不堪一击了。这样的军队,再多的人,也不过会在战场之上,多留下一些让敌军清理打扫的尸体而已,何足挂齿? 卢将军若是记性不差,应该记得我并州在不久之前,已经彻底消灭了鲜卑,并将其各部收为己用。我并州以一州之力,可灭一国。而这仅仅是花费了区区数年的时间而已。而且,我灭国之战,并没有经历太大的波折,最后的战斗虽然激烈,但结局早已注定。我想请问一下卢将军,若让你们去和北夷作战,需要多少兵马才能灭掉他们?或者说,你们根本就不可能灭掉他们? 卢将军啊卢将军,看在你对老夫还算尊敬的份上,老夫倒还是要奉劝你一句。放下武器,弃暗投明,犹未晚矣,若是待得被我军击败再想投降,恐也未必能得啊!” 卢肖气得浑身抖。两军阵前劝降的事情,自来就没有成功的先例。其实他也不指望着能够一举成功。但他希望至少能够动摇马焕的顽抗之心,还有瓦解一下并州军的士气。但不想,马焕非但不为所动,反而对自己来了一个劝降,说得居然还有理有据! 卢肖是很早就跟随李效的,自然是不可能投降的。但他下面的士卒听了,虽在战场之上,却也禁不住会有一些异样的想法。 卢肖正要反唇相讥,忽听一阵雷鸣声起。他抬头一看,不禁愕然。此时天色虽然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却也是万里无云,自然是不可能打雷的。 马焕虽然从容,听得这声音,也是脸色大变,一边暗忖道:“难道彦明如此快就败了?”一边回过头去。 102.阻击之战7 原来,这声音并不是什么真正的雷声,而是远处骑兵冲锋的声音。马焕一辈子指挥骑兵作战,对这个声音异常的敏感。 很快的,卢肖也听出这声音来了,他脸上现出狂喜之色,“哈哈”大笑道:“马老将军,方才我说什么来着?可惜啊,你方才若是投降了,岂不是好,事到如今,就算想投降,也是晚了啊!” 他这话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堵住马焕的嘴。从个人角度,他是十分欣赏马焕的。但他也并不希望马焕真的投降。至少在自己这方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他并不希望马焕投降。原因很简单,他自己在秦军中的声望是十分高的,罕有在他之上的人。若是马焕来了,排在他的前面是理所应当的。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竞争秦军第一大将位置的道路上,来一个马焕这样的劲敌。 马焕洒然笑道:“卢将军说笑了,我并州军从无投降之辈。老夫虽然不才,却也不愿开这个先例。况且,谁投降,如今还不好说,不是吗?” 卢肖笑得更加欢快了,他的语气甚至变得有些放肆轻佻:“马老将军,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你在馆陶城下留下的兵马最多也不可能达到两万,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击溃冀州兵?再说,若是我所料不错,老将军你留守在馆陶城下的,应该是郑行郑彦明吧?郑将军的威名,肖也是听说过的。不过,此人虽然威名赫赫,但其名也只是因杀戮而彰。在统兵之上,虽然赵平也有意让他挑大梁,但他显然只是一根朽木,不堪扶持。马将军军中无人,竟然以此人为留守主将,岂能不败?” 马焕笑道:“卢将军之言,说得倒是很合情合理,倒像是亲眼所见一般。可是你岂不闻‘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不信,老夫可以和你打个赌,郑行,应该已经击溃了馆陶城内的守军!” 就像附和他的话一般,他话音刚落,就听远远一个声音喝道:“兄弟们,我们来增援你们了,杀!”这声音不是别人的,恰是马焕十分熟悉的郑行的声音。 其实,马焕倒不是对郑行特别有信心,而是随着方才那马蹄声的靠近,马焕听清楚了那蹄声。并州铁骑冲锋的时候,响动比其他的铁骑要强烈得多。原因无他,并州军马有马蹄铁。其实,刚开始听见这声音的时候,马焕也以为郑行已然被馆陶守军击溃,这来者乃是馆陶派来接应卢肖的部队。待得听清这声音的时候,马焕甚至有了一种起死回生的感觉,虽然他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色,他的额头也是暗暗出了数滴冷汗。 而令马焕更为意外的是,当他转过头去,往后边望去的时候,居然看见了另外一个身影,一个据他忖度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秦青。秦青乃是这次攻伐冀州的三路大军中中路军的主将,他的主要攻伐目标乃是冀州的腹心之地。随即,马焕就明白了过来,看来秦青还是探知了自己的危险,竟然放下自己的任务,亲自领兵前来支援。 马焕心中一阵感动。须知,马焕这一路大军只要攻下馆陶就算是完成任务了。而秦青这一路和燕彦那一路,其实是竞争关系,他们所争竞的,乃是谁先攻到信都城下。秦青选择了来救援自己,同时也就意味着放弃了这场争竞,把头功让给了燕彦。 万军从中,秦青也看见了马焕,脸色闪过一丝欣慰的笑意,道:“释之,怎么,在我面前还要摆中军主将的谱吗?也下场来杀几个人玩玩吧,我已经杀了好几个了,感觉到底不再年轻了,吃力得很哪!”一边说着,他一边挥舞着手中的佩刀,左右翻飞,又轻松写意地砍倒两名敌军。 马焕听了,“哈哈”大笑道:“说的也是,到了如今这时候,还需要什么指挥,任意厮杀就行了!”他“刷”的一下拔出佩剑,向着诸将喝道:“任意厮杀,任意厮杀!”一马当先,便钻进了战阵之中。 原来,马焕对于卢肖方才的劝降十分的不喜,早就有意亲自取他性命了,只是碍于他是中军主将,不能随意下场厮杀。到了这时候,秦军阵法打乱,军心浮动,而并州军则是气势如虹,人数上也不处在劣势了,自然是不必指挥了。 而卢肖此时的心情则是截然相反,他的心情已经是彻底地坠入了深渊之中了。方才还在为之兴奋不已的援军居然在转瞬之间就变成了敌军,这种从巅峰掉落到谷底的心情,他还是第一次尝到。说实在的,这滋味实在是太差了。他尝过一次之后,再也不想品尝第二次了。 就在他还愣愣地坐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时候,忽听一声“着!”就见一柄剑徐徐地向他刺了过来。看起来,剑之人为求光明磊落,并不愿趁着他失神的时候,一剑将他刺死。 卢肖连忙挥刀格挡,直到这时候,他才终于看清了对方竟然就是方才还在和自己相互劝降的马焕。卢肖心下忽然生出一个狠辣的念头:“好你个老小子,竟然巴巴的跑来送死!也好,今次就算败了,我也要杀了你为我这数万大军陪葬。而有了你的头颅,不要说损失五万大军,就算损失十万大军,大王也不会责怪与我,我大秦,最不缺的,就是人!”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眼前这个胡子白的老将身手竟然是出人意料的敏捷。卢肖虽然也是一名悍将,但最初的时候还可以和马焕勉强相抗衡,但时间一长,渐渐就有些不支了。 而就在这个要命的时候,不知道谁率先喊了一声:“后军逃了!后军逃了!”大家才赫然现,被卢肖留在后面的那些“预备队”竟然抛下袍泽,开始逃跑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那些骑兵其实不反戈一击,已经是十分的难得了,他们早已经有了寻机逃跑的念头,待得看见并州大军前来救援,知道此战获胜无望了,哪里还愿意在此地多留哪怕一须臾。反正他们是骑兵,跑得快,立即打马掉头跑去。 逃跑,就像是传染病一样,一旦开始了,就很难杜绝下去。那些留在那里看守骑兵的“预备队”见人家率先逃跑了,哪里还顾得上客气一声,也不声不响地掉头就跑。 103.阻击之战8 失败,有的时候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溃败。如今的秦军就陷入了一个溃败的境地。他们本来在战场之上就不占据上风,偏偏敌军又来了援军。这对他们的打击,已经是十分大了。更要命的是,他们留守在后方的袍泽兄弟居然就这么跑了,丢下他们在这战场之上随意被屠戮。这给他们的心理,造成了更大的压力,让他们更加无法把精力集中在眼前的对手身上。如此一来,他们的战斗力就变得越的不堪。 眼看着自己麾下的兵马一步步的溃逃,耳听着还在坚持的麾下正在遭受屠戮,卢肖终于彻底放下了一切,挥刀狠狠地向马焕砍去。事到如今,他所想的已经不是回去怎么逃脱罪责,也不是杀了马焕能得什么样的好处。他唯一想的就是杀戮,没有理由的,他就是要杀掉马焕。 马焕“哈哈”大笑,喝道:“好刀法!”迅出剑挡住。卢肖一刀落空,立即变招,反手向马焕劈去。他此时已经全然放弃了防守,若是能和马焕同归于尽,他会毫不犹豫。 本来,卢肖和马焕单论武功来说,确实是要差上一截的。奈何一人拼命,万夫莫敌,卢肖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之后,拼命起来,即使以马焕之能,也不得不忌惮他三分。 好在马焕并不急于取胜,他此时与其说是在厮杀,不如说在提前享受胜利。他根本不怕自己和卢肖之间的缠斗无穷无尽地延续下去。况且,如今卢肖所采取的打法极是损耗体力,一时半会或许还能够支撑,时间一长,自然难以为继。马焕不急,他可以等待卢肖力竭的那一刻。 而就在此时,忽听得又一个震撼的声音:“章将军逃了!” 卢肖愕然回过头去。本来,这一分神乃是马焕取他性命的最佳机会,但马焕却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卢肖。他眼中没有讥讽,没有获胜者不可一世的狂妄。因为通过方才一番攻杀,他看出了卢肖的战意,看出了此人逆境之下不愿放弃的决心。他甚至暗暗忖道:“卢肖能成为伪秦名将,真不是幸致,此人还真是有不少的可取之处!可惜,这样的人终究是不可能投降的,就算只剩他自己一个人,也不会投降。” 卢肖回过头去的时候,正好看见章桓骑着马奔出老远。卢肖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正要喝骂,却见章桓回过头来,冲着卢肖喊道:“将军莫要怪我,你不仁我不义!这些年以来,我一直对你忠心耿耿,不想事之时,你竟然将我推向风口浪尖,我若是还为你舍命的话,我就白白长了这样一颗聪明的脑袋瓜子了!” 卢肖大喝一声,骂道:“无耻小辈!”但不论他如何咬牙切齿,章桓已经掉转马头,飞奔而去,而并州军居然没有一丝上前追赶的意思。 卢肖大怒,回过头来对着马焕厉声问道:“如此无耻小人,你们为什么不上前把他追到杀掉?” 马焕“哈哈”笑道:“卢将军说笑了,我军若是要杀人,就凭我军的快马,追上他们实在不是难事。只是,你难道不知道,敌人腹中的蛆虫恰是我等的朋友?你家主子身边的人越是小人,越是无耻,对我并州来说,岂不越是有利?就因为他的无耻,我军就算抓住他,也最好要将他放回去,让他去危害自己的主子。这个道理,卢将军稍稍想想,也会明白的!” 卢肖听了,神经质的一笑,连喝了三声:“好!”忽然手上的大刀一横,往自己脖子上一抹,就此掉下马来死去。 马焕脸色转黯,苦笑道:“何必?何必呢?” 冯硕见了这个情形,连忙高声喝道:“伪秦诸兵将听着,卢肖已死,章桓已然逃跑,尔等不降,更待何时?” 秦军顿时都静默了下来。显然,大家都在犹豫。但就在此时,忽听一个声音喝道:“兄弟们,卢将军平日瑞然粗心,虽然经常打骂我等,虽然贪墨,但他却从来没有亏待过咱们。有了好处,哪一次不是和兄弟们一起分享。如今,卢将军尸骨未寒,我们骤然投降,如何对得起将军?” 立即便有不少人应声道:“不错!老子这一辈子随着卢将军也享受够了,今日就算是死,也是死得其所了!” “对,老子上次把粮饷赌输光了,没钱寄回家,还是卢将军帮我寄了一些钱回家的!” “老子的婆娘,就是卢将军抢来赏给我的,老子第一次享用的时候,还是完璧之身!” “” 在悲凉的气氛之中,剩下的秦军开始了拼命、存了死志之后,他们的战斗力倒是大为提高。只是他们此时在人数上已经处在绝对的劣势了,而且个人战斗力也不及并州军,加上此时实在是又渴又饿,力气渐渐不继,对并州军的杀伤,其实并不很大。 而并州军也开始了全面的屠杀,他们心中怀着一种特别的尊敬向敌人挥出他们手中的刀,推出他们手中的长枪,结束他们的生命。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天色早已暗下来,在月光和燃起的篝火照射之下,并州军终于完成了这场屠戮。此时,每个人都是累得很,又兴奋得很。而这种兴奋之中,还隐含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忧伤。在他们脚上所踩的这片大地之上,接近四万具尸体以各种姿势卧着。这中间,包含三万多秦兵还有接近一万的并州军。 马焕从自己的亲兵手中接过一块布,轻轻地擦拭完自己的佩剑,才小心翼翼地将它插回鞘中。然后,他抬起头来,开始寻找秦青,可巧,秦青也正把目光向他这边望来。 马焕立即朝着边上一颗大树指了指,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一丝会心的笑意,同时迈步走向了那棵树,在树底下坐了下来。 秦青从自己的亲兵手中接过一个葫芦,递给马焕道:“好东西,你尝尝!” 马焕也不客气,顺手接过,一打开,脸上立时闪过一丝幸福的笑意:“好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好久没尝到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104险胜 马焕刚刚把那葫芦凑到嘴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又把它拿开了,轻轻地说道:“我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好,毕竟这里是军中。我天天让我麾下的将士们禁酒,自己却----” 秦青笑着作势去抢马焕手中的葫芦,道:“既然如此,还给我便是!” 马焕连忙把手往边上一闪,道:“我不过是假作客气一下而已,你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秦青笑了笑:“要恁客气作甚?客气能当没救喝掉?” 马焕再不言语,对着葫芦嘴轻轻地抿了一口,眼中露出迷醉之色,摇着头说道:“这般滋味,真是许久没有尝到了,怪不得当初大禹的女儿仪狄造出美酒,大禹品尝之后,在赞赏之余,还感慨道:‘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遂渐渐疏远了仪狄。如此美酒,咱们爱酒之人若不沉溺其中,也是很难哪!哦,忘记问了,你为何亲自来了?你不是正在向北进攻吗,跑魏郡来作甚?” 秦青笑了笑,道:“本来我倒也没想过来。自从我探知伪秦派军前来援救馆陶之后,便猜想,以你的行事风格,定不会坐以待毙,虽然你军少,也会抽出一部分前往半道阻拦的。本来,我的任务就是北上威胁信都,也没有多少闲心来管你的死活,最多也就是遣一员裨将,率一部人马前来救援也就罢了。 偏生我当时恰好攻破了曲周城,在城守的府中现了这等好东西。我当时就在想,这等妙物,若是托人送给你,那受托之人十有**会偷嘴,说不定到你这里,就一滴不剩了。所以,我决定辛苦一趟,亲自跑一遭。 可巧,当我到达馆陶城下的时候,恰见彦明正和馆陶的手中激战。彦明这厮,虽然跟随主公多年,在战法上着实没有提高,他竟然亲自领着一群人前去冲击对方的中军大纛,而置全军的调度于不顾。好在我军将士都是身经百战的,才没有被敌军击溃。但他们也只能是苦苦支撑了。我当时就在想,若是我晚来一步的话,局面很有可能变得一不可收拾!” 马焕又是感激,又是自责。他所感激的,乃是秦青的盛情。他当然不会相信秦青真是为了这点美酒巴巴的跑来魏郡,甚至为此放弃了北上攻取信都,立下赫赫功勋的好机会。他其实,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他所自责的是,临走的时候有些匆忙,竟然忘记告诉郑行战法了。面对两倍于自己的敌军,对攻从来都是下下之选,只有先稳守,抓住敌军的弱点再行反击才是正道。可以想见,自己的这次疏忽,差点就造成了留守并州军的战败,若是那样的话,这次攻伐冀州的正题成败,真的就悬了。 秦青看着马焕自责的样子,微微一笑,道:“释之不必自责,统兵之人,不论是何等高才,百密之余难免一疏,当年武侯不是也吃过几次败仗吗?释之你号称百战之将,不论是出于运气还是本身的实力,至今未尝一百,这也是事实。单是这一点,当世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提起以往的战绩,马焕眉眼终于舒展开了一些。虽然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把自己的功绩挂在嘴边,甚至都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人。但人,特别是身具异于常人之能事的人,岂有不自负的。马焕也难免被秦青的一番夸赞说得心下暗喜。 忽然马焕想起一事,道:“如今,馆陶已经落入我们手中了。伪秦再想出兵援救冀州,可能性已经不大,我们是不是该想一想如何兵不血刃地取得冀州全境了?” 秦青笑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说句实在的,我也不喜欢总是以兵戈来决定一切。也许是如今老了,有些心软,如今杀敌的时候,非但没有什么兴奋之情,居然对那些死在自己手下的人颇有一点同情的。释之啊,你看我是不是该致仕回家怡儿弄孙了?” 马焕笑道:“伯济面恶心善,难得难得!其实,你这也不奇怪。事实上,我和你也差不多。咱们以前主要是和北方的鲜卑人为敌,杀的多是异族之人,手下自然是要狠辣一些的。如今,还有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们要面对的,几乎都是汉人,自然不可能有原来那般狠辣了!” 秦青愕然顿了一下,道:“说的不错,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又扯远了,咱们还是回到冀州的战场来吧。我想,你既然已经成功攻取了馆陶,任务也算完成了,魏郡还有一些小城,你可以派麾下的将领们一一去收复。至于信都那边,在我和君睿一南一北夹击之下,我就不信他们到了山穷水尽之时还不投降!” 马焕摇头道:“孔恒如今外援尽丧,凭着他自己的实力要想和我军抗衡,已经是不可能了。问题是,他必然也知道了我壶关之危了。若我是他,也一定会硬拼到壶关之战有了最终的结果再说。否则,万一,我说的是万一,万一我壶关失陷,他的投降就会显得愚蠢了!” “壶关失陷?”秦青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道:“怎么会?老公爷也是天下悍将,又有壶关天险,天下间能在他的防守之下攻下壶关的,恐怕也没有多少人了!况且,主公至今还没有出现,以主公的性子,怎么可能我们在沙场上拼命,他自己却在享乐?他虽然从来没有告诉咱们他自己去了何处,但我相信他一定会在最需要他的地方出现的。这一点,我相信,你作为主公的岳丈,岂能不相信?” 原来,这次赵平调派完各部的行动分工之后,自己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就连秦青、马焕这些并州军最高层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行踪。也怪不得李效的密探一头雾水了。 马焕听得赧然点头道:“这便是你我的不同之处了,我从来只相信事实,会忘记了别人的强项,你却能充分认清每个人的强项,对战局做出足够准确的预判。” 秦青“哈哈”大笑,道:“你这算是对我的奉承吗?就因为这一点美酒?” 105.壶关上的最后一战1 韩肃满面狰狞,他的铠甲之上尽是鲜血,就连脸上也是血迹斑斑。他的一双眼睛眼睛睁得像铜铃一般大。他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大刀,砍向他身前的王祚。 王祚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头眼睛散了,也许是流汗过多的缘故,满头乌黑的头像是一根根小铁丝一般,蓬乱无比,有些甚至向上竖起。 所谓“棋逢对手”,说的便是韩肃和王祚这样一对。这两个人武功可谓相当,王祚胜在年轻力壮,兼且埋伏了一段时间,休息充足。而韩肃则胜在招式新奇,出手狠辣,而且对战经验更加丰富。 随着夜幕渐渐降临,关城上的厮杀之声根本没有一丝消退的迹象,韩肃知道,成败就在今夜了。但今夜,若是没有奇迹的话,失败还是会成为定局。 对于眼前的厮杀,韩肃的信心也在一点点的消散。他的武功虽然强悍,但王祚也绝非弱者。问题是,连续的作战让韩肃的体力消耗更加大,他虽然能在很长的时间内维持一个平衡甚至还稍占上风的局面,主要靠的还是他人的意志力。只是,再如何强的意志力,都是抵不过体力上的绝对优势的。 王祚显然也看出了这点。他心中已经渐渐把最初的那点急躁消去了。在稳操胜券的情状下,他没有必要冒险。因为他的冒险,对他自己来说固然是危险的,就是对他父亲还有整个数万秦军来说,都是十分危险的。况且,如今的西关,秦军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和不在并州军之下的个人战力,已经稳稳占据了主动。王祚相信,这样下去,只消一两个时辰,秦军就能将这些并州军击败。 “到那时候----”王祚又一次开始想起这四个字。这真是四个充满了魅惑之力的字。 关楼之上的激战则更加惨烈,这一次,大家都已经见识到了老公爷舍生取义的决心,大家再也没有劝赵业独自求生,而是怀着肃穆的感情,和赵业一起拼杀。他们都觉得,能和赵业这样的人死在一起,也算是值得了。 这一次,主攻的不是别人,还是秦军的主将王顺。他所率领的,是全部的秦军。看起来,秦军已经决定孤注一掷了,他们没有给并州军留任何的退路。当然,也没有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若是这一次进攻最初还是被击退的话,他们将丧失进一步进攻的可能性。 主帅亲冒矢石,对于秦军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鼓励。当然,更大的鼓励是进攻动之前王顺的许诺。王顺道:“若是攻下壶关,咱们攻下下一座城池随你们洗劫、屠城!” 屠城,对于战时的老百姓来说,简直是一个噩梦。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是贫是富,遭遇到屠城,就意味着他们什么都不会剩下。只有那些运气特别好的,才能留下性命。 但对于士兵来说,屠城却是一件极为鼓舞人心的事情。因为这能够让他们捞取足够的财富,能够让他们久抑的有些悸动得到一个彻底的释放。往往,一次屠城下来,不少士兵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过活一辈子,他们再不需要风餐露宿,再不需要时时奔命。并州这些年以来,已经成为天下最富庶的州,在任何地方屠城都不能和在并州屠城比。在并州屠城所能产生的富翁数,会远远多于其他地方。 只是,屠城这种手段自来是很少被汉人使用的,更很少被汉人用在对付同族身上。所以,王顺的这番许诺就显得越的难得。屠城许诺带来的高涨士气让秦军一扫连续失败的阴霾,每个人都狠狠地向关楼上爬去,他们都巴不得成为第一个杀进并州的人。 赵业又换了一把兵刃,这次还是一把刀,不过却是一把宝刀。这是一名裨将留着一直舍不得用的祖传宝刀。但到了这时候,祖传不祖传的已经无所谓了,若是杀不退敌人,阻燃之物就会成为敌人的战利品。而且,到了如今,保住性命显然比保住祖传宝物要重要得多。 那裨将把这把刀献给了赵业。赵业不受。在那裨将坚持之下,赵业只好道了一声“暂借”,把这把宝刀流了下来。 刚刚接过宝刀,关下的秦军就开始进攻了,赵业新得的宝刀终于挥了用场。他立即现,这宝刀确实好用,比前面用的那几样兵刃都好用了不少。这把刀砍在敌人身上,根本不需要花多大的力气,就能将敌人置于死地。赵业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挥舞这把宝刀,又是砍到第几个人了。 正在此时,关楼上又跳上来一个人。赵业一看那人从云梯上一跃而上是姿势,立即知道次此人乃是一个高手,也不打话,横刀向那人劈了过去。 那人显然也没有想到刚刚到达关上,还没有开杀戒,就有一个棘手之极的敌人杀到。赵业这一刀看似平平无奇,但却让他产生一种难以抵挡的感觉。他大骇之下,只好往地上一滚,以一个滚地葫芦的姿势逃过了这凶恨的一刀。待得他在远处再次爬起来的时候,终于从赵业的铠甲上认出了赵业。 “原来你就是老公爷,怪不得如此厉害!佩服!”那人口中说道。 赵业何等样人,哪里不知道他是在拖延时间,等自己的援兵到来。他根本不给敌将任何的机会,又是一刀劈过。他手上的宝刀寒光泠泠,照射在那敌将的身上,让他感觉头皮一阵麻。 那敌将意识到这把宝刀不是自己手中粗劣的佩刀所能格挡的,只好再次选择闪避。赵业“刷刷刷”三刀,如水泄银瓶一般,又是迅快,又是自然,一刀紧似一刀地向敌将攻去。敌将虽然武艺高强,奈何比起赵业来还是很有一些差距,加上他手上的兵刃根本无法和赵业的宝刀正面相碰,只能是一味的腾挪闪避,一时间,他被赵业杀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看起来狼狈之极。好在他倒也是很有几分本事,虽然危险,却终究是一招招地化解开了。 106.壶关上的最后一战2 就在此时,忽听一个声音喝道:“休伤吾侄!”一支画戟从背后向赵业攻来。这画戟虽然离着赵业还有一点距离,却呼呼带着一股强劲的风。赵业不必回头看,只听这声音,便知道敌军的主将王顺到了。 赵业并没有听见过王顺的声音,但他知道刚刚那个年轻人一定是一个地位颇为不低的秦军将领。而这支秦军说白了就是王顺的私军,几乎所有重要军官的位置上,安置的都是王家的人。换句话说,方才那个年轻将领一定姓王,而且和王顺是亲戚关系。来者既然自称是这王姓将领的叔伯,武功又如此高强,自然只能是王顺本人了。 赵业不敢小觑,收回正要攻向那年轻将领的致命一刀,身子往下一蹲,就此避过了王顺的画戟。同时,他的右脚往地上一点,身子一个回旋,就此把身子转了过来,直面王顺。 王顺一招落空,不敢继续深入,小心地往后退了几步,收起画戟道:“老公爷,想不到咱们会在这关楼之上见面!” 赵业冷哂一声,道:“你不是早就盼望着登上这关楼吗?如今倒真是成功了!” 王顺脸上露出讥讽之色,道:“不错,我确实一直都在盼望着登上关楼,但我以为,我登上来,所要面对的就是赵平。其实,若是面对赵平,我心中还没有什么好感慨的,而面对老公爷你嘛!我只能说一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赵平号称天下英雄,到了战时,自己不见踪迹,却把你这老迈的父亲推到了战场上最危险的地方。想着我都不由为老公爷心寒呐!” 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暗示赵业。赵平之所以把他弄到壶关来守关,就是想借着秦军的手将他除掉,好巩固自己在并州的地位。不然的话,赵平虽然是名义上的并州之主,但有了重要决定的时候,赵业如是反对,还是不可能通过的。 赵业却不为所动,冷冷地说道:“王将军,若是你伪秦之人都只会你这挑拨离间的这一套,老夫倒是劝你省点力气。老夫自己生出来,养出来,教出来的儿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老夫比起清楚。说句不客气的话,你还没资格来品评我儿,就是你主李效,也没有资格!” 王顺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道:“赵业,你不要倚老卖老,如今你这关楼已经被我占领了一半,只消再过一个时辰,你关楼上的这些人,都将因为你的食古不化而洒尽最后一滴血。我只是不愿造更多的杀孽,才好好地和你说,希望你能看清形势,莫要顽抗。想不到,你竟然连我一句忠言都听不进去!嘿嘿,你自己想舍生取义,难道你就不想想你这些可怜的小兵吗?他们当兵,可没有你这么多的想法,他们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你凭什么拉着这些年轻人为你殉葬?” 其实,王顺倒不是忽然起了什么好心,只是他一直看着这些并州军一味顽抗,根本没有一个投降的,就算是受了重伤,一个个的都还是选择死战。这样一来,他麾下兵马的损失也很大。这些兵马都是他王顺的私产,损失一个就少一个,他自然是心疼得很的。所以,他才耐下心来向赵业劝降。虽然这达成目的的可能性并不大,他总是要试一试的。 但是,令王顺没有想到的是,他话音刚落,就听旁边的并州军一齐喊道:“死战!死战!” 借着,这声音就像会传染一般,不住地向远处的并州军传去。 “死战!”“死战!”“死战!”“” 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坚定。通过这一个共同的声音,并州军又听见了同伴的心声,就算有少数心志本来不甚坚定的,在这热血沸腾的声音感染之下,也变得异常的坚定。 赵业冷冷地看着王顺,道:“王将军,你现在看见了吧,这就是人心,天下之间没有什么是不朽的,只有人心,只有人心是不朽的,是无坚不摧的。你可以拿下壶关,可以拿下上党全郡,甚至可以拿下太原,但你无法拿下人心。只要我并州军中还有一个人在,你就不能宣告胜利。王将军,我且问你,你觉得你把我这关楼上这几千兄弟杀完,还剩下多少人呢?你还有能力去攻打下一个城邑吗?你还有力气去完成你的屠城许诺吗?” 王顺这才知道方才自己在关下给秦军许诺屠城的时候,居然被赵业听见了。看起来,赵业对自己的许诺,很是不以为然。 王顺终于被激怒了,大声喝道:“不管怎么样,杀了你这老头子,一切就都足够了!”说着,便挥着手上的画戟,狠狠地朝着赵业砸去。 赵业挥刀挡住。两人便在那里拼起力气来。就在此时,方才那名叫做王叙年轻将领也毫不客气,挥刀朝着赵业的背后袭来。 赵业冷哂一声,也顾不上讥讽对方,手上忽然力,一下子摊开王顺的画戟,回手就是一刀。 只听得“当”的一声,赵业的宝刀和王叙的佩刀在空中相遇。待得王叙再看的时候,却见自己的佩刀只剩下了半截,不禁骇然。削铁如泥这种事情,他只是听人说起过,却没有想到这世上还真有削铁如泥的宝刀。 赵业恨极了王叙的偷袭,手上毫不停留,反手又是一刀,朝着王叙的腹心砍去。这一刀若是被他砍中,王叙自然是要当场毙命的。而且,此时王叙已经被赵业的宝刀镇住了,已经群然忘却了闪避,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眼看赵业的宝刀就压落在王叙的身上,忽听后面又是一阵风声响起。赵业心下暗叹,到底是久战之后立即不继,出手度也是大为下降,若是在自己体力最为充沛的时候,他完全可以一刀先劈倒王叙,同时又闪过王顺的偷袭。当下,赵业只好再次放过王叙,闪身躲过王顺这一戟。 王顺一边挥戟再次向赵业攻去,一边从这王叙喊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来一起杀掉这个老头子。今日只要杀得他,就是一件奇功!” 106.壶关上的最后一战3 韩肃已经渐渐支持不住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渐渐不听从大脑的使唤。明明在这样的激战之中,他的一双眼皮也渐渐不再相亲相爱,而是剑拔弩张,随时都有打起来的危险。 而他对面的王祚显然已经看清了这个情状,眼中露出一丝掩饰不了,也不愿掩饰的笑意,一剑紧似一剑地向韩肃刺来。 这时候的韩肃,已经只剩下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 忽然,就听“嗤”的一声,韩肃的手臂被王祚的佩剑划过,划出一道口子来,鲜血立即流了出来。 也许是流血刺激了韩肃的战力,他怒目圆睁,大喝一声,身子腾空而起,手中的大刀狠狠地向王祚劈了过去。 王祚却并不惊慌,他知道韩肃这是情急拼命,只要躲过这最后几招攻势,韩肃就将脱力。到时候,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士卒都可以轻轻松松地将他击毙。不过,他也绝不可以大意,人在拼命的时候,所散出来的战斗力,往往是平日的好几倍。韩肃的武功本来就不在王祚之下,只是体力不济而已,此时若是被他抓住机会重创,简直是太冤枉了。 王祚不敢硬碰,身子灵活地往边上一转,看看躲过了韩肃这一刀。但是,韩肃这一刀去势未尽,狠狠地劈在一颗大石上,竟然将这颗石头生生劈成两半! 王祚心中凛然,又再次往边上闪了一下。他此时明明有袭击的机会,他却还是选择了更为稳妥的守势,只要守住这最后的几招,他相信胜利就在眼前了。 果然,韩肃身子一个急转,佩刀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王祚的下盘扫来。 王祚身子躲闪几下。他只是一味腾挪,并不反击。他一直在等着韩肃力竭的这一刻。 果然,就在韩肃连续劈出刀的时候,身子终于有了一个明显的颤抖,刀势为之一缓,变得一点威胁也没有,王祚只是轻轻一闪,就闪过了。 王祚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他提剑正要刺向韩肃,忽听得一阵天崩地裂的声音,大地为之颤抖起来。 “地----地震了?”王祚吓了一跳,在这种地势之下遇上地震,万一山上的巨石甚至是真座山一起塌下来,就算他有通天的本领有难以逃出生天。若是如此,杀敌就变得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但是,接着,他就明白这不是什么地震了,而是一支庞大的骑兵队正在向这边高行进。因为他听见了一阵“啊荷!啊荷!”的叫声。这是北方草原部落出兵的时候,所出的声音。 接着,黑暗里出现了一个又一个骑着马的身影,离这边越来越近! 王祚以为自己看错了,擦了擦眼睛,终于愕然地意识到,没错,就是骑兵,就是北夷的骑兵!问题是,北方草原的突厥如今眼睛遭受重创,不要说现在派不出这样规模的骑兵队,就是三五十年后,恐怕也展不出这样的骑兵队来。而鲜卑----他们不是都被灭了吗? 正在此时,那队骑兵已经铺天盖地地来到了这边。为一员大将拔出佩剑喊道:“杀!”伴随着“啊荷!啊荷!”的声音,这支骑兵插进了正在交战的双方队伍里,对着秦军就是一阵狂劈。秦军虽然占据主动,但在战场上优势并不大,被这样一支不知道多少人的敌军援兵杀到,哪里还有抵抗的能力,一个个稀里糊涂地成了刀下鬼! 王祚看着这些随着自己一起历尽千辛万苦前来偷袭的兄弟竟然这样毫无抵抗地被敌军屠杀,真是目眦尽裂。他忽然想起自己眼前还有一个失去抵抗力的人,杀了他,也算是消了一点点心头之恨了。当下,他举起剑向韩肃刺去。 韩肃此时已经是完全失去抵抗能力了,见王祚的长剑向自己攻来,唯有闭目待死。 但就在此时,忽听得“当”的一声,王祚手中的剑竟被挡开。王祚放眼望去,就见这批骑兵的为手之将手中正拿着一张弓,显然他方才只是了一箭,就把自己的荡开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神力啊!王祚心中想着,竟然忘记了继续刺杀韩肃。而那马上之将微微一笑,轻轻拍马,只两下,便来到了韩肃和王祚的面前。 “主----主公!”韩肃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马上之将面色沉肃,俊朗非凡,不是赵平是谁! “你----你就是赵平?”王祚曾经多次想过和赵平想见的场景,他十分的渴望见到赵平,但当他终于见到了,心下却涌起了一股寒意。他这一刻只希望一辈子也不要见到赵平。而眼前这个人,他也希望不是赵平。 但是,赵平却让他失望了,他淡淡地说道:“孤正是赵平!” 王祚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完了,什么都完了,赵平居然出现在壶关,而不是那些什么狗屁谋士分析的冀州。这一下,全部陷进去了,冀州陷进去了,壶关也陷进去了。而最让王祚心痛的是,他王家也陷进去了,王家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这点军力,也全部陷进去了! 王祚心下涌起一股绝望之情,忽然他手中的长剑一动,正要向赵平刺去。但与此同时,他忽然感觉胸前一凉,低头看时,却见自己的胸前竟然插着一柄剑,这柄剑的另外一头,连着赵平的手。而他竟然连赵平什么时候拔剑的都没有看清。 “好!赵平----你----你果然强我----太多----你赢了!”说着,王祚仰天倒下。 赵平转向韩肃道:“静之,你没事吧?”赵平和韩肃也是见过几次面的,赵平自然是认得他。 韩肃连忙摇头道:“主公,快,快去救援关楼,老公爷那边恐怕也撑不住了!” 赵平脸色一变,大喝一声:“随我来!”立即地掉转马头,向关楼那边疾驰而去。 这时候,关楼这边的争夺已经近乎悲壮了。由于秦军全面攻上关楼,连关门都已经被控制,便打开了,秦军已经全部涌入。而并州军的抵抗,出了为这场战斗增加一点悲壮的情调,似乎已经没有其他任何用途了。每个人,包括赵业在一起,都已经不认为自己能够逃出生天。他们此时所抱着的,只是一种杀一人不亏,杀两人有赚的拼命心态在苦撑。 但就在此时,一阵震天的响声响起,一大群鲜卑人打扮的生力军强横不讲理地加入了战阵,对着秦军就是一阵砍杀。 秦军经过这些日子的攻城,早已疲惫不堪,这时候即使能取胜,也只能算是惨胜了,哪里还经得起生力军的冲杀,很快溃败。 王顺和王叙本来一直围着赵业缠斗,凭借着体力上的优势,也渐渐占据了上风,忽然生出这等变故来,他们自然又是惑然,又是心痛。 忽然,就见一个年轻男子提着一把剑急急地冲了上来,左右一看,看见这边的三人,便冲了过来。 赵业看见他,脸上闪过一丝难得的激动,道:“我儿终于来了!” 王氏叔侄同时色变。王顺一脸疑惑地看着赵平道:“你就是赵平?” 赵平淡淡一笑,道:“正是!” 王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道:“你把我儿怎样了?” 赵平道:“你儿,你是说西关那个领兵之将吗?他被我用这把剑一剑刺死了!” 王顺几欲晕厥,恨声说道:“我和你拼了!”便狠狠地向赵平扑了过去,而王叙也不客气,也提刀向赵平砍去。 赵平不慌不忙,攻守有度,只数十回合,便将这对叔侄刺倒在地上! 107.原委 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关楼上的并州军都有一种起死回生的感觉。战斗刚刚结束,那些本来应该是又倦又困的士兵们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变得精神抖擞起来,一个个相拥着忽而大笑,忽而大哭,整个壶关陷入了一片鬼亏狼嚎之中。 赵业这一辈子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奇险,当时在战场上,一心只顾着厮杀,倒是不觉得,如今获胜之后再回想起来,饶是他这一辈子久历风雨,也不由得暗暗后怕。 当然,最为后怕的还是赵平。他这支骑兵就是当初派陈武前往新州招募的。只是,当时一则是由于要把陈武调往冀州战场,二则是要将这支军队作为奇兵来使用,所以赵平为防泄密,只是和赵业商量了一下,对包括秦青、马焕这些人在内的任何人都没有说。 当初,赵平派席氏前往长安报讯,又让赵业亲自前来镇守壶关,再假作“偷偷”从壶关调兵,“不小心”被细作现,都是为了引诱李效前来偷袭壶关。 这一切,应该是赵平计算得都十分的准确,李效毫无防备地堕入了彀中。其实,他当初要是按照吴晶之谋,不试图取捷径,而是大量派军前往冀州增援孔恒的话,在冀州战场上,并州军确实很难获得优势。这也好在赵平高瞻远瞩,早早有在南阳设下了李昭这么个棋子。李昭夺取南阳,并赚取了武关,让李效失去了冷静。李效只看到李昭下一步就可以直取长安,却根本无暇去想,李昭根本没有进取的实力了,取下武关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这样多管齐下,也怪不得李效会做出错误的抉择,放弃了冀州而谋取看似很危险的壶关。 只是,任何计谋,不论当初谋划的时候如何面面俱到,如何缜密精细,事情总还是有个意外的,而赵平所遭遇的这个意外,却差点真的断送了壶关,差点让他的妙策变成了一份作茧自缚的大礼送给李效。 这意外的起因,却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当初,鲜卑北部有一个小部落,叫做若干部。若干部的领在赵平攻鲜卑的时候战死了。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若干户,小儿子若干云。大儿子若干户也曾经参军,只是所部被并州军击溃之后,他并没有继续寻找自己的部队,而是悄悄回到了族中。 这时候族长战死和金狼卫被击溃的消息同时传来。若干氏便面临着一个选族长的问题。本来,若干云年纪还小,是没有资格和若干户争夺族长之位的。偏偏此时赵平选择了建立新州,并在新州地界实施很多优惠政策。过惯了苦日子的若干氏自然愿意留在新州,而不是北逃,去过那种居无定所的苦日子。 这样,若干户的身份便成了他继承族长之位的一个很大的障碍。虽然至今还没有证据表明赵平会对当过兵的鲜卑族人动手,但若干族人总是觉得若干户一旦当了族长,以后身份暴露,总会带来不便,经过族中长老一番商议,还是决定把族长之位传给了若干云。 本来,若干户对于并州军,对于赵平还没有多大的恨意的。毕竟,对于草原上的人来说,生存才是硬道理,强者征服弱者自来就是很自然的事情。草原上的女人,被强者抢去之后,会毫没有道德压力地为杀掉自己丈夫的仇人生儿育女,缝制战衣;而草原上的男人被强者征服,成为奴隶之后也会一心一意地为新主人干活甚至冲杀。 令若干户痛恨的是,赵平这个强者征服鲜卑之后,对所有人都采取了原宥的态度,只有对他自己采取了法则之外的做法。他根本没有想过,其实赵平根本没有想过这样做,甚至不知道这件事情。 恰好,这时候陈武前来新州募兵。由于新州当兵的待遇是和并州一样的,这些年轻力壮的鲜卑人都是争先恐后地报名。他们丝毫不觉得为了并州,为了赵平这个仇人而战有什么羞耻的。在他们的潜意识里,他们甚至觉得,反正以后杀的都是汉人,多杀一个倒是赚了。 而改了汉姓之后叫做苟户的若干户也被担心威胁到自己地位的族长弟弟派往参军,同去的还有本族的十二名年轻人。 陈武募兵完毕之后,只是带着这些新州军进行了训练了一阵子,便被派往了冀州战场。而赵平来了之后,由于要避开细作的视线,选择的是从北部的草原穿过原来属于突厥,现在已经无人控制的地带,再经五原、西河,绕一个大圈子来到壶关。而且,为了绝对保密,全军都是昼伏夜出,行进在莽莽深山之中,他们不断要避开各敌对势力的细作,甚至要尽量避开并州各地方州郡的视线。 本来,即使如此,这么长时间也是足够的。偏生在半路上,谣言四起,全军出现了一种恐慌情绪。原来,苟户为了复仇,和他的本族那几名士兵一起在军中散步留言,说,赵平此次招募鲜卑人为兵,其实就是为了将鲜卑的去青壮年集中在一起消灭掉。他招募这支军队的目的不是杀敌,而是自杀。 应该说,苟户这般说,也并非完全的信口雌黄,赵平招募这样一支军队,确实是有将鲜卑青壮年控制在手中的想法。但苟户却将赵平的这种想法进行了一番升级,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似模似样。这些鲜卑青壮一个个都是年轻都很年轻,想问题不免就简单一些,被苟户这么一说,立即便按捺不住,聒噪起来,差点就酿成哗变。 赵平花了两天时间才将这次的事情平息了下去。当他得知苟户挑事的原因后,并没有将他杀掉,而是很无奈地摇摇头道:“罢了,孤欠你一个族长之位,你便跟着孤去争夺一个比族长更为光鲜百倍的位置吧!”便把苟户调到身边当了一个亲兵。 众人见赵平对挑事之人苟户都能饶过性命,都放下心来,重新出。 只是这次的事情终于导致了队伍的行踪被地方上现,各地纷纷派人前来犒军,这样又延缓了这支军队的行军度。不过,对于赵平幸运的是,他们的行踪到了最后也没有被李效的细作获知。当然也可能是现了,却已经来不及通知上面了。 108.痛苦抉择 虽然有这么多的原委,但赵平却并没有将它拿出来向赵业解释,只是用充满歉意的眼神看着赵业。 赵业也没有问。虽然王顺曾经对他用过攻心计,言道赵平想通过他的手将自己剪除掉,好解除掉天有二日的尴尬。但赵业却从来没有相信过这种说法,因为前来驻守壶关之前,赵业就曾经和赵平提及过让位的事情,赵平有什么理由对付一个对自己毫无威胁的父亲? 况且,赵平本身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对于权势却远不如对情义的热衷。这也是他前些年一直不愿接过并州军实际控制权,并下定决心吞噬天下的根本原因。若是他早下决心的话,今日的李效恐怕未必有如此大的势力。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在关门后面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坡上走着。月色如水泻银瓶一般落在光秃秃的石头上。整座山看起来就像一个堆满了馒头的蒸笼一般。 赵业率先在一处大石上坐下来,并指了指旁边,意识赵平在自己的旁边坐下。待得赵平也坐好,赵业笑了笑道:“这一次,倒是真的好惊险,若不是你来得早一点,你我父子之间,恐怕再也见不到了。想我赵业一辈子征战,被被人逼到这个份上,还是头一次呢!” 赵平羞惭不已,正要说话,却见赵业伸手拦住,道:“你不必多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感慨一下而已。咱们并州就算得了冀州,和李效的伪秦比起来,兵力还是薄弱了一些啊!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马不停蹄进攻河内?你这新募的士兵都是鲜卑人,鲜卑人可从来不善于攻城的,况且还都是骑兵,加上人数还很少,攻击河内的话,我看并无胜算!” 赵平点点头,道:“父亲所言极是。为今之计,还是要尽快劝得孔恒投降为上。孔恒若降,我军进攻伪秦就不会只有壶关这一条路线。我军只消在魏郡、清河这些地方布兵,李效就只能四处忙于防守。当然,河内乃是他的根本之地,河内若有失,则长安震动,他更加不敢掉以轻心。如此一来,只要他们漫长的防线之上有一处有漏洞,咱们便可以抓住机会攻伐之。嘿嘿,我就不相信李效能毫无漏洞!” 赵业点头道:“你此言说的不错,不要说李效,便是当年的武侯布兵,以他的缜密,也很难没有丝毫漏洞。况且,如今青徐之地虽在李效的控制之下,但说实在的,他对于这些地方的掌控还远远称不上严密。当年方伯玉死后,青州虽然被迫成为李效的伪秦属地,但相信青州的百姓若是听得我军攻到,必然会赢粮景从。所以,从战略上来说,青州并不是李效的重要地盘,但他却也不得不布重兵把守。哎,想一想,我也为李效愁啊,他伪秦虽然军力足够,但毕竟军费太少,若要把各地都防住,真够伤脑筋的!” 赵平点头道:“咱们如今也不必急于进攻,只消等待冀州平定之后,再看李效如何应对。找到他的破绽,狠狠地给他两下便可。如今的伪秦虽然看起来像个巨人,却是一个病体恹恹的巨人,咱们只消再加把火,不怕他大厦不倾!” 赵业听得赵平雄心万丈,心下也是十分欣慰,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道:“我儿有此雄心,天下平定之日,也不远矣!” 五日后。 孔恒在自己新落成的王府里来回踱步他能召集的所有文臣武将都已经在这大殿之中了。只是这近百人坐在大殿里面,竟然是鸦雀无声,殿内只有孔恒一个人有规律的脚步声在在回荡。 忽然,孔恒回过头来,咆哮道:“你们怎么都哑巴了,平日里不是都挺能说会道的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刻,一个个都成了闷葫芦了?孤养你们就是要让你们在关键时刻挥作用的,而不是平日溜须拍马!你们倒是给我说,怎么办?怎么办?” 殿内的所有人都低下头来,却又不由自主地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孔恒。在他们的眼里,此时的孔恒绝对是可以生吞下一个人的。此时惹到他,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就算他已经是出于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之中,但要对付这大殿内的任何人,都是轻而易举的。 孔恒见这一大群平日里言辞犀利,慷慨激昂的下属一个个噤若寒蝉,不由更怒。他一下子冲到那群文官的面前,道:“你们给孤说,怎么办,一个一个来,不说的立即拖出去砍了!你第一个来!”说着,孔恒便指了指第一个。 那人满脸苦笑,只好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察看了一下孔恒的脸色,才说道:“大王,如今敌势太过强劲,咱们外援已绝,恐怕只有----” “只有什么?”孔恒虽然明知道那“只有”后面是什么,却还是忍不住暴跳如雷。他还记得当年赤壁之战以前,鲁肃劝孙权的那一番说辞:“天下人皆可降曹,唯有主公不可。”就算现在已经是面临绝境,他还是希望听见一番相似的说辞。但是,很显然,眼前之人是不会给他这种满足的。 “你们呢,你们一个个都起来给我说,你们和他都是一样的想法吗?” 几名武将相对对视一眼,壮着胆出列道:“大王,为今之计,恐怕也只有如此了。好在太原郡公也是一个仁慈之主,就算降了,大王的终身荣华还是有保障的!” 若是文官如此直言说出这番话,孔恒甚至有可能将他们拖出去剁了。但这几名武将手握着信都城内最后一点军力,而且都是他平日里信任的,孔恒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孔恒的眼睛里终于不再剩下任何希望,他绝望都挥挥手,然后无力地回到自己的王座上去。以前,这王座坐着,他总觉得很有些不适,但今天,他却觉得十分的舒服。只可惜,看起来,已经不会有奇迹出现了,以后再想坐上这个位置,就难了。 109.幽州1 庭院深深,此时正是孟春之季,即使是在大汉最北方的幽州,也已经是雪化冰消,春意盎然了。 丁绍王府的后花园里种了不少的好花。当然,丁绍最喜欢的还是“一任群芳妒”的春梅。此时,丁绍就静静地站在一株春梅树下,吻着树上传来的阵阵芬芳。 这香味,是那样的浓郁,那样的醉人。虽然丁绍几乎每天不论是忙还是闲,都要专程到这花园里来闻闻这熟悉的香气,但今天又有所不同,他在这树下呆的时间又格外要长一点。这倒不是他忽然起了什么闲情逸致,而是如今他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也没有多少公务需要处理。 人心浮动了,万事就都不一样了。这世道,决定实力的,终究还是人心啊。而且越是不值钱的百姓之心就越值钱。只可惜,丁绍明白这一点太晚了,等他明白,他已经来不及收拾人心了。 恰在此时,忽听后面一个尖细的声音喝道:“大王!大王!” 丁绍皱了皱眉头。他在赏花的时候,并不喜欢有人大呼小叫。赏花的时候,安静才是第一位的。丁绍的这一点脾性,他身边的人都是知道的。所以,一直以来,他独自赏花的时候,基本上都不会有人来打扰。 但今天,有人不但来打扰了,而且还以一种几乎粗暴的方式打扰。远远的就喊开了,直把丁绍当做聋子一般。 丁绍回过头去,便看见王府的内侍总管领着一个人匆匆地跑了过来。那内侍总管本来不论到什么地方,手上都是带着一个拂尘的,这回也没有带。他本来身子不怎么好,走路一向稳健的,这会也迈开步子细跑开了。 丁绍终于意识到生了很重要的事情了。甚至,有可能就是他一直在等的那件事情有了消息。他正准备起身向前迎去,但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又立住了身子,并且还特意缓缓地把头转了过去,仍旧是对着那树红梅。 不一会,内侍总管那那男子已经一起跑到,来到丁绍的面前气喘吁吁给丁绍跪下行礼。 丁绍反剪双手,淡淡地说道:“罢了,都起来吧!你二人;来此,有甚事吗?” 着内侍总管叫做项泶,他虽然是丁绍称王之后才招募的,却是货真价实的内廷宦官,当年曾经服侍过先帝的。只是后来由于偷窃,被赶出了宫,才回到了冀州老家。偏偏丁绍称王的时候,少了一个熟知内廷规矩的人前来训导宫人,便派人在民间招募。项泶当时也是正处在穷途末路之中,若是此次不能被选中,回家就要饿肚子了。不过,他终究是运气不错,又或者说天无绝人之路,总之他居然被选上了。 项泶以前在宫里可是讨好天子的,此时讨好丁绍这种军中出身的人自然是不在话下。自从项泶进了王府之后,王府就彻底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皇宫,除了称呼之外,几乎所有的礼仪都改成了皇家的礼仪。而素来并不十分注重礼仪的丁绍也彻底地成为了一个皇帝----虽然名义上还远远不是皇帝。 享受到了皇帝才能享受的虚荣滋味后,丁绍对项泶真是青眼有加,几乎所有重要的事情,他都要拉项泶一起进来参议。而项泶虽为宦官,但由于见多识广,有时候也的确能给出一些令人刮目相看的建议。这也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他地位的上升。 正因为如此,丁绍才会对项泶的无礼闯入十分的奇怪。要知道,王府里的这些规矩,几乎都是项泶当初亲自定下,或者别人定下之后,由项泶休正过的。别人不遵守这些规矩倒也可以理解,项泶却决不能不遵守这些规矩。 当然,丁绍也不会责怪项泶,因为他知道,若非急事,以项泶的性子,也不会如此打自己的耳光的。 果然,项泶指着旁边那男子道:“大王,这位乃是奴婢奉命在太原安下的细作头目。他这次亲自回来,是有重大的----” 丁绍霍然回过头来,道:“太原!”忽然上前拉住那男子道;“有什么消息,快快说来!” 那男子被丁绍急切的动作吓了一跳。但他还是很老实地正色道:“大王,前些日子,秦军大将王顺攻伐壶关的事情,臣已经给大王传来过消息,想来大王已经收到了。如今,壶关的战报已经传来----秦军大败,全军覆没了!” 丁绍听得如雷轰顶。他可是知道的,幽州和冀州唇齿相依,冀州若是有失,幽州也难以在他的手中久持。而冀州战事的成败,很大程度上决定于壶关这一战秦军的成败,秦军若是攻不下壶关,冀州兵恐怕也是难以守住自己的根基的。 “你再说一遍,是秦军全军覆没?不是并州军?并州在壶关不是只有不足一万的兵马吗?而关下的秦军有七万!以七万人对一万人还全军覆没,简直岂有此理!”激动之下,他简直已经在咆哮了。他此时这般说,语气说是不相信秦军失败,不如说他内心里害怕秦军失败,而希望并州军受创。虽然秦军也不是良善之辈,但相比近邻赵平,他更加愿意面对李效。 那男子很确定地说道:“回禀大王,的确是秦军败了!” 丁绍听得那男子再一次确定了此时,知道不会有假了,心下涌起一阵难言的失望,道:“你倒是说说,秦军是如何败的!” 那男子也不废话,立即进入了主题:“回禀大王。王顺大军刚开始进兵壶关的时候,曾经采取过一个诱敌之计。可惜非但没有诱敌成功,反被赵业抓住机会派兵突袭成功,一战斩杀他军中一万人马。秦军顿时士气大挫。如此僵持了将近一个月之后,关下的秦军对关上的并州军始终无可奈何----” 说到这里,丁绍冷哂一声,道:“李效这次以王顺为帅进攻壶关,真是一个愚蠢的决定。王顺顾惜自己的兵马,岂肯用力攻关?如此想来,王顺之败,倒也不是什么奇事了!” 110.幽州2 span.ark{;} 那男子连忙趁机拍马道:&大王英明,此战秦军若是以他人为将,引七万人马,说不定真的就攻下了壶关了,说起来,即使是王顺统军,也是极为凶险,最后只是差了短短的一夜时间哩。 丁绍微微一笑,忍住心中的失望之情,道:&后来又怎么样,你且说说! 那男子道:&李效闻知王顺消极攻关,妄图保存自己的实力,异常恼怒。他曾经想过令人替换掉王顺。但其谋士吴晶据理力争,李效终究是没有夺去王顺的兵权,只是令人专程前往前线将王顺狠狠地训斥了一番! 丁绍听得不住点头,道:&吴晶到底是一个善谋之人哪!此时若是派人前去接管王顺的兵权,或者只是将王顺调回长安,王顺恐怕都只好投降赵业了。以一万人而收服敌六万人马,这恐怕就会成为赵业平生一大得意之事,而成为李效的一个耻辱啊!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丁绍就是有这个习惯,或者说是毛病。他总是喜欢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点评别人的言行举止,然后他便现自己是如此的聪明,如此的英明睿智,只是由于时运不济,居然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他却从来不会想想,若是他和别人易地而处,他未必能做得比人家更好。这恐怕也是人性的一个普遍的缺点吧! 那男子得点头不已,道:&大王所言,恰中要害,真是明察秋毫!果然,李效的使者刚刚离开壶关,王顺的儿子王祚便想找到了一条通往壶关西关的险道。这条险道到底是如何走,如今当事之人已经是无一存活,我等已经是无法探知了。但据说王顺派去偷袭的那五千人到了壶关的西关的时候,只剩下约莫四千人了。只是短短的一两天的行军,五千全军跳出来最为悍勇的士兵居然有两成之多的人死在半道上,可见这条路的险峻。 丁绍听得悠然神往,道:&如此一条险道,恐怕就算赵业神机妙算,也难以算到吧?若是有人攻击西关,而秦军有在正面进行强攻,并州军怎么可能获胜呢?难道这些兵马在偷袭的时候暴露了? 那男子摇头道:&那也不是。正如大王所言,王顺亲自在关前强攻,而王祚则是攀山越岭突袭西关。可以说,他们的突袭已经是成功了。到了当天夜里,西关的守军守不住了,而正面的秦军也攻上了关楼。就连赵业也亲自上阵杀敌,据说还受了点伤。 &秦军攻上关楼了吗?丁绍惑然道:&若是如此,其实胜负便已经分出来了,并州军又怎么可能扭转败局?难道他们有援兵?不可能的,赵平在雁门、代郡这一线总是要布重兵防守孤和王信。这里的几万兵马是一个也不能调动的。除此之外,并州还有其他可调之兵吗? 那男子喟然道:&大王所言不错。本来,并州确实应该再无可调之兵了。可赵平这厮着实狡猾,他忽然在新州鲜卑人中暗暗招募了两万五千人为骑兵。而这些人则由赵平亲自统领着,昼伏夜出,绕了一个大圈子来到壶关。偏巧,此时,壶关的激战正在最紧要的关头,赵平亲自引着这支生力军加入,毫不费力就将王顺大军歼灭。而且,据说赵平还亲手斩杀了王顺和王祚这一队父子向他父亲赔罪! 丁绍听得目瞪口呆,听说王家父子竟然被赵平亲自斩杀,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脖子。暗忖道:&不知道我这脖子,又会被谁斩断! 沉默了半晌,丁绍才喃喃地说道:&鲜卑人!赵平,赵平居然连胡人都敢用,简直简直不可理喻!他难道不知道非我族类,其志必异吗?胡人和我汉人素来都是敌对的,那鲜卑人一时之间不得已,才托庇于赵平,他日一有机会,背叛起赵平来,还不是一样会毫不留情吗?赵平素来被称作罕有智勇双全的人物,怎么连这一点都看不清楚吗? 那男子苦笑道:&大王。据小人所知,在这半途之上,鲜卑人中确实有人传播过谣言,并让大家一起站起来反抗赵平。而赵平查知事情的原委之后,非但没有杀掉那闹事之人,反而把那带头闹事者调到自己身边 丁绍一听,冷哂一声:&赵平这厮果然狡猾。若是孤,很难忍住不当场将他杀掉。他却是沉得住气,将此人调到身边慢慢找机会杀掉。哼哼,这厮如此阴险,果然有异于常人之处,怪不得能把并州治理得这般强盛,竟然灭掉了强极一时的鲜卑!只是他这收买人心的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危险的,你闹事者得以追随在他的身边,想要杀他,机会就会多出不少。当然,也许他自恃武艺高强,不把那人放在眼里,也是有的! 那人听了,却摇头道:&大王,事情恐怕并非如此。因为那次的闹事,赵平的大军差点误了赶到战场的时间。赶到之后,那闹事之人奋勇杀敌,一夜之间居然连杀三十四名秦军,其中还包括一名偏将,冠绝全军。赵平当场便将他升为亲兵副统领。成为了他在这支鲜卑军中最信重的大将之一了。 丁绍听得渐渐说不出话来了。他是在难以想象,一个对赵平心怀异志的鲜卑人如何却会为了赵平而奋勇厮杀。三十四人!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是三十四头任人宰割的猪,一头一头的宰杀下去,也要好一阵功夫的。在战阵之上,一个人若不是奋勇杀敌到了奋不顾身地步的,想要杀掉三十四人,是何其困难啊!当然,具有绝顶武功的除外。但那鲜卑人显然并不具备很强的武功,否则当初赵平再是糊涂,也断不至于将他留在身边当亲兵。一个人从对赵平的不服再到死心塌地,居然只用了这短短的时间,丁绍不能不说自己是开了眼界。 &哼,就算如此,我就不信他鲜卑人为驱驰,不会酿出祸害!异族之人早在多年以前就和我汉人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岂会甘心居于我汉人之下!哼哼,赵平啊赵平,任你一世聪明,这着昏招出手,动辄满盘皆输啊! 111.幽州3 span.ark{;} 丁绍听得壶关并州军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完成了逆转获胜,心下沉重得很。又问道:&你从太原回来,可知道冀州那边的最新战况吗? 那人答道:&这正是小人亲自从太原赶回来想要禀报大王的。大王冀州已经投降了! 丁绍听得一惊。虽然这也在情理之中,但猛然得到确认,他心中还是像被什么敲了一下一般。要知道,冀州乃是幽州南下必经之地。冀州落入赵平的手中,幽州便成了瓮中之鳖,再无可以躲避之地了。而如今最残酷的现实是,幽州人口太少,地方太过贫瘠,民众不断地跑到并州去。现在,就算联合王信,把幽州所有的人都变成士卒,恐也难以和凶悍无比的并州军相提并论。 而且,最为要命的是,拼不过赵平倒也罢了,偏偏就连向外求援也已经失去了可能。 丁绍嘴巴有些干涩,声音变得无比焦灼:&冀州竟然有失?难道李效如此愚蠢,居然不派兵增援冀州吗?早知道他派兵攻打壶关做什么?灭掉并州?他也太过异想天开了! 那人见丁越怒,连忙答道:&李效倒是向冀州派遣了五万人的兵马,只是在半道上被马焕亲自帅两万人拦住。马焕先以并州重铁骑冲锋,然后又和对方展开激战。两军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秦青居然亲帅大军前来援救。这样一来,魏郡的全境就落入了并州军手中,而李效新败,再也无法出兵援救。而并州军的另外两路也是进展顺利。尤其是燕彦那一路,以陈武为先锋,早已攻下了蠡吾、安博,兵临武遂城下,眼看照着这样的度,不出半个月,就可直接攻到信都了。而秦军攻下曲周之后,屯兵巨鹿城下,并不攻城。可见秦青并无心和燕彦争这个功,只是想逼迫孔恒早日投降而已!孔恒在内忧外患之下,只有选择投降。听说如今孔恒已经在前往太原朝见赵平的路上了。 丁绍听得又是快意,又是伤心。要知道,孔恒的冀州可是从他的手中生生掠夺过去的,若说丁绍这一辈子最恨的人,不是赵平,也不是李效,而是孔恒。/每每想起孔恒,丁绍的心中就忍不住想要出最为恶毒的诅咒。可是,如今,他的这些诅咒终于成为了现实,丁绍却希望这些都不是现实,孔恒还好好地呆在他自己的地盘上。因为他知道,孔恒的灭亡虽然并不一定意味着他自己的灭亡,但却也是**不离十了。 看着丁绍郁闷的样子,项泶估摸着该说的事情已经说完了,便向那男子挥挥手,意识他退下。 那男子看见丁绍脸色苍白,双目无神,连忙行个礼,逃也似的跑了出来。以前,每次报信,他都渴望着能有赏赐。事实上,丁越对他们这些潜伏在外地的细作赏赐也算是颇为丰厚。如今,他的家中已经积下了一份不薄的资财。但这一次,他却丝毫也没有想过获得什么赏赐,他唯一的愿望,就是丁越的心情能稍微不那么差,不把自己这个给他带来坏消息的人当场宰掉,那就很好了。当然,这一次他是成功的,到了最后,丁绍虽然十分失望,却始终没有对着他火。 那男子出了王宫,立即回到了自己家中,也不多言,翻出家中所有的财帛,命他浑家包了起来。 他浑家大为不解,道:&夫君,难得回来,你难道又要走了吗?你要把这些钱全部带走做什么,在外面,也用不了这许多钱哪! 那男人阴阴地说道:&走,当然是马上要走。不过,这一次却不是我一个人走,今天晚上就出,你,还有咱们的儿子,咱们一家三口都要走! 他浑家吓了一跳,道:&夫君,咱们要搬到哪里去啊?如今这世道,除了并州还有那个刚出来的新州,哪里不是兵荒马乱的,天下之大,咱们又有哪里可以去啊?况且,幽州地方虽然贫瘠,但我们家在这一带也算是有点财帛的体面人家了,生活还算安定。若是搬走了,到了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切都要从头再来,岂不危险?况且,你是大王跟前得力的人,大王多次赏赐于你,你若是这么一走,激怒了大王,大王通缉你,你怎么办? 不得不说,他浑家还是很有几分见识的在,这些道理都说的不错。 那男子听了,不耐烦地说道:&看你这话说的,你以为我想走吗?若是可以不走,咱们岂能甘愿离开这祖宗居留之地?只是,据我所知,幽州不日就要大祸临头了,到时候会乱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别人家还好一些,到了战乱的时候,咱们这种有点财帛的人家才是最危险的。你以为我今次回来,只是为了通风报信吗?若只是如此的话,我手下也有几号兄弟,随便派一个人前来就行了,还用得着我亲自出动?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娘儿俩?至于去的地方,你就不必操心了,不是什么兵荒马乱的地方,恰是你方才所说的新州。我这些年在太原当细作,对于那边的情状还是很了解的。如今,太原的不少生意人都跑到了新州那边去做生意了。虽然也有血本无归的,但大多数都是钵盈盆满,赚了很不少。咱们夫妻去了,只要以后好好做生意,闷声大财,还有个不达的道理吗? 他浑家听得是去新州,眉头舒展了一些。显然,在她看来,新州也是一个很理想的去处。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地说道:&只是,那新州咱们都没有去过,咱们一家人去那边毕竟比不得你当初一个人去,会不会 那人伸手拦住,摇头道:&没有问题,没有任何问题。既然要走了,我干脆把话都和你说清楚了,省得你问。其实吧,这两年我曾经去过新州。我们几位兄弟轮流都去过新州,大家都已经谋划好了。这一次我们回来,就是要把我们所有人的妻小都一体带走的! 112.幽州4 span.ark{;} 丁绍一脸平静地坐在堂上,他的三个儿子,还有一众文武则分列左右。丁绍满脸肃然地看着眼前的这帮文武,道:&想必诸位已经知道了,孤再重复一遍。正如大家所知,冀州失陷了,孔恒如今已经被押到太原去了。并州人只用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把整个冀州收入囊中,孤虽然身为赵平的敌手,也不得不承认一句,他的手段的确十分的高明,这一点,孤王不佩服也不行。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一点退路也没有。赵平得到冀州之后,就算不对我幽州用兵,我幽州也必须要采取应对的措施。孤今日招诸位来,就是想问问,诸位对此,有何高见啊? 丁绍的大公子丁越听了,嘴巴动了动,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又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二弟丁,见丁吞了回去。 丁虽然双目正全神贯注地望着上面的丁绍,却也知道自己的兄长正在注视自己,他立即收敛自己所有的表情,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他的兄长立即果然就将想要说的话收回了腹中。 有时候,丁会觉得,自己的确是比这个兄长强,而且强太多了。唯一不如他的地方,就是年龄。但就是年龄这个问题,恰恰又是他最致命的缺陷。华夏自周以来,普遍都是立嫡以长,当然,也有少数诸侯是立嫡以贤的。但自从秦始皇统一六国,廓清宇内以来,就没有出现过离地以贤的先例。原因就是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来看一个儿子的贤愚往往并不准确,看走眼的时候很多。而且,这也会造成诸子之间为了夺嫡而相互敌视,甚至相互残杀的情况。 如今的丁氏就是这样一个情况。丁绍喜欢的是二儿子丁,但大儿子毕竟是长子,在群臣之中,支持者最众。丁绍为了缓和这个问题,所采取的办法就是缓立世子,多留给自己一点思考的时间。不过,他或许已经意识到了,或许还蒙在鼓里反正丁越和丁之间的争斗已经是十分厉害了。 倒是三儿子丁起不论是从年纪上,还是出身都处在劣势。他大概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并没有参与两位兄长的那种明争暗斗。虽然丁和丁越都对他有着一种深深的忌惮,但他们似乎也确认了一点:那就是这个三弟确实是没有野心的。 而今天,丁起的表现也和往常没有任何的两样,他此时正低着头,一双漫不经意的眼睛正落在自己的手上。而他的手里不知正把玩着什么,竟让他似乎忘记了眼前的情状一般,把玩得十分投入。尽管丁绍在台上所说的,都是一些很是震撼的消息,但他却似乎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又或者,在他看来,这些事情的重要性,还不如把玩手上的这个玩偶。 丁绍的眼睛第一个就落到了小儿子身上。别人不知这位三儿子的本事,他却是知道的尽管因为他身世的原因,丁绍并不喜欢他,甚至有点排斥他。但如今事到临头,丁绍还是希望他不要学往常那样徐庶入曹营,一言不。 但是,丁绍很快就失望了,他现丁起对于手上玩物的兴趣远远胜过了对幽州存亡、丁家兴衰的兴趣。 丁绍脸色立即变得有些难看,他的两个大儿子一直都在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任何一个表情,当然是立即看出了父亲的异样。丁看着父亲,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忽然生气起来,他也立马跟着惶然起来,生怕父亲是因为他自己而生气。 而丁越;脸上则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终于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三弟。 有时候,人就是需要比较的,不比不知道,一比才知道谁优谁劣。 丁越抢先站起身来,道:&父王,儿认为,我幽州地域狭窄,又十分贫瘠。虽然境内多有险地,但要想抗拒强大的并州铁骑,还是不大可能的。所以,我们还是应当早作打算! 丁绍虽然也知道现实便是如此,但听见自己亲子如此说来,心里还是一阵不舒服。当下,他淡淡地说道:&我儿的意思,我们要把这些年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送给赵平不成?此言虽是反问,但语气间的不悦之意是一目了然的。 丁越正要解释一番,他的大哥丁忽然抢入,说道:&父王不可! 其实,他对于这件事情,也是踌躇得很。但只要是丁越所说的,他就一概要反对。更何况,从他父亲的语气上看来,他也不愿投降的。既然既可以反对死对头,又可以讨好父亲,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情,丁越又岂能错过呢? 不过,这时候反对丁越,对于丁来说,还有一种别样的快感。因为当初他便打算说话的,却被丁越区区一个眼神搅得不敢出言了。而他自己却趁机第一个站起来言。这实在是有些卑鄙的。 况且,这一次,他的反对里面,还存着一样私心。若是投降了赵平,丁家寄人篱下,落寞是必然的。他也不可能当上什么世子,更不可能成为堂堂的一州之主了。但若是不投降的话,虽然危险,他却是有望成为一方诸侯,这样的诱惑,他也是难以抗拒的。 果然,丁绍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但他却假作淡然地说道:&哦,儿乃是我长子,你来说说,为何不可! 丁本不善于言辞,被丁绍这么一问,顿时有些词穷。但所谓急中生智,倒也不错,一急之下,他的脑瓜子忽然转得特别的灵活。他连忙站直身子,作慷慨激昂状,道:&大王,我闻,宁为鸡头,不为牛后。我幽州虽然看起来力量有些薄弱,不足以和赵平相抗衡。但这世上总是有太多的奇迹,只要最终的结果还没有出来,鹿死谁手就不能确定。我们何不先拼上一场,若是无法成功,再学那孔恒那样投降也不迟! 113幽州5 span.ark{;} 丁绍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嘴上却不置可否地道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这样,孤明白了!便挥了挥手,让丁退下,丁坐了下来,立即把头转向坐在旁边的丁越,满脸都是得意之色。要知道,他虽然嫡长子,平日里的争斗因为有群臣帮助,还略占上风,但单独面对丁越的时候,还真没有压过他一头的时候。这一次,他却把丁越对自己的戏耍成功地变成了对丁越的蔑视,这种感觉,实在是再舒服也没有了。 丁越冷笑一声,也不理会兄长的挑衅,转过头去。这一次他却是面对着三弟丁起了。他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不屑之色。对于丁起这个出身卑微,又怯弱无能的三弟,他一向是不怎么看得起的。 但是,令丁越颇为意外的是,一向对自己不假辞色的丁起居然倏忽抬起头来,对着自己笑了笑。 丁越虽然并不喜欢这个弟弟,但见他对着自己笑,也不好太过冷淡。在争夺世子的关键战役中,但凡能团结的力量,丁越都会选择团结。其实无法团结,他也不愿将之推向自己的对立面。丁起这个三弟看起来对自己根本没有威胁,但对于世子之争却未必,没有一丝的左右之力,丁越可不愿像自己的蠢蛋大哥一样,对这样一股不起眼的力量视而不见。 当下,丁越也回了丁起一个微笑。只是他素来都没有向丁起笑过,脸上的肌肉不免显得有些僵硬。但他自己却是觉得这样,已经足够了。 丁此时心情正在澎湃激昂之中,对于一双昆仲的眉目交流丝毫没有看在眼里。他此时还沉浸在胜了一阵的喜悦之中,仿佛就凭这场&胜绩,自己便能登上世子之位一般。他双目中含着前所未有的热情,倾注在自己的父亲身上。 丁绍又看了看自己的文武群臣,道:&诸位,你们都是随我丁绍出生入死的兄弟,一个个都立下过不朽的功勋。你们有话也可放胆直言,切莫拘束了。 群臣本来大多都是有意劝丁绍投降的。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即使投降了,官还是照当,偌大一个幽州还需要治理,并州是不可能一下子派遣出这么多官员的。到头来,还是要仰仗他们。而那些武将对于投降比起文臣来,还要热切一些。跟在丁绍在这幽州窝着,建功立业是不可能的,哪天并州铁骑打过来,性命能不能保住还难说得很,但若是投降了并州,就完全不一样了。并州军天下无敌,领着并州军,建功立业应当不是什么难事。作为武将,谁又不想建功立业呢? 但丁绍虽然并没有出言表自己的意见,他的态度却已经是展示得完完全全了。群臣都是很聪明的人,知道此事若说投降,丁绍也许未必当场作,但日后,恐怕就命途难测了。并州军只要一天来没有打过来,这一亩三分地上,丁绍还是主人。况且,丁绍一出口就把大家定位在&出生入死的兄弟上,此事若是为了一己荣华和性命劝他投降,总是有些理屈的。 出于这样的为难,群臣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丁绍又问了一遍,见群臣还是没有应声,便点名道:&立本,你来说说! 那个唤作立本的是丁绍的族兄丁直,在丁氏宗亲之中算得上一员猛将。只是,丁氏宗亲本身也没有多少出色的人士,丁直也算是在这些矬子之中拔出来的高个了。丁绍选他出来说话,是有含义的。丁直并无太大的能事,若不是丁绍的特别照顾,他是不可能手握如今的权柄的,因此,丁绍觉得他应该是不愿投降的。丁绍希望他能说一些慷慨激昂的话来激励一下大家尽管他看起来不像是能说出那样话的人。 丁直脸上现出尴尬之色,站起身来,期期艾艾地动了好半天的嘴皮子,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丁绍连忙鼓励道:&立本但说无妨,今日之议,关系着大家的前程,甚至是身家性命,大家自然都是有权说话的。就算你们说得不怎么对,孤王不会在意,更不会加罪! 丁直的脸上闪过一丝亮色,但随即还是很快转黯,憋了半天,他还是只说出一句:&直素得大王信任,委以重任,自然要鞠躬尽瘁为大王效命。直是一个驽钝之人,其他的话也说不出来,直只有一句:大王所命,便是直钢刀所向,大王的大纛指向何方,直便尾随杀到何方! 丁绍知道他能有这样的表态已经是殊为不容易了,心下暗暗觉得自己失策,明知道丁直并不善于言辞,却让他出来说话,这岂不是缘木求鱼吗?当然,丁直的表态也让丁绍觉得安心了不少。此人,至少还是忠心耿耿的。 当下,丁绍又把目光转向了殿内的其他人,道:&诸位,你等有何良策? 群臣此时已经受到了丁直的启,纷纷暗忖道:&咦,这倒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办法。只要不明确表态,大王他自然是无法治我等的罪的。而太原郡公他日大军杀到,秋后算账之时,也难以将顽抗的罪责推到我等身上我等只是因循大王的钧旨行事嘛,何罪之有! 于是,整个大殿内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群臣纷纷站起身来拍着胸脯表忠心,个个嘴里都不外乎大王你只要下令,我等就是粉身碎骨也浑然不惧的意思。方才还静得可怕的大殿一下子变得异常的热闹。 只有丁家的三兄弟没有说话。 丁看着群臣,真是欣喜不已。既然大家都如此忠心可嘉,保住幽州虽然艰难些,希望却还是很大的。而丁越则是暗暗皱眉。大家这般说法,岂不是把他这个二公子陷于不义之中了吗?那些臣子们都不说投降,而愿意和大王一起死战,他这个大王的亲儿子却劝父亲投降,如何说得过去。 只有丁起还是一脸平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大殿内讨论的这些事情,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一般。 114.幽州6 span.ark{;} 夜色已深,丁越还在自己的院子里面不停地踱步。今天,他和大哥丁又进行了一场另类的暗战,结果他是输了,而且输得没有脾气。这对于丁越来说,是十分罕见的。丁越是一个危机感十足的人,这一次的失败看起来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丁越却将之看作是一场危机,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再一次生尽管,前面他曾经胜过无数次。 只是,今天的事情已经是注定无法挽回了,丁越所想的,是接下来如何打击自己的兄长,同时标榜自己。只是,今天的议事,几乎所有人都表态愿意和并州军,和赵平决一死战了,丁越在这件事上几乎没有任何同盟,想要打击丁,实在是不太可能。至少,他自己看不出这种可能性。 正在此时,忽见一名家人前来禀报道:&二公子,三公子来访! &三公子?丁越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自从长大之后,除了在丁绍的带领之下,他们三兄弟就再也没有私下里聚会过。所以,丁越竟然一时没有想起那&三公子是谁人来。好在他随即就反应了过来,皱眉道:&他来做什么? 那家人道:&三公子没有明言,他只是说,为了今日白天的事情而来。 丁越的眉头皱了更紧了,他喃喃地说道:&白天的事情?思忖了一阵子,还是不得其解,便吩咐道:&去把他叫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他有何话要说。 那家人应声而去,不多时,便领着一袭青衫的三公子丁起而来。 尽管丁和丁越二人素来和丁起颇为不合,但丁起在面子上还是做得很不错的。甫见面,他便躬身说道:&拜见兄长! 丁越也不好太过不给面子,便挥手道:&罢了,都是自家兄弟,就不必拘束了!坐下来说话吧!使个眼色,那家人便取来了一面凳子。 丁起也不客气,便坐了下来。 丁越立即问道:&三弟贵人事忙,非有急事是不会造访我这寒舍的,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言吧! 丁起看了看旁边的家人,欲言又止。丁越会意,便挥手命他们退下。 丁起这才向丁越道:&今日在父王的府上,其实小弟是赞成二哥的说法的。 丁越有些意外,也不怎么明白丁起此言的意思,便&哦了一声,道:&我还道三弟你是一个诸事不顾的活神仙呢,想不到三弟你终究也是要食人间烟火的。他这话是讽刺丁起假作什么都不在意,装得时分的恬淡,实际上却对凡之事十分在意。 丁起像是没有听出丁越弦外之音一般,笑道:&二哥过誉了,小弟和二哥你虽非一母所出,但终究还是亲兄弟。小弟再是脱,也无法在两位兄长面前脱的! 丁越摆摆手,制止了丁起的闲扯,说道:&三弟,你是不是走错门庭了,这番话,你应当找父王去说才是,或许,父王被你说动,会改变初衷呢。若是那样的话,你说不定会改变我丁氏甚至整个幽州的命运了。 丁起苦笑一声,道:&二哥说哪里话。小弟在父王面前,哪里有什么说话的余地。以二哥你在父王面前的得宠程度,尚且不能说动父王,我去说,岂不是白搭!说不定父王不但不会听从,反而会降罪哩! 丁越双手一摊,道:&话是这样说,不过。三弟你也看见了,愚兄今日也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么一个大面子。剩下的事情,愚兄也是无能为力啊!既然愚兄自己尚且无法说服父王,你来和我说,岂不是白瞎? 丁起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随即,他压低声音道:&二哥,有一句话,小弟想说与二哥知道,还望二哥听了便罢了,若是不愿想从的话,就只当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笑话罢了! 丁越见丁起神神秘秘,一脸郑重的样子,心中忽然像是明白过来什么。随即,他脸色一正,道:&三弟有话,但说无妨! 丁起神神秘秘地说道:&二哥,小弟听人说,那派往并州的几名细作今次回来之后,全部把家中财帛收拾干净,领了家小,都偷偷跑到并州去了! 丁越禁不住&啊!了一声,道:&竟有此事!你的消息来源,可靠吗? 丁起笑了一声道:&兄长说哪里话,若是不可靠,小弟会巴巴的跑来告诉兄长得知吗?小弟是亲自前往几名细作家中探查了一番,结果无又不是人去楼空啊! 丁越倒吸一口凉气。这些派出去的习作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他们对丁家的忠诚程度是远远过于一般人的。同时,他们也是最了解并州的实力,了解幽州和并州之剑实力的对比的。既然这些人都冒着生命危险潜逃,岂不是说明在他们看来,幽州一丝取胜的机会都没有吗?若是如此的话,就不如真的投降了。早早投降还保得住一世富贵,若是投降晚了,就连性命都是赵平一言而决,难说得很了。 丁起见丁越呆的样子,心中好笑。又继续撩拨道:&二哥,恕我说一句不恭的话。这天下是父王和大家一起打下来的,父王对此珍惜一些,舍不得将之拱手让于他人也是情有可原。其实,若是群臣还有两位兄长都直言相劝,虽然良药苦口,忠言逆耳,父王不是一个昏聩之人,未必听不进去。但今天在大殿里,二哥你也看见了,大哥他一心只想着自己的世子之位,想着要和二哥作对,竟然全然不顾黑白,便出言反对二哥,这将置我丁家的基业于何地,置幽州的百姓于何地?大哥如此自私自利,说实话,小弟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来找二哥,希望能找到一个解决此事的办法! 丁越被丁起说中了自己的心病,顿时不再言声了。他忽然现,这个三弟其实还是十分通情打理的,而且也十分的聪明,最为难得的是没有野心。自己当初为什么就没有想过和他合作呢? 115. 幽州7 span.ark{;} 丁起见丁越已经有了动心的迹象,便接着再下了一道猛料。而且,这一次的猛料比起以往来,又要猛了很多。 &二哥,非是小弟喜欢挑弄是非,小弟觉得,就凭今日你与大哥在大殿之中截然相反的作为,小弟觉得,这世子之位,父王若是不传给你,而是传给了大哥,那真是真是昏聩了! 丁越心下大喜,脸上却故作嗔怒道:&三弟休得胡言!父王的英明天下共知。若不是父王的英明,我丁家又哪里来今日的基业? 丁起哪能不知道乃兄言不由衷。他也故作委屈地说道:&兄长误会了,小弟只是说,父王若是把世子之位传给了大哥,那才是昏聩。我想以父王的英明,也断然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的。 丁越脸上的喜色简直难以抑制。但他还是勉强抑制住了,假作淡然地叹了一口气,道:&立谁为世子,终究还是由父王决定的,我等作为人子的,只消坐好自己的本分便是,其余的,都没什么好说的。随即,他又假惺惺地加了一句:&其实,若是由我来选,愚兄倒是觉得三弟你聪明又勇武,难得得很,足堪大任啊! 丁起连忙谦虚地笑道:&二哥莫要取笑,小弟差两位兄长太多了。小弟若是能为世子,就没有谁不可为世子了。顿了顿,他又说道:&二哥,咱们还是回到正事上来吧。既然我们的细作都跑了,想来父王是不会再派细作潜入并州的了。因为再派其他人去,论忠心程度,,尚且不及前面那一拨,又怎么能保证他们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出卖我幽州呢? 说到正事,丁越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他点点头,道:&说的不错。我军面对并州军本来就处在绝对的劣势。若是没有细作提供相应的情报,想要战而胜之就越艰难了。或者甚至可以说几无可能。我们若是听了大哥的那些无稽之言,和赵平硬拼的话,我等能不能保全领都是一个疑问了!不行,我等一定要再去劝劝父王,说得他回心转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丁起却摇摇头道:&没用的,没用的!父王是铁石心肠,他决定的事情,再是如何困难,都是要试试才罢的。说一句不怕二哥不悦的话,二哥你虽然在父王面前还算得宠,但要想让父王为了你改变主意,终究还是不可能的! 丁越道:&我们可以把那些细作逃跑的事情说与父王得知的。相信父王听得这样的消息,一定会冷静下来的。毕竟,他也不想我丁家就此覆亡,对不对? 丁起听得哑然失笑,道:&二哥啊二哥,你你让小弟如何说你。你以为父王不知道那几名细作逃跑的事情吗?若是在平日,并州那边有了消息,父王定会让细作来亲自给群臣说的。这样群臣可以问得具体一些,或可从中知道一些原先不知道的事情。但这一次呢,父王甚至提都没有提及那几名细作。原因何在?自然是因为父王已经知道他们叛逃之事了,只是不想让此事影响大家的心情而已! 丁越回想了一下,忽然一拍大腿道:&此事三弟你不说,愚兄尚且不觉得,但经三弟你如此一说,愚兄再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哩!哎,如此说来,我们便只能看着父王,看着整个幽州陷入危险之中而不能有所作为了吗?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丁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这一次,他望向丁起的眼神里面竟然已经含着请教的意思了。他还是第一次现这个弟弟居然很有几分聪明。 丁起肃然道:&小弟思来想去,唯有一法可以救得了我幽州,救得了我丁家! 丁越有些急切地说道:&原来三弟早有妙策了,那实在好极,立即说来听听。若是可行的话,愚兄一定不遗余力! 他这话倒也不是虚言。虽然他和丁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为了世子之位而明争暗斗,纠缠不休。但若是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关头,他还是能分得清主次的。即使是放弃世子之位,若是能救得了丁家,他此时也会毫不犹豫的。 丁起忽然站起身来,缓缓地在丁越面前开始踱起步来,却并不说话。 丁越看见丁起在这关键时刻居然卖起关子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三弟,话说到一半,你如何却不继续往下说了? 丁起忽然摇了摇头道:&非是小弟不愿说,只是说了,二哥你说不定会以为我别有用心,不但不会照做,甚至可能将我提刀将我杀死! 丁越越疑惑了。他现在和丁起正说得好好的,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会无故对丁起下手。当下,他连忙信誓旦旦地说道:&既是三弟有这样的疑惑,那愚兄就赌个咒,若是、三弟之言,我无法接受,也绝不为难,否则天打五雷轰! 丁起见丁越说得郑重,这才回过头来,说道:&既然兄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小弟若是再遮遮掩掩的,就显得不够磊落了!也罢 说着,他一步一步缓缓地来到丁越的身边,低下头来,轻轻地说道:&如今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换一个人为幽州之主! 丁越听得震了一下,他立即变得结巴起来,期期艾艾地说道:&你,你此言何意? 丁起淡淡地笑道:&若是二哥愿意挺身而出,小弟倒是不介意襄助一臂! 丁越虽然平时和自己的兄长争权夺利的时候大胆得很,但面对着丁绍,他总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的。丁起这个提议,对他来说,简直是太过震撼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丁起也知道丁越必然会踌躇良久的。对此,他早有心理准备,便再不多言,而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静等丁越的决定! 一时间,偌大一个庭院之内变得安静无比,只有丁越那粗重的呼吸声和清风吹过,树叶出的&沙沙之声在空气中回旋着。 116.幽州8 span.ark{;} 良久,丁越终于开口了:&此事我已经考虑过了,万万不成。我幽州的兵马都是随着父王南征北战练出来的。所有掌握实权的将领,几乎都是父王的亲信。我等若是动,根本没有获胜的机会! 看来,他倒也没有拒绝这个提议,只是觉得这个提议没有胜算而已。 丁起摇摇头,道:&二哥此言,恕我难以苟同。我只想问一句,忠心重要,还是身家性命重要?有谁能因为区区的忠心而浑然不顾身家性命吗?小弟自认做不到,我想,恐怕能做到的也没有几个吧!不错,我幽州的将领几乎都是父王亲自提拔出来的,大多数对于父王忠心耿耿。但面临着危急存亡的抉择之时,又有几个愿意舍生取义的?况且,我们只是逼迫父王让位于二哥你,又不是要对父王进行什么冒犯,他们又有什么可说的! 丁越有些心动。他也看出这其中的机遇若是他能夺得幽州之主的位置,然后宣布向并州投降的话,赵平一定会给他一定程度的赏赐。虽然这赏赐未必比得上当世子。但那至少不会为了他日的荣华富贵甚至身家性命担忧,也不必再明争暗斗了。 但随即,他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一颗几乎要热切起来的心顿时冷却了下去。他苦笑着摇摇头道:&三弟有心抬举愚兄,愚兄十分的感激。不过,就是咱们两个在这里,不论如何说得好,终究都是难以成功的。我们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空谈。三弟你也知道,军中的将领都是父亲一手提拔出来的,和父亲之间关系非同一般。他们恐怕是不肯随我们做这杀头之事都的! 丁起摇摇头,道:&二哥此言,小弟难以苟同。小弟以为,事情正好相反。幽州的文臣对于是否投降,态度未必那么明确。因为即使赵平攻陷了整个幽州,他也很难不用到这些老臣来治理幽州。但那些将领则不然。主动投降和被击败之后投降的武将待遇是截然不同的,后者即使丢命也毫不稀奇。你看看那燕彦,还有冯硕,都在并州军中大受重用。幽州的大将们看见这一点,心里能没有任何想法吗? 丁越眼中顿时又放出光来,他有些犹豫地说道:&只是,今日再大殿之上,那些武将都已经答应了父王,和父王共进退的!我等岂能轻易说得他们改变主意? 丁起微微一笑,道:&二哥你还是太老实了。你再回想一下,他们答应了什么?他们答应了忠于父王,但答应随着父王一起拼命了吗?答应了赵平若是打过来,决不投降了吗?你别看这似乎差不多,其实差得远着呢!忠心,他们有,咱们兄弟就没有了吗?咱们不过是为了父王自身的安危考虑,为了幽州的军民考虑,才决定实施兵谏的。我们只是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将父王从深渊之中拉出来而已,难道我们错了吗? 那些武将今日之所以如此表态,钻的就是这个空子。他们本就不赞成和并州开战,所以才会选择含糊其辞。若是不然的话,他们为什么不学大哥一般,说什么为了基业,为了百姓要浴血奋战?况且,今日他们的表态到底是不是出于诚心,都很是难说。虽然父王当场下话来,大家可以畅所欲言,不会因为说得不对就进行追究。但他们心中岂能没有顾虑,父王真的日后不会进行追究?这一点,就算是二哥你,也难以保证吧! 丁越听得不住点头,道:&是了,是了,他们越是这般说,就越说明他们是逼不得已。否则的话,他们作为武将,平日里说惯了慷慨激昂之调,到了父王的大殿之内,正是表明心迹的要紧时候,为何却一个个显得羞羞答答的! 丁起脸上现出欣然之色,道:&二哥,哦,不,大王英明! 丁越被丁起一声&大王称得心怀大放,浑身骨头立时便轻了三分。他笑着凑过去故作亲昵地拍了拍丁起的肩膀道:&三弟乃是这件事情的倡之人,不论如何,这头功是短不了你的。待得我们投降了太原郡公之后,我也会向太原郡公提起你的倡之功。想来太原郡公也不会亏待与你。凭着你的机智和本领,说不定太原郡公还会重用与你呢! 丁起连忙故作激动,感激涕零地说道:&大王休得如此说!若是没有您,小弟就是有满腹的心思,也不敢付诸行动的!大王您才是此事的功之臣,我等都只能是在您旁边分得小小的一瓢羹而已,不足挂齿! 丁越今天真是越看这个弟弟就越顺眼,越听他的话就觉得越明理晓事。他忍不住咧开嘴笑了笑。忽然又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忙勉强收住笑意,道:&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我差点就忘记了! 丁起接话道:&二哥所说,是不是关于联系哪一位武将的事情? 丁越点头道:&不错。我们要行动,知道的人就不能多,所以只能联系少数几位,甚至是一位手握重兵的武将。否则,人多嘴杂,一旦此事外泄,后果不堪设想。如今,这样的人选恐怕并不多见了。不知道三弟你心中可有理想的选择? 丁起毫不犹豫地说道:&二哥觉得丁直如何?显然,他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 &丁直?丁越皱着眉头摇摇头道:&不妥!此人乃是我丁氏宗族中人,乃是你我的堂叔,岂会愿意看着我丁氏之人闹出内讧?再说,他一向对父王最是忠心,今天的事情,他又是第一个表态的。他如何会参与这件事情?我们若是联系他,就怕到时候反被他到父王那里告上一状,咱们不等动,就成为阶下之囚了! 丁起很肯定地摇摇头道:&不会,绝对不会!丁直此人,别看表面看起来十分的憨厚,内心却是十分聪明的。他看得清楚局势,不会行那逆天之事的。若是他出卖了我们,否定了我们投降并州的想法,就相当于得罪了太原郡公。这样的事情他岂会为?今日之事,他并不是主动第一个站出来表态的,而是被父王点名,才不得已装疯卖傻说出那番话的。而所谓的宗族相互之间是否争斗的问题,在如今的形势之下根本就不成为问题。我想,他此时最希望的,恐怕就是有人站起来行二哥将要行之事了。 而且,丁直若是被我们说动,也有一个很大的优势。那便是,父王对他一直都十分信任,根本就不会防范于他,若是能说得他出动的话,我们的行动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了。 丁越听得怦然心动。但他还是有些顾忌。 丁起不待丁越说出心中的顾虑,笑道:&二哥放心,小弟这就去先探探他的口风。若是他答应,我们便将细节定下来,若是不答应,咱们再来另想办法也不迟! 丁越听得丁起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忽然一拍茶几,道:&好!此时就交予三弟你了! 117.幽州9 span.ark{;} 两日后,在丁起的斡旋之下,一切很快就决定了下来。按照约定,次日的晚上,丁绍要宴请群臣,到时候王宫人多。丁直只要在那时候带兵包围王宫,然后逼迫丁绍当着群臣的面传位于二王子丁越便是。相信到那时候,丁绍自己即使不愿让位,群臣面对着冷血的丘八爷明晃晃的兵戈,也会撕下忠心的面具,催促丁绍传位的。 只要丁越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了接位仪式,丁绍就再无翻盘的机会了。 到了这日晚上,由于要继续商量细节,丁起便一直留在丁绍的府上,没有回府。二人还有二人的心腹家将全部都集中在丁越府上的书房里面静思这次计划可能存在的任何漏洞。只消他们中有任何一个人对这个计划中的一个小小的细节提出疑问,大家就必须全部都停下手头上的事情,开始讨论这个细节。先是讨论如何避免,再讨论避免不了的时候如何应对。总而言之,就是要让这个计划变得天衣无缝。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之后,到了半夜,这个计划似乎真的已经进入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状态。两位公子府上的几十名谋士再也想不出这个计划中可能存在的任何纰漏。 两位公子自然是十分欣慰的。一个完美无缺,不可能出现任何问题的计划,谁都愿意去施行。这个计划已经具体到了两位公子到时候穿什么样的衣服、启程的时间、抵达的时间以及走路的姿势、脸上的表情都已经策划好了。总之,这就是一个拿出来给人一看,就会立即生出惊艳之感的计划。没有人看了这个计划还会觉得它不能成功。 经过这样一番讨论之后,大家都累了。加上大家都没有熬夜的习惯,到了此时也饿了。 丁越心情大好,立即吩咐厨下端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珍馐。这些谋士也自承是立功之臣,便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但就在此时,忽见一名全身铠甲的男子跑上前来,在丁越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丁越的脸色立即大变,他阴着脸说道:&快,带他上来! 原来,为了防止这次大家讨论的事情外泄,这书房外面是布满了家将的。这些家将都得了严令,任何人都不得放进来,也不准轻易靠近书房。距离要保持在听不见书房里传来的任何说话声的程度。当然,如果有极为重要的事情,非禀报不可,则可由负责守卫的头号家将,也就是刚刚跑进来这位代为传话。/ 众人见有人闯了进来,已经有些感觉不妙了,待得再看见二公子的表情变得这般严肃,更是担心不已,都停下了手中的碗筷,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位公子。 倒是三公子丁起还是一脸的淡漠,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生一般。事实上,大家觉得,方才那家将领只是禀报了二公子,三公子和二公子坐得并不太近,应该是听不见的,因此他也应该有好奇之心才是。 这虽然只是一件小事,大家却也暗暗觉得三公子性情沉稳,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 不一会,一个满身甲胄的男子被带了上来。见到丁越,他立即拱拱手,道:&见过二公子! 丁越摆摆手,道:&不必多礼,你们将军派你来,到底有何要事要禀报?你们那边,到底出了什么变故?原来,此人乃是丁直手下的一员副将,名叫谢庸。 那谢庸倒也很有几分军人的干练之气,也不多言,立即说道:&回禀二公子。我们将军今日一大早便将他麾下所有的将校都集中在了一起,命他们签下了效忠书。其中有两名裨将不愿签字,都被我家将军亲手斩杀。后来,所有的人便都签了。直到入夜之后,有一名校尉以尿急为名,要求如厕。他并不是一个重要人物,加上当时签效忠书的时候也十分积极,我们就仅派了两名士兵监视他如厕。想不到,他竟然杀掉那两名士兵,偷偷跑出了将军府! 众人一听,心下都冒起了一股寒气。他们这时候才现,方才他们讨论的这么多可能性里面,根本没有提及这一重可能。这时候,他们才明白,谋划得再好,都是有可能派不上用场的! 谢庸又说道:&我家将军还在府中等待公子的回复,请公子下决断! 丁越忽然拍案而起,咆哮道:&你家将军,丁直,丁直那个蠢材,实在是太过无能了,他府中防卫那样森严,居然还被一个小小的校尉逃了出去,简直是匪夷所思!他那地方如此任人来去自如,还是将军府吗?我怎么觉得,就算是文臣的府邸,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见到丁越怒,谢庸倒是一脸的木然,无所谓得很。而那些谋士们个个都是脸色惨白,他们的命运都是和两位公子连接在一起的,此次行动若是失败,两位公子固然是难逃厄运,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些谋士个个都是文人,平日里挥斥方遒的时候固然是豪情万丈,令人敬服,但真正到了关键时刻,那胆气却早已不翼而飞。此时,他们剩下的只有恐惧了,丁越自然是不能指望着这群已经吓破胆的人来出主意了。 丁起还是一脸的漠然。他忽然站起身来,说道:&二哥修要动怒。以小弟看来,事情还没有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丁越如今对于丁起的聪明已经是有了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有些急切地走过去,道:&三弟,你有何良策? 丁起摇摇头道:&良策倒是没有。只是,我们也知道,父王一向十分的谨慎,到了夜里关宫门之后,就算外面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也绝不会再开启宫门。所以,立身将军的那名校尉即使逃了,明天早上开启宫门之前,也无法把这个消息传到父王的耳朵里。他所能找的,恐怕也只有大哥了!只要我们解决掉大哥那边的问题,然后再把兵谏的时间提前到明天早上,一切还是不会有问题! 丁越听得豁然开朗,不住点头道:&说的对,说的对。只要我们先解决掉大哥啊,你的意思,是说着,他满脸惊骇地做了一个劈砍的姿势。 丁起脸上现出一丝狰狞之色,道:&二哥,无毒不丈夫! 118.幽州10 span.ark{;} 丁一大早便起床了,估摸着王宫的大门快要打开的时候,召集起了府上所有的家将,开始朝着王宫进。/ 就在昨天夜里,他接到了一个神秘人传进来的竹简,言道二公子和三公子连喝起来,又勾结了丁直,三个人一起谋划着要废掉大王,重立二公子丁越为王,以便投降并州。 丁并没有见到这个传进竹简的人,但却对这个竹简上的消息相信了好几分。原因便是这几天他的二弟和三弟走得太近了,近得有些异乎寻常。本来,二弟一向是很看不起三弟的。丁一向觉得,这一点便是他和他的二弟丁越唯一的共同点。丁也很看不起丁起。而丁起也不是那种会讨好人的性格。相反,他的性格十分的孤傲。一般人很难喝他亲近,更不要说让他主动去讨好别人了。要是他会讨好人的话,早就去讨好父王了,也不至于被父王嫌弃。 所以,二弟和三弟走得这般近,实在是有什么阴谋。只有利益才能使两个原本不可能成为朋友的人走到一起。 当然,即使他们没有什么阴谋,这竹简上的内容是有心人编造出来污蔑丁起和丁越的,丁也不在乎。相反,他还是一样要把这个竹简交到父王的手中,通过父王的手把这两个人一起除掉。或者,最低限度,让他们被剥夺参与政事和争夺世子之位的机会。 丁这般理直气壮的原因只有一个,这个竹简确实不是他搞出来的,而是别人送来的。这就足够了。至于这上面的内容是不是真的,说实话,丁茶并不在乎,反正这世上的真真假假本就难以辨别。 为了安全考虑,丁还是把所有的家将都召集了起来,护送他前往王宫。 事实上,丁并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危险。这片递进竹简的人既然能把这竹简悄无声息地递进他的府里,说明他的本事十分的强悍。这样的人想要不被二弟和三弟现应该不是难事。况且,即使现了,以两位兄弟的性格,也未必敢把自己怎么样。 不过,丁觉得今天是决定一切的最关键时刻,尽管危险很小,但也不是不存在的,他可不愿因为一时的疏忽葬送了性命。他一向都是这样一个谨慎的人,这一点他和他的父亲丁绍很相似。/ 为了避开可能的敌人,他们也没有选择往常去王宫的时候所走的路线,而是换了一条虽然远一些,却更加安全的道路。丁不嫌麻烦,他也根本不觉得麻烦。何况,就算真的麻烦,也就是这一次,不是吗?以后想要这样麻烦,恐怕都没有机会了。 天还没有亮的时候,这支两百多人的队伍如此浩浩荡荡地在大街上行进,虽然大家都很低调,却终究还是很惹眼。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主街。这时候,巍峨的王府已经是遥遥在望了,坐在马车里面的丁甚至看见了王宫那已经开启的大门。 但就在此时,路边忽然传来一声呼啸,借着,就听得一个声音喊道:&杀! 丁的心立即坠入了冰窖。若这声音自他两个弟弟中的任何一个,丁都不会害怕。他害怕的原因是以因为这声音自丁直!丁对丁直还是熟悉的,他的声音,丁很轻易就听出来了。 若是丁起或者丁越来阻击的话,丁自信自己的家将不论从人数还是从质量上来说,都在他们两家加起来的力量之上。原因无他,他是大公子,一般的家将自然是要选择他这个最可能成为世子的人。但家将再多,再强悍,都是不能和正规军比的,尤其不能和丁直这样手握重兵的大将麾下的兵马相比。 果然,就在丁这一愣神的功夫,马车外面立即传来了一阵惨叫之声。看来,对方还动用了弓箭手!丁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忽又是一声惨叫传来,这一次的声音离他特别近,所以显得特别重。因为,这惨叫的正是他的御者。 随后,马车的马儿出一声长嘶,人立起来!原来,那些弓箭手竟然是特意射向了丁的马车,一心就想要把丁置于死地。 马车翻落之后,丁从马车的车厢里摔了出来。立即被摔得七荤八素。但他还是很幸运,这时候,对方的弓箭手已经停止了射击,随着丁直的又一声命令,一大队提刀的士兵黑压压地杀了过来。 丁连忙从地上的死尸手上夺过一把大刀,狠狠地迎了上去,一下子就砍杀了两名士兵。 他此时是含愤出手,手下是越的狠辣。要知道,原先他的打断就是将这竹简交给丁绍,让丁绍给这两位弟弟一定的惩戒就可以了。若是丁绍执意要杀掉丁起和丁越,他还决定苦谏一番。虽然这里面有一些沽名钓誉的考虑,但不得不说,丁确实还没有生出杀掉两位兄弟的心思。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他虽然仁慈,他的两个弟弟却极为狠辣,一出手就是最为狠毒的绝户招式。居然调动了军队来对付自己。 就在此时,忽见人群一个人迎了上来,挥刀格住了丁劈往第三个人的大刀。 丁见了那人,眼珠子立即变得通红,大喝一声:&原来是你!原来此人便是丁的大仇家,这次事件的主谋之一丁起。 这时候的丁起对于丁来说,当然不再是兄弟,而是生死仇敌。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丁起却还是一脸淡漠的样子,淡淡地说道:&自然是我,为什么不能是我? 丁再不言语,挥刀再次向丁起狠狠地砍去。丁起左躲右闪,虽然一直处在守势,却丝毫不见慌乱。反倒是丁由于身边的家将不断被丁直手下的士兵砍倒,渐渐乱了心智。 到了这时候,丁才第一次现,自己一直鄙视的三弟身上居然有着一身很是了不得的武功!他此时虽然在进攻之中,却是叫苦不迭,他根本没有办法不继续进攻,因为他现丁起的每一招腾挪都十分的有技巧,若是自己不继续进攻的话,他立即就会利用自己进攻的空挡袭向自己最为薄弱的地带。 119.幽州11 span.ark{;} 就在此时,忽听一个深沉的声音喝道:&三公子,下杀手吧!原来,战局之外,还有一个老者正在观看,这老者年纪看起来已经很大了,精神也不像很好的样子。总体上来说,他和一般快要入土的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大概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太普通了,普通得你找不出他任何一点不凡之处。而一般的人,就算是再平庸,总有那么一丁点的闪光之处的。 谁又知道此人便是高武,天下寥寥的一品高手之一? 除了丁起,就算是丁起府上,也没有其他人知道。以至于这次任务,丁起将高武带上的时候,还招来了一些反对的声音大家都不怎么愿意在激战的时候还不得不照看一下一个无用的老头子。他们却不知道,三公子这身卓的武功,都是眼前这个老头子所授。 丁起听得高武的喊话的时候,注意了一下旁边,竟然惊讶地现,还在顽抗的丁手下家将已经没有了。那些家将跑的跑了,死的死了,投降的也降了。此时,大家的目光都倾注在了场中剩下的这对正在决战的兄弟身上。 丁起立即招式一变,反守为攻,手中的大刀不但一下子劈开了丁攻向自己的大刀,反而趁势向他劈去。 丁骇然现,就是这一刀,他已经无法挡住了。下一刻,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丁起的佩刀好像很慢又好像无比迅地扎进了自己的身子。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丁起,似乎不愿相信为什么自己的亲兄弟会如此狠辣地对待自己。 丁起冷冷一笑,走了上去,在丁的耳边说了一句话。丁嘴里&荷荷地出一阵迷糊的声音,眼神里满是不甘。但丁起手上忽然力,就听得&擦的一声,大刀穿胸而过,丁就此缓缓地倒在地上。 一直站在那边观战而没有亲自投入战斗的丁越看见自己的大哥如此惨状,心中忽然抽搐了一下,似乎被什么击打了一下一般。当他再次看向自己的三弟的时候,眼中就多了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三弟只是一个有些懦弱,而且无能的男子,只是靠着一个良好的出身,才能苟延残喘至今。他这样的人若是生在贫寒人家必然是要被人欺负致死的。 但当丁起提出兵谏的提议的时候,丁越忽然觉得丁起似乎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懦弱。他似乎反而是十分的大胆,只是一向以来,他都掩饰得很好而已。 但当丁越看见丁起亲手杀掉自己的亲兄长,而且手下似乎只有仇恨,而没有一点亲情的时候,丁越又觉得,这个人并不只是十分的大胆那么简单,他简直是胆大包天。而且,他的真本事也不像一直在众人面前展示的那样差劲。相反,他十分的厉害,至于厉害到什么程度,丁越根本就看不穿。 丁越心下不由暗暗怀疑起来,三弟提出这个兵谏的提议,真的只是为了扶自己上位吗?他既然有如此强悍的能力,又有如此深沉的心机,难道自己会一点野心都没有? 但此时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丁直在旁边提醒道:&二公子,这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请下令吧!说着,便对着丁越笑了笑。 丁越看着丁直的笑,心下又打了一个寒颤。他从来没有觉得过一个人的笑意会给人这种感觉让人头皮麻。因为这笑意里面好像并没有多少尊敬的成分,反倒是充满了戏谑之意。这种笑容,一般是强者对着弱者,或者是聪明人对着笨蛋的时候才有。总之来说,这就是强者用来惩罚弱者的一种神情。 丁越显然不是弱者,而他和丁直之间是合作的关系,并不应该是对立的。更加重要的是,即使他们是对立的,也应该是丁越这个二公子看不起丁直,而不是反一下。 正当丁越满心疑惑的时候,丁直又在旁边提醒了一声:&二公子,咱们应该向王府进了。此时,大王应该也起来了!这回,他的脸上倒是没有任何的诡异神情,而是一脸的淡然。这让丁越甚至有些怀疑方才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丁起也缓缓地走了过来。他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块布,他此时正用那块布仔细地擦拭着那把刀。 看着丁起那把泛着寒光的刀,丁越的心中也泛起一阵寒意。他连忙吩咐道:&向王府进!周围的士兵和家将立即轰然应诺,齐齐向王府冲去。 丁直麾下一共掌握的兵马有两万左右,这一次他动用的是两千人。而这两千人则是从那两万人中挑选出来的。幽州兵本就强悍,经过十选一的筛选之后,这些人的个人战力更是强悍无比。他们身上不自然地流露出来的杀气足可以震慑住很多人。 王宫是侍卫见到这样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呼啸而来,杀气在空中弥漫开来,不由大骇,连忙吩咐道:&关门,关门,关 但那喊话之人还没有来得及继续说出下一个&门字,他的嘴巴再也不出任何声音了,因为他的喉咙里面已经插上了一支箭。而那箭之人是一个老头子,一个长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头子。 众人这才知道行动之前三公子为什么执意要带上这个老头子了。原来,这老头子和三公子自己一样,都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在如此远的距离,一般人就是要把箭射在那大门的范围之内都有些信心不足,但这老头子却能瞄准一个人的要害之处,这是何等的箭术啊? 其余的几名守门侍卫见了,更是大急,连忙都抢着去关门。但高武手上不疾不徐地接连出几箭,但听得对面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惨叫。高武的箭在这样远的距离,竟然还是例无虚,箭箭都命中敌人的要害! 在高武神箭的鼓舞之下,这边的人马更是斗志昂扬,肆无忌惮地冲上前去,根本不需要经过多少争夺,便将王府的大门控制住了。 120.幽州12 span.ark{;}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异常简单。/两千精兵,丁直的人马很快就控制住了整个王府。王府的命令已经是不可能传出去了。就是王府里生了什么事情,外面的人也是不可能知道的。这些,都进行得异常的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兵不血刃。 然后,丁绍终于被逼了出来。 其实,丁绍本是不愿出来的,他原本想躲起来让叛军找不到自己的,但后来忽然现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幼稚。只要自己还在这王府里面,不论躲到哪里都是难以逃过叛军的搜索的。若是被叛军从隐蔽之处揪出来,自己一世英名必将毁于一旦。因此,还不如自己堂堂正正地走出去。丁绍也不相信这些叛军还会敢拿自己怎么样,尤其是在听说这叛军是由自己的两个儿子率领的时候。他还真不相信自己两个儿子居然还敢弑父。 丁绍缓缓地走出了大殿,却见门口已经布满了人马。虽然有几十名王府的侍卫也正举着自己的兵戈和敌人对峙着。但这几十人面对对方远况且,王宫的侍卫的武器是有限制的,弓弩这一类的杀伤性很大的武器是不能用的,这样一来,侍卫们在武器上也是远远落在下风。 丁绍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大喝一声:&尔等待要作甚?作反吗? 丁越向丁直使了个眼色,丁直立即狞笑一声,走上前去,道:&大王,大公子谋反,被我等当场格杀,我等只是担心大公子的余党继续为虐,危害到大王,所以特来护驾! 丁绍一听丁竟然被他们杀死了,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道了一声:&你们便就此语塞。 冷静了好一阵子,丁绍才算是冷静了过来。他明白,此时怒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把问题推向更严重的深渊。这些人既然敢杀掉丁,对于自己也未必就小不了手。他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看着他们杀掉自己亲兄弟之后仍是如此一副漠然的神态,心中又是悲痛,又是害怕。到了此时,他才终于后悔没有早早立嗣,若是一早便把储位定好了,那里会有这么多麻烦的事情。 只是,事到如今,后悔已经是没用了。丁绍只好顺着丁直的话说道:&哦,原来这个孽子果然图谋不轨。本王早就看着他非是善类了,想不到竟然敢对本王不利,真是该杀!立本,这一次还要多亏你了,没有你协助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他们恐怕也无法和丁那个逆子相抗衡。很好,你们做得很好!不过,孤这王宫里暂时还不需要那么多的护卫,这便将这些兵马都撤下去吧! 丁直仍是站在那里,笑着望向丁绍。 丁绍被丁直看得心下暗暗毛,他那威严的脸上开始闪过一丝恐惧。他已经意识到,今天的事情不会这么容易解决了。眼前的这些人,绝不是那么容易打的。 &立本,尔等还有什么要求吗?径说出来便是,尔等都是平叛的功臣,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不论是美女还是财帛甚或是官位,孤能满足的都会尽量满足! 但丁直仍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身后的那群士兵也个个都是一脸的木然。丁绍承诺,似乎对他们没有一丝的效用一般。 丁绍有些急了,他又继续说道:&好,你们有什么要求,自己提吧,孤王也不给你们限定范围了。毕竟,你们今日拯救的是我全幽州的百姓还有我们丁家的基业。 丁直这回终于说话了:&大王,请借一步说话! 丁绍只好点头道:&好!便转身走入了殿内。而丁直、丁越和丁起也是鱼贯而入。就连高武也跟着走了进去。由于那些士兵们方才见过高武卓的身手,倒也不敢阻拦于他。军中本就是最为崇尚武力的地方。高武这样的武功自然会让军中的这些士兵们艳羡不已。虽然这些人都是军中的佼佼者,但比起高武来,便不堪一击了。 这几个人全部走入大殿之中后,却并没有把大殿的门关上。守在外面的那些士兵虽然无法听见里面的人说话的声音,却能清晰地看见他们的一举一动。于是,大家便凝神屏息地看着大殿之内。他们都知道,这次的谈话很可能会出现一个新的幽州之主,这让他们无法不关心。 大殿内。丁绍故作镇定地说道:&立本,尔等不是要借一步说话吗?如今有话可以直说了吧? 丁直淡淡地说道:&我等别无他意,就是觉得大王年事已高,再让您终日为我幽州的基业劳心劳力,甚为不忍。二公子宅心仁厚,又果决刚毅,可谓才德兼备,大王何不传位给二公子,自己好好享受无事一身轻的滋味呢? 虽然早已隐隐约约地猜到丁直等人会提出这个,丁绍听了还是恚懑不已。他忽然有些羞恼地回过头去,对着丁越道:&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丁越虽然早已下定了决心,但面对丁绍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心虚。丁绍多年以来形成的积威不会因为此时身在险境之中就丧失殆尽的。但丁越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既然已经杀掉了丁,这杀兄的罪名已经作实,就是此刻罢手,日后丁绍也不会因为自己是他的儿子而放过他的。朝堂的争斗,从来就是这样无情。 当下,丁越一咬牙,道:&孩儿虽然不才,却也不愿父王偌大年纪还在为政事操劳,孩儿愿意分忧! 丁绍气得脸色铁青。他指着丁起和高武道:&你们,你们也是这个意思吗? 丁起和高武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用一种冷漠得可怕的眼神打量着他。丁起的这个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亲生父亲,而像是在看杀父仇人。 丁绍心中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他虽然并不是大胆之人,但终究也算是一位枭雄,一旦豁出去了,心中的勇气还是不可小觑的。他忽然仰天一阵&哈哈大笑,直笑得殿内的几个人都有些不耐烦了这回过头来对着丁越道:&好,要我传位给你也不难,你亲手杀了我便是!杀了我,你便是嫡长子,不立你恐怕也没有别的人选啊! 他轻轻地低下头来,却看见丁越手中的大刀已经镶入了自己的身体之内。 121.幽州13 span.ark{;} 丁绍眼中满是不甘、震惊、愤怒还有后悔。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句话竟然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其实他早已想清楚了,既然事不可无,为了保全性命,说不得也就要让位了。只是,他不能一声不吭地久把这位置让出来,作为一位统御多年的君王,他至少要表达一下自己实在是不愿意让位的,这才算是有点面子。只是没有想到,面子和性命居然还是一对可不兼得的物事。他看着自己的二儿子,他太惊诧了,他甚至可以想到那个冷漠的三儿子可能会杀掉自己,却没有想到动手的居然会是二儿子,而且是他亲自动的手。 而丁越此时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大刀为什么会劈向丁绍的。在他们的谋划里面,似乎并不包含弑父这个环节的若是早知道有这样一个环节,打死他他也不会参加的。他更为糊涂的是,好好的一把刀,怎么会忽然生出了灵性,居然自己带着他的手劈向了他的父亲,他想拉都没有拉住。 丁直眼中闪过一丝阴谋得逞的笑意,而丁起仍是一脸的木然,仿佛眼前那个生命正在消散的人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一般。而高武嘴角则是闪过一丝狞笑。这一切,当然是他的杰作,也只有他这样的武功才会让人的大刀生出了杀人的&灵性。 就在此时,丁直的手中剑忽然一把刺向了丁越。但听得一阵&嗤的声音,长剑从后背刺入,直接穿透了丁越的身子。丁越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身前的那把剑,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吃力地回过头来,问道:&为什么? 丁直冷笑一声,道:&我们本来就只是想要让大王退位而已,你却做出弑父这种逆行来,我岂能容你,万千将士们岂能容你! 丁绍听得此言,终于闭上眼睛,缓缓地倒了下来。这位一代枭雄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想来,他对这个故事的开头和进程都不满意,对于结局,却还是满意的。 丁越也缓缓地倒了下来。直到死,他都没有明白,这根本就是一场阴谋,而他,早就注定会成为棋盘上的弃子。这盘棋的两个真正的对局者,是他的三弟丁起还有丁直。 外面的那群忠于丁绍的侍卫看见丁绍遇刺,一个个鼓噪起来,拼命向大殿这边冲来。但后面一名校尉大喝一声:&放箭!一群早有准备的弓弩手立即搭弓上弦,不一会便是万箭齐,只片刻功夫,那几十名忠勇的侍卫就全部都变成了刺猬,带血的刺猬。 殿内,丁直&哈哈大笑,收剑入鞘,回身向丁起道:&恭喜三公子,哦,不大王,恭喜大王继位。以太原郡公的知人善任,三公子一定会受到重用的。末将也随着三公子 &只可惜太原郡公永远也不会重用立本将军了!丁起忽然打断丁直,冷冷地说道。 丁直一愕,他万万没有想到丁起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待得他抬起头来,却见眼前一花,他的神情立即变得和方才的丁越一样难看。因为他的胸前也插了一把剑。所不同的是丁越那把剑是从背后刺入的,而他身上这把剑则是从前胸刺入的。这一会,这把剑的剑柄处,是一只干瘪得像是干柴一般的手。 丁直涩声说道:&没有想到你居然连我也敢杀。可是你难道不知道殿外的那一千兵马都是我军中精锐,对我也是忠心耿耿,杀我,也等于自杀吗? 丁起笑笑,道:&当然知道,可是你以为我找你,只是为了区区只能坐几天的王位吗?错了,我要的是毁灭,我要毁掉他们,也要毁掉你,最后,也要毁掉我自己!你的士兵们虽然很厉害,难道能拦住别人自杀吗? 说着,丁起忽然端起自己的刀,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抹,就此倒地。 而丁直也缓缓地倒了下来。要说死得最困惑的,莫过于他了。因为他直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杀掉他,然后自杀。要自杀还不容易吗?为什么还要拉上他当垫背呢? 外面的士卒看见丁直遇刺,纷纷冲了过来,但当他们冲到殿内的时候,居然看见刚刚次刺杀了丁直的丁起竟然自己也抹了脖子。只有那个神秘的老人高武还呆呆地站在那里。 对于高武的武功,这些士卒都是十分忌惮的,他们都不敢直接上前,而是堵在殿门边,想等高武率先动手。 却见高武摇摇头笑了笑,道:&痴儿!痴儿!你难道不知道这外面的那些人对我来说,都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吗?众士卒听到这里,一个个脸色都变得十分的怪异,有羞愧的,有愤怒的,也有紧张的。 却听高武继续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你不过是为了不拖累我才选择自戕的,是不是?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即使在你面前,我也从来没有展现过我的真本事。就算是千军万马,你我如果只是想要活命,又焉会冲杀不出去呢?罢了,罢了,既然你说你有意毁灭一切包括你自己。那也罢了,我便成全你一次,我把我自己也毁掉,下去陪陪你吧!反正,我的性命也是你母亲所救,现在还给她也不算什么。数着,横剑往自己脖子上一抹,也就此倒地。 众将士都是目瞪口呆,没有想到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之内,这次行动的几个主角或是被刺,或是自杀,竟然全部葬身于这大殿之内。而他们直到此刻也没有明白为什么会生这样的事情。 半个月后,幽州的使者来到了太原,向太原郡公赵平献上了地图,并请新主公赵平尽快派人接管。两日后,燕王王信的使者也到了,同样献上了地图。 至此,整个幽州的地盘就由于丁家父子之间的一场莫名其妙的政变而被赵平占据。赵平甚至没有为此付出一兵一卒。 解决了最后一个后顾之忧以后,赵平的目光便转向了李效的地盘。他知道,和李效决一死战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 第六卷终 1.南征河内1 span.ark{;} 鼎兴十年夏五月,东南小朝廷又有旨意传到。太原郡公赵平为朝廷平定了冀州孔恒、幽州丁绍、王信等几股叛乱势力,功勋卓著,着封为赵王,幽并总督,新州牧、冀州牧,假节钺,赐剑履上朝,赞败不名。其父赵业在此战之中也卓有功勋,封为魏王,其祖赵麟教子有方,又是朝廷的功勋之臣,也是功劳卓著,封为燕王。至此,赵家祖孙三代尽皆生前封王,荣宠可谓空前,以后说不定也不会再有了。 与此同时,赵平手下的文武大臣纷纷封侯。 赵平立即上表向自己的小舅子皇帝表示感谢。同时,也表达了自己尽忠汉室,为国除贼的决心。至于赵平决心要除去的是哪一个贼,自然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果然,这年八月,赵平毅然丢下两位两个月后就要生产的妻子和长公主刘清这位怀孕三个月的妻子,誓师南征河内。 其实,尽管如今的赵平的声威已经是如日中天,对于这次南征,太原的文武大臣争议还是很大的。争议的焦点倒不是应该不应该出征。 对于这一点,事实上大家都是一致的。要出征,而且是要立即出征。因为前不久大军征伐冀州,其实是没有花费太大的心力的。最后的胜利虽然看似有些惊险,终究还是没有损耗多少的兵马钱粮。而如今,又到了秋熟之季,今年各郡县的赋税大多都已经收上来了,结果相当喜人,比起预期的高处不少。 所以,不论是从军力还是从钱粮的角度上来说,都是征伐的好时机。 况且,李效那一边则是截然相反,他们在馆陶还有壶关两次出兵都是全军覆没。与此同时,他们还丢掉了南阳,甚至连武关都落入了李昭的手中。这一年的李效,真可谓诸事不遂,整整一年,打了这么多仗,他忽然未尝胜绩。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更为可恶的是,这些损耗的兵马都是他麾下战斗力很强的。而且,为了这些战斗,李效已经把官库里所有的钱粮都拿出来了,好在如今秋收已近,否则,他真的要沦落到向人借银子度日的份上了。 所谓&趁他病,要他命,结合这些现实,并州的所有的兵将都觉得这仗一定要打,而且要狠狠地打。只是在打哪里的问题上,大家起了分歧。 赵平的意见很简单,就是取河内,威胁长安。而以秦青为代表的军方则次对赵平的决定提出了质疑。要知道,河内乃是李效的腹心之地,李效的东都洛阳就在河南,河内若下,洛阳则必危急。对于这样的地方,李效岂能不布重兵防守? 况且,说到头来,并州军中多铁骑,这次又多出了鲜卑人组成的两万五千纯铁骑之后,骑兵的比重更是大大增加。这样一来,并州军平地作战是绝对无敌的,但攻城却是他们的短处,而并州军中,善于攻城的步兵还是太少。 这样分析起来,要攻下河内,实在困难很大。 秦青他们建议攻取济南。然后蚕食整个青州。当年的青州刺史方章是一个颇为爱民的好官,却在在济南城破之时选择了自杀。这以后,青州的百姓虽然不得不服从李效的统治同时却在心里暗暗恨着李效。巴不得李效早日兵败。而且,上次在馆陶,卢肖兵败被杀之后,李效在青州一代的防御力量已经大为减弱。趁着这时候攻取青州绝对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但是,赵平一番话却让大家很信服地放弃了进攻青州的路线。 赵平说道:&诸位,攻取哪里对我军最为有利,诸位知道,孤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年初的时候,我们和李子布曾经定下盟约,相约我军攻打河内,他们攻取南阳,互相对对方减轻压力。如今,李子布果然已经攻下了南阳,甚至还夺取了武关。而我军虽然也用兵了,却是夺取了冀州,并没有如约主动进取河内。这样算起来,我们还在对方已经履约的情况下,还没有践约,这本就有些不甚光明正大了。若是此时我们有了机会还不践约的话,传扬出去,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有信乃立,无信何以行天下?有所谓&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往矣!我们只有抓住了正道才能最终获胜,若是一心只想着利害得失,而不去考虑大义,则何以立信,何以服人? 再者,如今武关在李子布手中,伪秦军对他们攻击甚猛,若是武关被下的话,李子布对为秦军的牵制作用就会大大降低。我们岂能坐视这种情况生?我能进兵是必然。但若是进兵济南,对于李效来说,不啻隔靴搔痒,根本无关大碍。就算是放弃青州,也不会伤筋动骨。他们对于我军的行动自然可以毫不理会。但若是我军进兵河内的话,他就不得不重视了。这样,也算是为武关的汉中兵钳制住了一定的兵力,间接声援了他们。 因此,进去河内乃是一件一举两得之事,我们岂能不为? 群臣之中虽然还有那最为讲究实干,对于信义不甚在乎的还是不怎么同样赵平的说法,但也不好公然反对了,因为此时再反对,就等于将赵平推入了不义之境,也将自己陷于同样的境地。而秦青听得赵平的说法之后也是立即改口表示支持。这样一来,进兵河内的事情就定了下来。 八月中旬,由四万步兵和三万骑兵组成的南征部队在太原启程。这次的南征是由赵平亲自挂帅的,以陈武、冯硕等一干年轻将领为佐将。途径壶关的时候,那两万五千鲜卑骑兵已经侯在那里了。大部队一到,他们便加入了大军之中。这样一来,南征的总兵力就达到了九万五千人,号称十五万,浩浩荡荡地穿过太行山,很快就攻下了第一座城池葵城。随即,大军毫不滞留,径往沁阳进。 2.南征河内2 span.ark{;} 沁阳虽然是一座小城,其意义却非凡。因为它就在河内郡的郡治野王城城以北二十多里的地方。若是沁阳被攻破,则野王也会立即遭受攻击。这对于李效来说,是难以接受的。李效反应也是十分的迅,立即从开封调来了两万人马,再从正在攻击武关的五万人中抽取了两万,总共四万人前往驰援沁阳。事实上,沁阳这座小城,人口总共也只有三万余人,由于其地理位置比较特殊,才派了一万人马驻防。但若是一下子涌入五万大军的话,是断然承受不住的。 所以,这前来援救的四万人马里面,只有从武关战场上刚下来的这支人马进入了城内驻守。而从开封赶来的这两万人马则在沁阳城东五里处筑起了一座营寨,和沁阳城形成了犄角之势。 这沁阳城和其他的城池不一样,城池虽小,其护城河沁水却是一条大泽。有沁水横亘在沁阳城的背面,是一座天然的屏障。平日里,人马驰入沁阳城都是靠的一座架设在沁水之上的一座浮桥。但自从并州军打过来的消息传来,沁阳城守司马叙便将那浮桥拆除掉了,如今,横亘在赵平的大军和沁阳守军面前的,就是这滚滚的沁水了。 司马叙最狠的地方还不在于将浮桥拆掉,他甚至还在沁水的那一面扎了两个小小的营寨,每寨都布有五百人,全部都是弓弩手,明摆着就是告诉赵平:&我不会学宋襄公做什么君子的,你若是渡河来攻,我便给你来个半渡而击。 赵平虽然兵法通达,而且他手下也是名将辈出。并州的这些士卒也是个个身强力壮,战意盎然,但面对着这样的局面,他还是一筹莫展。要知道,并州军几乎全部都是旱鸭子,即使给他们一些小型的渡河用具,他们坐在上面也是自顾不暇,根本无法对对面的守军形成反击。最终结果只能是成为对面弓弩手的靶子。 面对着司马叙龟缩防守的策略,赵平也只好将所有的校尉以上将领召集在一起商讨对策。 上面的赵平刚刚介绍完情况,下面郑行立即大声喝骂起来:&司马叙这厮忒也无赖,居然把浮桥拆掉了,还不准我们渡河和他们决战,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如此懦夫,若是被我擒到,不将他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 赵平沉声道:&彦明休要胡言。敌军势弱,采取这样这样的守势也是情有可原。再说,司马叙既是守将,自然是以守住城池为第一要务,至于所谓的面子等问题,自然可以忽略。只是,这样一来,我军确实难以在一时之间攻克沁阳了。诸位可有什么好的计策吗? 陈武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已经良久了。这时候终于抬起头来,说道:&大王,武以为,其实,司马叙这等做法对他守城固然有利,却也有一桩坏处。那便是他的军队想要出城,也是难了。如今,敌军不是还有一营在东面五里之处扎营吗?他们的本意是和沁阳城内的兵马护卫犄角,相互援助。可如今,沁阳城内的守军能援助那两万人马吗?我们不若先吞下这两万人马,再作区处。 赵平没有答话,而是环视帐内诸将,道:&尔等有何看法? 冯硕摇摇头道:&大王,末将以为没有必要。伪秦其他的不多,偏生就是兵马最多。我军则是兵少,我军完全没有必要和一支对我军毫无威胁的兵马下手,白白损耗我军的实力。末将以前在冀州为将的时候,手下倒是有一员熟悉水战的战将,在他的调教之下,末将手下也有了一千多名水性颇为不弱的兵马。这些人都随着末将归顺了大王,只是这些人如今还在魏郡驻守,远水解不了近渴 听到这里,郑行不由又嘀咕了一声:&说了半天,还是废话。要我看,还是志勇的策略可行。我军先将敌人的援军尽数击溃,对于沁阳城内的守军来说,也算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了。没有了后顾之忧以后再来想办法攻城,岂不是好? 冯硕笑道:&若是一时没有其他攻城的办法,硕倒也赞成郑将军的提议。毕竟,杀敌总是对的。不过,硕倒是有良策可供大王参考,就是不知道大王是否愿意采纳? 由于是降将,他对原来并州军中的大将都十分的尊敬,乃至有一些恭敬。他称呼郑行从来不称表字,而径称&郑将军。 赵平沉声说道:&深平既然有良策,何不早说! 冯硕歉然笑了笑,道:&大王恕罪,硕这良策并非什么良策,所以一直不敢先行说出来献丑。不过,如今既然大家没有更好的办法,硕也不能再藏拙了。不过,这两册都并不完满,还请大王听了,不要怒! 赵平有些不悦地说道:&深平何出此言,孤是那等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吗?就算你的计策万分低劣,孤也断不至于怒。毕竟,你是在为孤王出谋划策。况且,马将军一再向孤推荐你,说你年轻虽然很轻,但兵法不下于他当年,若是多加锤炼,必能成就一番功业。孤一向是很信任孤这位岳父的眼光的。既然是你有计策,孤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 冯硕连忙欠身说道:&那是老将军抬爱了。硕实在不敢。不过,既然大王见问,末将也只好抛砖引玉了。这一条计策最是省事当年汉寿亭侯就是用的此策生擒庞德和于禁的! &水攻?下面立即响起一个声音。 赵平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冯硕看得很准,这条策略虽然简单,但他却绝不会用。其实,沁阳城确实存在着被水攻的危险,因为此城城小而护城河却偏偏很大,明显有些头重脚轻。这种城池就是不用水攻,到了雨季也很容易造成涝灾。这恐怕也是沁阳城一直这么小,壮大不起来的根本原因了。 若是这城内全部都是军队,赵平会毫不犹豫地使用此策,但这城内却住着几万的无辜百姓。一旦大水,率先被淹的不会是士兵,而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赵平可不愿自己征伐的途中,染上太多无辜的生灵的鲜血。 &深平且说下一策! 3.南征河内3 span.ark{;} 冯硕暗暗摇头。其实,水攻确实是一个很方便的策略,无需太多的人力,更不需要耗费军力。大军刚刚抵达沁阳的时候,冯硕就想过向赵平进言了。不过,他当时就知道赵平不可能答应的。若是答应了,他就不再是赵平,而是李效、李昭、刘安这些人了。 不过,这也正是赵平手下的这些将领愿意跟随赵平,并且一直忠心耿耿的原因所在了。作为武将,自来最是害怕的,就属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事情了。赵平既然对普通的百姓都有如此的怜悯之心,自然不会做出汉高祖那样杀功臣的事情来的。况且,越是和赵平相处,大家就越了解此人的秉性。与其说赵平喜欢那张高高在上的椅子,还不如说他喜欢征伐天下,解救苍生的那种感觉。他更为看重的是感情而不是权位。虽然人都是会变的,但至少如今的赵平是如此,而且,大家也相信,以后的赵平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所以,冯硕此时的心情可以说是极为矛盾的,他既希望赵平采纳他的第一个计策,但在内心里恐怕又有些害怕他采纳。因为若是他采纳了,恐怕就是他正在改变的一个迹象了,而这种改变又恰恰是冯硕这样的降将最为害怕的。/ 冯硕说道:&第二策就要麻烦一点。沁阳城的西北有一座小城叫做邘城,此城比沁阳还要小了不少,兵微将寡,我军只消派出一部人马就能将之拿下。而沁水也在邘城的城外流过。我军攻下邘城之后,只要截断水流,下游这边的水位自然会大大降低。然后,大军涉水攻城就不难了。 赵平略略沉吟了一阵子,说道:&深平此策倒是深合孤的心意已决,就照此办。不过,孤倒也要补充完善一下。咱们可以先派出兵马大肆攻击敌军东寨的那两万人马。一来,正好掩人耳目,方便我军奇袭邘城;二则,一旦沁水的水位下降,我军开始攻城的时候,这支兵马就挥作用了,我军倒是可以趁着现在沁阳城内的敌军无法驰援的时候动进攻,将之先剪除。到时候就可以一心一意地攻城了。 冯硕和诸将连忙说道:&大王英明! 一件心头大事得到解决之后,赵平心怀大畅,道:&献计的乃是深平,孤王只是在深平良策之后加上了一点补充而已,若是英明也是深平了,于孤何干?孤希望你们不要养成这拍马屁的坏习惯,该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功劳。孤王不会和尔等争功,尔等也不必把这些功劳往孤王身上赛! 诸将齐声应诺。 赵平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道:&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了,谁去取邘城,谁又去主攻东营? 陈武立即说道:&大王,依末将看,还是让末将领三千人马前去邘城,让彦明主攻东营好了! 赵平心下也很是同意这样的安排,却假作不明,道:&为何? 陈武笑道:&大王天纵英明,岂能不知!彦明乃是恶来一般的猛将,堂堂正正的对决,尤其是主攻乃是他的强项,而若是让他奇袭的话,则恐难以和末将相较了。当然,末将在阵战之中,也难以和这厮相比。若是我等调换一下,则不免事倍功半。深平呢,由于此计本就是他所献,他这一份大功本就是跑不掉的,所以,就没有必要拉他进来和末将等抢功劳了!说着,陈武对着郑行和丰硕两人分别歉意地笑了笑。 郑行和陈武早就是战场上一起拼杀下来的好兄弟了,自然毫不在意,反而是挠头笑道:&志勇真知我者! 冯硕却回了陈武一个笑容。作为降将,他有降将的觉悟,不可能让只顾着自己立功,却让这些随着赵平征战多年的嫡系大将喝西北风。况且,正如陈武所言,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此次行动若是成功,则他的功劳无法抹杀。即使万一不成功,则是陈武或者郑行执行不力,和他关系不大。 赵平正要下令,却见帐下跳出一个人,大声喝道:&大王,末将也请求出战! 原来,这出列的乃是两位鲜卑大将中的一位,汉名叫做楼云。别看这楼云名字还算挺斯文的,长相却十分粗犷,一脸的黑胡子,看起来颇为威严。当初比武择将的时候,他脱颖而出。此人武艺极为不俗,在整个两万五千鲜卑兵中不做第二人想。就连赵平也暗暗觉得,以自己的武功,想要在短时间内将他击败,也极为困难。 楼云的焦急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次南征,主要是攻坚战,靠的几乎都是步卒,他和他手下的这些骑兵至今没有什么表现的机会。若是这次再得不到机会,他可都要闷死了。要知道,功劳可都是要靠着战场上的拼杀得来的,不是在这军帐里说说笑笑就有。况且,即使是在军帐里,他也不可能像冯硕那样给赵平出谋划策,运筹帷幄。 赵平笑道:&楼将军何必如此性急,孤本就打算点你的名呢。这次攻击东营,乃是直线冲杀,你和你手下的铁骑正是挥的时候,你可领本部的一万骑兵,会合彦明手下的一万步卒向东营进攻。记住,此战一定要打得干净利落,给城内的敌军以最大的心理震慑,让他们害怕! 楼云大喜,大声应诺。 苟户站在赵平的身后,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之色。其实,他能当上赵平的亲兵副统领,已经是极为幸运的事情了,毕竟他当初还做出了唆使士兵哗变的事情。况且,赵平在鲜卑族人眼中,乃是神明一般的存在。即使是那些在心中痛恨着赵平的人,也把他视为神明,只不过却是嗜血的神灵恶魔罢了。能当上赵平的侍卫副统领,大多数鲜卑的将领都是羡慕得眼睛红。开始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去唆使一下部众哗变了。 苟户正在出神的时候,忽见赵平向他招了招手,苟户连忙迎了上去。却听赵平说道:&无聊了,想上战场了吧? 苟户脸上一红。他忽然现自己的一点心思都没有太过赵平的双眼。他虽然很想否认。但在赵平那双深邃的眼睛注视之下,却还是不敢摇头,只好怔怔地站在那里。 &去吧,在孤的亲兵队里面挑选一百名鲜卑兄弟,随你一起去杀敌。记住,不要给孤丢人,知道吗? 苟户的脸色更红了,这次却是因为兴奋倒是的潮红,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4.南征河内4 span.ark{;} 秦军的东大营,章桓正坐帅案前装模作样地和看着钱粮账目。他上次从馆陶兵败下来之后,却并没有受到惩罚。就凭着他那张利嘴,他将所有的责任全部都推到了卢肖身上。而那些在大战中率先逃跑的骑兵也是早已和他对好了口供,众口一词之下,李效相不相信也不行。 于是,章桓不但没有降职,还因为&保全了有生力量受到了李效的嘉奖。李效让他独领一军前去驻守开封。可偏偏就在他刚刚抵达开封才不到一个月,赵平南征的消息传来,李效又让他前来驰援沁阳。 章桓虽然心中十分不愿,但作为刚刚在战场上立下功劳并且不顾毁誉当机立断的功臣,他也没有借口拒绝。不过,由于这一次面对的是赵平,比起上次遇到的马焕只能更强不会更弱,章桓也留了一个心眼。和武关上调来的兵马分工的时候,他主动挑起了驻扎东营任务。东营比起沁阳城来,自然是更加容易遭受攻击了,武关方面的领兵大将马昕巴不得章桓愿意驻守,根本没有和他抢,便让章桓如愿以偿地获得了驻扎东营的权力。/也许,他在心里还暗暗嘲笑章桓:你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不过,章桓却也存着同样的心思,他也在心里嘲笑马昕:&你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章桓早就研究过沁阳城,这座城池要守住,就靠一条护城河。一旦护城河被突破,让并州军形成合围之势,沁阳这座小城城墙又矮又破,根本禁不住强攻。到那时候,人家不会给你来什么围三缺一,而必然是将你四面围住,全数歼灭。原因很简单,赵平手下有太多对战斗如饥似渴的骑兵。而骑兵,不就是用来对付城内向外突围的敌军的吗? 东营则不同,看似无险可守,却有后门,真顶不住攻势了,可以&后撤。如今的章桓对并州军已经形成了恐惧,&后撤已经成为了他心中的对付并州军的第一等良策。当然,谁都不是一生出来就是懦夫的。章桓也不是,他是在战场之上被卢肖活生生地出卖了一次之后,才有了这样的改变的。 如今的章桓在战场之上没有安全感。他总觉得,既然卢肖可以出卖自己,自己的这些手下亲兵又怎么不能做同样的事情呢?一旦战局不利,他们很可能会取了自己的头颅前往对方的大寨沽取前程富贵,这便像用银子沽取酒肉一般简单自然。 一员战将,不论他如何的善战,如何的多谋,只要丧失了对手下兵马的信心,其实也就相当于丧失了作为一个武将,尤其是专崑一方军马的大将的资格。信心对于一个武将的作用,实在不下于他本身的谋略。 正在此时,忽见一员副将急匆匆地跑进来,向章桓道:&将军,不好了,对面的并州军正在集结,似乎要向我营动攻击了。 章桓心下一紧,道:&你看见他们向这边冲来了吗?他们这次的进攻目标是沁阳城,怎么会在我们身上多花心力呢?说到这里,他被自己说服了,遂加了一句:&你一定是搞错了,他们的集结应该是冲着沁阳城的。攻城略地才是他们的目的,我们军中有一半是骑兵,他们想要对我军造成重创的话,也要付出不小代价。我想,赵平乃是当今第一等的大将,不会做出这等损人不利于的事情来吧? 那副将却摇头道:&末将敢肯定他们绝对是冲着我军来的,因为他们调集的兵马中,包含了不少的骑兵!而且,骑兵排在他们的阵势前列。这沁水滔滔,想要渡河就必须要有渡河之具。他们甚至连最普通的竹筏、小舟等都没有,凭着马儿是不可能过河的! 章桓听了此言,如坠冰窖,口中喃喃地说道:&不应该啊,咱们在这里好好地安营扎寨,并没有去惹他们,只是一味修筑防御工事,赵平为什么要冲我来呢? 他有些疑惑地转向那副将道:&你们难道去惹了那个煞星了吗?我不是让你们不要轻易开衅吗?我们这次务必要以稳守为主,不能进攻,甚至进攻的态势都不能露出来你这样看着本将军作甚?本将军不是怕了他赵平,只是如今实力相差悬殊,我们需要避其锋芒,寻找机会一击致命。若是鲁莽向前冲,勇气倒是可嘉,但效果必然很差,除了白白损耗兵力,本将军想不到有任何的用处如果,损耗兵力也算是用处的话! 那副将苦笑道:&将军,实在不是我们开衅。将军的话,其实末将也是十分赞成的,我们一直都在修筑防御工事,根本没有越雷池一步,也不知道赵平那厮为什么会冲着我们来。 章桓怒道:&待本将军去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得知是谁所为之后,本将军定不轻饶!说着,便要站起身,走出帐去。 那副将连忙心下暗暗鄙视,还敢口口声声自承不害怕赵平,一听赵平大军要攻来了,居然举止失措到这步田地。但章桓毕竟是主将,他也不敢轻易开罪,只好委婉地说道:&将军,末将以为,为今之计,还是先集结大军准备迎战为好,至于查那件事情,等战后再进行也不迟! 章桓这才清醒了一点,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你说的不错,不错!你立即就去,把所有的兵力都集结出来! 那副将有些哭笑不得,若是进攻方都已经快要集结完毕了,守御方还没有集结的话,再去集结还来得及吗?说不定你还在集结之中的时候,敌军就冲上来一句而下了。他苦笑着说道:&将军,大军已经集结完毕了,就等您了! 章桓这才放心了一些,连忙奔出帐外,就看见本方的军士果然早已准备就绪,心中的安全感稍微强了一点。但也只是稍微强一点而已。他现在几乎不可能完全信任手下的兵将。 他连忙登上中军大帐旁边的瞭望台,往对面一看,果然那件那边旌旗飘飘,无数黑压压的铁骑正在那里静静地肃立。 5.南征河内5 span.ark{;} 章桓眼前的这些骑兵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并州铁骑,更不是并州的重铁骑,这是一支完全由鲜卑人组成的骑兵队。/但章桓看见这些兵马,看见那些骑兵身上出来的杀气,心下顿时又像是雷霆撞击了一下一般,噩梦一般的回忆顿时涌上心头。 回想起那一天的一幕幕,回想起本方的一万骑兵在对方三千骑兵的冲击之下,如摧枯拉朽一般向前推进的样子,想起本方的骑兵不断地惨叫落马,而敌人在硬碰硬之后,依旧高前行,章桓心中就如无数的蚂蚁在撕咬一般,疼痛不已,也害怕不已。 郑行站在大军的前面,踌躇满志。他一向很少有机会单独指挥一场战斗。上次在馆陶,他曾经获得过这样一次机会,但他却差点把那此战斗搞砸,若非秦青在最关键的时刻领军来援,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再次获得这样一个机会之后,他就不停地提醒自己要冷静,这一次决不能再重现上一次那不堪回的一幕。他轻轻地提了一下缰绳,胯下的马儿便熟练地在队伍的前列来回走动起来,根本不需要他把握方向。 郑行沉声说道:&诸位,赵王殿下现在把进攻敌营的第一战就给咱们来打,咱们就不能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本将军是很有信心和你们在一起,将对面的敌军东营夷为平地,你们有没有信心? 郑行声若洪钟,不仅响亮,而且浑厚,全场两万人几乎都听见了他的声音。 &不过,大王的命令是让我们虚张声势,配合友军的行动,待得时机成熟了再动最为猛烈的进攻。你们知道怎么做吧?就是狠狠冲上去然后给我狠狠地砍杀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谁让他们胆敢阻挡我威武大军来着! 众兵士一听,觉得有些好笑,却又有点不对,既然赵平的命令是虚张声势,若是杀得太猛了,还叫虚张吗?不过,郑行是主将,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士兵,在战场上自然是要听主将的。 郑行又转向楼云道:&楼将军,鼓声一响,你便领着骑兵兄弟们随我冲锋! 楼云肃然地应诺一声。 郑行又向步军副将道:&本将军待会要随着骑兵一起冲锋,你领着步卒随后掩杀,知道吗? 步军副将顿时苦笑起来,道:&将军,您是主将,恐怕还是应当在后面掠阵才是。/ 郑行那能不知道作为主将应该在后面统筹指挥,只是这一次的敌军在他看来实在太过羸弱,根本不需要什么指挥。若是指挥了半天,却没有捞到亲自上阵的机会,对于郑行来说,无疑是难以接受的。 当下,郑行脸上一沉,道:&我是主将还是你是主将,是听你的还是听本将军的! 那步军副将知道郑行的脾气,他平时虽然总是大大咧咧的,十分的和善,但若是真的起脾气来,恐怕除了赵平,这军中就再无人能镇住他了。自己虽然也随着郑行一起征战了好些日子了,但若是惹得他不高兴了,一样是不会给面子的。他只好点头答应了一声。 郑行见步军副将也答应了,心中暗喜,便对着身边的传令兵道:&立即击鼓,冲锋! 随即,鼓声响起。 郑行拔出佩剑,向前一指,大喝一声:&随我冲啊!便一马当先,向前冲去。 楼云在后面也抽出自己的刀,怪叫一声:&啊荷!啊荷!杀啊!啊荷! 无数的声音同时响起:&杀啊!啊荷! 这呐喊之声太过响亮,就连马蹄敲在地面上的声音都被这声音盖过了。郑行越来越是兴奋,也随着这些鲜卑人喊了起来:&啊荷!杀啊!杀啊!啊荷!他的亲兵最初还有些不知所措,但随即也开始了响应:&杀啊!啊荷!啊荷! 鲜卑人在面对汉人的时候,总是不免有些自卑的。但是,这一刻他们心中的热情被彻底地激了出来。原因无他,他们的主将郑行也在以他们的方式呐喊,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最好的激励了。主将尚且不歧视鲜卑兄弟,其他人还能歧视,还有资格歧视吗? 鲜卑人也一个个眼中放出狼光,就凭这郑行这几声喊声,他们觉得即使杀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一定要跟随者郑行。 对面瞭望台上的章桓看着对面铁骑滚滚,如潮水一般向这边冲杀过来,所过之处,烟尘被扬起数丈之高,顿时魂飞魄散。就在他身边的将佐打算向他请问如何应敌的时候,他心中忽然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声:&撤!全军后撤! 他旁边的副将连忙小心翼翼地说道:&将军,如今后撤恐怕不妥吧,不放一刀一箭,不杀一敌,敌军还没有杀到立即后撤,是要被算作畏敌逃跑的! 章桓本来性格还算比较和气、温吞的,但这时候不知道那里来的火气,忽然伸出手来,一个巴掌扇在那副将的脸上,道:&你知道什么,畏敌?本将军是畏敌之人吗?你,还有你们没有见识过并州铁骑的厉害,是不知道。想当初,卢肖和手下的一万铁骑在咱们大秦军中也算是一支强军了。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就是这样一支一万人的铁骑,在面对敌军三千人的冲锋的时候,居然毫无还手之力,差点被敌人全歼!你们能想象吗?一万人差点被三千人全歼,而且这一万人还都是精兵! 如今咱们手下这些兵马的素质如何,你们比我清楚,能和当初那一万骑兵相提并论吗?我们的实力不如当初了,而敌军呢?你们看看,对面那些骑兵,没有两万,起码也有一万五,如何应对,如何应对?难道明知道拼不过,也要硬拼吗?你们谁愿意战死,就给本将军出声,本将军就成全他,让他留下来指挥作战,还赋予他所有的指挥权力!谁愿意? 包括方才出言的那名副将在内,所有人都是鸦雀无声,大家就这样在一种气氛怪异的沉默之中达成了统一意见。 6.南征河内6 span.ark{;} &咦,敌军这是要做什么?冲在队伍最前列的郑行有些糊涂了。他实在难以置信,对面的秦军手上有了一座完整的营寨却不据守,而是打开辕门冲了出来! 郑行回过头来看看身边的楼云,却现也正在向自己往来,两个人目光在空中相遇,各自在对方的眸子里看见了惊诧。 只是,如今骑兵已经在高的冲锋之中,不论对方有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都不能停下来谋算了,因为前面的只要度稍缓,就会被对方撞上。一旦掉下马来,在这样的千千万万的马蹄之中,就算你武功再是厉害,恐怕也难以逃出生天。 不过,郑行心中除了疑惑之外,更多的是对对方舍长就短的兴奋。他相信,在一支强悍无比的骑兵冲锋之下,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都是行不通的。 但随即,郑行却赫然现敌军的轨迹行通了对方出了营寨之后,并不向北冲锋,而是调转马头,向东面逃之夭夭。 郑行目瞪口呆,看见这一情形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们也都是见过逃兵的,只是这样有完整守御工事,又有足够兵力的大军尚未接战就此逃逸的情况就没见过了。事实上,他们听都没有听说过,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 只是稍微一愕,郑行立即醒过神来,大声喝道:&快,加,别让他们都跑了,跑光了就没有咱们的立功机会了,快杀啊!啊荷! 楼云想的,也正是这一点,他也连忙大声狂喝起来。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章桓一早就准备好了后招,他这个小小的营寨,除了辕门之外,还有另外一扇门。两扇门同时打开,逃心似铁的秦军如潮水一般涌出来,居然慌而不乱,简直是训练有素。只是待得郑行等人快要杀到的时候,逃兵的队伍才开始了一阵骚动。 此时,大部分秦军,尤其是骑兵已经全部逃出去了。只剩下四千多步卒反应太慢被郑行坎堪拦住。 郑行高举佩剑大声喝道:&杀啊!率先如狼似虎地向敌军冲去。当他来到一个秦军面前准备砍下去的时候,顿时开始了郁闷。原来这厮竟然丝毫不顾形象地丢下武器跪了下来! 郑行虽然喜欢杀敌立功,但面对已经跪下来的敌人,手中的佩剑是无法刺下去的。他连忙又转身准备去刺下一个敌人。但那人学习能力一流,见到见一个丢掉武器跪下就逃得性命,便如法炮制,也丢下武器跪了下来。当郑行挥剑再往前杀的时候,还是遇到同样的状况。 待得郑行郁闷地回头向旁边看的时候,居然现大家的遭遇竟是如此的类似。几乎每个人手中的兵刃都是高高举起然后又轻轻地放下。这简直成为了一个定式,毫无例外。当郑行环视整个战场的时候,赫然现,地上的秦军居然全部跪着的,更无一个是站着的! 果然,不一会,步卒副将和楼云纷纷围拢过来,向郑行禀报了这次的战果:&无人伤亡,无毙敌,俘敌四千余名,具体数字现在还在清点! 一场打胜仗,绝对的打胜仗,无一伤亡,却俘虏了四千多敌军,这未必绝后,但至少空前。 只是,面对着这场甚至可以载入史册的打胜仗,郑行却高兴不起来。他甚至有些郁闷,多少次高高举起手中的佩剑,却没有伤到一个人,这种心情简直太糟糕了。而且,这场胜仗最为诡异的地方还在于,一战下来,战场上居然没有留下一滴血,一滴也没有!这样的胜仗有些人会喜欢打,而郑行和身边这些鲜卑人却并不喜欢。 忽然,楼云有些受不了这种郁闷,向郑行道:&将军,敌军主将跑出的时间不长,应该尚未走远。咱们马快,说不定还可以追上,末将请命 郑行眼前一亮,狠狠地拍了一下手掌道:&对了!追,我要亲自去追,一定要将他抓来献给大王! 楼云有些目瞪口呆,只好喃喃地说道:&将军,末将的意思是,末将去追,将军您则还是回去向大王复命为好! 步卒副将也在旁边劝道:&正是。将军,大王给的军令只是虚张声势攻取敌军东寨。我们不到一个时辰就把这东营给拿下来了,这本就有些和军令不符了,您更不应该前去追击敌将了。大王那里,说不定还需要将军去攻取其他地方呢! 郑行摆摆手,道:&尔等休要再劝,我意已决,绝不再作改变。这一次,若不生擒这个该死的敌军的主将,本将军绝不回头!谁让他打仗都不让本将军打个痛快的! 说完,他又转向正待还要再劝的楼云道:&你若是再劝本将军就会认为你怕本将军的功劳盖过你,想独占此功,本将军不但要去,还要把你单独留下来!楼云一听,知道郑行是说得到做得到的,顿时便不敢吭声了。 而步军副将倒是没有那么多顾忌。他麾下反正都是步卒,是不可能参与追击的。当下,他又劝道:&将军,三思,请你以大局为重! 郑行忽然笑了笑,道:&大局为重? 步军副将看着郑行的脸上笑容有些诡异,心下不免有些虚,但在原则面前,他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郑行忽然脸色一沉,向身边的亲兵道:&来人!这厮不服军令,藐视本将军,给我拿下,绑起来,和俘虏一起交给大王处置! 郑行的亲兵想也不想,立即轰然答应,抢上前去就把步军副将绑了起来,也不顾步军副将不断挣扎,和满嘴污言秽语地乱骂,将他押走了。 楼云在旁边看着步军副将被押走,讪讪地向郑行道:&将军,您这样做,恐怕不是很妥当吧?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盯着郑行的嘴巴,生怕从这张嘴巴里也冒出一句把他也押下去之类的话来。 郑行洒然一笑,道:&你知道什么,我这非但不是对付他,反而是在帮他,你知道吗?我们这次的行动本来就是违抗军令的,他若是不劝谏,是失职。即使劝谏了,没有劝告成功,也有失职嫌疑。但我把他绑起来,就显得他不但劝了,而且是用尽了一切办法劝,最后本将军忍无可忍了才做出这等事情来。你说大王对这种人,是责罚,还是嘉奖? 楼云脸上现出惊叹之色,道:&将军心胸,真是人所莫急。这厮看来是因祸得福,这次注定要升迁了。 郑行笑道:&他是否升迁,咱们管不了,咱们还是管管自己吧。若是我们不好好打好下面的战役,不要说功劳无从谈起,就怕还要被重罚! 7.南征河内7 span.ark{;} 邘城是一座只有一万人左右的小城。这一万人还是把城中的三千守军也包括进去的。由于这座小城北临太行山,东面不远又是一座巨大的王屋山,这里没有进取洛阳和长安的线路。所以,这里从来不是并州军和秦军征伐的重点。虽然这座小城兵力可算得上微薄,它的城守云淼并不担心守不住,他根本就不相信并州军会对他的地盘瞄上一眼,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这种荣幸。 当然,云淼并不是一个粗心的人。事实上,他一直保持着强烈的警惕性。他派出了不少的斥候在几十里外的沁阳战场上打探消息。当他得知并州军对面对是沁阳城似乎无能为力,竟选择了攻击秦军的东大营,而东大营居然就这样兵不血刃地被攻破了,心中既有些为并州军的战斗力忧伤,又暗暗有些庆幸。其实,邘城距离沁阳这么近,若是并州军有心来取,两个时辰足矣,既然并州军这么久都不来取,证明他们实在是没有夺取的兴趣了。况且,云淼又觉得,若是并州军来取,他也是不可能守住的,还不如暂且先把斥候撤下。 这些斥候这几天一直在并州军的附近查探。由于并州军对秦军的斥候搜检非常严密,他们躲过重重搜查就已经花了不少的心力了,而且还要冒着生命的危险,自然是有些艰辛的。/此时云淼出撤下他们的决定,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他们都是兴匆匆地退了下去。 云淼最近娶了一房小妾,此时还属于新婚燕尔的阶段,遣走了那几名斥候以后,他立即信步来到了前面不远处的他自己的私邸。天色尚未黑,还可以陪着他的小美人儿吃几樽酒,然后听她唱唱小曲再携手登塌,共赴那黑甜之乡。 他的小妾名字并不甚出众,叫彩云。叫这个名字的女子,天下没有一千,也绝不会少于八百,但真正长得像彩云一样迷人,像彩云一样如在天边,又似仅在眼前,给人一种虚幻而又动人感觉的,就只有这一朵彩云了至少云淼是这么认为的。 彩云此时正坐在屋内的镜子面前,对着铜镜细心地整理着自己的鬓。一个女人的青春总是比男人短一些的,而作为美丽女子的青春,又要比一般的女子要更短一些。正在这美丽绽放的年纪,既然并没有多少人能欣赏到自己的美丽,彩云总是不浪费自己欣赏这种美丽的机会。以至于,云淼走了进来,她尚且没有察觉到。 云淼有些沉醉地看着眼前美人舞笑镜台的样子。再想想她曼妙的舞姿,云淼真想起了一个说法:&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作为一个男人,一辈子能与这样一个女子为伴,尚有何憾? 彩云终于从镜子里看见了云淼的走近,回过头去,笑着起身迎了上来道:&老爷回来了! 云淼上前牵起美人儿的柔荑,道:&走吧,咱们去花园那边饮酒去! 彩云欣喜地点了点头,作为一个女子,丈夫愿意相陪,实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云淼拉着彩云正要往外走,彩云却说道;&老爷等等!云淼惑然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彩云狡黠地笑了笑,道:&您总该名人把那把古琴带上吧! 云淼&哈哈一笑,道:&这个我怎么会忘,已经命人去取,想来此刻安在了花园里面的小亭子里面了。 彩云这才欣然一笑,主动走过来牵起云淼的大手向前行去。 两个人拐过了几座转弯,便来到了一处花园。此时正值秋高气爽,花园内不但还有不少鲜花还在盛开,更有不少的果子正挂在果树的枝头,模样非常的诱人。 两个人来到一处小亭子里坐下,早有丫鬟送来了酒菜,并在这亭子里面摆上了一把古琴。 彩云便在这亭子里面坐下,开始弹奏起来。她本是歌姬出身,对于音律可谓十分的精通,一曲下来,巍巍乎志在高山还是洋洋乎志在流水,倒也只有她自己才明白。云淼虽然喜欢附庸点风雅,但这也纯粹是为了讨彩云的欢心而已,要他听懂这琴音的含义,是不可能的。 然而,彩云倒也不在乎云淼是不是能听得懂这音律,她所满意者,乃是云淼已经不是一次说过:&这是真的很好听!好听就够了,为什么一定要懂呢? 一曲已毕,云淼高兴地鼓起掌来。而彩云才款款地来到云淼的对面坐下,两个人便开始互相酌饮起来。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这话有些道理,面对眼前的美人,就是不饮酒,也容易醉过去,何况云淼还越喝越高兴,越喝越多,而这酒,终究还是要醉人的。然后,云淼终于醉倒在美人的怀里。 到了夜半的时候,云淼忽然感觉身上一阵不舒服,好像是有人在推自己,他迷迷糊糊地问道:&谁啊? 就听彩云的声音道:&老爷,外面有位将军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 云淼睁开眼睛,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彩云已经穿好了衣裙站在床前。&老爷他说有十万火急之事,必须马上见到你! 云淼不以为意地说道:&能有什么十万火急啊十万火急!云淼倏忽从床上蹦了起来,随手抓起外衣披在身上,也顾不得其他,便往外间跑去。 来的是一名军中的校尉,看得出,他此时的心情十分的紧张。 &什么事?云淼有些心虚地问道。 &将军,不好了,顶不住了,马上要顶不住了! 云淼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什么顶不住了,谁顶不住了? 那校尉道:&并州军攻上城头了,兄弟们就要顶不住了! 云淼顿时满心冰凉,他摇摇头,冷静了一下,道:&怎么会这样,我们城门紧闭,就算来的是一支大军,想要攻破城门,也不是一时之间的事情吧? 那校尉道:&都是城楼上的哨岗疏忽,敌军的悍勇之士从下面用飞爪向上爬,直到有好几十个人爬上了城楼才现! 云淼顿时说不出话来。其实,这种粗心也是从上面向下传染开的。其实说白了,也是他云淼先粗心,先觉得并州军不会来攻,才导致了下面的军官的粗心,而军官的粗心又传染给了下面的士兵。所以,此事推根朔原,还是云淼自身的问题。 云淼当机立断,道:&我随你去看看!说着,便要往外面走去。忽然,就听外面一阵喧嚣声,这喧嚣声越来越大,云淼分明听清了里面有人喊道:&围起来,这里就是城守府,围起来! 云淼双腿一软,顿时跌坐在地上。 8.南征河内8 &net/netbsp;.ark{disp1ay:none;} 马昕和司马叙相对而坐。/其实,眼前的战局固然微妙,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十分的微妙。马昕手下有两万大军,而司马叙则只有一万。本来,照此说来,两人之中应该是以马昕为主,司马叙为辅才是。只是,司马叙终究是本地的地主,马昕则是客,好像又应该以司马叙为主才是。$=$$+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而当初李效的令逾上也恰恰忘记了在这几路大军之中选择一人为主将。这就导致了马昕和司马叙之间相互并不服气,却也不得不坐下来商量。$=$$+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只是由于竞争的气氛总在弥漫,这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总也谈不到一起去。好在他们有的是时间,至少一时半刻之间,并州军并没有办法攻到城里来。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消解误会,统一想法。至少,他们是这样觉得的。$=$$+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对面的并州军最近除了击退了章桓的那一路援军以外,竟然没有其他任何的后续动作,这很是令他们两个惊讶,同时也有些惴惴。只是,关于赵平的目的,两个人都不是特别的清楚赵平的真实想法,各凭臆测得出来的结论连自己都有些不信,而对方的结论,他们更是难以接受。于是,这两个人这几天时常大眼瞪小眼,却终究是找不到正确的结论。$=$$+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两个人沉闷地坐在那里良久,还是司马叙想起了作为主人的责任,便率先开口道:&马将军,咱们枯坐无聊,不如遣几个舞姬上来为我们舞上一段,兴许能触我们心中某些想法,一举勘破赵平的意图,如何?$=$$+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马昕本也不是一个吃素的,只是如今身在别人的地盘上,有些事情难以做主而已,只是这些天一来,没有了声色之娱,天天就面对着司马叙这张老男人的脸,他心中早已觉得不耐得很。加上和司马叙一直谈不拢,总是在关键问题上意见相悖,他也有些厌烦了继续纠缠下去。闻言,他巴不得一声,道:&如此甚好!$=$$+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司马叙便拍拍手,便见一群舞姬扶摇而上,轻轻地对着二人敛衽一礼,然后便开始在大殿里跳起舞来。这些舞姬实在是训练有素,不仅个个舞姿都堪称曼妙,很有那么点&爧如羿射九日落,娇如群帝骖龙翔。的味道,但更加重要的是,众人的动作之间还能相互配合,形成一个完美的统一。这使得本就很是不错的个人舞技看起来越赏心悦目了。$=$$+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司马叙看得情不自禁,有些动情地抚掌而歌,马昕却感觉心里一阵不舒服。他在暗暗下定决心,此次回去之后,也一定要养起这样一支舞姬队,让人见识见识自己的实力。为了保持面子,他只是淡淡地看着眼前的歌舞,竭力掩饰下心中的震撼。$=$$+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司马叙自得地笑了笑,向马昕道:&马将军,你看我这舞姬可还过得去?$=$$+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马昕淡然一笑,道:&还过得去!$=$$+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司马叙怫然不悦,正要出言讽刺,忽见一个家将上前禀报道:&将军,镇守在护城河边的弓弩校尉司马悟求见。$=$$+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司马叙心中一动。这司马悟乃是他的堂侄,在他一众亲戚中算是最有能事的。所以也颇为受到司马叙的宠爱,被委以弓弩校尉的职衔。这可是一个肥差,步卒之中,大家最愿意的,莫过于当弓弩手,不必上前和敌人近身肉搏,而且是军中防卫的重心。有时候,有人会为了当弓弩手放弃成为骑兵的机会。$=$$+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司马叙给司马悟的命令就是死守在护城河边,不是天塌下来就不准离开河边一步。而如今,司马悟竟然跑回来了,这岂不正说明这天还真塌下来了吗?$=$$+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司马叙连忙喝道:&立即让他进来!又挥挥手,斥退方才还欣赏得有滋有味的一众舞姬。$=$$+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随即,司马悟被带了上来。他今年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模样还算周正,最难得的是,脸上带着一种是天生的肃杀之气,令人一见之下就像是个当兵的好苗子。因此,能在他这个年纪当上校尉,看来也未必是全然因为堂叔的庇荫,他自己也是很有几分真能是的。$=$$+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知义有什么事吗?为何离开护城河边!司马叙有些不客气地问道。马昕脸上则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暗忖道:&你这侄儿吃不得河边枯等之苦,也想来常常声色之娱,不顾你的命令偷跑出来了,你一定感觉很没面子吧?$=$$+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叔父!司马悟沉声说道:&侄儿觉得有件事情很是奇怪,便来找叔父说说,以便早做准备。$=$$+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司马叙连忙问道:&什么事?$=$$+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司马悟脸上现出一丝苦笑之色::&从前日开始,沁水的水位就一直不断下降。开始的时候,侄儿倒也没有注意,只是到了今日,最深的地方也已经下降到了不足一人高了!侄儿觉得此事恐怕有些蹊跷!$=$$+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司马叙大吃一惊,和马昕相互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见了一种叫做害怕的情绪。$=$$+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害怕,确实害怕,因为这件事实在太可怕了。这种情况出现,唯一的可能就是并州军在上游蓄水。只要他们此时将所蓄的水放下,那虽然未必是万里洪泽,但只要是一点小小的洪水,这沁阳城也是根本抵受不住的。$=$$+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司马叙和马昕都开始后悔了。其实,他们这两天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势的。而事实上,他们却把时间花在了毫无必要的舌枪唇剑上。他们的努力,似乎变成了说服对方,而不是排兵布阵,准备抵御敌军。$=$$+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怎么办?若是并州军运用水攻,怎么办?人的力量虽然强悍,但他们都不可能抗拒洪水的威力。$=$$+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我想,赵平应该不会用水攻吧!马昕的声音十分迟疑,他的话不但说服不了别人,显然也没有说服自己。不会用水攻?那么蓄水做什么?$=$$+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正在此时,忽然又见一名家人来报,道:&将军,不好了,外面的士兵来报,敌军开始涉水进攻了!$=$$+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原来,这便是答案,屋内的三个人面面相觑,又暗自庆幸。不过,他们也知道,即使是涉水进攻,城内的守军恐怕也极难坚守。沁阳城实在不是一个很容易守住的城池。$=$$+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 9.南征河内9 &net/netbsp;.ark{disp1ay:none;} 并州军的涉水之战已经打响,这次的大战,并州军把所有的步卒都投入了进去,并且是由赵平亲自指挥。?|^-=更多&精彩^小说,!尽*在a纵横中!文&网a$?&# 由于此时沁水在最深的地方都只有一人之深,但这沁水乃是一条古河,长期的水流让河水的中心处积累起了不少的淤泥。人踩在这淤泥上,不免要陷进去。所以,正常的徒步还是无法涉水。?|^-=更多&精彩^小说,!尽*在a纵横中!文&网a$?&# 因此,在涉水之前,并州军的几万步卒,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一个沙袋,冲入河里,立即把手中的沙袋丢进河。这样一来,只短短的半个时辰时间内,河面上就形成了一条康庄大道。在对面秦军弓弩手的目瞪口呆之下,并州军开始冲锋。?|^-=更多&精彩^小说,!尽*在a纵横中!文&网a$?&# 虽然敌军对面守着五百弓弩手。但这点人,在数万并州军面前,根本形不成任何的威胁。在并州军动冲锋之前,这些人立即尽数撤回了城内。到并州军真正开始冲锋的时候,便毫无滞碍地冲到了城下。?|^-=更多&精彩^小说,!尽*在a纵横中!文&网a$?&# 并州军士气大涨,高声呐喊,在赵平的亲自指挥之下,向城头攻去。巨大的撞城车被推了上来,随着一阵&咚咚巨响,虽然城内有数百名守军在勉力顶着,却仍旧是改变不了大门一下比一下更加松动的事实。?|^-=更多&精彩^小说,!尽*在a纵横中!文&网a$?&# 而城头上的战斗虽然激烈,却也是更加有利于并州军。原因无他,并州军有统一的指挥,而且这次指挥的乃是至今从无败绩的主帅赵平。这对士卒的心理,是一个极大的鼓舞。而城上的秦军则是完全相反,他们的两位主将这些天以来,一直都在为谁为主谁为辅的问题纠缠不休。虽然两个人还算是冷静,没有因为此事而大打出手,而且,这样做的后果,在并州军开始攻城之前看不出来,待得并州军真的开始攻城了,才现两军之间很难形成默契。虽然两军也想要相互协调作战,却怎么也建立不起相互之间的信任。两方的将领之间也是谁也不服对方。?|^-=更多&精彩^小说,!尽*在a纵横中!文&网a$?&# 就在此时,两位主将出于急匆匆地跑到了战场之上。但当他们看清战局的时候,各自都是心理冰凉。以如今双方的战斗力,想要击败敌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沁阳城北攻破已经是近在咫尺的事情。他们两个要商议的,只剩下如何把这损失降低到最小,如何保全性命。?|^-=更多&精彩^小说,!尽*在a纵横中!文&网a$?&#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想从对方的眼眸里找出答案。在一个时辰以前,他们最厌烦的还是听见对方的声音,但仅仅过了这一会子功夫,他们最厌烦的东西却变成了最喜欢的东西。他们如今最渴望的,也莫过于听见对方的声音,听见对方的妙策,即使是一条并不算妙的计策也是好的,只要可行。只是,这时候,两个人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更多&精彩^小说,!尽*在a纵横中!文&网a$?&# 就在此时,一直跟随在他们身边的司马悟忽然咬牙道:&两位将军,依末将看,咱们不如突围吧??|^-=更多&精彩^小说,!尽*在a纵横中!文&网a$?&# 突围?!?|^-=更多&精彩^小说,!尽*在a纵横中!文&网a$?&# 这是一个好的说法,但说白了,不就是逃跑吗?而且是不加抵御地逃跑。这对于司马叙和马昕来说,都是一件很难下决心的事情。守将负有守土之责,弃城逃跑容易,逃避责任却难。沁阳的地理位置何等重要,两位大将心里都是有数得很。丝毫不加抵御就将这座城池让给了并州军,李效就算脾气再好,恐怕也难以留住两个人的性命!若是逃跑就要死的话,还不如轰轰烈烈地战死呢这样至少还可以为自己的妻儿留下一点富贵前程,最低限度不会累及妻儿。?|^-=更多&精彩^小说,!尽*在a纵横中!文&网a$?&# &两位将军,当机立断,若是再不行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司马悟再次劝道。?|^-=更多&精彩^小说,!尽*在a纵横中!文&网a$?&# 司马叙和马昕相互对望一眼,都想从对方的嘴里先听见这个肯的答案。这样,至少犯的罪名就由对方承担了。只是,在这种事情上,两个人比谁都精,根本没有陷入对方彀中的可能。?|^-=更多&精彩^小说,!尽*在a纵横中!文&网a$?&# 司马悟沉声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们何须担心罪责的问题。大王本就是命令我军三路大军相互配合作战的。那章桓号称名将,又刚刚在战场上立下大功,面对并州军的攻势,却不动一兵一卒就逃跑了。留下咱们在这里孤军奋战,如何能击退如狼似虎的并州军?若要说责任的话,这个责任应该在章桓身上才是,与两位将军无涉,两位将军何必顾忌着许多??|^-=更多&精彩^小说,!尽*在a纵横中!文&网a$?&# 司马叙和马昕听得眼前大亮,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只要逃得罪责便是,至于由谁来担责,他们才不顾忌。当下,他们几乎同时道声:&说得有理!?|^-=更多&精彩^小说,!尽*在a纵横中!文&网a$?&# 但随即,司马叙又说道:&不过,如今两军已经交战在一起,我们的士卒根本撤不下来,如何突围?即使能撤下来,敌军也破城之后,在后面掩杀,我军恐怕也难以抵挡!?|^-=更多&精彩^小说,!尽*在a纵横中!文&网a$?&# 司马悟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两位将军宅心仁厚,到现在才想着将士们。这固然是很好。只是,事到如今,还顾得了这么多吗?反正赵平此人也是一个注重名声的人,就凭他不用水攻来取我沁阳便可看出。我们把将士们留下,他们也不会赶杀殆尽。咱们又何必顾忌这么多呢??|^-=更多&精彩^小说,!尽*在a纵横中!文&网a$?&# 马昕闻言,有些心疼地看着城头还在拼死抵抗的士兵,忽然断然说道:&不错,咱们确实不能顾忌那么多了。撤吧!?|^-=更多&精彩^小说,!尽*在a纵横中!文&网a$?&# 司马悟阴阴地说道:&既然大家意见一致,咱们就撤!不过,也不必走正门突围了,那样太危险,我的府上有一条密道,可直通城外,咱们从那条密道走,那样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原来,他上任城守之位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自己的城守府和城外的密林之间打一条密道,这样便可以在危机时刻用于偷生。只是,他这只是应急措施,事到居然还真生了作用。?|^-=更多&精彩^小说,!尽*在a纵横中!文&网a$?&# 司马悟和马昕同声应道:&好!三人不再奔向战场,反向城守府跑去。?|^-=更多&精彩^小说,!尽*在a纵横中!文&网a$?&# 而就在他们刚刚离去之际,城外忽然爆出一阵震天价的欢呼。原来,在不懈努力之下,城门终于被撞开了!?|^-=更多&精彩^小说,!尽*在a纵横中!文&网a$?&# &杀进去!赵平一马当先,冲进了城内。?|^-=更多&精彩^小说,!尽*在a纵横中!文&网a$?&# ?|^-=更多&精彩^小说,!尽*在a纵横中!文&网a$?&# 10.南征河内10 &net/netbsp;.ark{disp1ay:none;} 难啃的骨头沁阳城就这样被攻下了,并州军本来是有机会立即挥军平皋的。但赵平却命令全军停了下来。原因无他,自从郑行和楼云私自率军前去追击章桓的大军之后,至今仍然没有回归。不仅仅是赵平,全军都产生了一种担心的情绪。若是此时对平皋动进攻的话,虽然胜望也还是很大的,但没有了骑兵的威慑,敌军四面八方赶来的援军也会对并州军形成很大的威胁。~&&*%+=|#a? 这也是一个很大的隐患了。~&&*%+=|#a? 赵平立即把军中大部分斥候都派了出去,向东搜寻郑行和楼云的去向。~&&*%+=|#a? 谁也不知道的是,其实秦军对于并州军如此迅就攻陷了沁阳毫无准备,此时,绝大部分的援军还在赶赴平皋的路上。而平皋城内的守军则只有三万人。若是并州军立即动进攻的话,凭着双方实力和士气的差距,很有可能在短时间破城。~&&*%+=|#a? 两日之后,斥候的消息终于传了回来,却是一个大喜讯,群军几乎都被这个消息兴奋得手舞足蹈,但赵平听见这个消息之后,却出了一阵苦笑。~&&*%+=|#a? 原来,郑行和楼云的骑兵一路衔尾追击章桓,令章桓方寸大乱,军中多有散落的,一个个不是成了并州军的刀下亡魂就是成了并州军的俘虏。这样一路向东追去,追到雍城的时候,由于并州军追兵太急,秦军居然没有时间入城,只好匆匆地从城下经过,又继续向东疾奔。~&&*%+=|#a? 而雍城的守军见了并州军如此威势,居然不敢一兵一卒前去援救章桓,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郑行他们往山阳追去。~&&*%+=|#a? 当这队亡命逃兵奔到山阳城下的时候,终于将并州军甩开了一定的距离。~&&*%+=|#a?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的马比并州军好,或者他们的马术强于并州军。只是由于他们一路上散落下太多的兵马,并州军老要停下来收拾。~&&*%+=|#a? 本来,有了这样一个良机,章桓本可以轻松逃出生天的,偏偏山阳的守军不愿开门。他们以为章桓是并州军派来赚城的,不但没开门,反而向城下射箭。好在章桓取出了信物,并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将事情讲清楚了。~&&*%+=|#a? 但就在城内的守军刚刚放下吊桥,章桓的逃兵刚刚进去一小部分的要命时候,追兵终于赶到了。~&&*%+=|#a? 前面的兵马自然想要把城门关上,但后面那些尚未进城的士卒哪里肯,他们只存着&要死大家死在一起的心思,并州军还未杀到跟前,他们自己为了争斗城门倒是先厮杀了起来。这样一来,城门自然是无法关上了,而并州军居然在这紧要关头冲杀了过来,城门大开之下,一下子全部都涌了进去。~&&*%+=|#a? 山阳本是河内大城,驻有守军四万人。但这样的变化却让他们猝不及防,并州军冲入城内之后,一阵胡乱厮杀,立即把那些根本没有组织起来的守军杀得四处逃逸。很快,绝大部分的守军便逃出了山阳城。~&&*%+=|#a? 酣畅淋漓的一役,郑行和楼云指挥下的杀人器械们居然斩近万人,俘虏无数,而自己的折损,才刚刚上千而已,除了&不可思议,你再难找到其他的词汇来形容这场诡异的战斗。两万五千骑兵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攻破了四万人马驻守的城池。~&&*%+=|#a? 郑行和楼云一边收拾战场,一边迅派人前去向赵平禀报战况。~&&*%+=|#a? 赵平简直哭笑不得,立即向那禀报的士兵道:&你去传孤的将令,让他们即刻回返。告诉他们,我军此次的目的既不是为了杀敌,有不是为了攻城略地,我们只是要打通一条前往南方的道路而已。若是孤想要攻城略地的话,早就向雍城、山阳那边出兵了,还用得着等他们动手吗?至少杀伤敌军,又有什么意义,伪秦的疆域如此辽阔,兵马如此众多,岂是轻易可以通过杀戮可以消灭他们的?~&&*%+=|#a? 那报信的斥候本以为赵平会大喜的,没有想到赵平非但没有丝毫的喜色,反是一脸的不悦。当下,他不敢多言,又向赵平道:&只是,这一路上,还有攻破山阳之后,我军手上已经有了上万的俘虏。不知~&&*%+=|#a? 赵平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地说道:&放了,尽数放了!~&&*%+=|#a? &啊!那斥候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a? 赵平想了想,道:&这样好了,你去和他们说,他们也未必会听从你的,这样吧,孤派一个人随你一起前去传命,想来他们还是会听从的!便叫过赵仁来,道:&就你随他去一趟,方才孤的话,你听清楚了吗?~&&*%+=|#a? 赵仁点点头,道:&小人听清楚了,只是若是两位将军问起为何要将俘虏尽数放掉,却不杀掉或者押回并州为奴,小人应当如何回答呢?~&&*%+=|#a? 其实,这也是他自己的一个疑惑,只不过是借着这样一个机会问出来而已。~&&*%+=|#a? 而赵仁此言一出,帐内的所有人纷纷抬起头来,望向赵平。显然,众人都存着同样的疑问,只是由于赵平的权威还有对赵平的绝对信任,没有问出来而已。~&&*%+=|#a? 赵平也不敢怠慢,说道:&杀俘从来都是孤最为忌讳的事情。当年白起杀俘,只是为了从根本上消弱赵国的力量而已,那虽然残忍,却不啻一个明智的选择。若是孤为白起,虽然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来,却也可以理解那种行为。一旦杀俘,必然重创自己的名声而激起敌人的敌忾之心。以后谁还肯投降,谁还信得过我军?~&&*%+=|#a? 往并州为奴本还算一个不错的办法,只是如今咱们无暇纠缠于此。况且,放俘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瓦解敌军的敌意,让他们军无斗志,对我们的攻伐之战,有不尽的好处!~&&*%+=|#a? 众将听了,都是信服不已,而赵仁也答应一声,正要出帐而去,却被赵平叫住,道:&你还告诉他们一声,对于那些俘虏,遣散的时候,尽量每个人给盘缠,伤者多一点。否则,若是他们手上无钱,遭殃的终究是普通的老百姓啊!孤又岂忍自己的征伐给百姓们带来灾祸!~&&*%+=|#a? 众人听得,齐声喊道:&大王仁德!~&&*%+=|#a? ~&&*%+=|#a? 11.南征河内11 &net/netbsp;.ark{disp1ay:none;} 两日后,郑行和楼云终于回来了。只是,这两位打了打胜仗的将军虽然都是一脸喜色,但他们却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奖赏-|#^%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事实上,当他们接到赵平的命令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不可能得到什么奖赏了,他们甚至有可能要受到责罚。但在众将苦劝之下,赵平终究还是网开一面了。两个人功过相抵,无誉无咎,既没有受到责罚,又没有得到奖赏。这也算是一个很公平的处置了-|#^%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两位将军对他们的行为非但不后悔,反而在心中暗暗欢喜。原因无他,虽然他们自己没有得到奖励,他们的手下却还是按照报上来的军功各有奖赏。有的是赏银,有的则是升官,总之是皆大欢喜-|#^%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作为一名主帅,能为自己的部属赚取功劳,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由不得两人不欢喜-|#^%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其中功劳最大的,莫过于苟户了。这个赵王当年的敌人在这一次作战中,表现极为神勇,一个人就斩近三十级,俘虏十余人,为全军之冠。本来,按照他的功劳,是可以升为偏将的,但他却拒绝了,仍是执意回来继续当赵平的亲兵副统领。赵平提出换成赏银五百两,也被他所推辞。他的回答十分的方正:&这都是全军的功劳,小人不敢居功!-|#^%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尽管如此,大家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不是一个区区的亲军副统领了,他的实际地位已经可以和不少的大将相提并论了-|#^%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此时,斥候来报,就在这两天,平皋城的各路援军都已经到达。这也就意味着,此时即使以最快的度杀向平皋,也起不到奇兵之效了。而由于并州的鲜卑骑兵都是刚从战场上经过长途跋涉撤下来,直接进攻的话,以疲兵对敌军的逸兵,想要获胜是很困难的,即使真的取胜,也必然更为艰辛-|#^%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赵平略略一思忖,便做出了休整三天,三天后再行出的决定-|#^%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以后的三天内,赵平命令取出好酒好肉让大家享用。大军非但没有训练,反而只是组织了一些游乐项目。大军在这硝烟弥漫的战场之上,难得地找到了片刻的安宁。在这三天之内,大家都忘记了战争,仿若只是和平时期的军营一般-|#^%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但美好的东西终究还是要打破的。三天的时间一过,随着赵平的一声令下,三军又紧张了起来。随即,赵平宣布,以陈武为前军先锋,以郑行为后军、楼云为中军副将,和自己一起执掌中军-|#^%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郑行虽然有些不愿,但被赵平严厉的眼神一瞪,只好委屈地道声:&领命!楼云和他对望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神里看见了无奈。上一次的长途奔袭,倒是让他们两个原本并没有怎么说过话的人成为了好友。这一次,他们又同时被剥夺先期出战的资格,更是同病相怜,心有戚戚焉-|#^%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陈武整理好了四万前军,当天中午边杀到了平皋城下-|#^%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平皋位于河内和河南两郡的交界处,其南部的成皋、荥阳都是司隶的战略重地。平皋若下,下一步只要拿下成皋、旋门关,便可以一泻千里,直接威胁到洛阳-|#^%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沁阳在如此短短的时间之内沦陷,让李效大为震惊,立即从附近抽调了不少的兵马前往-|#^%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城内的守军四万人,此时已经完全就绪了-|#^%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陈武到了平皋城外,立即将平皋城团团围住,并立即派人将其护城河济水截断-|#^%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沁阳是如何陷落的,平皋城内就是普通的百姓此时也已经清清楚楚了,看见并州军截断护城河,城内的军民都惶急起来-|#^%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但经过军中一番分析,并州军这番动作,除了吓唬一番城内的军民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作用。济水虽然在平皋城的北侧,但并州军根本无需渡河就可以动进攻,所以,平皋的兵力部署,绝不会如沁阳那般不堪一击。同时,济水并不是沁水那样的大泽,而平皋也比沁阳城高厚很多,在如今这个降水很少的季节,水攻也并不现实-|#^%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当然,并州军这番动作,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作用的。这作用便是截断城内的水源,等待城内断水,军心惶惶之下,再行攻城,那时节,便会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只是,平皋城乃是一座大城,城中虽无很大的河泽,溪流却并不缺乏,能出水的井也颇有几口,除非遇上很大的旱情,单凭截断护城河的水就想造成城内的断水,并不是很现实-|#^%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这些的确是合情合理的。但是,这些道理也只有上层的军官们知道,下面的士兵并不甚清楚,而平头百姓们更不了解。他们只是觉得,并州军又开始蓄水了,平皋又要遭殃了,不止军心惶惶,民心也是惶惶-|#^%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这些对于陈武来说,就足够了。当他做完这些的时候,赵平的中军也到了,一应攻城器械也完全运抵。但陈武却并不急着进攻,赵平也似乎对眼前的战局毫不关心一般,并不催促,只是日夜要么在营中静坐,要么出来走走,看看附近的风景,甚或是干脆阻止一些士兵来个蹴鞠、骑射等比赛,他自为裁判。总之,关于攻城的事情,他全然交给了先锋大将陈武,自己一点也没有插手-|#^%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而城内的军心惶惶,以及赵平的绝对信任也给了陈武足够的信心攻城。第二天早上,他又开始往城内射入了很多宣传性的竹简,上面的主要内容就是对城内的各大将领提出悬赏,封官许愿,无所不用其极。当然,对于百姓,陈武用的是另外一套说辞,那便是介绍并州、新州以及新降的冀州、幽州百姓的安置情况和民生情况,并承诺,若是破城,所有的百姓愿意留在本地的可继续留在本地,愿意随迁的,可以迁往新州或者冀州等地-|#^%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百姓们当然不可能因为心动就真的和城外的并州军来个里应外合之类的,但城内的守军却对此不能不防范。而守将们不但要防范百姓,更要防范的,却是自己的士兵。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取了自己的级迁往城外投降呢。要知道,陈武提出的赏格是十分的重的,而且并州军素来在实施赏格的时候,都是十分的爽快,从无食言的记录。这不能不令陈内的守将忌惮不已-|#^%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想要?阅读|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纵|横中-文网+==^a 12.南征河内12 &net/netbsp;.ark{disp1ay:none;} 平皋城下,一场大战一触即。!~|^aa!a?a+ 大军已经聚集完毕,陈武正恭恭敬敬地站在队伍的前列,因为赵平正向他走过来。赵平的手中,正拿着一把带鞘的宝剑。!~|^aa!a?a+ 当赵平来到陈武的面前的时候,忽然把手中的宝剑交给陈武,道:&陈将军,今日一战,就全然仰仗你指挥了,孤会在后面亲自为你擂鼓,此战,必胜!此乃孤平日所用的宝剑,今日孤将之交给你,愿你凭着此剑指挥全军攻破此城,为我并州军民立下大功!!~|^aa!a?a+ 陈武双手接过宝剑,高高举过头顶,前面的大军立即爆出一阵震天价的欢呼,而且这声音越来越大,直冲云霄,似乎天地之间都被这一种声音所充塞一般。!~|^aa!a?a+ 城上的守军本就因为陈武前面的攻心之战而大受影响,此时很有些心不在焉,闻得城下敌军这般声势,无不骇然,信心就更加不足了。!~|^aa!a?a+ 赵平将剑交给陈武之后,并没有多做逗留,立即转身离开。今天这场大战的主角是陈武,他既然已经决心让他来指挥,便不会抢占他的风头。!~|^aa!a?a+ 陈武眼中闪过一丝自信的笑意,忽然把举起的手放了下来,前面的狂喝之声立即戛然而止。这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情,那巨大的声浪本来如旋风一般,在平皋城外的天空之上盘旋的,但须臾之后,这声音就像凭空被抽去了一半,立即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在这世界上存在过一般。!~|^aa!a?a+ 平皋城的城守荀璞在城上见了,不由感叹道:&如此军纪,真是令人见之生畏,如何抵敌得了啊!!~|^aa!a?a+ 旁边刚刚从荥阳率军前来支援的大将李询连忙安慰道:&荀公不必忧心,敌军骑兵太多,能够投入攻城的军队,应该不会过七万人,还不到我城内守军的两倍,要想在短期之内攻下我平皋坚城,岂是易事?而平皋乃是河内要塞,大王也绝不会轻易看着平皋城陷落于敌军之手,必然会从各处调集重兵继续驰援的。嘿嘿,并州军虽然深入我境,而且连战连捷,以后再想进一步,只会越来越困难,绝不会如当初那般顺利。!~|^aa!a?a+ 再者,敌军战线越来越长,粮饷补充就越困难,只要敌军还没有灭我的实力,我们就可以和他对耗,耗到最后,倒是敌军必败无疑!!~|^aa!a?a+ 荀璞回头朝着李询还有其他的几位援军大将说道:&此战就仰仗各位配合了!!~|^aa!a?a+ 众将纷纷回应道:&荀将军太过客气了,我等必将尽力!!~|^aa!a?a+ 说话间,下面的并州军阵型开始移动成进攻的姿态了。数面大鼓被抬了上来,赵平亲自来到最中间一面大鼓面前,和其他的鼓手站在了一起。!~|^aa!a?a+ 朝阳照射之下,陈武&刷的一声拔出方才赵平交给他的佩剑,向前一指,道:&攻城!!~|^aa!a?a+ 喊杀之声立即响起,并州军如潮水一般,狠狠地向平皋城下冲去。而伴随着这一阵喊杀声,鼓声也开始响起。而将大鼓敲得最响的,自然便是赵平了,他年轻力壮,又武艺高强,加之摆在他面前的这张大鼓比别人的大鼓都要大一号,他敲起来自己素来十分冷静的心情,也变得热血澎湃,于是那鼓声便一声紧似一声,一声高过一声。!~|^aa!a?a+ 那并州军临战,自来都在气势上不输对手,这一次又是赵平亲自在后面擂鼓,众人自然更是效死,冲锋的时候,呐喊之声更是如天雷阵阵,令人听了血脉偾张,对于死亡的恐惧立即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此时剩下的,唯有拼死杀灭敌人的心思。!~|^aa!a?a+ 城上的秦军本来是早已准备好了的,但临敌之际还是有些慌乱,待得并州军冲近,才在各军将领的指挥之下,开始射杀城下的敌军。当然,尽管城楼之上的秦军声势算不得浩大,而军心也有点紊乱,但毕竟占据着居高临下的地利优势,并州军想要在很短时间内攻破城池,可能性还是很小的。!~|^aa!a?a+ 鼓声依旧在继续,城上的厮杀声也还在继续。赵平一边击着鼓,一边回头去往那边的战斗。之间陈武如一尊雕像一般,肃立在刚刚垒起来的一人高的一个高台之上,嘴里不住出命令,边上的传令兵立即如飞奔下去传令,一切井井有条,看起来脉络分明。!~|^aa!a?a+ 而并州军的攻城之战,也渐渐有了进展。像这种攻城大战的最初阶段,想要攻上城楼,其实是不现实的,此时够攻城的最直接目的,还是在尽力杀伤敌众,令其渐渐丧失抵抗能力,然后再一举攻上城去。!~|^aa!a?a+ 并州军的盾牌兵和弓弩手之间的配合十分的紧密,加上其弓弩射程远甚于秦兵,虽然从下往上射要吃点亏,但却仍是比敌军的弓弩手杀伤力大了不少。这样,在弓弩手的掩护之下,直接攻城的兵马损失就比一般的攻城战要小得多,城楼上的守军在击杀从云梯上爬上的并州军的同时,还要面临并州军弓弩手的威胁,战斗力打了不小的折扣。!~|^aa!a?a+ 赵平忽然看见一面云梯被城上的秦军一翻,顿时向外倒了下来,而那云梯之上,本有一个并州士兵,已经快要爬到顶端了,云梯这样摔下,他也从高空之上重重地摔落下来。他的身子尚未着地,嘴里便开始出一阵凄厉的长嘶。随即,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声音很快就泯灭了。!~|^aa!a?a+ 其实,赵平虽然年纪尚轻,临战不下百次了,友军的死亡,他亲眼见到的也少说有几千人了,但从来没有一次给他的震撼有这一次这般大。他手上不由鼓足力气,击起鼓来,声音也越的浩大。!~|^aa!a?a+ 也许是受了赵平鼓声的鼓舞,天空中忽然飞过去一箭,正好射在城楼上方才将云梯掀翻的那守军的胸前,那守军惨叫一声,也翻身坠落,其惨状自是又比前面那并州军惨上多倍。!~|^aa!a?a+ 战斗还在继续,死亡还在重复,场面越来越令人窒息,而天空中的艳阳也越来越恶毒,他在不断地从人的身上抽走水滴,使人越来越疲倦,越来越困顿。但是,双方都还在死拼,谁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时候,与其说是在拼兵力,还不如说是在拼耐力,拼斗志。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并州军的主动的,而秦军则是被动的,并州军随时可以选择收兵,而秦军只能迎战。!~|^aa!a?a+ 但战斗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陈武不断地指挥着大军前进他自己站在那火红的太阳之下,身子也没有一点移动的意思。而赵平也一直在敲着他的鼓,和普通的士兵一样,他也没有动过。!~|^aa!a?a+ !~|^aa!a?a+ 13. 南征河内13 &net/netbsp;.ark{disp1ay:none;} 秦军开始咒骂,一边咒骂对手,一边咒骂陈武和赵平。但他们却没有办法把这种怒气泄到敌军的身上,这日头实在是太毒辣了,已经让他们的身子开始越来越不听使唤了。他们都在奇怪,为什么这太阳似乎总在针对自己这方,对敌军好像没有什么效用呢?^|?|%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但事实上,这太阳对并州军也是有效用的,而且对并州军的效用不会小于城上的守军。原因就在于,并州军是在攻城,自下往上,体力的损耗自然更大。但并州军却有主将站在高台上和自己一样挨着暴晒,而主帅也是一直不断地在击鼓,这两个人的带头作用巨大。并州军虽然已经累极,但他们却知道,这太阳是公平的,它在照射着自己,同时也在照射着身边的队友和正在后面的主帅、主将,也照射着城上的敌军。因此,虽然不时有人中暑倒地被抬走,并州军却依旧在苦撑。^|?|%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城上的将领们此时正躲在荫蔽之处,用不住地扇着风。^|?|%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真是太混账了,赵平这厮,想要攻到什么时候!一名战将不由自主地出一声咒骂。^|?|%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附和之声立时在他的两边纷纷响起,这咒骂之声就像有传染之力一般,开始在城上蔓延。^|?|%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李询没有做声。这里的诸位从外地来援的大将之中,他所辖的兵力最多,而他本人也是这里面最为有名的战将。虽然他也不喜欢在这样的艳阳之下决战,但他却比其他人更加懂得一个道理:咒骂不能杀死对手,反会浪费自己的力气。只是,他和这些大将之间,并没有统属关系,他自然也不能板起脸来训斥其他人。^|?|%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荀璞也没有作声。他是平皋的城守,能坐镇这样一方大邑的人,自然是在身份和威望上要高人一筹的。他也懂得这个道理,但此时他要仰仗这些援军大将,岂能因为这点小事得罪这些人?若是这些人不忿起来,消极作战,最终受害的,也是他自己。^|?|%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好在,在这埋怨声中,一天之中最为难熬的那一段时间渐渐过去了。虽然仍有不少的士兵丢下兵器,昏倒在地,但这样的事情生的频率越来越小了。^|?|%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但此厄刚过,新劫又来^|?|%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大家自从早上进食过后,一直没有来得及吃东西,即使是在平日里,大家都一概感觉到饿了。而今日这一场大战让大家消耗了更多的体力和精力,到而此时早已过了正午,都快要黄昏了,众人无不感觉府中饥饿难忍,方才大家本就被晒得有气无力,再经过这么一番饥饿,更是难受之极。可恨的是,并州军却一点也没有退军的意思,依然是在下面饶有兴味地攻城,似乎这城楼便是一个巨大的馒头一般,只有杀到城楼上,才能取到这食物一般。^|?|%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而到了这个时候,李询也有些坐不住了,低声地咒骂道:赵平这厮真是疯了,他该不会连晚饭都不吃,连夜继续攻城吧?你注意到没有,这一段时间以来,咱们的伤亡不在敌军之下哪,若是敌军一直这样攻下去,恐怕情势会对我军越来越不利啊!^|?|%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他虽然没有转过头来,旁边的荀璞却知道他这后面一句是对自己说的。但他也无可奈何,只好苦笑道:这也是无法子可想的,敌军总数有十万人,我们却只有四万,这样我们守城的兵力和对方攻城的兵力伤亡相当,真是太失败了。只是,如今是地方掌握主动,我军只能被动防御,一切决定权都在赵平的手上啊。如今就要看赵平能否在大王派兵前来救援之前攻下平皋了。今天这出动的,还仅仅是赵平的前军,他的中军和后军至今尚未出动,想必也是在防备大王的大军救援了。若是大王派来的大军被赵平所阻,不但平皋堪虞,整个河内落入并州军掌握之中以后,就连洛阳也要震动三分啊!^|?|%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李询苦笑道:外面的大战如何,我等全无决定的能力,只能听天由命了。只希望赵平这厮不要日日这般攻城吧,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恐怕我军之中生出异心的也不会在少数啊,荀城主,这一点你不可不虑及!^|?|%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荀璞轻轻地摇着头,不说话!^|?|%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但好在秦军担心的问题并没有真的生,到了天色将黑的时候,并州军的后方终于传来了鸣金之声。听得这个声音,城上的秦军简直有放声歌唱的冲动。一种解脱的快感涌上了他们心头。^|?|%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荀璞终于说话了:李将军,这样下去恐怕越不行,你看他们的样子,敌军一撤,便兴奋成这样,待得敌军再次上来,哪里还能有什么精神作战?^|?|%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李询赞同地点头:此言倒是真的,我想,敌军甚至有可能今夜连夜攻城啊,我军倦怠已极,恐怕伤亡会比白天更大哩!^|?|%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荀璞苦笑,除了苦笑,他实在想不出可以做点什么别的。^|?|%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并州军大帐。^|?|%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陈武有些不满地向赵平道:大王,末将不明白你为何要选择撤军,我军虽然已经是精疲力竭而且腹中空空,但敌军这种情况比我们更为严重。况且,我军的忍耐心远甚于敌军,再站下去,敌军的伤亡就会很快过我军,我军只消明日再换一拨士兵以同样的方式攻城。半月之内,末将有绝对的信心攻下此城。大王,您既然将战斗的指挥权交到末将的手上,为何却中途插手?^|?|%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陈武并不是一个性烈如火的人,但这一次显然是气极了,他越说越是高声,居然对着赵平大声咆哮起来,这可算得上是前所未有之事了不仅仅是他个人,所有人,没有任何人敢在赵平面前如此说话,包括秦青那样老资格的大将。要知道,以赵平今日的声威,已经算得上无人能及了,就算是陈武这样的大将对他,都是有一定崇拜心理的。^|?|%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旁边的诸将见陈武如此状若癫狂,大雷霆,都不由为他捏一把汗。单凭这个,赵平便是杀了他,也并不稀奇。^|?|%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平并不辩解,待得陈武泄完毕,才阴着脸,将一张绢帛甩给陈武。陈武拿起来一看,只一眼,整个人立即跌坐在地上。^|?|%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14.莫名撤军 赵平恨恨地在帅案上坐了下来,道:“连夜拔营,撤军!” “啊!”众将听得此言,大为诧异。要知道,就在今日白天,看了这一场战斗的过程之后,他们对攻取平皋变得极为有信心。他们觉得,明日赵平一定会加大兵力攻城的,或者今夜连夜攻城,但没有想到他们得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命令。 若是在平时,几乎每个人都会出列来死谏,毕竟如今创下的局面比起当初誓师远征的时候,好太多了,这样下去,说不定凭着这十万大军,还真能对洛阳形成一些威胁呢。可骤然撤军…… 只是,大家看见陈武震动的样子,都知道里面必有重大内情,再看赵平罕有的极为阴冷的神情,众人更是惊诧,一个个都不大敢上前直谏了。而赵平静静地在帅案前坐了一阵子,忽然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面。 众人连忙向陈武凑了过来,一个个不住地问道:“怎么回事?” 陈武也不答言,只是将手中的绢帛交了过去,众人看看,一个个面面相觑。 忽地,赵平又转了回来,众人见了,纷纷低下头去,个个脸上都是阴沉得很。 赵平也不走进来,只是站在帐子的门边说道:“我会带上几十名亲兵连夜赶回太原,尔等还是明日早上再行撤军吧!前军的将士攻城一日,太累了。而且,我们也要讲在平皋城下饮恨的兄弟们的尸身都抬回太原安葬。有朝一日,我们还会回来了!” “是!”众将纷纷应答,也不知道他们所说的“是”,指的是是要杀回来的还是应该把死去的兄弟抬回去。 赵平轻轻地点了点头,向身边的苟户道:“立即召集三十名骑术最好的兄弟,各自在军中挑选一匹好马,咱们这就动身赶往太原!” 苟户此时对赵平已经是忠心耿耿了,闻言毫不多言,立即答应一声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并州军的军营里驰出数骑,向北飞奔而去。 却说并州军退军之后,当夜荀璞不敢稍有懈怠,虽然并州军并没有继续进取的迹象,他还是在城楼上布了重兵。但令他还有所有的并州军既意外又庆幸的是,这一夜并州军居然显得极为安静丝毫没有攻城的意思。 而到了第二天早上,令他们更为意外的事情生了,先是并州军全军集结。这让他们吓了一跳,同时也迷惑不解。并州军此时将这十万大军全部投入战阵的话,对平皋城的威胁固然是很大。但要想在两三日内攻下平皋这样的大城,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与此同时,他们自己却容易腹背受敌,秦军的援兵一旦到来,面对并州疲兵,就算并州军骁勇善战,也难免要遭受败绩了。 以十万人孤军深入,本就危险了,还要行这样的险策,丝毫太不可思议了。 但接下来的这一幕却让城上的秦军更为讶异了,并州军集结完毕之后,居然并没有向平皋城动进攻,反而向北进! 他们就这样----撤了? 城上的所有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本来嘛,并州军此战其实胜算还是相当大的,他们有什么理由选择莫名其妙地撤军?而即使他们真的选择撤军,为何不半夜撤军,而是选择在大白天大摇大摆地撤军? 诱敌之计?众人的脑海里同时浮现出这个词来。但随即,他们又都把这个念头熄灭了。并州军中有太多的骑兵,根本不怕衔尾追击。再者,平皋城内只有四万人,昨日一场大战,又死伤了三千多人,剩下的能抽出去追击的,更是少之又少,而并州军虽然号称十万,实际应该也在八万之上,秦军又怎么可能对他们衔尾追击呢? “我觉得他们那个所谓的新州应该出事了。如今,赵平的治下相对稳定,太原城内几乎每个人都十分支持他,这次留守太原的,又是赵平的长辈和心腹大将,不怎么可能出问题。但新州就不一样了,那里原本是鲜卑人的地盘,赵平只不过是灭了他们的国家,将他们强制安置在一起罢了。赵平若在太原坐镇,他们倒未必敢于动手,但如今赵平孤军深入我大秦境地,鲜卑人对他生出异心,也属常事。”一名大将想了想,忽然率先开口说道。 李询略一思忖,道:“此言有理。如今的并州军若要攻城,最主要的不是要使什么阴谋诡计,而是要抓紧时间。而若是以撤军来诱使我军追击,实在不算是什么良策,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样很差劲的策略。赵平此人深谙用兵之道,断不会如此愚蠢。”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趁其懈怠,真的率军衔尾追击呢?若是敌军阵势不好,岂不正被我军所趁?”那名大将又说道。 荀璞笑了笑:“问题的关键是,谁去追击?你去吗?” 那大将顿时便不言声了,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谁又愿意真敢冒这个险呢?荀璞目光在众将之间巡视一遍,每个和他眼神相接的将领都下意识地低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荀璞只好苦笑道:“众位将军,看来这追敌之事,咱们可以不提了。如今,咱们就来说说,咱们以区区四万军马的兵力,逼退了强大的并州军,这请功折子应该如何写就吧!” 一听得这“请功”二字,所有人的眼神都亮了起来。忽然之间,他们现,这一次前来救援平皋城,是一件极为好的事情。要知道,就算未曾战胜赵平,能击退赵平的秦军大将也是至今未曾出现呢,这也算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荀城守乃是主将,又是统一调配我们大军的,自然是该当功,这应该是没有异议的,问题是下面----” 荀璞矜持地笑了笑,道:“诸位客气了,大家看得起我荀某人,前来相援已经是厚恩了,某若是还独占功,实在说不过去。这样吧,我看还是列位和某一起并列好了。这样谁也不亏!” 众将纷纷称妙。 15.抵达太原 且说赵平一行数十骑一路疾驰,直奔太原而去。路上他们经过的州县,一概都不停留,只有到了晚上,才随便寻一个地方歇下,沿途各地的地方官吏想要孝敬一下他都没有办法。 这几日之内,赵平除了极为必要的话,几乎便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他的亲兵虽然并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事情,却也知道事情绝不寻常。 却说到了第四日的正午时分,众人终于第一次远远看见太原城巍峨的城楼,纷纷松了一口气。但赵平却是依旧一言不。只是,他也不再加鞭催马了,而是放慢了马。 众人的马儿经过这几日的疾驰,着实都累了,赵平这一缓下来,随在后面的马儿都乐得减慢了度。 几十个人,几十匹马在官道上缓辔而行,竟然似乎并无什么声息。半个时辰之后,众人终于来到了太原城的城门前。 不必问,众亲兵立即明白生了什么,那太原城的谯楼之上,高悬着一面白幡,那白幡在微风的吹拂下,迎风轻轻地飘动着,看起来是那样的刺眼。 城门外的军士和城楼上的守军,无一不是配着白纱。只有大丧,才会有这般阵仗。太原城内若说宾天配得上这般阵仗的,也就那么两个人,而最可能的也就只有燕王赵麟了。他年齿已经很高,此时宾天也算是合情合理,而且今年以来,他的身体也算不得康靖。甚至赵平也曾经注意到这一点,为他延请了名医,却被赵麟所拒绝。他笑道:“人世福禄本自天定,岂可逆取,天若欲我长寿,自然赐我安康,天若欲我将息,又岂是人力所能阻止?” 赵平当时听得此言,便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但他并不能继续追问下去,他也不愿触及那些禁忌的话题。 但马上,赵麟便又安了一下他的心:“我身子岂是并无甚滞碍,只是老来总有点闲病罢了,我年轻时候,虽然也曾是一个以一当百的汉子,但岁月无情,洗尽铅华,便也和凡人无异了!你不必多为我担心。” 赵平虽是将信将疑,却也不好继续多言了。 这便是此次出师之前,赵麟和赵平的对话,也是两个人之间最后一次对话。赵平想不到天人永隔竟然来得这般快,他甚至没有一点心理准备。若是早知道如此,他又何必费劲辛苦去攻城略地,什么功名,什么霸业,什么义气,什么守诺,在一个“殇”字面前,都是那样的脆弱。 “赵王回来了!那是赵王!”赵平一行刚刚接近城门,那守城的兵将立即将他认了出来。一个个哀痛的脸上都绽出一丝笑意,高声地叫道。 那出入城门的百姓们今日也无一不是戴着白纱,一个个脸色肃穆,有些更是显得极为哀切,仿佛自家生了丧事一般。听得“赵王”二字,这些百姓们纷纷停下身子,向赵平的马前涌了过来。 苟户微微皱了皱眉头,正要拔剑阻拦。但却感觉手上被一股大力止住,拔不出剑来,原来,正是赵平伸手拦住他的剑柄。 “不必阻拦,这些都是普通百姓,莫要寒了他们的心。况且,纵使有刺客混迹其间,孤就不相信他们能把孤怎么样!”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赵平眼中露出强烈的自信。 苟户松一口气,他听得赵平的语气,终于确定赵平虽然心中哀痛,却并未丧失自信,丧失王者之气,这便足够了。唯有这样,他才能在哀痛的洗礼中重新站起身来,率领大家复去攻取天下,建功立业! 这时候,那些百姓终于冲到了赵平的马前,七嘴八舌地开始劝慰赵平,就像是劝慰一个熟悉的老邻居一般。而那些城门士兵却只能羡慕地看着百姓们,他们有职责在身,虽然也很想跟过来,但军令如山,容不得他们违抗。更何况,在赵王殿下面前怠慢自己的职守,恐怕赵平殿下用来欢迎自己的,也不会是和颜悦色,而是他手上的马鞭了。 赵平对着这些百姓们一一颔问好,随口应对了一阵子,终于高声说道:“诸位乡亲,暂请让一让可以吗?平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身心俱怠,家中又有大变,况且家中还有妻小在翘以盼,平也希望早一刻见到他们,请大家让一让好吗?” 众百姓倒也都是通情达理之人,闻言也不多话,纷纷向旁边退开,让出一条道来。赵平的亲兵们本一直都在紧张之中,见此情形,纷纷松了一口气。 赵平拱手道:“多谢诸位了!”忽地一提缰绳,喝道:“驾!”那马儿便飞也似的向城内驰去。赵平亲兵的那些马儿经过一阵子歇息,也恢复了一些体力,见到赵平加快马,大家也纷纷催马上前,不一会,官道之上尘烟滚滚,几十匹马如一个滚动的黄尘球一般迅地向前冲去。 好在今日太原城内十分的安静,街上人烟稀少,街市也都已经关闭,那些开着门的人家门口也都挂着白色的灯笼等物。赵平等人虽然马很快,却偶尔路过的行人却仍是能老远听见声音,早早避开。 很快,赵王府便到了。 虽然赵家祖孙三人同时封王,各自可以建府,但赵家却还是住在一起。所以这府门上虽然题着的是“赵王府”三个字,里面实际住着的,却是三个王。 老远看见尘烟滚滚而来,王府门口的守卫立即瞪大眼睛,手握剑柄,将剑从剑鞘中拔出一半。虽然在这太原城中,有能力也有胆力在大白天袭击赵王府的几乎不可能有,但他们是职责就是守卫赵王府,只要这种可能性还是存在的,他们就必须集中精神,应对所有可能的敌人。 但很快,所有人就明白自己和前面无数次一样,再一次的错了。而这一次不一样的是,来者并不是吊唁的宾客,而是赵王!预计还在班师途中,起码要七八日之后赶到的赵王! “参见大王!”众人齐声喊道,这声音既激昂,又是悲壮。是的,终于回来了,他们在等的那个人,终于回来了! 16.祭拜 &net/netbsp;.ark{disp1ay:none;} 马月窈的身子越沉重了,算起来,大概再过一个多月,她就要生了,时间真是过得好快。赵平离去的时候还可以比较从容地自行走动的她现在走路,都要两个丫鬟左右扶着,才能确保安全,但她还是迎了出来。出生于大家的她始终将礼仪摆在第一位,尽管丈夫很宠爱自己,但她绝不恃宠而骄,反而越的恭谦越的守礼,这也让是她不但为公婆所喜,也被姐妹所敬的根本原因。|#!^+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郑若兮堂姐妹二人则是在相近的时候怀孕的,体态虽然也已经见臃肿,行动其实倒也并无太大的滞碍,只不过出于绝对安全的考虑,她们身边还是都有一个丫鬟扶着。|#!^+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最让赵平意外的是,公主刘清也在。而随在刘清身边的,是那个刁蛮女卢胭脂,这就让赵平更为讶异。|#!^+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当初赵平之所以将刘清安置在外面居住,就是担心刘清的身份引起麻烦。|#!^+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如今的汉国虽然名存实亡,但天底下唯一敢称为天子的,还是刘家的人,就连赵平这个赵王的爵位,也是刘家的圣谕所封,如此算下来,刘清便是赵平所有妻妾之中地位最高的。便是赵业对她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要说一直还在忠诚于汉国的赵麟。|#!^+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刘清终究只是一个妾室,在马月窈、郑氏姐妹面前,她终究还只是小房,对大妇是要行礼,要恭敬的。|#!^+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这样一来,便形成了一个矛盾。而且一时之间,恐怕也难以解决这样的矛盾。赵平唯有出此下策,让刘清和马月窈、郑若兮,郑紫衣尽量不见面。当然,更为重要的,是不要让刘清和赵麟见面。若是刘清见到了赵麟,还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行礼,应该执何种礼仪了。|#!^+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而卢胭脂也在,这着实令赵平颇为意外。卢胭脂此女本是世家出身,虽然如今卢家因为上次绑架刘清的事情事,如今已然失去了东山再起的可能,甚至已经没有再逃离太原的可能。但赵平也难以相信卢胭脂会任由摆布,听从命运的安排。此女本就是一个极为刁蛮的女子。|#!^+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但眼前的卢胭脂却让赵平极为意外。她身上也披着麻衣,素颜也颇为动人,眉宇之间甚至还带着点哀戚之色,似乎也在为赵麟之仙游而哀伤一般。|#!^+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在马月窈的带领下,一种妻妾、侍婢纷纷躬身下去行礼,就连刘清也毫无例外。|#!^+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平骤见亲人,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喜是忧,连忙上前扶起马月窈,道:&都起来吧!|#!^+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一大裙子麻衣女子纷纷直起身来,向赵平拢过来,拥着赵平向前行去。|#!^+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进了二门,前面又迎出一群人来,却是沈浩领着一群文武正侯在那里。远远见到赵平过来,众人纷纷下拜,口中喝道:&参见赵王!|#!^+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平连忙虚扶一下,让他们起来。众人便站起身来,让出一条道来,让赵平和众内眷通过。|#!^+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再入一门,却见门前站着三位老人,赫然便是秦青、马焕和燕彦。这三个人中,除了燕彦以外,其他二人都是曾直接追随赵麟征战的,心中自是格外悲戚,一个个见到赵平,更是老泪纵横,下拜之时声音都有些呜咽。|#!^+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按照道理,本应该是这些客人向赵平道&节哀的,但如今的情形却反了一下,倒是赵平去劝慰他们了。这倒不是由于赵平心中的哀戚比他们少了去,只是他们究竟年长,不比赵平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随后,马月窈便领着一群女眷返回内院,而赵平则被众星捧月一般拥着向正堂而去。|#!^+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业已经等在那里。虽然只是两月不见,赵业逾见苍老了。这也许便是哀戚过度所造成的恶果了。赵业的眼睛眼睛深深地陷进去,双眸无神,脸上的哀色十分明显,虽是见到赵平的时候,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喜色,但这喜色里面,却含着更多的哀伤。|#!^+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麟的灵柩就停在大堂的正中,堂上高悬一个&奠字,让偌大一个大堂显得越肃穆。|#!^+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本来一直以为自己不会流泪的赵平见了这般情形,也终于流下了眼泪。|#!^+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业开口说道:&先给你祖父上一炷香吧!|#!^+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他的声音已然沙哑难辨,若不是赵平自幼听惯了他的声音,恐也分辨不出他的话。|#!^+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平点了点头,上前恭恭敬敬地跪倒,磕了好一阵子头,然后头顶着地,终于失声痛哭起来。虽说这数日以来,赵平早已调节了自己的心情,他甚至以为自己不会过于哀戚的,但面前这灵堂,面对着灵柩,他的眼泪竟是不论如何也止不住!|#!^+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往事便如流水一般,一幕幕地在赵平的脑海中流动着。依稀间,他似乎还在幼年,在祖父的怀抱里说着稚嫩的童言。依稀间,他似乎又在祖父的亲自教导之下开始习武,虽然天赋异禀,但赵平的习武之路并非一帆风顺,有时候,他也会因为未曾达到标准而被赵麟痛骂甚至打手心。依稀间,赵平刚开始上战场,赵麟的声声鼓励言犹在耳|#!^+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一切,都是过往云烟了,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想到悲切之处,赵平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那&咚咚之声在整个灵堂内回旋着,直渗入每个人的心中。所有的人都是满面哀容,尽管他们大多数甚至未曾和赵麟说过一句话,但他们知道,若是没有赵麟,便不会有并州的今日,也不会有他们自己的今日。|#!^+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业见到儿子这般悲戚,自己倒是顾不得哀伤了,上前扶起赵平,道:&起来吧!你祖父若是在天有灵,见你这般悲戚,也不会高兴。你如今应该振作起来,去完成他老人家的遗志,好让他老人家走得心安才是!|#!^+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遗志?这两个字让赵平的眼睛里绽出了些许神采。的确,如今若说有什么能让赵平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于此的话,那就唯有遗嘱了!|#!^+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业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布来,交给赵平。|#!^+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17.遗嘱1 “你祖父走的时候,正值你在前线和敌军对峙。先前,他的身子便已然不豫,但他却不愿召回你,生怕你得知消息之后,茫然无措,至被敌军所趁。便吩咐我将他的遗言写到这绢帛之上,待你回来之后自行阅读。”赵平一边把那绢布递过去,一边沉痛地说道。 赵平双手接过,轻轻打开,看了起来。 这绢布上面并没有什么温情之言,只有几句嘱咐。看起来,吩咐此言的时候,赵麟应该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一些不必要的话,该省就省了。 那绢帛上第一句话便是:“立刘氏子孙为嗣!” 赵平先是愕了一下,但随即便理解过来,这其实是赵麟弥留之际的口误了。他的意思,应该是立刘氏妃子所生之子为嗣。但如今赵平的妃子之中,也唯有刘清是刘氏之人了,本来,若她是正妃,立她所生的儿子为嗣,也是情理之中的。而且,这也有利于收取刘氏宗亲那些遗老遗少的心。 别看如今大汉王朝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事实上,刘氏经过数百年的展,到了如今,那主干部分已经是被蛀虫蛀得完全不像话,随时都可能轰然倒塌,但那枝叶部分却依旧在各地枝繁叶茂,掌握着中原很多富庶之地的钱粮、土地、舆论等。若能收拢这些人的心或者至少让他们不起来反对赵家的改朝换代,立刘清之子为嗣,根本不是问题。反正,他虽然有刘家的血统,却还是姓赵,他所要传承的,也是赵家的江山社稷。 但问题是,刘清终于是侧妃,马月窈是赵平的结妻子,她的父亲又是如今赵平手下数一数二的战将,为赵家立下了汗马功劳,若是不立马月窈之子,马焕会如何想,马月窈本人又会如何想,孩子日后长大了,又会如何想! 就算马月窈所生的不是儿子,郑氏一双姐妹如今也都是有孕在身,她们身为平妻,在家中的地位也在刘清之上,况且。郑若兮的一双兄弟也都是赵平手下得力的文武大臣。郑氏家族也为了并州的安定展,投入了无数的财帛。若是马月窈有子被立为嗣的话,他们自然无话可说,但若是废嫡立庶,他们岂能甘心! 再退一步来说,这些人都接受了安排,废嫡立庶自古以来便是自取萧蔷之祸的根本原因。春秋战国时期的很多宫廷惨变,都是由于上一代的诸侯或者母妃偏心偏爱引起的。赵平如今还能重蹈覆辙呢? 赵平抬起头来,扫了一眼赵业。事实上,这些年以来,随着他开始掌握并州的军政大权,他越来越少找赵业商议事情了,他已经开始理会了什么叫做“善断者不谋于众”。这并不是独断专行的意思,而是不让别人没有必要的意见干扰了自己的决断。 但今日这件事,委实太过棘手,而且这也并不是赵平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赵家的事情。包括赵业在内,这和赵家的每一个人休戚相关。 但赵业给赵平的回答,便是沉默。赵业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赵平,似乎在告诉他:“这一切,都看你自己的!” 赵平有些无奈。加上此时正在灵堂之上,周围又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不好继续追问,便只好低下头继续看遗嘱。 遗嘱上的第二句便是“不杀士大夫及开国功臣”。这一句话,其实恰好合了赵平的心思。其实,这一句和历史上的宋朝太祖赵匡胤留下来的遗嘱颇有相似之处。当时赵匡胤的遗嘱是“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者”,赵平觉得这也重视士大夫,重视文臣,其实是很好的。以文臣来压制武将,可以保持政治的稳定。文人之间的嘴仗再厉害,勾心斗角再猛烈,也比不上以武犯禁。武将动的一次朝变,就可能毁灭一个强盛的王朝。 但与此同时,赵平也担心一个和宋朝一样的问题,那便是由于贪赃枉法皆不致死,很多官员都铤而走险,导致官员贪污现象太过严重。当然,这也是可以解决的,赵平心中就存了一个心思,那便是建立官员优胜劣汰机制,严惩贪官,奖励清官等等。但这些,都不是目前赵平可以考虑的问题,他现在所要想,也能想的,便只有如何击败实力更胜于他的李效,至于如何治国,则是他下一步的事情了。 至于上书言事者,赵平自来就没有杀过,而且自己以后也不会杀,而且,他还想要提醒自己的后世子孙,都不能杀。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一个君主若是到了听不见逆耳之言的地步,就离败坏整个国家不远了。这样的人,历史上的例子就太多了,汉武帝、唐玄宗、清乾隆。前者好在最后悬崖勒马,终于幡然醒悟,终于挽狂澜于既倒,而后两者虽然都不是亡国之君,但一个强盛的国家都是自他们手上开始,走向衰败的。 所以,将“不杀上书言事者”列入祖训之中,是十分有必要的,这是赵平很久以前就有的想法。 至于所谓的“开国功臣”,其实就是指武将。历史上的开国武将,罕有好下场的。或是被屠杀殆尽,或是被解除兵权。但赵平自信不必通过杀武将来保证自己赵家政权的安全。这原因很简单,其实历史上杀武将的那些皇帝,都只是名义上的领导者而已,在武略方面远逊于他手下的大将们,所以他们才有危机感,生怕那些很能带兵打仗的大将们出来反对自己。比如汉高祖刘邦、隋炀帝杨坚、明太祖朱元璋等。 而像汉光武刘秀、唐太宗李世民(由于唐朝是在太宗时期一统天下的,所以严格来说,李世民才是开国之君)、宋太祖赵匡胤这些皇帝,都是自己统兵厮杀打出来的天下,手下的将领们都对他们十分臣服,他们自然不必通过杀武将来增加自己的安全感。他们之所以解除武将的兵权,也不过是出于绝对安全的考虑。 赵平深信,以自己在如今并州军中的地位,也是没有其他的战将可以撼动的。即使以后,他一仗不打,全由下面的大将出去搏杀,也一样不必在开过之后杀武将。 18.遗嘱2 赵平再低下头去看那遗嘱,却见下面一句是“善待刘氏宗亲”。 赵平这才明白过来赵麟为何要在第一跳罗列上“立刘氏子孙为嗣!”,看来,他只是怕一旦其他的子嗣登位,会拿刘氏的遗老们下手。当然,赵麟的担心也不是没有必要的,历史上很多的谋反之事,都是遗老遗少们动或者是借着遗老遗少的名义动的。比如张良、项羽已经后世的天地会等,都是这样。对于一些残忍的君主来说,直接将这些遗老遗少集体戕害,实在是一件很简单,又能一劳永逸的事情。 当然,赵平自己先是不会这样去做的,他虽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辈,但也十分忌讳胡乱杀人。有了赵麟这遗嘱之后,他更是下定决心,不论如何,以后一定要将自己未来的世子也教育好,莫要让他沾染上嗜杀的恶习。 遗嘱上接下去的一句,只有四个字,却是“善待子民”。 赵平自度一向对于自己境内的子民都是很宽厚的。赵麟作为他的祖父,自然也不会看不到这一点。赵平明白,他之所以特意将这一点提出来,倒不是让他主动去做什么,而是提醒他一直保持下去。以后一旦有了妨民之举,就会想起这一句祖训,然后便能约束自己。这便是长者的胸怀了,到了人生的最后一刻,他心中还能想着天下百姓,但平日里,他从来不口出大言,说什么拯救苍生之类的鬼话。单从这一点来看,他就比那些道貌岸然,满口豪言壮语,背地里男娼女盗的东西要强上太多了。 下面一句是:“丧事从简,不必守丧!” 前半句倒是符合老人家一贯的勤俭风格,他的生活一向极为清苦,虽然已经位居如此高位了,却总是自己种菜吃,肉食则是数日甚至十日才会吃上一次。当然,这恐怕也是他猝然离世的原因之一了。 后半句则是考虑到赵平如今处在争霸天下的关键时刻,若是为了守丧而在战场上进行没有必要的退却,很可能会被李效这样的劲敌所趁,造成难以逆料的后果。老人家作为一代名将,对于这一点是十分清楚的。 赵平将那张绢帛展开了一下,正欲往下再看的时候,却现后面什么也没有了。 赵业在旁边说道:“老人家说到这里,口中便无法出声了,他口中含含糊糊的,我能听得出来,那是在喊你的名字!我想,老人家在最后时刻,最想看见的,应该还是你吧!你终究是他最为疼爱的孙儿啊!他在你身上,倾注了太多的感情,太多的力气。只可惜----” 赵平听得此言,眼泪又落了下来,低下头去不能言语。 赵业此时也不知道想起什么,忽地回过头来,向守在门边的一众文武道:“你们都回去吧!老人家病笃之时,曾经吩咐过,他的丧事不可大操大办,你们也不必为了守灵抛下手头的事情。你们都是太原城内的擎天之柱,离了你们一天,太原城内就会有太多的事情被积压下来,就有可能会有不少的百姓为此而遭受不幸,这都不是老王爷愿意看见的。你们与其守灵,还不如回去将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得圆通完满一些,老王爷在天上见了,也必会欢欣的!” 秦青、沈浩等人纷纷对视一眼,答应一声。然后,众人一起步入灵堂,来到赵平的身后,对着灵柩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身来,静静地离去了。 众人都离去之后,偌大一个灵堂就越清静了,赵业和赵平这一对同样陷入悲伤之中的父子大眼瞪小眼,都说不出话来。静默了好一阵子,还是赵业率先打破了沉默:“现在,将这遗嘱烧掉吧!” “烧掉?”赵平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直觉得,这作为祖父留给他的最后心愿,不论如何都是要永远珍藏下去的。他没有想到赵业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就在祖父的灵柩之前。当然,赵平并不是一个冲动之人,他知道赵业不会无的放矢。他既然这般说,定然有这般说的道理。 “不烧掉,难道想让你的妻妾们看见,或者留给你的未来的儿子们看看吗?”赵业淡淡地说道。 一句话,便把赵平拉回了现实之中。是啊,这遗嘱上的话,尤其是第一句话,着实是萧蔷之祸的根源啊!不管这话是让马月窈看见了,还是让刘清看见了,即使她们原本并无龃龉,也难免生出嫌隙来。而若是让儿子看见了,兄弟之情就更加无从谈起,有的,只会是勾心斗角和相互间你死我活的拼争。 但赵平还是有点犹豫,道:“这----” 赵业肃然道:“在你祖父的灵柩前烧掉最好。他老人家是让你记住这绢帛上的每一句话,不是让你留着这张绢帛,不时从这上面来找答案。若是你留着它,却不能记住它,他老人家还宁可当初未曾讲这绢帛留给你呢!绢帛留着不留着,只是形式,记住不记住才是实质,你明白吗?” 赵平也肃然应道:“儿明白了!”便站起身来,取过烛台,将那绢帛点燃。看着这绢帛在火上越烧越小,终于变成一小片灰烬,赵平心中终究还是有些忧伤,他轻轻地说道:“祖父放心,你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记在孙儿的心中,如雕刻出来的一般清晰!永远!” 赵业在旁边看着儿子黯然的神情,走过去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道:“你先到后面去吃一点糕点,沐浴一番,换一身衣服吧!长途跋涉,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便赶回来了,着实不容易。” 赵平迟疑了一下,正待说话,赵业却说道:“莫要迟疑了,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你既然回来,少不了家里又有不少的客人要来,你总不能不酬酢他们的。再者,我看你这样子,起码也有十几个时辰没有安睡了吧?你虽然有武功底子,但若是一直这样强撑,对你的修为不好,你祖父在天有灵,若是见了,也不会高兴的!” 赵平这才点了点头,走出了灵堂。 19.琐事 &net/netbsp;.ark{disp1ay:none;} 赵平一个人来到后院。那一大群女人便坐在后院的石凳之上。如今正是初秋之季,太阳并不甚列,倒是时常有凉风拂过,让这个院子里变得十分的舒爽----%-&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当然,今天大家全部都聚在这里,倒也并不完全是因为这里凉快,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赵平回来了。这院子就在马月窈的屋子外面,大家都知道赵平的习惯,若是进入后院,第一个进的,必然是马月窈的屋子----%-&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这倒不是赵平偏心,主要是马月窈乃是正妻,唯有先进她的房间,才不会引起众人的不平。若是一进来就进其他妻妾中任何一个的房间,哪怕就是一次,其他的妻妾总难免会觉得赵平偏心的。一个大家庭就是这样,有时候那女子都不是特别小气的,但却因为男人不小心,造成她们之间水火不容。赵平可不愿也不能在这上面犯错----%-&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这一次,女人们的猜的,或者根本没猜,总之,她们对了。远远的,赵平便朝这边行了过来----%-&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马月窈等人连忙站起身来相迎。赵平远远看见,连忙一边加快脚步小跑过来,一边喊道:莫起身,莫起身!----%-&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马月窈知道他是担心包括自己在内的几个孕妇,心下有些甜蜜,便站着不动。赵平来到近前,又将马月窈扶着重新坐下去,而周围的那些妻妾们则是纷纷敛衽行礼----%-&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平连忙笑着向众女说道:大家不必拘礼!虽然和众女在一起,能减轻一些他的哀伤,但他这笑容,还是显得有些勉强,甚至有些凄婉----%-&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众女都明白赵平此时的心情,她们能看见赵平的笑容,已经是足够了,也不敢奢望更多----%-&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马月窈看着赵平满面风尘,虎目无光的样子,十分心疼,便说道:夫君,香汤我已经命人给你备下了,你还是先去沐浴一番吧。另外,清妹已经去下厨做东西了,等你洗浴完了,恐怕就能尝到她的手艺了!----%-&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清妹?赵平有些愕然----%-&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旁边的郑若兮一直在深情款款款地看着赵平,闻得赵平问,便顺口答道:便是公主!她前些日子也搬到府里住了。她虽然是皇族出身,但一直都是一个可怜人,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饱受奔波之苦。好在还算遇见了夫君,不然的话,她早就身陷囫囵,不知会流向何方了!如今,她是很珍惜现在的生活的,和我们姐妹的相处,也十分的好。姐妹们都很喜欢她的!----%-&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业听得此言,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点好奇。他不知道刘清和马月窈她们相处的时候,是以什么样的礼仪相处的。这是他老早就想到的问题。当然,赵平也不便将这个疑惑问出来。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声----%-&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你们谁去服侍夫君沐浴呢?马月窈一边轻轻地问道,一边游目向旁边的姐妹们望去----%-&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由于马月窈这个正妻和郑氏姐妹这一双平妻都已经怀孕。能够服侍赵平沐浴的,便只有青月、小惜、小容和刘清这几个妾室了。如今刘清既然也已经去厨下了,那能服侍赵平沐浴的,便只有剩下的三个人了----%-&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但这三个人都是很愿意去的。赵平是一个生性很有些古板的男人,并不会在沐浴之时和妻妾们行敦伦之事,妻妾们愿意服侍他沐浴,主要还是因为可以单独和他说说心里话,享受一番平日难以尝到的温柔滋味。尤其是小惜和小容两个,由于是侍婢,赵平临幸她们的次数并不多,平日里更是少有机会和她们说话,有了机会,她们自然不愿错过----%-&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马月窈眼中恍然,便吩咐道:青月、小惜,小容,你们三个都去吧,夫君这一趟在军营里住了这么些日子,身上定然已经很脏了,你们可要好好为他洗洗!----%-&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她拿出大妇的风范来,其余的女子都是绝对要听从的。由于县官不现管的定律,马月窈的话在众女中的权威性,绝对是在赵平之上的----%-&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三女也知道大家分别这么久了,谁要是独霸赵平,都会引起他人的不满,她们对马月窈的这个决定倒也没有什么不满的。当下,她们分别红着脸答应一声,拥着赵平去了----%-&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平从来不是一个好色之徒,但被三个如花的女子拥着,女子身上的体香传入鼻子之中,也是一阵心旷神怡。他也知道三女的心意,便一边洗浴,一边向三女打听这些日子以来家里生的事情,然后又一一询问了三女本人的近况。三女都是一一高兴地回答----%-&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说着说着,半个时辰的时间便过去了,众女这才惊醒,洗浴的时间已经过长了,连忙帮赵平擦干身子,帮他换上一身新的衣裳,又在外面为他披上了一身孝服,这才又拥着赵平来到了旁边的一个小屋子里----%-&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刘清已经静静坐在那里等着了。见得赵平出来,她连忙站起身来,向外面喊道:端上来!便见几个丫鬟端了几个盘子上来----%-&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的,青月等三女将赵平引到这小屋子里面之后,便一声不响地退了出去。这样一来,这屋子里边只有赵平一个人坐着了,刘清则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赵平。外面则有丫鬟不住地将大盘小盘一个个地端上来----%-&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平虽然不如赵麟那般节俭,他对于口舌之欲,还是有些追求的,但他一向不喜铺张浪费,尽量不浪费。见得这么多盘子端了上来,他还是有些不悦的,但转念一想,这都是刘清亲手做的。她一个公主,能学着庖厨,便已经是意外之事了,自己也不能扫了她的兴----%-&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好在,就在此时,外面终于再无丫鬟端盘子进来了,刘清身后,便只有卢胭脂在服侍着----%-&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刘清道:这都是妾身近日随着青月姐,小惜妹子她们学的厨艺,虽然技艺尚不纯熟,但妾自己吃了,也还算过得去,夫君吃了,可不要苛责哦!----%-&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平连忙说道:不会!你来给我介绍一下每道菜吧!----%-&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刘清便笑着端起一个个盘子,细细地介绍起来----%-&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更~多~精彩!小=说!,尽?在纵+横?中文网-$*|% 20.密语 &net/netbsp;.ark{disp1ay:none;} 每当刘清介绍完一样菜,赵平便举箸吃上几口。还真别说,刘清的厨艺非但不像赵平想象的那样差劲,反而十分高明,这些菜都是家常的样式,但吃起来竟然甚为可口,很有点马月窈的风采。~$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平惑然问道:你这厨艺,是如何习得的,你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怎么会有这般手艺?~$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刘清听得赵平出言夸赞,俏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但随即又转而黯然。显然赵平提及她从小的事情,触及了她心底下最惨痛的伤心事。赵平如今虽然丧失慈爱自己的祖父,但老人家终究年事已高,也属喜丧,但刘清一家却是遭遇了一场飞来横祸,一个大富大贵的帝皇之家竟然早顷刻间分崩离析,一般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刘清一个年幼的女子,竟然挺过来了,而且还长大成*人。这么多年以来,她所受的委屈、心中的悲痛,非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平见了刘清悲伤的样子,也自悔失言,便伸出空着的左手抓住刘清滑腻的柔痍,道:莫要再伤心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刘清浑浊的眼神终于清朗下来,她强笑道:其实,妾这厨艺,当初逃跑的路上便已经学会了一些。落拓到那般田地,自然不能讲究太多,妾当时学这个,也就是想着万一日后落难,无路可走的时候,也可以凭着这个找个好婆家,对不对?~$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平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暂时将祖父亡故的伤痛驱散了一些。~$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刘清继续说道:不过,上天待我也不算太薄,在最为危难的时候,我还能遇见你。搬进王府之后,我便随着月窈姐学了一些,总算将原本都快要荒废的这门技艺重新拾起来了,而且似乎还有些长进。夫君若是喜欢,妾以后多做给你吃便是!~$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平点头道:喜欢自然是喜欢的。不过,我家中和一般人家不一样,大家都是尽量在一处进膳的,你一个人也做不得那么多。再说了,你也不应该时时往厨下跑,若是被烟熏黑了这白嫩的肌肤,就不好了。你做的菜,咱们便当日后的加餐也好,待到了有什么特别事情的时候,你再下厨,岂不是好!~$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刘清见赵平关心,心下甜蜜,便点了点头。而那边卢胭脂看着赵平和刘清恩爱的样子,眼中露出黯然之色,低下头去。~$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刘清忽然伸手向卢胭脂招了招,意识她走上前来,这才向赵平道:夫君,胭脂以前曾有得罪你的地方,如今她已经完全悔过了,还望夫君大人有大量,莫要和她一般见识,可好?说着,便向卢胭脂使个眼色。那卢胭脂会意,便款款地朝着赵平福了下去。~$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平洒然说道:爱卿你说笑了,我赵平眼里若是一个小女子都容不下,天下英雄又岂能看得起我?再说,卢小姐当时也是为李效效命,做出点敌对的事情来,也在情理之中。你这个直接受害人尚且原宥于她,我岂有揪住不放的道理!说着,便转过头去,向卢胭脂道:你起来吧,孤不怪你便是!日后你要好好服侍公主,以报她这份心意才是!~$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卢胭脂连忙说道:奴婢遵命!~$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刘清又向卢胭脂道:胭脂,你且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和大王说!~$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卢胭脂答应一声,款款地出门去了。~$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待得卢胭脂走远,赵平有些奇怪地向刘清问道:你又有什么话要说,竟如此神神秘秘的!~$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刘清轻轻地将自己的殷桃小口凑到赵平的耳边,说道:夫君觉得,胭脂如何?~$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平顿时变色。他一向对于自己的内宅之事并不十分在意,原因就在于他的一众妻妾都是比较单纯的女子,而且马月窈的权威也十分高,大家都能服从于她。若是赵平再插手内院之事,有可能反会弄巧成拙。但这并不代表赵平对内院的事情一点也不关心在意。刘清今日借着卢胭脂向自己道歉,又以言语试探,意思已经是十分明确了,就是想把她也变成自己的滕妾。这和马月窈之于小惜、小容的关系差不多。但卢胭脂的心机手段显然不是小惜、小容之辈可比的。若是刘清和她结成阵营,以后和马月窈那一派勾心斗角起来,岂不是天下大乱了!~$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刘清见赵平怫然之色,并不惊慌,从容地说道:就知道夫君会乱想。夫君你也不想想,咱们在这里吃东西,月窈姐姐她们为什么不过来凑热闹?~$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平讶然道:你的意思,月窈她们也知道?~$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刘清道:自然知道。她们都是一心为你考虑。你想想,胭脂家如今虽然已经衰败,但她们家终究还是陈留世家,在当地还是很有名望的,若是能和他们联姻,也既能安并州以及新降的冀州、幽州那些衰败世家的心,也能让其他未归附州县的普通世家不至于太过惊恐。~$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平听得此言,眼中露出深思之色。政治联姻这种事情,从古自今都未曾断过,只要有利益关联在,也是不可能断的。若是付出一个妾室的名分就能安一大群人的心,赵平倒也不会犹豫,反正这也不会吃什么亏。~$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刘清见赵平似有动心之相,也不急着催促,又轻轻地说道:夫君,妾还有一句话要和夫君说呢!~$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平哦了一声,道:你今日说话怎地这般神神秘秘的,让我好不习惯呢,你且说来听听!~$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刘清脸上立即布满了红晕,轻轻地搂着赵平宽厚的肩膀,道:妾,妾有了!~$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平先是一喜,但随即脸色又是一沉。刘清这个消息显然,没有告诉马月窈她们。否则的话,就算只有那两三个月的身孕,马月窈作为大妇,也一定会尽到她的职责,让专人留在刘清身边服侍,更不会让她下厨的。~$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刘清见了赵平的脸色,秀眉一皱,嘟着嘴道:夫君今日这是怎么了?怎地这般多心了?妾只是想让夫君成为第一个和妾分享这个喜讯的人,想让夫君忘记那些伤心事而已,夫君却总是猜忌妾!~$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赵平见刘清委屈的样子,知道又误会她了,心下愧疚不已,忙将她拥入怀中,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如今也失魂落魄了!他心下终于明白,祖父那遗嘱上的第一句话终究还是让他的心智产生了一种不好的影响。这并不是赵麟的错,赵平意识到自己终究也是一个凡人,也会犯一些凡人经常犯的错误。~$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aa#更多=精彩?章节!,尽^在纵横&中文网。$~-$| 21.李效升殿1 ??。如今这个时候,战功的真假并不是最为重要的,更为重要的是士气。若是这样将错就错,便能提升士气的话,李效自然是毫不犹豫的。 当然,这一次的赏赐也仅限于财帛、美人和土地,却并没有在官职上给他们提升。相信这些将领们得到这赏赐的文告之时,也该知道自己的谎言,已然被拆穿,下面的话便无须再多言了。 赵平的主动退军,对于李效来说,也着实好处巨大。就在这个消息传开半个月后,占据武关,秦军久攻不下的汉中大将忽然撤军,令秦军在外面犹豫了一整天不敢进入,待得他们终于确定汉中军已然撤走的时候,李朗已然撤回了南阳。 主持进攻武关的大将李梓自是欣喜若狂,也学着平皋那边的样子,上了一封捷报,极言自己如何通过浴血奋战,将雄踞在武关之上的敌军击退。 由于武关那边,最近并非李效关注的重点,加上按照道理来说,以如此悬殊的兵力攻关,获胜也在情理之中。因此,李效对于李梓的捷报倒是没有什么怀疑的,只是李梓在军中的地位已经极高,难以再升,便又多多赏赐了一些土地和财宝。而他手下的诸位战将也都是各有升赏。 今日,李效再次升殿,便是针对下一步策略进行问计。 “列位,但有什么提议,便可直言。今日咱们立下一个规矩,但凡在这大殿之上的言,一概无罪,不论是所说,是何等大逆不道之言,孤容人之量也可包容!”李效沉声说道。他这一次所言,倒是自肺腑。当然,每次他说这样话的时候,都是自肺腑,但到了关键时刻,却往往难以抑制自己的怒火,这也是许多良策难以得到执行的根本原因。 说完,李效的目光第一个,便落到了吴晶身上。李效其实早就意识到,当初若是采纳了吴晶的策略,不理会并州壶关的空虚,而径派大军援救冀州,形势未必落得今日这般糟糕。只是,如今悔之晚矣,该损失的兵马都已经损失掉了,而该失去的地盘,短时间内恐怕也极难再追回来了。再者,王者自古无错,即使明知是做了,也不可能轻易低头认错,否则,那威信便难以维持。李效心下虽然早已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嘴上却并未提及此事。他甚至,都没有可以去召见吴晶深恐有人觉得自己私下里向吴晶认过错了。 吴晶还是一如他平日的淡定模样。他此时正低着头,似乎在筹划着什么。李效知道他心中恐怕也是有难决之事,便没有打扰,目光继续向下梭巡。 上次向德因为攻袭壶关的策略被李效所采纳,他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成为了李效帐下的第二谋士。只可惜,天不遂人愿,馆陶和壶关两场大战的相继惨败,他的这个看起来很有些巧妙的计策也随之彻底失败。 其实,对于这个失败,向德是并不十分服气的。他一向觉得,壶关胜败,只在一线之间,赵平若是晚一刻抵达壶关,战局的胜败就可能扭转,天下大势,很可能也会随之转变。他只恨这一线之间。 他没有想过的是,若是赵平大军的赶赴壶关的路上不生出哗变,王顺惨败的时间,很可能会提前。王顺甚至有可能会选择头像赵平。而即使赵平再晚到一刻,即使王顺能杀了赵业,赵平赶到之时,王顺一样无力抵抗,大军还是一样要全军覆没。 其实,壶关之战的根本,非战之罪,其实还是他向德还有李效中了赵平的计,一个大胆的诱敌之计。而这一点,恰是心高气傲的向德没有意识到,或者早已意识到,却不愿承认而已。 向德此时又有了一个策略,他希望李效能主动向他请问。然后,他便可以站在在众人面前好好地指点江山,将自己心中对于天下大势的见解好好地向众人解说一番。这样一来,他相信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定可挽回此次兵败对他造成的声誉损失。 只可惜,李效望了他一眼,便将目光转了过去。 向德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忽然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只要吴晶还在,他永远不可能是第一谋士,就算是一时间在声势上压倒吴晶,都是无济于事。这是向德最近收留的一个门客向他分析过的,向德素来不是很相信这一点,但如今却有一点相信了。 22. 李效升殿2 这时候,李梓出列了,他是武关之战的“大功臣”,正携大胜之威,不免有了点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他一开口也自不凡:“大王,那并州军力薄弱,虽然单兵作战能力在我军之上,在人数上却远不能和我等相比。如今,赵平气势衰堕,正是我军趁胜追击之时。既然两军的大决战不可避免,我军自然应当乘胜追击,直捣赵平的老巢,将他父子二人一网成擒!” 其实,李梓这番话,在说出口之前,便知道李效万万不会采纳。不说其他,但说粮饷这一项,库府就极为匮乏,莫说大战,便是小战,也难以支应了。况且,并州如今可谓兵锋正盛,避之尤恐不及,哪有人敢于轻易去招惹他们。 李梓这番话,也就是个掩耳盗铃的意思,让众人听了安心,觉得自己其实还是能和并州军一战的。果然,李梓此言一出,众将纷纷站起身来,表示对李梓的支持。同时痛斥赵平无道,不识时务,该当讨伐。 李效见众将“战意盎然”,欣喜异常。但他却还是摇摇头,道:“诸位将军有这份心意,孤心中甚幸。只是,听闻太原如今有丧闻传来,咱们趁此机会攻敌,虽说胜算颇大,却未免有胜之不武的嫌疑。孤也不愿担此恶名,是以,攻取并州之事,还是容后再议!” 他却浑忘记上,上次攻击壶关,正是想要趁人之危,这时候他倒是大义凛然起来。好在,群臣都不是愚直蠢笨之人,倒也知道李效此言的真实含义,遂都捏着鼻子大唱赞歌,简直就把李效夸得比那花儿还要娇美三分,比那太阳还要光亮几许。 李效对群臣的“实事求是”的评价老怀大慰之余,笑道:“大家不必理会赵平,咱们应该以自我为中心,谈一谈咱们大秦以后当何去何从。至于赵平那厮,他不识时务,离兵败之日,也已经不远了,倒不如暂且不理会他,待得日后咱们有遐之事,再行将他处置也不迟!” 群臣都大以为然,但却没有一个人主动站起来提出具体方略。 向德见众人皆是无语,就连吴晶也是低头沉吟,暗忖道:“虽然大王没有主动点到我的名,但若是我的建议高出一筹,他还是必须听从的。看如今这情形,他姓吴的肚子里面已然没货了,我何必为了这么一点面子和自己的前程过不去呢?只要这一次压倒他了,日后荣华富贵还不是触手可及?” 想到这里,他主动站起身来,道:“启禀大王,小人有一册,可供大王参详。” 李效见不是吴晶,而是这个上次败了自己大事的向德出列,心下有些不悦。其实,若不是他手下谋士匮乏,他甚至连杀了向德的心都是有的。但他既然已经下话去,大家可以畅所欲言,自然不能阻止向德言。况且,向德虽然上次失算,但总体也还是一个合格的谋士,只是上次赵平的阴谋藏得太深太隐蔽了,据说就连他并州的许多文武官员都被瞒过。 李效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道:“爱卿但可直言无妨!” 向德是惯会察言观色的,岂能看不出李效的真正心思。李效的表情让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对吴晶越不满了:此人留在大王身边,我果真不可能成为头号谋士! “大王,此次赵平大军虽然最终被击退,但其只有十万大军,就敢孤军深入,可见其气焰之嚣张,秉性之猖狂。同时,也也看出我司隶校尉部兵力还是薄弱了一些。德以为,若要彻底阻住赵平,第一步便是要在沁阳、平皋等要塞之地布重兵。下次赵平若是还敢继续深入,只能从魏郡、清河等地攻击我兖州、青州等地。那都只是癣疥之疾,如隔靴挠痒,于我无关紧要,我军就可根据情势的需要或取守势,或取攻势,进退则可自如。 此所谓守略也!至于攻略,德以为,如今并州虽然举哀,但哀兵必胜,我军不可轻易撄其锋,我军其实早有几个地方可作为下一步攻击目标。 其一、扬州小朝廷。赵平虽然野心勃勃,但到了如今仍旧在名义上拥刘旦为主,以天子的名义四处征伐,占尽了舆论上的上风。我等若是趁着并州无暇难顾的机会兴兵取扬州,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其二、南阳和汉中。汉中李昭素有大志,这一次竟然连结赵平,谋取了我南阳,使我大军对荆州、豫州的控制力大为减弱。如今,赵平败军而回,我军重新占据武关,正可趁势南下,获直接取南阳,或以强大的兵锋,直指汉中,让李昭尝到和我大秦作对的坏处。 这第两点里面,我军直取南阳的方略,德最为看好,原因便在于取下南阳之后,我军若是不愿西取汉中,也可攻取荆州全境之地。若是荆州全境被我军尽数夺得,扬州小朝廷便也危在旦夕了!” 不得不说,向德的口才着实了得,尽管先前李效已经决定对他的方略不予考虑,听得他的分析之后,还是觉得十分有理,不由又开始对先前的决定动摇起来。他甚至忖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上次他的失策,莫非只是时运不济所致?” 事实上,向德的这番话,还是有所保留的。在他心目中,其实单就这攻略方面,只会考虑一条策略,那便是直接以大军出武关,先取南阳,再取荆州全境,然后再渡江攻灭扬州小朝廷。最后再来找赵平算账,清算他主动进攻的耻辱。 只是,由于上次他就是没有留得余地,坚定地推荐直取壶关的策略,竟至大败。他这一次干脆便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列出来,然后再加入一点自己的分析。这样一来,即使李效最终采取的方略是直取汉中,他也是谋算到了的,而若是失败,则又不是他的失策。 总而言之,向德这番话虽然听起来面面俱到,却是其性情的一个反应,圆滑有余,可行之法不多。 23.李效升殿3 尽管李效已经在心中被向德说服,但却还是不愿就此作出决定,原因便在于吴晶,吴晶还没有言之前,他还不愿作出决定。 顿了顿,见吴晶还没有主动出来言的迹象,李效只能主动催促道:“吴先生,你有何看法?” 吴晶紧锁眉头出列,道:“关于方才尚仁所言的一个守略和一个攻略,晶均是难以苟同!” 李效大为惊讶,就连那边的武将们也是讶异不已,就连他们这些不甚懂得谋略的人都知道,向德方才那番话已经留了不小的余地,若是这样谋略,还全面否定,似乎有些不妥。 李效也不由皱了皱眉头,暗忖道:“吴先生莫非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和向先生生出了龃龉,如今竟是对人不对事,对了反对向先生而反对吗?” 向德更是心下恼怒,暗忖道:“先前的判断果然不错,这吴晶这老头子果真是以我为敌!若是如此,休怪我也以你为敌了。” 李效虽然心下疑惑,但脸上还是挂着卑谦的笑意。这种笑意,也只有面对吴晶的时候,他才会偶尔展现。 “吴先生,你请细说!” 吴晶似乎对周围众人疑惑的眼神毫无所知一般,说道:“大王,此次赵平出兵,虽然连败我军----” 只这一句话,便将军方大多数战将得罪了一个遍。先前,大家都是上了捷报的,很多人都得到了封赏。虽然大家对这个“大捷”是怎么回事都心知肚明,但这样挑开了说,还是十分罕有的。这等于一开始就给诸将甚至李效本人一个大耳刮子! 李效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吴晶旁若无人地继续说道:“那其实只是诸将之间配合不默契,各怀私心造成的,非是因为我军军力不足。再者,赵平也只是兵临平皋城下而已,后面还有更为雄伟,更为难攻的成皋、荥阳。即使赵平将这些大城都攻下了,想要威胁洛阳,还有许多路要走,更不要说长安了。所以,晶以为,在河内之地上,已经没有必要再行增兵了,只需在守将上作一番调整便了!” 说实话,从道理上来讲,这番话其实是颇为中肯的。但问题就在于,这几乎将全部武将都打击了一个遍。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调整守将之言,则是直接要对他们的功名利禄动手了。武将们岂能干休?再说,这些武将都是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的,有些甚至和李效本人关系非同一般或者干脆便是李效的亲友。李效也不能轻易动了他们的位置。 所以,李效只能自动略过这一番话,道:“先生请继续!” 吴晶说道:“晶倒是以为,对于赵平新得的魏郡等地,我军倒是要加强布防。从魏郡到开封,地势平坦,可谓一马平川,正合适骑兵突进,赵平若是从这里进兵,攻取开封很是容易。而得了开封之后,赵平便可沿着官道直取河内,不日便可兵临荥阳。若是我军布重兵于沁阳、平皋,敌军这个策略,便可让我军的军力部署沦为助敌的滞碍。到时候,我军真可谓必败!” 李效听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本人也是行伍出身,自然知道厉害。到了这时候,他就越后悔当初轻易放弃了冀州,如今冀州握在了赵平的手中,可算得上是为他自己增添了一样杀人的利器。 众将也是心里凉,若是河内也增兵,开封、定陶也增兵,哪里还有兵力用于进攻,而其他地方又如何去守呢? 吴晶却没有提及这个具体问题,他继续说道:“这便是晶方才所言尚仁在守略方面的不足,下面说一下攻略。晶方才一直没有出列言,便是在想一个问题:李昭以区区一郡之地,数万兵马,为何如此大胆,竟敢和我大秦作对,他难道不怕秋后算账吗?晶思忖了这几天的时间,却一直都没有想明白其中原因。蜀中牢固,非是一朝一夕能攻克的,他要想在短时间内扩张实力,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所图者,究竟是什么呢?” 吴晶如今问,众人自然是回答不了,一个个都皱着眉头不语。 吴晶自然也不指望着从众人的嘴巴里听见答案,他继续说道:“不过,不论如何,此人所图者极大,加之此人又是能征善战,他手下文武也都颇为精良,我等若要图之,不如尽早,以免待其做大,我等望尘莫及,悔之晚矣!” 旁边的向德再也忍不住,插口说道:“吴先生,既然你一开始就提及,那李昭碍于汉中四战之地,不可久守,又不能在急切之间扩充实力,如何能成为我等的心腹大患呢?在德看来,李昭之所以攻取南阳,便是觊觎荆州之地。但是,以他的兵力,想要尽收荆州九郡,恐怕也不是易事吧?你所说的他能成为肘腋之患的可能,莫非是觉得他还能一下子吞下整个蜀中不成?” 吴晶叹道:“这便是这件事情的诡异之处了。看起来,以他的兵力,不论是攻取冀州还是谋取蜀中,可能性都极小,但他却偏偏还要和赵平结盟,以我大秦为敌,诸位难道不觉得此事太过蹊跷吗?” “攻取汉中?”李效在心目中盘算着这个可能。但他很快就否定了此事。汉中之地进取西川的要塞,但也仅此而已。李效如今根本无力去和牢不可破的西川对耗,而且,他现在并不缺少地盘,反而是因为地盘太大,有些难以控制。况且,汉中李昭也非是一般的酒囊饭袋之徒,此人用兵很有一套,他手下的文武也多是一时俊杰,李效盘算着,要想必胜的话,起码要出动大军三十万。但三十万大军远征,所需的军械、粮饷已经不是大秦的库府所能负担得起的。而若是此战陷入僵持,不但兵马损耗难以预估,钱粮损耗更是骇人听闻,而最为可怖的是,赵平也有可能趁机难,到那时候,李效真可能欲哭无泪了。 昨天忘记更新,今天四更…… 24. .李效升殿4 “攻取汉中?”李效没有把反对的话说出口来,众将却是不愿了。谁都知道,汉中军也是硬骨头,虽然未必有赵平的并州军那般凶狠,却也是一支强军。而且,主动进攻的消耗要比被动防御要大多了,况且若是进攻汉中,对对方来说,乃是生死存亡的战斗,自然是加倍拼命,若是汉中好取,这样一个战略中心之地,早几年前就取了,何至于等到今天。 当然,将领们话可不能直接这样讲。李梓的话就说得颇为艺术:“汉中李昭,不过一守家之犬耳,也只能趁着我等不备之时,他们才敢偶尔出来偷袭一下。若是我等于他斗气,岂不是自甘堕落,自降身份吗?就凭他汉中区区之地,区区之兵,如何能撼动我大秦的地位,我等若是为了取汉中和失去了平定其他地方的好机会,岂不是可惜!再者,汉中与并州已然结盟,我等若是出兵汉中,赵平未始不会在丧期之内,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出兵,我等腹背受敌,反而不好收拾。大王,末将以为,出兵汉中之策,万万不可。倒是那南阳乃是我南下的要塞,我等不若出兵取之,也算是对李昭的一个惩戒了!” “恩!”李效捋须微笑,这番话正是他心中所想,却并不方便直言出口的,有李梓帮忙宣之于口,倒也很是合适。 “吴先生,你可有他策吗?”李效问道。 吴晶见自己进取汉中之策不被采纳,心下有点寒,他似乎又看见了当初自己提出出兵冀州的时候那个形势。只是,他也知道,既然李效已然做出决定,他再劝也是枉然,倒不如想一个最好的补救之法。 当下,吴晶沉声说道:“其实,大王,若要取扬州、荆州,事情并没有列位想象的那般复杂,我等甚至有望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得此地。只是,晶倒是觉得,对于如今的咱们来说,得地未必是好事。我等对于青徐之地本就已经不能很好控制了,而扬州、荆州之地则更远,更难以控制,贸然取之----” 那边武将堆里跳出一个人来,说道:“先生此言差矣,我等取扬州,荆州,即使不能完全控制,只消废了那傀儡小皇帝,我们大王岂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天下共主之位了吗?那赵平攻伐我大秦,一向都是打着朝廷的旗号,就连他收取冀州、幽州,扩充自己的地盘,都用了刘家的名义,我等若是将那小皇帝废去,岂不正好让他这正义的大纛再也竖不起来了吗?” 诸位文臣武将都纷纷点头称是。其实,他们只是听得吴晶说道,竟然有可能不费一兵一卒而得荆、扬,才会如此激动。对于兵戈,他们的态度素来都是能免则免。 李效也是这般心思,便问道:“先生若有妙策可定荆、扬,何不献上来于诸臣公商,其利害关系,大家自然能分辨得明白!” 吴晶自然知道众人为何这般急切,但李效既然已经出口,他也不能拒绝,只能说道:“大王,如今盘踞在荆州的两股势力周越和刘安两个人都只是无能鼠辈而已,只能苟延残喘,既无称霸天下的雄心,也无制霸天下的才能。只是因为我等被赵平所牵制,加上李昭这厮前来捣乱,我等才没有灭了这二人。但我等虽然无力消灭这两个鼠辈,却不代表没有人有能力消灭他们!” 李效心下一动:“先生的意思,莫非是小皇帝刘旦?” 吴晶道:“大王圣明。扬州是一个地广民富之地,颇能养兵,刘克原先就是天下州郡刺史里面颇有实力的一个,迎少帝于扬州之后,加上刘杲领着随少帝一起逃往江东的数万兵马之后,扬州更是实力大振。加上汉室虽然式微,却仍旧是肩负着中兴刘氏江山社稷的重任。小皇帝还是个黄口小儿,也不懂得什么,但刘克和刘杲却都是极具野心之人,他们岂能不知道我等于赵平拼出一个你死我活之后,不论谁取胜,终究是要挥师南下,一统天下的。他们唯一的机会,便是趁着我两家尚在僵持之中,扩张自己的势力,以图达到和我等相抗的目的。他们之所以至今尚未攻取荆州,非不能,亦非不想,实是担心我等以此为借口对他难耳。若是我等派人前去向刘克暗示一下,周越和刘安一直拒绝和我大秦使节往来,对大王您也有不恭之处,若是他能去取了这两个人的级送过来,大王非但不会恼他,反而会视他为友。刘克闻之,必然心动。而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消灭此二贼不在话下!” 李效和众文武听得莫名其妙,李效皱了皱眉头,道:“先生此言,孤听着怎么觉得有些不对!那小皇帝和我等是敌非友,若是被他得了荆州,岂不是抱薪救火,馈敌以物吗?” 吴晶微微一笑,道:“恰是如此,少帝和刘克才不可能不中计。方才在下所说,乃是这条连环计的上半部,下半部更为精彩。那刘克和刘杲之间,本就为了朝廷的话语权相互明争暗斗,颇有你死我活之势。此番若是剪灭刘安和周越得手,必然是越跋扈。加上他本是扬州地头蛇,掌握着地方上的权势,刘杲自然会寝食难安。 若是我等再派人以巧言安其心,同时挑拨二人之间的关系,此二人的火并之势必成!大王请想,若是刘克死于这场争斗之中,这情形会是如何?” 李效一脸的茫然,道:“还请先生指教!” 吴晶心中暗叹,这并不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但场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看得出来,这也难怪秦军老是败于并州军之下了。 定了定心神我,吴晶说道:“那荆州之地乃是刘克打下来的,他自然要派他亲信大将留守。闻得刘克死于非命----” 李效这才恍然:“不错,我等若是趁机对这些人加以笼络,这些人在六神无主之下,必会投降,我等自可轻易接收其地。” 吴晶笑道:“还不止于此。那刘克在扬州盘踞多年,地方势力雄厚无比,刘杲杀之以后,就算一时之间能凭借武力稳住这些势力,那也只是一时之事。我军只消派出一支军队逼近,那扬州本地原属刘克麾下的人马必定主动为我军内应----想要夺取扬州,不费吹灰之力!” 李效听得大为赞叹,一群文武也是大呼妙计。 25.勾心斗角 李效失声说道:“先生真乃孤之子房也!” 一群武将一听得有这般容易之事,顿时阿声如潮,直把吴晶和李效这对君臣夸得古今无类,天下罕有。 向德见了,更是满肚子酸溜溜的。吴晶成了张子房,还有他向德什么事!他忽然眼前一亮,向吴晶道:“先生聪明才智,天下罕有,德佩服之极。只是,先生这等妙计为何不早早拿出来,而拿出来之后,又反说此策并非上策,甚至还不如直接进取汉中呢?” 吴晶叹道:“但凡纷杂的计谋,看起来一定都是颇有妙处的。只是,一般的计谋,施行之时,一直要求环环相扣,处处不能有疏漏之处。此计就是这样,若是有一处不对,就很难达到预想的效果。但人力有时而穷,不论是谁,都不可能将所有的可能性都算计进去,所以,这等计策往往是看着绝妙,实在欠缺可行性! 反倒是汉中之地,位置险要,看似难取,一旦取得,则去一心腹大患,以后我等和赵平决战之时,也不至于碍手碍脚。从长远看来,花费一些代价倒也是值得的。” 李效得了这般好的计策,竟能不动兵戈就能尽取扬州之地,哪能不心动。至于吴晶所说的汉中,他原就没有多少攻取的野心,此时就更加无意征伐了。 “先生不必多言,孤意已决,就照先生方才所献的方略行事。先生若是心中有所疑虑,孤可以在这里向先生说一句:此事若成,大功全在先生,此时若败,则皆是我等决策之误,与先生无碍!” 吴晶一听李效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也不好继续说下去,尽管他明知道李效今日信誓旦旦的这番话,并不能当真,到时候若是真出事,他就算碍于今日众目睽睽之下所言,却也一定在在心中对自己有所怨怼。 难得意见如此一致,李效兴高采烈地拍板定案,又吩咐有司抓紧时间制定出具体方略,便笑着宣布散会。 这次会议,最后走出来的只有两个人是低头沉吟,难以兴奋起来的,一个便是会议的中心人物吴晶。他虽有不妥之处,却难以用言语表达出来,有些烦闷。另外一个人便是向德,他今日的风头完全被吴晶盖过,几乎没有任何表现的机会,自然是对吴晶又妒又恨,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心情了。 向德回到自己的府中,心中兀自愤愤,却又无可奈何,只是便只能是摇头叹气,嗟然不已。他府里的家奴、丫鬟等见了他这般神色,知道他此时心情不豫,纷纷闪避。 正在此时,忽听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后面喝道:“老爷,老爷!” 向德听得这个声音,眼神一凝,回过头去,却见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正气喘吁吁地向这边奔来。 不待那个男子站稳,向德便有些急切地问道:“可有消息?” 原来,向德素来对于吴晶就颇为忌惮,甚至有些嫉妒。他很早以前,便派了人监视吴晶和他的家人的一举一动,以便找到把柄,一举将他除去。而这个男子,便是向德派去的这些人中的主要负责人,叫做鲍昭。 鲍昭脸上露出笑意,道:“先生,这次小人有绝对准确又绝对重大的消息禀报……” 说着,他一双小小的贼眼四处瞟了一瞟。 向德立时会意,道:“好,咱们书房去谈!” 两个人便来到了向德的书房。这书房是一个单独的屋子,周围来往的人很少,而且人在书房里面,对于外面的所有景物都了然于胸,外面的人想要偷听里面的动静,似乎是不可能的。这里,有绝对的安全。 “你探听到什么消息,竟如此慎重?”向德有些热切地问道。对于他来说,鲍昭是他目前最大的希望了。通过堂堂正正的争斗,向德知道自己是绝难斗倒吴晶的,若是鲍昭这边能有蹊径,他自然是喜出望外了。 鲍昭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意,却不肯直接说事实,而是笑道:“先生听得这个消息,定会大吃一惊,而且,小人敢断定先生得了这个消息,定能达成心中所愿了!” 向德知道鲍昭是在敦促自己先达成他心中所愿,不由有些恼怒,但他此时却不宜作。于是,他笑道:“这都是鲍先生之功劳,若果如先生之言,德不敢有一时或忘,一定不负先生辛劳!” 鲍昭脸上的笑意更盛了,连声说道:“不敢!” 向德却在心下暗暗狠:“鲍昭这等人,决不可用。才稍稍立了一点功劳,便思邀功,甚至还以这点功劳为要挟,不厚赏他,他还不敢说出来。若是这等人日后得势,我这个主人也要被他反噬呢!”他心下已然做出决定,今日事了,定要寻个罅隙将他赶走,这等人留在身边实在是祸患。 那边鲍昭却一丝也没有注意到向德的异状,更不要说看出向德心中所想了,他兀自沉浸在立下大功的狂喜之中,以略带炫鬻的语调说道:“先生有所不知,吴晶此人,很可能和并州赵平有勾结!” “嗯?!”向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道:“你休要胡言,吴晶乃是我大秦第一谋士,日后秦王若是登极,他必将位列三公,甚至有可能封侯拜相,成为开国柱石,如他这等身份,又如何可能自毁前程,和赵平联络呢?” 鲍昭诡异地笑了笑,道:“先生此言差矣,秦王登极的话,吴晶那荣华富贵自然是不可少的,但问题是,秦王登极的可能性大,还是赵王?赵王如今势力虽然难以和秦王直接抗衡,但他如今正处在进步之中,每日力量都有所增强,而反观秦王,则不免有日薄西山之叹。盛极必衰,如环无端,此乃天道。小人想问先生一句不当之言,还望先生莫要见怪。若是先生您有机会转投赵王,就算不能有今时今日之地位,只能保得荣华富贵,您不愿吗?那吴先生乃是我大秦第一谋士,他在大秦能受重用,到了赵王那边,又岂能受了冷落?赵王善用降将,难道就不善用降臣?” “住口!”向德听鲍昭说话越来越放肆,越来越不像话了,不由大怒,大喝一声。 26.消息 鲍昭却毫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道:“肺腑之言,由衷而罢了,先生若觉得小人这番话真的有辱尊耳,只从这只耳朵进去,那只耳朵出来便了。还有,此言出得我嘴,入得先生之耳,还望莫要泄于第三人得知。小人也是因为受了先生照拂,在先生门下混口饭吃,才对先生挖心掏肺说这等实话的,对一般人,我便只能说那等违心之言了。况且,此言我也只是在这里说说,出了此门,我便不会承认,先生即使告到官府,无凭无据的,也无法定我的罪----” “行了,休要再絮叨,谈正事吧。我若是告你,实在无凭无据,但你这样说吴晶,却又有何凭据?你要知道,吴晶如今颇受大王尊崇,大王对他的信任,非同寻常,若无切实证据,咱们是绝不可能扳倒他的。”向德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说了一半,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并不好,他又转了声调继续说道:“况且,吴晶此人智谋过人,我所不如。若是一次不成功,他心中有了警兆,我等就不会再有下一次的机会。反在大王面前告我等一个污蔑之罪,大王为了平息他的怒气,难免要拿咱们开刀,你可曾想过后果?” 鲍昭却自信满满,淡淡地笑道:“先生莫怕,此事小人虽无实据,却有人证,而且这实据,先生只要有心,也有寻到。一旦有了实据,嘿嘿,就算吴晶那厮是大王的父兄,大王也必将处之而后快!” 向德也顾不上鲍昭又口出不逊之言,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道:“此话怎讲?” 鲍昭笑了笑,捋须笑道:“今日小人和一位刚从太原回来的商贾谈及如今大秦人口流失的问题之时。那商贾点头叹道:‘正是呢。如今大秦确实人心惶惶。不说别人,就算是一些在我大秦生活颇有富余的人也纷纷北逃,更不要说那穷困之人了。先生有所不知,我前些日子曾在吴先生府上见过一名护院,想不到过不多久,此人竟然也跑到了太原。想想吴先生府上,钱粮丰足,又时有赏赐,那些人得了机会尚且要逃,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向德一听此言,大失所望,道:“单是他手下一个小小的护院逃到了并州,不足为奇。莫要说此事颇为虚渺,我们也无法将此人从太原抓回来于吴晶对质。就算可以,又如何能仅凭这一点微不足道之事,便定了吴晶之罪呢?” 鲍昭大嘴一咧,笑得更加欢畅了:“先生莫急,小人尚未说完,还有更要紧的在后面呢!” “哦!”向德一听,又来了精神,但心中却对鲍昭这等吊人胃口、一味卖关子的说话方式更加反感了。他一直最想听见的是结果,但鲍昭却一直都在讲这个过程。 “先生你道那人到了太原,便入了谁的府上,赵平?赵王赵平!” “嗯?你是说,那新逃往并州的护院,到了太原之后,便在赵王府上做事?”向德摇头道:“不对,此事不对,且不说赵平府上不可能用一个新从长安逃过去的人,就算用,一个小小的商贾如何得见?赵王府可不是一个商贾可随便出入的!” 鲍昭道:“那人是赵王府的守阍,天天在赵王府门外的石狮旁侍立,那商贾只是路过之时,恰巧遇见而已。至于赵王府为何用一个新从长安逃过去的人为守阍,此时就有待商榷了。或许,那人根本就不是逃过去的,他本就是太原人呢?又或许,他带去了某个人的重要凭据,藉此才得到了赵平的特别信用呢?” 看见向德兀自在沉吟,鲍昭又淡淡地说道:“此事千真万确,先生何妨一试?就算此时最终被证实为谬,先生也大可将之推在从太原归来的商贾身上吗,先生您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又有何不可!” 向德终于点了点头,一拍桌案,道:“好,我这就前去面见大王,向他陈述此事,而你,立即去将那商贾请来,让他为佐证。” 鲍昭笑了笑,道:“无需那般麻烦了,那人,我已经将他请到了府上,他如今就在府门外等候。” 向德立即向门外行去道:“事不宜迟,我这就走!”但身子刚刚一动,却不能向前了。他回过头来,愕然地现鲍昭正拉着他的衣襟。 “先生莫急,这等事情,我看还是晚上面见大王为好,如今这个时候,说不定吴晶还在王府里面议事呢!” 向德脸色一沉,他知道鲍昭所言不虚。虽然李效常常升殿议事,但议事完之后,还是经常会单独留下吴晶,和他话一下家常,探讨一下具体方略。今日在大殿之上,吴晶提出一个十分巧妙的策略,李效很有可能会留他下来商议具体行动的步骤、需要注意的事项等等。 但事实上,吴晶今日却并没有被留下来。 自从上次援救冀州的策略没有被采纳之后,李效便再也没有留他下来讨论事情。先前只是因为那时候向德的受宠程度过了吴晶,自然没有理由单独留吴晶议事。后来大战以失败告终,李效暗觉愧对吴晶,更是不愿单独和他面见。直到如今,李效心中的这种羞愧都尚未完全消除。 对于李效的这种羞愧,吴晶非但没有得意,反而有些担心。他知道,作为臣子,一旦让帝王生出了愧疚之心,便离身死不远了。如今李效还有用着自己的时候,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而除掉他。日后如果他除掉了赵平这个生死大敌,自己的性命恐怕也就难保了。 “吴先生,幸会,幸会!”吴晶正在失神,浑没有注意到自己面前多出一个人来。 “你是----”吴晶愕然地问道,这是一个很年轻也很俊朗的男子,吴晶相信自己绝没有见过此人。这样一个人,见过的话,一定会有印象的。 “在下有一些事情还要和先生详谈,若不嫌弃,到此楼上同饮两樽如何?” 吴晶看对方眉清目朗,不像是一个坏人,便笑道:“荣幸之极!” 27.果决 &net/netbsp;.ark{disp1ay:none;} 两个人在这边酒楼的二楼坐下。那年轻人向店小二道:随意来一些好一点的酒菜,快些就行!$#*-!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小二应声而去,不一会便送来了酒菜,那度之快,令人咋舌,就仿佛这些菜都是预先烹好的一般。而事实上,这些菜样样都冒着热气,绝不是预先烹好的。$#*-!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那年轻男子笑了笑,道:先生的大名,在下久仰,今日能一睹先生尊容,真乃三生有幸!说着,他便端起酒樽来,道:先生若是不弃,请满饮此樽!$#*-!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吴晶其实素来都是一个小心谨慎之人。而这年轻人身上,却有颇多奇异之处。实在难以让人信任。但吴晶却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坦然之气。这是一种颇为玄乎的感觉,但却是真实的。因此,吴晶丝毫也没有生疑,笑着端起酒樽,满满地饮尽。$#*-!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那年轻男子又端起了酒樽$#*-!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接下来,两个人你一尊,我一尊,觥筹交错,倒也饮得不亦乐乎。只是,每当吴晶问起年轻人的身份称谓之时,总是被他打断。吴晶心中虽然狐疑,却也无可奈何。$#*-!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二人又饮了一阵子,便都有些酒酣耳热,但那年轻人显然教养很好,说话间依然是风度怡然,更重要的是口齿灵便,思维清晰。很显然,他自来便是一个健谈之人。$#*-!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吴晶虽然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充满了好感,但白吃了他一顿,心下还有点愧疚,便说道:我不胜酒力,这就要走了,小兄弟既是执意不肯留下名姓,那也罢了,他日有缘再会,改成我请你吃酒便是!说着,便要起身离去。$#*-!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那年轻男子要起身拦住,道:先生,不可走啊!$#*-!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吴晶便有些不悦了:你这人好生奇怪,既要请我吃酒,又不让我走。莫不是你身上根本没有银钱,只能吃那种你请我付的酒?$#*-!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那年轻男子洒然一笑,道:先生说笑了。不瞒先生说,这家酒楼和小人倒有几分渊源。莫要说我只是领了先生一个人来吃酒,就算领了十个八个的来,也不必付账,可以吃饱喝足便径直离去。而且,就算月月如此,天天若是,也没有关系!$#*-!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哦!吴晶倒是来了一些兴趣,道:怪不得方才他们上酒上菜竟是这般神,原来竟有这般缘故在。不过,既然你无须为此付款,又为何却还要拦住我呢?莫不是你有所求?我明白了,你想要入仕,想让我向大王推荐吗?你这年轻人谈吐不凡,见识也不俗,实乃难得的人才,若是能来入仕,对我大秦,不啻一件好事呢。我倒是很愿意为国举才!$#*-!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那年轻男子摇了摇头,道:非也!$#*-!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吴晶便有些疑惑了:那你却是为何?$#*-!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那年轻男子笑道:恕小人直言,先生今夜不宜下了此楼,若下此楼,难免血光之灾!$#*-!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吴晶心中的疑惑顿时变成了恼怒:年轻人,我只是见你这人还不错,才和你坐着叙谈这许久。你为何却这般无礼,竟然诅咒于我!$#*-!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那年轻男子并不恼怒,他脸上的笑意没有半分的变化:先生,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并非妄言,奈何先生不信!$#*-!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吴晶冷笑道:我这个人没有其他的,就是一样,决不信那怪力乱神之言。所谓天命、命数等言,我一概不信。你这个年轻人,这一向以来,我是十分信任的,奈何你却迷上了这等学问,真真令人失望之极。也罢,咱们就此别过,今后就当素不相识好了!$#*-!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说着,吴晶便又准备饶过那年轻男子出门而去。$#*-!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那年轻男子却哪里肯舍,再次拦住,道:先生这般说话,却是武断了。咱们何不来打个赌,先生你只消在我这楼内坐上一晚上,若是到了明日凌晨还有你此时的想法,我自然欢送先生,从此之后,以先生为师,先生让我学何等学问,我便学何等学问。若是那时节你改了想法,先生也需听我一言!$#*-!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吴晶心下对这个年轻人还是很是看好的。他倒是不希望这个年轻人整日研究那些虚妄的学问,以至浪费了大好天赋。听得年轻人这般说,暗忖道:这倒也使得,我若是今日赢了他,也恰好让他改辙向学,凭着他这番学问,怕不能成为那经世济国之才!若是我有了这样一位门生,也在大王手下被重用,大王倒也不好对我下手了!$#*-!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有了这番计较,吴晶便又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说道:既是你这般说,我倒要看看!$#*-!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那年轻男子也坐下来,又端起一樽酒,向吴晶道:敬先生!$#*-!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这一回,吴晶却并不给面子,冷冷地说道:受不起!$#*-!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那男子也不尴尬,便自顾将这酒饮下。$#*-!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就在此时,窗外一阵鼓噪呐喊之声传来。那年轻男子打开半边窗牖,向吴晶笑道:先生请看!$#*-!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这酒楼的对面,恰是吴晶的府上。吴晶抬眼望去的时候,恰见上百名官兵正如狼似虎地向自己的府中冲去。而吴府的外面,早已被团团围住,看那架势,就算一只苍蝇,都难以逃出来。$#*-!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吴晶愕然地看着这一幕,久久无语。忽然,他回过头来,厉声向眼前的这年轻男子道:你到底是何人?$#*-!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那年轻男子笑道:小人雷喻!$#*-!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你你是太原雷喻雷晓明?$#*-!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雷喻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小人这点微薄之名,先生竟然也知道!$#*-!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那,这一切,都是你们搞的鬼?$#*-!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小人若是否认,先生是不是就会鄙视我?也罢确实是我等所为,用的,只是一个并不高明的离间之计,说实在的,若是李效对你十分信任的话,很容易就能识破,但是你看见了,事实上,他对你并不十分信任。$#*-!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吴晶心下迅盘算开了。他知道,到了如今,他已经是退路全失,若不投靠赵平,就只能等着李效将自己砍杀。这一比较,就很容易得出进退之计了。于是,他便不继续在那些问题上纠缠,而是问道:长安城防卫森严,咱们如何逃出樊笼?$#*-!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雷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识时务者为俊杰,吴晶就是这样一种人,他不会被自己的个人情绪掌握决定。他判断走向的依据,永远是事实。$#*-!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先生放心,我等早有布置。前面已经有了一个人,化妆成先生的模样逃出。他会和我们的人一起一路牵引追兵的注意力。因此,长安城并不会戒严太久,因为先生已经逃出去了!我们只消在这楼上好吃好喝好住地歇上几天,便可以大摇大摆地出城而去!$#*-!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欢迎%读者|登录查看~更?多优a秀作品。!----!! 28.向德的春天 “什么?”李效暴跳如雷:“人跑了?” 他不住地来回踱步,口中喃喃地说道:“不行,不行,他知道太多的东西了,这次的谋取扬州之计,就是他献上来的,决不能让他活着到达太原!” 说着,他忽然转过头来,向长安城的长安城守道:“你确定他已经逃出城去了?” 长安城守立即肯定地答道:“今日议事的大会刚刚结束不久,他便去了东门,从那边走了。当时,还有一些士卒看见他,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不便相问而已!” “如此说来!”李效有些恼怒地说道:“他已经逃了不短的时间,那还不给我去追,立传名沿途各地,务必给我将他截住,以他的级来献者,赏金千两,活捉来献者,赏五千两!” 长安城守一听如此重的悬赏,眼中直冒火光。要知道,就算一场大战的赏格,也很难达到这个数字的,何况只是抓一个人! “末将这就去,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他擒拿归来!” 李效挥挥手,命他去了。 长安城守刚走,一直在旁边静候着的向德便凑了上来。他眼神锐利,看出李效有话要向他“请教”了。自然的,吴晶既去,,如今能给出一点意见的,也只有他了。 “尚仁哪,你觉得此事,应该如何?” 向德一喜,李效还是第一次以如此低姿态,如此温和的语态向自己请教。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个好的开端。向德知道,只要处理好这件事情,他就基本可以完全代替当初吴晶在李效眼中的地位了。 向德心下虽喜,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他只是略作沉思状,微微一沉吟,才说道:“其实,德以为,吴先生似乎并不是那种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之辈。再说了,说一句不怕大王生气的假设,就算并州赢了这场秦赵之间的决斗,而那时候吴先生尚在大王的手下,那赵业也未必就会杀他吧。听说赵业此人还是很有些心胸的,他总知道两军对阵,各为其主的道理吧?况且,以吴先生的才智,恐怕那赵平见之反会惊为天人----” “不要再说了!”李效忽然暴怒,脸色一下子青了:“无耻饕餮小人,你还在为他开脱!他心中哪有什么仁义礼智信,他心中唯一想的,恐怕就只有他的前程,他的富贵罢了。怪不得,怪不得我说他今日竟是这般奇怪呢,大家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他也不愿出来言,直到孤亲自催促了,他才勉强言。而且----” 向德低下头去,任凭李效不住抱怨。其实,这便是他所要达到的效果了,尽管如今李效是对他的话大为恼怒,但过后一想,却又会觉得他向德胸襟开阔,比起那个无耻小人吴晶来,又好得多了。而且,这也是一种间接的表忠心:“我这样的人,即使不投降赵平,赵平攻陷长安,也不会将我怎么样,我自然没有必要枉做小人。” 李效咆哮了一阵子,回头看见向德低头受教的样子,心下顿时又软了下来。李效手下最缺的便是智谋之士了,这个向德虽然在才干上比起吴晶来,还差着不少,但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强人,至少在他手下诸多庸碌的文臣之中是翘楚之辈。李效对他,自然只能笼络。 “尚仁啊,孤方才怒气过甚,说了一点过重的话,你莫要往心里去。孤只是一时激愤罢了!” 向德连忙作感激涕零状:“大王说哪里话,只是德一时糊涂,为那卖主求荣的小人说了一些不该说的好话而已,大王教训,字字珠玑,宛如金玉,得受教了!” 李效感叹一声,指了指那边的位置,道:“坐下来说吧!” 向德知道此时不宜多客气,只是略略道声谢,便坐了下来。 “尚仁能理解孤王的难处,就是难得了。说实在的,孤王如今实在是太失望了。孤素来最为信任吴晶,对他不可谓不尽心,凡有赏赐,他总是最多的、最好的,凡有谏言,都是先征询他的想法。可没有想到孤这一番信任,换来的却是这般结局。孤伤情哪,真是伤情哪,难道多年的君臣之情,多年的共同征战,就比不过那么一点荣华富贵的诱惑大吗?难道到了太原,他还能拿到比这更多的东西吗?”李效一脸的痛苦,长吁短叹。 向德连忙安慰道:“大王莫要多想,那只是吴晶自己目光短浅罢了。他以为赵平匹夫得志,可长久猖狂,但德倒是以为,赵平少年得志,这么多年一帆风顺,是对他有益之处,却也更是有害之处。他这么多年,少受挫折,早就养成了刚愎自用的行事作风,这性格在平日里还关系不大,可到了关键时刻,却足够致命,因为他这样的人经受不住打击。 而如今,赵平就在经受平生第一次大打击,那便是赵麟之死。赵麟对于赵平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可以说,没有赵麟的扶持,便没有赵平的今日,也没有太原的今日。大王您看看,并州那些老将,哪一个不是赵麟亲自带出来的?如今,赵麟撒手一去,赵平绝难坚持得住。我们很难猜测他需要多长的时间来恢复心中的创伤。三个月?五个月?甚至三年?赵平还年轻,他可以等,但其他人会给他时间吗?比如大王您?” “不错!”李效被向德这么一说,振奋起来,一拍桌案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赵平暂时的退却,对孤来说,岂不正是一个良机?只是,我们应该如何行事呢?” 向德笑道:“大王难道忘记了吴晶留下的那个绝妙之策了吗?如何不继续按图索骥呢?” 李效有些迟疑地说道:“孤也有此想法,只是如今吴晶已经投敌,此计到底是不是他另外一套阴谋诡计呢?” 向德从容笑道:“不会,大王难道忘记了,此计是您不住相逼,才逼出来的,若是您不问,吴晶还不会回复呢!再说,此计不需咱们出动大量兵马,只需随意派几个说客而已,即使事败,也毫无损失,咱们又何妨一搏?” 李效点了点头,断然说道:“正该如此!” 29.再次施计 向德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府上。这一次和白天的那一次回归,心情上是截然相反。若不是有一众随扈在旁边保护着,他甚至都想当场放声狂歌起来。 步入院内,面对这熟悉的亭台楼阁,这熟悉的花草树木,假山奇石,他觉得格外的亲切。他心下不停地在向自己说道:“我终于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 和今日上午一样,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有人在唤他,回头看时,那还是鲍昭。不能不说,这的确是很巧的事情,居然又在刚进门的时候遇上了鲍昭。 但此时两个人的神情便有些不一样了。 如今的向德得了李效的信重,心态自然不一样了。而且,更为主要的是,他已经不再需要依靠鲍昭来为他打探那些事情了,再面对鲍昭的时候,就没有了那种热切。 但鲍昭则正好相反,他已经自己的东西献出来了,如今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依仗来和向德讨价还价的东西了,态度自然是要谦和下来。 “先生,如何,大王他老人家,一定是重赏了您了吧?”鲍昭有些热切地问道。他这话也不是平白无故问的,他这是在提醒向德,若是李效有了赏赐,向德怎么也应该分他这个席功臣一点。 向德如何听不出鲍昭这言中之意,这也恰是他对鲍昭不满的原因所在。这个人太容易居功自傲了,如今不得势还好,一旦得势起来,更加不会让人,向德自觉并不容易控制他。若说今日之前,他还需要利用鲍昭的话,如今他对鲍昭就根本无需任何利用,他完全可以过河拆桥。而鲍昭作为一个小小的客卿,他相信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也,也根本不敢和自己这个秦王面前的红人作对。 “赏赐嘛!”向德淡淡地笑道:“自然是有的,不过----” 他这说话的语气,像极了今天白天鲍昭向他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样的哎关键时刻顿住,卖关子。 自然,这回也就轮到了鲍昭着急:“不过什么?” 向德却不正面回答,而是微微一笑,道:“咱们还是书房谈话吧!” 鲍昭心中暗暗皱眉,暗忖道:“莫非这厮竟是翻脸不认帐,不愿将好处分给我吗?若真是如此,倒是我鲍某人疏忽了,竟没看出这厮长得斯斯文文的,竟然还有这般手段!” 心下怀着这等狐疑,鲍昭随着向德来到了书房。 “鲍先生,你最近手头,是不是有些拮据?”向德开门见山地问道。 鲍昭一愕,还真别说,他的手头还真有些紧,要不然也不会对从向德这边讨取好处这般在意了。他也不是不知道,一味向东家讨好处,是会让东家不高兴的。但他有一个很不好的嗜好,就是赌钱。而且最近这一段时间,他的手气很差,不但把以往赢得的输了回去,而且还落下了不少的赌债。 那赌徒都是亡命之徒,绝对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鲍昭一丝赖账的心思都不敢出。况且,他一向自度重义,以往收别人钱的时候,别人痛快,如今轮到别人收他钱的时候,他自然也不好诸多借口,借故拖延了。 眼看着还债的时日越来越近,鲍昭心下也是越来越着急。若是到了时限还不出钱来,那起子亡命之徒可不管你是什么人府上的客卿,会毫不迟疑地对你做出他所想要做出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鲍昭才把目光投向了向德。向德虽然年轻,还家资已经不菲,更主要的是,他还经常得到一些赏赐,每一次赏赐的数量,都足够鲍昭还赌债的了。 “既然是先生如此问,那小人也就直言相告了,的确如此,小人如今手头的确是不宽裕,若是先生能接济一二,小人感激不尽!”既然是向德主动问起,鲍昭自然没有理由反而婆婆妈妈的遮掩,他的回答也十分的干脆,他似乎看见了向德的诚意。 向德二话不说,从转身出门,不一会再转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托盘,那托盘上竟然是不少的金银器物。 向德把那个托盘往鲍昭的面前一摆,道:“鲍先生,你这几年以来,随着我办了不少得力的事情,我一直没有厚赐与你,心中甚感愧疚。如今,这点东西,不成敬意,也算是我的一点小小的弥补吧!” 鲍昭简直感动得热血沸腾,他判断向德会出手襄助,但没有想到向德竟是这般豪爽,一出手竟是这么大手笔,那点赌债比起这些东西来,简直就不值一提了。 但向德的下一句,却又把鲍昭推入了愤怒的深渊:“只希望鲍先生得了这些东西之后,回去好好做点生意,就凭你的精明,你的义气,可成一位巨贾!” 鲍昭顿时凝注,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说道:“先生这是给小人的闭门羹吗?” 向德微微一笑,道:“呵呵,先生言重了,我只是觉得,鲍先生实在不适合当一个客卿,你是一座大神,我这等小庙,却是无法容得下的!”说着,也不等鲍昭反应过来,就此飘然而去! 鲍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忽然一咬牙,端起那盘器物就此出了向府。但他刚走出没几步,斜刺里忽然冲出一群人来,三两下便把他的那些器物全部抢走,还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顿。 待得众人散去,鲍昭一个人趴在地上苦苦地呻吟着,嘴里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你个向德,说起狠辣来,你比我来还要强了很多啊!既是如此,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两日后,向德被捕,原因是图谋不轨,并和并州奸细商贾合谋陷害吴晶,致死吴晶在逃跑过程中坠入悬崖,尸骨无存。 而此时,陈武化妆成的某“并州奸细商贾”正在长安的一座酒楼上大吃大喝,他手下的一众“劫匪”也在开怀畅饮。 忽然,陈武举起酒樽,向众人道:“兄弟们,多谢了,你们这一次教训那个鲍昭,不仅时间地点选择得好,就连火候也是炉火纯青哪!” 众人纷纷笑道:“多亏了将军教诲!” 30.绸缪 汉中。 素来沉稳的李昭和顾兰都有些激动之意。李昭笑道:“先生此言可真?” 顾兰点头,略带颤音道:“不敢欺瞒大王!” 李昭忽然仰天大笑起来,手舞足蹈,状若癫狂。而李昭却不以为意,只是在旁边笑盈盈地看着,看得出来,他心中的喜意并不亚于李昭,只是他更加沉稳一些,并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忽地,李昭回过头来,脸上便有了点赧然之色:“先生勿罪,孤枕有点得意忘形了!” 顾兰却笑着摇头道:“大王真性真情,最是难得了。兰倒也想同大王一般仰天长啸,只是碍于兰一介书生,总还有点怕失了面子呢!” 李昭爽朗一笑,便趁势坐了下来,道:“只是,为了此事还放弃了武关,甚至连南阳都处在危险之中,孤倒还真有些不愿呢!” 顾兰摇头笑道:“天下之事,无非就是一盘棋局,有时候需要吃子,有时候也需要弃子。相对于广袤富饶的蜀中来,南阳只不过是一个精华已尽,弃之毫不可惜的棋子而已,大王又何必留恋?再说了,想当初,兰便不甚赞同大王进兵西川,只是大王一意坚持,兰也只能勉强同意罢了。南阳固然是一个好地方,但和西川相比之下,难以相提并论。大王总该知道博二兔则一兔难得的道理吧!” 李昭苦笑道:“孤王也不是那等糊涂之人,一些道理我也是知道的。不过人性之贪婪自古若是,我固然很想得到蜀中安身立命之地,却又忍不住想得到南阳开拓进取之地,这恐怕也是孤王性情上的一个大缺陷了。” 顾兰摇摇头,他不觉得这是缺点,方今天下英雄渐渐凋零不过,剩下的也就是这么几个了,谁为英雄,谁只是一个过客,过不太久,定当有结果出来。而想要成为那最终的胜利者,野心不必可少。这野心并非是指功名权欲之心,只是求胜的**罢了。李昭从为人上来说,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从一个王者的角度而言,他已然接近善良过甚了。但即使如此,他面对敌人之时,依旧是极为狠辣,他如今虽然很有机会全取蜀中之地,却也一样不忘记时刻想要占着从别人手头抢过来的地盘,而绝不愿意白白便宜了敌人。 “大王之心,兰也明白。不过,今我军几乎倾巢而出,兵力捉襟见肘。守住汉中也是难事,何况南阳?顾兰正色说道。 李昭摇摇头,脸上颇有些不信:“我汉中虽然是四战之地,但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固若金汤,谁敢轻易犯境?此次我大军虽然要强攻剑阁,攻破剑阁的希望十分渺茫,但也不至于轻易败给王开死后军心涣散的蜀兵吧?就算退一步来说,我军战败,那也无关紧要,那蜀军还能长驱直入,犯我疆界不成?” 由于;屡次击败蜀军,李昭对于蜀军的战斗力并不看好,他在心底里,甚至有些小觑蜀军了。 顾兰也笑着坐了下来,他和李昭虽为君臣,却并不十分拘礼,他在李昭面前经常是想坐就坐,想站就站,并无顾忌,而李昭也是不以为意。 “大王,蜀军自然不可怕,可怕就可怕在秦军。如今,赵王因为其祖父之丧,已然撤军,而这一撤军,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必定难以重新出兵。那么李效岂能不趁此良机展壮大自己?他若要南下,必取南阳,若要西进,必取汉中。而南阳哩武关很近,秦军可旦夕而至,我军虽然战力不在敌军之上,甚至还颇有过之,但要想和庞大的秦军抗衡,还是有以卵击石之嫌。我军精锐人数稀少,而且一旦攻下西川,还要驱之以安地方,少一人便是一人。而秦军则仿若无穷无尽,损失人马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在乎。所以,放弃南阳就是放弃不必要的伤亡,就是挽回了我军的希望啊大王!” 李昭被顾兰一番道理说得冷汗直流,讪讪地说道:“先生高屋建瓴,字字句句皆是切中要害,孤受教了!孤明白,你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出来,那便是秦军也有可能直接出翻过岐山,进取汉中,对吧?” 顾兰正色道:“以李效之性情,他倒是不怎么可能选择这等延时耗日,却很难一眼看见成效的办法。只是,他手下到底还是有几位很出众的谋士的,尤其是那个吴晶,此人素性谨慎,又不欠缺急智,乃是第一等的智谋之士,只可惜随了李效这等昏聩之君,否则定能大展宏图,成就不世功业!” 李昭便有些不信地说道:“子芳你把那吴晶说得太过了吧?他有些本领,这我相信,只是,凡具大才之人,脱颖而出都在情理之中。吴晶在李效的麾下也算是颇受重用了,但近一年以来,长安那边的决策屡屡失误,致使赵平一再获胜,若不是这一次赵平家有大丧,恐怕事情还会更糟,如此看来,那吴晶也难以当得起先生如此赞誉吧!” 顾兰却摇头道:“大王有所不知,千里马之所以是千里马,主要不是因为它跑得快,而是因为它有一个好的主人,能识它,爱它。同样的道理,大才之士,若是不育明主,也就只能明主蒙尘了。李效虽然对吴晶还算信任,但此人好谋少断,心思诡异多变,非是良主。吴晶随着他,不要说全部的本事,就是一半的本事也难以挥出来。而赵平则是相反,此人自己刚毅、多谋,而他身边的谋士多是和他差不多年岁的人,而他本身又颇为相得,赵平很能博采众长,而自己又不是一味听取意见,他自己也善于总结归纳,所以,李效屡败于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李昭听得顾兰如此赞誉吴晶,不由有点动摇:“先生既是如此说,那吴晶真要是撺掇着李效来谋取我汉中,如何是好?” 顾兰笑道:“大王虽然要顾虑到此,不过也不必过于担心。兰以为,以李效之性情,既是有人提出谋取汉中,也多半不会采纳。况且,我大军从南阳撤出之后,汉中防御之力大为增强,而我们在剑阁只需佯攻,不必强进,所以耗费的兵力很少,而汉中戒备森严,只消守到成都被攻下之时就可。只要得了西川之地,那汉中就算被李效夺去,也不算可惜了!” 31.调度 李昭有些担心:“可先生你觉得这汉中城池真那么牢靠,能抗拒李效的大军吗?” 顾兰心有成竹地笑道:“大王放心,就算李效这次难得英明一回,却也无济于事。他手下的兵将经过这几次和赵平的大战之后,厌战之情必浓,就算有人愿意领兵来攻,士气也难以凝聚起来。而反观我汉中守军,则是以逸待劳,军纪、战力、士气等各方面都在敌军之上,敌军纵使借着那人数优势,也难以和在短时间内攻陷汉中城。况且,大凡兴兵,总要冒险,若是不冒奇险,何以建奇功,何以成就万世不遇之大业!” 顾兰这最后一句铿锵有力,他这个白衣儒生,难得有这般漏*点澎湃之时,李昭也被他说得热血上涌,胸口热:“不错!想我李昭当年以区区一郡之地就敢径直称王,如今又有何不敢冒此等危险的!难道是有了一点本钱就自畏畏尾了吗?若是如此的话,我还不如早些回家放牛种田去呢!” 顾兰见李昭终被说服,心怀大放,顿时便笑了起来。李昭此人之所以算得上明主,不在他不犯错,而在他犯错之后能接纳别人的意见,并立即改正,这等毫不讳疾忌医的做法甚为顾兰所推崇,这也是他宁可随着地小势弱的李昭,却不愿意去投效赵平、李效等雄主的原因。 “大王,既然此事定下,就应该确定领兵的人选了。剑阁那边虽然是佯攻,但若是领兵之人全无民名气也不好,这样引起不了对手的足够重视,难以达到吸引兵力的作用。而最重要的是领兵奇袭江油之人,不但要有勇武的躯体,更要有坚毅的内心,非同小可。” 李昭点点头,沉吟了一阵子,最终还是没有直接道出人选,而是反问道:“先生有何提议?” 顾兰毫不犹豫地说道:“大王您自己便是一员百战之将,若去攻剑阁,则敌军守将必然以为我军倾巢而出,从吸引敌军注意力的效果方面来看,罕有更甚于此者。而俊山老将军老骥伏枥,不下于年轻人,以他来袭江油,乃是最好的选择。” 李昭笑了笑,脸上却露出一丝谈论如此严肃问题之时并不应该出现的暧昧笑意,似乎欲言,却又有所顾忌,不便出口。顾兰见了,连忙摇头说道:“大王之议,绝不可行,大王乃是汉中脊背,轻身涉险,殊为不智。而且,汉中大军中失了任何人都可,却绝不可失了大王。大王便是我汉中军民的依仗,若是大王有个三长两短,我汉中大军一夜之间分崩离析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所以,大王为了自己个人的生命安全不能去江油,为了我等千万军民,也不可去江油!” 顾兰和李昭之间可算得上是心有灵犀了。李昭并无道出自己心中的想法,但顾兰却是了如指掌,知道李昭的意思是希望自己能亲自领兵奇袭江油。但李昭的这个没有宣之于口的提议对于顾兰来说,绝对是疯狂的,他想也未想,立即给予了回绝。 李昭苦笑一声:“孤自起兵以来已历多年,刚开始的时候每战都冲锋在前,厮杀于如今的刀枪之中,如今好不容易稳固了汉中这块地盘,每战却只能坐视于后,眼睁睁地看着兄弟们为了孤而流血牺牲,孤于心何忍!况且,此次奇袭,虽然如先生所言,极为危险,但我等谋算已经到了极致,江油城如今极为空虚,危险已经降到了极致,若是这等战役,孤尚且不能单独领兵出战,以后孤还能单独领军吗?孤若是连领军之能尚且消弭殆尽,又如何震慑诸将,如何乾坤独断?” 被李昭这般一说,顾兰倒是不好再劝了。要知道,汉中军之所以今日能保持团结,对李昭这般忠心,并不是因为李昭人品比别人高尚一点,更不是李昭的诗赋比别人做得好一点而是因为汉中的这块地盘,是李昭亲自领着众人去打下来,然后面临强敌入侵,又是李昭带着众将守下来的。 也就是说,众将对李昭的忠诚,是因为李昭还能领着他们打仗,领着他们击败一个个的敌人。但若是李昭因有了今日之地位,便彻底扒去戎装,成为一个只对民政、赋税这等事情精熟,而对行伍则并不在行的人,他在汉中军中的地位,也就堪虞了。就算今天还在领兵的这些大将都忠于李昭,以后升上来的那些大将还能保持多少的忠心,就难说得很了。 沉吟良久,顾兰终于让步,他说道:“大王一定要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却需引一员大将为副将,而且此副将必须有监督大王之职权,必使大王不得亲身涉险,这样才可!哦,差点忘记一件更重要的,那便是不能以明亮大王旗号,军中打那副将之旗号,而且在汉中这边,也不能让人知道大王亲征之事,以防泄密。” 李昭只要能领军出征,倒也顾不得其他了。况且,他也知道李昭这也是为了他好,他展颜笑道:“先生之言,孤一概遵循,只是,这统军副将,当用何人呢?” 顾兰想了想,道:“还是俊山老将军吧!俊山老将军为人沉稳,熟知韬略,有他在大王身边照料,兰也可放心了。还有公朗,他年纪正轻,正在成长的阶段,经历这样一场大战对他来说,不啻一次进步的良机。” “只是,这样一来,谁也守汉中,谁又可攻剑阁呢?” 顾兰断然道:“在下蒙大王信重,这些年以来,一直未尝亲自通兵,若是大王不嫌弃的话,兰愿意亲自坐镇汉中,为大王守住家门。至于剑阁,我看不如让子谋将军去好了!” 这李韬李子谋乃是李昭的族兄,本身也是悍勇的大将,只是顾兰一直觉得他野心过重,一再对他进行压制,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推荐李韬。 李昭倒也不以为意,他点了点头,道:“先生用兵如神,如能为孤看护家门,孤便可高枕无忧了!” 32.妻儿 顾兰欣然道:“大王谬赞了,兰纸上谈兵,不值一哂,大王能委以重任,兰欢欣得很,愿尽吾心力,外御强敌,内修政治,只等大王成为西川之主,兰也可在功劳薄上留下微末之名!” 李昭“哈哈”大笑,道:“先生和孤之间,何必说得如此谦虚。我李昭能有今日,先生之功,可谓厚懋,先生又何须功劳薄,孤心中便有一本最为真切的功劳薄。” 顿了顿,他又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明日孤便调度诸将,大家都已经知道我军必有大事,只是不知是何等要事而已,所以,后日出,也不在话下。这两日,孤倒是要好好陪陪儿子了,孤这一年以来,一直东征西跑,少有安定在家的时候,若是不多陪他一阵,就怕下次见到他,他都不识得孤这父王了!” 提及儿子的时候,李昭的脸上不由柔情涌现,方才那踌躇满志的眼神也换成了温馨平静的秋水。 顾兰笑道:“既是如此,兰告退!”说着,便起身离去。 李昭也未加挽留,事情说到了这个地步,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清楚,自然没有必要废话了。但就在顾兰转过身去的时候,李昭忽然又开口说道:“听说柔姬怀孕了?” 顾兰身子一凝,脸色变有些赧然。他到底年轻,虽然房中也有些妻妾,但这第一个怀孕的,却是李昭转赠的美姬柔姬,听得李昭提及此事,多少有些尴尬。 “恭喜了!”李昭似乎丝毫没有现顾兰的尴尬,笑道:“这生子之事,便是这样,要么不来,一旦来了,便会一股脑都来了。由此观之,以后这数年之内,你的二女会多得让你只恨父母少生了两只胳膊,好一个个抱了!” 李昭这么一开玩笑,顾兰的神色便自然了一些,笑了笑,道:“借大王吉言了!” 李昭笑了笑,道:“你去吧,孤也走了!”也不等顾兰再开口,径直出了门。 李昭径直来到了后院他的正妻胡夫人的院子前。 胡夫人能在李昭的后院之中一直占据着独特的地位,着实不易。她出生微寒,并不识字,姿色也只能算得上中上,和李昭的其他妻妾难以相较。虽然她是李效的糟糠之妻,但凭着这么多的劣势,她被其他的女子斗下去,也在情理之中。 但一直处在漩涡之中的胡夫人却一直能在激流之中屹立不倒,倒也不是因为李昭顾念什么“糟糠之妻不可弃”的道理,而纯是因为她为李昭诞下的一个儿子。这是李昭的第一个儿子,也是至今唯一的一个儿子。自来母凭子贵,其他的妻妾再如何狐媚,再如何显赫,因了没有子嗣,自然无以和胡夫人相争。 李昭的这个儿子叫李显,今年三岁。李昭方才对顾兰说笑之事说有了一子,其他的儿女会接踵而至,这恐怕也只是他的一个愿望而已,事实上,就他个人而言,身上并没有生这种事情,这三年以来,他的众多妻妾一直都没有怀孕的迹象。也正因如此,李昭对李显格外宠爱,简直到了溺爱的地步。 李昭步入庭院的时候,李显正在两名丫鬟还有他奶娘的陪伴下,在院中玩耍。 小孩子精力旺盛,不喜欢人抱,总愿意自己一个人在地上乱跑,倒是忙坏了在他身边侍候的人,总要一直小心翼翼地陪在他身边跑,生怕他什么时候会忽然摔倒。他若是放声一哭,整个院子里的人立即都要手忙脚乱起来,每个人都会担心受怕。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万一大王不高兴了,这就是一件事关性命的大事,谁可轻忽视之。 “父王!”小孩子稚嫩的声音传来。李显身边侍候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李显身上,居然没有看见李昭进门,而李显倒是第一个现的。然后,李显便撒开小腿,向门边跑了过来。 霎时间,李显身后的几个丫鬟、奶娘都愣住了,这一下李显的动作实在太过出乎她们的预料,若是李显在大王面前摔倒……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小孩子跑出两步,脚下一绊,就往路边扑倒。他这一下若是摔个结实的话,自然又会造成前所未有的震动。 就在此时,忽见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就在小孩跌倒在地上的前一刻,一下子将他拉住,重新扶着站了起来。 李昭很久没有使出这般高难度的动作了,这一下难度极大,完成之后再回头一看,兀自后怕不已。方才这一下,若是少有差池,救不得孩子不说,自己也可能摔倒,这对于如今这般身份的李昭来说,绝对是一件极为丢面子的事情了。 “父亲好厉害!”小孩子的童音响起,一双小手不停地拍着。 李昭一扫心中后怕的阴霾,笑容满面:“显儿你也很厉害,日后定能越父亲,成为一个大英雄的!” 小李显粉脸上绽出灿烂的笑意:“英雄?就像父亲你这样的人吗?” 李昭略略一愕,笑道:“你听谁说父亲是英雄的?” 李显摸了摸自己可爱的内迎出来,听得李显童言无忌,便立住了身子,满脸的尴尬。胡夫人因为自己出身、相貌等方面的原因,一直都颇为自卑,和李昭很少说话,若不是李显在这里住着,说不定李昭真的会常年都不来一次。因此上,她和李昭之间,倒更像是一对陌生人,而不像夫妻。 李昭一听胡夫人居然在自己的背后给儿子灌输自己的好话,心怀大畅,抱着李显走上前去,见胡夫人要行礼,忙将她扶起,拉着她的手向屋内走去。这一刻,他终于现,原来这位糟糠之妻虽然貌不惊人,也不擅言辞,但却是最为值得自己敬爱的女子。这不仅仅是因为她为自己生下唯一的骨血,而且因为她识得大体,从不怨尤,即使受到冷落,也一样保持着良好的心态。 出征前的一晚上,李昭终于在胡夫人这里找到了初为人夫的那种幸福和快乐。 33.白水关 第二日,汉中军便出征了,兵分两路,一路由大将李韬率领,帅军五千,号称两万,直取葭萌,进而窥伺剑门关,以牵引蜀军的兵力为第一要务,并不需要多歼敌;另一路则是以大将庞峰为主帅,以李朗为副将,西取白水关,取下白水关之后,并不南下和前一路大军一起夹击葭萌关而是转而西进,直取阴平。 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就在大军出征的时候,汉中王李昭已经在庞峰的军中了,此时李昭明面上的身份,是庞峰身边的一员偏将,和其他的偏将并无多大区别。 至于大军出征,为何李昭未来相送,对外的说法是大王身子不适,遥祝各位马到功成。众人虽然也有些奇怪为何一向身体健朗甚至堪称健壮的大王为何在倏忽之间会被二竖所虐,竟至不能视事,但这种事情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打探的,纵然大家心中有点疑问,也只能藏在心中,不敢露出来。 白水关,自东汉末年开始,就成为了兵家要塞,这里北接秦陇,南临葭萌,东临汉中,又是西北地方罕有可以从水路北通南达的地方,故此地理位置愈显得重要。 当然,这里所谓重要,是要看此地的拥有之人为何人的。当年三国时期,本朝的两位皇帝都对此地极为重视,再此布重兵把守。因为此地不仅可以用以防御,还可用以进攻。只是,刚刚死去的蜀王王开占得益州之地以后,对于此地的防守就不是十分在意了,他并无向外扩张的野心,这白水关对他而言,便没有了出兵驿站的作用。而从白水关虽可进兵益州,却不能直接威胁成都,这里的防御价值也就随之贬低。 因此,当年无比重要的白水关,今日却显得有些无关紧要了,这里的驻兵,只有不到三千人,虽然依仗着地利,不是一万人以上的大军也不能很快攻下这座关隘,但这一次,汉中所出动的,却是两万大军,其中有一万人,更是汉中最为精锐的部队。 这一夜,几名士兵兀自在关楼之上无聊地闲话。这白水关已经多年未见烽烟,这在如今这个战端四起的年代,也算是一种奇迹了。这也让白水关的守军彻底地失去了警惕性,他们一直以为,到了白水关,便是来享福的。 这里因是西北难得水源充足之地,女子也比一般的地方水灵,而瓜果食物也比一般地方充沛,天气也比一般地方舒适,当然,更为重要的是,操练也比一般的地方宽松。 很多士兵都在在这里安了家,有些在老家有妻儿的,也都在这里找了固定的相好,那些囊中宽裕的军官多半都在外面养了外室,经常整夜不回军营。因为一直都没有出过事,这俨然便成为了一种成规,就算那些还算尽职尽责的军官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当做什么也看不见。因为这种现象并不只是生在一人两人身上,而是极为普遍地生在整个军营里,这些人都已经形成了一个利益的联盟,谁和其中的一个人作对,就是和整个联盟作对,这结局自然是好不了。 好在不识时务的虽然不是没有,却都没有对众人的幸福生活造成影响,军营里正常的生活次序并没有受到影响,该尽兴的,依然在尽兴,愿意受苦的,也都在摸摸受苦。 轮到今日值班的几位士兵一如既往的垂头丧气。比起暖暖的被窝来,这关楼晚上的风实在讨厌,吹得人冷意十足不说,出的“呜呜”之声直如小儿哭泣,又晦气,又刺耳。况且,大家都想着自己交好的女人的别样风情,这风声自然更显聒噪了。 几个人都经历过许多次站岗,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这一次他们也不会觉得会有什么意外生。是故,众人望都不向下边多望一眼,只是聚在一起开始闲聊。一群男人聚在一起,话题自然离不开女人。在这等颇有寒意的夜里,聊到女人的时候,大家都感觉心口开始热,进而全身都不再感觉那么冷意十足了。 这等效果恰是众人所追求的,因此大家的谈性越浓烈起来,直说得手舞足蹈,全身热,这么多双眼睛,却没有一双现关下的草木正在轻微地颤动,一群敌军正次第向前,已经到了关楼之下了。 一名士兵满脸的兴奋,挥着手说道:“我告诉你们,要比漂亮,我那位或许是比不上你们。不过,咱们男人弄个女人来,不是当花瓶观赏的,那还是要实用才行。我那位外贞内媚,体态妖娆,恰是那等最能吸人血气的狐媚子----” 不知怎地,他一言未了,忽地莫名其妙地顿住,旁边的人正要催促他继续讲下去,却霍然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喉咙口多了一支箭矢! “敌袭!”这两个字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闪过。但这两个字已经多年以来没有在白水关上响起,众人都已经忘记了这两个字的音。 就在这一愣神之际,关下的箭矢又一次毫不留情地飞了上来。一阵“簌簌”的箭矢插入身体的声音以及凄厉的喊叫之声以后,这几个人便都命丧当场。 好在他们的丧命也不是全然没有意义,旁边的战友这一下都被惊动了,纷纷放声喊道:“敌袭!敌袭!”但今夜的寒风实在凛冽,而关内的人也实在缺乏警惕性,关楼下的汉中军立即一声喊,开始攻关。 由于关楼之上几乎没有防御力量,他们所带的攻城器械基本都没有用上,只是由一千多弓弩手在前面射击压制,然后以一千军中好手以飞爪直接攀上关楼。 这一招十分奏效,关上的敌军就算全部都到齐,也只是三千人而已,但此刻,在军营中的人也不过勉强过半,加上这些人刚从睡梦中醒来,都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自然无法和汉中军相抗衡。 仅仅过了一个多时辰,巍峨的白水关就落入了汉中军的手里。而到了此时,还有不少的蜀军根本不知来袭之敌是何方神圣。 汉中军得了白水关之后,也不多作停留,只留了两千人守关,稳住后路,其余的兵马第二天立即马不停蹄地向西而去。直扑阴平。 34.求援 &net/netbsp;.ark{disp1ay:none;} &netenreadp{ &net:1.6em;padding:; } 阴平,乃是西川最西北的一座城池了,这里乃是汉胡杂居之地,民风是很彪悍的。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汉胡杂居带来的问题就是冲突多。而这种涉及民*族*矛*盾的事情,历来的朝廷都是能不介入尽量不介入,即使介入,也多半会偏袒更为横蛮的胡人。而官府的软弱也就造成了胡人的越嚣张。相对而言,官府和驻军就越显得软弱了。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阴平周围幅员倒是很辽阔,但这地方荒山极多,人口反而不如中原一些小县。这里的驻军自是更加少了,只有两千人的规模,而且多半都是老弱之兵,战斗力相当一般。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当然,阴平人并不因为城内只有两千守军而缺乏安全感。阴平的北面是莽莽高山,其东又是险隘白水关,岂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心目中的险隘,只坚持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即告陷落。而此时,一万八千汉中军正恶狠狠地向阴平成扑来。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可以说,以一万八千人的兵力来袭击阴平,实在是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感觉了。事实上,汉中军是明目张胆地杀过去的。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本来,由于阴平城内还不知白水关陷落的消息,若是晚上动奇袭的话,阴平也难以坚持比白水关更长的时间。/但是,汉中军选择了一种光明正大的方式。堂堂正正地向阴平开来。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就算是如此,汉中军早上出,晚上进城吃饭也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可到了城下,汉中军却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开始扎营。这也让阴平城守杜云又是讶异,又是庆幸。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杜云的猜测是这样的:敌军主帅定是一个赵括一般的无名之将,多读兵。他一定还在顾忌城内给他来个以逸待劳,想要休整一番,待得士兵体力恢复了再行作战。而且,敌军人数差不多恰是我军的数倍,围城自是不在话下!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只是,他却忘记了重要的一点: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们若是此刻攻城,凭借着士气还有绝对的数量优势,定可一战而下阴平。只是,他却停了下来,这士气会为之衰落不说,我们就会坐以待毙吗?我们难道就不能出去找援兵?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杜云的将佐们听得点头不已。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杜云见自己几句话激起了诸将的斗志,心中更有成就感,便继续趁热打铁:为今之计,就是要尽快找到援兵。尔等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将军,末将愿往!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将军,末将愿往!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将军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此言一出,诸将纷纷回应,那神情之踊跃,令杜云极为意外。尽管他已经预料到了大家的踊跃,但却没有预料到竟能达到这般程度。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随即,他立即就明白过来原因了。其实,留在阴平城内坚守,守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倒还不如借着搬救兵的名义冲出去,或许能躲过一劫。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杜云心中暗暗悲哀,这些人说话之时慷慨激昂,心下实际上对于此战并无信心,他们所想的,只是如何保全自身的性命而已,对于什么忠义之类的大道理,根本无暇顾及,或者根本就从来没有顾及过。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将军诸将现了杜云的异常,招呼道。此时,他们觉得自己的性命都在杜云的一念之间,对待杜云的态度自是前所未有的恭顺。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杜云勉强笑了笑,道:诸位都是本将军的爱将,这突围报信之事极为艰难,并非轻易可以做到。我看不如这样,你们来个抽签,谁抽到下签谁便辛苦一趟。不过,别怪我事先没有声明,若是没有搬到援军来救,军法从事!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杜云声色俱厉。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诸将却并不担心。若是搬不到援军,凭着这并不高大巍峨的阴平城,很难抵挡汉中军五日以上。一旦阴平城陷落,谁还能来找他算账!一念及此,众将虽然口上停止了争夺,心下却丝毫不以为意。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不一会,抽签结果出来,却是一名名唤龙萧的小将抽得了下签。众将虽然暗暗在心下大叫倒霉,面上却还是不得不堆起笑意,向龙萧表示鼓励。龙萧心下乐开了花,面上却是一脸的沉肃,向杜云及诸将表达了不搬到救兵誓不罢休的决心。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杜云见到众人在惺惺作态,暗暗苦笑。领着这样一支军队,就算是面对相当数量的汉中军,也是胜望渺茫,何况是面对如此多的汉中军。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且说这一夜城外的汉中军安营扎寨下来之后,只留了少量的兵马巡哨,其余的士兵很快就睡下了。倒是中军主将的帅帐里还点着灯火,这里聚集了本次出兵的几位核心将帅。庞峰、李朗、李昭和谢赟。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虽然此时已经没有外人在场,李昭还是以裨将的身份坐在下面,他现在叫赵离,也就是把他的名字颠倒一下而已。谢赟则是庞峰多年的副将,一直都是庞峰的得力助手。这次,分兵之后,打算就以他为主将主持攻打阴平城。当然,这并不是真打,只是虚张声势,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远离阴平道而已。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我觉得,咱们应当四更出,那时候城内的守军最是疲倦,难以注意到我军的行动,就算是注意到了,只要我军不立即攻城,他们也只会疑神疑鬼,徒增烦恼而已!赵将军,你以为如何?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李昭点点头,正要说话,忽听外面一阵脚步声起,一名偏将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道:敌军忽然有几十人开门冲出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庞峰笑了笑,挥挥手,道:不必理他,他们愿意去哪里,就让他们去哪里好了,只要他们不主动攻击我军营寨,就放任他们离去好了!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那偏将一怔,但多年以来形成的服从意识还是让他答应一声,出门去了。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庞峰笑了笑,道:他们能想着出城求援,倒也是不愿坐以待毙的好迹象。只是,他们一定不知道,如今葭萌那边自身也是草木皆兵,自然无心救援他们,而这附近几座小城,合起来也不过千人之兵,如何能救得了阴平?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a|a|^本a书^%纵横%中文%网a##!- 35.半夜调兵 &net/netbsp;.ark{disp1ay:none;} &netenreadp{ &net:1.6em;padding:; } 四更时分-$-=+?^++#* 这时候夜生活匮乏,人们大多早睡,到了凌晨时分,更是万籁俱寂。西北地方寒蛩都是少见,夜晚就更加显得宁静了-$-=+?^++#* 今夜要特殊一些,城头上还有一些士兵在值夜。只是他们此时眼神都有些迷离了,望着远处的敌军军营,便也有些漫不经心了-$-=+?^++#* 但就在此时,汉中军的军营里面出了一点小小的动静。几个人同时睁大半闭半睁的眼睛向前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此时敌军的军营里面,正有无数的兵马在来回扯动,只是由于黑夜的关系,加上敌军并没有点火,他们看不清具体的情形-$-=+?^++#* 令他们吃惊的是,如此大规模的军马调动,汉中军中的响动竟然是如此之小,若不是他们中的某一个人漫不经意间看见了,说不定敌军已经完成了所有的调度他们还没有现哩。敌军军纪如此严明,自然是和这几个人自己所在军队的松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几个人同时怔住,相互对视几眼,各自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深深的恐惧。过了好一阵子,他们才同时想起一个问题,还没有去禀报给城守知道!-$-=+?^++#* 然后,这几个人中的一个小队长便说道:你们在这里仔细看着,我去禀报将军!记住了,都给我睁大眼睛看仔细了,万一敌军忽然采取什么行动,不要忘记了示警,明白吗?-$-=+?^++#* 几名士兵纷纷颤声应诺,纷纷回过头去。而此时的汉中军军营就像一个巨大的蚂蚁窝一般,里面不住有大型的蚂蚁来来往往,在夜色之下,谁也看不清楚。任他们几个人睁大了眼睛也是无济于事-$-=+?^++#* 过不多久,杜云便到了。尽管他从军多年,指挥过的战役也颇有不少,凭仗军功才到了今日之地步,但此时汉中军的诡异情状还是让他一肚子的疑惑。他实在想不明白,面对着一座小小的孤城,汉中军为什么不直接动猛攻,先是拖延,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调动。以他们的实力,完全可以直接动最猛烈的进攻,蜀军根本无力抵挡,何须使出疑兵之计?-$-=+?^++#* 越看,杜云越是惊心,以汉中军这般军纪,这般战斗力,就算统兵之人是一个根本不会打仗的白痴,也可以凭仗人数优势在很短的时间内攻破阴平城-$-=+?^++#* 杜云忽然心下一动,向身边的亲兵道:方才龙萧已经突围成功了对吧?-$-=+?^++#* 亲兵一阵莫名其妙。方才龙萧突围的时候,将军是亲自在城楼上看着的,有没有突围成功,他最是清楚不过,又何须来问。而他跟在杜云身边数年,也知道杜云并不是一个喜欢废话的人,他这般问,自然是有这般问的道理,只是他一个小小的亲兵不能理解而已-$-=+?^++#* 成功了,很顺利地成功了!亲兵老老实实地答道-$-=+?^++#* 杜云哦了一声,又转向身边的诸位将佐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敌势滔滔,数量如此众多,想要拦截下几十人,实在是易如反掌。方才我等布置龙萧突围之法的时候,还涉及了好几个方案,一旦这个方案失败,便要实施另外一个方案,凡此这种,可谓呕心沥血,但是,谁能想到,敌军竟然就这么放任他突围了呢?-$-=+?^++#* 诸将纷纷摇头,若是此时有后悔药,他们简直愿意用这药将自己淹死。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敌军对于城内突围出去明显别有所图的人马视而不见,置若罔闻,就这么白白地任由他们通过了。若是方才自己拿到了那出兵的机会-$-=+?^++#* 当然,若是敌军允许的话,此时他们也可以领军突围,就算将这阴平城让给敌军也是无妨。但他们不能肯定现在突围出去,敌军会不会有反应,若是有,又是怎样的反应。这个险,他们是绝不敢冒的-$-=+?^++#* 杜云暗暗摇头,他已经看穿了诸将的心思,大家所想的,只是自己的个人安危,对于阴平城根本没有太在意,这座城姓王还是姓李,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毫不相干一样-$-=+?^++#* 为什么敌军就这样任由龙萧突围呢?敌军想要拦截的话,可以说的上易如反掌,却为何不拦呢?杜云循循诱导,像是在自言自语,却是在引导诸将思量-$-=+?^++#* 将军可是说,敌军根本不怕援军吗?-$-=+?^++#* 杜云摇头道:非也!此去葭萌不远,剑阁乃是我益州第一要塞,防御力量无比强大,敌军根本不可能攻克,尤其是这样分兵之后。因此,要引得葭萌的蜀军来援,非是难事。但敌军明知如此,却仍是放任我军通过,实在有悖常理!他却不知道,也不相信,此次汉中竟是倾巢而出,葭萌关那边也已经有了一支大军在进攻。虽然是虚张声势,却也足够守军紧张的。在这等时候,想要他们从战略重地抽兵前来救援阴平这等无关紧要之地,是不可能的-$-=+?^++#* 将军的意思,莫非敌军故意放龙萧通过,然后在中途伏击援军?一名副将灵机一动,问道-$-=+?^++#* 杜云终于点头,道:将军所言,正合吾意!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并州军诸般奇怪举动?你们看,敌军如今半夜调军,既然不是冲着咱们阴平城来的,那所为何来,不就是我军的援兵吗?我观敌军军容严整,纪律森严,我军若有援兵前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诸将若有所思,一个个都是全神贯注地向前面极目远望-$-=+?^++#* 恰在此时,一名偏将轻声地说道:若是如此的话,我阴平城此刻倒是安全得很,若是敌军要伏击我军的援兵,自然不能很快就攻克了阴平城,以后一段时间内的进攻,必然都是佯攻,我们倒是暂时得了安全!-$-=+?^++#* 阴平城乃是一座孤城,若是断了援军,就如瓮中之鳖,守军想要外逃都不可能。因此来说,即使汉中军的目的恰如他们所分析的一样,在外伏击援兵,他们也不可能逃出去,充其量也不过是多守几日而已-$-=+?^++#* 但此时的阴平守军已经生出了得过且过之心,这多几日的轻松时间,就够他们高兴一阵子了,至于未来如何,他们早已无暇顾及-$-=+?^++#*- $-=+?^++#* 36.险道 &net/netbsp;.ark{disp1ay:none;} &netenreadp{ &net:1.6em;padding:; } 杜云这次却是不论如何也想不到,并州军的一万人马调出来之后,并没有前去往返葭萌的路上设伏,而是转道向南,朝着那莽莽青山出了。&-|a~=~+?a 这阴平古道据说许多年前曾经存在过。但那只是传说,从现实的角度而言,尤其是在一万汉中军的眼里,此言实在虚谬。古道就算荒芜了,不论如何也不会长到悬崖峭壁之上去了,而且还不是一处悬崖峭壁。&-|a~=~+?a 这一路上还有不少的荒山野岭,对于大军来说,这唯一的好处便是山上鸟兽众多,除了身上带着的干粮以外,众人还能时常吃到一点荤腥,这也算是为他们补充了体力。&-|a~=~+?a 只是那荒山野岭却并不是那么容易通过的。这条所谓的阴平道,行到中间的时候,其实连一个可以下脚的地方都没有。&-|a~=~+?a 人多就开始从脚步开路,走在后面的人还要好一些,可以顺着前面人的脚印前行,而走在前面的,就只能左手抓住树木的枝叶维持平衡,右手持刀不住劈砍,开出一条不是路的路。&-|a~=~+?a 当然,走在后面的人也有自己的烦恼,尤其是在登山的时候,上面经常会有石块掉下,若只是从身边滑过还好,就怕这石块砸到身上。在如此陡峭的地势下,就算是一块小石头砸到身上,都可能致人摔下山崖。在这等地方,一旦摔下去,除非苍天怜悯,必死无疑。有些倒霉的士兵,甚至是被上面摔下来的战友砸中身子,陪着战友一起赴死的。&-|a~=~+?a 一路之上,不时会有人坠崖或者从山上滚落,那凄厉的喊声让群军为之战栗。而这种声音还是此起彼伏,不断传来,更让全军整日都是战战兢兢,心弦紧绷。&-|a~=~+?a 到了第三日,全军终于到了一处平坦之地,便如获至宝。大家用兵刃砍出一个平坦之地,铺上树枝,也算是这几日以来,最好的休憩之所了。恰好,此时也已经到了黄昏时分,本来,若是在平日,还应该再赶一阵子路,待得晚霞尽数散去,才好歇息。&-|a~=~+?a 但李昭看见士兵们坐在地上兴奋的表情,心下不由有些酸,便偷偷地向庞峰说道:&俊山,我看不如就在此歇息吧,明日早点起来赶路便是!&-|a~=~+?a 庞峰有些迟疑地说道:&非是某不愿遵命,只是以我行军多年的经验,明日恐有大雨,若不趁着今日天气很好多赶路,到了明日,举步维艰,那咱们就可能耽误了很长的脚程了。大王有所不知,如今我们军中士卒所带的干粮已然不多,经不得消耗,若是能多赶路,还是应当尽量多赶路才是!&-|a~=~+?a 李昭何尝不知庞峰所言不虚。他自己也是曾经领过兵的,知道慈不掌兵的道理,军队是为了胜利服务的,为了全局,军士的性命尚且可以牺牲,何况是劳累一些。但当他目光瞥及几个自己熟悉的亲兵也是欢欣雀跃,一如孩童的时候,他还是摇摇头,道:&还是就此歇下吧!兄弟们为了我,为了汉中付出的已经够多了,这些天以来,已经有三百多人惨死于这路上,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死后能得殓葬,我们只能任由他们暴尸山野,成为饕餮之兽果腹之餐,这已经是我对大家不起了。如今,大家只是想在这样一个平时都不能入眼的地方安稳地栖息一阵,我岂能让弟兄们失望?&-|a~=~+?a 庞峰心下苦笑。李昭素来都是一个刚毅果断之主,这也是他能在王开、李效两强夹缝之中生存的主要原因。但随着他称王数年,人越来越仁慈。在和平的年代,仁慈之主是大家都想要的,他们可以带来稳定。但在如今这样内忧外患的年代,这却是一个极为危险的变化,被称为&妇人之仁,一个不好,有可能会造成剧变!&-|a~=~+?a 但是,庞峰作为一名武将,并不善于言辞,也不知如何劝谏。况且,隐隐约约的,庞峰也对李昭的这种变化有些欣喜。虽然李昭少了一些杀伐决断,但他作为武将却是更为安全了,一般的人主最为猜忌武将,甚至在大势已定的情况下,会寻隙戕害武将,但庞峰觉得自己越来越安全了。&-|a~=~+?a 就这样,这一夜,全军就在这平地之上燃起无数篝火,大家在旁边和衣而睡,倒也睡得香甜得很。&-|a~=~+?a 但到了第二日早上,果如庞峰所料,天公似乎着意捉弄这支军队,天刚蒙蒙亮,四处便是大悟弥漫,虽能前行,却难以尽。李昭见了这般情形,又后悔起来,昨天晚上若是硬起心肠让大家继续赶路,许就可以在危险降临之前停下来歇息,而不是冒险赶路。如今,却是耽误不得,若是不尽赶路,大家说不定会饿死在行军大路之上。&-|a~=~+?a &出!庞峰一声令下,大家再次开始向前移动。只是因了这大雾的关系,大军前行的度颇为迟缓,这更是让李昭和庞峰忧心忡忡。&-|a~=~+?a 又向前赶了半个时辰的脚程之后,山势渐渐转陡,前进也越艰难起来。而就在这要命的时刻,天空中开始下起小雨,而且这雨势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过不多久,就此一声惨呼,李昭头也不回,便知道今日第一个从高山跌落的人已经产生了。&-|a~=~+?a 众人都是面无表情,继续向上攀登。大家都明白,这虽是今日第一个倒霉之人,却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今日将要丧身的人,比起前面三日来,应该会有较大的增幅,因为今日这天气,一看起来,就是为了收割生命而设的。&-|a~=~+?a 果然,刚刚那人的惨叫之声兀自在众人的耳朵里回荡,立即又有一个凄厉的声音响起,就听得一阵&沙沙的声音,一个人从高处滚下,不多时便没了声息。&-|a~=~+?a 李昭暗暗苦笑,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此言真是一点不虚,为了益州千里沃野,真不知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到汉中。他自嘲着向旁边望了望,眼神便是一凝。他看见自己的一名亲兵正在努力向上攀登,但看样子,他已经力尽。&-|a~=~+?a 李昭明白,他一定是病了。他的亲兵都是全军中佼佼者,若非得病,是不会有如此不堪之状的。&-|a~=~+?a &-|a~=~+?a 37.险境 这亲兵追随李昭多年,虽然因为不识字且不知兵,很难得到提拔,但李昭对他还是格外照顾,高看一眼。那亲兵也是知恩图报,这些年来,一直忠心耿耿地追随在李昭身边,时刻都不曾放松过对李昭安全的警惕性。 李昭也知道他这份忠心,所以时时都将他带在身边,这一次也不例外。可是,当李昭看见这亲兵一脸病容的时候,眉头不由皱了起来,眼前这座高山十分陡峭,要命的是,这因是一座碎石山,山上十分贫瘠,可供抓住借力攀岩的小树也并不多,就是那些寥寥的小树,多半也是根基很浅,随意一拉,便可连根拔出。这种情况很令人挠头,就算是那些健壮的士卒,也需十分的小心,绝不分神,才能勉强上前,而人一旦有了伤病,想要爬到顶端,不啻痴人说梦。 “你没事吧?”李昭有些担心地问道。 那亲兵眼神出闪过一丝倔强:“大王放心,大王到哪里,卑职就要随到哪里,绝不会半途而废的!” 李昭有点感动,认真地点点头,道:“好,咱们就一起上前!” 李昭的武技其实很是不错,但在如今这种情况下,他也难以背着这个亲兵前行。且不说他就是要这般做,那亲兵还有其他的将士也不会答应,就算愿意,李昭也没有把握背着他翻过这样一座高山。由于大雾的关系,如今尚看不见这山的尽头,但凭着经验,李昭知道,离登顶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就在此时,一直在前面走的庞峰向这边退了过来,来到李昭的身边,他有点忧心地问道:“赵将军,你这是怎么了?是否身子有什么不适,今日你的行军度实在不快。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到天黑的时候,也未必能登顶呢。若是这样的事情最终生----将军可能预料到后果?” 李昭心下一寒。如今这条所谓的路上,是不可能容人休憩的,一旦入夜,士卒们的体力就将透支,向上攀登困难重重,向下返回也是不可能。这样困在山道之上进退不得,后果不堪设想。很有可能还会造成哗变或者啸营,将全军都葬送在这里! 李昭略略沉思,道:“庞老将军,你觉得应当如何做,便是如何做,何必特意来问末将呢?” 他特意把“末将”二字讲得清楚,便是将一切军务授权给庞峰的意思了。他在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偏将而已。 庞峰昂然点头道:“既是赵将军这般说,老夫便独断专行一回。”回头向传令兵道:“命令全军,加前进,务必于天黑之前到达山顶!” 传令兵答应一声,便放声高喊起来,后面的传令兵听见,又跟着高喊……就像一个烽火台一样,很快的,全军并听见了这道命令,然后行军的度也在很短的时间内加快了不少。 众士卒此刻是怀着悲壮的心情在加的,他们都知道,本来在这样的天气之下行军,就会有不少的人会坠落,会成为冤魂。而一旦加,这样的人只会越加的多。 果然,过不多久,便有一个惨叫之声响起,然后跟着又是一个。显然,这是前面一个摔倒,将后面的人也连着带倒的典型事故。事情是怎样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短短的一须臾间,两个鲜活的生命就葬送在这个地方了,他们或许落入狼吻,或许遭逢鹰喙,总之在这野兽禽鸟出没频繁的地方,最多三五天之后,就不会有踪迹留下。 雨越下越大了,地上,也是越来越滑了,初冬的寒风吹在每个人湿漉漉的身体上,极为难受。每个人都感觉自己的脖颈,肚皮,大腿等处处处痒痒的,但他们无法腾出手来挠一下,只能偶尔扭动一下脖子,在肩膀之上磨蹭一下,算是挠痒。但这样的时候,却是最易分神的,过不多久,又有一名士兵因为擦痒,一不小心跌下山去。 李昭尽管武技高明,但许是养尊处优太久,他也感觉到了累,他甚至也隐隐希望能停下来歇息一下或者甚至直接躺倒。但他知道这是万万不可行的,人在前行的时候,若是觉得很累,而离着目标还远,就越不能轻易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来,就会不想起身,即使起身,也容易再次停下来,然后循环往复,不住停下来。这样一来,天黑之前登顶眼前这座高山,就变得不可能了。 就在此时,李昭眼睛的余光一闪,却见旁边的一个身影晃了晃。 李昭心下一阵,他知道这便是他的那个亲兵。看样子,他似乎支撑不住了。李昭连忙转过头去。 说来也巧,恰在此时,李昭的那名生病的亲兵脚下打滑,一个站立不稳,就此向后摔倒。若是他这一下摔实了,自己固然是绝无生理,就是不知道要连累多少名同伴。 说时迟,那时快,李昭眼见那人就要摔倒,立即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腕。但那人由于脚下不稳,并没有因为李昭的这一抓而定住身子,脚下还是一样向后滑去。瞬息,他就变成了一个单手挂在李昭身上的姿势。 这亲兵本就身材高大,加上李昭此时也已经是很累了,被这忽如起来的大力一扯,顿时便有些站立不稳,差点也一下子栽了下去。好在旁边的庞峰一直在注意着李昭的一举一动。他知道,李昭乃是汉中的灵魂所在,一旦李昭有个三长两短,汉中大好形势会立即毁于一旦,汉中再无一个人有压服众人的威势了。因此,相对于袭取西川来,保住李昭的性命才是第一要务。 庞峰年纪虽大,动作却十分敏捷,他忽地往往边上逼近两步,迅伸出手来,一下子就抓住了李昭的手腕。这一下动作翩若惊鸿,不但迅捷,而且优雅,实在难得。 但这却是不够的,他的身子也开始向下缓缓滑去。他面临一个两难的抉择:若是放开,李昭必死无疑,若是不放开,他自己说不定也会成为陪葬! 38.登顶 那亲兵也看清了眼前的形势。由于这三个人正挂在路边,加上大雨倾盆而下,旁人自顾不暇,根本无法施援。他心中顿时涌起一种浓烈的恐惧。虽然曾经经历过很多次兵戈如林的战场,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这这一次,却无疑是他这一辈子遇见最危险的一次。死亡的威胁,从来没有如这次这般笼罩着他的全身,让他手足冰冷。 李昭感受到了这名亲兵心下的恐惧,立即大声喝道:“抓稳了,莫要灰心丧气,马上就有救了!” 李昭这么一叫,倒是救了他自己一命。因为这三个人中,庞峰处于最为有利的位置,他若是主动放手的话,虽然下面的两个人必死无疑,他自己却是毫无危险。尽管他对李昭颇为忠心,但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他还是难免生出一丝私心,暗暗觉得,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倒是可以放弃这两个人,反正自己已然尽力,倒也不亏欠于他们。 但是,李昭这般一喊,却让庞峰心中的那点私心顿时消弭于无形,代之而起的是一种强烈的自惭。 是啊!以李昭如今的身份,为了一个亲兵不惜亲身犯险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了,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他兀自毫不放弃,很坚决地选择和一个亲兵同生共死,这需要多么难得的情操啊。 虽然这等妇人之仁在争霸天下的道路上,注定会成为桎梏而不是助力,但这却恰恰是令人最为佩服的品质。想当初,就是因为和赵平签下了和约,李昭明知道出兵南阳非是上上之选,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做了。这从一个方面来说,可说李昭仁义、守信。单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理解,你也可以说他迂腐、过于爱惜羽毛。遍观古今成就大事之人,就没有一个是在人品上达到这般完美的地步的。 那亲兵本来惊骇已极,但听得李昭这般一喊,对于死亡的恐惧顿时减淡了许多,而另外一种更大的恐惧却涌上了心头。他害怕连累李昭! 士为知己者死!一个小小的亲兵自然算不得什么“士”,他却有着不亚于“士”的节操。他知道李昭身怀着万千人的念望,若是身死,后果不堪设想。何况,即使李昭死了,也不可能救回他自己的性命,他又何必拉着李昭陪葬呢? 当下,那士兵忽然微微一笑,道:“大王,为了我,一定要取下益州!”说着,他忽然伸出另外一只手来,往前一摞,就此松开了李昭的手。随即,就听一声长长的“啊!”,有一个人影从落叶一般从半山之上跌下,很快就悄无声息。 这亲兵一跌落,庞峰顿感压力一松,手上连忙一使力,就把李昭拉了上来。 看着李昭失魂落魄的样子,庞峰也是一阵黯然,他淡淡地说道:“赵将军,逝者已矣,你一定要记住,好好地去完成逝者留下来的遗愿,才是对逝者最好的悼念了。若是在这里效小儿女情状,就算是哭得死去活来,也难以让死者安心的!” 李昭一震。他忽然想起了那亲兵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大王,为了我,一定要取下益州!”虽然因为风雨的关系,旁人根本没有听见此言,但李昭却是一字一句如铭刻于心,又仿佛深谷回音,一遍又一遍不断地在他心头响起。他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庞将军放心,这一次,咱们不杀到成都,不取下益州,绝不生还!”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眼中只剩下了决绝。 事实上,事到如今,若是取不下成都,也着实不可能生还了。因为孤军深入,没有供给,没有补充,没有任何的外援,只是凭着自身之力,一旦偷袭不成,便是瓮中之鳖,在敌军人海战术之下,很容易就会被消灭殆尽。 庞峰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终于看见了一丝当年的李昭的风采。当年那个杀伐决断,气势磅礴的李将军似乎又回到了李昭的身上。换句话说,是这亲兵之死,唤起了李昭消失了多年的英雄之气。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庞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无边的雨幕,他根本看不清两仗以外的任何物事,但他却对着这无边的雨幕暗暗忖道:“够了,兄弟,谢谢你以自己的生命换回了我们汉中的第一大将!” 恰在此时,李昭说道:“走吧!”再不回头,便迈步向上登去,仿佛方才什么也没有生过一般,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一般。那瓢泼大雨,仿佛只是苍天赐给他的淋浴一般,他只感觉身上被雨点打中,快活无比。 又向上攀登了一阵子,雨势渐渐转弱,风也不吹了,而地上的碎石渐渐减少,倒是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泥土地。这应该就是快要登顶的迹象了,但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迹象。山上的泥土经大雨冲刷一阵之后,变得十分滑,踩在其上,极为容易滑倒。于是,惨叫之声再次此起彼伏地想起。 而尤为关键的是泥土地不比下面的碎石地,水落在碎石地上立即就会渗透下去,而落在泥土地上,虽有不少也渗透下去,大部分却汇聚成了一条条的小小流水,向前倾泻而下。虽然这并不是很大的滞碍,却也为这山上多添加了几个冤魂。 天色越来越清朗,黑夜却也越来越近了。 忽然,也不知哪里传来一声欢呼,随即这欢呼之声便如长了翅膀一般,迅地向下扩散开来,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洪流。 “登顶了!前面的登顶了!大家加快一点,立即跟上去!”后面的士卒大声地喝道。 此时,每个人都已经是精疲力竭,唯一支撑着他们向前的,只剩下最后一点意志力了。而前面的人登顶的消息传来,众人便立即兴奋起来,脚下居然再也感觉不到累的意思。 李昭和庞峰在队列的后半段,当他们登上山顶的时候,绝大多数的士兵都已经抵达了。今天,虽然付出了至少三百人的性命为代价,但如此艰难大家都闯过来了,以后的路上,难道会有比这更为艰难的道路吗? 39.拉拢 刘克在笑,肆无忌惮地大笑。虽然时势造英雄,他成为了江东之主,但他并不是一个善于统兵之人。他对于自己的定位,应该是一个士人,只是因了时事造化,天命捉弄,才至以军功封王。他虽然据有江东广袤之地,但从根本上而言,从来都没有领兵征战并取得辉煌战绩的时刻。 但这一次不一样。他奉诏征讨伪长沙王周越和伪竟陵王刘安,刚出兵的时候,因着那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他虽然踌躇满志,却也是有些担心赢得不够漂亮,不能成为自己压倒刘杲那厮的功劳。甚至有可能损兵折将,反而在实力上输给刘杲那厮了。 当然,风险虽然有,刘克也不能因为这点风险,并放弃了自己进取的努力,尤其是在得到秦王李效的承诺之后。 可接下来的大战实在出乎他的预料,长沙城只是在短短的半个月之内,便被攻破,那伪长沙王只能在自己的所谓王宫里放一把火,把自己烧死。刘克在长沙安抚军民,收拾人心,倒也博得了颇为不错的官声。当然,现在的长沙守将也自然而然地换成了他刘克的得力大将。 进而转战向北,想不到更加容易,大军刚刚赶到,敌军阵营候中便生了兵变,刘安这厮被他手下头号大将崔竑拿下,献到了刘克的军前。 区区半个多月的时间,灭两个伪国,将荆襄大部地方尽数收归囊中,这样的战果莫要说他自己想不到,他觉得就算是换了赵平、马焕等人来,也不过如此,或者甚至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这凭着这半个多多一点的时间,他刘克的大名就注定要载入青史之中了,这岂能令刘克不放声大笑! 笑够了之后,刘克终于低下头来,向崔竑道:“崔将军,坐下来说话吧!” 崔竑面色沉肃,也不客气,径直坐了下来。 刘克也在随着坐了下来,细细地打量着崔竑英气逼人的面孔,忽然拍手笑道:“好,好啊,好!不愧是名门之后,英气勃,令人见之喜欢!” 若是旁人,自然要客套一番,但崔竑显然并不擅于说那些客气之言,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脸都没有红一下。他似乎对于别人的评价根本无所谓。 刘克并不觉得崔竑失礼,反而对他这般气度颇为折服,又连道了几声“好!”字才说道:“将军深明大义,临阵倒戈,擒拿叛逆,功不可没!” 崔竑不以为意地说道:“大王过奖!其实,末将也并不算得临阵倒戈,想当年,末将便是奉了先父之命潜伏在刘安的军中,以待时机的。一旦王师前来征讨,末将自然要将叛逆的贼酋擒拿住!” 这样的回答倒是大出刘克的意料。 “不知将军尊翁是哪一位贤达?” 崔竑肃然应道:“先父单讳一个‘世’字!” 刘克顿时变色:“啊呀,原来是崔老太傅的公子!这么说来,你也是如今的崔太傅之弟了,怪不得,怪不得!” 崔世死后,他的长子,原来担任御史大夫的崔翊便继承了他的地位和官职,升为太傅,行丞相之职。当然,由于崔翊虽然名望卓著,他崔家又是门生故吏众多,十分得朝廷上下拥戴,但他们缺乏军队,这个太傅也就当得有些有名无实了。 后汉朝廷虽然也和东汉时期一样,有“三公”并立。但到了这军阀割据,战端频起的年代,什么都不能以常态来衡量。“三公”之中的崔世成为太傅,行丞相之职以后,另外的太尉、御史大夫这两个职位就没有人接替了。刘杲和刘克都是堂堂王爷,而且因着掌兵的关系,权势远胜崔翊,自然不愿意在职位上屈居崔翊之下。而其他的大臣不论是资历还是权势都不够,自然更不能争这两个位置。 如此一来,三公也就变成了崔翊这一公纛于朝堂之上了。刘克和刘杲在这方面倒是都看得开,难得意见一致。崔翊没有军队,不要说什么丞相之位,就算也给他加一个王位,也没有关系,反正如今天下的王爷随处可见,也不在乎多少一个。只要崔翊不掌握军队,就什么都没有办法决定。 听得崔竑是崔翊的胞弟,刘克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虽然崔家没有掌军,可他们掌握着朝堂上下百官们的倾向,更因着崔家几代担任太傅的关系,小皇帝刘旦和崔翊十分亲近,和崔家也十分亲近,简直就把崔翊当做自己的亲父一般敬爱。刘克和刘杲一直都在明争暗斗,他们都在设法拉拢崔家这个中立的第三方,意图与之联起手来,消灭敌方。如今,这可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 崔竑却哪知只在这一瞬间,刘克的心思变转了这许多弯子,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大王客气了,末将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 刘克闻言,不住地点头,道:“立下不----如此巨大的功勋,却能平静若水,可见将军之才具,非是常人可比。”他差点把那个“不世”的“世”字说出口了,好在临时顿住,才没有犯了崔世的讳。 本来,刘克此次召见崔竑,并不怀着好意,他觉得,一个卖主求荣的将军,绝不会是一个可以重用的人,或者甚至是不应该留在世上。他原本打算好了,若是崔竑说出什么“为国除贼”之类义正词严的话来,立即将他想办法除掉。 可经过这一番攀谈,刘克早改变了心意。若是能借着崔竑将崔家拉拢过来,成为自己的臂翼,那他刘克可就不啻朝廷第一人了。刘杲虽有拥立和从龙之功,却也难以和他相提并论。 一念及此,刘克的心头热了起来:“崔将军,本帅今日找你来,是想问问你,你可愿为我大汉守住这荆襄北方广袤之地,并伺机进取南阳,御李效这逆贼于外?” 崔竑想也不想,立即答应:“末将毕生心愿,便是为国为民剪除叛逆,还我大汉朗朗乾坤,大王有所差遣,岂能不愿!” 刘克大喜。 40.出迎 吴王班师回朝了。 按照朝廷的旧制,吴王本人是不能直接领着大军进城的,因为这便有了逼宫的危险。因此,到了离扬州的治所,也就是当今的临时国都宁国城五十里之外,刘克便命大军停驻下来。 因为大军如今正打了打胜仗,而今又回到了老家,每个士兵都兴奋得很。刘克未免士兵们闹出事来,便留了两名副将李应和洪州在此节制全军,以待觐见过小皇帝刘旦以后,再凭虎符调动全军。而刘克自己,则领着一千亲兵,先行进城。 越是往前走,刘克心下越是不悦。本来,大将得胜回朝,就算天子不亲自出迎,也该派大臣出迎的。可到了距离宁国城只有二十里的地方,依旧是没有见到一个出城迎接的人。刘克感觉自己是被轻慢了,他和他手下大军的浴血奋战,被藐视了,他感觉十分的恚懑。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小皇帝问个清楚。 小皇帝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按照刘克的想法,他也该懂事了,也该知道如何去尊重有功的大臣了。当年若不是他刘克将小皇帝迎到扬州,他恐怕早被那些心怀不轨之臣杀掉了,又何谈今日这般锦衣玉食的生活! 这些年以来,刘克自认对小皇帝毕恭毕敬,尽到了一个臣子的本分了。至于和刘杲的争吵,那也正常不过,朝堂之上,勾心斗角本就是寻常之事,没什么好奇怪的。何况,刘克一向以为,刘杲才是那个强词夺理,咄咄逼人的,自己只不过是被动防御罢了。 到了宁国城外十里之地,刘克终于看见了前来相迎的人了。但他并不高兴,这阵容实在寒酸了一点,许多有权势的大臣都没有来,小皇帝更是不见踪迹。当然,有人来了总比没有人来要好一些。特别是太傅崔翊也亲到了,这更是大大缓解了刘克心中的恚懑。 要知道,自从崔翊成为崔家的家主之后,继续奉行崔世在世之时的中庸政策,对于刘杲和刘克的两强相争,持中立态度,对于两方是示好固然是无动于衷,对于两方的挑衅,也是毫不在意。时间一长,两强也就再不以崔家为敌,而都是尽量拉拢。最低限度,也不能让他轻易倒向了对方。 这一次,崔翊能出来相迎,在刘克看来,自然是一件大好事。这至少意味着,崔翊肯定了自己此战的赫赫战功。他一肯定,他所掌握的朝廷舆论乃是百姓的舆论风向,自然也会肯定他刘克。 刘克觉得,这是自己多年拉拢的功效,终于修成正果的原因。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将崔竑留在外面掌军的原因。崔家什么都不缺,就缺军队,以军队来拉拢他们,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刘克暗暗自责:“以前怎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崔家素来标榜忠义,自然不可能行割据之事。况且,只要对他们在军中的势力控制得当,自然能将他们掌握在手中,同时又让崔家老老实实地随我走!” 崔翊却哪里知道刘克心中想了这么多。他看见刘克老远策马过来,忙迎上去,道:“陛下今日龙体不靖,特命下官前来相迎,大王懋功懿德天人皆知,此次再添盖世功勋,可喜可贺!” 刘克听得小皇帝刘旦倒不是故意轻慢自己,只是因为病了,才没有前来相迎,心怀倒是舒展了不少,再听得崔翊如此恭维自己,那剩下的一点不悦立时烟消云散。他知道,的了崔翊的赞誉,就相当于得了朝廷上下众口一词的赞誉,也就相当于得了天下士子们的赞誉,自然很可能在青史之上留下墨彩浓厚的一笔了。 “太傅过奖了,孤王为国除害,也是尽我们做臣子的本分,自是理所应当,当不得太傅如此赞誉。倒是太傅留京驻守居中调度,运筹帷幄,安我后方,定我军心,使我三军士气高涨,才是更加了不起呢!何况,太傅的亲弟也在这场大战中立下最大的功勋,孤王见了陛下,也是要好好宣扬一番的!” 崔翊倒是平静得很,脸上并无多少得色:“大王之言,令人汗颜。大王一路劳累,就请上銮驾吧!”说着,他便回头指着身后的一副天子依仗。 刘克一惊,暗忖道:“他这莫非是试探于我?我倒是不能中计了!” 他连忙摇头道:“太傅这是何意,此天子銮驾,岂是我等外臣可以随便使用的?” 崔翊淡淡地笑道:“大王但用无妨,此乃天子专程赐给下官,让下官用以迎接大王,以示荣宠的!说实在的,昨日听得陛下病了,下官今日一早便进宫请示迎接大王的事宜,却在宫外遇见了传旨的宦官,给了下官这道旨意。下官就在想,陛下虽然年轻,却也聪慧得很,也知道大王在外征战不易,赐以如此恩典,这也算是大王没有白白为我大汉征战一场了!” 刘克连忙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心下却大喜。看来,这一仗打得真是太赚了。这荆襄之地,如今几乎已经全部在他的掌控之中了,而在朝廷上下,又博得了无与伦比的声誉,就连崔翊这般人,都说出这等近乎恭维的话来,可见他人了。 他心中暗暗狠:“刘杲,我倒要看看,这一下你还用什么来和我相斗!” 越是狠,刘克面上却是越恭谦:“陛下厚恩,我们做臣子的感恩不已,但这銮驾,微臣绝不敢受,微臣还是策马前行就行了!” 崔翊大为嘉许。他知道,虽然刘杲素来行事霸道,而刘克相对内敛,但并不代表刘克就好对付一些。只是他心机更为深沉一些而已。如今,刘克表现出来的态度说明他至少目前还没有不该有的幻想,这对于崔翊来说,便是最大的欣慰了。 “既是大王如此说,老夫倒也不勉强了,咱们便并辔而行,边行边聊吧!” 刘克大喜,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欢声笑语之中,两个人往城内而去。 41.恩典 宁国城今日十分热闹,应该说是无比的热闹,很多年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城内几乎所有的商铺、酒肆之类的,今日都关门了,百姓们都自地聚在一起,等在东门,以及进宫的必由之路上,等着吴王刘克的到来。 虽然自从刘克入扬州以来,扬州的赋税一直不轻,而去随着年年战端兴起,还一天比一天加重,扬州的吏治,也绝不清明贪官可谓多如牛毛,就算是刘克自己,也是一个大贪官。但大家也知道,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岁,能养家糊口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并州那般理想之境,也是通过浴血厮杀,多年之后才拼杀出来的。扬州相对于大汉朝廷其他的地方来,已经是极好的了。 而今日刘克立下此等大功,那些贪赃枉法等事,在百姓们看来,就属小事了,此时大家只记得他的功勋。 刘克路过之处,喝彩之声源源不断,经久不衰。开始的时候,刘克还不住回头和崔翊闲聊,顺便拉拢。但时间一长,他的注意力就全被路边的百姓们吸引过去。他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感受到百姓们如此由衷的支持,由衷的敬仰,这种感觉,简直是醉人至极。 和大多数军阀不同,刘克因为是士人出身,虽然内心对于至尊之位也有莫大的向往,终究还是不敢扯旗造反的。他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不是开国之君,而是力挽狂澜的不世功臣。如今,他觉得自己已经踏上了这样一条道路。周越和刘安如此不堪一击,王开、李昭之流也未必比他们强到哪里去,至于李效、赵平之流,也未必是不可战胜的。 当然,尽管刘克野心并不强,但他手下兵甲众多,又是江东地主,在这里经营多年,难免为群臣所猜忌。而刘杲早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耳后快,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却说刘克和崔翊虽然是缓辔而行,但终究是要到达皇宫的。因着皇帝年幼,又是留驻于外,宁国只称行在,而这皇宫也只是驻跸之所而已,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皇宫。这里从建筑的规模到建筑的奢华程度,都远不能和当年的长安皇宫相提并论。 刘克和崔翊到了门口,却见一个宦官迎上前来,向二人道:“吴王、太傅!陛下旨意,宣吴王独对,太傅莫怪!” 崔翊非但不怒,反而有些欣慰。这位皇帝弟子素来胆小,从来不敢单独接近大臣,尤其是武将。每次觐见,必要他这个太傅在一旁陪侍。这虽然是小皇帝对他崔翊的宠幸和信任,但长此以往,这小皇帝又如何可能成为什么明君圣主,又如何光复天下,令金瓯重圆呢? “既然如此,吴王请!”崔翊向刘克拱拱手。 刘克也是大喜,笑道:“太傅,明夜孤王将在家中摆宴,答谢诸位大人为我此次西征立下的功劳,太傅当其冲,可不能缺席哦!” 崔翊正待拒绝。他采取的是中央的策略,需要做到不偏不倚,倒是不好和刘克走得太近。但他转念一想,去了也是无妨,从今日刘克的诸般言行来看,此次大胜虽然让他志得意满,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目中无人。若是能将他争取一下,改造一下,未始不能成为国朝的栋梁。而那摄政王刘杲权欲熏天,已经不堪造就,现在也是时候削弱一下他的权柄了。否则,以他的胆大妄为,就算皇上的生命,他都未必不敢威胁。 有了这番计较,崔翊便笑道:“说起来,这吴王府,老夫多年未曾去过,倒是想要去见识一下,顺便叨扰几杯美酒!” 刘克简直心花怒放。他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些年以来,他和刘杲都曾多次邀请崔家的两代家主前往自己府上做客,但每一次得到的,都是婉言拒绝。虽然这以后的每次有事,他们都要例行公事地邀请一下崔家家主,但却并不指望能得到肯定的回答。想不到这一次,崔翊虽然还有点犹豫,却还是答应了! 刘克暗忖道:“刘杲啊刘杲,你们相争多年,想不到这一次,我不但军功赚了,民心赚了,还赚得了一个得力的外援吧!有了崔家的支持,我看你还能拿出什么来和老夫相斗!” 但刘克脸上却是一片祥和,只是那喜色着实难以敛去,他笑逐眉开地说道:“太傅光临,孤王到时候一定扫榻以待!” 崔翊点点头,也不多言,便转身策马而去。 刘克坐在马上痴痴地看着崔翊远去的背影,就像在看天底下第一等的美女一般。直到崔翊和他的从人全部都消失不见,他才渐渐缓过神来。随即,他跳下马来,将马交到一名亲兵的手上,道:“尔等在此候着,待我先去觐见陛下!” 他的亲兵纷纷应诺。 刘克便步入了这行辕。刚进门,他便习惯性地去解佩剑,打算将之交给门官,却不料那门官连忙阻止道:“大王,不必了!陛下刚刚下了旨意,赐大王赞拜不名,剑履上朝!” 刘克眉头一扬,简直比刚才邀请到崔翊还要兴奋。这“赞拜不名,剑履上朝”的恩典,在前朝倒也有过几人得过,但在本朝却是一人也无,他这次得了这般恩典,就算是后汉百年以来的第一人了。 他此刻忽然想到了摄政王刘杲,他是那么的渴望见到刘杲,渴望和他相互面对,渴望看见他听说自己得了这般恩典的时候那难看的表情。他平生,还是第一次如此渴望见到一个男人,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 “恩!”刘克装作毫不在意地应答一声,向旁边的宦官道:“既然如此,领路吧!” 那内侍用他那独有的阴柔声音答应一声,便领着刘克向前走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来到一座大殿的前面,小宦官道:“大王,陛下就在里面,说大王到了,请自行进去就是,不必通禀!” 刘克答应一声,便向里面行去。因为有了剑履上朝的恩典,他可以径直进去,就连靴子都不必脱了。 42.激辩 偌大一座宫殿,空荡荡的,上座之上,坐着一个年轻瘦小的身影,那便是小皇帝刘旦了。 虽然整日锦衣玉食,但刘旦脸色苍白,双目微微凹下去。里面射出来的,尽是恐惧的光芒。看起来,小时候的经历还有这些年以来,朝中大臣们对他的藐视甚至欺辱已经严重地影响到了刘旦的成长。 刘克却没有注意到这些事情,他此时正在兴头上,难免有点粗心。 老臣见过陛下!刘克唱道。 这句话出口,他心情十分舒畅。若是在以往,因着君前唱名的礼仪,他必须要点出自己的名讳,也就是老臣刘克见过陛下!,虽然只是省略了刘克两个字,却是一种别人无法比拟的荣耀。 刘爱卿,你怎么怎么一个人来了,太傅呢?刘旦一脸的懦弱,语声嗫嚅,哪有什么皇帝的威严! 刘克一怔,奇道:不是陛下吩咐他先回府,召微臣进来独对的吗?惊奇之下,他便向前迈了几步。 刘旦见了他身上的佩剑被他走路的动作带动,一晃一晃的,大为惊恐,身子往里面缩了缩,道:你干什么,你别过来! 刘克先是一愕,随即便释然了,这个小皇帝的怯弱,他是清楚得很。这些年他是无一日不在惶惶中度日,对除了崔家父子以外的其他所有人,都怀着深深是戒备,就算对他身边的宦官,也是颇有戒心,常常因了他们犯的一点小错就想到了他们要谋害自己上面去,经常对他们施以杖责,甚至处死。睡觉的时候,也是噩梦连连,经常还会经常从梦中惊醒。 这一切,都是造成刘旦今日这般情状的根本情由。刘克对此倒也理解,连忙站住身子,伸出双手,道:陛下莫要惊惶,微臣并无恶意 没有恶意? 就在此时,忽听一个惊雷一般的声音响起,小皇帝刘旦听得这个声音,身子一震,又往里面蜷缩了一下,而刘克脸上现出一丝愠色,回过头去。 屏风后面转出一个人来,不是别人,恰是刘克的死对头刘杲。 和刘克的长相斯文,说话也细声细气,很有儒者风范不同,刘杲身材虽然并不高大,但说话之时声若洪钟,中气十足。他长相极为丑陋,加上眼中总是露出一副阴翳之色,更让他的样子更显可怖。 刘旦见到刘克这样的人尚且畏惧得很,见到刘杲更是畏之如虎,直想要找个地洞躲进去,才觉安全一点。但是刘克却并不惧他,沉声说道:刘杲,你这是做什么,陛下面前,你大呼小叫,你眼里还有王法,还有天子吗? 刘杲嘿嘿冷笑两声,道:我没有王法,没有天子?我看是你眼里没有王法,没有天子吧?就凭你这次立下了一点点军功,就妄图逼宫,君前也不点名了,还着履佩剑入殿,你将天子置于何地,将天下的悠悠众口置于何地? 刘克一听刘杲提及此事,反而不怒了,虽然刘杲将他这次的盖世功勋贬低成一点点军功,他也不在意了,因为他似乎从刘杲的眼里看见了嫉妒。他不屑地冷笑一声,道:好教摄政王得知,天子特此本王剑履上朝,赞拜不名! 唔!刘杲脸上的神色有些诡异,似乎对此根本不信。他的语调倒是降低了一些,道:竟有此事,天子何时下的诏书,我怎地一点也不知?吴王手头可有诏书吗,拿出来给我欣赏欣赏,让我也陪着你高兴高兴如何? 刘克朝上一抱拳,道:天子方才才下的口谕,还未来得及下诏书!放心,待我得了诏书,摄政王若是想看,自然给你看个饱,看得你不想再看,不愿再看,看见就生厌,看见就想吐为止! 刘杲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哦,是吗?我从今日早上便入宫,怎么都不知道天子何时给你下过这样一道口谕?说着,便转回头来,向刘旦道:陛下,老臣倒想问问你,你可曾给吴王下过这般恩旨啊? 刘杲的声音本就粗大,这一句质问之意甚浓,只听得刘旦一怔,头就像拨浪鼓一样摇了起来,只是嘴上却是一字也没有说出口。 刘杲得意非凡,狂笑着回过头来,向刘克道:吴王,你也看见了,天子都亲自否认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刘克气得肺都快要炸开了,他指着刘杲说道:你你忽然,他眼中露出恍然之色,道:哦,我明白了,那些该死的阉人都是你特意布置的,他们都是你的人,他们所说的话,都是受了你的指使!你嫉妒我的军功,便想用这种办法来陷害于我! 刘杲正色喝道:刘克,你休要胡言,宫中之人都是天家所用,自然都是天子之人,和我有甚关系!分明是你自己君前失仪,哦,不,应该是心怀不轨,借兵施压,意图欺压陛下,罪无可赦,却还来狡辩! 刘克心下更怒,便有些与不成声了。他本待于刘杲争辩,但转念一想,既然那些宦官都是刘杲的人,在这皇宫之内,他的势力就处在绝对的下风,一旦生冲突,自己凶多吉少。有了这般计较,刘克一面向门外退去,一面说道:老夫刚刚拔营回来,身上正累着呢,无暇和你争辩! 刘杲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笑意,他歪着嘴巴大喝一声:哪里走!便如平地起惊雷,把个小皇帝刘旦吓得差点从御座上跌下来,虽然努力稳住了身子,小脚却开始不住地跳动,显见惊骇已极。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涌进一群人来,刘克定睛一看,皆是宫中的侍卫,一个个手持利刃,对准自己。 刘克大怒,回头向刘杲道:刘杲,你这是何意,早已埋伏下这么多人,想要杀我吗?我刚刚为国征战回来,你却以兵戈相迎,未免太过分了吧?你今日能杀得了我,杀得了天下悠悠之口,杀得了无情的青史吗? 43.一不做,二不休 刘杲很无辜地笑了笑,道:&吴王误会了,我本人和你并无龃龉,我素来都盼望着能和吴王齐心协力,共同匡扶社稷,还我大汉朗朗乾坤。而且,你这次为大汉诛除逆贼,光复故土,我也只有钦佩,并无他思。只不过,私谊是私谊,公务是公务。你甫一退兵回来,便马不停蹄地进宫来逼迫天子给你诸般礼仪,这也罢了。本来,就你立下的这些功劳,依我看来,也值得这些恩遇。只是你太过分了,竟然以兵刃加于天子,强要这些恩遇,这等禽兽之行,还是一个臣子当为吗?今日不擒下你,日后你岂非要变本加厉,甚至直接戕害天子? 很难想象,一个外表看起来丑得简直有些憨直的刘杲竟然扯起谎来如此顺流,竟是眼皮也不眨一下。尤为可怖者,他强加给刘克的罪名之大,竟是逼得刘克抛下兵刃投降以求脱身也是不可得。要知道,以兵刃加于天子,那绝对是谋逆之罪了,即使投降也难逃一死,妻儿也要受到牵连。 刘克果然被刘杲这等欲加之罪气得浑身战栗,身子都起抖来了,他终于失去了最后的理智,忽地&刷的一下拔出佩剑,口中喝道:&今日我要为国诛除你这贼子! 但是刘杲丝毫不惧。他虽非什么武将,却也是行伍出身,很是经过一些战阵,手底下也很有几分本领。但刘克虽然有了统兵征伐的经验,却终究只是一名儒生而已。但就体力而言,他甚至还不如一般的儒生,因为他毕竟年迈。 但刘杲却装出一副惊骇欲绝的神情,不住后退,嘴里惶惶然喝道:&快,快擒住他,快擒住他!身子不住后退,竟退到了刘旦的身边。 那些侍卫并非刘杲的心腹,只是行辕的普通侍卫而已。他们虽然受了刘杲的指使,但想着刘克有近十万兵士在城外守着,也不敢轻易对刘克下手。一旦刘克的手下杀进城来,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但就在此时,刘克已经快要追上刘杲了,一剑刺过去,落了个空,竟然险些刺到刘旦的身上,骇得刘旦眼睛翻白,就此晕倒。 刘杲趁机大喝道:&尔等还不快动手,他已经丧心病狂,公然谋刺天子了! 侍卫的职责便是保护天子,不管这情形是如何造成的,方才刘克确实差点杀了天子,众侍卫再也不敢犹豫,纷纷冲上去,一下子就制住了刘克。 刘克破口大骂:&刘杲老贼,你给我听好了,将我放开,我还可考虑饶你不死,否则我大军杀进城来,你家中鸡犬不留! 刘杲一听此言,眼中杀机毕露。他本来还只是想着将刘克擒下之后,公开审问,刘克只是一个读书人,自然胆小一些,面临死亡威胁之下,自然立即认罪。然后,刘杲便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然后再以天子的名义安抚城外的大军。刘克既然已经认罪,他的手下自然也没有坚持抵抗的理由和动力,只能乖乖就范。 可他没有想到,刘克虽然是儒生出身,这嘴皮子倒是硬得很,被自己擒下之后并不讨饶,反而破口大骂。这倒是让刘杲有些骑虎难下了。如今的朝廷并不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百官大多都是惟崔家马是瞻,而其余的官员势力,他刘杲对比刘克优势也并不明显。因此上,这件案子的推谳之责,应该会落到崔家或者是依附于他们的官员身上。 若是其他的官员还好,崔家也不是轻易可以收买的,不论刘杲许下何等条件,想要崔家听任自己的摆布,恐怕也是痴人说梦。也就是说,只要刘克活着,并且死不认罪,今日这件事情大白于天下的可能性就非常大。若是这样的话,他刘杲必然众叛亲离,死无葬身之地。 一念及此,刘杲嘴皮抽了抽,心下暗暗冷笑一声:&这可都是你逼的! 说着,忽地从一名侍卫的手上夺过一把佩剑,一下子插进了刘克的身子。 这一下变出突然,每个人都是目瞪口呆。那些侍卫固然是没有想到刘杲会忽然行凶,刘克自己也没有想到刘杲竟然不惧自己城外的数万大军。这时候,他心中倒是涌起了一股悔意。要是方才不破口大骂,而是忍一时之气,或者故意装作懦弱,放声求饶,等待朝官问案的时候再把事情都捅出来,也不至于如此。如今,刘杲的结局,他是看不见了,而他自己的结局,他却马上就要看见了。 &刷随着刘杲拔出佩剑,刘克身上的血立即狂飙而出,一个方才还志得意满的人,很快就双眼无神,魂归天国。 刘杲又咬咬牙,向诸位侍卫道:&孤王警告你们,今日这厮之死,就是一个明证,顺我者生,逆我者死!你们不要看刘克这厮威风,他再威风,回到宫里,还不是被我一剑刺死!崔翊也很威风,他身为太傅,在朝中一呼百诺,威风无限,可你们要记住了,他只是一个文官,他的本事都用在他的嘴皮子上了,而我,掌握着宁国的城防,掌握着军队,也就是掌握着你们每个人的性命,你们明白吗? 有了前车覆鉴,众侍卫就是不愿明白,也必须明白了,他们纷纷应道:&明白! 刘杲显然对于众人不情不愿的表态还不甚满意。但他也没有过分强逼。他知道,此时若是把这些人逼急了,难免做出狗急跳墙之事来。他点点头,道:&明白就好!我现在告诉你们,刘克是因为仗剑刺杀天子,被尔等护驾所杀,明白吗? 众侍卫一愕,他们没有想到刘杲竟然把这责任尽数推到自己身上。 &明白了吗?嗯?刘杲再次问道。 &明白了!众侍卫稀稀拉拉地应道,任谁都能听出这言中的不由衷。 刘杲冷声说道:&那好,如今皇宫之外,还有逆贼刘克的一千亲兵守着,妄图以武力逼迫天子就范,孤王现在就命令尔等立即调集人手,将这些人尽数擒住,若逢反抗,格杀勿论! 他自己掌握兵权,却不调用,而是以皇宫的侍卫来做此事,也可见他手段之阴狠。 44.良策 太原。 吴晶来到了赵王府。自从安全抵达太原之后,赵平就屡屡召见他,对他颇为礼遇,这种礼遇是自内心的,吴晶能看得出来。 赵平的手下人才济济,但也不是全无纰漏。赵平的这些手下,其实大多是民生方面的大才,还有就是统兵的大将,却没有一位留侯式运筹帷幄的全局性谋士。这原因其实也简单,赵平此人本就是一个百年罕见的军事天才,全局观也极强。而作为一个谋士,自然要在谋略方面至少胜过乃主,这样才能向主公提供他自己想不到的谋略。这样的人,并不容易寻见,所以赵平一直都在物色,直到找到了吴晶,才特意使出反间计,命人将他赚来。 得了吴晶之后,赵平自然如获至宝,只是因为自己如今并不适宜外出,便频频将他召到王府相见,两人经常畅谈许久,竟至忘却时间,有时候还秉烛夜谈,竟不知东边已露鱼肚白。 若是吴晶和赵平分别领一军在沙场厮杀,自然不是赵平的对手,但他对于全局的把握,却让赵平自叹弗如。吴晶的谋略稳健而不险奇,但妙就妙在能从弱势中找出最强之处,而从对方的最强之处寻出最弱之点,然后以己之强攻彼之弱,而克之。/ 这一日,赵平得了刘克接连剪灭周越和刘安的消息,大觉诧异,连忙将吴晶请了过来。 先生,扬州这些年一直不思进取,也不敢进取,深怕李效自后偷袭,如今却为何忽又改变了策略,竟是主动出击,接连攻城略地呢? 吴晶摇摇头,道:李效匹夫,真乃无谋之辈!言下竟是大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思。他毕竟还是新投太原,站在太原的利益角度思考问题的习惯还没有形成,第一思维里面还是站在李效的角度来思考。 赵平讶然道:先生这是何意,此事于李效有何咦,不对,先生的意思,难道是说,此事竟是李效在背后推动吗? 吴晶讶然点头,道:大王思绪之敏捷,真是令人佩服! 赵平不以为意地笑笑,道:先生还是莫要夸孤了,孤当不起。你还是直言吧! 吴晶却正色道:非是晶喜欢溜须拍马,此乃事实。说来惭愧,本来,此事正是晶所出计谋,晶本以为,既然我已投大王,李效这等计谋已经不值一用,自然放弃。所以便也没有向大王提及,只是想不到,李效之昏聩,竟至于斯,他依旧用晶所提之谋,竟然不怕自食其果,真乃他对李效失望至极,竟是没有形容词来兄容他了。 赵平轻蔑地笑了笑,道:自从先生弃暗投明,而向德又死以后,李效身边已经无有可用之谋士,现在他身边的谋士,无一不是庸才。他无计可以采纳,遂依旧用先生之谋,也是常情! 吴晶点头道:向德此人心术虽然不正,胸中还是颇有韬略的,想不到李效竟然一再中了那离间之计,猜忌至此,败亡之厄自是难以避免了。扬州那边生的具体是什么事情,大王可向晶说说吗,晶也可凭此想些对策。 赵平道:吴王刘克亲帅八万兵马西征,先在半个月之内诛杀周越,而当他进兵竟陵的时候,刘安的大将崔竑竟然亲自绑了刘安来献,刘安也被刘克斩于军中。哦,还有一事不能不和先生说说,这崔竑便是孤的二舅父,当年便是封了我外公之命委身于刘安,待机而动的。此人对于朝廷之忠心,和崔家的其他人一般,倒是毋庸置疑的。时候,他也被刘克命令仍帅旧部留守竟陵,有此观之,刘克此人,也非凡人! 因是谈及公事,赵平提及自己的舅父的时候,丝毫不避讳,就仿佛提及的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吴晶点点头,道:刘克此人果真不凡。崔竑在竟陵经营多年,以至于能将其主拿下,可见在权威。刘克竟然不惧他成为第二个刘安,毅然将他留在竟陵,难得啊难得,我等倒是小觑了此人。只可惜此人回去之后,命不久矣! 赵平兴趣大起,道:哦,愿闻其详! 吴晶道:其实,此计倒也简单,便是离间二刘,令其自相残杀,然后坐收渔利。但同时,此计也十分复杂,因其关系着很多环节,环环相扣,一着都不能有纰漏。所以当时,晶并不赞成李效行此计。 赵平点头道:不错,扬州各方势力异常繁杂,一旦相争起来,谁胜谁败也难说得很。这等计谋观之有效,其实难行。就比如,当时先生应当没有料到崔竑会成为竟陵留守,李效想要招降他,恐怕是绝不可能的。 吴晶点头道:正是如此,如今,扬州之乱将起,因有崔竑的存在,得益之人必然不会是李效,而很可能是大王您了!大王只需派一得力之人潜入竟陵,一旦扬州之变的消息传来,就可应时而动,争取利益。 赵平深以为然:此人还是公明吧!公明这些年以来,多次外出连纵和横,立下一次次大功之余,也积累了经验。毫不夸张地说,他已经是当今天下的第一说客,比起张仪苏秦之流已是毫不逊色,若是他都说不动一个人,就没有人能说动了。而且,崔竑终究是孤的舅父,就算不纳公明之议,也会留下几分情面,不至于戕害公明! 吴晶由衷地说道:大王事事先考虑属下们的安全,真乃仁主也!不待赵平出言阻止他溜须拍马,他又立即说道:还有一事,为保万全,大王不可不为! 赵平道:请讲! 吴晶阴测测地说道:大王可在魏郡增兵数万,并制造一点争端,李效必然以为大王要出兵,必然也会在开封一线大幅增兵,自然无有余力来处理扬州之事。这样一来,即使扬州之乱大王您得不到好处,也决不至于便宜了李效。李效折腾一番,一无所获,恐怕再也难以保持冷静了。 赵平拍案而起,喝道:真乃良策也! 45.说服 pppp 李应和洪州二人惊疑不定,将诸将聚在帐中商议。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原本欢欢喜喜的班师回朝,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主将率先进城,却因为“谋刺天子”而被杀。 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他们对于刘克还是有些了解的,此人骨子里对于刘家的后汉朝廷,还是很有几分忠心的。赤膊上阵,亲自刺杀天子?这等事情,只要不是愚蠢得无可救药的,都不屑为之。以刘克如今的兵锋,就算想要除去天子,换自己来坐坐龙椅,完全可以以大军相压迫,何必亲身犯险? 只是,事到如今分析此事的真伪已经没有意义了。重要的是,刘克已然伏诛,而天子的诏书已经下来,让他们节制诸部,分成小部,一一进城。 答应,还是不答应,李应和洪州都在天人交战,而帐内的诸将也都吵成了一锅粥。 本来,这些大将大多和刘克有些瓜葛,或者就是刘克提拔起来的,都向着刘克一些,有心为刘克报仇雪恨。但这些人也都有自己的顾忌。 先是最现实的,诸将的家眷几乎都在宁国城中,一旦打起来,里面的守军以他们的家眷为人质来要挟他们,他们当如何,或者甚至便以这些家眷为泄的对象,又当如何。 其次,就算不提家眷,他们起兵,又有什么名义?公然抗旨,乃是谋反行径。虽然他们都是丘八爷,对于忠义也不甚在意,虽然大汉的天下到了今日已然式微。但由于刘旦驻跸于宁国十年,至少在扬州境内,这忠义的教育还是很好的,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公然违抗圣谕,是要被唾弃的。 从来讲究雷厉风行的军中,也开始为一件事情踌躇难决。 就在此时,军士来报:“有一人自称乃是秦王使者求见!” 秦王?在扬州,谁也不承认李效这个自封的秦王,虽然每个人都慑于李效的强大,却也不屑他的行径。在扬州,只有李贼,李效逆贼,伪秦一类的词汇,而并没有秦王这个概念。因此,那军士说出“秦王”二字的时候,诸将都怔了一怔,随即才省起这说的乃是李效。 “不见!不见!将他打出去!不,立即去将他宰掉!”李应年轻一些,反应也激烈一些。到底是从小受到忠君爱国思想熏陶的孩子,虽然未必真对后汉有多少忠心,这姿态总是要第一个摆出来的。 那军士答应一声,正要转身离去,却听一声:“且慢!”忙又回过头来。 洪州要年长一些,也老成执重一些,他淡淡地说道:“诸位,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况且,咱们如今正处彷徨无计之时,倒是不如听听李贼有何话要说。若是一味蛊惑而无实言的话,再杀之也不迟!” 众人纷纷点头。此时两方意见正在焦灼,若有人能来为他们分析一下利害得失,自然是好事。 洪州见众人都是这般意思,便向那军士道:“将人带进来!” 那军士应诺一声,转身出去,不一会便带了一个人进来。这人年纪约莫三十岁上下,模样倒也斯文,并没有多少众人想象中的奸邪之气。 “在下何廉拜见两位将军!”那人见面就是一礼,倒也从容得很。 李应也不多言,直入主题:“休要啰唣,李效让你来,意欲何为,立即道来!若是所言有虚,当知兵戈无情!” 何廉连忙说道:“不敢,在下非为他事,专为拯救诸位性命而来!” 洪州一阵“哈哈”大笑,道:“自己尚且是待烹之食,倒还挂念着别人的安危,倒真是心系天下。我等自有兵戈在手,天下尚有谁人敢亲撄我等之锋!你们说客都是一样,一贯危言耸听,从中渔利,莫要以为我不知!” 何廉淡淡地笑道:“将军此言,却是冤枉了在下了。在下实乃好意,请听我细细道来: 诸位大多是吴王提拔起来的,对吧?吴王之为人,诸位应当还是了解的吧?就算他有谋逆之心,会愚蠢到亲身弑君的地步?这一点,想来不仅是在下怀疑,诸位也怀疑,只是以为此事和尔等自身的性命并无关系,遂不欲多想,对吧? 可诸位可曾想过,刘杲大胆妄为,连吴王尚且敢诛,全然不顾尔大军在侧,也不顾百姓的口诛笔伐,毅然行此悖逆之事,也可见此人之跋扈,猖狂。诸位若有兵戈在手还好,不过最好莫要对着在下,因为杀了在下,于诸位无有任何益处。而诸位若是没了兵戈,不要说杀在下也有所不能,就算想要保全领,恐也未必能如愿了吧? 请你们想想,若你们是刘杲,你们杀了吴王,你们还会继续重用已经不构成威胁的吴王下属吗?你们不担心吴王下属随时出来戕害自己吗?” “那你说怎么办?”众人听得何廉之言,都有所意动,李应便率先问道。 “我主秦王,天下雄主,早已有意和诸位将军同进退,只是碍于一直无缘识荆而已。如今,看起来像是一个危机,却也未始不是诸位弃暗投明之契机。国之将亡,必出妖孽。刘杲乱政已久,已经将汉廷最后一点元气耗尽,改朝换代的趋势不可逆转。尔等若能奉我主为主,何愁以后不能封妻荫子,成就大业?何愁冤仇不能得报?” 诸将对视一阵,纷纷起身,道:“愿听先生差遣!” 何廉大喜,这次事情若是成功,他也算是鲤鱼一举跃龙门了。他略略松了一口气,却忽然觉自己的后背早已湿了。但他却极为兴奋,丝毫不以为意,说道:“好!将军只需假作遵旨,今夜起突袭,城中必然不备。诸位杀入之后,自然不能放过刘杲和小皇帝,是他们联起手来陷害吴王。但有一个人也决不能轻饶:崔翊!” “啊!崔太傅!”大家对于崔翊还是很为敬服的,崔家之人在官场之上,素来可为典范。 何廉冷笑一声,道:“你们真是天真,小皇帝什么都听崔翊的,若无崔翊的默许或者是直接襄助,小皇帝会和刘杲相互配合,戕害吴王?此乃表面仁义,背地里男盗女娼的人,比起刘杲这等真小人更为可恶,你们难道不觉得吗?” 46.王朝落幕 pppp 也不知是谁率先应了一声:“对!崔翊就是个伪君子,崔家的人都是伪君子!他们总是打着小皇帝的旗号做事,以为保住小皇帝就是保住天下了,以小皇帝的利益为所有人的利益。他们心中所想的,只有小皇帝,没有百姓,也没有我们这些当兵的。其实,小皇帝的死活关咱们屁事!还有,他们读书人一向最是看不起我们这些粗人,他们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筹,却不知若是没有我们在战场上浴血拼杀,哪有他们的荣华富贵!” 有人开了头,便有接上来的:“不错,不错,崔家的人实在可恶,杀了崔翊,杀光崔家满门!杀光姓崔的!” “杀光姓崔的!” “……” 崔翊一脸忧心地来到皇宫。他身为太傅,进宫是不需通禀的。所以,不待宦官通禀,他便直接走进了小皇帝的寝宫。 小皇帝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他的身形实在瘦小,以至于这椅子倒显得太大了,他好像完全可以把自己的身子蜷缩一下,然后把椅子当床睡觉。 看见崔翊进来,小皇帝忧惧的眸子里面射出一丝兴奋的光芒,他张开嘴巴,颤声喊道:“太傅!” 崔翊见刘旦这般情状,心下酸,但脸上却依旧是平静得很:“陛下!” 但这一次,小皇帝却无法保持冷静了,忽地起身,一把扑进崔翊的怀里痛哭起来。崔翊也终于忍不住热泪直流。 “太傅,摄政王已经猖獗至斯,竟然在朕的面前戕杀大臣,朕这个皇帝当着,还有意思吗?太傅,要不你去给摄政王说说,朕不当皇帝了,让他来,朕只想当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崔翊苦口婆心地说道:“陛下莫要冲动,要知道隐忍。摄政王此次行径,着实令人指。不过,微臣却也有了对付他的办法,正要禀报于陛下得知呢!” 刘旦大喜:“真的,太傅,你有办法对付此獠了?快给朕说说,如何除掉此獠?” 崔翊笑道:“虽然一时之间尚难以办到,但想必也不会太久了。陛下有所不知,微臣有一亲弟,这次被吴王任命为竟陵留后。他手下有精兵五万,尽皆是我大汉的忠义之士。他们日日都在枕戈待旦,随时准备为陛下效死。这一次,吴王的兵马撤进来之后,微臣会想办法拉拢其中的一些。到时候只要陛下下一道密旨赐予臣弟,他必然提兵来护驾。而咱们则可以在城内给他来个里应外合,摄政王必然不能幸免!” 刘旦兴奋得手舞足蹈,兴奋了好一阵之后,又向崔翊表决心:“太傅放心,朕这些日子一定能隐忍,绝不会露出破绽来的,就算对身边的宦官也不会!” 崔翊道:“陛下能知道自己身边的宦官有问题也好。这一次,就是这些吃里爬外的----咦,外面是什么声音!” 刘旦脸色一变,他也听见了那喊杀之声。 恰在此时,一名身着甲胄的将领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道:“陛下,太傅,不好了,贼兵入城了!” “贼兵?哪来的贼兵?” “就是吴王在城外的兵马!” 刘旦大惊:“他们不是已经接受了圣谕了吗?” 崔翊苦笑着说道:“陛下不必问了,他们定是假作接旨,麻痹城内守军,然后动夜袭!城内的守军,应该是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刘旦又惶急起来:“那怎么办?” 崔翊苦笑道:“陛下,为今之计,你唯有赶快随老臣去老臣的府上躲一下了。老臣和吴王的关系还算不错,想来吴王的兵马也不会加害于老臣。” 那将领苦笑道:“不是,他们喊着杀小皇帝,杀崔翊,杀刘杲!” “哇!”刘旦听见自己也在诛杀范围之内,终于吓得哭了起来。 正在此时,又有一名侍卫统领进来禀道:“不好了,陛下,太傅,皇宫被贼军包围了!” 鼎兴十年冬十月,扬州大乱。 先是吴王刘克被摄政王刘杲亲自杀害。随即,乱兵四起,刘克手下兵马宣布投效李效,杀进城内将摄政王一族、太傅崔翊一族尽数屠杀殆尽,并将后汉历史上最后一个皇帝刘旦杀害。这样,后汉便灭亡了。 刘旦死后不足半个月后,李效在长安称帝,建国号“周”。而赵王赵平先是替小皇帝和自己的舅父一家举哀,又在次年的一月,在群臣的一再劝谏在称帝。这些都是后话,也按下不表。 且说宁国之乱生之后,乱兵杀得性起,竟是失去了控制,在宁国城内滥加烧杀抢掠,这一座繁华之城在顷刻间便变成了人间地狱。大军统帅李应和洪州也对此没有办法,他们已经控制不住大军了,因为军中每个人都已经杀得眼红。 事实上,八万大军在攻城的时候也损失不少,而进城之后又进行了多场巷战,伤亡不少。但是,具体损失,两位主将并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这城内每天的哭号之人已经越来越少,而走在城内,不管走到什么地方,死亡的气息总是相随左近。 就这样持续了几天之后,大军终于在躁动中安静下来。就在两位主将集合全军,准备训话的时候,一支从天而降的军队忽然杀到。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的大军都在忙于烧杀抢掠,早已疲惫万分,而这支杀过来的军队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李应和洪州的军队一触即溃。但来犯的大军并不罢休,也展开了追杀。不多时,两位主将就在乱军中被杀。而那个李效的使者何廉也被抓住,很快斩而亡。 原来,这支军队便是崔竑所统的那支。他们这次是以为国雪耻,为天子复仇的名义,怀着一种悲愤乃至悲壮的心情杀来的,出手之狠辣,也是前所未有。 这一仗完全是战力不成比例的屠杀,崔竑的部队以极小的伤亡将李应和洪州的部队全歼,比起当初他们剪灭刘杲的部队,又要轻松了很多。 随即,崔竑宣布接管扬州,并宣布效忠于赵平。 李效得知这个结果,差点吐血。他连忙调兵遣将想要杀到扬州,却得报说并州军在魏郡一带大幅进犯,李效无奈之下只能放弃攻击扬州,转而屯兵开封进行防御。 自此,赵平不论从军事力量还是土地规模以及地方的富庶程度,都开始全面占据上风。而到了此时,看好李效能胜过赵平的人越来越少了。就连长安内部,也是弥漫着一种悲观的气氛,很多人都起了得过且过之心,倒是让长安城内的酒肆生意变得越来越好。 47.势如破竹 pppp 十六日,整整十六日的时间过去了,终于过去了!一万人变成了六千四百多人,足足三千多人葬身在路上。每一个人都是精疲力竭,饥饿难耐。每个人身上所带的干粮都已经耗尽。大家能赶到这里,纯是凭借着意志。 李昭对此却颇为满意,他知道,眼前的这六千四百人的大军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若是平地对垒,一般的五百军队就可以将这些人杀光。而他们此时就连跑,都已经跑不远了。他们最后一次进食,已经是前天早上的事情了,那次每个人分了一点点的肉。 他所满意的是,别看这些人现在没有什么战斗力,一旦恢复,就是一支战无不胜的铁军,战斗力比起一般的三万五万人马也丝毫不差。因为这支军队里,每个人都经历了无数次生死考验。这种经历,每个这种战乱年代的士兵都可能遭遇,但极少有人会连续十六天,每时每刻都在遭遇。 就在此时,一名斥候远远地跑了过来,向庞峰道:“将军,不好,江油城上到处都是守军,防卫极为森严!我等为恐被现,不敢靠的太近。” 众将顿时感觉自己的心凉凉的。到了这个时候,若是拿不下江油,不需敌军来杀,他们也要饿死、困死、累死在这异乡。回去?怎么可能?就算是全军最强的人,此时顺着原路返回,也绝无生路。 庞峰本也是满脸哀容,但很快就“哈哈”狂笑起来。 众人都感觉庞将军是不是伤心失望之下竟然疯了,眼里都是黯然不已。唯有李昭欣喜起来,他知道庞峰没有疯,他定然是找到了很好的求生之策。 “庞将军,休要卖关子了,有办法就直言吧,大家都在等着呢!” “哦----赵将军休怪,老夫只是一时得意忘形,竟尔忘记了礼数!” “得意忘形?”旁边的李朗奇道:“老将军此言何意?难道我们进退不得,天上还能下吃食来吗?” 庞峰摇摇头,道:“天上自然是没有吃的落下来的,但江油城中却有。我想问一下诸位,若是你们守着江油城,若是不知我等会从阴平道过来袭击,你们会对城防如此戒备吗?” 李昭略略思忖,道:“不会!江油城并不是一个战略的要塞,除了阴平道,其他地方想要攻到,极为困难。而且,这里对于外敌来说并没有任何战略意义,就算攻占了,也没有任何作用。所以,就算若是没有阴平道存在,我会让我的士兵大白天睡大觉的!” 庞峰喜道:“赵将军一言中的!也就是说,江油城如今的境况,其实不是常态,城内防守越是森严,就代表守将越心虚。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江油守将王律定是将自己几乎所有的兵马都调去成都和自己的侄子争王位了,而江油城如今根本就是一座空城。那城楼上的兵马,或许就是城内全部兵马了!” 李朗大喜,一拍自己的膝盖,道:“正是,我怎么没有想到这点?” 庞峰又回头向那斥候道:“你看没有看清楚,那城上你能看见的敌军总数大概有多少?” 那斥候想想,道:“应该在二百上下。如今想来,确实好像如将军所言,是守将刻意营造人多势众的气氛,人数好像的确不是特别多!” 庞峰点点头,道:“二百人!哼哼,正面相斗咱们这些人就算上去每个人都用嘴巴咬,而不用兵器杀人,也能把他们尽皆咬死!何况,这守城的必然是老弱残兵,若是精兵的话,早被王律带往成都夺取王位了,这江油城的得失,他才不会在意呢!” 众人听庞峰说得滑稽,一阵哄笑。 待众人笑完,庞峰才说道:“好了,大家都去准备一下,今夜咱们夜袭江油,只消进城,咱们就可以吃饱喝足了!” 这“吃饱喝足”四个字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具备无比的诱惑力,大家的倦怠都一扫而空,重新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是夜,江油城上的守军经过白天的劳累之后,都有些懈怠,精神便有些不集中了。不想,恰在众人困顿的时候,城外忽然杀进一大群人,这些守军许多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成了刀下之鬼。而更多的见了对方人流如海,吓得魂飞魄散,早夺门而逃。而汉中军对于逃跑的敌军也不追赶,他们就这样不费一兵一卒,便杀进了江油城。 这江油城乃是王律经营数年的地方,粮草等各种物资的储备都堪称充足。汉中军得了这些,真是困时遇枕,饿时遇饼,欢欣万分。 得了补充之后,重新恢复了战斗力的汉中军次日便从马厩里牵出许多马来,开始向成都的北大门绵竹进。 从江油到绵竹,一路上一马平川,骑兵行进可谓迅如闪电。到了第三日,绵竹城便赫然在望了。 庞峰使斥候去一探,不由又是一阵狂笑。原来,这绵竹虽然不比江油那般空虚,却也是一座空城,因为这城内的守军几日之前已经被新任的蜀王王建调去了成都加强防御。 庞峰听得这个消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他所喜的事情很简单,绵竹空城一座,很容易攻下,但既然这守军都被调去了成都,说明成都的防御就十分稳固了。但他们这一次来,就是冲着成都的,攻不下成都,一切都是虚妄,这岂能不令他忧心。 但不论如何,眼前的绵竹城还是要先攻下再说。当夜,汉中军再次动突袭,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便攻上了绵竹城头,让绵竹这座原本意料中的坚城换了大王旗。 第二日黄昏,汉中军马不停蹄,向成都进。成都是这一次的终极之地,也是真正决定成败的一站,若是不能攻克成都,前面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汉中军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他们来太快,又太神秘,成都的蜀军应该还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换句话说,出其不意的袭击,也有可能在成都上演。 48.蝉、螳螂和黄雀 pppp 成都。西川的中心之城,素来就是割据蜀中必选的定都之所。 成都这座城,地势平缓,道路俨然,在这城的内外眺望,你很难想象从外面来成都,会需要经历很大的艰辛。 但也恰是这种艰辛,使得成都的地位越重要。这个城市的极品之处在于,可以提供很好的享乐,却又不容易被外界破坏。这种品质,自来就是君王的最爱。 但是,成都的宁静喧嚣,前些日子却被血腥的杀戮所破坏。 原来,先蜀王王开薨后,太子王建继位。便开始绸缪着要对自己的表兄赵勾下手。赵勾当初在并州的时候,曾多番和赵平为敌,最后若非赵平网开一面,恐怕早已葬送在太原了。 到了成都之后,他那性子倒还不如当初安分,竟然觊觎起蜀王之位来了,为此和王建结下了不解的冤仇。如今,王建得了王位,自然不会放过这位表兄了。而赵勾自从母亲极其叔叔赵旸先后辞世之后,便没了滞碍,愈一意孤行了。他哪能不知王建的所想,他这些年来,早已通过他赵家不凡的财力,在军中买通了不少的大将。这一次,他们便打算给王建来个先下手为强,将之除去,取而代之。 只可惜,王建年纪虽小,心机却极为深沉,早已在赵勾身边埋下了探子。赵勾的一举一动都未能逃脱他的监视。探知赵勾的计划之后,王建立即秘密命令绵竹守将领兵进城。只是,因为绵竹守将行事不密,竟尔泄密。这样一来,一场阴谋之战竟变成了真刀真枪的对垒。 结果,还是王建这个名正言顺的大王凭着父亲的余荫得胜,只不过,赢得倒是有点惨。 而就在此时,王建的叔叔王律来了个“蟹蚌相争,渔翁得利”骤然杀进城来,将侄子杀掉,从而夺得了王位。只是,他这个王位得来,虽然幸运,代价却也不小。他自己为之负伤不说,军马因为忠于王建的大军抵抗,也是损失过半,剩下的这些,战斗力已经变得极弱。但令他庆幸的是,王位是拿到了,有了王位,便有了一切----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王律却想错了,有时候,有了王位,就等于有了麻烦。他刚刚登位一天,便有大军杀到。 王律莫名其妙,他根本想不通为何堂堂的成都城会出现一大股来袭的骑兵。若是有哪位大将叛变的话,他是完全应该得到预警的,而这支大军,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样。而且,这些人一个个如狼似虎,杀人不眨眼,当真是挡者披靡。可恨的是,王律自己的兵马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战斗力大为下降,根本无法抵住来犯之敌。 很快的,敌军便杀到了王律面前。一员大将挥舞着长刀向王律砍来。本来,王律也是悍将,不至于一击而中的。但他却躲也没躲一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这老将砍到。 原来,王律认出了庞峰,当年王律随着王开征战的时候,曾经多次和庞峰交战,对庞峰可谓印象深刻。王律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庞峰会出现在成都,他刚刚开动脑筋找答案,庞峰早已不耐烦,一刀劈在他刚刚开始剧烈运行的脑袋上。 于是,这次又轮到了汉中军进城。进城之前,李昭先写信给西川各处的守将,尤其是剑门关的守将,告诉他们,你们都给我投降,我军已经占据了成都,你们的家眷都在我军的手中,若不想他们出什么意外的话,立即投降。 不久,剑门关守将正式向李韬投降。 但是,庞峰等人进城的时候,还是出了一点意外。 原来,王律虽然死在庞峰的手下,但他的手下却并没有死绝,有那么一个就藏身于大街旁边的一处酒楼上。他因得了王律的照顾和提拔,一直感恩在心,如今王律既死,他便有了拼命为之报仇的心思。他的刺杀对象是庞峰,他亲眼看见庞峰杀死了王律。 他手上是一把匕,一把祖传的无比锋利的短匕,这是他今天最致命的一击,也是唯一的一击,他这一击,若是不能得逞,就再没有后着了。 就在此时,汉中军来了,庞峰在中军中,一边拍马缓行,一边和身边的将佐们说笑。 那人握着匕,对着庞峰射去。这一下他练过很多次,可谓精熟得很。但庞峰终究是百战老将,危急时刻竟然心生感应,微微侧,竟然避过了这致命的一击。可令庞峰没有想到的是,他避过了匕,却将危险留给了化名赵离的李昭。于是,这匕便刺进了李昭的咽喉,这个以仁义为本,心怀开阔的新任西川之主,还没有正式走进蜀王的王宫,就倒下了。他甚至一句遗言也没有来得及留下。 那刺客自然是没有逃脱,但这也挽不回李昭的性命,一切都已经完蛋了。但是,大家并不知道这死的是李昭,除了李昭的几个幸存的亲兵还有庞峰、李朗以外,并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大多数人都在为只是死了一个偏将,而庞峰没事而暗暗庆幸。 是夜,李朗和庞峰无语相对。 忽地,庞峰叹道:“为今之计,只有投靠秦王了!” 李朗赞成。 汉中如今已经没有一位可以服众的人了,若是不投靠李效和赵平中的一人,而是选立另外一人为主,必然将会让汉中军、新降的蜀军分裂成许多分支,相互征伐,最后尽数被李效或者赵平吃掉,就算李昭的幼子继位也一样。没有谁会忠心,尤其是长期忠于一个孩子。唯有在诸侯中选一个实力最强的依附,才能镇住大家,不至于引起内讧,同时也保住李昭的孤儿寡母。 这个人选,两个人一直看好李效。李效的实力,看起来还是最强的,尽管赵平也很有威胁。 “不过,此事还是要和顾先生商议一下才是!”李朗有些犹豫地说道:“他对于时局的把握远胜于人。” 庞峰点头,道:“好,那我明日暗中扶柩回汉中,你在成都留守,仔细看着,莫要出了岔子!” 49.竞相称帝 pppp 一个月后,庞峰终于回到了汉中,立即便来见顾兰。 顾兰这些日子总有些心神不宁,但他却不知是何原因,但他可以肯定,有大事生了。 但周围生的大事,似乎都并没有多少坏的。西川到手、剑门关守军投降,然后西川各处的将领纷纷投降…… 这一切,都是这么的完美。两个月前,他们还只有汉中区区之地,如今却有了益州这个足以和任何一块地盘相提并论的土地。 “大王薨了!”这是庞峰的第一句话。 “哦!”顾兰自己都奇怪,自己除了心底一凉以为,为何没有其他任何反应。这实在是不正常。李昭的厚恩,他是从来不曾忘记的。 “我们商议好了,投靠李效!”这是庞峰的第二句话。 “为何?”顾兰居然很冷静地问道。 “李效势力最大,席卷天下的可能性也最大,而且,我刚刚下车,便听说,他已经称帝了!” 顾兰淡淡地说道:“那,你可知道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李效称帝以外,还生了其他一些更加轰动的大事?” “哦,还有更大的事?”庞峰很诧异。 顾兰点头道:“有的,譬如,大汉的皇帝薨了,比如周越、刘安、刘克、刘杲、崔竑这些人,全部相继都死了,很奇怪吧,就像约好了一般……” 庞峰心下苦笑:“可不是吗?还有王开、王建、王律和我们大王,这么多人,谁不是响当当的!” 顾兰继续说道:“还有,这些死了的人,他们所据有的土地和军队,都归于赵平了!” “啊!”庞峰失声叫道:“如此说来,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得益最大的倒不是我们,而是赵平,一直躲在家中守孝,似乎什么也没做的赵平?” 顾兰苦笑:“我们得到了什么?我们才是什么也没有得到不是吗?有些人可以坐在家中,什么也不做,却做了所有的事情,这就是他高人一筹的地方啊!赵平,不仅有一统天下的才能,还有一统天下的命数,这不是谁都能比拟的。哎,我当初就不该撺掇大王去和他争,早知道应该让大王归顺于他,倒也不失一方诸侯,何至于有今日!” 庞峰奇道:“先生你不是最不喜赵平的吗?” 顾兰摇摇头,道:“我何时说过我不喜赵平了?” “上次赵平派人来求和,你不是……” 顾兰道:“俊山将军,你错了,我正是因为欣赏赵平,看好赵平,才越不愿意大王和他结盟。因为他这样的人可以和你今日做朋友,明日做敌人。但大王的为人,你却是知道的,他今日和你做朋友,一辈子就把你当朋友。这样,结交赵平自然是有害无益。如今,大王已经去了,我自然没有理由再反对他了。俊山将军,我可以告诉你,就算现在你们投降了李效也是无益。合益州和李效现在的实力,和赵平也不过是一个旗鼓相当而已。但赵平会越来越壮大,李效却难。 而更为重要的,以益州降赵平不会出事,因为赵平有慑服众人的绝对实力,但若降了李效,下面的人异心必然很多,你弹压都弹压不住。到时候,益州内部必然会陷入乱战的局面,根本无益李效,只会成为李效的一个负担。” 顾兰倒吸一口凉气,道:“先生的意思,是投靠赵平?” “为了保全小公子和夫人,唯有投靠赵平了!”顾兰断然说道。 庞峰得了这句肯定的回答,倒也不愿再耽搁时间,立即辞出,当夜就向赵平写了信。他投效的唯一条件就是保证李昭遗下来的孤儿寡母毕生的荣华富贵。 赵平得了这封信之后,自然喜出望外,立即回信,封李昭之子李显为蜀国公,其母为秦国夫人,迁居太原。后来,李显果然尽享富贵,高寿而终,这是后话,且按下不表。 且说赵平的回信由专人送到汉中,庞峰大大松了一口气,立即去找顾兰。他觉得,以顾兰之才,若是投靠了赵平,定可受到重用。 但他却没有见到顾兰。问一下下人,才知道顾兰一大早带着柔姬出门去了,至今没有回来。以后的数日,庞峰不住派人寻找顾兰,却始终没有找到他。庞峰只能苦叹着前去会见赵平派来的使者郑裕。 出乎庞峰预料的是,得了蜀中之后,在兵力上对李效形成彻底的压制之势的赵平却并不急着进攻伪周,他任命郑裕为益州都督,庞峰为成都太守,负责整顿益州的军务和民生。他的打算,是给益州三年的时间,等这里的民生搞上去了之后,再行出兵,和太原的兵马来个南北夹击,直取长安。 郑裕还向庞峰透露了一个要紧的消息:年后赵平要亲征,亲征交州。原来,闻之刘旦薨了之后,僭称南王的原胶州牧张进竟然定都象州,自称皇帝,定国号越。 又过了一个多月,又是一年的春天。这一年,本应该是鼎兴十一年的,但由于刘旦夭折,群臣便一再上书要求赵平继皇帝位。赵平再三推辞之后,终于继位,改国号燕,这也算是纪念他的祖父赵麟了,又改元兴邦,以当年为兴邦元年。以他的父亲赵业为太上皇,以马月窈为皇后,以其子为太子,其他诸妻妾皆有封赏。 而群臣中,马焕、秦青、燕彦等老一辈将军皆封公,陈武、郑行等人封侯。 而文臣之中,一计得荆扬的吴晶为丞相,因为资历尚浅的原因,却没有爵位,而郑裕等人则各有爵位,封各部尚书和。 新帝继位第一道谕旨,便是大赦天下。然后便是风格一转,变成了讨逆宣言,要求各路将军做好讨伐交州逆贼的准备。 于是,封路大军云集,开始准备进攻交州。这一战,去年的时候,赵平便定下了亲征的事情,谁也不能再劝谏了,于是,大将们纷纷要求担当副将。 但赵平却笑道:“若是讨伐长安,尔等皆可为将,区区交州,何须牛刀!” 50.鼎定天下 pppp 兴邦元年春二月,心继位的大燕国皇帝赵平集步兵十万,鲜卑骑兵一万五,从贵阳出,向象州杀了过去。这一路,竟是势如破竹,不日就杀到了苍梧。 新登基的越国皇帝张进大为惊惶,连忙召群臣商议对策。 朝会之上,群臣面面相觑,做声不得。要知道,闽越之地抗衡北军的主要武器便是茫茫的山林和瘴气。 可问题是,这次赵平的十万步军之中,有几千人曾经在去年从阴平道奔袭江油,对于这些山林的地形最是熟悉,这莽莽山林便没了效用。 至于瘴气,赵平很早以前便集中了医士来攻克这个难关,这次随军的也有不少的医士,瘴气对于燕军虽然不说完全没有影响,但这影响却也是有限得很。 这两样法宝被破,这越国小小的地方,自然无法阻挡燕军前行。 就在这尴尬的时候,象州城守徐宣出列道:“启奏陛下,当年微臣在太原之时,就曾和燕国皇帝有很不错的交情,今日之事,力敌已然不可能,不若,让微臣去解说一二,陛下若是可向燕国皇帝称臣纳贡,想来他也不至于那么不近人情!” 张进自然满口答应,如果只是称臣纳贡而不丢掉自己的皇位,他是一万个愿意。 当下,此事便确定了下来。 徐宣回到府中准备了一下之后,便要前去。这时,旁边忽然闪出一个女子拦住他的去路,道:“大哥,我也要去!” 徐宣一看,正是自己的妹妹楚楚。楚楚便如她的名字一般,这些年越长越是楚楚动人,这也引得了张进的太子张的心驰神摇,多次向她示好,却一直被她所拒。其实,徐楚楚年纪已然不小,早过了及笄之龄,若在中原,早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塞进了花轿。而交州到底夷蛮风俗未改,她这般年纪的少女也并不罕见,所以她才没有被逼得太过厉害。而且,徐楚楚这些年以来一直单身,也引来包括太子殿下之内的许多贵介公子的争竞,大家这么一闹,徐楚楚的单身倒显得愈合情合理了。 “我是去谈判,有不是去游玩,你一个女孩子家参合什么?” 徐楚楚小嘴一努,道:“你道我不知道吗?你和父亲的谈话,我早就听得一清二楚了。当初我就让你们不要搬来交州,你们偏不信,现在相信了吧?那皇帝老儿根本没安好心,就想图谋咱们的家产,还有他那个儿子更讨厌了,一天到晚纠缠着我。你们想要叛了他们重新投向仓舒哥哥,这是对的。不过,你们当年叛了他投向张进,他如今又凭什么相信你们呢,难道只是昔日被你亲手打破的友情?” 徐宣顿时语塞:“那你的意思……” 徐楚楚羞赧地笑了笑,道:“其实你手里有一个很好的筹码,只是你自己不会用而已!” 徐宣眼前一亮:“我明白了,你这死丫头还想着你的仓舒哥哥,居然给我来个毛遂自荐,想要当这个所谓的筹码,其实不过是存了一己之私罢了!你这些年以来,一直都没有忘记你仓舒哥哥!” 徐楚楚被点破心事,脸有些红,道:“那又怎么样,你难道不觉得,若是有我出面,你们的谈判成功的可能性会更高吗?” 徐宣略一沉吟,道:“既然我们楚楚这般说,我便成全了你!来吧,随我走吧!” 次日,徐宣、徐楚楚还有两个下人,四个人便来到了苍梧赵平的大营。 这一次的谈判内容十分简单,就是赵平长途奔袭象州,而徐宣来个里应外合。徐家的“条件”是事成之后,赵平必须立楚楚为美人。这一点,便是徐宣的聪明之处,送一个人质兼老婆给赵平,还说成是自己硬塞过去的“条件”,听起来顺耳至极。 美人恩重,加上早日止息兵戈也是好事。当然最主要的是,赵平相信徐宣的兄妹之情,他不可能将妹妹留在自己的军营之中然后却毁约。于是,赵平很爽快地答应了。 三日后,赵平的大军忽然夜袭象州城,而城内的徐宣果然打开城门,放大军进入,然后,只用了一个多时辰,才过了两个多月皇帝瘾的张进便成了阶下囚。而交州,也成为了燕国的最新领土。 自这日之后,赵平就再也没有妄动干戈,尽管他明明可以对李效下手的。他只是对自己治下的土地采取了休养生息的政策,一边改革教育制度和官制,一边展工商,他的新获取的土地也一天比一天富庶。 而反观李效那边,由于君臣都处于一种得过且过的心态,吏治越**,而百姓的反抗也越频繁。很多的百姓都偷偷跑到了赵平的地盘,这也使得李效地盘内的耕地荒芜的越来越多,兵源也越来越少。 兴邦三年春,赵平终于布讨贼诏书,列举李效罪行九九八十一条,宣布讨伐李效,并对之布天价悬赏。 两路大军,一路二十万人从汉中出祁山,攻雍州,一路从二十万,从壶关出,攻河内。 大军刚刚出几日,就传来了胜利的消息。原来,李效到了这时候,还不忘猜忌杀戮大将终于引得其余大将不满,将他杀害。一代枭雄,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殒命,倒也令人唏嘘。 至此,又一出天下争霸的大戏就此落下帷幕,从黄龙六年的大乱开始,到兴邦三年的金瓯重圆,前后经历十四年的光阴,从时间跨度上而言,并不算长,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短的。但就是这短短的十四年内,战端之惨烈,烽火之频燃,是极为罕见的。尤为罕见者,乃是这十几年之内,名将辈出,贤臣如云,英雄、枭雄各展其能,都为了“问鼎天下”四个字而尽情拼搏。 只是,历史就是那么喜欢嘲讽人,最初鼎定江山者,并不是那些一开始便冒出头的枭雄和英雄们,却是赵平这个最初根本无意仕途更没有野心的人,这也不能不说造化弄人,天命直说虽则玄缈,却似也有定数! 全书完。 写在结束的话 pppp 俺也算个老作者了,承蒙诸位书友不弃,《问鼎》虽然经常断更,但还是有不少书友支持;虽然成绩惨淡,但须生俺还是坚持下来了,殊为不易啊! 在这里,须生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衷心的感谢! 其实在本书之初,须生并没有打算让赵平当皇帝。赵平是会以帝师的姿态出现的,但写着写着,更因为受到一些因素的影响,赵平最终还是当了皇帝,一统了天下…… 看夕阳,照枫林,红似血染。秋风起,卷黄尘,四野凄然。秋天快结束了,决定开新书,书名《皇商》,借着大明朝私盐贩子的外衣,写自己yy中的那些风花雪月。有后宫倾向,不过绝不种马;女人不会太少,但并非每一个优秀的都是主角的;偶尔会让主角明白梅花香自苦寒来的道理,但绝不虐主;没有修真异能,不过会带一点武侠的元素…… 嗯,这本书的主角,会在某个适当的时候,以帝师的面目出现,算是弥补《问鼎》的遗憾吧。 其他的不多说了,这本书,俺一定会及时、定量更新,保证不断更!以俺的人品保证(刚用人品计算器测过,人品指数?,代表人物,唐僧……)嗯嗯,以唐僧这位帅和尚的人品保证!绝不断更! 为了保证不断更,须生决定存稿,至少要存四十万字! “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这是阿庆嫂的一段唱,说的是她开茶馆的立场,其实想想,俺们这些码字的也何尝不是如此呢?既然开了书,就要招待四面八方的朋友,不管您是喜欢,还是怒骂,都是俺们必须招待的。 喜欢的话,您自然就会常来,对这些朋友,须生衷心的表示感谢! 而不喜欢的话,自然就不会再来,对这些朋友,须生还是要表示感谢,并表示自己的歉意,毕竟浪费了您宝贵的时间,结果却看了一本自己不喜欢的书。不过,须生厚颜表示,就是不喜欢,也希望您经常来转转,毕竟偶尔换换口味也是不错的嘛! 最后,感谢各位朋友的支持! 请各位朋友支持在下的新书,《皇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