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心》 hapter1 水上涟漪 硝烟,轰炸机,遍地流淌的血迹,破烂坍塌的房屋,往来人们或是惊恐或是绝望到漠然的表情。 这里是以色列。 一个血腥残酷的人间地狱。在这里,没有什么比死亡更为常见。 离耶路撒冷不到一公里的的一个小城市的街道旁,在尖锐的空袭警报和妇女幼童的恐惧哀泣声中,有一道年轻的男音突兀的响起,“涟漪姐,准备----” 高像素数码摄像机架好,镜头聚焦对准了----一个女人。 海藻般长至腰际的黑,一身庄重而不失轻便的职业装,衬得腰身很窄,长相并不是那么出众,却因着那份说不出来的气质,足以令人只消看那么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onet!” 只见那女子平视镜头,身体微侧开,以免身后的断壁残垣被挡住,她的目光冷静平稳,表情专业自然,“各位观众,这里是以色列,一个小时前这里被巴勒斯坦的空袭部队实施近地面轰炸,死亡人数尚未统计……同时生了一起汽车爆炸事件,两人死亡八人受伤…”字字清晰,声音淡定好听,像粒粒珍珠落玉盘。 “……后续我台将为您做跟踪报道,我是李涟漪,感谢各位收看xx电视台新闻频道……” “ok!”片刻,先前说话的那名年轻男子比了个手势,随后抬起头,竖起大拇指咧开嘴笑,“涟漪姐,做得好!很完美,很专业!” 女子略略疲倦的朝他一笑,“彼得,画面传过去了吗?” “sure,我做事,你放心!”被唤作彼得的年轻男子拍拍健壮的胸脯,分明是金碧眼的老外,却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 “很好,我们回去吧,我累得想就地卧倒。” “涟漪姐,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收起你猥琐下流的嘴脸,彼得,别想冠冕堂皇地吃我豆腐。” “嘿!” 彼得收拾器材之际,女子回眸望了一眼身后残破的建筑与不远处正抱着死去的儿子面目麻木的老妇人。那是老妇女第三个死去的孩子,她的丈夫上个月死于流弹,她的房子在这次轰炸中成了废墟。 “涟漪姐,走吧。” “好。”她漫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去。 这便是战争,如果无法阻止,同情不过是虚伪的人们自以为是的善良。要想自己好过点,最好的方法,就是选择漠视。 &61548; 回到宿所时已是两个小时后,原先过的公路由于汽车爆炸事件被当地封锁,没办法,硬是绕了好长一段路才到达目的地。 李涟漪住的地方离中国大使馆很近,住宿条件虽不是很好,但毕竟要安全许多。是当地的一处很普通的民宅,平房,典型的穆斯林建筑,有两个房间。 电视台一共派来的四个人,两男两女,两个房间刚好够分。和李涟漪同房的是个小姑娘,古小鱼,刚从新闻传播系毕业不久,不懂人情世故,一听是出国,就屁颠屁颠跟来实习。另外两位男士,除了彼得,还有一位是电视台有名的新闻主持人卫放,二十五岁左右的年纪,因着一副出众的相貌和同样出众的才华颇受欢迎。 本来此次新闻是由四人一起做的,却不料还没到轰炸现场呢,卫放就倒霉的被汽车爆炸事件波及,受了些轻伤,无奈只好让古小鱼照顾着送回宿舍包扎。 “涟漪姐,刚才你的电话响了,你不在所以卫放大哥帮你接了,”古小鱼一见李涟漪,就兴高采烈的嚷嚷,“我偷听了下,是个很好听的男人的声音!”那小眼神儿那语气,分明就写着“有奸情”三字。 这个时候会打跨国电话的不是电视台的头儿就是傻瓜。 “哦,”她懒得理会古小鱼的八卦眼神,随意应了声,将眼神调到正从厨房端茶出来的英俊男人,笑了,道,“卫放,别来无恙?” 男人将茶盘放在茶几上,侧过脸,露出右脸上那块醒目的纱布,回以苦笑,“无恙,就是破了点相。”见她正调整表**流露出同情,他赶紧又出声, “对了,你的电话我接了,是……”停顿了下,他道出人名,“顾方泽。” 李涟漪嗯了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淡声道,“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卫放摸着下巴,玩味一笑,“他问我是谁,我说我是卫放。” “然后呢?” “没有然后,他挂了。”摊开手,他无辜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涟漪姐!他撒谎!卫放大哥撒谎!”古小鱼按捺不住,蹦起来指控,“卫放大哥他还说了你还在睡觉有什么事由他转告!”瞪着还笑得纯洁无比的骗子,古小鱼黑溜溜的大眼睛流露出不满和鄙视。 李涟漪:“……” 同样向某人投以鄙视的表情。 好个卫放,不闹点事出来就不舒坦是吧。 太阳穴开始隐隐抽痛,她突然觉得右眼皮在跳得欢快,略顿了下,她沉吟道,“卫放,如果我死了,一定会在遗嘱注明要你殉葬。” “好,就怕某人不同意。” “你们在说什么?pardon?”犹在状况外的彼得睁着不明就里的眼,企图插话。 其他三人异口同声:“彼得,你闭嘴。” 几人正闹腾着,外面传来敲门声。 不慌不忙的,不疾不徐,很有节奏。 &61548; 下章男主出场。貌似又是慢热的文……擦汗,大家看看哈,多多评论支持^_^么,我爱你们。 hapter2 公子如玉 古小鱼抢先跳起来,“我去开门。”说完吧嗒吧嗒奔到门前,吱呀一声打开。 是年代很久的门了,或许还与当地沙漠性气候有关,打开时门沿还有灰尘簌簌的往下掉。 古小鱼抬头一见门前的人,就愣住了。 是个极好看的东方男子,倚在门框边,眉眼清俊异常,身材俊挺高挑,瞳孔乌黑深沉像千尺桃花潭水,很黑,仿佛能把人吸进去。薄唇轻抿,穿着米白衬衫深色西裤,臂弯上还挽着件西装外套,风尘仆仆的样子。 让人想起《情书》中那个清秀俊雅的藤井树,但眉眼间的气质要沉敛许多,颇有几分珠玉在侧的味道。 正当古小鱼托腮花痴之际,那男人冲她微笑,似乎礼貌疏离,又仿佛仅是气质使然,显得有些清冷淡漠,“你好,请问李涟漪小姐在吗?”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声线很低,透着种内敛低调的贵气。 “啊在的在的,帅哥你请进。”完全被美色蛊惑的古小鱼毫无危机意识的将一位陌生人请进屋,一转身,就看见一向镇定冷静的涟漪姐表情石化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 李涟漪难以置信的瞪着来人,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才到以色列一个多月而已,距离回去的时间还早着呢,他来做什么? 顾方泽轻勾嘴角,道,“想你了,忍不住就过来了。”说着,对她身边的卫放伸出手,沉声道,“好久不见,卫放。”, 卫放有点讪讪,伸出手与他交握。刚刚才在电话里戏弄了一番,现在正主儿就出现了,即便他脸皮再厚,也觉得有点尴尬。 不过这位大少爷,既然已经来了,还打什么电话啊这是。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关节分明好看,可看着卫放眼里,却像散千年寒气的冰块,总觉得他看似平和的语气在念他的名字时,是嚼着嘴里,慢慢琢磨的,令人不寒而栗。 没寒暄两句,卫放就觉得有点撑不住,赶紧扯了正好奇不已的古小鱼和彼得,说了句“我们还有事,你俩慢慢聊”就闪人。 李涟漪瞥了瞥“碰”的一声关上的门,这才正眼看向他,冲他笑了声道,“别人不在你就别装了,老实交代,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说着蹙起眉头,“你的命可不单是自己的,还是注意点好,这里很危险。”每天不是空袭就是爆炸事件,在战乱纷繁政局动荡的以色列,危险防不胜防。 顾方泽笑而不语,单是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李涟漪被他看得心里毛,正欲开口时,就听见他说, “既然知道危险,你为什么还要来?” 李涟漪抽抽嘴角,转身坐到椅子上,抬眼看他,不带一丝玩笑色彩的说,“这是我的工作,别说以色列,刀山火海我也一样去。”这次驻外对于她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做得好,受到赏识,那不出意外的话,电视台女主播的第一把交椅非她莫属。 沉默片刻,顾方泽又开口道,“没有中?”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冒出来,还与话题无关,可奇异的是她居然听懂了,“嗯,看来你家老头子想早日抱孙的愿望又要落空了。”有点头疼的揉揉额际,她继续说,“本来还想不是安全期的话几率会大很多,这下可好----便宜你了。”她这把老骨头,床上运动做多了,对身体无益啊。 听言他挑起眉,“便宜我了?李小姐,你是不是忘记了,除开主持人,你还个身份,是我顾某人的妻子?” 李涟漪似笑非笑的接话,“顾先生,你是不是也忘记了,咱们的婚姻基础是什么?” 顾方泽的眸光闪动,忽而笑了笑,说,“不说这个了,我这次来,是来看姑妈的。”他笑的样子总是显得很沉静,即便本意并不是如此。 李涟漪恍然大悟,从善如流道,“是这样啊,你来得正是时候,姑妈前两天才跟我说她怪想你的。”她亦是个聪明人,既然话题不适合了,对方又无意继续,那么换个也不错。 顾方泽的姑妈顾梅----当然,由于一纸婚约,也是李涟漪的姑妈----是中国驻以色列大使馆的外交官,她和电视台的同事之所以能分到一处条件不错又安全的民宿,与顾梅有着很大关系。毕竟是侄媳么,即便不太亲近,但关照总是要有的。 “嗯,我会在大使馆呆一天左右,明天走。” “我知道了,不过明天我还有任务在身上,可能没办法送你了。”她略带歉意的笑笑。这是实话,明天她还要深入战后现场做采访,如果运气好,或许她能碰上以色列国家领导人召开的新闻布会。 顾方泽沉默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珠很亮,像璀璨的宝石。半晌,他欺身过去,伸出手揉乱她的,道,“大家都很担心你……注意安全,两个月后,你必须安然无恙的回去。” 李涟漪有点怔然,这样兄妹般的举动,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很温暖也很生疏。 “我走了,再见。”他在门口朝她浅笑点头。西亚干燥的天空有阳光洒下,映在他俊挺的眉眼上,雅致如玉,恍然一如当年的翩翩美少年。 她回过神来,回以一笑,“再见。” 时间愈是久,回忆愈是模糊不清。无论曾经多么熟稔相处多么自在,时间改变的东西太多,以至于令人不忍去想起。 hapter3 门当户对 晚上睡觉的时候,古小鱼穿着睡衣挤到李涟漪床上,美名其为“谈心”,实际上是为了满足她扭曲的八卦心理而进行的套话。 “想当年,我古小鱼也是z大的一朵小娇花儿,面前晃悠的帅哥啊那是数也数不清啊,本以为人世间的美色都已看遍,世界已不再美好,江山已不再多娇,却没想到----涟漪姐,你猜怎么着了?”一番抑扬顿挫后,古小鱼很严肃的问。 李涟漪正在卸妆,听到她的问话,忍不住噗嗤笑了,“你累不累,想说什么就直说吧。”还来什么迂回战术? “呃……”古小鱼尴尬地摸摸后脑勺,“涟漪姐,你好没有幽默细胞。” 李涟漪不置可否,没耐心听她耍宝,便单刀直入道,“你想打听白天的那个男人吧?他叫顾方泽,现年27,有房有车有老婆,虽然条件不错但不适合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古小鱼:“……” “t_t,涟漪姐,你好残忍。”太直接了,让她还没来得及做梦幻想就破灭了。 李涟漪动作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小鱼,你还太单纯,以后你就知道,我是为你好。”这个世间,有很多东西是不能沾的,那是剧毒,却有着最甜蜜的外表。 古小鱼眨眨眼,“涟漪姐不要那么严肃嘛,其实我没想那么多啦----”巴巴的凑上前,她笑得贼兮兮的,“其实我就是想知道他和你是什么关系。”虽说她进电视台还不久,但也听说过这个气质好到不行的前辈是个十足的“冰山美人”。不仅从没传过绯闻,而且与所有异性都保持合理距离。 她就觉得奇怪,本来长着一副娴雅相貌的涟漪姐,怎么那样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儿,那股强大的气场一下子就能唬住不少人? 明明是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却给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错觉。 眼下,难得有个极品男人出现在涟漪姐身边,而且貌似可能大概也许有奸情……誓要成为金牌记者的她怎能不好好把握住八卦的机会?这可是身为新闻人最基本的素质啊素质! 看着古小鱼黑亮黑亮的眼珠竟能神奇的射出绿光来,李涟漪默了半晌,才缓缓道,“如果从法律层面来看,我和他,应该是夫妻。” 房间在她的话音落下后,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 李涟漪伸出手指堵住耳朵。 果然,在下一秒钟,古小鱼一蹦三尺高,凑在她耳边兴奋激动的尖叫---- “夫妻!!涟漪姐你居然已经结婚了口牙?你老公好帅好有气质!我可不可以叫他姐夫口牙?!!” &61548; 其实除了今年夏天才从外省来到这里工作的古小鱼,几乎全电视台的人都知道李涟漪早已结了婚。毕竟四年前的那场轰动全城的世纪婚礼实在是太盛大太奢华,以至于到现在仍为许多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 她的丈夫顾方泽,那个背景深厚的豪门贵公子,更是各大娱乐财经版的头条常客。他的红色背景,他母亲一系的惊人财力,他个人的野心才华----以及,他荒唐风流的私生活。 侯门深似海,当然,对于李家与顾家的联姻,几乎所有的正规媒体都给予了祝福与溢美之词。 一个是“腾飞企业”的老总,d城富李腾飞的掌上明珠。 一个是“红色贵族”顾家顾老将军唯一的孙子,“龚氏集团”创始人的外孙。 套用媒体的话来说,她与他,是“男才女貌”,“门当户对”。 这个世道,即便有《灰姑娘》这样的童话在现实一次又一次的重演,但思想依旧陈旧的人们,潜意识里总是要偏向于“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几千年根深蒂固的封建传统,哪有这么容易消损? 即使是《灰姑娘》中,王子爱上的,亦是那个穿上华服,戴着金冠,舞步优雅,气质高贵,已然变成公主的灰姑娘。 这才是现实。 而现实往往是,所谓婚姻,尤其是门当户对的婚姻,不过是利益交换的牺牲品。双方从中各取所需,如此而已。 &61548; 等李涟漪和她的同事们登上回国的飞机时,秋天已经过了一半。天气很好,透过飞机舱内的窗口,可以望见极高远的天空,是那种很纯粹的,令人心旷神怡的蓝。 机上的空姐很体贴的为他们送上几份最新的中国报刊,色味俱佳的午餐,和每人一粒晕机药。 李涟漪就是在这个时侯看见报刊的娱乐头条的---- “著名歌星唐婉次公开男友身份,身世显赫**顾方泽抱得美人归”。长而耸动的标题下,还附着几张狗仔队的抓拍照。清俊出挑的男子,怀中搂着无限娇羞的佳人,对着镜头微微皱眉,眉目间有种隐隐的压迫感。 李涟漪喝了口水,混着晕机药吞了下去,在心中默默中肯的点评:照片挺清晰,就是摄像的技术不咋地,那个男人其实要比照片好看许多的。 坐在身旁的卫放,正巧也看到了这份报纸,不以为然地撇唇,侧脸看向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涟漪,如果你想离婚,我倒是认识一个很不错的律师……” 李涟漪瞪他一眼,心平气和地道,“不劳您老费心了,我对目前的婚姻状况很满意。” 虽深知身旁这个女人的大脑结构与常人不同,但卫放还是不由叹息,无限感慨道,“真不晓得那小子是哪里修来的福气,让咱们电视台的小公主这样死心塌地。” 李涟漪笑而不语,继续埋,兴致盎然地看报纸。 == hapter4 皇帝与妃子 来接机的是杜程程。 刚出检票口,李涟漪远远就望见杜程程一身黑衣戴个墨镜,像黑社会大姐大一样杵在那儿,还时不时不耐烦地抬起手腕看时间,右脚的七寸高跟鞋咔哒咔哒踩得欢快,那模样那派头,啧,特有气场特有范儿。 李涟漪也是戴着墨镜的,盖掉大半张脸,只瞧得见颚骨的轮廓和涂着淡淡唇彩的嘴巴。毕竟是b市家喻户晓的公众人物,出现在公共场合,就该注意避免引起治安混乱。 “同样戴个墨镜,咋人和人差别那么大呢?”卫放苍白着俊脸,还不忘出声调侃。他有晕机的老毛病,又偏偏排斥晕机药,说是会有副作用,影响下一代成长,结果他从以色列一路吐到中国,丢尽了国人的脸。 “你是在说自己吗?”李涟漪耻笑他,“为什么人家戴个墨镜那么有派头,你戴着就像猥琐小汉奸呢?”瞧那小脸白的,像小面皮儿似的。 “你!”卫放气得想不顾绅士风度踢她一脚。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居然欺负病人! 同行的彼得和古小鱼跟在身后,突然古小鱼又咋呼起来,指着前方大声道,“哎,那不是作家杜程程吗?” 李涟漪诧异地瞥她一眼,“你知道她?”没想到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宅女也有人认识。 “她是我最喜欢的言情作家啦,我上学的时候还逃过课去参加她的签售会呢。”越说越兴奋,索性手指头一伸,“我现在就去向她要签名,听说她前几个月又出新书了!” 有古小鱼在的地方,总是很热闹,这可不,她那么一嗓子,一时间不少目光聚焦过来,杜程程也不经意的扫眼过来。 然后,目光定住了。 李涟漪神态自若的朝她微笑,微抬了抬手算是打招呼。 杜程程大步走过来,七寸高跟鞋神奇地一晃一晃,衬得她风情万种,弱柳扶风。 李涟漪在她走近时,终于忍不住笑了,“程程,又没灵感了吗?”这个女人一旦没了写作灵感,就爱玩角色扮演,模仿小说中的女主角的穿着打扮和气质,然后满大街乱走,试图通过这种方法让灵感福至心灵。 不过她有必要冒着生命危险穿那么高的高跟鞋么? 杜程程与熟识的卫放打了下招呼,这才摘下眼镜,露出一对熊猫眼,苦哈哈的唉声道,“是啊,要不然怎么有空来接你们?” “你不是自称是涟漪的死党么?丫说得自己像皇帝来临幸似的。” “卫放你去死!” “涟漪姐,我嫉妒你,我看中的男人是你老公,我的偶像是你闺蜜……”古小鱼趴在她耳边幽幽地,无限哀愁的说道。 “哦,我很荣幸。”被一个女人嫉妒,等于是间接被肯定,她欣然接受,淡定的回应,随后转而对杜程程说,“这是古小鱼,你的忠实粉丝,在你看到我的前一秒她还说想要拿到你的签名,程程,你看着办吧。”说完后,她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不禁蹙起眉头。飞机晚点了,如果再不赶到可能就来不及了。 再抬眼就望见杜程程睁着双熊猫眼优雅从容地从包包内拿出一支笔,刷刷两下就在兴奋得满脸通红的古小鱼手心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末了还冲人家笑得无比知性无比文学腔,“谢谢你的支持,正因为有你们的爱,才让我坚持到现在……” 她熟识的人,都是演戏的个中翘楚啊。 可怜无知单纯的古小鱼,眼里冒着晕陶陶的泡泡,还一边脸红一边信誓旦旦的宣告:“我这个礼拜,不,这个月都不洗手了……” 李涟漪正感慨着,还攥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着三个字让她挑起眉。 还真是准时。 按下接听键,她走开了些,低低喂了一声。 “你在哪里?” “机场,”停了停,她补充说,“刚到,飞机晚点了。” 电话那头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想来他是在车上,只听他嗯了一声,道,“全家人都在等你,你顺道买点礼物吧,哄爸妈开心开心。” 言下之意就是“爸妈现在很不开心”。 李涟漪心底透亮,唇角勾了勾,道,“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她无奈的冲杜程程扬了扬手机,“只能下次陪你喝茶了,我现在得去拜见太上皇和老佛爷。” “是顾方泽打电话来的?”杜程程明显不高兴了,脸色一沉。 “嗯。” “瞧瞧,这才是皇帝召见妃子的作风啊。”杜程程飞了个白眼给卫放,讥诮又不屑的道,又转过头来对她说,“行,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就打电话给我。” “嗯,那我先走一步了。”抱歉地朝其他几人点了点头,她拖着行李箱转身走得飞快。 b市的秋天很干燥,还刮大风,所以到了路边总有沙子会飞来糊住眼睛,李涟漪扶了扶墨镜,走出了机场。 直到后来上了出租车,她脑海中还回荡着杜程程在最后喊住她说的话。 她说:“涟漪,太辛苦就放了吧,你的白头偕老,顾方泽他没那福分。” 所有的人都以为是顾方泽不好,是他对不起她,在这场婚姻中她是受害者,其实这些都是他们一厢情愿认定的罢了。 事实到底是什么,大概只有当事人知道罢。 车窗外的风景飞快的后退,李涟漪望了眼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开始苦思冥想琢磨,到底要送什么东西才能让那二老消了怨气。 hapter5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顾家虽家大业大,但作风却低调得很,老一辈的人都住在老宅子里。不过说是说老宅子,那也是当年清朝某个王爷的王府,再加上这些年时不时的翻新整修,明眼人一看也知道里头住的不是一般人。 李涟漪让出租车停在顾家宅子不远处,付了钱,就徒步走了过去。 门口两位持枪站得挺拔的士兵干脆利落地朝她敬了个礼,她颔,将行李箱交给其中一位士兵,微扬起下巴矜持地迈过高高的门槛。 进了顾家的门,她就是顾家的媳妇,做什么自然都要符合身份。 大门右侧的空地停着辆奥迪,安安静静地停在那儿,像午寐中优雅的豹。这辆车太过熟悉,一般它出现的地点是在她家楼下的地下停车场。 他已经先到了。她慢慢的安下心来,原本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归位正常。她一向善于掩饰,即使心里紧张得不行,也不会在面上流露出半分。 走进古朴清雅而不失现代风格的客厅时,她的公公顾德海和婆婆文婷女士正坐在沙上看电视,偶尔低声讨论,而她的丈夫,顾方泽,正坐在另一张双人沙上,上身披了件开司米黑色薄毛衣,微垂着头,双腿交叠姿态优雅的看文件。 一副幸福宁静家庭的好景象。 她在门口默默站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爸,妈。” 三人闻声望过来,只见顾方泽仅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继续埋翻阅文件。好不容易回趟家也要处理公事,不愧是日理万机的顾大总裁啊。 李涟漪心中还这么想着,就听见文婷女士轻柔悦耳的声音,“嗯,进来坐下吧。”文婷女士,也就是顾夫人,虽已年过半百,但长年的养尊处优与得宜的保养让她看上去就像三十多岁的美妇人,精致秀雅的眉眼,显赫的家世给予她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的气质。 顾方泽几乎就是她的翻版。同样生得精致美丽,同样……高贵骄傲的气质。 分明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她生生的听出其中的疏离与淡漠,李涟漪微不可见的轻轻拧了下眉头,随即很快舒展开来,微微一笑,“好。” 待在顾方泽身旁坐下来后,顾夫人便像寻常的婆婆般与她拉家常。 “你们夫妻俩都是大忙人,我们这些老人家成天呆在这儿,倒是每天都盼着你们来呢。”顾夫人笑得温婉矜持。 李涟漪忙道,“妈,以后有空我们一定回来多看看您们的。” “嗯,乖孩子,其实我们做父母的,最希望的就是看到你们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这比什么都好。”顾夫人慢声说道,顾方泽与她有着一模一样的像琉璃般的眼珠,美丽却冰冷,“以后太危险的地方还是不要去的好,一去又是那么长时间,我们不介意,别人也会说闲话的,说我顾家家教不行,儿媳妇心性太野。” 李涟漪含糊地应着,悄悄瞥了眼了身边的某人,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由光火。混蛋,你爸妈要开始找我麻烦了,小样儿你装什么木头菩萨? 她承认,她害怕这两位长辈。每次与他们处于同一个空间,都会令她觉得喘不过气来。以前每每这时,顾方泽总是会站出来为她解围。可今天不知怎么,她总觉得他藏在阴影的嘴角是微微翘着的,像是…… 幸灾乐祸。 这时又听见顾德海轻咳了一声,嗓音浑厚威严,“涟漪,你也该收收心,让我顾家早日有后了。”他似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平常,却分明是在对她难。 “爸,妈,”李涟漪又看了顾方泽一眼,随即委委屈屈的低下头,“不是我不想,只是方泽太忙了,每天回家都很晚,有时候给他打电话总是其他女人接……我也是不想让他太累,给他添麻烦……”此话一说出口,就听见身旁明显有人抽了口冷气,顿时她心中无限满足。顾方泽,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果然,二老的矛头立马指向了他们的儿子。 “方泽,我和你爸就你这么个儿子,你的岁数也不小了,你瞧以前跟我们住在同一大院的,和你一样的年纪,孩子都能下地跑了。”毕竟是亲骨肉,顾夫人这番话说下来,与其说是斥责,不如说是嗔怪,“你和涟漪结婚了也有四年了,却没有一点动静,你再忙,也要多陪陪自己的老婆啊。” 顾德海则有些微怒,声调高了好几阶,“方泽,你也给我收敛收敛,少结交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丢我顾家颜面!” 其实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这里所谓“不三不四的人”,其实单单是指女人罢了。 那人终于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指尖轻按太阳穴,随意的嗯了声道,“我知道了。”从李涟漪的角度,能看见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眼底也有暗色,怕最近真的是很忙。 他侧过脸来看她,笑了笑,用仅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道,“几个月不见,你转移话题的本事倒是长进了不少。” 李涟漪当做没听到,但见他眉目间隐隐流露出的疲惫又有些不忍,想了想,还是从包内拿出她给二老的礼物。 一只紫砂壶,一块质地温润的玉。 恭恭敬敬地递过去,见二老神色似有些讶异,她又说道,“爸,这只紫砂壶年代久远,是一位高人的珍藏品,我无意瞧见了,就把紫砂壶要了来送您。妈,这块玉听说可以驻颜美容,我还特地请高僧开了光,可以保平安保长寿的。”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紫砂壶是年代久远不错,但仅是偶然在以色列一家专卖中国古董的古董店里看见,一时兴起买下的,没想到这回倒是派上了用场。而那块玉,不过是她中途下了出租车,在路边的玉器店挑选的。 顾德海的脸色明显和缓了些,看她的时候目光也不再那么犀利:“虽不是上好的紫砂壶,但也是一番心意,从那位高人手里要过来,想来你也费了不少心。” “只要爸开心就好。”她笑得乖巧懂事。 顾夫人也抿嘴笑了,“来一趟就好了,一家人,还送什么礼?”说着,却还是将玉石放回盒中,唤来管家嘱咐着要细细收好。 杜程程曾对她说过,你这女人,说话直接得不行,有时候说出的话让人恨不得生吃了你,但要你虚与委蛇吧,哄人的本事你也是一等一的高手----简直和以前那个嚣张跋扈的千金小姐判若两人。 不知怎么的,一时竟想起了这席话,李涟漪自嘲的勾了勾唇,望着二老和悦的神色,再看看顾方泽平静如水的英俊面容,忽然就觉得有点心力交瘁- ** hapter6 他的存在,无可替代 晚上睡在顾家老宅,还是顾方泽读书时住过的房间。虽然后来因结婚搬了出去,但房间还是打理得很干净,甚至保持着原样,被子上还有淡淡的青草香,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当初刚刚结婚时,李涟漪就觉得奇怪过,为什么他那么执着于窗帘必须要是深蓝色,床单和被子必须是米白色,甚至连地毯的质地厚度都一一挑剔。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住了二十几年的房间便是这样的,他是个不习惯改变,或者说,是个不会对环境妥协而固执自我的人。 甚至是带着些许傲慢的,自信到藐视的态度。 那时结婚结得很匆忙,她没精力也没立场去与他讨论这些问题,所以关于房子的装修家具什么的都是他安排的,她一丁点都没有插手。直到后来真的搬进去住,她才不得不承认他的品味格调就是不一般,大气简洁而在细节处又不失奢华贵气,虽然少了些温馨,倒也合她的胃口。 顾方泽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李涟漪正趴着床上,拿着他年少时的相册看得津津有味。原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句话在他身上不管用,照片上的他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身军装,小身板儿忒挺拔,眉目清秀漂亮,又英气十足,嘴唇薄薄的抿着,看着镜头,眼珠很黑,沉静而专注。 好萌好有型的小正太啊~ “你笑什么?”身后传来低沉悦耳的嗓音,她侧头望过去,就见到一副美男出浴图。浴室里的热气带了出来,雾气氤氲中他仅是随意地披了件浴袍,拿着条毛巾在擦头,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精壮性感的胸膛。她清楚的知道,浴袍下面,不着一缕。 不着痕迹的转开视线,她笑了笑,镇定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特别上镜。”向上帝誓,她的这席话意思很单纯,就是说他照相挺好看的,一点儿别的意思都没有,更没有抱怨讽刺的意味在里面。 可偏偏就有人要误会。 拿着毛巾的手微微顿了顿,下一秒他走到她面前,望着还趴在床上的她,居高临下的,淡淡说道,“你看到今天的报纸了?” 李涟漪闻声抬头看向他,却仅仅只能望见他线条优美的下巴,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蹲下来,恰恰与她视线平行,眉头微皱道,“那都是媒体乱说的,事情根本不是这样。”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困扰,还有点疲惫,但漆黑的眼珠望着她时,她觉得那里面,奇异的有种孩子气的委屈。 她这才明白过来,愣了下,扑哧一声笑了,凑过去亲亲他的额头,她说,“你没必要跟我解释,我知不知道不重要。”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我觉得那个叫唐婉的长得不错,配得上你,而且她的歌我也挺喜欢的,哪天你真的和她在一起了,要记得帮我要张签名。”她想起那张照片上那含情带羞的表情,任外人一看,都能瞧出其中端倪。 李涟漪笑的时候,是有酒窝的,很深,柔柔软软的在嘴角陷下去,令人忍不住想伸出手指去戳一下。她长得好,却也不是绝美,但只要那么一笑,眼角一弯,顿时便流光溢彩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她也知道自己笑起来好看,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即使是那段最难捱最难堪的日子,她也是这么笑着过来的。 他也笑了,嘴角向上撩了撩,玩世不恭也能做得令人不觉厌恶,“你不吃醋?” “吃什么醋?只要不闹出人命,威胁我正房的地位就行。”她愈笑得轻松,其实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如果某天一个女人大着肚子找上门来,那会是什么情景? 她还记得杜程程问过她这个问题,当时她是这样回答的:“啊,我一定会狠狠给那女人一巴掌,然后甩下一笔钱,让她滚去堕胎!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绝不手软。” “为什么?你不是不爱顾方泽吗?” 是啊,她不是不爱顾方泽吗?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正走着神,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转眼她就被压倒在床上,顾方泽依旧是那样居高临下的,优雅而危险的看着她,笑得露出一口阴森森的白牙,“你放心,你的位子无人能撼动,不过,我们俩也早该闹人命出来吧?”他的浴袍带子本就是松松系着的,这下子完全脱了开来,眼前的春光美景让李涟漪的脸悄悄红了。 闭上眼睛,心中哀号,这个不要脸的暴露狂啊…… 可他却越是张狂起来,俯下身体在她耳边低低的笑,“这么多年,我身上还有什么部位你没看过,装什么纯情小姑娘?” 这只妖孽! 看她不收了他! 一股气上来,她猛地睁开眼睛,腾地跳起来翻身压倒他,鼻尖几乎要碰着他的了,狠狠道,“要闹人命是吧,我就把你绑床上了!没整出个胚胎你就别想下来!” 却见他略略沉吟,尔后缓缓笑了,“好主意。” 她心里这才警觉的咯噔了下,赶紧松开手,她坐回床上,瞪他一眼,“想让我上当,窗户都没有。”虽然没有着了他的道,但还是觉得有点尴尬,她便开始兴师问罪,“白天的事,我还没算账呢,爸妈明里暗里责怪我的时候,你没站出来就算了,还幸灾乐祸!” 他也坐起身来,靠在床头上,懒洋洋的看她,“你不是报仇了吗?”那招祸水东引,他可是记忆深刻。 他的头还有些湿,加之刚才那样一闹腾,微微凌乱着,衬着那精致漂亮的脸蛋,和在灯光下水润水润的眼睛,显得特别祸水。 李涟漪可没心思欣赏美色,她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在他颈动脉处狠狠咬一口,“不够,”她低声指控他,“你说你会保护我,无时无刻,不需理由。可是你没有做到。” 这才是让她生气的地方。既然承诺了,就必须遵守。 顾方泽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不想回答了,他才启音,声音带着些许熟悉的无可奈何的笑意,“以后不会了,小丫头。”他的手指穿过她浓密的丝,纵容而宠溺。 她在他胸前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过去,哼了声道,“下次再犯,我再也不原谅你。”他的怀抱很温暖,给人安全感,只有在那儿,只有他,她才能做回原来那个任性嚣张的李涟漪。 只有他。 平日里,她总是尽量地与他保持距离,可是到了关键时候,她无可选择的必须要依赖他,甚至是,讨好他。撒娇耍赖什么都可以,只要他一直站在她身边,无条件的支持她。 嗅着顾方泽身上好闻的味道睡着前,李涟漪恍恍惚惚想起了当时回答杜程程的话,“我是不爱他,可是他的存在,无可替代。”…… &61548; hapter7 苏唯一 半夜的时候,一阵刺耳的铃声吵醒了李涟漪。 本来就是很累的,加之睡到正酣,美梦还没做完呢,被这么一吵,睡意跑了大半,她眼睛睁不开但还是下意识地喃喃,“谁呀这么晚来催魂……” 身旁的人动了动,低声道了句,“我出去接电话,你继续睡。”话音一落,她就感觉到身旁的温度骤降,不禁又将被子往上拉了点,没吭声,想继续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卧室没有开灯,她睁开眼睛,看见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望了一眼,蓝莹莹的光映在他清俊沉静的脸上,明灭不定。 隐隐约约能听到他走至阳台上低声地与人交谈,却似刻意不想吵到她,所以无外乎是“嗯,嗯,好,我知道,再见”这样简短的几个字,倒是电话那头的嗓门比较大,语也特别快,叽里呱啦的一通,快而模糊。 “这个时侯打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等他挂断电话重新上床,她睡不着,索性随意地问了句。 “还没睡着?” “……废话。” “嗯,没什么,一个朋友打来的。”他轻描淡写道。 她哦了声,便不再说话了,夜深人静,只听到两人平静如常的呼吸声。 如果真没什么要紧事,这么晚打来,那人真真有毛病。 她信才怪。 不过既然他已表明无意透露,她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追问下去。 &61548;* 李涟漪在做娱乐主持人时,曾采访过一位获奖无数的当红女影星,四十多岁但美貌如昔,依旧风华绝代,可一直令人疑惑的是,她这么多年来在戏中穿过那么多回婚纱,却在现实中从未考虑过踏进婚姻的围城。 彼时李涟漪问到这个问题,那位影星抿唇一笑,却令人觉得她苍老憔悴了许多,她说,有一个人让她记挂了很多年都忘不掉,而心就只有这么一个位子,所以再也没有人能住进去,索性就这样了,忘不掉就不要忘了。 要有多坚强,才敢这样念念不忘。 李涟漪做不到。如果回忆真的可以抹杀掉,那么她愿意让过往成为彻底的空白。而不是像如今这样,成为夜里梦魇中掐喉索命的厉鬼。 有些记忆就是如此,像创口贴,表面斑凸,触及是痛,掀开便是鲜血淋漓。 第二天一大早,与二老吃完饭,李涟漪便坐了顾方泽的车,上班去。 她自己也有车,甲壳虫,还是前些年她在上大学时就已买的限量款,有点旧,修了好几回,也不是买不起,但她一直没舍得换。平时她是极少坐他的车去上班的,这次因是直接从机场坐出租车来的夫家,离工作的地方又确实远,想了想还是上了车。 “就这么不愿意上我的车?”她正系着安全带,听他那么一说,抬眼看向他,面无表情但线条完美的侧脸,实在是看不出他的情绪。 “啊,主要是怕引起骚乱。”这个头条人物走哪也能刮起阵飓风,更别说去电视台这种新闻嗅觉敏锐到变态的危险地带了。 “嗯,说得也是。”他踩下油门,平静回应。 一路上李涟漪就撑着下巴瞅他。你说这世界上咋有这种自恋得如此坦然的人呢?偏偏还能让人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怪不得他。 话说回来,自恋,也是要有资本的。 而顾方泽,确实有这条件。 黑色奥迪距离电视台还挺远的时候李涟漪就出声了,“到这里停就行,我自己走。”离上班时间还早,不急。 顾方泽看了她一眼,踩下刹车,说,“你没有开车过来,我下班来接你。” 李涟漪觉得诧异,“我下班来接你”这句话结婚四年来她可是第一次听见,但也没想太多,抿唇笑了笑着回望他,“又不是没开车就回不去,我坐taxi吧,不麻烦你了。” 他也没坚持,给她开了电子锁。 下车时,他手撑在方向盘,靠在真皮座椅上,侧过脸来冲她微笑,“一个人也行,可别忘了回家的路。” 她就这样站在街角处目送车子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踪影,可心中还是纳闷不已,莫非顾公子今早出门时脑袋被门夹了?今天怎么尽说些奇怪的话? 这让她不适应。 她已习惯原来的相处方式,朋友以上,恋人未满,彼此互不干涉,互不勉强,当然,什么都可以谈,就是不要谈爱情。结婚嘛,本来就是一个从爱情转向亲情的过程,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那么麻烦地走爱情这一步?干脆一步到位就好了。 她的这番“婚姻论”曾无意给卫放听到,那厮完了盯了她半晌,才摇头晃脑地感慨,“如果我是你老公,听你这么一说还不抡圆了胳膊抽你----啧,真想拿铁锤敲开你脑袋瓜子看看,里面装的是大米还是糟糠啊。” 那还是两年前的事,卫放和她认识也不过一年多,但两人都牙尖嘴利的嘴皮子功夫一流,加上又是同一个圈里做主持人的;说不上相见恨晚,倒也成了关系极好的朋友。 当时她直觉就是想冲他翻个白眼,可不知怎么的,却突然觉得没有丝毫力气。 脑子里嗡嗡作响,有什么在拼命叫嚣,头疼欲裂,几乎要让她哭出来:苏唯一,苏唯一…… 哪里装的是大米和糟糠?是苏唯一。 那个她不够坚强,但无论怎么努力忘记,却依旧念念不忘的苏唯一。 &61548; ps:磨啊磨,终于把苏唯一这个惊世骇俗的小祖宗给请出来了……这娃是个人物,各位期待下^_^ hapter8 李涟漪,我真想抽你 李涟漪才刚走进电视台办公楼,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古小鱼就凑到跟前暧昧地冲她眨眨眼睛,“涟漪姐,我看到了。” “什么?”她一头雾水。 “嘿嘿,还装,我在窗户上看到你老公送你来上班啦,好亲密好恩爱哦,好羡慕~” 好亲密好恩爱? 李涟漪倒是认真的想了想,她和顾方泽,从头至尾连手都没碰一下,古小鱼到底是怎么看出来“好亲密好恩爱”的? ……事实证明,明星的八卦绯闻往往就是这样被传出来的。 但也没反驳,只是板着脸道,“羡慕也没用,老公和牙刷一样,禁止外借。” 古小鱼顿时瞪大她那双黑溜溜的眼睛,“涟漪姐你把我想到好龌龊,我这么可能撬你墙角做小三?何况我哪抢得过你呀……”说着,吧唧吧唧的咂咂嘴,眼珠子骨碌碌转,“再说,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帅哥还是有滴,只要有一双善于现美色的狼眼!” “知道就好。”她兴致缺缺的敷衍,只想赶紧进化妆间化妆,待会儿要向顶头上司汇报以色列之行成果,十点还有个新闻焦点访谈她得去挑大梁。 古小鱼则是兴致勃勃,“我刚刚去洗手间有一个级帅哥跟我擦身而过,他有那么高----鼻子有那么挺----眼神有那么犀利----总之说不上来,反正是那种霸气十足,让男人见了忘不掉,女人见了心怦怦跳的帅哥。”一边说一边比划,最后做了个西子捧心的动作。 此时李涟漪正想着不知此次焦点访谈的嘉宾会是谁,听说是个大人物,大牌得很,之前一直邀请都不回应,可后来不知怎么的,电视台都已经放弃打算另觅人选时又传来消息说是答应了。当时她还在以色列,所以具体是怎么回事是谁她也没弄明白,本来昨天她应该和这位大人物先打个照面的,但又因为急着去顾家就又给耽搁了。 不过也不打紧,反正她的这个节目也不是现场直播,又是和卫放做搭档,再加上制作节目前都会先给嘉宾一份材料,访谈时大概会聊到什么都有个数,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会出差错的可能性非常小。 “涟漪姐,你有没有在听?”呱啦呱啦一通,古小鱼才现不对劲。 “听到了,你说一个很帅很帅的帅哥嘛。” 古小鱼:“……” “不是吗,难道我听错了?” 古小鱼:“……也没有,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t_t。”可是为什么她还是有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的感觉?…… &61548; 向顶头上司阮守务汇报完工作,李涟漪走进摄影棚附设的她与卫放专属的化妆间,恰巧卫放也在,化妆师正用遮瑕膏为他盖掉脸上那道已经不明显的伤疤,见她进来,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昨天在太后面前表现如何?” “挺好,进贡的礼物颇得老佛爷和太上皇欢心。”一说到这个,她就想起昨天她编排顾方泽时他那声难以置信的抽气----忍不住勾起唇来。他一定没想到她会这么诽谤他,毕竟,她可从来没为他守过门,大部分时候,他回到家时,她早已沉沉睡去,更别说因为他晚归而打什么电话了…… “看来过得挺滋润,瞧你丫笑的,像偷了腥的猫。”卫放斜眼看她,嘴巴又闲不住。 她坐到化妆台前,示意化妆师过来,而后没好气道,“偷什么腥?胡说八道,你活该破相。” “姐姐,你否认就否认,干嘛还在我伤口上撒盐?”卫放气得眼角一抽一抽的。 “我还比你小一岁呢装什么嫩?”到此打住,再抬杠下去就没意思了,李涟漪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啊,对了,这次访谈的嘉宾什么来头?” 卫放被她这么一刺激,本来不想卖她的帐,但毕竟是公事,就撇着嘴不情愿的道,“……来头大着呢,从美国回来的镀金海龟,年纪轻轻的在股市玩得风生水起,前两年开了个软件公司,听说是白手起家的----可瞧瞧,去年他的公司就上市了,你要想想,那可是在美国上市啊,一上市还就成了美国数一数二的软件大王,啧啧,别说,可真给中国人长了把脸。” 短短时间就能做到这种高度,想必那人的手段定是极为狠利的吧。 她曾经见过父亲收购吞并别家公司扩大版图时的情景,风卷残云雷厉风行,不留给对方一丝商量的余地----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是耗费了大半生,才好不容易打下一片江山。 她深知,要领导一个企业,艰难堪比管理一个帝国。一个成功的企业领导者,就是那个帝国当之无愧的君王。 “你见过他了?” “嗯,气宇轩昂的模样不赖,”卫放看着镜中的自己,刻意忽略掉那道还未完全盖住的伤疤,摸着下巴笑了下,“不过跟本少爷比还是要差那么一点点。”说着或许是有点心虚,就又补上句,“其实也不能这么说,说到底我跟他风格不同,他是成功刚毅领袖型的,我是翩翩贵公子型的。” 李涟漪:“……卫放同学,我对你是什么型的一点兴趣都没有,讲嘉宾能绕到自己身上,进而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同时还能做到如此恬不知耻,您还真不是一般的自作多情。”而且从他的话中来看,嘉宾先生一定是要长得比他好吧,瞧那话说的,酸不溜秋的。 两个美女化妆师不约而同地撇开脸偷笑。 卫放:“……” 李涟漪,我真想抽你! chapter9 他的眼里,潜伏着野兽 李涟漪第一次见到苏唯一的时候,脑海中只有一句话。 他的眼睛里,有野兽一样的光。 不炙烈也不冰冷,但让人感觉危险。而他似乎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任由这种掠夺性的甚至是带着血腥的光芒迸射开,然后,仿佛天地间,他就是那个唯一的王。 是的,唯一,与他的名字一样,这个男人眼中没有他人,唯有自己,即便他对谁有企图上了心,目的也只有一个,收为己用。 见到他是在父亲在美国加州的分公司,他是父亲钦点的北美洲区席执行官,她十八岁,刚刚考上一所不错的好大学,正值暑假,与几个要好的同学到美国阿拉斯加旅游狂欢,顺道就去父亲的公司看一看。 他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里,遇上的最不可理喻的男人。 他有着刀刻般粗犷的脸部线条,却不会令人觉得野蛮,他的嘴唇不薄,厚度适中,性感非常,却能说出最绝情最伤人的话语。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阿拉斯加州的一家酒吧。 淫&8226;靡暧昧的灯光不停的晃动,一个身材火辣衣着性感的女人拿起手中的香槟狠狠地泼过去, “john,你这个混蛋!”女人的尖叫声吸引了酒吧不少人的注意,包括仗着刚成年理直气壮地走进酒吧的李涟漪。她和她的同学都是第一次进这种场所,新奇不已的同时有种瞒着大人干坏事的兴奋感。 真正注意到那正争执的两人,是因为那个女人尖叫时脱口而出的,竟是标准的汉语。啊,在异国他乡听到母语,感觉就是亲切啊亲切。即使那声音,唔,有点尖锐了些。 黑黑眸的美丽女子明艳动人,明明是泼酒的一方,但眼神凄楚委屈,胸口剧烈地起伏,望着眼前的男人,身体因愤怒不停地颤抖。 她的同学罗芳菲扯了扯她的衣服,“涟漪,你看,那个男人好帅哦!” 她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 然后,就看见了他的眼睛,在昏暗摇摆的灯光下。 他的眼睛里,有野兽一样的光。 他竟是在看着她的,目不转睛。 眼中闪着狩猎与嗜血,猩红的酒液顺着他的沿一滴一滴滑下,他用手随意地拨了拨,嘴角斜了斜,像是在对她笑一样,可还没等她回味过来,就见他忽而转过眼神,举起手,狠狠的,毫不留情的,甩了那个女人一巴掌。 然后用李涟漪所听过的最冷酷无情的语气说,“菲尔娜,我从来没有给过你冒犯我的权力,而且,你现在这副模样,让我觉得恶心。” 那个女人捂着红肿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突然眼泪就落了下来,转身跑出了酒吧。 男人与女人的战争,从来都是先爱的那一方惨败。 正唏嘘不已,突然那个男人脚步一动,竟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他在她面前站定,看着表情茫然戒备的她嘴角微翘,似笑非笑的,伸出手在她头上拍了下,说, “李涟漪,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然后,丢下已然石化的她扬长而去。 许久,回过神来的同学们扯着她的袖子纷纷追问, “涟漪涟漪,你认识那个大帅哥啊怎么不告诉我们?” “涟漪,我们都不知道你认识那个帅哥哎,他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有没有女朋友……” 李涟漪面无表情:“事实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认识这只野兽男的。” …… 很久以后,苏唯一将她紧搂在怀中,抵着她的额头问,“说实话,那个时候你怕不怕我?”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看着他眼睛道,“怕。” 苏唯一在她唇上用力啃了一口,又舍不得就此罢手,就反复在她嘴唇附近辗转流连,直到遭到她严重抗议后才放开,低声笑着又问,“为什么?” 她想了想,尔后老老实实的答,“因为你会打女人。”那道响亮的巴掌声,回想起来都觉得疼。那么楚楚可怜娇艳动人的女人,他也下得来手? 他看了她很久,眼中有火噼噼啪啪的烧,她有点怕,就悄悄地动了下,想找机会挣开他,可没料到,他的吻突如其来地吻下来,铺天盖地的由不得她躲闪。 一吻结束后,他微喘着看着依然显得惊魂未定的她,声音温柔至极得与他的外貌完全不符合,“不会了,再也舍不得。”所谓爱屋及乌,也不过如此了罢。因为她,便对全世界的女人都改了观,觉得原来女人还是那么的可爱迷人的,就再也兴不起打女人的情绪。 …… 时隔四年,李涟漪再次遇见他,却是在中国b市电视台灯火通明的摄影棚里。 他穿着铁银色西装,随性地坐在摄影棚的嘉宾沙上,双手交扣放在膝上,对她勾唇一笑,“久违了,李小姐。” 他眼里依旧潜伏着野兽,却也仅仅是潜伏,少了些锋芒毕露,多了份沉稳霸气。他看着她时,目光很平静,波澜不惊的,仿佛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故人。 她怔愣了很久,直到感觉到紧握的手掌心已经开始冒汗,才回过神来,抿唇一笑道,“好久不见,苏先生。”是不是所有久别重逢的人,开场的第一句话都是“好久不见”? 还是说,除此之外,无话可说罢了。 卫放诧异地望着两人,道,“你们认识?” 李涟漪轻描淡写地嗯了声,就举手示意导播,可以开始了。 节目进行得很顺利,李涟漪很早就知道,苏唯一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无论在什么场合,他都能运筹帷幄,掌控局面成为焦点。 原来他现在已是软件界的新锐,股市的神话,他的身价已经登上了福克斯富豪榜,而今短短四年,他带着他的帝国回来了。 …… 这些,都是在节目访谈中得知的,偌大的演播厅摄影棚,灯光明亮刺眼,李涟漪却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脑子一片空白,甚至不知自己此时该做些什么才是对的。或许她的反应有些过度----毕竟,那人的眼中已不再有她,甚至,或许他早已忘了她。没有什么能抵挡时间的力量,包括爱情。 心一缩一缩的疼。 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回来,苏唯一? -------- hapter10 涟漪,我想念你 李涟漪自小就是个善于掩饰表情的孩子。她最擅长将自己的情绪藏得滴水不漏,这是身为李家人的必备功课,差别只在于她学得更加炉火纯青罢。卫放和杜程程常常说她虚伪得可怕,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让人看了心里毛长草。可这样掩饰情绪的习惯几乎已经成为一种本能,改都改不掉。 或许她应该庆幸自己有这样的本事。 ----她相信自己在镜头面前表现得相当完美。剪裁优雅别致的小西服套装让她看上干练聪慧,目光平视着嘉宾显得认真而尊重,身体舒展放松地与卫放分坐在同一张沙,长腿交叠,嘴角有淡淡的笑容,因为嘉宾先生聊到了些在美国的趣事,她作为主持人理应捧场。 “……看来苏先生的创业经历果然非同一般,相信以您的才华与能力,回国展必定也能相当的顺利,好,感谢苏唯一先生做客本台新闻人物访谈节目,同时也感谢各位亲爱的观众对本节目的支持与关注,我是李涟漪(卫放),我们下期同一时间再见。” “ok!”导演组中的总导演喊了一声,关机,节目录制完美的结束了,连一次ng都没有,过程流畅衔接自然,主持人思维敏捷配合默契,嘉宾也不如想象中难搞,该问该回答的问题一个都没漏,这对于非现场直播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奇迹。 送走了嘉宾,收工时卫放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啧,不错不错,根本不像没准备好就来录节目的菜鸟,未来的席女主播,我看好你哟。”其实说李涟漪是菜鸟是一点也不为过,当初她进电视台后,将近有三年的时间都在做娱乐一类的子版节目,近些日子才被提拔,调到电视台最重视的新闻组来,本想着她上手起来会比较困难,却没料到还不到一年呢,她就已经混得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了。 这让他这颗新闻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感到了红果果的威胁啊威胁。 李涟漪勾了下唇,严肃道,“卫放同学,低调,低调。” 这样的张扬,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让其他当红主播的不悦。 卫放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摸着鼻子进化妆间卸妆去了。 李涟漪抿了抿唇,觉得太阳穴附近抽痛得要命,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了,午餐时间,便和同事们打了个招呼,走出了摄影棚。 长长的走廊上,因没有开灯而显得有些昏暗,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咔哒声很响很空旷,在电梯门前站定时,李涟漪觉得有点累,像吹得过满的气球,撑得太久,就觉得负荷不住。 眼看就要进电梯,突然一股蛮横的力道卷她入怀,她心中猛然一沉,鼻间萦绕的气息陌生熟悉而又霸气强悍,被这股无法抵抗的力道带进了电梯,随即被困在男人的臂弯与墙壁之间。 “涟漪,我真恨不得掐死你!”电梯门缓缓合上,“我以为可以看见你失控的表情。”苏唯一掐住她的下巴,目光灼灼的瞪住她,低吼道。 李涟漪注视着这个明显在克制着愤怒的男人,苏唯一,她曾经的唯一,隐隐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靠得很近,那双噬人的眼睛盯着她,热热的鼻息喷在她脸上,暧昧至极。 其实她是知道的,以他的性子,他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等着她,或许正因着潜意识里有这样的预感,所以此刻她并不觉得慌乱。只是觉得有些酸热的物质不断地往上涌,一直涌到眼眶的边缘。 她眨了眨眼睛,慢慢的说:“唯一,我结婚了。” “那又怎么样?”他收紧了拳头。 “啊,不怎么样,不过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下巴很痛。”她低声道,眼睛里有模糊的水光。 他并没有松开她,反而是就势抬起她的下巴,凶狠地吻下去! 可是在下一秒,嘴唇一痛,紧接着嘴里传来血腥味,他愣了下,就被一股不大的力道轻而易举地推开。 李涟漪瞪着他,微微喘着气,眼中有明显的愤怒与不悦,“苏唯一,我说过我结婚了!” 苏唯一舔了舔嘴边的血迹,头微微凌乱,眯起眸,“我也说过了,那又怎么样?” “你想做第三者,让我红杏出墙?” “我只是要回自己的女人。” “你错了,我不是,”她看着他,一字一字道,“我是顾方泽的女人,他是我的丈夫,这一辈子都是。”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李涟漪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身后是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一双手臂从身后抱住她,然而他也仅是这样抱住她,力道刚刚好,仿佛是怕她挣开跑了,又仿佛是不想勒疼了她。 贴在她耳边,他用很低的暗哑的声音,轻声道,“涟漪,我想念你。” 她的身体颤了颤,忽然觉得心底一荡,有种水一般的东西慢慢的覆上来,柔软几乎要将她击溃。可是,就在这时,他说, “你为什么不等我?” 她转身猛地推开他,几乎想都没想,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苏唯一有些愣住,甚至是震惊,似乎她的反应完全不在预期之内,他看着她咬得几乎白的唇,“涟漪……” “住口,”李涟漪缓缓道,她的眼里烧着熊熊的火焰,她望进他的眼睛,眼神很深,深得竟能让人感觉出恨意来,“苏唯一,你让我等你?为什么你不去死?” 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就是他苏唯一。 &61548;* hapter11 所谓情敌相见(上) 走出电视台的办公大楼,正午的阳光有点刺眼,李涟漪微眯了下眼,迈步朝停车场走去。 去停车场的路上,她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杜程程,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喂。”有气无力的,带点初醒时的沙哑。 一听着声音就知道她还在睡觉,“程程,在睡觉吗?”作家么,日夜颠倒是相当正常的事情。 “嗯,醒了,找我什么事?” 李涟漪一点没打扰到他人安眠的愧疚,道,“醒了就好,我请你吃饭吧,半个小时后,锦江饭店。”说罢,快利落的挂电话,不留给对方丝毫拒绝的机会。 半个多小时后,装饰豪华而不失幽雅的锦江饭店门口,闯进一个穿着牛仔裤白t恤头乱糟糟的女人,粉黛未施,那对有着堪比熊猫的黑眼圈的眼睛令人印象深刻。 只见她东瞄瞄西瞅瞅,终于在饭店角落找到了目标。 啧,瞧那女人,坐得这么端庄,桌前放了杯清水,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扮忧郁么?----不过话说来,小模样还挺招人疼的。 嘴巴嘀咕着,她快步走过去。 李涟漪恰在这时抬起头来,见着她,嘴角撩了撩,“程程,你的型,让我想起了中国的骄傲----奥运会场馆。” 杜程程白她一眼,径直在她对面坐下来,没好气道,“直说像鸟巢不就得了,”停了停,又道,“还不是你害的,我昨天晚上赶稿子赶到凌晨才睡,还没睡几个小时呢你就来了夺命netbsp;李涟漪当做没听到,招了招手,唤来早在一旁等候的服务生点菜。 杜程程趁这空当左顾右盼,阴阳怪气道,“锦江饭店啊涟漪虽然我知道你有钱,可吃顿午饭有必要到这种高消费的地方么?让小百姓我坐立难安啊。”锦江饭店是b市仅次于凯悦大酒店的五星级饭店,最低消费都是以千来计算的,寻常人家一年也难得来一次。大半来的都是些有钱有势的富家子弟或者明星之类的。 李涟漪抬眼看她一眼,转而朝着身旁有点愣的年轻服务生露齿一笑,“见谅,这人没见过世面。” 那服务生也早认出她便是b市有名的主持人,天天晚间黄金档播报新闻的那个,本来心情就激动得不行,没想到她又是那么对他一笑,那笑仿若一朵盛开的花儿,流光溢彩明艳非常,所有其他仿佛都成了灰暗的背景。他腾地脸就红了,支吾了下,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德行!”一把年纪了,连清纯小男生都要勾搭。杜程程鄙视,也没在意李涟漪恶毒的诽谤,这女人向来就是这样,哪天嘴巴不贫了那才有问题。 待菜一个个送上桌上,李涟漪夹了个红烧狮子头尝了尝,才慢条斯理道,“我有这家饭店的贵宾卡,消费很划得来的,你放心吃吧。” 杜程程瞪大眼睛,“贵宾卡,你哪来的?”谁不知道锦江饭店的贵宾卡一共仅十张,拥有的基本上都是那些传说中的权贵甚至是中央官员。 “顾方泽给的。”唔,红烧狮子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杜程程恍然大悟,这就可以理解了。顾方泽嘛,顾家顾老将军的独孙儿,含着镶钻汤匙出生的高干少爷,花名在外,爱玩是出了名的,他能弄到一张锦江饭店的贵宾卡是非常之正常的事情。 “也算他有心。” “他一向很有心。” “如果他不那么花心的话……” “其实他也不是特别花心。” “李涟漪!”杜程程拍案而起,怒道,“我说你又不爱他,干嘛老为他说话啊你?成心跟我作对是吧?” 李涟漪咬着筷子对她笑,“哪敢啊我,姑奶奶你快坐下,丢人。” 却没料到杜程程非但没坐下,视线反而越过她望了过去,兴味又讥诮道,“世界真奇妙,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李涟漪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便撞上了一双深黑幽暗的眸子。 是顾方泽,他就站在那儿看着她,一瞬不瞬的,眸色像一团研得极稠的墨,面无表情的,若不是身旁还伴了位绝世佳人---- “哟,那不是唐婉吗?歌后啊----涟漪,你家顾公子艳福不浅呐。” 被杜程程这么一说,李涟漪反倒回过神来,也煞有其事地仔细研究了下,道,“嗯,是啊,我买了她的新专辑,人漂亮歌也好听。” 杜程程瞪着她半晌,抽抽嘴角,无奈地摇头,“无药可救。”想了想,又道,“不过你这样也好,省了伤心。” 两人正聊着,顾方泽已携着唐婉朝她们走来。 这才是真真的男才女貌啊。 正感叹着,那人已然在她面前站定,李涟漪没有站起来的打算,就这样抬头望着他,有点反光,就眯了眯眼,笑道,“真巧。” 顾方泽微微笑了笑,道,“嗯,和朋友来吃饭吗?”说着又看了眼杜程程,缓声道,“你好。”他嘴角的弧度深寒陡峭,杜程程微微皱了下眉,也客气的回了声“你好”。 话说来,这倒是她第一次看见顾方泽的真人,先前都是在报刊杂志上见到,知道他模样长得极好,但因着偏见所以也没多大在意气质一类的东西,可如今这么一打照面,那种震撼几乎无法言表。 她觉得奇怪,分明是个花花风流大少,为什么会给人一种阴郁傲气的感觉? 甚至于那种自眉眼散出的优雅阴郁可以算得上是一种精致,精致得足以成为一副昂贵的油画。 李涟漪嗯了一声,目光转向他身旁的唐婉,浅浅一笑,一副大家闺秀的假模样,“唐婉小姐,久仰大名。”毕竟是豪门所出,气势装一装还是有的。 一直未出声的唐婉愣了愣,看了眼顾方泽,又看向她,迟疑道,“对不起……你是?” 杜程程哈的笑了声,正欲接口给小三儿一个下马威,就听见李涟漪道,“没关系,唐婉小姐先前一直在国外展,不认得我是很正常的……我是b市电视台的新闻主持人李涟漪,以前是做娱乐节目的,所以很早就认识你了。” 杜程程无言望天。风啊风啊,替她带走这个没出息的女人吧…… 不过,让老婆撞破奸情,不知顾公子是何心情啊…… 如此幸灾乐祸地想着,杜程程顺势就望了过去,哪知顾方泽察觉到她好奇且不善的视线,竟朝她微微笑了下。 那双深邃的瞳孔里也漾起了笑意,波光粼粼的,清澈而且干净。 看来对她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杜程程囧囧有神,这对夫妻,一个对着情敌言笑晏晏,一个被抓到奸情还若无其事----脑筋都有毛病吧? * hapter12 每个人都有秘密 却见唐婉听李涟漪这样一番自我介绍,恍然但面色不改,亦是露齿一笑,“原来你就是方泽的夫人啊……方泽时常跟我说起你。” 这下不仅是杜程程,连李涟漪都怔了怔。 杜程程暗地啧啧称奇,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理直气壮的小三儿啊,在原配面前表现得如此落落大方,仿佛她才是光明正大的那个,不愧是顾方泽看上的女人,果然不简单。 不过,真的好不要脸啊…… 李涟漪则是诧异,顾方泽为什么要同唐婉谈起她?----这未免,太诡异了些。 下意识地朝某人看去,却见那人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向她俩微颔,道,“你们继续吃,这一桌我买单,”又对身边的唐婉淡淡说道,“我们走吧。” 唐婉轻点了头,对李涟漪道,“李小姐,我们先走了,再见。” “嗯,再见。” 就这样,一场本应硝烟弥漫的战场就在几人的各怀心思中悄无声息的诡异的结束了。 待目送了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饭店拐角的包厢,杜程程才坐下来,再度咂咂出声,摇着头,不可思议道,“太荒谬了……真不知道你们到底在想什么。”怎么着她也是个言情小说家,什么故事不敢写?----可这样的情节也太脱离常理了吧…… 地球太疯狂,她这个深居简出的宅女快out了。 “那就别想了,快吃吧,菜都凉了。” 眼见李涟漪一副没事样儿还在啃红烧狮子头,杜程程莫名觉得火大,“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马上就要沦为下堂妻了你还有心思吃!”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李涟漪抽空抬头看她,被她的一连串“吃”逗得莞尔,“我个快沦为下堂妻的人都不急,你急什么?”又夹了块宫保鸡丁放进嘴里,含糊道,“您老就放一百个心吧,我的地位稳稳当当的,别说一个唐婉,十个唐婉也抢不走顾太太的名号。” 杜程程斜眼看她,也举起筷子跟着夹了块宫保鸡丁,“你哪来的自信?”看这女人吃得这么香,本来没啥食欲都让她给勾起来了。 “唔,”李涟漪停下动作,作思索状,半晌,眼睛一弯,笑得那个春暖花开呀,“我也不知道,直觉。” 杜程程绝倒,一口宫保鸡丁哽在喉咙口,差点没背过气。 李涟漪赶紧给她倒了杯清水,越过桌子给她拍背,一边道,“姑奶奶你激动什么,你写小说不经常说女人的直觉很准么……” “……你个死女!” 李涟漪轻笑。 每个人都有秘密,即使是再好的朋友,有些事情,仍是无法言说。或许是面目太过丑陋,或许是羞于启齿,总之,守住一些秘密,终归要比毫无保留来得好。 &61548; 饭吃得差不多了,唤来服务生将餐具撤下去,既然先前有人主动开头要买单,所以杜程程又心安理得地叫来几份甜品,这才正色看向对面正一口一口喝着清水的女人,道, “涟漪,差不多可以告诉我了吧,今天到底生什么事?”她仍是记得刚进饭店,远远看见她时,她神色复杂的模样。能让这没心没肺的女人露出这番表情,若要说没事那简直比火星要撞地球还要荒唐。 李涟漪闻言,手中动作一顿,随后放下杯子,笑望着她,“不愧是写小说的资深宅女。” 杜程程白她一眼,“废话真多,”停了下,又正经道,“说吧,说出来会好过一点,看到你这样,我也不好受----说不定我能帮上你点忙。” 李涟漪默然,许久,轻轻吁了口气,“程程,你有没有试过爱一个人?愿意拿整个青春年华甚至是自个儿的命去爱的那种?” 杜程程嗤笑一声,摇头,“我只在小说中这样写过,现实嘛----即便想,也做不到。”爱情本就不是人生的全部,做什么要拿命去换? 李涟漪嘴角撩了撩,道,“我就有过。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真傻,”她淡淡说着,神情平静不似一个陷入回忆的局中人,“觉得好像全世界都在反对我们,其实不是这样的,能让一段感情出问题,真正原因其实是出在双方身上。” 杜程程安静地听着,李涟漪又喝了口水,笑了笑,继续道,“现在,那个人回来了,先前他那样抛下我,如今他居然问我为什么不等他----话说,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男人啊?” 杜程程点头,赞同,“是很无耻,”搅动着杯中的奶昔,她皱起眉,小心翼翼问道,“但是,涟漪,你能确定,当年不是因为有什么误会?” “理论上来说,这种可能不成立,”李涟漪勾勾唇,似有些无所谓的道,“即便是有什么误会,爱了那一次,我已经觉得死了千万回了,现在我年纪一大把了,没心情再去死一回。” 杜程程挑眉,死?这么严重……看来那厮还真是罪孽深重。不过这女人,也不过才24岁,居然就说自己“年纪一大把”,这让她这个26岁的“老女人”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 “那后来呢,那个杀人凶手后来让你怎么处置了?” 李涟漪异常淡定,“我问他为什么不去死。” 哦哦。大快人心啊!杜程程兴致更高了,忙凑过去,睁大眼睛问,“然后呢然后呢?” 李涟漪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杜程程小姐,我怎么觉得你像在听好戏?” 杜程程一点不心虚:“哪里,这简直是红果果的诽谤!” 李涟漪也不继续追究,撇了撇唇,继续接着说,“没有然后,我转身就走了。” “他没有追上来?”杜程程纳闷,这不符合言情小说的定律啊。 李涟漪低低一笑,神色有些苦涩,“程程,哪天你见着了他,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加骄傲的人了。他不会追,永远不会。”说罢,见杜程程有点怔然,她笑着站起身,拉起她就朝门口走, “不说啦,走,咱血拼去!” &61548; hapter13 以爱之名义伤害 结果借逛街血拼来泄的这个目的没达成,因为李涟漪中途接到了个电话。 “涟漪,怎么了,生什么事情了?”待她收起电话,身旁的杜程程担忧地问道。这女人,又露出那副招人疼的小模样儿了。“是……苏唯一?”她小心翼翼的。 李涟漪笑起来,“胡说什么呢?”仿佛刚才一闪而过的阴郁仅是杜程程的幻觉,“不好意思啊,程程,我有点儿事要忙。” “真的没什么问题吗?”杜程程不相信。 “嗯,放心,有什么事儿我第一个拉你垫背。” “去死!”杜程程撇撇唇,既然她不想说,她也不逼她,而且在她印象里,李涟漪这女人基本上是强大到无往不胜的,没有什么事情能真正难倒她,“那好,有什么事情要第一个netbsp;“行啊你杜程程,垫背都要赶在前头,够义气。” “……你就贫吧你。” 告别了杜程程,李涟漪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一路坐到飞机场,买了票,飞往离b市好几百公里的d城。 她人生中有二十年,都是在那里度过的。与b市不一样,d城是新兴的城市,赶着改革开放的好势头渐渐的富裕起来,尤其是近些年,因着房地产市场的火爆和第三产业的兴旺更是展得如火如荼。 d市最有名的房地产建筑商便是李涟漪的父亲,“腾飞企业”的老总李腾飞,外人眼中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物,年纪轻轻白手起家,硬是创造了一个令业界同行仰望的事业王国。自小在李涟漪心目中,事业之于父亲而言便是生命,而家庭,不过是附属品而已。 然而那时她的母亲总会对她说:“傻孩子,爸爸这样努力工作,是为了能让我们母女过上更好的生活啊。”说话时母亲眉目间是满满的温柔与信任。 而正是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让李涟漪有那么些时候,已经觉得真的是这样。 出机场大厅时,她看到一个极为面熟的中年男子正朝她快步走来,一边走还一边生怕她看不见他似的大力挥着手, “小姐,小姐,这边。” 待那人走近些时她才想起他是跟随父亲多年的司机刘师傅。她离开d城也有四年了,所以这回乍一眼看过去,愣是没认出来。 “刘师傅,你怎么在这里?”她笑笑,其实心里已明了,定是父亲派来的。毕竟电话是他打给她的,自然知道她得知了消息定会马上赶过来。 消息,是的。四年来她的父亲第一次打电话给她,是为了告诉她一个消息:她的母亲,病危,正在急救室抢救。 她从未听过父亲会用那种语气与她说话。慌乱的,语无伦次,甚至是濒临崩溃的,仿佛即将失去一样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那一刻,她甚至几乎要忽略掉母亲病危带给她的巨大痛苦,心中竟是隐隐觉得快意的。人都是这样吧,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直到快要失去的时候才恍然觉悟。 果然,刘师傅神情有些急切慌张,“小姐,是老板让我来接您的,您跟我上车吧,太太她……”话没能说下去,因为她已经快步朝着机场门口停着的那辆熟悉的凯迪拉克走去。 * 几年没回来,d城果然是大变样,俨然就是一繁华大都市。车子行驶时,经过的明明是她以前念书每天要走的地方,或是时常逛街压马路的地段,可如今却都早已变了样,所谓人非物亦非,说的,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小姐,到了。”车子在一家私人医院门外停了下来,刘师傅率先下车,绕过车子给她开了门。 她见到父亲的时候,他正坐在医院走廊上的塑料椅上,拿出一根烟点燃,大概是又马上想起医院内是不允许抽烟的,又急急地掐灭了丢进边上的垃圾桶,随后将脸埋在掌心里,一副颓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其实她的父亲还很年轻,她出生的时候他不过二十来岁,如今五十不到,正是男人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可待她走近了看他,却现他鬓角已冒出不少白。 心紧了紧,可还未等她回过神,他就似察觉到有人走近般,抬头望了过来。 见是她,有那么一刻,李涟漪可以肯定,她在他眼里看见有波动的光,但转瞬即逝。他仅是站起身来,淡淡的道,“回来了,你妈现在已经转到重症病房观察,暂时没事了。” 她悬了很久的心终于稍稍落下,嗯了声,又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妈怎么会突然……”虽然母亲以前的情况也并不容乐观,可那毕竟……怎么会突然病危? 李腾飞顿了下,冷硬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纹,似有些烦躁的,他道,“服用安眠药过量,导致呼吸和心肺功能出现异常,还好现得早。” 李涟漪抿紧了唇。 又听他道,“我以为自那次过后,她不会再做这样愚蠢的事情……” 一股烦躁不耐就这样生生地窜出来,她打断他的话,“任何一个女人遇上了那样的事,都会崩溃的,”撩撩唇角,她看着眼前这个愣住的男人,语带讥讽道,“而妈只是做出了寻常女人的反应罢了。” 良久,李腾飞才慢声道,“涟漪,你还在恨妈妈和……爸爸吗?”他的神情有些戚然,看上去竟要比实际年龄要老上好几岁。 此刻李涟漪几乎连抬眼皮都懒得欠奉,淡淡说道,“什么恨不恨,再怎么说你们也是生养我的父母,恨爹妈是要挨雷劈的。”有些父母总是这样,以爱之名义伤害子女,但本身却浑然不觉,或许直到死还觉得自己是对的。 可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说不清楚。或许本该就是这样的。是冥冥中已安排好的命运,所有一切在还没生的时候就已注定,怪不得其他人。 &61548; hapter14 不要打针 下午六点左右,她的母亲终于醒过来。其实抢救过来后本就不需住重症病房的,只是李腾飞执意要求,院方也只能照做。 李涟漪心里明白,父亲是担心母亲的罢,他害怕失去她,所以竭尽所能的近乎惶恐的想要留住她。 可有些东西,不是单这样就能弥补回来的。 她的母亲,宋轻蝶,当年风光无限的香港电影巨星,在二十一岁那年荣获影后称号后毅然隐退,出人意料地下嫁给一个事业刚刚起步的毛头小子,曾一度掀起轩然大波。而今,她已经在精神疗养院接受强制性治疗长达四年。 她睁开眼睛时,李涟漪守在她病床边已有一个多小时。此时日影西斜,天空中流动的薄云逐渐被染红,暮色笼罩下来,有橘红色的阳光撒进病房,暖暖的映在两人脸上。 宋轻蝶的瞳孔慢慢清明,待看清了床边的人时,眼睛有东西开始亮,干裂的唇轻启:“……涟漪?”很平常的,并不像时隔四年后才再次见面该有的语气。 “嗯,妈,是我。”李涟漪握住她蜷曲的手指,心莫名地有点酸,记忆中母亲的手是不沾阳春水的,像青葱般细嫩好看。可现在已经布满细细的皱纹,有点干巴,摸上去还有些粗糙,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渴吗?要不要喝点水?”她放开手指,起身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清水。 却见宋轻蝶蓦然慌张起来,瞳孔迅放大,抖着声音迅缩进被子里,“涟漪,这是哪里?有药水味----是医院----我不要打针,我不要打针!” 李涟漪拿着杯子的手僵了僵,片刻,她坐到床边,对着已明显受惊的母亲,以诱哄的口气轻声说道,“好,不打针,妈,来,我们喝水,喝完水……”她稍稍停了下,继续道,“我们就回家。” 被子鼓起的那一团还在抖, “不要回家,我不要打针!很痛,他们还给我打!很痛……” 杯中的清水温度很高,可李涟漪握在手心里,却觉得冰冷得让人心都开始麻。 她不再说话,眼神静默地听着母亲躲在被中恐惧的喃喃自语,后来稍稍平静下来,就开始絮絮叨叨,像是在讲故事,语无伦次但记忆清晰。那都是些久远的回忆,她亦曾置身其中,成为被害者和……帮凶。 直到太阳落山,暮色四合。 宋轻蝶似是疲累了,微闭上眼睛,小声道,“涟漪,妈最近总做恶梦,梦见你们都嫌弃我,厌烦我,所以都不要我了。”她的手指紧紧箍着李涟漪的手腕,像是怕她真的走开。 “我不是故意要吃药的,我只是睡不着……”她有些委屈的怯声解释道。 原来她神智还算清明的,李涟漪唇角勾起一抹笑,反手握住她,“妈,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大家都知道,”她慢慢说,“而且,梦都是反的,我们都不会嫌弃你,不会厌烦你,不会不要你。”说话间她心中竟涌出无限悲悯来,说到底,原来谁都有错,可是亦都没错。 “真的吗?” “嗯,妈,你安心睡,我陪着你。” 宋轻蝶终于安静下来,勾着她的手指慢慢睡过去。 &61548; 当李涟漪从重症病房悄声走出时,她的父亲李腾飞还守在门外,似乎是从她进去以后就一直站在那儿的,他的眼中充满血丝。 “她怎么样了?” “挺好的,”她点头,轻道,“已经睡着了。” 他嗯了声,过了半晌,才道,“那你回去吧,你妈这边,我会好好处理的,你不要太记挂在心上。” 走廊上的灯光亮白得有些刺眼,李涟漪微眯了下眼,随后抿唇道,“好,不过今晚我不走了,我想陪妈一个晚上,明天天一亮,我就走。” 说罢,不再看他,转身又欲走进去。本来她确实是打算要走的,可现在,她决定打消这一念头。 却听见他声音低沉,迟疑的问她, “涟漪,这几年,顾方泽……对你好不好?” 她脚步顿住,过了一会儿,回头看他,笑了笑,“嗯,他对我很好,我选中的丈夫么。”她的半边脸隐在阴影里,看不大清楚表情,可嘴角分明是翘着的,确实是在微笑。 **** hapter15 未接来电 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清早,母亲还未醒来,李涟漪在医院的洗手间草草收拾了下自己,便出院搭车前往飞机场。 短短三天,她居然乘坐了飞机三次,俨然成了一空中飞人。 捏着手中的机票,她在心里叹息,平时总戏谑一年到头中国美国两处奔波的顾方泽把飞机当家,把空姐当后宫佳丽,现在倒好,遭报应了吧,这下轮到自己,才知道这滋味真真不好受。 在检票口排队时她拿出手机想给李腾飞个短信,算是告别,这才想起手机从昨天进了医院就一直是关着的,赶紧摁键开机。 笑话,她昨天可是没请假就飞到d城,虽说是电视台的当家花旦,可无故旷班是员工守则规定的大错中的大错,扣工资还是小事,被全台通报批评那她脸就丢大了。 果然,一开机便嘀嘀嘀的响个没停,未接来电n个,她一个个往下拉,两个是杜程程的,五个是她的顶头上司阮守务的,还有一两个是同事的,而剩下的是…… 顾方泽。 居然有八个他的未接来电。 她疑惑地皱起眉头,这还真是奇怪了。结婚以后,她与顾方泽的相处方式一向就是各过各的,互不干涉,除非涉及到了两方家长,一般来说,他从不曾主动联系她,即便是她的生日啊情人节圣诞节乃至结婚纪念日,也不过是让他那个美丽干练的秘书丽莎小姐挑份礼物送过来。她也差不多,结婚四年来几乎没给他打过电话,有时候收了他的礼物也不过是个短信意思意思的感谢下。 可他居然给她打了八个电话。 要么是天下红雨,要么是真出了什么事,无所不能的顾公子凭一个之力没办法解决----前者当然不可能,后者…… 李涟漪纠结的蹙起眉,貌似也不大可能。 在她的印象中,顾方泽就是一装闷骚实则强大无比的高人,仿佛什么事情到了他手里,都是易如反掌的,解决起来不过是一皱眉,一沉吟,几句话的功夫,时常让她叹为观止,引为偶像,恨不得供奉起来一天三炷香的磕头。 那到底会是什么事? 正疑惑不已,乍一抬头,却现本来排成长龙的队已经快到头了,便无心想其他,赶紧给阮守务回了个短信,手指飞快的将大概的旷班理由用博人同情的句式讲述了遍,送了出去,关机,正巧就轮到她登机检票。 不过是哪个吃饱了撑着的古人说过一句话: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大概的意思就是好好一个人即便不抽烟不喝酒还是有可能得癌症,或者规规矩矩在人行道上走着走着都有可能让突然驶来的车子撞进太平间。 再譬如像李涟漪这样,在三千公尺的高空中默默思考人生无常与世事匪测的问题。 一点都不诡异。夜路走多了也会撞上鬼,她乘坐的这班客机在起飞半个小时后遭遇了乱流。 剧烈晃动的机舱内空气紧绷到快要崩溃,有小孩惊乱的哭声,有空姐强自镇定实则微微抖的安抚声----虽然听在她耳里,效果适得其反。 她身边坐的是一位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先前飞机还未起飞时聊了下,说是去b市看亲戚的,长得一副阳光爽朗的相貌,有点假小子。可没想到这回倒是真吓到了,缩在椅子上,身体颤抖,不停的啜泣。 李涟漪手心潮湿粘稠,可表情却是乎寻常的镇定自若。 小姑娘泪眼蒙蒙的看着她,小声道,“李小姐,你不怕么?” 李涟漪朝她微笑,梨涡深陷:“哦,我正在构思遗言内容。” “……”小姑娘哭得更大声了。 哎。造孽。 谁说她不怕,她现在腿软的要命,就是逃生都说不定站不起来。 她沉沉叹息,转而静坐于座,不再说话。死亡总是离她那么近,莫非她天生带克? 很多时候,不畏是因为无知,只要当真正亲身体验过后,才知道先前的勇敢是多么的幼稚可笑。如果身处于现在这样没有战争没有国恨的和平国度,有人站出来说自己不怕死,怕大多都是空话罢。 &61548; 如果说能在三千公尺之上上演一场绝美坠落是一种另类的幸运,那么遗憾的是,李涟漪总是没这个福气。 飞机在十分钟后顺利闯过乱流恢复平稳飞行,然后在一小时左右后安全着陆。 客机颠簸的停下,耳边的轰鸣声震得她几欲呕吐,昨天一晚都没休息,又在飞机上惊魂了一把,此刻她相信自己脸色一定相当难看,如果这时恰巧被好事者拍到,恐怕又要惹出“丈夫花心沉迷温柔乡,下堂妻面容憔悴不忍赌”一类的八卦丑闻了。 那简直就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躲进机场的洗手间,她拿出化妆包一边补妆一边给杜程程打电话。 拨号时她自己都莞尔,昨天乃至前天自己似乎也是这样将杜程程那个可怜的女人从床上挖起来的,哦,她应该为交上自己这样一个麻烦的损友默哀。 “死女人,你终于知道打电话过来了啊!你完了出大事了!”电话那头杜程程喊着。 李涟漪一听她的语气,大惊,心里咯噔一声,“是不是阮主任要炒我鱿鱼?!” “不是,乌同志这边倒是没什么,最多就是扣你全勤奖。”杜程程身兼多职,其中一项工作便是b市电视台的特邀编剧,她对于阮守务这个古板无趣的名字不喜已久,索性偷偷取了个谐音外号。 “那……” “你家顾公子昨天晚上半夜居然打电话到我这,问你的行踪啊!我也不知道,还以为你是跟你那个前任私下约会了还是怎么着,赶紧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你居然关机!” “我差点以为你被绑架了呢!吓死我了,害我一个晚上没敢睡,怕你打求救电话我睡死了没接到。” 本来绷紧的神经现在反而松弛下来,她边涂唇彩边轻描淡写道,“哦,劳您挂心,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所谓知心好友,便不需在言语上表达感激,心里清楚就好。“程程,我现在在机场,你来接我吧。” “接毛啊接,老娘时间有多啊老给你接机,没事就好,你自个儿回吧,再会!”说罢那头喀嚓一声利落非常地挂断。 李涟漪拿着手机郁闷至极,她明白,杜程程是在生她的气呢,可生气也没办法,她又不是故意要关机的。 没过几分钟,手机又响起来,一看居然又是顾方泽三个尊贵得罕见的大字,她愣是犹豫了几秒,才接起来。 “喂,你好。” 电话那头很安静,连带着对方的声音也显得沉静,“你现在在哪里?”劈头盖脸的一句,因着平和温雅的语气,没让人觉得唐突,反而显得自然非常。 李涟漪怔了下,她原以为能让顾方泽多次打电话给她,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可他的语调口吻却没能让她察觉出一丝不对。 “在机场。” 那头略顿了下,又道,“你在那等着,我去接你。” ** 喜欢请多多投票收藏留言支持^_^ hapter16 相亲宴 挂了电话,李涟漪对着镜子了会呆,寻思着顾公子果然是吃错药了,温香软玉的不陪,居然跑来接她这个黄脸婆。 想了老半天,也没想出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来,便索性作罢,走出洗手间,在偌大候机大厅找了个位子坐下。 时间还早,早上**点的样子,阳光很明媚,透亮透亮的从机场大厅的玻璃天窗上方洒下来,细碎的光华在大理石地板上慢慢移动,中央空调呼呼吹着,暖洋洋的,熏得人昏昏欲睡。 李涟漪靠在椅上,借着墨镜的挡光舒服的闭上眼睛,打算趁着等顾方泽之际偷偷补个眠。 没能睡着,却莫名其妙的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顾方泽的情景。 是在父亲安排的相亲宴上。 那时她正与苏唯一处于热恋,一个在美国一个在中国,瞒着父母,每天晚上偷偷联系,一聊就是好几小时。其实有时候两人在电话里都是不说话的,就这样静静听着对方的呼吸声,舒缓安宁,幸福简单得几近幼稚。 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便是天长地久,但有时候,因着各种缘由,人总是不能遂愿。 那是在d城最好的饭店的贵宾包厢。 金雕天花板,琉璃吊灯,酒红色地毯,富贵而不显俗气的包厢内,微暗的灯光斜斜的照下来,打在坐在最里边的那人脸上,明明灭灭,看不大清晰。 她站在包厢外面死活不肯进,抱着手臂扬起下巴,沉着脸对一旁的父亲冷声道, “不管你们再安排多少次相亲,我都不会看上眼的。”她才十八岁,正值大好年华,居然被自己父母强迫去相亲,这若是传出去,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李腾飞亦没好脸色,丢下一句“这次的不一样,你给我好自为之,别损了我李家的颜面”便扯着她进了包厢。 “你好,我是顾方泽。” 她记得那时他便是这样简单地介绍自己的。初见他们走进包厢,他不似先前的那些相亲对象般站起来迎接,仅是侧过脸,对他们颔,然后视线直直望向她,微微一笑,目光专注而不令人感到露骨。他甚至是双腿交叠着的,极为闲适悠然,并未因他们的到来而有任何改变。 他的眸子是很少见的纯黑,像古时江南文人笔下的稠墨,面容清俊干净,嘴唇很薄,看上去不比她大多少,可眉宇间有种说不出来的光彩,熠熠生辉,存在感极强,和她学校里的那些毛头小子截然不同。 他是生得极好的。可她偏偏打心底不喜欢,从第一眼看过去就不喜欢。 这人,太高傲。 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她生在豪门,李家又是d城的富,自小便是生活在众人的恭维声中,她从未见过这样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人。 一时心情更是恶劣,趁着父亲与他寒暄之际,一个白眼,狠狠瞪回去。 他正巧抬眼朝她望过来,接收到白眼一枚,明显的愣了下,过了一会儿,像是终于忍不住,低低笑了。 他说,“伯父,涟漪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点温润质感的磁性,不粗犷,说话不疾不徐的,含着笑意。 她怔住,她和他小时候见过面? 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却听见父亲轻咳一声,略显尴尬的笑道,“让贤侄见笑了,这孩子被她妈妈宠坏了,大小姐脾气。” 她不怒反笑,瞧瞧,自家人在拆她的台呢。 “女孩子有点脾气才好。”那人含笑回道,目光坦然澄净。 她暗自撇唇,在心里下定论。 虚伪。 ----是的,虚伪。 顾方泽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虚伪。而且虚伪得无可挑剔,甚至让人生不出厌恶的情绪来。 相亲这回事,其实说起来挺简单。媒人牵个线,双方了解下彼此情况,然后见个面,如果第一印象不错的话,就在之后吃几顿饭,约约会牵牵小手,觉得差不多了就上民政局登记。 待李腾飞借故走后,那顿相亲宴吃得甚是艰难。 她赌气不说话,他也沉默,只是偶尔抬起头,笑笑,说某个菜不错你也试试一类的无关痛痒的客套话。 说到底,其实她根本就是被骗来的,原先压根就不知道是来相亲,只以为是父亲要给她介绍朋友,可后来随着父亲有意无意的谈起对方的背景身份,这才惊觉过来,可那时已到包厢门口,想逃跑都来不及。 好不容易等到对面的那人放下餐具,正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拭嘴角时,她终于耐不住腾地从座位上站起, “顾先生,你是个好人,可惜我们不适合,就这样吧,恕不奉陪,再见!”噼里啪啦一通话,也不管他的反应,说罢,她拎起包包就想走人。 “请稍等。”他立起身,神色淡然,内敛而沉静,可嘴角那抹笑意看在她眼里却是明显的挪揄与兴味。 他说,“涟漪,我并没有说我们俩适合,其实,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顿了顿,他又继续道,“你别误会了。” 见她又是一愣,紧接着原先绷得紧紧的小脸开始慢慢红,不禁莞尔,似掩饰笑意般轻咳一声,那双漆黑的眸子定定的望住她,“不过,做个朋友如何?” …… 这一幕每每想起,李涟漪总有种掩面哀叹的冲动。当年真是太嫩段数太低,顾方泽不过短短几句话,就将她堵得面红耳赤,一句话说不出来。 幸好他后来见好就收,适可而止了,不然以她当时的性子肯定跟他没完。 岁月如梭,一转眼,竟已过了这么多年,当初的戏言如今竟全全变了模样。朋友没做成,最后阴差阳错的,反倒成了夫妻。 只能说世事弄人罢。 阳光太过温暖,她靠在椅子上,慵懒至极,一手搭在额头上,自嘲的勾起唇。 身边来往的人们大多形色匆匆,候机大厅响着播音小姐甜美机械的提示音。 突然一道俊挺的身影挡住她的光,随之而来的是一声低笑,和落在她脸颊上的一记轻吻, “一个人傻乐什么呢,小丫头?” ---- hapter17 没有力气再去爱 “一个人傻乐什么呢,小丫头?” 她睁开眼睛,咬着嘴唇笑,嘴角水涡深深陷了下去, “想你呢。”似真非真的说着,她正起坐姿,抽抽鼻子道,“你喝酒了?”他靠近时,有一股极淡的酒精气息扑面而来。 “嗯,有应酬,喝了一点。”顾方泽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轻描淡写回道,又凝视住她,“想我什么?”神色平淡,但异常固执。 李涟漪一时没反应过来,见他黑眸认真,好半天才回过神,抬睫看他,唔了声道,“想你为什么总叫我小丫头。”好像从认识他起,他就总爱用这样近乎宠溺的词汇唤她。仿佛她真是个丫头片子似的----也不看看他才大她多少岁。 似是因为没有听到满意的答案,顾方泽轻拧了下眉头,但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只是伸出冰凉手指,古代登徒子似的轻触她白嫩的脸颊,看着她像触电般抖着肩膀猛地退开,漆黑的瞳孔里涌出笑意, “本来就是小丫头。” 李涟漪本来就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抖落身上兀起的鸡皮疙瘩,而接下来又听他说了这样一句几乎等同于废话的话,嘴角不由抽了抽,道,“顾先生,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经二十五岁了。”一个二十五岁的女人,被说成是小丫头=。=顾公子衡量年龄的标准还真是特别。 顾方泽但笑不语,很自然的搂过她的肩膀站起身,力道不重但不容拒绝,“走吧,我们回家。” 话题到此告一段落。 李涟漪想,改天应该抽个时间,好好跟他讨论研究下这个严肃的问题。 机场外停着他那辆黑色奥迪,很低调,但同样引人注目。坐进副驾驶座,埋头系安全带时,她动作顿了顿,鼻子又习惯性的抽了下,随即很快的,又继续表情平静的与安全带纠结。她一向不擅长系安全带,那个自动扣像总和她作对似的,怎么对都对不准。 顾方泽侧眼看她,正巧将她抽鼻子的动作纳入眼里,薄唇弯了弯,探身过去,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怎么了?” “哦,没什么。”诧异的抬眼望向他,他的脸距离她很近,从她的角度甚至可以慢慢数清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他身上隐隐散的香味冲淡了车内气味带给她的不适,她闻出来了,是上次她逛市买的那瓶值沐浴露的味道,果然是很舒服的香气。她笑了笑,一脸戏谑,说,“就是觉得你的新女伴选香水的品味挺一般,也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了。” 她的鼻子曾被杜程程惊叹的引为“天下第一狗鼻”,虽然不大好听,但挺形象。她的嗅觉从小就特别灵敏,不管家里藏了什么好吃的,她东嗅嗅西嗅嗅,不消半会儿就能找出来。不过这也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比如她对于味道过重的香水和某些花过敏,一闻到浑身就不舒坦。 “好了,坐好。”顾方泽替她系好安全带,拍拍她的头,矫正她懒洋洋的坐姿,眸色平静,并未对她的话表现出多大反应,只是在动车子时,略是沉吟的道了句, “是吗?先前没注意过……”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李涟漪一听骇然,猛然记起一年多前,她也不过随口说了句他的女伴穿衣太暴露,后来就她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女人----这次他不会又因为这个就踹了人家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的罪孽也太深重了。 赶紧补救,扯出一抹笑,“其实每个人对香水的喜好也是不同的,你别把我的话太放在心上……” 顾方泽侧过脸来看她,似笑非笑的打断她的话,“你怎么知道我的喜好是什么?”话里没多大情绪,像仅为道出一个事实而已。 “……”李涟漪被他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呛得尴尬至极。确实,虽说已经相处了四年,可她还真的没注意过他的喜恶是什么。 心中有些不明的情绪翻涌不定,她支起身子,瞪起眼,“顾方泽,你故意想要我愧疚是吧?” “你想多了。”他勾勾唇。 不快更甚,这是什么回答? 她抿紧唇。她最见不得他这副模样,道貌岸然的,看似妥帖温和,其实心里在想什么,谁都不知道。 过了半晌,她道,“顾方泽,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在乎你,特别忽视你,所以你委屈你不高兴了?”无端心底窜出火来,她越说口气越冲, “你是不是后悔当初的选择了?” 他眸光一动,下一步,踩下刹车,不慌不忙的将车子停靠在路边,随后转过头来看她,修长好看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眼底晦暗难明,他缓缓道,“没有,涟漪,我从来没后悔过当初的选择。”他表情极为平静,一如当时。 李涟漪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生气,他的回答他的反应压根没让她满意,咬着唇,“你骗我,你明明很在乎,你不说我也知道!”或许是回了趟d城,很多过往不可抑止的涌进脑海,让她在他的面前,很轻易的丧失了以往引以为傲的冷静。 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 他有无数红颜知己,爱他的人比过江之鲫还多,可不管她怎么冷眼以待怎么任性,他总若无其事的无条件接收,继续将她摆放在家里,用琼浆玉液养着,当一朵养尊处优的玫瑰。 到底是重视还是忽视她?他这样态度不明的行为,只会让她更觉成天惶惶不安。 如果不是爱她,那么请不要勉强着给她幻想,这样两人都好过。 “你不累吗?我看着都觉得累……”她还在忿忿的说,却被他突来的吻哑了声音。 他垂,手臂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嘴唇轻轻覆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细细辗转,不强硬却轻易封住她明显有些歇斯底里的莫名怒气。 他压着她的唇,哑声道,“那你要我怎么做才好?”他停了停,又道,“除了离婚。” 她没有抗拒,可鼻头酸楚得厉害,仿佛是从喉咙里出声音,“回到原来好不好……不要再进一步了……我没有力气再去爱了……”说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之前在d城她面对父母都能忍住的眼泪,在这个男人面前,溃不成军。 他趁她说话之际,舌头温柔而滑溜的探了进去,唇齿交缠,他略略冰凉的指尖抚过她的脸颊,为她拭去簌簌滚落的泪珠,似是轻笑, “你的要求真高……” == 大家久等了~新年快乐^_^奈奈在这里给大家拜个年! hapter18 生病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两人分开时都有些微喘。 他坐回到驾驶座上,重新动车子,侧脸的弧度很好看,但看不出表情。李涟漪觉得胸口有沉沉的石头压着,用手撩了撩滑落腮边的,耳朵根很烫。 她很少这样失控过。似一个涨得几近极限的气球,即便只是小小的刺激,亦能令其爆裂开。其实本来是没什么,这些年她一直都是这样过下来的,可今天就是有那么多压抑已久的情绪需要找一个途径宣泄。 奥迪平稳的拐上三环路口,透过车窗望去,天空湛蓝,带着明显的渐变色调,有大朵大朵的白云,在旷远的苍穹飞的流动,安静而浩瀚。 李涟漪支着下巴望着天海,看到一缕飞机云在天空袅袅飘动,像清澈的湖泊里柔软的水草,随波逐流。 她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今天我乘坐的航班,遇上了乱流,连机长都没办法肯定我们能否躲过那一劫。” 她偏头看他,“哎,怎么没反应?你不担心?”还是一副闷骚样,不动声色的。 “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他回答,唇边有笑意。 她也笑,说得也是,又望向窗外,继续说,“当时我怕得要命,我以为我会就这样死了,可后来想想,其实这一生,起起伏伏,跌跌宕宕,不管是富贵荣华还是落魄难堪,也就这样了,我都经历过,死也瞑目。于是我开始想我的遗书到底该写什么呢,财产吧,你们比我多不知多少倍,遗言吧,老实说,当时脑子一片空白,要我写什么‘不要伤心’‘忘了我吧请一定要幸福’,打死我也写不出这么违心的话来----我巴不得人家生生世世记着我呢,最好临死前还念叨着我。” 正巧前方是红灯,车子停下来,顾方泽抽空瞥了她一眼,能看见她的半边侧脸,可惜让那海藻般慵懒垂下的长给掩住了表情,露出了白皙小巧的左耳,一枚晶莹通透的红宝石耳钉夺目耀眼。 可是他可以想象,此刻她定是杏眼流光,嘴唇往上撩起一个肆意狡黠的弧度。他眸色深沉,然而在下一秒,他重新动车子,目不斜视。 她没有察觉到他停留的视线,继续自言自语似的说,“然后我决定放弃写遗是不是都跟我一样,脑子像放胶片儿似的,以前生的一切飞快的回放,可那感觉就真的像看戏似的,一点都没有当时的撕心裂肺或是欢喜万分----很平静,也挺麻木,我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你,父母,程程,卫放……” 她说着觉得有点口干舌燥,还有些疲累,舔了舔唇,她眼神淡淡的道,“……还有苏唯一。”有浓浓的困意慢慢的侵袭而来,她强打起精神,笑起来。 “顾方泽,你知道吗,他回来了,你说他干嘛要回来呢?其实我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顾方泽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李涟漪听言诧异,可转念想想,顾方泽的公司在b市的地位也算得上数一数二,而华尔街软件大王苏唯一回国展这一消息,说不定他要比她还提前知道呢。 话题有点接不下去,可是她不说话心里又憋得慌,正纠结着,就听见开车的那人开口说话了。 有些漫不经心,“你昨天去哪了?” 李涟漪一时反应不过来,眨眨眼,才道,“你说昨天,我下午回了趟d城,去看我妈。”按按太阳穴,她自嘲一笑,想不到时隔四年才归宁,地点居然是在医院。 顾方泽微微皱起眉头,“妈怎么了?” 一个“妈”字说得无比顺溜无比自然,想当初,她磨蹭了好些日子,直到度完蜜月后才克服了心里障碍,对着一个原本陌生的女子叫一声妈。 “没什么,小毛病住院罢了,”她说着,看着手指交叉并拢,语气变得有些飘渺虚幻,可有夹杂着些微欢喜,“可是真好,她起码,能认出我了。” &61548;* 回去后,半夜里,李涟漪开始烧。从小她的身体就不错,很少生病,而这场病就像是积压已久亟欲喷的火山,来势汹汹,猝不及防。 睡得很不安稳,辗转反侧,捂着被子觉得浑身烫,可踢开被子又觉得置身冰窟,猛然惊醒,鬓前都是冰冷的汗。 下意识地摸向身边,空荡冰凉,枕头摆得很整齐,明显是没睡过的。 这才忆起顾方泽时常有些时候是夜不归宿的,以前也没在意,可如今偏是最需要的时候,他不在。 她周身无力,气息有些紊乱,呼吸困难,肺仿佛要炸开般,将空气硬生生地挤出去,恍恍惚惚的眼前一黑一白,最后也不知道是泪还是汗糊住了眼睛。 放在床头上的手机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在寂静的深夜里,混着她失序的心跳,刺耳而尖锐,不休不止。她想抬起手去拿,但一点力气都无。 仿佛是陷入了一场无能为力的梦魇。 模糊的意识里,好似已经摸到了手机按下接听键,可在下一刻,她脑子突然放空,然后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hapter19 梦境 她陷入了绵长而苍白的梦境。 抑或说是扭曲的回忆,像一面破碎后重新粘起的镜子,在水中晃荡,缝隙很深,天空的白云倒映下来,钻进那缝隙里去,不停地折射出光影变幻,眼花缭乱,最后,竟让人渐渐生出绝望来。 那是一场瓢泼大雨,空气阴寒阴寒的,乌云沉沉的压下来。 一辆私家车在路边飞的行驶过,那飞溅的水花打脏了她洁白的裙摆,她游魂般无意识地慢慢走着,突然听到后方有人叫她的名字,熟悉却分辨不出来是谁的声音,她回过头去,看到的却是一片茫茫的雨帘,灰蒙蒙的,什么都没有。 镜头一转,是清冷的墓地。灰白色的墓碑,天空有苍鸦扑簌飞过,她在墓碑前久久伫立,墓碑上没有名字,空白一片,她面无表情的蹲在碑前,伸出手指在上面不断的慢慢的划,粗糙的碑面很快把她的指尖磨破,可是没有丝毫痛感。 最后一个画面,是她躺在浴缸里,水很满,她右手的静脉被薄薄的刀片割破,丝丝缕缕的血丝妖冶地漂在水面上,然后随着溢出的水流慢慢流向地面,她仿佛是漂浮在空中,静静地看着面容苍白但嘴角含笑的自己。画面很窄,如电影里的取景,可声音异常清晰。 滴答,滴答。 响得很空旷寂静。 不知是血液流出身体的声音,还是眼泪落地的动静。 然后她就醒了。睁开眼睛,映入眼里的是几个大吊瓶,正悬在高架上,有透明的液体在慢慢滴落,沿着细细的软管输入她的体内。她默默注视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 怎么做着梦做着梦,做到医院来了?而且,这梦……也太诡异了吧。 没笑两声,她就抽着嘴角停下来。喉咙里像着了火似的,辣辣的烧灼着疼,出的声音异常沙哑,嘎嘎的像鸭子叫。 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某人正拿着个水杯,立在床边,含笑俯视着她。 “怎么不笑了?” “……”混蛋。李涟漪尴尬得不行,轻咳了一声,哑着嗓音低声道,“我渴。” 再看向他,他嘴角的弧度已经平直,微俯下身体将水杯递过来,她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喝。杯子很大,水很满,温度刚刚好,喝下去时好似旱中的甘霖,润啊润一直润到心底里去。好不容易嗓子好受点了,随手将空杯放到一边,她才心满意足的开口, “我怎么一觉睡到医院来了?” 喝水的空当,顾方泽已坐在病房角落的沙上,藤木小茶几上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几本文件夹,文件夹是翻开的,一支暗金色的钢笔斜斜放在上面。 他坐靠在沙上,西装外套放在沙扶手上,领带拉得很松,长腿随意地交叠,姿态看上去很悠闲,可那修长好看的手指正飞快的在笔记本的键盘上敲击着,带着副金丝框眼镜,斯文优雅,视线一直放在电脑屏幕上,偶尔拿起手边的文件夹翻动几下,表情沉静如水。 这男人工作起来的样子,真真可以迷死不少花痴。 可惜,不单单只属于她。 心中感慨,就见他听言抬头看她,眸光被反光的镜面挡住,只听见他缓声道,“烧四十度,烧成肺炎,你昏迷了快四天。”他淡淡的说,可李涟漪却硬是从中听出了些许不快。 居然睡了那么久? 她笑得干巴巴,“没想到这样都没死……”眼尖瞄到他俊脸一沉,赶紧又道,“还好我福大命大及时被现送医院抢救了……” 顾方泽却不再说话,抿着唇,继续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镜片反射出莹莹的蓝光,愈是看不清他的情绪。 李涟漪就坐在床上,一手撑着下巴,转瞬不瞬的盯着他。 他在生气。 可是生什么气呢?烧,肺炎,又不是她愿意的,谁没事干吃饱撑着找病去? 再说,她生病,他不在她身边,也不知道醉卧到哪个美人膝去了,于情于理都是他的不对,他有那门子资格生气啊。 研究了好半天,都没揪出什么所以然来,索性被子一掀,赤着脚下床。 顾方泽这才正眼看她,她的举动让他眉头紧锁,“你下床做什么?地板凉,可能有碎玻璃。”说是这么说,却没上前阻止她,眼睁睁看她光着脚板走过来。 李涟漪撇着嘴,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颈,一屁股坐到他大腿上,没好气的接口道,“下床,来哄你呀。”他就是吃准了她最怕他生气这一点,动不动就摆脸色给她看。 也没见他对那些红颜佳丽们这样冷脸以待啊。 其实说起来,她与他,或许是这个世界上,相处方式最奇怪的夫妻了。所以会出现什么情况,都应该见怪不怪才对。 他终于有了反应,手臂一动,将她拦腰环住,嘴角向上勾了勾,“哄我什么?为什么要哄我?”说话的语调有点微微上挑,似是刻意而为的,有点软。即便生得多么正经气质多么沉静,单是这么一句话这么一个动作,就全然撕破了他的面具。 不愧是过尽千帆万花丛中过的花花大少啊。 李涟漪忍住瞬间冒出的鸡皮疙瘩,扯出一抹笑,“因为你生气了,我要哄你开心。” 顾方泽抵住她的额头,望进她的眼睛,低低笑了,“好了,我现在开心了,你可以不用笑了,很丑。” “……”李涟漪嘴角僵硬。 难不成他开心,是因为她“很丑的笑”取悦了他? 正郁闷不已,耳边是他温热的鼻息,他的大手穿过她的柔顺黑亮的丝,撩起几根细细把玩着,他的声音不大,可很有命令的味道, “以后,出了什么事情要记得第一个打电话给我,知道吗?” 她怔了怔,她记得在意识模糊间曾接了个电话来着,难道不是他? ps:这么晚应该没人再看了吧^_^这更算14号的吧,15号(也就是今天)还有一更~~ hapter20 争执 “回去你要好好感谢福妈,要不是她半夜起来喝水听到房间有响动,你这条命现在还打不准在哪呢。”他心情状似愉悦,揉揉她的头顶心,挪动了下身体,将她推离开,向病床投出一个眼神,“回去躺着,你现在需要休息。”说罢,手指轻扶了下镜框,不再理会她,继续埋工作。 原来是福妈,她恍然。但再想了想,又皱起眉头,可那个电话…… “今天你的老板打电话给我,质问你无故旷班5天的理由。”他突道,头也不抬。 李涟漪呆怔了好几秒,一阵眩晕,立刻抱头呻吟:“完了,这次乌一定会劈死我!!”开了5天空窗,她负责的好几个节目根本没办法录制,这下电视台的损失一定非常惨重。虽说因着背景的关系,在电视台里她一向是左右逢源,可这次涉及到了电视台的利益…… 说不定下次进老板办公室,递到她面前的就是一纸辞退信和遣散工资。 她面色苍白,喃喃问道,“那……你怎么说?”心里隐生不安。 大概是她无措的反应取悦了他,顾方泽嘴角的弧度越来越高,最后终于忍不住轻轻笑了,眸光流转,矜持贵雅。 “我说,你因在以色列工作太过劳累,回国后生起了大病,无奈之下只好住院数日。”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瞥了一眼她单薄的病服,突然立起身,走上前将她拦腰抱起,李涟漪被这突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只来得及小声啊了一声,下一秒就被丢上了病床。 厚厚的被子覆上来,她抓着被子惊魂未定地瞪向正义务扮演护士角色的某人,龇牙咧嘴道,“粗暴的男人。”以为她不是肉做的啊,就这么直愣愣的把她往硬邦邦的床上扔! 英俊的“护士”先生挑起眉头,嘴角轻撩,“如果我真的‘粗暴’,就不会耐心的向你的老板‘撒谎’解释,更不会替你‘争取’到半个月的假期。”漫不经心的在某几个字眼上加重语气。 李涟漪一听反而急了,腾地从床上爬起,叫起来,“大少爷你要害死我了,干嘛要给我请假啊你,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请假马上就有人来替我的位置,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觊觎我的位置?”她一通话说下来,有点微喘。他当然不会知道,像他这种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不会知道,她为了能从娱乐版调到新闻版进而爬上女主播的位置,付出了多大努力,加了多少班,受了多少质疑和白眼。 似是没有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顾方泽沉默下来,静静地望着她,眸子乌黑深沉,好半晌才缓缓开口,“我以为在顾家的庇佑下,工作对于你来说不是问题。” 果然。他果然是这样想的。 李涟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抑住涌上心头的不快,抬眸看他,道,“没错,顾家在b市的影响力确实让我得到了工作上的便利,可是,顾方泽我不愿意,你给我了一块垫脚石我很感激,但以后的路,我要靠自己的能力走,你能帮我一时,可你不能帮我一辈子。” 人人都以为她是借着顾家和父辈的光爬上高位,却独独忽略她的付出与辛苦。社会本来就是这样,有关系自然是好,可如果自己不够强大,即便有多么厉害的后盾,终归是要被人瞧不起,明里奉承,暗地却被踩到尘埃里去。 她不愿做那朵温室里离开小王子就活不下去的玫瑰花,。 顾方泽闻言眉头深深拧起,目光慢慢变得犀利起来,愈显得寡淡,深不可测,“李涟漪,你觉得我不能帮你一辈子?你不信任我?” 她也蹙眉,“我不是这个意思。”明明是在说工作,怎么让他一拐,就成了信不信任的问题了? “或者说,你笃定我们不会长久?”他面无表情,慢吞吞道,语气带着几分冷淡。 李涟漪愣住,哑然。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想过,他这么一问,她一时间竟回答不出来。 很长时间,久到她都觉得周围的气流缓缓的凝固在耳畔,顾方泽轻勾起嘴角,眼底墨光流动,道,“我去办出院手续,今晚收拾一下,我定了去法国的机票,你陪我去。”说罢,未等她回应,转身就走。 门嘭的被甩上。 李涟漪坐在床上,瞪着门的方向,忍不住咬牙,简直是莫名其妙!这个男人今天是故意来找茬的对吧?不仅挑她的刺,歪曲她的话意,还不顾她的意愿擅做决定! 不过…… 收回目光,低头绞着手指,她抿起唇,神志有几秒钟恍惚。 她和他这样,算是吵架吗?---- ps:终于得到推荐,请各位亲多多收藏投票留言,>_&1t;让奈奈在榜上多留几天~么,谢谢^_^明天开始,更新时间会提前,保持每天一更,偶尔rp爆下,会有两更~ hapter21 作茧自缚 结婚四年,加上先前认识的两年,顾方泽似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冷脸对她。即便偶尔惹他不高兴了,也仅是几分钟的事情而已,只要她扁扁嘴,装模作样的撒撒娇,哄一哄----他也不是胸襟狭小的男人,良好的教养让他从小就懂得尊重女性,而她也是识时务之人,所以两人从未真正吵过架,和和气气,堪称相敬如宾的典范。 可她忘记了,顾方泽这个男人,所谓的天之骄子,早就被太多女人宠坏。容不得别人拒绝他自以为是的好意,以为他给的就是对的,也不管她愿不愿意,需不需要。 顾方泽再次推门进来时,就望见她垂着脑袋,绞着细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吁了口气的模样。 她的侧脸很美,纤细柔和的轮廓,皮肤很白,是那种珍珠般的莹白,睫毛不算很长,但浓密至极,眨眼之间仿佛蝴蝶的羽翼轻轻扇动,仿佛还能听到那羽翼划过空气时产生的气流,很安静,唯见她眼波流转。 她每次遇到烦心事时,总爱习惯性的折腾她的手指头。 眉头还会稍稍皱起,认真专注,一副烦恼至极的样子。 他倚在门框看她,不动声色,好一会儿,见她始终没察觉到他的存在,眸光微微一暗,这才迈步走进去。 她闻声望过来,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径直走到角落的沙,默不作声的收拾办公用具。先是笔记本电脑,然后是文件夹,最后将钢笔放回西装口袋。动作慢条斯理,不慌不忙。 他生气时向来如此,不说话,冷冰冰的,将人当空气看。只有在这时,他那骄纵出来的少爷脾气才体现得淋漓尽致。 哎。 她再度叹气,本来心中还有怨气,这会儿一下子消失殆尽。其实某些时候在某些方面,他就跟小孩子一样。 思来想去,得,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顾方泽,你带我去法国干什么?”她挑了个相较安全的话题,尽量用轻快随意的语气问道。 他扫她一眼,淡淡道,“到了你就知道了。”东西收拾好了,他往外走,又丢下一句话,“待会儿福叔会来接你,你把衣服换了,公司有点事,我先过去。” 三言两语,生生将她的示弱堵了回去。 “……”李涟漪无言以对,眼睁睁看着他再次甩门而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似自她从以色列回来后,顾方泽就转了性似的,与她印象中那个宠着她,护着她的顾方泽全然不同---- 她的婚姻,本就如履薄冰,非要两人小心翼翼才能维持下去,这下可好,他顾少爷来了这么一出,非要打破原本微妙的平衡,那她今后该如何自处如何做才是对的? 她额际抽痛,索性什么都不想了,换衣服去。 &61548;* 福叔在半个小时后驱车来接她。福叔早年是顾老将军的警卫员,后来呆在顾家,和福妈在顾家一服务就是三十多年,几乎是看着顾方泽长大的,感情极深,所以当顾方泽搬出去住后,这对夫妇主动要求跟出来,以便周到照料。 福叔性格很是开朗,生得胖,成天笑眯眯的,倒也与他的名字相称。 车行至一半,她与福叔有一撘没一搭地聊天时,福叔摇头晃脑,有意无意的说了句,“方泽真是个好丈夫,你一生病,他就把医院当办公室了,每天守着,还不准别人来探病,说是会扰了你……” 李涟漪又好气又好笑,“福叔。”福叔定是知道她与顾方泽正闹着别扭,所以想当和事老呢。 其实顾方泽对她好,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些年也是这么被他宠着过来的,习惯了,便成了自然,也不觉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倒是今天的举动,与平时大相庭径,啊,居然当着她的面摔了两次门。 不想还好,一想,心里又堵得慌。 “小涟漪你别嫌我多嘴,那孩子打小眼光就高得不行,顾家就这么个宝贝疙瘩,哪个不是宠着让着,就没见他对谁上心过,也就个你了,镇得住他。”福叔絮絮叨叨。顾老将军疼她,总喜欢唤她小涟漪,连带着福叔福妈也这么叫。 “别提其他,就说那天晚上吧,都那么晚了,他抱着你就从房间里冲出来,你福妈睡得沉没听到动静,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涟漪怔了怔,抿住唇沉默不语,心里莫名觉得烦躁,又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仿佛有什么被人无意戳破,她猝不及防,空荡荡的让人心慌意乱。 == 看过奈奈的文的亲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塑造十全十美的主角,所以主角们都或多或少有些缺点,但你们一定要相信,我的文里,是有真正的爱情的,这份爱情,或许现在你们觉得残缺,但到了最后,它会是美好的^_^男主也不是你们想象中这样肤浅的角色~放心啦 hapter22 衣冠禽兽 法国之行,一点趣味都无。 顾方泽原来是出差去的,和某跨国公司洽谈合作事宜,顺便参加一个颇重要的竞标会。 对于他的工作,李涟漪一向了解不多,只知他的公司是他外公送给他十八岁的礼物,一开始本是玩票性质,可后来整着整着倒较起真来,有了兴致,索性就收了心,认认真真的打理公司。 能让顾家公子较真的事情,这个世界上还真的不多,如今,在b市谁人不知他的“盛世”?单看那招人的门槛和那千金难求的职位,再加上老总显赫的背景,就知道这公司级别有多高。 李涟漪趴在法国雅高酒店的阳台上百无聊赖的看天空时,已是巴黎时间晚上九点。自早上班机抵达巴黎,将她连同行李一起送进这家早已订好的顶级酒店后,顾方泽就带着他的助理消失了。 哎,既然工作这样忙,为什么还要拖着她一起受罪? 时临深秋,快入冬了。温带气候的巴黎夜空早已看不见星星,黑蒙蒙的一片,秋天的风很大,带着丝丝凉意扑面而来,她刚刚洗完澡,还穿着浴袍,被风这么一吹,分外的冷。他们订的房间在21楼,站在阳台上往下看,是美丽的巴黎夜景,万家灯火,高楼大厦的霓虹灯在夜幕中朦胧耀眼,流光溢彩。 其实对于巴黎,对于雅高酒店,李涟漪熟悉得很。她和顾方泽蜜月的地点便是这里,连房间号都没变。 顾方泽是个爱玩会玩的主儿,品味一流。酒店要选一流的,一流的酒店要选一流的房间----啧,纨绔子弟的一贯作风。 犹记初见顾方泽时,给她的第一印象,虽说不上谦谦君子,但起码也是个极品金龟婿。要模样有模样,要身家有身家,要背景有背景,最重要的是,气质与教养极好,若是平常女子瞧见了,恐怕做梦都想栓回家养肥了吃干抹净。要不是当年她已经…… 这时,门口传来响动,她转头望过去,就见顾方泽脱了西装外套挽在手臂上,在玄关处弯腰脱鞋。 她想了想,还是跑过去接了他的外套,顺便将一双干净的室内拖鞋递给他。这小皇帝太难侍候,变脸比天还快,昨天白天还生她的气呢,到了晚上登机的时候,又是一副温和模样,好似之前从未与她红过脸,上了机时还给她盖被子来着。 “谢谢。”他望了她一眼,视线似有几秒钟恍惚了下,可随后低声道了谢,便踩了拖鞋径直走向浴室。 浴室里很快传出哗啦啦的水声,李涟漪望着浴室门,微微蹙起眉头。 他喝了酒,而且喝了不少。 又拿起他的西装外套闻了闻,果然,有很大的酒味儿。 顾方泽有轻微的洁癖,他向来容不得自己或身边的人身上有异味或浓重的酒味,所以每次一喝完酒,他一定会冲澡。这个习惯只要是与他稍稍交好的人都知道,龟毛得不得了。 李涟漪不以为然的撇撇唇,在冰箱里拿了瓶依云矿泉水拧开,往舒适柔软的大床一坐,看电视。可翻来覆去,还是和白天一样,通通是她看不懂的法语节目。法国是一个高傲的民族,总觉得本国的语言便是世界上最美丽最优雅的,对别国的语言不屑一顾,连带着电视节目也是以法语为主,即使是像雅高这样的世界顶尖酒店也不例外。 半小时后,浴室门打开,顾方泽这回连浴袍的不穿,在腰际围了条浴巾就大刺刺的走出来。 李涟漪正喝着水,余光一瞥,扑哧一声水全喷了。 耳根烧红,她不自在的挪开视线。虽然已经结婚四年,可实际上她与他真正“袒裎相对”的次数并不多。在这方面他一向很顺着她,特君子,从未勉强过她。要不是前些日子顾家二老突然着急着要孙子,她恐怕连那啥的感觉都不记得了。 这只妖孽,就是掐准了她脸皮薄,总爱在她面前玩暴露,好不要脸。 一边手忙脚乱的用纸巾擦干喷在床单上的水渍,一边红着脸心中忿然。 顾方泽明显是看到了她一点都不淡定的反应,大概是觉得滑稽,撩起唇角轻笑起来。未干的水珠顺着乌黑的梢滴答落下,又顺着他微微震动的胸膛一路滑下去,诱人至极。 李涟漪无意欣赏,咬牙,混蛋。扯了扯嘴角冲他道,“丫就一副好皮囊,整一衣冠禽兽!” 顾方泽脚步一动,冲她走来,边走边说,“我是衣冠禽兽,你就是衣冠禽兽的黄脸婆。”话音落下,人已至眼前。 李涟漪一听这话不高兴了,黄脸婆这个次自嘲可以,但容不得别人说,抬眸瞪过去正欲反击,顾方泽就已欺身过来,一把将她压在床上,顺便还将她的手往头顶一收,让她动弹不得。她本来就是盘腿坐在床上的,半点地理优势都没有,所以他的动作异常轻松,堪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哎,这男人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居高临下,很有成就感么? 她没好气的冲他翻白眼,嘲讽道,“你想干什么?您老的举动,很容易让人误会。”这厮该不会喝了点酒就情吧? 顾方泽一手禁锢着她,一手撑在床上,眸子依旧是墨般的黑,或许是因为喝了酒,蒙着氤氲的水汽,更显得妖孽至极,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 “没什么,只是干点衣冠禽兽该干的事。” &&& 那啥,老话,大家多收藏投票支持哈,没票了留个言也好,不然每次奈奈码字都觉得很无力啊很无力。嗯,还有,喜欢的亲请尽量的收藏>_&1t; hapter23 开胃菜 顾方泽这人,就是一披着卫道士表皮的大灰狼。也难怪能在女人堆里混得如鱼得水。 李涟漪对此早已深有体会,她也知道他不过是吓一吓她,捉弄罢了,不会来真的,所以露齿一笑,特镇定的回道,“正房的床不是你想上就能上的,您有需要?行,把花名册给我,顺便告诉我三围体重身高要求,我给您挑挑,送货上门,包您满意!”她在结婚以前曾戏称他的红颜数量之多完全可以编一本花名册出来,上面还能注明体貌特征习惯联系方式等等,说得煞有其事,可每次都被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这次好不容易用上了----但是,连她自个儿听上去,怎么听都有股酸味>_&1t;耶稣证明,她真没这意思。 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撇开某人瞬间变得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在脑子里搜索着可以补救的字眼,“开个玩笑,别当真。”说了等于白说,可总比无言以对要好。 可顾方泽不愧比她多吃了三年饭,姜还是老的辣,他薄唇一撩,悠悠道,“这算饭前开胃菜么?”极认真的语气,好似正在与她讨论中国当前金融危机形势一般。 “……”李涟漪囧了。口舌之争,她从来就不是顾方泽的对手,这厮没脸没皮,说话永远脸不红心不跳,她想一定得有个比他更不要脸的人站出来,才能跟他一决高下。 被他这么一调侃,她讪讪然,也失了玩闹的兴致,动了动,好不容易抽出手来,抵在他胸膛推了两下,“哎,不玩了,别压着我。”之前吹了冷风,又拿了冰过的矿泉水,她冰凉的手指一触到他的胸膛,滚烫滚烫的,像电流一窜过一样让她头皮一阵麻。 顾方泽眸色沉暗,不仅没放开她,反倒是压得更近,鼻尖几乎要触到她的,呼出温热的带着浓浓酒味的气息,“谁跟你玩儿了?”边说着,空出来的大手开始在她腰际处作乱。她穿着浴袍,他修长的手指就轻松解了束带,灵巧的探进去。 李涟漪脸色都白了,这男人果然是喝醉了,要不然就是故意的,他记仇,还在记恨她惹怒了他,所以处心积虑,瞅着时机报复她来着。 手忙脚乱扑腾了一会儿,终于抓住他的手,她轻喘着气望住他,“顾方泽,你别是真的吧?不带你这样的----当初我们说好了的,你不会勉强我。”她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心里真怕他真刀真枪上阵。 他撑在她身体的上方,动作顿了顿,目光朦胧,像含着水光似的,一荡一荡,“你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她张开嘴正想回答,突然他俯身下来,狠狠的吻住她,不让她有机会开口说话……男人与女人终归是有区别,起码是在力气上,男人几乎永远占上风。 他像听不见她说话似的,纹丝不动,仍封着她的唇,也不深入,但他的手指很烫,在她身上游走四处放火,顺着腰际线一路往下探----……最后,筋疲力尽的李涟漪还是被吃干抹净了,连渣都不剩。 *醒来时,天光大亮。李涟漪只觉浑身的骨头像被拆了又重新装起来一样,酸痛得根本起不来,只能趴在床上哼哼唧唧。 “既然醒了,就别赖床了。”一股热源靠近她,某人贴在她耳边,轻声笑道。 “……”李涟漪把头埋进枕头里,不理他,嘟哝,“混蛋。” 他说,“昨天晚上,我喝多了,抱歉。” 李涟漪不做声,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他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可却在亲热后的第二天对她说“抱歉”。也不知到底谁才是对谁才是错的。 其实他本可以不要道歉,因为她根本就没有立场和资本生他的气。 这场婚姻,真是愈来愈混乱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含含糊糊的道,“唔,下次别这样了。” “我知道,”他低低的嗯了一声,在她裸在被子外头的背上落下一个吻,“抱歉。” hapter24 当时只道是年少 快中午的时候,李涟漪饿得慌,这才扯了被单包住身体,不甘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路困难的挪啊挪,挪到主卧的浴室里去。 才刚关上门,放水试水温,就传来叩门声。 “需要我帮忙吗?” 浴缸里的水瞬间被搅得噼里啪啦响,“谁要你猫哭耗子!” 国际顶尖度假酒店的浴室果真豪华奢靡得不像话,李涟漪四肢舒展的浸在满是泡沫的浴缸里,浑身还是很不舒服,酸软酸软的,胸口、大腿到处是斑斑痕迹,泛着青紫,啧,惨不忍睹。 水温很高,雾气袅袅,氤氲了整个浴室。 浴缸是靠着墙壁的。乳白色的瓷砖墙壁让热气晕出一层细密的水珠来,李涟漪怔愣地盯了半晌,好一会儿,望着望着,就出神了。 ……那时还是初春吧,雪还未融化殆尽,虽是万物复苏之际,可仍是天寒地冻的,冷得人直想往衣领里缩。晚上尤其的冷,而且潮湿,街上的一切仿佛都笼在轻渺渺的雾气里,只看得见模糊成一团团的灯影,重重叠叠,随着公交车的飞驰融化成一道牛奶般柔和的光带,迅地向后退。 她刚从家里逃出来,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羊毛衫,连外套都没有拿,那时d城也不达,公交车上没有空调,她冷得直打哆嗦,心中惶恐害怕,兴奋刺激中夹杂着对未知将来的漫漫恐惧,各种情绪齐齐在脑海中翻滚着,她一时忍不住,眼泪就簌簌地往下掉。 苏唯一拉开大衣将她包进怀里,她靠在他的胸膛处,耳边是他清晰如雷的心跳,扑通扑通,很有力,没有一丝凌乱失措。他不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拭去她的眼泪。 那已经是一天里最后的一班公交车了,乘客陆陆续续的下车,直至最后,就剩下他们两人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唯留下他们两人相互依偎彼此取暖着。 车窗早已蒙上雾气,看不清外面的夜景。 苏唯一抓起她冻得有些僵硬的手,她的手指不算修长,但光洁白皙,像细细的葱根,他就这样抓着她的右手食指在雾气蒙蒙的车窗上缓慢的写字…… “涟漪。” “我爱你。” “我们私奔吧。”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对她告白。决绝,坚定。 他太骄傲,这样最最简单但最最动人的情话,他都不肯说出来给她听,就用这种拙劣幼稚的方式来让她知晓。 可她仍是欢喜,欢喜得觉得世间瞬间就开满了花,欢喜得宁愿就这样不管不顾抛下一切,随他到天涯海角。 那时只道是年少,事事皆未明了。而今物是人非事事休,回忆起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只觉恍然隔世,虚幻得不真实,好似一场无知岁月里偶然出现的梦境般。 水有点凉了,李涟漪回过神,赶紧攀着浴缸的边缘想要站起来----不料,泡在水里太久,又起得过猛,一时头晕脑涨眼前花白一片,腿一软,她扑通的又跌入浴缸里去。 哗啦啦水声狼狈响起,脚不小心拐了一下,她痛极,说不出话来。良久,伸出手指盖住眼睛,压抑太久的眼泪不可抑制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顺着手指缝隙,滚到下巴,脖颈,最后落入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咬着嘴唇,生怕惊动了外面的那人,默默的流泪。 她想起那日的公交车,在寒冷潮湿的夜色中迎风飞驰,载着她和他驶入远方的黑暗,南辕北辙,与光明背道而驰。 &61548;* 从浴室出来时,就看到顾方泽正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整理衣着。大束大束的阳光温和的洒照进来,落在他的眉眼上,仿若镀了一层透明的薄金,灿灿夺目,熠熠生辉。 从镜中看见她走出来,唇角微勾,“我以为你在里面睡着了。” 她勉强笑了笑,回道,“别说,还真差点,也不知道是哪个野蛮人折腾了我一晚上,我老骨头一把,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一句话说下来很顺溜,半点磕巴都没。 顾方泽微微一晒,正欲回答,却一眼瞥到她眼角有些微红肿,皱眉,“你哭了?” 李涟漪故意一瘸一拐地走至贵妇椅上趴下,舒适绵软的坐垫让她赖在上面就不想起来,一个白眼飞过去,也不否认,“还不是托您的福!我不是差点睡着了么?在里头不小心滑了一跤,这是痛哭的----脚现在还在抽筋,也不知道肿没肿。”她哀哀怨怨的说,撒谎对她来说比吃饭还简单,所以她脸红不心不跳,流畅自然得很。 这些年也被顾方泽宠得不行,娇气得不得了,她这人就爱恃宠而骄,一有小毛小病的就嚷嚷。 果然,顾某人上钩了。也不管领带系好没,眉毛一挑,转身就大步走过来,屈尊纡贵的蹲在她面前,细细查看起她为了证明事实而抬起的脚,果然在脚踝处看见了些微的红肿。可就这样的程度…… 凝眉沉吟:“那你今天就不能穿高跟鞋了。” 她疑惑,脚丫在他面前晃了晃,“什么意思?” 他侧开脸,立起身,慢条斯理的系好领带,这次看向她,轻描淡写道,“打算带你去见一个人,吃大餐,不过看样子,计划要变更了。” 李涟漪眨了眨眼,笑笑道,“其实脚也没那么痛,高跟鞋还是穿得了的……”来巴黎都一天半了,她一直都闷在房间里,都快霉长蘑菇了,这下有了出去透气的机会,她不抓住就是傻瓜。 “你可以不用勉强。”顾公子很体贴的道。 李涟漪甜甜的笑,酒窝深深陷下去,“不勉强,真的,一点都不勉强。” &61548;* ps:腹黑的顾公子呀~~下章有新人物出现,各位期待下^_^ hapter25 猫 李涟漪小时候,总被大人摸着脑袋说“这孩子忒精,长大一定是个祸害!”,这句话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得到了验证。她从小就不让人省心,什么出格的事情都干过,嚣张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细数下来,都能写出一本惊天地泣鬼神的传纪。也难怪有很多过去熟识的人再次见到她,纷纷惊叹顾家少爷“教妻有方”,短短一两年的时间,就将一个顽劣丫头驯成了气质淑女一枚。 ----旁人臆测而已。 猫儿的爪子,只有自个儿愿意,才会收起。至于以后会不会再伸出来,那亦是它的事,别人管不着。 在镜前化了个能见人的淡妆,又打开衣柜挑了件保守而不失庄重的连衣裙,进了浴室换上。 出来时顾方泽仅是扫了她的衣着一眼,没什么特别表情,道了句“嗯,还行”,然后弯起手臂,冲她勾勾唇,“走吧。” 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几步上去挽住他的手臂,低下头,望了一眼脚下踩的高跟鞋,眼睛笑得弯起来。 雅高酒店的服务质量高,给每位定了总统套房的顾客都配了辆名车。顾方泽揽着她的腰钻进凯迪拉克的后车座,用流利的英语对眉目恭谨的司机吩咐了个地址。语很快,是个很生疏的地名,他又三两句的解释了一番,那司机才明白过来,说了声“sorry”后就动车子。 “到那里吃什么大餐啊?”她问,完全忽略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填饱肚子才是正经。 “到了你就知道了。” 她垮下脸,又是这句话,纯敷衍- ** 凯迪拉克在巴黎的街道平稳行驶,穿过繁华的香榭丽舍大道,凯旋门遥遥矗立在远处,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时临深秋,树叶早已落尽,像残蝶一路铺成金黄的地毯,延伸至远方的天际线,天空旷蓝高远。 李涟漪想起四年前与顾方泽到巴黎度蜜月时,是阳光大好的夏季。她心不在焉,盯着1v的壁橱呆,没注意到顾方泽已走在前头,与他在人潮涌动的香榭丽舍大道上走散,装着手机和钱包的小包包也让扒了。身处异国,一句法语都不懂,那个时候她的英语也不好,想找个人问路都问不到,只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就等着顾方泽回来找她。 后来他果然回来了找她。步履急匆,身后跟着一串制服警察。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笑面狐狸顾公子也是会生气的。她记得那时他的脸冰冷得连巴黎夏季的灿烂阳光都仿佛黯淡下去,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不想嫁给我就该早点告诉我----你现在后悔了,想逃吗?得,那你就应该找一个我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逃得远远的,最好改名换姓,别让我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她在见到他时已安下心来,只觉他的反应太激烈了,有点莫名其妙。她真没想过要逃,要逃她早跑了,还会待在原地傻傻等他一路寻来? 于是她静静等他冲她完火,才慢吞吞解释道,“我没后悔,人太多了,我一转眼你就不见了,手机和钱包被偷了,我找不到你,”又强调,“我真的没后悔,你要相信我。” 那时她真担心顾方泽真的不要她了,那样她会一无所有,所以又用可怜兮兮的语气加上了一句“你不要生我的气”,说完后巴巴的看着他,一瞬不瞬的,直到他的脸色渐渐和缓。她从未这样讨好过一个人,以前哪个不是把她举得高高的,抬到天上去? 要说她任性跋扈,那也是让人给宠出来的。 可后来那些举着她抬着她的人又生生的将她摔下来,毫不留情,她被摔得血肉模糊了他们看都不看一眼。所以她再也不敢相信宠爱可以长久,顾方泽是惯着她护着她,可说不准他哪天一生气就甩甩手走人,再不理她了。 后来顾方泽竟是哭笑不得的,大概是被她的表情和说的话给别扭到了,好半天才说,“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这人话里藏着话,李涟漪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针对她那句“我没后悔”说的,想都没想赶紧点头,乖顺得像只被磨平了爪子的小猫。 车子在巴黎近郊montmartre(蒙玛特区)的一处住宅区停下。独门独户的小院子,红屋顶白墙壁,铺满小石子的窄道一路延伸至院子尽头的小屋,浅绿色的篱笆低矮的围着满院的不知名的植物,绕在篱笆上的绿色藤蔓开出小小的白花。 两人才刚下车,院子外的木门便未卜先知的自动开了,李涟漪惊讶的瞪大了眼,田园式的高科技,真是有创意的享受。 再看看顾方泽见怪不怪的模样,想是来过多次了,便压下满腹的疑问,跟着他走了进去。 才走近那造型别致童话的小屋,就已闻到浓浓的食物香气,丝丝缕缕袅袅的钻入鼻中,勾得人食欲大开。李涟漪是个爱吃会吃的饕餮,一闻到这味道就知道定是极品佳肴,恨不得马上跑去一睹真面目,大快朵颐。 “想吃了?”身旁传来低笑。 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点头,又扫个眼风过去,“废话,我饿了两顿了,到时谁拦着不让我吃,杀无赦。” 顾方泽任着她贫嘴,唇抿了抿,道,“不拦你,不过到了,记得要叫人。” “叫什么?” 顾方泽挑起眉头,正欲回答,那小屋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只见一道黑影窜出来,度极快,直往他身上扑。 “喵~” 李涟漪睁大眼睛瞪着正直往他怀里蹭的不明物体,被它肥硕的体型深深震撼了。好肥的猫,黄黑相间的毛色,喵喵的叫唤,像极了某部动画片的主角---- “加菲,你好吗?”有洁癖的某人居然稳稳的接住肥猫,神情温柔的与它说话。李涟漪正啧啧称奇,就又听见小屋的方向传来另一个爽朗悦耳的女声。 “哟,来了稀客啊。”---- 新出场的,也是有爱的关键角色~ hapter26 文蔺 “加菲,你好吗?”有洁癖的某人居然稳稳的接住肥猫,神情温柔的与它说话。李涟漪正啧啧称奇,就又听见小屋的方向传来另一个爽朗悦耳的女声。 “哟,来了稀客啊。” 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材修长,容貌秀美而不失朗气的女子,围着牛仔布围裙,一手拿着银光亮的锅铲,另一只手撑在门框上,懒洋洋的笑望着他们。 正疑惑着,顾方泽在她身旁朝那女子淡声问候,“文蔺,好久不见。” 那女子似是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她,笑容朗朗,“你就是涟漪吧?快进来坐,午餐马上就做好。”说罢,就这样转身回屋去了,没半分主人的自觉。 李涟漪站在原地,皱起眉头,“文蔺……姓文,和你妈有什么关系吗?” 顾方泽给还在他怀里喵喵撒娇的加菲顺毛,听言望向她,却不回答,转而道,“是咱妈。”语气平淡得不行,但含着其中的不赞同只要有耳朵的都听得出来。 可李涟漪硬是当没听懂,含含糊糊的应了声,不想和他纠结在这等无聊琐事上,赶紧拉着他的胳膊进屋。 一进去,又是一番新天地。松软洁白的地毯铺在客厅,几张浅黄色的布艺沙随意的摆放着,毫无章法,到处都丢着翻开来的书,窗户开得很大,微风吹进来,卷起天蓝色的流苏窗帘。开放式的厨房,身材修长纤细的女子正背对着他们,乒乒乓乓的收拾餐具。 在这样的地方如此生活,远离尘世喧嚣,不愧是顾家公子认识的人,都一样会享受,且格调非凡。 她在心中暗下结论,那女子已转过身来,一边端菜一边冲他们道,“快过来,我可难得亲手做菜。”语态开朗,笑容灿灿,一看就是个随性的女子。 上了餐桌,满满一桌的菜,佛跳墙,鱼香肉丝,东坡肘子,香酥焖肉……还有她最爱的红烧狮子头,堪称饕餮盛宴。 三人坐好后,女子笑道,“真稀罕,我还想着你小子怎么会一大早打电话催着我做菜呢,原来是陪着自个儿媳妇来了。” 顾方泽却是不理会她语气中的调侃,先是对着身旁明明眼珠子已经定在餐桌上不动,但还逞能摆出淑女派头的某人道,“在文蔺家里不用客气,吃得越多她越开心。”又往她碗里夹了个红烧狮子头,这才对女子道,“来给你捧场,你该感谢我才是。”他的手臂搭在李涟漪的椅上,姿态悠闲,语气轻松,像是与多年老友聊天。 李涟漪心里莫名局促。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极好,顾方泽的态度也与平日的淡漠疏离不相同,与这个叫文蔺的女子想必关系亲昵匪浅。她有点插不进话,若是现在与人打招呼,又叫不出个什么号,反倒更显尴尬,索性闭嘴埋头吃东西。 这红烧狮子头是天底下真真的美味,色味俱佳,入口即化,吃完后更是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她吃完了碗中的,瞧瞧两人还在聊,就伸出筷子又夹了一个。 “好害羞的小姑娘,别是把我当情敌看了。”那女子又笑了,仿佛极为愉悦。李涟漪抬眸,正巧撞上对面她探究兴味的表情,“方泽,你也不给介绍介绍,不怕你媳妇给误会?” 说着,停了停,又道,“你小子也给我收敛些,多给我留点面子----我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语调微微上挑,不大正经但也不像开玩笑,像极了某人---- 顾方泽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黑如墨玉的眼笑意绵绵,“我不是怕叫你蔺姨,把你给叫老了么?” 女子挥挥手,“我不嫌弃就行,你尽管叫,别让人误会耽误我行情!” 李涟漪边矜持的小口咬着狮子头,边冷眼旁观两人间的谈话,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这个文蔺,应该就是文家那个一直避而不谈的“不肖子孙”文家七小姐,她的婆婆文婷女士的幺妹了。 文家是在全国都排得上名号的财团,和低调的顾家不同,各大财经版面几乎天天都有关于文家的新闻。不是吞并某某公司就是与国外某某集团合作,要不然就是股票价格又攀升了多少,势头强劲得很。文家的后辈大多亦成就斐然,即便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文婷,亦是在二十来岁就嫁给了顾德海,某军区长,而其公公更是将军级人物----如此赫赫靠山,更是如虎添翼,为文家开拓事业版图扩宽了道路。 就除了这个极富传奇色彩的七小姐文蔺了。据说她性情古怪,可天资极好,学生时代是有名的“跳级王”,可后来好端端的名校不读,非要逆着全家的意愿跑去学摄影,满世界的乱走,行踪不定,让人寻都寻不到。各类媒体也从未刊登过她的照片,说是七小姐率性乖戾,不想成为公众娱乐八卦的对象,媒体们不敢得罪顾文两家,也实在没办法确定她的行踪---- 如今她就坐在她对面,托着下巴笑望着她,一张俏脸盈盈生光,不过三十岁光景,眸中闪动着睿智而不失善意的光彩。 “正式的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文蔺,喏,你旁边那小子的亲姨妈,你叫我蔺姨便好。” 李涟漪本是有些倦殆,对文家的人没什么好感,可这文蔺做的菜真不是一般的好吃,她一向觉得能做得一手好菜的人,心地也是顶好的,又听了她几番话,心中隐隐生出几分敬然,这才意识到眼前这年轻女子也是长辈,顿时有些紧张起来。抿着唇,她隐下局促,扯出一抹笑, “蔺姨好。” 文蔺笑得眼睛都弯了,“乖,好孩子。” 李涟漪无言的望了眼旁边正面不改色,优雅进餐的某人,终于深深的明白,为什么他一直不肯叫她“蔺姨”----让一个年纪相当的女人用如此慈祥和蔼的语气和表情与自己说话,那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怪异。 文蔺瞧着李涟漪故作淡定的表情,觉得有趣至极,就盯了她好一会儿,直至察觉到护花使者隐隐警告的视线,这才满意的将目光转向他,身体直挺,双手交叉放于桌上,启音已不复适才的柔和,开门见山,语气咄咄夹杂着丝丝犀利, “顾方泽,无事不登三宝殿,老实说,这回主动登我的门,到底有什么事?” 顾方泽顿了顿手上的动作。抬睫,微微一笑,“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加菲劳你照顾了这么久,我也该带回去了,顺道带涟漪来尝尝你的好手艺。” 文蔺一个白眼飞过来,就差没“切”一声了,不屑道,“还跟我装蒜,非要吊我胃口是吧?行,你甭说了,你的猫我也没亏待过,瞧这胖的,都快养出富贵病了,你收拾收拾赶紧带它走吧,慢走不送。”说罢闲闲的翘起二郎腿,随手夹了块糖醋鱼一扔,还未落到地上就让加菲凌空夺物,啊呜一声吞了。 顾方泽终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又抽了一张纸巾,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象征性的轻拭了下嘴角,这才看向状似悠闲实则早已被好奇心勾得烦躁不已的小姨妈,缓缓道,“蔺姨果然聪明,我这回来,倒真有事要请你帮忙。” 瞧这人,没脸没皮的,要请人帮忙,还一副得瑟高傲的模样。 李涟漪在心里替好感度无形倍增的蔺姨鄙视了他一番。 又听见他说,“也只有你能帮忙了,蔺姨。” hapter27 交易与谈判 文蔺闻言挑起眉头,这小子从小到大就一副老成样儿,精成鬼了,也没见过什么事情能真难倒他。这回居然会来找她帮忙?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能难住他的事情?真是稀罕。 其实仔细一琢磨,也有个头绪。 几年前老头子存心刁难,借着他十八岁生日之机硬是塞了个公司给他,还说当是生日礼物。别人不知情,直道文家老掌门疼外孙,可自家人心里都明白得很,那公司基本没什么气数了,濒临破产,而顾方泽那时也尚小,成天都与那些酒肉朋友混在一块,文老头恨铁不成钢,气不过,索性把烂摊子丢过去折腾他。 没料到才过了几年,那公司竟成了他事业的起点,他的那些酒肉朋友也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得力助手,展势头锐不可当。这些年她虽然身在国外,但对“盛世”明目张胆外加大张旗鼓的动向也略有耳闻。她这天才外甥胃口倒不小,看样子,进军国际市场,势在必行。 思忖了片刻,又瞥向含着淡笑,自若非常的外甥,文蔺道,“小子,你别忘了,蔺姨我可是被老头驱逐出家门的,现在还是待罪之身,什么也帮不了你。” 顾方泽微笑,无害温和,“文蔺,谁不知道那是外公宠着你,你要做什么都随着你----你这样说,也不怕他老人家气坏身体。” 文蔺脸色稍变,勉强扯了扯唇,没好气道,“就你知道。” 李涟漪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他们两人一人一句,字字藏着玄机,她本就很少关注过顾方泽的事情,连带他的家属也不了解,这么一来,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她一点都没听懂。 但大概也知道,顾方泽这次带她来,分明就不是来吃大餐的。甚至或许是他有自己的目的,而她不过是他的障眼法罢了。 正陷入思绪中,就又听到他说,“文蔺,现在文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外公的心思也难辨,我不想打草惊蛇,只好从你这边下手了。”明明是含着算计的话,但他语态悠闲,聊家常也没他那么轻松。 文蔺笑起来,“算你坦白,没忽悠我,让我想想----”又皱起眉头,状似为难,“可真要我放弃这悠闲自在的日子,我还挺舍不得的……” 顾方泽噙笑,不慌不忙的接话,“这次我打算任命林拓做代理人,怎么样?” 文蔺愣了下,眼中的火苗蹭的亮起来,“这可是你说的?” “绝无虚假。” 文蔺笑得和气可亲,答得干脆利落,“早说不就得了,成交。”说着又忍不住撩着唇角,眸光灿烂,道,“我倒不相信,这回他孙猴子就逃得了佛祖我的五指山!” 谈判成功。 暗潮涌动的一番谈话,李涟漪仔细琢磨都没弄明白,就见姨甥两人含笑相望,连嘴角的弧度都几乎一模一样。丝丝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她不禁暗打了个冷战。 看来,对于顾方泽,她真是很不了解。 既然正事办妥,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没过一会儿,顾方泽一手抱起加菲,一手揽过李涟漪就想告辞走人。文蔺也没客气,爽快的挥挥手说后会有期。 行至院外。 “小子,下次见面得叫我蔺姨知道吗?”身后传来中气十足的嗓音。 顾方泽脚步顿了下,轻轻抿了下唇,侧身望过去,微笑:“这个问题,等你不叫我‘小子’的那天,我们再来商讨吧。”- * ps:实在是木有灵感t_t,这是我的极限了,大脑抽筋ing明天继续,争取多更点。你们也表潜水,多冒头咩。 hapter28 我想见你一面 傍晚时分,天空已看不到蓝,远方的天际像一张巨大的张开的网,将流云收拢过去,染上橘红色的柔光,微风习习,天空漂浮着长长细细的飞机云。看来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李涟漪懒懒的靠在椅上,坐在阳台的摇椅上,借着最后的天光欣赏夕阳。今天是从法国回来的第二天,明天她就得去销假上班了。 意料之中,法国之行没什么惊喜,自从文蔺家回去后,顾方泽又丢她一个人在那间华丽的总统套房里自生自灭,自个儿又忙公事去了。她到现在都没有想通顾方泽是出于什么目的,为什么要拖着她一起去法国。她又不是他的员工,跟着他也是碍手碍脚,而且还耽搁她的工作。 ----简直是----无聊透顶----! 对于自己的丈夫,她是越来越不了解了。结婚前,他是她最好的朋友,是蓝颜知己,结婚后,他与她不约而同的选择原来的相处方式,除了在长辈和媒体前做出一副如胶似漆的模范夫妻的模样外----当然,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做戏罢----他宠她,她顺他,然而都明白,这其中没有爱情。或许暧昧,可那亦是必然,毕竟夫妻之间会做的事情,他们都有做过。 但他需要只是一场婚姻,而她需要一个强大有力的靠山。如此而已,再无其他。即便还有些什么,也是该埋在地底下,那是见不到光的,太丑陋,以至于她不愿意说出口,免得玷污了表面的光鲜亮丽。 原以为她是了解他的,可近些日子,他做的很多事情,她都没办法看懂。好似有些变化,可具体变在哪里,她又说不上来。 才下了飞机不久,他就接了个电话,说有事走了。她挺无所谓,也没多问,自己招了辆出租车先回了家。可直到今天,他都没回来。 怕是又和哪个红粉佳人约会去了。 这么想着,她站起身来,想回房间里去,风有些大了,沁凉入骨。 可就这么站起来,无意往阳台下扫视了一眼,她就怔住了。 空间的距离给人勇气,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当着面没办法说出来,可只要站得远了,以为对方看不到自己了,于是残忍的缠绵的话便能轻易的说出口,不会痛不会觉得肉麻,或是麻木或是甜蜜,不过是犹豫了那么一下子就能做到的事情。 连目光都能肆无忌惮起来。 她与顾方泽的家,位于本市最顶级的住宅区,是寸土寸金的市区里少有的能独门独户的三层小别墅。此时她正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楼下不远处倚在静静停靠的白色宝马旁,那个有着瘦削英俊的侧脸的男人,脑子空白,一时不能言语。 很久以前,似乎也有这样一幕。是平安夜,很晚了,室友们都各自赴约还未回。那时她以为他还在美国,在宿舍里与他通电话时,他在电话那头声音很低但很清晰,“涟漪,我很想你。” 她觉得脸烫得厉害,躲在被窝里嘴角翘得老高,可嘴巴还要装模作样,“你骗人,美国那么多金碧眼的大美人,谁知道你有没有把持不住偷吃!” 那头笑,有点得意有点邪气,“你下楼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顿了好几秒,随后倏地一丢手机,腾地从床上蹦起来,顾不上穿鞋,就这样推开门,打着赤脚噔噔的下楼。 那人也是如今日这般,倚在车旁,长身而立,嘴角噙着明亮的笑意。 她尖叫了一声,飞扑向他朝她展开的怀抱。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像雀跃顽皮的小鹿,仿佛要跳出胸腔般一样,连天空绽放的烟花都仿若是为他们而设的,那样的欢喜,可惜从此再未有过。 如今时隔多年,他站在她家的楼下,倚在车边抽烟。他抽烟的样子还是没变,眉头微微皱着,大口大口的抽,然后优雅的吐出袅袅的烟圈,渐渐迷蒙了他的脸。 她站在阳台上看他。她知道他是为她而来。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出现? 即便回来了,为什么偏偏要三番两次的出现在她面前? 明明当年…… 心钝钝的疼得厉害,她抿紧了唇,握着拳头转身往回走。 李涟漪,什么都会过去的,只要放得下,什么都会过去的。 就在这时,她上衣口袋里放着的手机突然响起阵刺耳的铃声。房间越是静越是显得铃声尖锐,她的心紧了紧,恍然隐隐也知是谁打来的,但手却怎么也没办法动弹一下,任凭铃声一遍一遍的响着,直至安静。 可没隔几秒,手机又响了起来。 深吸了一口气,她仍是抵不住这催命般的铃声,拿出手机,看到了蓝莹莹的屏幕上陌生的电话号码,好似有点熟悉,却又不大想得起来,手指僵硬了一会儿,她按下接听键。 “你好,我是李涟漪,请问你是?”她能听到自己强自镇定的嗓音,很好,很完美,几乎没有破绽。 那头沉默着,许久,久到她的手指乃至身体都忍不住开始抖,才传来熟悉的低哑的嗓音,“涟漪,我想见你一面。” 听到了声音,确定了猜测,她反倒是平静下来,仿佛是一直吊在半空中终于解脱,她吁了口气,抿唇缓道,“对不起,我没时间。” 那头很静,但她可以想象,他定是在抽烟,抽得很凶,或者是拧灭烟头,踩在脚下一点点的碾碎。他向来是如此,得不到的就毁掉,得到了厌弃了就丢掉。 曾经她无比迷恋他这点,觉得这样的男人和小说中描述的一样,霸道却可爱至极。可后来才知道,自己遇上了这样的他,分明是场自我毁灭的灾难。 她不想再见他。如果有可能,她希望此生都不再见到他,人来人往,擦肩而过也不要。 “有什么话你直说就好。” 电话里传来略重的呼吸声,默了几秒,他说,“涟漪,我与顾方泽,见过面了。”---- ps:奈奈上编推了,大家多多支持下。怨念,你们不积极,我写文一点动力都无tot hapter29 物是人非 李涟漪下楼时,福妈正好捧着洗净的衣服上楼,正巧撞上这正边奔下楼边穿外套的她,惊讶的叫住她, “小涟漪,你这是要去哪里,急成这样?脸色这么难看。”其实何止难看,简直就是惨白! 李涟漪顿了下脚步,勉强扯出一抹笑,“福妈,我看上去……很不好吗?” 福妈是个有点干巴的女人,瘦瘦的,个子高,和福叔完全呈互补状态,听说年轻时也是个大美人,福叔还未转业时便嫁了过去,心甘情愿的做了军嫂,一熬就是这么多年,是个内心坚强,善良和气的妇人。 此时她正面露担忧地望着李涟漪,“是啊,是不是前些日子生得那场大病还没好干净,这可怎的是好,要不去医院看看?” 李涟漪摆摆手表示不用,随后就这样站在楼梯上,使劲用手揉了揉腮边僵硬的肌肉,眼睛弯起,嘴唇抿了抿,在嘴角处轻轻的形成梨涡陷下去,又看向福妈,“现在好点了吗?” 福妈一头雾水,这小涟漪是怎么回事?举止古怪得很。可看她的表情,笑得真好看,甜甜的,仿佛整个人都在光似的,于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李涟漪无暇顾及福妈诧异疑惑的眼神,接收到满意的答案,便迈步继续往楼下走,“福妈,单位录制的节目出了点问题,急着要我去补拍,我出去一下。” 福妈捧着一堆衣服站在原地,望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觉得奇怪,她记得涟漪明明是请了假的,明天才要去上班啊,再说她每期做的节目,包括请假前录制的家里都有收藏----什么时候又录了节目? 出了家门,那人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着,抬眼见了她,表情没变,只是摁灭了烟头,俯身率先钻进那辆拉风的银白色宝马。 而她仅是脚步犹豫了一秒,便快步走了过去,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矮身坐了进去。 银白色宝马在一片似血残阳中飞驰而去。 车内放着艾薇儿的最新专辑,一个永远绘着浓浓烟熏妆,漫不经心唱着充满漏*点的轻朋克,肆意飞扬的叛逆女孩,歌声很清亮,又带着几分小女孩儿任性的慵懒。 李涟漪低头掰手指头,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开车的男人哼笑了声,“不管我带你去哪,你都愿意去?”很不客气的反问让李涟漪皱了下眉头,可很快的她笑了笑,道,“如果是合理的地方我愿意,我相信苏先生的人品。” 高公路上,银白色宝马猛地刹车,后头的车子险险的从边上擦过去,到前方的司机纷纷回头咒骂,不要命的疯子。 苏唯一拳头紧握用力砸在方向盘上,青筋暴露,巨大的声响在车内回荡,李涟漪缩了下肩膀,过了一会儿,头都没抬,敛着睫将netbsp;“李涟漪!好,就你能装!我就不信你能装一辈子!”他的声音咬牙切齿,青筋在额际一突一突,恨不得将她生剖活剐。 曾经那个在他面前趾高气扬,颐指气使,可也唯有在他跟前才会撒娇,才会在受了委屈后不再强忍眼泪,哭得一塌糊涂的李涟漪,到底去哪了? 涟漪垂头不语。不是无话可说,只是觉得荒谬得有些无力。此时最有资格指责生气觉得委屈的人,应该是她不是吗?他干嘛一副好像她对不起他的模样? 见她无动于衷,连睫毛都没有抬起来,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苏唯一的神色变得极为难看,拳头握得更是紧,可那嗓音却明显的低了下来,带了几分克制与隐忍:“你说话,你告诉我,你从没有忘记过我,你和我一样,从来没有忘记我们的从前……” “够了!”李涟漪猛地抬起头,打断他的话,脸皮终于有些绷不住,微微的僵,她的指甲好看,所以总舍不得剪,留得长,还绘上了精巧的花纹,如今,那锋锐的指尖正不动声色的掐进掌心的肉里。 她看着他,嘴唇有点白,可表情依然镇定,一字一句说道,“苏唯一,你不要欺人太甚。如果你想羞辱我,行,离我远点,别让我听见了----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脸,我就想吐。”她嘴皮子厉害,可不代表她会说脏话,一个有气质的优雅女人是不会说脏话的,可这人,却硬是逼着她说出最伤气质的尖刻话语! 她冷静,她镇定,可不代表她不会痛。她人前优雅微笑,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早已千疮百孔,痛久了,痛多了,麻木得没了知觉,也就不觉得有多痛了。 苏唯一身体一僵,目光突然沉了下来,像死水般一片黑暗看不到一丝光亮,“你就这么恨我?” 她闭了闭眼,道,“是,苏唯一,我从来不是个大度的人,当年你做得这样绝,可曾想过我此生或许都没办法原谅你。你既然做了,就要想到后果!”太恨了,恨得她甚至无力再去爱。爱太可怕,那时恣意飞扬的她从未想过,往后她会被爱情伤成那样,连生的意念都没有。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总出现幻觉,那些残酷的丑陋的事情不过是场荒诞的梦境,他握着她的手指在雾气蒙蒙的车窗上写“我爱你”,他和她在那个冬夜策划着一场轰轰烈烈的私奔,她和他会天长地久,她说在一起吧,于是两人再也不分离。 苏唯一不再说话,整个人都仿佛被一场巨大的凄惶笼罩。其实她还没是变的,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诚实坦白得残酷,甚至连虚伪一下都不肯。 许久,他沉默的踩下油门。风透过车窗刮进来,凛冽刺骨,她看向窗外,夜色已渐渐覆盖了光明,她的表情模糊不清。 &61548;* ps:扭动,我的男配永远抢戏,正在思考到底谁做楠竹鸟。 hapter30 所谓情敌相见(中) “猫眼”是b市有名的会员制休闲中心,在这个太子党众多的城市,它是这些名流纨绔子弟们钟爱的娱乐据点。由于所面对消费群体水平较高,装修风格及服务也偏于高档格调化,不似一般的娱乐场所的鱼龙混杂与乌烟瘴气,来这里的多数是些爱玩且玩得有格调的人。 今日“猫眼”来了不少来头惊人的贵客,营业经理亲自为其服务。 “二哥,我敬你一杯!要不是你回来撑场,这个单子恐怕又要丢了。”一个浓眉大眼举止透着粗犷气息的男子举起手中的高脚杯,仰头将杯中晃荡的酒液一饮而尽。 一旁毕恭毕敬候着的营业经理赶紧陪着笑满上。 “老四,喝这么急干什么?”一个气质温润内敛的英俊男子起身拦住那打算牛饮的男人,眉头紧皱,“借酒消愁也不是这个喝法,公司里出了内鬼又不是你的错,你用不着这么介怀。” “林拓,你少管闲事!自个儿那些乱七八糟的都解决不了,你添什么乱?”一把挥开挡住面前的手,男人又将一杯火辣辣的伏特加灌进肚里。 “尤鸣你……”眉头皱得更紧,即便再怎么好脾气的男人被人当众揭伤疤,脸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另一把清润的嗓音打断。 “够了,我们是来庆功的,别毁了兄弟感情。”顾方泽坐在角落的沙上,双腿交叠地靠着,整张脸隐在昏暗的灯光里看不清楚表情,说话不紧不慢有条有理,声音温和但有些冷淡,“叛徒的事情我会处理,尤鸣你别想太多,我相信今晚在场的都不想抬你回去。” 他的话音才落,屋内其他几人也纷纷表态,大意都差不多,他老四自寻烦恼不要紧,别把火气撒别人头上。 “老四,我说你心里难受吧也就算了,还迁怒三哥,这就不对了,迁怒三哥也就算了,别喝多了哥们几个抬你回去----别说我滕英,谁不知道你尤老四酒品破锣儿似的,醉了往咱身上那么一吐,再在大马路上撒撒酒疯,啥面子也没了。”长相清秀但不显女气的男子嬉皮笑脸的,张嘴就是一溜烟让人吐血的话。 “老七说得对,我的衬衫是媳妇新买的,可不想头一天穿就报废,回去让媳妇罚跪洗衣板。” “可怜的秦老六,”另一名同样相貌出众的男人先是假惺惺的嘲讽某妻奴一番,而后正了正脸色,道,“四哥,这个项目是我和你一起负责的,你这么自责,让我情何以堪?” 话说至此,尤鸣的脸色才稍缓,可还是觉得怨气难消,将杯子猛放回桌上,用力的拍了下桌子,“妈的,敢动到‘盛世’头上,算计我尤鸣!那杀千刀的别让老子查到了,非抽了他的筋放光他的血不可!” 营业经理悄悄的抹了把冷汗。 这些个大人物,即便没有直接跟中央领导班子扯上关系,也多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个都得罪不得。 正在这时,轻巧的高跟鞋踩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一个美丽女子推门走进来,笑容妩媚动人,“对不起,我来晚了。”暗暗的灯光打在她妆容精致的笑容,眸光流转,愈是娇艳惑人。 她进门时不着痕迹的扫视了包厢一圈,目光在某个角落定了定,脸上的笑意更是浓,踩着六七寸的高跟鞋一路笔直的朝目标走去。 “唐大歌星么,谁不知道你忙?快坐,就等你一个呢!”秦勐笑眯眯的望着她走到顾方泽身旁的位置落坐,和一向唯恐天下不乱的滕英交换了个“有好戏看了”的眼神。 唐婉皱了下小巧的鼻子,娇嗔道,“都怪那个讨厌的导演,自己技术不行,拍个mv那么多要求,老ng,害我浪费了时间,还累得要死,我已经很投入了。”说完有意无意的朝正悠然品着茶的顾方泽。 顾方泽抬眼看她一眼,“不负众望”的淡声说道,“我和你公司的老板正巧有私交,下次跟他说说,换个导演吧。” 唐婉嗯了声,冲他一笑。红唇轻勾,明眸皓齿,好不动人。 “小婉,你不用委屈自己,唐叔叔如果知道了也不知会多心疼。”林拓微微笑着,可那笑容分明勉强,看上去神色怪异至极。 唐婉脸色稍沉,“那也没办法,我新专辑马上要出了,这个导演只要没换我就得听他的,不然肯定有要传丑闻说我大牌。林拓,你可不准向我爸打小报告,不然我跟你没完!” 场面一下子沉凝下来。 犹有四人仿若不自知。 秦勐和滕英相视奸笑,幸灾乐祸的眼神里写满了“不枉此行啊不枉此行”。 他们这群一起长大的人里谁不知道,林拓从小就喜欢被大家捧在手心里宠的小公主唐婉,而唐婉对二哥的感情数十年未变。原来二哥总是难得糊涂,对唐婉的情意视而不见,仅当小公主是妹妹,可这几年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有意无意的回应起她来,特别是自她回国以后,态度越是暧昧不清。 要不是清楚嫂子在二哥心目中的地位,他们这些兄弟差点就以为顾家以后的当家主母要换人当了。 唉,可怜风度翩翩英俊优雅温润如玉的林拓林大少爷,木头一个,笑得这样凄惨是为哪般?!强颜欢笑的,连他们这些局外人看了都不忍心。可二哥的心思谁都算不准,所以哪个人也没胆子上前去搅和什么,更别说从小就崇拜二哥向他看齐的老三林拓了。 男人之间真正的情谊,还是兄弟之情,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给毁了。 顾方泽转着手中的骨瓷茶杯,看着暗光在杯上流转,也微微笑了笑,“小婉你放心,谁都可能告状,唯独老三不会,”说着,又将目光转向表情异样的林拓,道,“对了,老三,上次我在法国竞标来的项目,我想派你去接洽。” 林拓微怔,“二哥,这个项目你上次不是说,继续由尤鸣和钟临负责吗?” 顾方泽慢条斯理道,“这是在出事以前,他们两个办事不力,这次留着善后,筛选了一下,也就你现在手头还是闲着,你做事稳重细致,这个项目还涉及一些机密,由你来处理,我放心。” “二哥!”尤鸣和钟临不满的叫起来。 “林拓,方泽说的话什么时候出过差错?”唐婉笑着接口。 “……我明白,一定不负二哥所托。”林拓道,脸色依然晦暗,他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起来,看那架势竟比之前尤鸣喝得还凶!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秦勐滕英这下也乐不起来了,看着平时一向冷静温和的老三又因为唐婉方寸大乱,心里还真是不好受- ** 夜幕降临,天空有点点星光,风有些凉,可不算冷,只是干燥了些,听人说,这就像暴风雨前的平静,又像是回光返照,马上就要入冬了,再过些时候,天气就要变坏了,先是下一阵子绵绵不断的雨,之后便是骤冷,再然后,真正的冬天就要来了。 银白色宝马在“猫眼”门口缓缓停下,泊车小弟小跑过去,为车主开门,尔后恭敬的弯下腰,直到那人从车内走出后将钥匙和小费丢给他,这才直起身快步走去欲为副驾驶座上的女士开门。 却见这位浑身散着霸气与疏离,五官英俊深邃的男人略抬起手阻了他,自己迈步绕过去开了车门。 泊车小弟见怪不怪,待那位气质优雅的年轻女士走出来以后,看了几眼,直到接收到男人凌厉的眼神后,这才赶紧拿着车钥匙钻进宝马,将车子开往特设的停车场。 像能来“猫眼”这地方的,多是有教养的绅士,这一幕他早见多了。 ……不过…… 他不禁又透过后视镜将目光投向那位女士,看上去……好面熟啊。 苏唯一揽住李涟漪的肩膀,看着泊车小弟开着他的车缓缓远去,倾身在她耳边嘲讽道,“你看,连这样的毛头小子都被你迷住,见了连眼珠子转都没转一下。” 李涟漪不动声色的脱开他搭在她肩膀上的大手,假装没听懂他话语中的不悦,淡淡道,“我在幕前工作,只要看过新闻频道的人对我多少眼熟----还有,我怎么着是个结了婚的公众人物,你的行为,怕是不妥当。” 苏唯一面上闪过一抹狠戾,转瞬即逝,片刻,道,“李涟漪,你总是懂得怎么激怒我。”说完,头也不回的走进“猫眼”富有艺术格调的大门。 李涟漪神色不变,跟着走了进去。 === 大么,今天我更新的分量足吧足吧,要奖励要奖励!(ps:尤其是收藏哟,看了别的大大高得惊人的收藏量,吾心生无限凄凉之感tot) hapter31 所谓情敌相见(下) 曾经他也是这样的,永远走在前面,她在后面兴致冲冲使劲追,年少轻狂的她总坚信着滴水可以穿石,只是喜欢,便有了执念去追逐他的背影。她从小就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后来他依旧走在前头,可他会为她停留,背对着她牵住她的手。 那个时候,多有勇气啊。她经常会在他工作时出其不意的亲他一下,然后等他微恼的皱眉看她时,扯开明媚灿烂的笑,下巴扬起,一副“我就喜欢你就爱亲你你能把我怎么着”的欠揍样,一点不知羞。 她从出生起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女,她想要天上的星星那么绝对不会有人捧着月亮回来。她任性惯了,索取惯了,他一对她好,她就蹬鼻子上脸,想要更多。她忘记了苏唯一本性是个嗜血无情的人,是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甩女人巴掌的人,爱情不是他的一切。她要,他给了,可付出的代价,几乎让她失去了所有。 失去总是能让人迅的成长起来。 她目光淡淡的注视着前方的身影,连自己都有些讶异内心的平静。是,他能带给她惊涛骇浪,他能让她情绪失控,可如今她已经不是当年在电话里威胁他“苏唯一,你离开我我就去死”,幼稚无知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的小丫头。她明白,他和她,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完了,毫无挽回的余地,也没必要去挽回。 “猫眼”长长的走廊两边,是一个个隐秘的包厢,橘黄色的暗光是这里最好的保护色。 他突然在走廊的拐角处停了下来,转过身望着她,眼睛亮得摄人,可那深处却流动着黑色的光。 “李涟漪,我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李涟漪抬头冲他笑笑,“反什么悔?你又不能真吃了我。”又是轻松随意的语气。她见他就站在那儿不动,也定在原地,离他两米多,微靠着墙壁,看着他,眼里波澜不惊。 苏唯一笑了一下,面色在橘黄的暗色灯光下显得复杂莫名。他欺身过去,强壮有力的双臂撑在她身体的两侧,将她禁锢在一方小天地里,他的嘴唇靠过来,离她的很近。 “如果我想对你做点什么,李涟漪,你信不信,你会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她敛下眼,好一会儿才说,“信,可是这种情况永远不会生。”他骄傲如斯,不会让自己沦落于必须强迫人的境地。 空气在四周僵硬结冰,苏唯一微眯了眯眼,“你倒是很了解我。”紧握成拳的掌心紧了又松,他嘶声道,“说,你为什么愿意跟我走?” 他分明记得,那个总能在他人面前趾高气昂同时保持泱泱豪门风范的女孩儿,只会因他的喜怒而哀乐。 彼时她上大二,曾在图书馆里找到一本当时极为畅销的青春小说,没翻几页就兴冲冲的跑来找他。 那年她十九岁,他在美国表现出色,被她的父亲李腾飞调回国内,成为他的左膀右臂。那天的阳光灿烂她仗着老板千金的身份大刺刺的闯进他的办公室,叽叽喳喳的扰他工作。 “唯一唯一,我命令你停下来跟我说说话!”女孩儿因为他不理她,终于生气了,嘟起嘴巴,手里拿着本书在他的办公桌上摔得霹雳巴拉响。 彼时,李涟漪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霸王,苏唯一佯装不耐烦的看她一眼,出言警告,“有什么话快点说,李涟漪,我的办公室不是你耍小脾气的地方。” 她像是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下,随后眼睛一红,什么话都没说,扭身就跑了。 后来还是他先妥协,有些伤脑筋的追了出去。记忆有些模糊,他已经不记得当初是怎么哄她开心的了----他一向不擅长哄人,只忆得起那日是在公司后面的小石阶,阳光夺目刺眼,她乖乖的倚在他怀中,拿着那本书轻声念给他听。 “你笑一次,我就可以高兴好几天;可看你哭一次,我就难过了好几年。” “如果可以和你在一起,我宁愿让天空所有的星光全部陨落,因为你的眼睛,是我生命里最亮的光芒。” 十**岁的少女,正是做梦的年纪。风华夭夭,脸颊嫣红,眼睛水汪汪的,睫毛扑闪,被书中的文字感动的无以复加,念得也格外有感情。 “凡世的喧嚣和明亮,世俗的快乐和幸福,如同清亮的溪涧,在风里,在我眼前,汨汨而过,温暖如同泉水一样涌出来,我没有奢望,我只要你快乐,不要哀伤。” “假如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了,也要像在一起一样。” “唯一,这些话真美……”她的话没说完,已经没了声响。 一吻结束,她气喘吁吁,眼睛更是水亮,脸颊上的红晕已经扩散到耳根,也不知是因为这个火辣辣的吻,还是借由他人文字来告白给羞的。 不知有多少个夜晚,他不停的梦见一个场景。怀中的女孩转过头来看他,梨涡深深,笑容璀璨,“唯一,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不对?” 可如今,她靠在墙壁上,依旧是盈盈笑着,可那笑里透着倦倦与疏离。 她说,“自你回来以后,我们一直没有好好说过话……之前是我太冲动了,说了很多不好听的……我想我们是该好好谈谈了,好好……做个了断。” 他危险的眯起眼,了断…… 她仿佛没察觉到他情绪变动似的,继续说,“老实说,如果你不是在电话里告诉我,你与顾方泽见过面了,我根本就不想来。”说到这里,她平静的注视他,甚至算得上轻松。 只是悄悄将手别在身后,克制住微微的颤抖。 苏唯一深深的看着她,一言不,仿佛里面掺着钢钉,犀利冷寒的目光几乎让她快要坚持不住。 但是她很坦然,她问心无愧,于是她顿了下口气,直视着他,又说,“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平静,我不希望有人来破坏这种局面,破坏我的家庭……苏唯一你懂吗?我们是有过一段过去,可它就只是过去了,不会再有其他,我有我的角色要扮演……你以前伤我一次,这次就放过我,拜托你。”说到最后,她几乎是低声下气,偏偏又摆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来。 苏唯一没有表情,慢慢重复她的话,“我……以前伤过你一次?” “……”她不语。以前的事情要怎么说才好,每次想到就难受,就疼,有时候疼得只能蜷曲着身体不敢说话,不敢动,害怕一说话一动,眼泪就掉下来。 苏唯一笑起来,几分凄惶几分愤怒,“李涟漪,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双目慢慢赤红,青筋暴突,那模样有点吓着她,她强自镇定,“不,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苏唯一……是你不够坚定,你没有我当初那么爱你,所以你以为你是对的,你没有错,你轻易的放弃了我们的感情。” 她字字冷酷,像冬日最尖锐最坚硬的冰刃,生生插入他的五脏六腑。明明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可偏偏找不出话来反驳。 很久以前就想对他说的话,如今终于说出来了,可李涟漪只觉得疲惫。要在这个人面前镇定自若,几乎费尽她全部的力气。 她伸出手推开他,摆脱他的禁锢,退开几步,道“本来还想和你坐下来心平气和好好说的,现在,话已至此,我只求你还我安生,也没什么别的话说了,就这样吧,再见。”言毕,她不再看他,转身,顺着原路就想往回走。 “涟漪!”苏唯一猛地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咬牙恨声道,“你想摆脱我,和顾方泽比翼双飞,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你别想这样就甩掉我!” 李涟漪又气又急,却无法挣开他有力的钳制,只得怒视他,道,“你放开我!” “吵,吵什么吵啊?!”就在此时,离他们不过几步远的包厢紧闭的门倏地被拉开,随后探出一张怒气迸的臭脸,恶声恶气,“谁狗胆包天敢在爷包厢外闹的?!” 李涟漪羞恼交加,一边试图施力挣脱,一边转头望过去正欲道歉,却在看清楚那人的脸时,怔住了。 那口气嚣张至极的人也一时愣了,“……嫂,嫂子?你怎么在这里?” 李涟漪窘迫极了,她在顾方泽那圈子的这些人里,一向保持着完美的名媛贵妇形象,现在可好,让其中最大嘴巴的尤鸣见着她跟一个男人拉拉扯扯毫无气质的模样…… 无奈,只得勉强笑了笑,“你好,尤鸣。”心中开始莫名的隐隐不安,仿佛有什么暴风骤雨即将袭来。 苏唯一脸色更是阴沉,抓着她的力道更是大,任她怎么甩怎么扒就是不放。 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尤鸣目光在情况可疑的两人身上滴溜转了一圈,眸中精光一闪,呵呵傻笑了下,回头就冲包厢内喊,“二哥,嫂子来找你啦!” 顾不得眼下尴尬和尤鸣的“恶意杜撰”,李涟漪再也装不下去,身体一僵,脑子空白了片刻,顾方泽……也在? 这个念头还停留在脑海里未散,尤鸣略闪开身,那人已经慢步走出来,出现在她面前。 包厢内的灯光斜斜打过来,要比走廊上更暗些,衬得他面沉如水,他先是看见她,然后看见苏唯一丝毫未松动的脸,再然后,将视线移向她与他纠缠在一起的手。 李涟漪有些害怕,终于脱开了禁锢她的手,直觉就想上前解释,可顾方泽已经步子一动,朝他们走近,站定,然后,目光略过她---- 在苏唯一面前伸出手,微微一笑,得体优雅,“你好,苏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 hapter32 战争 李涟漪有些害怕,终于脱开了禁锢她的手,直觉就想上前解释,可顾方泽步子一动,朝他们走近,站定,然后,目光略过她---- 在苏唯一面前伸出手,微微一笑,得体优雅,“你好,苏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这才是顾方泽。从不外露情绪,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能保持着不动声色的翩翩风度。而这一切,只因还未触到他的底线。 李涟漪稍稍安下心,身子一动正欲走至顾方泽身边,却被一股隐隐的力道紧紧拉住,她皱着眉头望过去,苏唯一亦噙着客套礼貌的淡笑伸出手与顾方泽交握,可空出来的一只手,却在昏暗灯光的掩饰下紧扣住她的手腕。 简直就是赤&8226;裸裸的挑衅! 她抿住唇,若说先前完全是巧合,那么现在他的行为,完全是有意要破坏她的婚姻。他想毁了她的生活。这个男人还是如当初那般强势、霸道,不顾她的意念理所当然的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脑子里回荡着适才他狠狠的话语----“你想摆脱我,和顾方泽比翼双飞,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你别想这样就甩掉我!” 她的脸色有些白,大脑开始迅运转,她该怎么摆脱现在两难的窘境? 耳边是苏唯一沉沉的嗓音,带着与生俱来的无法掩盖的侵略性,“顾总,每次见到你,你身边总有佳人相伴,让人好生羡慕。”话里含着轻轻的讥讽,尾音意味深长。 手心开始冒汗。透过顾方泽与尤鸣之间空出的罅隙,明灭不定的灯光,反射着包厢门上的水晶雕花,她看到了---- 唐婉。落落大方,美艳不可方物。 思绪还在游离状态,这时又是一股子强劲而又恰到好处的力量将她硬生生的扯开,手心滑腻的脱离了苏唯一的桎梏,她的高跟鞋不小心绊在了脚下的地毯,好不容易站稳,正晕头转向找不到方位,手臂上的力量骤然消失,眼前一道身影闪过---- 她瞠目。 几乎没办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高贵,优雅,冷静,内敛,在人前从未过脾气的顾方泽,正将他那好看修长的如同艺术家般的手指,紧攥成拳头,毫无预警的朝苏唯一挥去,精准的击向那张英俊含笑的脸。 太过突然,似是没料到他会有这番举动,苏唯一一时间竟没来得及挡住,已经生生被他击中! 顾方泽拎住他的衣领抵在墙壁,语调平淡,目光森冷,“苏唯一,你食言了。我说过,下次如果你再出现在我的妻子面前,我绝不饶过你。” 正作壁上观,闲闲看戏的其他几个无良人士瞧见李涟漪目瞪口呆的模样,觉得有趣得紧,纷纷对视,眼中都含着戏谑的笑意,也活该,谁叫她平时不多把心思花在自家老公身上…… 秦勐凑过去,在她耳边道,“嫂子放心,二哥原来可是和兄弟几个混部队的,身手好得很,我们几个都不是他的对手。”这话音才落下,就见苏唯一双臂施力,亦是一拳头朝顾方泽挥去! 同样精准,如同阻击手瞄准目标后的分毫不差。 两个西装革履光鲜无比的男人就这样毫无风度的扭打在一块。 “方泽!”身边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是唐婉,李涟漪第一时间看过去,不动声色的扫了她一眼,心里似有细石子嗑得慌。她的老公,只要她这个正房在,就容不得别的女人来操心。 也好歹她那么一声,李涟漪这才真正回过神来,想了想,咬着牙就冲过去,硬着头皮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男人之间一站,以壮士扼腕的悲壮心态闭上眼睛,默默等着没长眼睛的拳头往自个儿身上招呼! 她在赌! 赌这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的初恋情人,一个是她的现任丈夫,她赌他们对她还存有怜惜,他们会对为了她妥协。 ……结果显而易见,她赢了。可同样的,她陷入了做夹心饼干的悲惨命运。 “涟漪,你就这么舍不得我伤他?”苏唯一颊上有青紫的痕迹,可这丝毫未影响他的眼睛里冒出熊熊炙火,恍然让她觉得他的眼里的野兽,正在伸展四肢,就等着某个契机,仰头嘶吼,一跃而出! 她沉默不语,本不想解释什么,可看他的样子……叹了口气,也罢,这是她自作自受呢,看着他们打架就觉得刺眼,头脑一热就冲上去了,不知道他们会想些什么…… 半晌,她慢吞吞道,“我只是觉得,这毕竟是大众场合,你们两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因为这种事情上报了不好,”她斟酌着字眼,她以前做什么都是我行我素,从来不需要解释,所以现在每当她解释什么时总是要想很久,谨慎开口,“而且,我也不想成为其中的绯闻女主角。” 她身为媒体人,自然深知舆论的强大杀伤力,她不能让这种事情成为她的弱点,成为今后他人威胁伤害她的把柄。 说罢,她没去看苏唯一,她知道此时,作为顾家的儿媳妇,顾方泽的妻子,她应该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丈夫身上---- 顾方泽正静静的看着她,“猫眼”走廊之上独特的灯光下,他的眼睛黑得亮,闪着模糊难解的光芒,他精致清隽的脸上,一道长细的伤口正在汨汨的流着血丝。 “你……”还好吧?一句话还没说出来,他已经慢慢开口。 “抱歉,我喝了些酒,头脑不是很清醒。” 听了他的类似解释的话,李涟漪一时有点啼笑皆非。这个男人怎么每次都是这句话啊?记得上次也是…… 脸微微烫,她上前挽住他,冲脸色晦深的苏唯一和其他几个表情复杂的“观众”点点头,微微一笑,“方泽现在不太舒服,我们先走了,再见。”她扶着顾方泽转身。嘴角轻勾,顾家媳妇的本分,她做得还不错吧。 “哎……奇怪,”尤鸣摸着下巴,看着已然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满脸疑惑,“我记得二哥一个晚上都只喝了茶啊?”而且貌似滴酒未沾来着…… “……” 其他几个兄弟朝他投去鄙视的眼神。 除了静立在原地不动,看不清楚表情的苏唯一,和隐在包厢的灯光下,嘴角紧抿的唐婉。 ps:简介里有《撩心》的群号,现在很冷清,大伙儿踊跃加入哦,咱多讨论讨论:) hapter33 这是妈妈 将车开过来的泊车小弟竟还是原来的那个,又见到她,而身边已是另一人,明显愣了愣,可毕竟是“猫眼”的员工,机灵得不行,见她扶着人,就轻声问道是否需要雇佣临时司机,正想回答,头顶上方就传来沙哑但不失润和的嗓音。 “不用,我可以开。” 李涟漪抬眼望去,见他双目清明,没有半丝醉酒的迹象,她轻轻皱了下眉头,可很快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缓缓舒展开。趁他不注意,李涟漪低头偷笑。 敢情顾公子之前,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啊…… 黑色奥迪在茫茫夜色的滚滚车流徐徐穿行着,车窗外霓虹闪烁,b市是繁华的国际都市,越是到了夜晚越是热闹,是有名的不夜城。在这个城市里,人们或是行步匆匆,或是面无表情,冷漠大大多于温情。热闹不过是尘世的喧嚣,喧嚣过后,依旧荒凉。 “你刚才笑什么?”寂静的车厢响起一道沉静的嗓音。 李涟漪正分神看着窗外的风景,听言看过来。他不说还好,一提及她就想笑,轻咳了声,她抿住唇,一本正经道,“在想台阶。” 闻言他侧脸看了她一眼,墨玉般的眸里仍是不解,但也没再问下去,轻嗯了一声,转过头专注开车。 一路沉默。 刚进家门,加菲喵呼一声动作灵活的迎面扑来,脑袋在男主人身上蹭啊蹭,猫眼惺忪,像刚吃饱睡醒了般,好不惬意。 “加菲,今天有乖乖听福妈的话吗?”顾方泽将额轻轻抵住加菲,低笑着温声道。 加菲好似听懂了般,喵呜喵呜的叫唤了好几声,舒舒服服的窝在主人怀里,胖乎乎的小爪子还撒娇的挠啊挠的,细皮嫩肉的顾大少爷脸上还有伤呢,锋利的爪子险些就要碰到,看得李涟漪惊心动魄,想都没想,话就冲口而出, “把猫给我吧。”说完瞧见他抬眸看她,有丝诧异,这才反应话里有歧意,就又补充道,“……我是说,让我抱一会儿猫吧。” 他注视着她,似乎是在她脸上搜寻什么,好一会儿,笑了,浅浅地,“给你也是可以,这本来就是我们两人的猫,”说罢,又低头对着怀中眯着眼睛快要睡着的肥猫笑,“加菲,这是妈妈。” 然后。 莫名其妙的,李涟漪又脸红了。 ……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啊?她闷不吭声的伸手接过体重可观的现实版加菲猫,按捺下不自知,瞪了“猫爸爸”一眼,道,“某人不是说喝多了吗?怎么,一身酒味,不洗澡受得了?”说罢,小心翼翼的抱着很自来熟的加菲走向特地为它而设的小摇篮。 等把加菲哄睡了不再折腾,她转身过来,顾方泽已经上楼去了。 她站在楼下富丽堂皇的客厅许久,轻轻吁了口气,思忖了半晌,还是决定翻出家庭急救箱,提着上了楼。 居然不在洗澡。 她靠在门框上,诧异地挑挑眉。还很悠闲的站在阳台上吹风看风景? 抬步刚想走过去,就看见他拿出一根烟,和一只金属光泽的打火机,不紧不慢的点燃了烟,动作极端优雅。 李涟漪僵僵的站着。 她在想,顾方泽还有多少事情,她不了解? 在她的印象里,他是从不抽烟的,只是会喝些酒,但酒量似乎并不大好,所以也不多喝。除了在工作上,他是个极度爱惜身体的人,不管是多好吃的山珍海味,他大多是浅尝辄止,吃一点点,尝了味道就不再多吃。 她还记得她和他刚认识不久时,她带着他去d城有名的小吃街吃烧烤。那里的烧烤很有名,肉多料足,外焦里嫩,还有滋滋的油末星子,香辣鲜美,她常常和同学一起去吃。可顾方泽偏偏不给她面子,从头到尾她一路拽着,就是不肯张开尊口尝一下,还皱着眉头一脸嫌恶的样子,说他从不吃对身体有害的食物。 瞧,就是这般难伺候。 可这样的他,居然在抽烟。动作还颇为流畅熟练。 李涟漪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摊开手掌,一片热气湿濡。再看向顾方泽,他已经将烟头摁灭,丢进垃圾桶,转头看见她,眼神淡淡。 她恍惚了几秒,但很快的,便若无其事、脚步轻快的走进房间,边略带兴味道, “如果我没看错,顾公子,是在抽烟?” “偶尔抽一点,”他应道,看着她手里的药箱,眉头轻拧,“你这是……” 她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走至大床,先行坐下,而后拍拍身边的位置,冲他道,“过来,帮你上药。” 他深幽的眼珠望着她,很听话的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坐得很近,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吹拂着她的丝,痒痒的。 打开药箱,拿出止血胶带和药水。 他为配合她的高度,体贴的俯下身体,她拿出棉签在药水瓶里沾了沾,然后给他上药。 她开始说话,“我说那个不动口更不动手的顾君子哪去了呢?居然学毛头小伙子打架……”喋喋不休,“苏唯一以前是练过跆拳道的,段数很高,你就算当过一阵子小兵也不能逞能呀,万一打残了怎么办?残了也就算了,一个不小心躺进了太平间那我不成寡妇了……”越说越离谱。 顾方泽低低的笑,胸膛震动。一抖一抖,害她上药都困难。赶紧急道,“哎呀你别动啊……” 话未说完,已被他打断。 他注视着她,有些兴味盎然地,“涟漪,你在紧张。” 李涟漪动作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同样直视他,缓缓道,“不,我在不安。” 她觉得自己正在被推向悬崖,一步一步,不动声色,可能再往后跨一步,她就会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 jq多多的一章,各位看官满意否?另,奈奈现在已经开始正式上课了,每天都在狂挤时间更文,又卡文,痛苦得难以自拔t_t,请多给我一些鼓励和支持~我需要你们。 hapter34 你有没有心 她顿了顿,“顾方泽,你是不是很生气?因为我见了苏……” 好看的眉头深深拧起,顾方泽薄唇轻启,打断她,“不要在我面前提到这个名字。”他的语气淡淡,但其中包含的不悦与厌恶仍是让她捕捉到了。 李涟漪抿住唇,“好,我不提,那么,”她看向他,“你能否给我一个自由申辩的机会?”望见他面无表情,她又补充道,“只占用你几分钟的时间。” 他便不再答话,只是看着她,深幽的眸子静静的,如果忽略他周身与生俱来的矜持清贵,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早熟且安静的乖巧少年。 以前她便是让他这副模样给迷惑了,以为他是一个温和无害个性随和的绅士,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个脾气乖戾性情古怪,难哄到极点的大少爷。 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她轻声道,小心翼翼地,“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苏……他,可是他出现了……我承认我很震惊,但我可以誓,我从来没有与他重新来过的念头,你要相信我,更不能因此责怪我,怀疑我。” “他打电话约我,我拒绝了,可是……”她止住话,烦恼地咬了咬唇,垂下眼皮瞥了他一眼,不知该不该说。哎,怎么每次要解释什么,她受到专业肯定的极佳口才就一点都派不上用场了呢? “可是什么?”他问。 好,这可是你自个儿问的。 心一横,“他说,你和他见过面了,”她目光灼灼的,“可是你没有告诉我关于这件事的一言半语,连一个字都没提到。” 他面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所以,你如他所愿去与他见面,只为知道我和他到底谈了什么,满足你膨胀的好奇心?” 这句话太尖锐,太主观片面。李涟漪觉得心中一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从心底深处油然生起。 张口欲言,眼前突然一花,惊吓之余再晃神过来,他已欺身上来压住她,一把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手中的药瓶啪的打翻在地。 “你……”她吓得心脏紧缩。 顾方泽眸光幽暗,一字一字地,“既便如此,你为什么不来问我?” “你是否觉得我不值得你信任?在你的潜意识中,苏唯一说的才是正确的?” “……”李涟漪沉默,他就是有这个本事,让她哑口无言,无处辩白。 他像是早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轻轻笑了下,不紧不慢地开口,“李涟漪,你知不知道,你很自私。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 “还是,你把心丢到别人身上去了……” 李涟漪几乎听不下去,他的话越来越尖刻,让她无法忍受,但她只是皱了皱眉,紧闭着唇,不吭声。或许他没骗她,他真的喝多了,所以表现与平常完全不同。平日他即使再生她的气,也不会说出这般伤人的话。 他只会沉默再沉默,眉目阴郁,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和她冷战,然后等着她去示好求和,而她也只需好声好气的说上几句,撒撒娇,他很快就会恢复正常,继续以他的方式娇纵宠溺她。 可是今天的他,咄咄,逼人。 床深深下陷,他的呼吸,缓慢地移到她耳畔,“怎么不继续说?你不是想解释吗,还是,你只是借由‘解释’之名,行‘怪我’之实?你对有关于他的一切都敏感异常,恨不得通通知道……” 李涟漪难以忍受的叫起来,“顾方泽,你在胡说什么?!你没凭没据的就定我的罪,我很生气!”她死死的瞪住他,胸口因怒气剧烈的起伏,气得通红的眼睛里,有丝狼狈一闪而过。 他的话几近残酷,近乎疯狂的剖析她的内心,他死死的揪住她的弱点不放,而且不断放大她的伤口,高明的扭曲她的话意,让她明知不是这样却无法辩解,他----逼人太甚! “你根本不顾及我的感受,当年生了什么事情你很清楚,你明明知道我受了什么伤害,可你连让我自欺欺人一下,都不可以吗?!” 淡淡的灯光下,他的脸离她很近,她看得到他眼下暗暗的青色,那是过度熬夜通宵加班的标志,忽然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慌。 片刻,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慢慢道,“好吧,是我错了,对不起。”头脑渐渐冷静,在这场婚姻里,她的立场让她不能去做激怒他的任何事情,她永远都必须是最先妥协的那一个。 很久很久没有一丝动静。 就在李涟漪心中的忐忑与不安加剧时,他终于开口说话,“李涟漪,你什么都不知道。”他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除了往常的淡漠与清冷,还有一些,她琢磨不透的情绪一闪而过,“我就是清楚,才……” hapter35 偏心,不偏心 就在李涟漪心中的忐忑与不安加剧时,他终于开口说话,“李涟漪,你什么都不知道。”他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除了往常的淡漠与清冷,还有一些,她琢磨不透的情绪一闪而过,“我就是清楚,才……” 顾方泽望着身下的女人。她正惊惶的瞪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呼吸很重,一双大眼让怒气熏得水漾水漾,惊慌,气愤,羞恼在深褐色的琉璃般的瞳仁里搅成一个不大不小但极深的漩涡,像某种弱小但倔强的小动物。白皙小巧的脸上嫣红了一大片,桃夭曼妙,煞是好看。 明明是灯光洒照,落在她身上,折射在她眼里,却成了柔软璀璨的银辉。 她很美丽,可是她不自知。 他目光静沉地看了她好几秒,忽的伸出手指覆上她的眼,俯下身体,在她略略张开的唇上烙下一个轻吻。没有温度,一触即离,如蜻蜓点水,旋即移开手,在她惊愕未定的目光中撩了撩嘴角,低声道,“明天还要上班,好好睡吧。” 言毕,转身走了。头也不回。 李涟漪从床上坐起身来,有些呆愣的看着他清瘦出挑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许久,手指无意识的抚上滚烫异常的唇,敛下睫毛,若有所思。 &第二天早上,李涟漪在化妆镜前折腾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将一夜之间浮出的一对黑眼圈掩盖了下去。 出门上班前又被福妈拉住,唠唠叨叨了半天才切入正题, “小涟漪,方泽昨晚怎么睡书房了啊?昨天晚上我听见你们房间动静很大,是不是又吵架了?夫妻嘛,哪有不磕碰儿的,不过你们这对不一样,如果真吵架了,不是福妈偏心,那一定是你的错。方泽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谦和乖巧,谁不知道方泽从来舍不得对你大小声……” 李涟漪默默望天,沉默是金。 还说不是偏心…… 还有福妈,这厮太狡猾,做坏事都不让你们知道的。 一路腹诽到工作单位,又让半个月嘴巴闲得快霉的卫放逮个正着。她才刚进办公大楼,他老人家就大老远的边打招呼边小跑过来。 “李大牌终于知道回来上班啦?”毛手搭上来,卫放一副苦大仇深,语气阴阳怪气到极点,“你可知,你这半个月的快乐完全是建立少爷我的痛苦之下?” 李涟漪脸色没变,毫不客气的拍掉搭在她肩上的爪子,似笑非笑地,“哦?那李大牌我躺病床直哼哼的时候,您老在哪儿惦记我呢?”她的动作极熟练流畅,像完全是出自无意识的条件反射般。 卫放和她并肩走着,听她这么一说,嘴巴咧得更高,“姐姐,这可不能怪我,听说你病了,我第二天一大早就买了花去看你来着,可惜,”摊摊手,状似遗憾,“未窥见你的病体凤容,就让你家皇上给拦了,不让进,说会吵着你,你说,人家都撂下这话了,我还好意思进去么我?” 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别说我,连你的闺蜜杜程程小姐都给拦了,更别说其他电视台的同事们了。”说到这里,卫放兴味的瞅向她,“您的架子还真是大啊,见一面比觐见贵妃还难。” “……”李涟漪抽抽嘴角,任他耍嘴皮子,脑子却想起当日福叔对她说过的话。 ……“方泽真是个好丈夫,你一生病,他就把医院当办公室了,每天守着,还不准别人来探病,说是会扰了你……” 此刻回想起来,心里一时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些心安理得,也有些歉疚。 其实顾方泽对她真的很好,昨天晚上她如果不还嘴不顶撞他,装装可怜道个歉的话,说不定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也不会让他那么生气。 正思忖着今天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去弥补下,卫放又说话了, “涟漪,你家老公还真是记仇,不就是在以色列和他开了几句玩笑么?本来台里有新人可以替你几个节目的,可他居然能让台长亲自话,把工作全部堆到我身上……” hapter36 竞争者 李涟漪慢下了脚步。 “怎么了?” 她抬眸一笑,唇色有丝苍白,“没事。”心中复杂的情绪翻涌不定,不知是该感动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 她想,她和顾方泽,终究是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卫放仔细瞅了她两眼,随即也笑道,“贵妃身体娇贵,大病一场愈显柔弱啊。”瞧那小脸蛋儿,不仔细看还好,定神一看,啧,下巴都快瘦没了,脸色也白得像纸糊似的,“你家皇上也忒不体贴,浪漫的法国之旅怎么把你给折腾成这样?” 李涟漪白眼一翻,顿时什么情绪都没了,这人怎么老揪着“皇帝贵妃”这词儿不放啊,没好气的回道,“小卫子,没事的话可以跪安了。”卫放这厮她也算是摸透了,不就是她请假长了点,让他工作量大了点,所以现在是存心来让她不痛快的呢。 见李涟漪脸色稍沉,卫放笑笑,很识相的转入正题,“当然有事,阮主任说让你一回来上班先去找他,他有话要和你说。” 皱眉,“说什么?”既然顾方泽已经连台长都请出来了,阮主任应该不会就此继续追究她的“无故旷班”才对。 卫放摊摊手,“我不知道,不过,”他的脸色正了正,露出严肃的神情来,“涟漪,树大招风,最近,你小心点好。” “什么?”她反应不过来。 卫放放低了音量,“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关于你的闲言碎语很多,说什么的都有,我猜领导不会忽视的……总之,你小心点。” 心中有石头沉沉压下来,她不自觉的深深吐了口气,嘴角勾起苦笑。这样的情况,其实她早就预料到了…… 一个大学没毕业的女孩子能从千百个优秀应聘者中脱颖而出,并在短短四年内爬上了新闻女主播的位置,在外人眼里,一切…… 只因她有一个强大而不可撼动的后台而已。 她伸手将腮边的丝勾至耳后,努力让心情平静下来,朝卫放笑了笑,“知道了,难为小卫子关心我。” &61548;* 在b市电视台,除了台长,最有说话权的领导当属阮守务。 说到这个阮守务,亦是个传奇人物。没有背景没有裙带关系,凭着高学历和极强的工作业务能力,不过三十来岁,就已在这样官僚体系错综复杂的政府电视台谋得权重高位,甚至在高官占多数的董事会亦有一席之地。 当初亦是他一手将李涟漪提拔上来的。从娱乐主持人到战地记者,再到黄金新闻档的当家主持人,在李涟漪心目中,阮守务不单是她的领导,更是掘她的伯乐。 此时,他正坐在办公桌后,双手交叠,抬头,微笑的看着她,儒雅温润的脸上有种让人心折的权威感。 俗称的气场,大抵就是这样的。 “涟漪,身体好些了吗?” 李涟漪一晒,微微一笑,“嗯,已经好了,谢谢主任关心。” 阮守务叹笑,一双精明的眸子仿佛能洞察心事,道,“对我不用那么拘谨,放心,我没有要罚你的意思,坐吧,我有点事情想和你商量。” 李涟漪依言落座,按捺下不安,笑道,“主任有什么事情吩咐就好,哪里用和我商量?”她周围的人,大多心思百转千回,九曲十八弯一样,眼前的阮守务,也是心机深沉的主儿,让她不得懈怠半丝。 “你也是聪明人……”阮守务眼角的细纹因笑意微微折起,“既然这样,我也就明说了罢。” “因为你的告假,让电视台一时不好安排档期----当然,这有关身体健康,属于突事件,怪不得你----所以电视台又临时招了个条件很不错的新人,我很看好她的潜力,想选个前辈带着她,可你也知道,咱电视台的那些小主子都给观众和工作人员宠得无法无天,根本容不下新人,我想来想去……” 李涟漪安静的听着,心中渐渐透亮。 阮守务微笑地,“也就你合适了。一来,你的能力有目共睹,镇得住那个小孩子,二来,我相信以你的处世为人,你能服众,也容得下她。” “涟漪,你的看法呢?”他微微倾身,很低的姿态。 李涟漪绞着手指头,笑,“主任把我夸得太好了。”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脸色微赧,低垂下睫,掩下眸中的冷笑,“都听主任的吧。” 她周围的人,果然个个都是人精。 凭空扯两句话,就想让她心甘情愿的去为将来的竞争者铺路。 ++ 又有新人物上了……这章暂时没时间改,明天上来修!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hapter37 柳嘉 在这个已然物欲横流的时代,想要找出一个真正干净如白纸的人来,果真是大大的难事。 在看到柳嘉的时候,李涟漪如是想着。 她在电视台的待遇很好,有属于自己的办公室,虽然不大,但环境还不错,空调电器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张单人沙床。平时上班前可以进来看看新闻稿,喝杯咖啡,或者打个盹儿,也算是个休息室。 柳嘉敲门进来时她正在背一个小时后的晚间新闻稿,手里还拿着支钢笔转啊转,不小心脱开了手,摔在桌面上啪的一声,然后敲门声就响了。 “请进。”她抬眸望过去,门本是虚掩的,那人亦只是出于礼貌,轻轻的敲了几下,听言就推开了门。 是个娇小玲珑的美人。 长披肩,一身碎白花裙子,婷婷立在那儿,拎着小巧的1v新款包包,眼角弯弯的冲她笑,“你好,涟漪姐,我是新来的,我叫柳嘉。”她的唇略薄,像雨后树上的樱桃,嫣红欲滴,露出排列整齐的洁白牙齿,还有尖尖的虎牙,很可爱。 李涟漪也笑,边笑心里边想着,这孩子段数还是低了点,那眼神利得,刀子似的,啧,让她想忽略都不行。 下班的时候意外的看见那辆极招人的黑色奥迪正停在电视台门口,沉静安然,像极了它主人的气质。 一份秋雨一份凉,大概先前是下了雨,地面还有点湿,微风沁凉沁凉的,撩乱了她的丝。 她脑子还想着心事,瞧见那辆车,眨眨眼,反应不过来。 那车似有感应般,摁了摁喇叭,声音有点刺耳,然后缓缓地开到她身边,车窗是半开着的,顾方泽微微笑着看着她,目光很平静,“上车吧。”夜色下,那双眸子有淡淡的光彩,好似镶了点点碎钻。 疏风朗月,说的就是这样的神情吧。 哪里还有半丝昨晚那剑拔弩张的模样。 她哦了声,指指停车库的方向,又道,“那我的车怎么办?”对于顾少爷的喜怒无常,她早就从最开始的无所适从到现在的泰然以对了。 “我让丽莎开回去。”说罢,竟马上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淡淡几句,三言两语就挂了,收起手机看向她,不说话,但那态度,也不容拒绝。 丽莎这个名字,李涟漪印象深刻,顾方泽的私人秘书,混血儿,魔鬼身材天使面孔,说话办事爽利痛快,李涟漪一直蛮欣赏她。 哎,造孽。大晚上的,让个大美人搭车来替她开车。 迫于他强大的气场,李涟漪什么也没说,拉开车门,低身坐进车内。 “去哪儿?”顾方泽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她,既然肯牺牲他宝贵的时间用在她身上,那么肯定是有什么和她有关的事情才对。 “吃饭。” “……”她纳闷,吃饭?数数手指头,结婚四年,她和顾方泽出来吃饭的次数极少,尤其是这两年,几乎没有过一次。连上次锦江饭店的贵宾卡,他也不过就是给她一张,轻描淡写的说那儿的菜不错,让她有空去尝尝。 什么不正常的相处方式,一旦习惯了,也就觉得正常了。如今他这么一出,让她有点适应不良。 哦不,是消化不良。婚后生活太平淡他腻了她可以理解,可是新鲜的物事蹦出太多,也得考虑她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接受不是? 可又没胆再去撩虎须,她只得闷闷的应了声,不再说话。 脑中又浮现出稍早前柳嘉那个甜甜的笑,和那句看似无心,实则意味深长,明显想勾起她好奇心的话, “说起来,我在法国的时候,也常常听到涟漪姐的事呢。” 她的名气什么时候传到法国去了? 正兴味的想着,身旁的人开口说话了,竟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 偶家亲戚来了,痛得快下不了床=。=内伤更文ing,更得不多,大家谅解下^_^|| chapter38 别有用心的饭局 “我刚才,”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遇上了个有趣的人。” “男人?” “女的,小姑娘。” 他轻应了声,便不再多问了,心情状似不错的专心开车。这才是他们一贯的相处方式:他适当地表达对她的善意,她欣然接受;他询问她的交友情况,她偶尔关心下他的身体,如此,有个词怎么说的? 相敬如宾。 她微微笑,将目光投向窗外,灯火阑珊,天空是深沉的黑,有淡淡的灰白色流云慢慢飘过。 这样很好。 不要做什么改变了。 有些东西,只是刚刚了嫩芽,只要佯装不知,伸出手指轻轻的,就可以将其掐断。 &61548; 车程大概走了二十来分钟,在锦江饭店停下。才进去,就有殷勤的侍应生将他们迎进包厢。边引路还边恭敬的询问,“顾少,还是按老样子上菜吗?” 这个世道,有钱有势的人走哪儿都有人将你奉为小皇帝伺候。 顾方泽就是个小太子爷。 还在门口,李涟漪特地留意了下包厢名,含光阁,锦江最好的包厢之一,能坐上十来号人,她想都没想,就朝身旁的人走近了些,自然的挽住他的手臂。 顾方泽余光瞟了她一眼,眸中微微含笑,明显是在赞许她的识大体。 果然,一进包厢,明晃晃的灯光下,七八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于餐桌前危襟正坐,见他们两人进来,几乎是近于惶恐的站起身来,异口同声道,“顾总好。”又见着她,放低了一个声调,“顾太太好。” 李涟漪听着就别扭得慌,打心底她最不喜欢别人给她套上“顾太太”这个名号,仿佛她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附属品,而且还生生地把她给叫老了。 可是在这样的场合,她只能微笑,轻颔,保持“顾太太”矜持的高贵风范。 她已经做了四年,早已将之视作习惯。 顾方泽露出抹淡笑,如他给世人的一贯印象,温和清雅,亲切而不失威压,“大家不用这么拘谨,坐下吧,”他的声音温和诚恳,“真是抱歉,我的夫人一听说有佳肴享用,非缠着我要跟过来。”语气无奈中透着宠溺。 众人一听,愣了几秒,也纷纷笑了,说起了“顾夫人真性情”“顾总真是疼老婆”一类的恭维话,适才还紧绷诡异的气氛仿若一下子放松下来,寒暄了几句,都在各自的位子上坐下来。 唯独李涟漪一头黑线的恍然大悟。 怪不得要带她来吃饭呢,原来是用她布障眼法的。 顾方泽虽表面上说做的是正经生意,可暗处总要做些手脚,不然如何在短短几年就让“盛世”的展势头如破竹,爬上一个又一个巅峰? 这回,又不知要做什么龌龊事,自个儿担着不好,还要拉她下水,好个六亲不认的大奸商! 这么一想,心觉不悦,抬眼偷瞪了某狐狸一眼,她正腹诽着,就见他也投来个看似宠爱实则警告的眼神,仿佛猜透她的心思般,似笑非笑,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转眼,只见他微微弯起了嘴角, “涟漪,我来介绍下,这几位都是1y的优秀人才……” 1y是什么东西?和她有什么关系? 李涟漪面露疑惑,就又听见他缓缓道, “我打算将这几位招纳进来,作为‘盛世’的中坚力量,可目前看来,在座的几位似乎都还在犹豫,”他遗憾的笑了笑,似乎很是困扰,“涟漪,你聪明,来给我想想,到底要用什么才能留住他们。” 气氛再次诡异下来。 座上的几个看着就很精英的男人面面相觑,有点不知所措。 李涟漪抽抽嘴角,脑后滑下一滴大大的冷汗。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为毛收藏惨跌t_t~~怨念。努力存稿ing,明天或是后天开始,恢复早上更新。 hapter39 挖角 李涟漪脑后滑下一滴大大的冷汗。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抿唇,她轻皱起眉,不解至极。他“盛世”要挖角关她什么事?为什么要扯到她头上?不知不觉,等回过神来,就现那几人都将注意力投在她身上,目光说不出的古怪。 似乎在等待她说些什么…… 她朝他们微笑了下,随即悄悄地将椅子挪了两步,靠近身边的男人,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让我想呢?我又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顾方泽淡淡瞟了她一眼,她的脸很小,一双大眼睛此刻又瞪得更大,鼻子小巧挺拔,连嘴巴都是小小的,耳际有细细的,在灯光下散绒绒的光泽,她目光隐隐惊疑,闪着略恼的瞳光,脸颊大概是因恼怒而嫩红,还好是上了妆,要不然看上去,简直就像个**小萝莉。 他的目光沉沉如黑洞,仿佛要将她所有的表情都收纳进去。 可除了不悦和疑惑…… 他什么也没看到。 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他拿起桌上的清水,浅浅抿了一口,最后,话却不是对她说的,“各位,请你们相信我‘盛世’是诚心诚意想邀请你们的加盟,报酬待遇,只要是在合理范围,要多少我都应允。”他嘴角微勾,轻轻浅浅的一句话,抛下无比诱惑的承诺。 谁不知“盛世”财大气粗,谁不知“盛世”的顾总矜贵得从不亲自出马挖角----他们何德何能,能让他如此青眼有加? 顾方泽只是慢慢的喝着杯中的清水,另一只手轻搭在椅背上,轻松的不疾不徐的模样,似是极有耐心地等待回复。 李涟漪低头也跟着喝了口先前侍应生特意呈上来的清水。每人桌前都有一杯,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子,盛着八分满的盈盈波光,折射出满室明亮,怎么看都是种享受。 唔,味道不错,大概是加了少许柠檬,清水有点酸甜,很清爽,仿佛连心中的灼灼怒火都能给扑灭掉。 怪不得他一直喝。 脑子正胡思乱想着,圆桌对面的的两人相视对望了一眼,随即其中一人犹豫开口,“……我们自然知道顾总是有诚意的……可是我们对目前所在的公司很满意……” 顾方泽浓黑似墨的眸子微微闪烁着光泽,不动声色的强调,“‘盛世’可以让你们更加满意。” “这……”七八个大男人左右为难的样子勾起了李涟漪少有的好奇心,据她所知,顾方泽的“盛世”在同行业中是说一不二的龙头,至少是目前无人能与之抗衡,到底是什么,让这些人对原来的公司忠诚如斯,死咬着牙关不同意? 还有,这些人就这么有才华,千金难买,让顾方泽这样劳心劳力,甚至亲力亲为? 就在这时,包厢门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是侍应生送菜来了。 话题就此告一个段落。 接下来的时间顾方泽未对刚才的话题谈及一字,只是淡淡的与他们聊些业界的最新动态和股市行情一类的安全话题……一顿饭下来,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李涟漪动作优雅缓慢地吃着盘中的菜,偶尔抬头,撞上无意过来的目光,便回以一个端庄大方的微笑,然后继续低用餐。这个时候,是男人的战场,她么,好好呆在一边冷眼旁观就可。 关于顾方泽的事情,她不大想了解,没这个欲念,商场官场上那些乱七八糟盘枝错结的事情,她也不懂,听了也白搭,只要知道顾方泽的家庭,事业不会垮得太惨,还能有余力护着她就行。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小时,吃得她腮帮子都开始僵硬得疼,不是因为咀嚼,而是那种弥漫于客套谈笑间的紧绷的充满压力的气氛----她还没有表现流露出什么,局中人还能保持镇定自若呢,她个看戏的紧张什么劲? 于是不停的走神,想着明天的节目要串什么台词……他们说了什么,除了寥寥数语,她几乎通通没听进去。 待到要走时,李涟漪终于暗暗松口气,站起身与“客人们”含笑告别,顾方泽却在此时揽住她的肩膀,低沉清朗的语调在她头顶响起, “总之,希望各位好好考虑我的提议,‘盛世’会保证必让你们飞黄腾达,除了总裁,所有的职位任你们挑选,而1y的老板……”他的声音里含着轻淡的笑意,“起码在这点,比不上‘盛世’。” 说罢,冲立在那儿的几人点点头,算是道别,而后便搂着她走出了包厢。 &61548;* 吧唧吧唧,此章悬念重重,不知看官们看出了多少^_^偶时间很紧,现在在码明天的章节,所以留言明天统一回复,希望各位多多留言哦。 hapter40 出差 出去时,李涟漪侧头看了眼还搁在她肩上的大手,修长有力,有种干净的贵气。可他的手上曾经乃至现在沾过或可能沾上什么东西,她却一丁点都不知。 一路上,她保持着缄默。 她在回忆顾方泽带给她最初的印象。线条明晰的轮廓,很清爽干净,微微一笑,眉目舒展,便是流光溢彩,透着年轻人少有的矜贵漂亮。 他第一次抱她的时候,她就闻到他身上有股清新的青草香气,味道是近乎优雅的恬淡。可现在……她轻轻吸了下鼻子,嗅到车厢内散着淡淡的柠檬香,该是先前喝了那柠檬清水,有种凉凉的,轻薄的甜味。 这种感觉,很不好。 可到底不好在哪里,她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仿佛就是这样的,没有什么道理。 愈的坐立不安。她不喜欢雾里看花水中捞月,明明就在眼前,伸出手却抓不住,这种无能为力,无法控制的感觉……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神经一下紧绷一下放松,又慢慢拉直扭曲,她与思绪对抗了半天,终于还是累到极点,索性就靠在舒适的椅背上,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思维开始模糊…… 朦胧中似听到有手机的铃声响起,很熟悉,却不大想得起来,可还未等她想到,那声音就倏然停了。 &#第二天老老实实准时上班,她的甲壳虫中途抛锚,害她差点迟到。 虽然车子的性能很好,可毕竟用的年岁长了,总有些零件老化,所以会出问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知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腐朽? 无奈之下,只好打了电话给汽车售后服务中心派人来拖车,然后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往单位的方向赶去,最后总算是赶到上了打卡的时间。 做完每周一期的嘉宾访谈,她还在化妆间补妆,卫放同志就苦着俊脸走进来,“涟漪,咱们俩的好日子又到头了,主任想派咱去非洲呢。” 她画眼线的手顿了下,面露疑惑,“去非洲做什么?” 这个季节,在南半球的非洲,正是快入夏的时候,天气会渐渐热起来,直到最后,就会像干燥的沸腾的开水,能将人晒脱一层皮! 卫放脸色微正,复述着先前阮守务交代的话,“好像是自然灾害,先是旱灾,几个小时前又生了一场地震……哎,多灾多难的非洲人民,上头领导打算派咱俩跟着救援部队一起走,去做个专题节目,好动中国民间的人道主义救助。” “不过,”他又道,“主任也说了,如果咱不想去也可以,还有人选可以替,好像是那个新来的……叫什么柳嘉的……” 说完,他凑过去,问道,“涟漪,你去不去?我个孤家寡人,也没拖家带口的,去了也没啥好担心,可你不一样啊。”不但“拖家带口”,还背着个“顾家儿媳”的娇贵身份。 李涟漪继续画眼线,过了半晌,抬眸看向卫放,笑着说道,“去呀,怎么不去?”难道把这种提升形象与扩大知名度的机会让给别人不成? 卫放笑嘻嘻,手臂随随便便的就想往她脖子上绕,“这趟差出的时间可有点长,你就不怕你家皇上纳新妃?” 她眨眨眼,躲开他的手,“只要你别对我这么‘不羁小节’的动作,闹出什么绯闻来,我受宠的日子还是很长很长的。”似真非真的语气,却带着几分认真的警告。 卫放顿时讪讪然,这个女人好不给面子,不过是表示下友情的亲密,她有必要避嫌到这种地步吗? 不过一想到她对每个除了丈夫以外的男人都是一视同仁,冰山美人一个,说到底,能和她这样自然放松地聊天的,全台也就他一个,于是,他心中顿时平衡了。 下班前李涟漪给杜程程打了个电话,两人聊了几句废话,她无意提及了即将去非洲出差的事情,没想到杜程程在电话那头惊呼一声,道,“半年?!你就不怕你老公偷吃!” 李涟漪再也忍不住,无声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两个活宝真是绝配,连每次说出来的话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又不痛不痒的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杜程程突然突奇想,“要不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吧?刚好我最近想写一本探讨非洲文化起源的小说……” 李涟漪啼笑皆非的打断她,“杜程程小姐,我怎么记得你是写言情的呀?”还探讨文化起源? “……有谁规定作家不能转文风的?”冷飕飕的寒气直接透过电波穿过来。 “……” 李涟漪是笑着挂断电话的,可还没过几分钟,她突然想起了件极为棘手的事情,不由得头疼起来。 差点忘了----本来顾家二老就对她的以色列之行相当之不满,现在她又要去非洲大概半年左右…… 还不让他们给吃了。x hapter41 就你对我最好 三天后的周六晚上,电视台放假,顾方泽亦破天荒的回家吃晚餐,福妈欢天喜地的做了一桌子好菜,还在大理石餐桌上点了蜡烛,摆上鲜花,存心想给两个小祖宗制造气氛。 其实用处不大。 对于暧昧这东西,李涟漪自觉已经玩腻了,顾方泽这人太精,尤其是近段日子,她愈的觉得他陌生,仿佛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和不知深浅的男人玩暧昧,还是跟顾方泽---- 李涟漪敛睫,将碗中的鸡汤慢慢喝完,这才看向对面坐着的男人,“我下星期一要去趟差,去非洲。”老实的汇报行踪。 顾方泽正在吃八分熟的牛扒,拿着银锃亮的刀叉的手顿了顿,他抬头看她,“非洲什么地区?”他没有问她此行的目的,也没有责备她,这点让李涟漪松了口气,略思索了片刻,答道,“先去灾情最严重的马拉维,然后去卢旺达,不出意外的话估计半年才能回来。”做焦点新闻的主持人就是这样,上头领导一个指示,哪怕是最危险的刀山火海也要义无反顾地第一个冲上去。 不出意料,他眉头深皱,“这么久?” 李涟漪笑,小心翼翼,“啊,是,救援部队要在那呆四个月,我们要全程跟踪报道,剩下的时间,是为了深入灾后重建地区,与当地居民相处以了解后续情况,包括重建工作的进展程度。”半年,刚好。 她想,现在她正好需要将自己放逐到另一个地方,她需要时间也需要空间来想明白一些事情。 他许久没再说话,李涟漪只能提着心,眼巴巴的等着他开尊口。 直到那块牛扒被慢条斯理的吃完,他才抬睫看她,微微一笑,“我明白了,爸妈那边你不用担心。” 就等着这句话。 李涟漪终于露出了今晚最真心的一个笑容,探身给他夹了块梅菜扣肉,她狗腿殷勤的道,“就知道你好。” 她爱吃中国菜,而顾方泽则偏爱西餐,这大概和他在国外留学数年有很大关系,所以每每两人一起在家吃饭,福妈总念叨着说要来一个中西合璧。 顾方泽笑,唇弧浅勾,“你还知道我好?”他已然用完餐,就单手撑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深深的研判的目光仿若是张巨大的网,将她整个人都收拢进去。 他生得好看,又天生贵气,所以不管行为举止多么轻佻,由他做出来,总是有另一番味道。 一句话,含义模糊,李涟漪愣了几秒,筷子戳在梅菜扣肉上一动不动,失语了片刻,好半天才开玩笑似的道,“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就你对我最好。” 却听他轻哼一声,不再搭理她,放下刀叉,徐徐起身,招呼也不打就离席了。 李涟漪目送他上楼,半晌,撇撇唇,她说什么都不对,这人真是越来越难讨好了。 继续吃饭。明天要陪杜程程去购物,准备买一些能带到非洲去的东西,已经做好逛一天的打算,所以福妈的好手艺,她大概得等半年以后才能再尝到了。 端着饭后甜点从厨房走出来的福妈一见饭厅里只有她一人,诧异道,“小涟漪,方泽呢?” 她淡淡地,“吃饱了,洗洗睡了。” &61548;* 吃完饭,没事干,她见福妈还在收拾残羹剩饭,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麻烦她,自个儿收拾行李。 自从分到新闻版后,以为栏目的需要和特殊性,她经常要出差,每次时间都很长,可她显麻烦,行李总是带得很少。几套换洗的衣服,如果不够到了目的地再买,一些简单的化妆品,一个装着信用卡、工作证和护照的包包,简简单单,轻装上阵。 可这次不一样,杜程程那脑筋不同常人的龟毛女人也会跟去,不知是不是所有宅女作家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怪癖。 比如像杜程程,每次出个门旅行,非刺激危险地带不去,经常带点小伤小痛的回来,而且还不带紧急救护箱----说有安全感就不叫探险了>_&1t; 所以身为她的好友,准备必须的医药用品,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了。 这个时候的她,并未没想到,正是这一“善念”,到了后来,竟真的救了一条性命。 hapter42 八卦无处不在 这个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李涟漪没想到,有些人,总会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遇上,然后,做出些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这日,她与杜程程相约早上8点在王府井见面。等了十几分钟也没见着人影----要不是她早就对这女人几近惯性的迟到从愤怒到无奈再到麻木,此刻定会不耐烦到极点。 等待,是世间最难熬的事情之一。 她一向不喜等待,以前和苏唯一在一起的时候,她什么都可以顺着他,但却鸭霸地立下一条铁铮铮不容变更的“守则”:永远,永远不要让她等。不管是约会还是其他,不管有什么事情耽搁,她不管,他就是不能让她等!一分钟都不行。 有一次父亲的公司出了点问题,苏唯一为了处理忙得焦头烂额,于是便在他们早先约好的时间迟到了,她气得跺脚,转身就走,也不听他疲惫的解释,愣是撑着七八天没理他,给他脸色看,还暗自授意公司疼她的老长老们刁难他,这才好不容易消了气。 那时年少,年轻气盛,骄傲跋扈,总觉得等别人是种很折身份很伤尊严的事情,便强横的这样要求,也不理会别人的苦衷。也难怪,她那样的性子,那些原本宠着她爱着她的人会不耐烦,会讨厌她,甚至最后受不了了,索性就不理她,不要她了。 何况是苏唯一那样骄傲到无以复加的男人? 车辆川流不息的繁华街道,人们只看见一个身着浅粉色雪纺裙,脚踏黑色亮面高跟鞋的气质美女正站在车站附近的电线杆下,时不时略显烦躁的拿起手机看时间。 一头自然微卷的长柔柔顺顺的披下来,略略遮住半边侧脸,隐约可以看到莹润晶莹的耳垂处,一枚红宝石耳钉耀眼剔透,脸型很好看,可惜让一副大得盖掉半张脸的墨镜给挡住,看不清楚面容,只能瞧见那轮廓美好的,尖尖的下巴。嘴唇轻抿着,不经意的露出两颊边浅浅的梨涡----即便不是绝美,也定是丑不到哪里去的。 美不美倒成了其次,重要的是气质----怎么说,清气而不显傲慢,从外表看像个教养良好品味非凡的名媛淑女,可骨子里却隐隐透着种少女的晶莹剔透,出尘又入俗的矛盾感让她仿佛是个光体,啧啧,回头率那个百分百啊。 让李涟漪久等的某人就站在不远处,抱着胳膊,用小混混调戏丫头片子的淫邪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个遍! 边打量还边假模假样地摸摸下巴,想,这么个极品,顾大少爷不栓紧看牢也就算了,怎么还会想着去找别的女人呢?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杜程程小姐将视线投在半个小时前在报刊亭买了的最新财经杂志,若有所思的研究起来,完全忽略掉不远处正耐着性子等她的李涟漪额际隐隐抽&8226;动的青筋,一副思索人生到浑然忘我境界的高深模样。 啧,又是这个唐婉!你说小模样挺漂亮挺讨喜的一人,干嘛做这种劈腿小三夺人所爱令人不齿的事儿呢?还听说也挺有背景的,据说和顾家少爷从小认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也难怪,在这皇城根下,八旗子弟虽多,但总归是在一个圈子里的,怎么折腾都能凑到一块儿去,这杂志也忒八卦,就凭这个也妄言这两人有奸情? ----那是因为他们没见识过正主儿!她家涟漪才是个真真的宝贝,迷惑人都不带作案证据的,可能连她自个儿都不知道,或许单是不屑,其实只要稍微使那么点手段,她李涟漪什么男人不是手到擒来? 活该那姓顾的----有眼无珠,没眼光! 杜程程忿忿不平,越看越暴走。 正看到“歌星唐婉近日证实已有意中人……两人情投意合……据知情人透露,时常看见唐婉与‘盛世’老总顾方泽出入各种私人场所,行为举止极为亲密……”时,手中装帧精美图片清晰的杂志突然被从天而降的一双纤纤素手夺走。 杜程程一惊,抬头一看,是正面无表情看着她的闺蜜,李涟漪大小姐。 伸手优雅地将不存在的几缕勾至耳后,杜程程露出领导接见群众的亲切微笑,“啊,是涟漪啊,等很久了吧,”伸出手,不动声色地,“这本书儿童不宜,内容太猥琐太龌龊了,不适合你看哈……” 抽,抽,抽不动。 李涟漪余光瞟了瞟,这次抓拍的照片质量要比上次好很多,时机恰好,角度巧妙,画面清晰,人物表情与动作暧昧自然,光线正足,有力而深刻地表现出人物内心奔涌的情潮与无处不在的奸情气息---- 弯起嘴角,她下评语:这照片,绝非偶然之作。 至于有心人是谁…… 杜程程嘴角抽搐地看着眼前这个笑得高深莫测的女人,已经含泪望天,无言以对,这对夫妻,没得救了。 同时心里也暗暗下决心: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关注这两人的婚姻了----那会让她对自己纯善美好的爱情观产生深深的质疑,那对于一个靠写爱情故事赚钱填饱肚子的言情作家来说,将会是多大的悲剧?! * 突然有了《媚情》中许舟番外的灵感,所以匆匆丢下这篇,在赶那篇>_&1t;抱歉,又晚了……奈奈赶文都快赶得吐血了!明天中午将许舟番外传上来。 ps:伸手,rp负值地某人眼泪汪汪地要票票~收藏~留言~ chapter43 意想不到的奸情(上) 正想着,就见李涟漪将手中的杂志随手往路旁的垃圾桶一扔,扭头冲她笑了笑,“果然儿童不宜啊,以后这种书少买的好。” 杜程程:“……” 看来,她没有表面那么淡定啊。 囧了阵,杜程程奸笑凑过去,“是不是有种受到伤害的感觉,吃醋?愤怒?仿佛晴天一道霹雳,瞬间将你所有的信仰所有的爱恋碾得粉碎……” 李涟漪翻着白眼,决定装作不认识,转身迈开大步走人。这女人写小说写得走火入魔了,思维已经上升到火星人的境界,常人无法与之沟通。 可与卫放一德行的杜程程怎么可能就此放过她?---- 边小跑追上去边半开玩笑道,“你可以无视我,可你不能忽视你内心真正的感受,说不定你爱那个花心大萝卜爱到骨子里去了,深入骨髓,太理所当然潜移默化,以至于你没有现……” 还没扒拉完,李涟漪脚步一顿,头也没回,轻飘飘地抛过一句话,让吊儿郎当幸灾乐祸的某人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说,“程程,你在说自个儿么----别以为你和阮主任的那点破事能瞒得过我。” 杜程程:“……”t_t。 李涟漪余光瞟见后头杜程程震惊石化的表情,心情复杂莫名,有点后悔将这句气话脱口而出。 她的这个好友与顶头上司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她早就现了,只是一直没说罢,静待后续展,要不是这女人来撩她,她已经做好打算缄口不言的。 毕竟…… 那个男人,也是个手段顶顶厉害的角色呀。听说,他还有个背景极不凡的未婚妻。 轻叹口气,这都什么破事?杜程程怎就这么糊涂,招惹上个不能招惹的人呢? 而她的话……分明是在揭她的伤疤----也不知怎么的,听了她那样的话,嘴巴一下子就控制不住---- 心中懊悔愈加重,李涟漪抿着唇,正想说点什么,就见杜程程一脸哀怨地扑过来,死命捶她的肩膀。 “啊,原来你都知道了啊,死女,知道了也不告诉我,瞒着存心臊我是吧……” 安慰与道歉已到嘴边,却也只能含着,没再说出口。两人各怀心事,但这并没有影响逛街的心情。一路逛到b市最繁华的购物街,已近中午,杜程程提议找个地方吃饭,于是进了一家装修得很小资的餐馆。 人生处处都有狗血,就是有那么巧合。 李涟漪看见了在她眼中,永远不可能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餐馆说是小资,缘由在于其在b市的传奇性。据说是在b市的酒店龙头唐玺集团的年轻老总唐少,人家珠宝店在黄金地段开得红红火火财源滚滚的,他少爷愣是以天价盘下来,又花了好几千万装修,生生在繁华闹市造出个世外桃源来。这事儿轰动一时,后来有知情人踢爆,原来是唐少的新婚妻子怀孕了,闲得慌闹脾气,为了取悦娇妻,那主儿眼睛都不眨,看中了地点哗啦啦的就这样把钱撒出去。 所谓一掷千金只为搏美人一笑,大抵也就如此了罢。 这餐馆开张之日,恰也是李涟漪与顾方泽刚刚结束蜜月回国的时候,顾方泽也不知从哪弄来一张邀请函,竟还是座上贵宾,她本是不想去,可那厮故意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哦,不去也行……不过我听说,唐流颜的夫人也会亲自到场剪彩……” 后来他嘲笑她当时的表情,两眼倏地亮起光,巴巴地看着他,像好几天没吃东西,见着活人就摇尾巴讨要食物的小狗。 她次次都当没听到,直接忽略不计。唐玺集团的总裁夫人林锦瑟,是她还在读书时代就已耳闻的大神级人物,b市身价最高的金牌律师,场场打的都是影响面辐射全国的大官司,次次凯旋,从无败绩,聪明绝顶,长得亦是绝美----简直就是完人----即便后来因一场造假案消沉了很久,可后来竟是以唐玺集团的亚洲区席执行官和著名金融家史密斯先生关门弟子的身份,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中。 那个时候李涟漪才二十岁,虽生了那么多的变故,但心中对强大的人,仍是有种莫名的好奇与亲近感,她觉得林锦瑟便是个无比强大的女人,而她也正在朝着强大之路一点点的迈进。 &61548;* 亲们抽死偶吧……太忙了,一到周末我就忙得想撞墙了却残生tat实在是没办法静下心来写文……也没敢登陆页面看你们的留言……心虚ing,星期一,恢复更新,补完这章,下章下完晚自习就码。 ps:为了避免被飞刀偷袭,奈奈决定让两位主角关系大进展,下章,肉戏>_&1t; hapter44 意想不到的奸情(中) 那次开业典礼李涟漪也确确实实看见那个传说的女子了,顾方泽没有骗她。微微凸起的小腹无损她的美丽优雅,礼貌客套的谈笑间自然而然地便流露出一种勾人的媚气来,却又不让人觉得轻浮,反倒更是显得闪闪光,高不可攀。 而她身边的那个俊美清贵,优雅非凡的男子----唐流颜在这样的场合下,单手紧扣着她的腰,肆无忌惮,充满独占,一双略带笑意的深眸含着冷冷的犀利,毫不留情面的将觊觎他妻子美色的“敌人”通通秒杀。 李涟漪那个时候正是伤口还在化脓尚未结痂的时候,瞧着这郎才女貌伉俪情深的一幕,心一抽一抽的,疼得酸楚不已。 曾经她也是这样的…… 她同样可以这样幸福,这样被人捧在手心里当做宝贝,深怕别人抢了去,她早就被娇惯了----可到底是什么,毁了这一切? 她到现在都没有答案。 也是那时,她才知道自己的新婚丈夫顾方泽竟是这赫赫有名的颜公子,唐流颜的铁杆好友,生死相交谈不上,但对方一有麻烦就当仁不让立马出手的那种。 不过即便知道了,也大抵就这样了,男人们的友情一向古怪,包括他们的情感,都是个难解谜团,她没力气去探究,更何况,她与顾方泽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无所谓两厢情愿,甚至连祝福都没有。 那日,明媚的阳光洒照着这家叫“锦上添花”的餐馆,李涟漪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丈夫与唐氏夫妇谈笑风生,长身而立,笑容清俊,露出皓齿,在闪亮耀眼的唐氏夫妇相比,堪堪与之比肩,他自身的光华气质竟无损半分,甚至因了那份矜贵的清华而显得更为出众,突然便生出一种空旷的遥远的感觉。 她想,她要强大,至少要让自己表面看上去很强大,让别人以为自己是优秀完美的,认为自己不再是那个娇气任性的千金小姐----就像林锦瑟那样,凭着自己的本事,牢牢拴住那个男人的心,并得到全心全意的宠爱。 她要的不多,她可以不要爱,但起码给她宠爱。 而那个可以给予她宠爱的男人,是顾方泽。 记得那日他与唐氏夫妇寒暄完后,自然的走至她的身边,尔后微笑着,不动声色的附在她耳边轻道,“这么大个人,还哭鼻子,也不怕人笑话你是小丫头。” 她红着眼睛瞪他,她没有哭,她忍住了。 好半天,最后还是他先投降,摸摸鼻子,好似实在是忍不住了,伸出好看修长的手指恶作剧似的将她打理了很久的头几下揉乱,又犹豫了一下,在她再度飙之前,轻轻抱了抱她。 那个拥抱很短暂,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退回原先那个位置去了,可却给了她莫名的安心感。这个男人是宠着她的,可他的宠爱很有分寸,没有侵略性和企图,让她觉得…… 很安全。 仿佛被温暖的蓝色的海水包围,她身处其中,自由自在,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他说,“安慰你一下,小丫头。” 她轻嗯了声,垂着脑袋,鼻尖红红,“谢谢,我好多了。” 拳头握了握,她又想,一定要把顾方泽对她的好死牢死牢的记住,把对他的感激带到地狱里去也不能忘记!他给了她温暖给了她宠爱,而她几乎一无所有,那么……她就还他自由吧。 ----可命运这东西,太古怪,总爱沿着人们不希望的方向不受控制的走下去,然后在三岔路口停下,闲闲地等着他们这些当事人艰难的舍其一,选一条路----再不能回头。 时隔四年,很多事情果真都变了原先的模样。 比如,她已经能将情绪收放自如,已经学会怎样微笑才叫优雅冷静,学会说话时要不疾不徐同时要望着对方的眼睛,学会看着别人的眼睛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瞎话---- 她从一个乳臭未干还没毕业的黄毛丫头,蜕变成今日上流社会有名的社交名媛和b市当红的新闻主播。 仿佛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做起来并不辛苦,好像她本就应该这样做,只是觉悟得晚了些罢了。 “涟漪,愣着干什么,进来啊。”待她回神过来,杜程程已经走至前方,站在不远处冲她喊。 她抬眼望过去,本欲应声,却被杜程程身后的两个交缠在一起的身影吸引住视线,等定睛看清楚后,她愣住了。 是唐婉和…… 林拓。 她知道林拓亦是顾方泽的兄弟,还是极要好的那种,温文尔雅贵公子一个,她对他的印象一向不错,可现在,如果她未眼花的话,他竟与顾方泽的绯闻女友唐婉正在…… 接吻。 ---- 暂时到这里,在网吧更的。我现在去上课!这章比较长,写不完,我就分成两部分来好啦,肉戏在下章,亲们等我。奸情啊奸情,奸情无处不在~下章就是涟漪和顾少的奸情鸟>_&1t; hapter45 意想不到的奸情(下) 她微眯了下眼。 眼见那两人就这样纠缠着进了通往二楼贵宾包厢的电梯,在电梯门缓缓合拢的那一瞬间,她抿了抿唇。 原来这两人…… 似有顿悟,但又有隐隐的古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还未等她抓住就已消失殆尽。 “怎么了?”不明就里的杜程程见她神色古怪,挑眉疑惑道。 “没什么,我们走吧。”她舒展开眉眼,隐去眸中暗色,笑了笑。 回家的时候,日早已西沉。晴朗的夜空有稀疏的星子,不是很亮,风却有些大,街道两旁婆娑的树影随风晃动着,偶尔有残挂枝头的叶子晃晃悠悠的慢慢飘落。 天气真的转凉了。 李涟漪付了出租车费,大包小包极为艰难的挪到家门口。在门口迎接的福妈急急迎上去,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战利品”,瘦巴巴的脸上刻着心疼的细细皱纹,“小祖宗哎怎么逛街逛得这么晚,好不容易这两天方泽都呆在家里----累了吧,还提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打个电话给你福叔去接你……” 杜程程这个级购物狂,见到琳琅满目的商品橱窗就好比饿狼遇上了肥羊,两眼放光,完全无视她的反对,打了鸡血般兴奋地拖着她从上午一直逛到晚上十一点,又强迫她买下一堆东西,这才心满意足的放她走。 现在她累得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勉强扯了抹笑,正欲敷衍唠叨的福妈两句,眼前突然覆下一大片阴影,她抬起头,撞上一双深黑寂静的眸子。 嘴角提起的弧度还未放下,她索性就冲他笑了下,“真是稀奇,这个时候你居然在家。”她记得很清楚,一般白天到晚上12点这人都是不在家的,甚至如果过了12点还未归,那么就可以表明他彻夜都不会回了。 ----除了昨天晚上那样的“反常状况”。她以为这样的情况不过是大少爷的一时心血来潮罢,不会有下次,没想到---- 顾方泽就立在她面前,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亚麻色休闲裤,头微湿,踩着双舒适的棉拖,站在门口俯视着她,外头的淡淡星光打在他脸上,有种朦胧的英俊。 他看了她一会儿,却只是接过福妈手中的东西,语气温和的对福妈说,“我来拿就好,福妈,你去休息吧。” 顾方泽向来是个很擅长收买人心的人,奸商的特质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可李涟漪现在没心情腹诽,虽然他没说什么,但她感觉得到他此刻,相当相当不悦。 心提到半空,她不自觉屏着呼吸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上楼。 进了房间,她看着他将她提回来的东西放到一边,想了想,无话可说,她没有在这个时候和他交谈的经验,所以只能默默的站着,闷不吭声。 顾方泽转身望过来,见她呆呆的立在那儿,一瞅见他转身,身体明显一紧,来不及强装镇定的模样让他俊眉轻挑,终是笑了起来。 外强中干的女人。 “傻站着干什么,过来。” “不要。”她还是一副受气小媳妇的委屈样儿,他话一说出口,就见她眼中荡漾出成片成片的波光潋滟,答得很干脆,“你在生我气。”声音压低了些,带点软音。 她在撒娇,在向顾方泽示弱。虽然肉麻了点,但他就吃这一套。 顾方泽微怔,尔后勾起唇角,眉目果然稍霁,“你怎么知道我在生你的气?” 她道,“直觉。”这是大实话,倘若真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她说不出,单是种感觉而已,而潜意识里又告诉她直觉是对的,毋庸置疑。 顾方泽轻咳了声,止住笑意,瞟她一眼道,“很不负责任的回答。” “但很诚实。”她稍稍放心,看样子,她成功取悦了他。 顾方泽望着她,好似深思又像是探究,随即撩起一抹极为动人的微笑,话题一转,道,“今天去了哪里玩?” 心彻底落了地,这主儿终于不跟她别扭了,不疑有他,马上乖乖交代行程,“陪程程去了王府井,购物街……”慢慢回忆,“人民公园,xx购物广场……” 语音稍顿,略是迟疑了下,她还是说了出来,“中午还去了‘锦上添花’。”面色坦然,并未流露出什么不对劲。 顾方泽静静地看她,浅浅笑了下,道,“累了,去洗个澡吧。” 呃…… =。=顾少爷转移话题转得真是突兀。 经他这么一提醒,她也觉得刚才一时忘记了的疲惫此刻又潮水般涌来,虽觉得顾大少爷今天的态度有点古怪,但也没去细想什么,应了声,脱了外套进浴室去了。 于是偌大的房间,除了浴室传出的哗啦啦的水声,便陷入了沉沉的寂静。 顾方泽走至阳台,掏出了根烟,在手上把玩了会儿,正想点燃,手机就响了。 他接起:“你好,我是顾方泽。”连手机显示的号码都未看,才响了一声就接了。 “还你好个毛!二哥,我说你脑袋被门夹了是不是?居然暗示林拓去对唐婉‘霸王硬上弓’……还什么地方不好,非要在‘锦上添花’那地儿----” “这下可好了,你家小婉婉羞愤交加给了咱三哥一个大耳光,抹着眼泪跺跺脚跑没影了……” “林拓呢?”顾方泽没搭理尤鸣劈头盖脸的一连串叽里呱啦,问着自己关心的问题。 “哎……你说呢?三哥就个级大闷骚,现在后悔得要死,还死活不肯去追人,现在还在酒吧呢----喝得烂醉如泥,我和秦勐实在是不放心,怕出事,守着他不敢走。不过看三哥那样儿,嗤,怕对唐婉也是死心了……” 轻描淡写的嗯了声,“很好。” 尤鸣:“……”t_t。二哥,你的想法好脱俗。 收了线,手中细长的香烟在指间旋转了好几圈,然后,轻无声响的落入垃圾桶。 …… 一箭双雕。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从浴缸里起身时李涟漪才现她的浴袍找不到了。 囧。 明明是挂在那儿的,早上刷牙洗脸的时候都还在呢,现在怎么就消失了? 左看看右看看,在雾气迷蒙的浴室里找了半天,都没找着,无奈之下,李涟漪只好先穿上另外一件白色浴袍,顾方泽的。总不能裸奔不是?=_= 她和顾方泽是直接跨过“培养感情”阶段直奔“结婚主题”的,所以什么情侣装一类现今年轻人喜欢的穿衣风格从未在他们两人身上出现过,唯有这么件浴袍,还挺有情侣装的味道,同样的款式,只是大小和颜色不同。她的是粉色的,顾方泽是白色的。 她个子不算高,不穿高跟鞋时也就一米六左右,比顾方泽矮了将近两个头,所以在他穿着合身无比由她穿上----简直就像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一样。 在浴室的镜前哀叹了许久,还是认命的走出去。 顾方泽还站在阳台上,唔,吹风。 他身材俊挺修长,背影亦好看得不行,穿着白色衬衫临风而立,诸如玉树临风之类的词放在他身上绝对不寒碜。 确实吧,挺有意境画面美,可是,他大少爷确定要在那儿站一晚上么? 踌躇了一会儿,李涟漪还是决定出声:“嗳,风挺大的,冷,别着凉了。”顾家的宝贝疙瘩如果着凉了,那太上皇和老佛爷还不是怪到她身上? 顾方泽闻声便望了过来,目光触及她身上,立马涌起了浓浓的笑意。 “挺合身的。” 李涟漪:“……”囧,你确定你不是眼神不好?还是故意的? 不搭理他了,好心还让人给笑话。她几步走至床边,将自己摔进松软舒适的大床上,滚了两圈,原来幸福就是累的时候可以有张大床睡个安稳的好觉。最好能睡到自然醒----可惜这个愿望难以达成,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不等人的。 还没等她闭上眼睛,一道阴影兜头覆下,她一惊,抬睫一看,刚还在阳台上的某人正拿着被单冲她笑了下,“风挺大的,冷,别着凉了。” 李涟漪忍不住翻白眼,居然把刚刚她对他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她,好个小心眼的男人。 没好气的开口,“着凉了也不干你的事……”一句话还没说完,顾方泽已欺身压过来,封住了她的唇,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他的嘴唇很凉,很冰,可呼出的气息却炙热无比,像滚烫的岩浆,仿佛要将人融化成软软的一摊水。 李涟漪一口气堵在喉咙口里,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满脸通红,连气都喘不过来,只能七手八脚手忙脚乱的推他,呜呜出声:“混蛋,搞偷袭……” 可那浴袍本就是松松垮垮的,经她那么一挣扎,愈的松开来,逐渐露出白皙嫩滑的肌肤---- 顾方泽的眸子愈的黑,那墨般的黑色似一个深深望不见底的黑洞,其中又隐隐跳动着熊熊火光,妖异至极…… -------- 下章继续肉。 ~! chapter46 越想要,越得不到 顾方泽的眸子愈的黑,那墨般的黑色似一个深深望不见底的黑洞,其中又隐隐跳动着熊熊火光,妖异至极。 李涟漪瞪大眼睛,死命咬着牙,目光怒视着他。 她不喜欢这样! 她试图用手臂去隔开他,却现只是徒劳。不知不觉间浴袍被扯落,只余下内衣衬着那象牙般滑腻的皮肤,在日光灯下莹润如玉。 李涟漪猛地抓住他作恶的大手,望着他,眼神可怜兮兮的,在他唇间含糊道,“不行……”他温热的鼻息细细的喷在她脸上,熏红了她的脸和眼。 空气如同沾了水的棉絮,沉沉的压下来! 不愧是过尽千帆的花花大少,那吻分明是带着电流的,经验不多的李涟漪头脑开始晕陶,窒息,窒息,眼前朦胧一片,只能抓住最后一丝神智徒劳挣扎: “顾方泽!你说过不会再这样的……” “李涟漪,你不能永远这么自私。”顾方泽深深凝住她,幽深的火焰那么明显热烈,似要将她燃烧成灰,他的声音暗哑,“……总得给我一个等的理由。”李涟漪只觉眼前升起一片白茫茫的大雾,他的声音极为遥远,听不大清楚。眼前晃动不停,李涟漪疲惫的闭上眼睛,精疲力竭的任凭自己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当一切归于平静,顾方泽深黑幽静的瞳孔在黑暗中紧视着已然沉睡的女人。 她的眼角还要未干的泪痕,睫毛不安的轻颤,连睡着了,都是这副委屈惶恐不安稳的样子。 他慢慢俯下身,在她光裸在被单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不重,但留下了淡淡的齿印,轻声咕哝,“没心没肺的小白眼狼……” 半年,这女人够狠心。 手机在寂静中尖锐地响起,身旁睡着的小白眼狼动了动,他微皱着眉头,很快地接了电话。 “顾方泽,计划进行得怎么样?”那头声音飞快利落,带着几分期待和兴味的笑意,“我在网上看到那财经头条了----如果这招都没用,我就自个儿从巴黎飞回来,亲自动手把他捆回去。” “文蔺女士,”眉头舒展,他勾着唇角,靠在床头,餍足不久,他的声调有些平日少见的散漫沙哑,几分慵懒几分靡靡,“你太猴急了。”连时差都忘记了……“放长线才钓得起大鱼,不要太急进,”言至于此,又含笑道,“会吓坏林拓的。” “对待这种千年陈木,”那头不以为意,“不下猛药怎么行?” 顾方泽闻言,将视线转向眼睛紧闭,睡得浑然不知的某女,略略沉吟,深有同感的低声道,“说得也是。” ……于是,姨甥两人隔着好几个时区心照不宣的轻笑出声……“话说回来,你和你家那位怎么样了?”话音一转,又回到正经问题。 “什么?” “在我面前装什么蒜?别以为能瞒过我的火眼金睛,你家那位,怕也是个心冷的主儿。”文蔺在电话那头幸灾乐祸的笑,“现代版的‘襄王有意,神女无情’?”这个从小被宠到大目中无人的破孩子也有踢到铁板的一天,真是~太快人心。 “嗯。”他轻应了声,没理会她话里的戏谑调侃,淡淡道,“我心里有数,不劳你费心了。” “别逞强,死鸭子嘴硬~”文蔺笑得更是开怀,“小外甥,真的不要姨妈我帮你?” “省点力气吧文蔺,你的用处不在这里,”他浅浅淡淡的说,低哑的嗓音在卧室轻轻回荡,“她想要的不过是自由而已,强扭的瓜不甜,她要,我给就是。” 越得不到,就越想要,越想要,就越得不到,所以他宁愿静候于原地,用风筝线将她拉住,让她可以飞,可是永远逃脱不了他的掌控。 hapter47 前往马拉维 非洲,马拉维。 这个位于南半球的非洲东南部国家前不久遭受了一场震惊世界的浩劫,里氏8级的强烈地震几乎让这个世界最不达国家之一的内陆小国陷入瘫痪。哀鸿遍野,民不聊生这类惨烈的词语用来形容灾后的马拉维,一点也不为过。 李涟漪一行人已来到这里两个月。 这个国家不仅地震频繁,更是艾滋病的高危地区,近百分之十以上的人口身体都携带艾滋病病毒,加上民众受教育程度不高----总之,是个人人谈之色变,避之而唯恐不及的地方。 李涟漪与杜程程暂且不说,卫放的家世亦是极好的,父母都是b市的政府高层,而古小鱼从祖父一代便是知名媒体人----毕竟是市政府电视台,能进去的,除非是学历能力极为出色的,其他个个都不是背景简单的主儿。而就是这些个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二世祖,却在两个月前跟随着中国的救援部队,跨过茫茫印度洋,千里迢迢的来到这个已然成为废墟,面临动荡的危险国家。 地震造成的毁灭性损失远远出了人们的预料。失踪与伤亡人数数十万,国境内过百分之八十的房屋坍塌,铁路公路等交通要道几乎全部瘫痪----地震生后的那几天,余震连连,由于困在坍塌建筑物的人数太多,来不及营救和清理,时常可以看到血肉模糊的遗体就这样曝露在路边与房屋废墟的裂缝中。 在这样的环境下,唯有两种情绪是持久的----恐惧与绝望。 刚到的那几天,他们几人只要一看到类似的场景就忍不住欲呕,即使回到安全帐篷后仍不敢一个人睡,非得好几个人挤一块儿,半夜还做噩梦,恍恍惚惚一感觉到震动就会惊醒,连思考都没有,尖叫着跑出帐篷----等意识到不过是虚惊一场时,才现背后的衣服已让冷汗浸透。 古小鱼当初因偶像杜程程的随队,写了好几份申请书非要跟来,来时本是精神奕奕面色红润的,可现在,脸色怯怯苍白,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红肿红肿的----每天晚上都哭。 李涟漪和卫放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本来就瘦,这下子瘦得两颊都陷了下去,下巴也尖了不少,走起路来轻飘飘的,仿佛一阵强风就能将她刮跑。卫放那个自恋的大少爷更是狼狈,那双勾魂桃花眼如今布满血丝,连胡子都不刮了,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有时间刮胡子,还不如多花点时间想想怎么安排遗产…… 这几年,李涟漪到过不少危险的地方,可多数都是战乱纷繁的地区,灾难在她眼中是事出有因,是人类自己一手造成的,要避免总是有办法----可这次不一样,来自大自然不可抗拒的力量强大得如此骇人,人类在它面前,虚弱渺小如蝼蚁,无法抵抗于是只能匍匐臣服。 在这里,生命因弱小而显得尤为珍贵。 可再怎么害怕,新闻的时效性要求他们必须深入地震重灾区进行采访报道----也正是这时候,卫放和杜程程不约而同的现了李涟漪的不对劲。 在杜程程眼里,李涟漪是那种精神世界极强大的人种,控制情绪的能力常常让她望而兴叹,她即便是害怕,也从不会流露于表面,并迅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动声色的功夫修炼到了家。 而在卫放看来,李涟漪是个对工作执着到变态程度的另类“白骨精”(作者:就是白领+骨干+精英啦╮(╯_╰)╭),瞧瞧,有哪个宜家宜室的良家妇女会跟她一样,已婚黄脸婆一个,还了无牵挂满世界乱跑高强度工作的? 在马拉维,两个月的时间里,她迅的消瘦下去。每每看到尸体和残肢断骸,她总会吐个昏天暗地,几乎要把胆汁吐出来,脸色惨白若纸,夜里也常常突然惊醒,然后抱着枕头坐上好几个小时,才能再度慢慢睡过去,第二天一大清早又起来继续工作。 随行的工作人员看不过去,纷纷劝她回国养身体,却被她笑着婉拒。 哎,连那笑都勉强得让人心疼。 毕竟是温室里娇养着的花儿,经不起这样的苦。所有的人,包括卫放和杜程程都是这样想的。 这日,搜救部队来消息说在某地现有存活迹象,于是电视台的一行人赶紧准备好工作器材,随行前往。李涟漪身为随队主持人,是顶梁柱,自然是要跟去的,为了节目效果和国际影响,电视台领导远程命令主持人和记者们必须穿带有国旗图案的服装。 李涟漪在帐篷里换衣服带防护头盔时,杜程程在一旁看着。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不无担心地皱眉道,“涟漪,你真的没事吗?”瞧那小脸白的,那小胳膊----瘦了那么多----她老公不心疼,她这个死党还心疼呢! 李涟漪正低头整理着衣服下摆,听言看向她,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笑道,“有事,谁说没事?怕死还不行?”梨涡浅浅,看不出是开玩笑还是什么。 杜程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话,却终是没有说出来。 &61548;* 么么,如果喜欢,请大伙儿多多支持我!^_^下章,有惊喜哈。 ps:把灾区地名改了下,改成马拉维了。 chapter48 欧琳 电视台的外派团队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 马拉维是典型的高地气候,干湿季明显,此时正当春末夏初,可天气已经很潮热。日暮时分,夕阳染红了整片天空,混着那弥漫于空气中未散去的恐惧与死亡的气息,奇异的极致美丽。 回来时,李涟漪怀里还抱着个女童。5、6岁的样子,棕色的皮肤,花瓣般的唇,一双黑亮水汪的眼睛怯怯的,却隐隐透着早熟而稚嫩的防备。 看样子,是个亚非混血的小美女。 杜程程俯下视线,用看古董的眼神研究扫视着这个初来乍到的“不之客”,见孩子像见鬼般死死的瞪着她,生怕她会吃了她似的,还不忘牢牢拽着李涟漪的衣领----觉得有趣的紧,伸出手指头,戳戳小女娃的脸蛋,好嫩好滑。 抬起头,指了指,“涟漪,你哪捡来的宝贝?”好可爱的小萝莉,不知道可不可以拐来玩。 李涟漪此刻只觉累极,用英语在小女孩的耳边温声低语了几句,等她乖乖的点了头,这才弯腰将她放下。 冲好奇不已的杜程程提了提嘴角,瞟了个眼风过去,几分疲惫几分无奈的笑,“说来话长,想知道,行,待会奉上茶,我给你慢慢说。”说罢,牵着小女孩儿的手,带着她朝帐篷里用布帘隔开的卧室走去。 杜程程站在原地,挑了挑眉头,还是跟了上去。还有心情贫嘴,看来没什么大问题。莫非真是捡着宝了? 混血小美女叫欧琳,这个名字还是李涟漪临时为她取的。 她的家十六个小时前在一场过里氏7级的余震中坍塌,当时家人都还在沉沉的睡梦中,谁都没预料到地震会再次到来,更没有想到自家的房屋经过地震与数次余震的折腾,早已支撑不住---- 轰然崩塌。 等救援部队到达时,除了小欧琳,全家无一人生还。 她的父母及兄长,直到被挖出来,身体依然保持着拥抱蜷曲的姿态,僵硬的,决绝的。救援人员正是在那紧实拥抱的中心,找到这个奇迹般还幸存着的孩子。她的家人,用生命保护了这个家中最小的孩子。 当救援人员抱出她时,她纯真黑亮的眼中是一片迷茫,似还不知生了什么事,只是害怕得全身抖,不敢说话。她还那么的小,小得连失去了家人,都不懂得怎样去悲伤。 古小鱼当场就忍不住哭了。 自诩铁石心肠见鬼不愁的李涟漪也红了眼睛,面对镜头时几次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人心都是肉长的,面对如斯场景,她却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同情向来是她鄙夷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谁有资格能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去怜悯谁,而任何一个人也不需要他人施舍的同情。 马拉维本地的救援人员说,这孩子母亲也是中国人,父亲是土生土长的马拉维人,在当地是有名的恩爱夫妻,结婚十多年,生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欧琳是最小的那个,这本是个无比幸福安乐的家庭---- 可如今,只余下这个小女孩儿,怯怯生生的站在那儿,看着救援人员将家人的已无生气的遗体搬上担架蒙上白布,突然似乎懵懵懂懂的明白了些什么,眼泪汪汪的,大概是看了这么多陌生人在场,又没敢哭。可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嚎啕大哭起来。 这下子连卫放这个大男人都受不了了,轻咳了下,掩饰着鼻音,随便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李涟漪忍着心酸,在女孩儿面前蹲下,用英语轻声的。小心翼翼的问道,“net’syourname?”(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马拉维的官方语言是英语,所以她与当地居民沟通起来不存在障碍。 女孩儿很乖巧,哭得厉害,可还是红着鼻头,抽噎着回答了她,“i’mon1y。”没有加上姓氏,这大概是她的乳名,或许她连自己的姓氏是什么都不知道,她的父母还未来得及教她,就已经永远的逝去。 李涟漪怔了好几秒,半晌,慢慢伸出手,将女孩儿紧紧抱住,转头对其他人说,“可以暂时由我来照顾她吗?” …… 杜程程看着李涟漪怀中已睡去的女孩儿,若有所思:“on1y……” 李涟漪坐在床沿边,轻轻拍着怀中孩子的背部,道,“是啊,英文名我叫着不顺口,就给她取了个中文名字,谐音的,欧琳。”又说,“李欧琳挺好听的吧?” 杜程程没答,叹了口气,道,“涟漪,你欺负我个英语盲是吧?虽然咱的英语水平确实一般般,可单词还是记得几个的。” 她深深的看着眼前这个天生就能睁眼说瞎话的好友,“唯一,你还是忘不了他。” 李涟漪动作顿了下,没吭声,继续动作轻柔地拍着欧琳,温柔地哄这个可怜的孩子进入梦乡。 她低着头,纤长细密的睫毛轻颤着,在眼睑下覆下大片阴影,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反应流露,只是脸色越来越苍白,等杜程程现不对劲时,她将倦极睡着的小欧琳轻轻的放置在床上,然后---- 捂着嘴冲到卫生间,呕吐不止。 杜程程脸色亦是一变,连日来心中隐约的猜测渐渐成形,并开始笃定。 涟漪她……怀孕了? * 你们太聪明了=。=涟漪确实有bb了~不过惊喜还不止这个哈^_^ ps;昨天全校改革,不准咱连有线网,一律只能使用电信的无线宽带-_-奈奈手头拮据,昨天没去交半年的无线网费,再加上事情太多,所以呃,停了一天,大家体谅下咩。你们多给我点动力,我就多爆点^_^ chapter49 怀孕 吐完了,用冷水扑了满脸,好不容易才觉得好受些,李涟漪又站了一会儿,这才走了出去。 有些事情,真是不能想,一想就难受。 出了卫生间,杜程程还坐在那儿,眼睛贼亮贼亮的看着她。 她笑了,“这么如狼似虎的看着我做什么?” 杜程程却笑不出来,涟漪的婚姻她是知道的,那顾方泽就是个花心大萝卜,拈花惹草身边的女人就没断过。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盼头,不如早早离婚还个清净----可现在有了孩子---- 眉头越皱越紧,她研判的目光在还一副不明就里模样的某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叹息着下结论:这个女人,是真的不知道。 哎,肚子里多长了块肉,居然一点觉悟都没有,不得不说,此番非洲之行,让她对自个儿这个闺蜜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_=。 轻咳了声,杜程程开口:“涟漪,我问你几个问题。” 李涟漪见她表情严肃,也敛了笑,“什么?” “第一,你最近是不是总想吐?” 李涟漪愣了下,但还是老实回答,“是。” “第二,是不是觉得浑身无力?” 李涟漪脸色变了变,似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正欲说话,却被杜程程咄咄打断: “第三,你家亲戚多久没来造访你了?” “……”李涟漪沉默,好半天,才抬起头来看向杜程程,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怀孕了?” 杜程程赠送白眼一枚,叹了口气,“苍天可鉴,你终于知道了。” 李涟漪怔了半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复垂下头,绞着手指头,笑了,“不可能。” 杜程程瞪着眼睛怪叫起来,“怎么不可能?!”这女人脑子被驴踢了吧?这么铁板铮铮的现实摆在那儿,她还梗着脖子不承认? 李涟漪道,“小声点,别吵醒了欧琳。”摆明了不想和她继续扒拉下去。 “你……”杜程程火了,腾地站起身,几步走到她面前,拽着她的胳膊就走,“行,不吵,你跟我走。” 就这样,杜程程半推半拉的把李涟漪拽到了医务室,那是中国救援部队带来的国内最顶尖的医疗团队。 里头有个女医生秦墨,三十岁不到,据说是麻省理工大学的优秀毕业生,还是哈佛的双料博士,牛得不行,这次自动请缨随队救援,在国外内各界都获得不少赞誉。 此时,这位身着白袍,带着副黑框眼睛的医生正笑眯眯的,“恭喜你,李小姐,你已经怀孕八周了。”堂堂急救专家如今成了妇科小医生。 这两个月来,看到太多的生命或是惨烈或是无声无息的逝去,即便还只是一个胚胎,在亦是一条新生命。或许唯有这样经历过,才能对宝贵的生命产生敬畏,才能对这条新生命的到来感到由衷的喜悦。 “你太瘦了,从现在开始必须注意营养,保证充足的睡眠和心情舒畅……避免接触辐射性枪的物体,可以适量锻炼,但严禁烟酒,当然,如果你们希望小宝宝能在将来获得残障人士补助金的话,可以按我说的倒着做……”秦墨面带亲切温和的微笑,巴拉巴拉说个没停,好似要将她脑子里所有的有关孕期的知识一股脑的倒腾出来。 而她“授课”的对象,反应却截然不同。 杜程程先是神色复杂,而后认真的看着这个有点古怪的医生,像个乖学生般仔仔细细的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儿。医生说一句,她就点下头,偶尔还提出一两个疑问,那神情----那态度----那份心思---- 好像她是宝宝的爹一样=。= ……而李涟漪,仍是怔愣着,医生说的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冰冷僵硬的手指覆上依旧平坦的腹部,无意识的一下一下的抚着。 那里…… 孕育着她和顾方泽的孩子。 ……可是…… 这怎么可能呢…… * 看了今天的留言,奈奈的心情很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我总是说很忙,那是千真万确的,我不是职业写手,不以此为生,所以现在写文,完全是兴趣和责任使然。而“忙”这个字,奈奈真的不想再说,说多了就矫情了。我只能说,尽我最大的能力更文,毕竟,现实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再说,奈奈对写文这事看得很重,不愿意每天胡乱凑字数给大家看。你们每天看的一两千字,都是我在电脑面前磨了好几个小时才完成的,希望大家谅解。 ps:因为以上这段话,奈奈现在没时间回复留言了>_&1t;明天回复。 hapter50 无良小外甥 于此同时,国内各大财经周刊杂志像沸腾的水炸开的锅,不约而同的将大陆房地产巨头,文家现任掌权人文擎的小女儿文蔺归国这一消息作为头版头条,大肆渲染,极尽笔墨。 谁不知这位被文家“放逐”的文七小姐行踪飘忽不定,这些年在国外活得逍遥自在,今天在北欧看极光,第二天就飞到埃及骑骆驼看金字塔去了,乐不思蜀,气得老头子险些登报与之断绝关系,可就是这么位叛逆不驯的主儿,竟然毫无预兆的突然回国了。 各大媒体捕风捉影,纷纷踢爆文七小姐归国的内幕和所谓“真相”。 有人说,前些年头文蔺之所以不愿回国,是因为文家长辈逼婚逼过头了,这位风华正茂的小主儿不愿意了,二话没说,收拾收拾就跑了。而今这黄花闺女也熬成大龄剩女了,所以,于是>_&1t;…… 有人说,她此番回国,是文家权力中心开始向下一代转移的前兆。文擎再怎么果断卓绝,决策英明,终是敌不过岁月的侵蚀,文家的产业那么大,再怎么着也得让精力充沛的年轻人扛着了----虽说在外界眼里,文蔺在文家并不受宠,可毕竟还是文家的直系血脉,实权也许分不到多少,但股份不动产什么的总是少不的…… 更有甚者,则大胆猜测说,文蔺当年离家是因爱上了某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无奈受到全家反对,只好收拾细软连夜跟心上人私奔去,这一“奔”就是好些个年头,而文家为了面子里子也一直压着瞒着不让透露。如今清丽美貌的文七小姐已不复青春年华,可怜明日黄花一株,让那喜新厌旧的穷小子始乱终弃了,于是乎=。=,哭哭啼啼的回娘家来了。 ----啪! 几本最新出炉热腾腾的财经杂志被**,让强行闯进“盛世”总裁办公室的女人狠狠的,优雅的,摔在办公桌上,某人的面前。 文蔺冷视着面不改色的某人,气极反笑,“小外甥,你还真是有本事,算计人算计到姨妈我头上来了。” 顾方泽正在批阅重要文件,文蔺的气势汹汹仅是让他的笔头略顿了下,淡淡扫视了眼面前零散摔下来的杂志,不消片刻,抬起头,眼里满满是笑意,“文蔺,我保证,这些报道……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说话间停顿的那么一下,是忍笑来着。 不得不说,现在媒体的想象力,真是突飞猛进日新月异,上升至某种令人惊叹的境界了。 不过,倒是有些事歪打正着,挨上了那么点边…… 心中淡淡想着,嘴上却略略沉吟,“明天我召开个记者招待会澄清一下吧,告知大众你此番回国是为了加盟‘盛世’……” 文蔺往办公室里摆放的沙一坐,道,“你这破孩子,想得倒是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费尽心思把我逼回国是为了什么……好呀你,计划够缜密够阴险。”居然捏着她的软肋----先前明明说好了的,把林拓调到法国,可这厮竟临时变卦,冷不防一个电话告诉她他打算换人选了,害她的“追捕计划”就这样白白破产----言而无信,无耻得令人指。 吃准了她不管怎样都铁定上钩,无良小外甥就这么将她这个从小疼他宠他的小姨妈给利用得彻彻底底。 顾方泽含笑道,“事实证明,我的计划很有效不是吗?” 文蔺哼了声,当年叱咤风云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天才少女如今竟栽在自家晚辈手上,还得心甘情愿栽进去,说出去还真不是一般丢人。 “这媒体怎么说我倒不在意,等有空当了我自然会去收拾他们----哦,谢谢。”美丽得体的丽莎秘书敲门进来,在总裁的小姨妈面前摆上一杯清水,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文蔺继续,“倒是你,居然给我下套,就这么迫不及待了?老头儿再怎么狠心,也不至于把你逼到这种程度吧?”说着,拿起马克杯刚喝了口水,就又叫起来,“顾方泽,大冬天的你让我冰水?!” 顾方泽微笑,“我不是怕你火气太大么,喝点冰水降降火。” “你……”最毒顾某心啊。 “这事和外公没多大关系,你多虑了,文家的财产到头来总会是我的,我不急,”顾方泽顿了下,缓道,“这关乎我的私事,不方便告诉你。”说话间,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眸色暗了暗。 好大的口气。 文家的财产到头来总会是我的。 文蔺挑挑眉,如果她没失忆的话,那么她应该可以肯定,除了她和文婷姐,上头还有五个兄长,而兄长们也各有子女,这财产继承权怎么着也是直系优先吧----而他在她这个文家人面前说出这种几近“大逆不道”的话,够狂妄够骄傲。 兴味的勾了勾唇,她就说,从小让人给宠出来的矜傲性子怎么就给改了?原来只是藏得太好,太滴水不漏了罢。狐狸尾巴稍稍一露,小样儿,以为就能把她给糊弄过去了? “那你倒是说说,文家的财产怎么着就是你的了?” 顾方泽淡定,“公司机密,不方便告诉你,等你正式加入‘盛世’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哼,知道我好奇,勾我是吧?好,我就从你的愿,和老头儿作作对,其实也挺有乐趣。”一想到老头气得脸色青紫自然升格为调色盘的模样,她心情陡然转好。 “那么,”顾方泽露出笑容,“文蔺,合作愉快。” 这厢一来,文蔺自然而然的,毫无自觉的让顾某人转移了话题=。= == 抱,谢谢支持我的亲们,我爱你们^_^ 下章,情节会有所进展的。 chapter51 相忘于江湖 李涟漪醒来时头有点晕,闹铃响得刺耳,她果断的伸手按掉,怕吵醒隔间睡着的小欧琳。 起床,刷牙,洗脸,用小镜子照照,没化妆时的脸色憔悴得像更年期妇女,一时悲从中来,头疼得更是厉害,转身就去找止痛片。翻箱倒柜的好一会儿,才突然忆起早在前几天程程就听从秦墨医生的建议,将她帐篷里所有有可能对孕妇造成伤害的药物通通没收了。 那女人还说了,虽然不待见孩子他爹,但宝宝是无辜的,她身为称职的干妈,必须为干儿子的将来和干儿子亲妈的身心健康负责。 言辞间,振振有词,好不坦然。 李涟漪无言以对,这女人有透视眼么,宝宝是男是女都知道? 孩子…… 她静静出神,心中缓缓的油然升起一股子似喜似悲的情绪。 记忆中,也是那么一个人,曾经在她以为他们最落魄最难捱的那段时光,从背后环住她,头埋在她颈间,假装不经意的,无所谓的语气对她说,“以后我们生个孩子吧,生个男孩,你就老实呆在家里,我在外面努力赚钱,养你们母子俩……” 那个时候她还那么的小,虽然看上去一副百无禁忌的样子,但终归是个家教良好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她耳根红透,话都说不利落了,“可,可是,我比较喜欢,女孩儿。” “不好,”他一口否决,“女儿如果生得太娇气,跟你一样不好养那怎么办?” 她怒,跳起来揍他。却被他一把搂住,亲得昏天暗地找不着北,意乱情迷间,耳边只有他低低的有些挫败的嗓音,“傻子,娇气的女孩儿有你一个就够了----再多一个,我应付不了。”他不擅长说情话,可她分明听得懂,咬唇偷笑了很久,让恼羞成怒的某人继续以吻惩罚之。 甜蜜的,辛酸的,太美好,于是让人回想起来,总欲落泪。 杜程程在小说中写道:“在美好的青春岁月里经历残酷的爱情,两者反差太大,所以至死都也许忘不掉。”李涟漪突然笑了,她忽然想起四年后的重逢,她已嫁作他人妇,怀了别人的孩子,多少阴差阳错,多少怅然若失,可既然无法回头,那么,相见,不如相忘于江湖。 到底是还爱着苏唯一,还是舍不得曾经这么轰轰烈烈用尽所有力气爱过的那份感觉,她真不明白。这些年来,她已习惯了另一种生活,习惯了为生存下去而改变自我,习惯了躲在顾方泽的羽翼下心安理得的享受贵妇般精致奢华的日子。 而这些日子,通通都与苏唯一无关。四年的时间,她与他那时犯下的滔天大错,后来也不过是她一个人在咬牙撑过。 于是。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李涟漪,知足吧,上天还是眷顾你的,他没有断了你的后路,他……还是给了你一个孩子。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找出秦墨的电话号码,在帐篷内配备的座机仔仔细细的按下。杜程程那个杞人忧天的女人怕辐射影响她的宝贝“干儿子”的健康成长,强行收走了她的手机。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冷静而温暖的声音传来,略略含笑:“李小姐,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她迟疑了下,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答道,“是,秦医生什么时候有空?” “随时等候你的到来。”那头的嗓音安定人心,“李小姐,我一直在等着你来找我。” 李涟漪无声的笑了笑,原来她一直以来以为能瞒住天下所有人的秘密,竟如此轻易地让人一眼看穿。 她习惯性地抿起嘴唇,轻轻地,“那我现在去拜访你,方便吗?” ---- 过渡段,基本上高&8226;潮啥啥的要来了。好吧,下章让顾少多露下面~话说,我想增加苏唯一的戏份,大家以为如何? chapter52 取舍 帐篷内,两个女人相对而坐。 “李小姐,我想你应该很清楚现在自己身体的状况,你的孩子……”坐在简易办公桌后的秦墨扶了扶黑框眼镜,直视着她,沉吟道,“来得很不是时候。” 李涟漪亦大方回视她,“嗯,我知道。”她双手放在膝上,手指头绞得很紧。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来找我的目的吗?”秦墨微微笑,镜片下流动着不明的光,“留,还是不留。” 李涟漪沉默了一会儿,才看着她道,“我想留,但我想知道,如果这个孩子留下了,会造成什么后果。” 过了这么多年,她仍清晰得记得那日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四周都是冰冷的茫茫白色,太绝望的颜色,以至于她始终不敢睁开眼睛。门外是低低的却清晰的谈话声,一个个关键词控制不住似的猛烈撞击她的耳膜。 “胎位不正……受到重击……孕妇精神上受到太大刺激……所以……” “恐怕,今后都难以受孕了,即使再次受孕,胎儿能否最终成活也是个问题……” 那个时候,整个病房只有她一人,她只觉得冷极了,腹部隐隐作痛,眼前糊成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瞳孔中唯有黑影晃动着,灼热的液体烫得脸生疼。 她的成长蜕变,从那一刻真正开始。痛得撕心裂肺,却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响,只能抓着单薄的被子大口大口的呼吸,忍耐的等待胸口铺天盖地的剧痛慢慢淡去。 每个女人都有份与生俱来的母性之爱,那时她不过二十岁年纪,半大的孩子,还是象牙塔里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但懵懵懂懂中,她明白自己失去了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并不是巴黎春天的新款限量衣服,海边别墅或是顶级跑车,想要,就可以要得回的了。 ……她一直以为,这一辈子她都没办法再生孩子----毕竟与顾方泽结婚了四年,从未做过任何防范措施,一点动静都没有----仅是抱着那么一份小小的侥幸心理,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几乎被消磨殆尽,可就在她来到马拉维后---- “本来依你的身体状况还不是受孕的最佳时期……虽然很遗憾没有相关仪器做辅助,但根据我的判断,胎儿的生长胎位极不正常,有宫外孕的可能,”顿了下,秦墨继续说,“如果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她注视着她,不带一丝不忍和怜悯,“一,存活的胎儿将来的育必然会受到影响;二,母体死亡。”见多了离别与生死,秦墨对于这种情况似是很习惯,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在宣告一项不容置喙的事实。 手指绞得青白。 可面上依然平静淡定,“我明白了,”起身,她对秦墨点了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的,秦医生,谢谢你。”谢谢她,能够如此坦白的将实情告诉她。 “不客气,”秦墨勾起唇角,“我并不是让你做出选择,但我想说的是,请你好好衡量一下,舍弃哪一方,才是对你最有好处的。” 李涟漪笑了笑,没回答,又说了声再见,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还没走出帐篷几步远,她脚步踉跄了下,有些站不大稳,堪堪扶住支撑帐篷的木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鼻头酸楚,她一时没忍住,俯下身吐得昏天暗地。 边吐边哭。 她永远学不会坚强的面对那些重蹈覆辙。原来当年欠下的债,到了现在还是没有还清。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能平静的直起身来,胃还在抽搐,脸上冰凉一片,让这热带气候的空气蒸掉了,黏黏糊糊,难受得紧。 回到自己住的帐篷时,门口站着小欧琳,小家伙睡醒了,见她不在就跑出外面来,又不敢随便乱走给人添麻烦,就就能巴巴地站在门口等她。 见着了她,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但那双黑溜溜的眼睛里分明是松了口气的欢喜目光,一闪一闪的,纯真乖巧的样子。 李涟漪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按,还有力气冲她笑笑,她柔声对她说,“欧琳,你先去找netg玩好吗?”欧琳眨了眨眼,好像因为她不能陪她玩而感到有点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冲她挥挥手,说了“byebye”后跑去找杜程程了。 李涟漪站在原地看着欧琳小小的身子慢慢消失在视野里,她想,以后她和顾方泽的孩子,也一定要教养得这般乖巧懂事才好。 转身进了帐篷,她又翻出那本临时电话本,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下陌生的号码,慢慢地输入进电话里,按下确定键。 电话嘟嘟的悠长的响了好几声,听在耳里像是岁月洪荒里缓慢的滴水声,李涟漪绞着电话线很有耐心地等待,心中却隐隐有些不自在。 她没有忘记那日,在前往马拉维的前一天晚上,那人是怎么不顾她意愿强行索要她的----好似要将疼痛屈辱通通烙在她身心之上,不管她怎么挣扎怎么踢他打他,愣是让她最后在漏*点的浮沉中昏迷过去。 她醒来时气得快疯,难得孩子气的在熟睡的他身上踹了好几脚,然后招呼不打一声不吭的拉着行李走人,这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他。 电话接通了: “你好,我是顾方泽。” 李涟漪抿住唇,“顾方泽,是我。” 那头顿了下,回道,“我知道。” == 大么,感谢小t的精彩长评。今天还有一更,现在得出门了,评论暂时回复不完,回来继续。希望等我踏青回来,还能看到亲们的身影^_^ chapter53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他的声音透过长长的电波传过来,清晰明朗,有种温暖的磁性,李涟漪怔了下,心中更觉异样,含含糊糊的唔了声,道,“啊,我有件事跟你说。” 那头隐约听得到纸张翻动的声响,很静,李涟漪心想他大概是在办公吧,算算时差,在中国还是工作时间段……正神游着,就听到顾方泽应了一句,道,“什么事?”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疲惫,还带着点淡淡的疏懒,一听就知道铁定是通宵加班了。 这人工作怎么总这么辛苦工作呀…… 暗暗想着,她的心突然软了几分,本来准备好的话一下子说不出口,憋了口气,抿起了嘴角,这才道,“嗯,你……要多休息一点,别那么辛苦。”说罢又觉得有点尴尬,开始绞尽脑汁想弥补的话。 顾方泽沉默了片刻,轻轻笑了起来,“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关心我吗?” 李涟漪失语,长长的吁了口气,哎,这话听着,总有那么些不恰当,太暧昧勾人,不适合用在她与他之间。而电话那端也很不识相的跟着默不作声,似是在等待她的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李涟漪将听筒紧了紧,一手撑在放置电话座机的桌上,慢条斯理的说道,“那个,我说,我怀孕了,八周。” 说话时她看着窗外,帐篷内的窗户是用透明塑料纸糊上的,一眼望过去仿佛天空都是扭曲的,可依旧蔚蓝,有白色的云朵轻轻漂浮,温柔轻渺,令人心生暖意。 仿佛是等待了半个世纪之久,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一声轻嗯,顾方泽的声调安静沉着,沉吟着道,“我知道了,这个礼拜我会过去你那边。”轻描淡写的,好似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般随意自然。 李涟漪在这样原本该充满温情的气氛中华丽丽的囧了。大哥,你知道从非洲马拉维到大陆b市隔了有多少千公里吗? 然后,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她莫名的觉得脸开始烫。 他说,“你在那好好呆着,等我。” 如果说先前那句是暧昧至极,那么这个句子,不管是从语法结构还是句式语调,都彻底撕破了她想要伪装起来的无所谓,完全没办法淡定如初。 似是触动了记忆的盒子,自然而然的,她想起了她向顾方泽求婚的场景。 ……没错,当初这场婚姻,是由她起的头。 还是那个冬天。那个冬天异常的冷,b市下起了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大雪,从初冬一直到隆冬,几乎未停过。 屋顶上,路道上,到处都是皑皑白雪,积雪沉沉压在光秃的枝桠上,堪堪欲坠。这场大雪几乎封了宽阔的马路,人行道上的厚厚积雪让人给铲了,倒也能走,只是很滑,稍不小心就会摔倒。 她一个人在b市的某个临时火车站点下了车,衣裳单薄,钱包里除了一张信用卡什么都没有。她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找顾方泽,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唯有他能帮她。 那时他便是在电话中这样说的---- “你在那好好呆着,等我。”他的声音在这个冷得人心生寒的夜晚透过悠长的电波传来,安定人心。于是她就真的在原地等他,全然的信任。 顾方泽接到她的电话来接她时,她正坐在离列车轨道不远的塑料椅上,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拿,环在胸前,缩着身体,但还是冻得身体抖个没停,牙齿咯咯作响。 所以当听到有人唤她,还是熟悉的嗓音,她激动得快要哭出来,从椅上立起身,她飞快的转头过去,顾方泽正朝她大步走来。她仍记得他那夜穿的是一件灰色大衣,随着他的动作在北风中猎猎向后飘动,好似电影中的慢镜头,唯美优雅得不可思议。 她有那么个瞬间,几乎看得出了神。 却还没待说出话来,眼泪就已经流下来,委屈,心痛,撕心裂肺----在他站至她面前时狂躁的爆,根本控制不住。 她哭到最后是一边打嗝一边对他说,“顾方泽,我被人甩了,怎么办?” 那个时候的顾方泽说话远要比现在更不正经,他不动声色的握住她的手,然后,放入他大衣的口袋中,口袋里很温暖,让她眼睛又是热热的,只听他含笑的声音徐徐响起,“怎么办?我收留你不就得了。” 她猛地抬起头看他,还含着泪泡的眼睛目光灼灼,“这是你说的。” “嗯。” 她在他口袋中反握住他的大手,道,“好,那么,顾方泽,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 噩梦般的周末,更文的极限tat,此章是温暖地……下章继续温暖!留言木时间回复现在,明天奈奈会整理出来回复的。大么! chapter54 所谓占便宜 她在他口袋中反握住他的大手,道,“好,那么,顾方泽,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年少妄为的她在当时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脑子一热,话就已经说出了口,即便是后来懊悔了,也不过是懊恼自个儿太主动,失了身份与面子。 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顾方泽闻言沉默不语,只是用那双黑得深邃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她,忽然就勾起唇角笑了,火车站门口路灯的昏黄光线汇聚在他眸中,奇异的反射出一束细细的亮芒。 他的手温暖干燥,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勾住她欲脱开的手,在大衣的口袋里,私密纠缠着像某种远古时代便已开始生长的双生藤蔓。 他说,“嗯,看在你这么恳求我的份上,我就成全你好了,”说着顿了下,又道,“不过,既然我已经答应你的‘求婚’,那你可就不能反悔了。” 她那个时候才多大,让他这样一说,急了,咬咬牙冲口而出,“你才反悔呢,反悔的是小狗!” 之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总爱状似若无其事的提起这件事,甚至于每个细节,包括她当时哭得鼻涕眼泪都分不清楚这种糗事----于无形中让她羞愧得无地自容:风啊风啊,请刮走那个说话脑残傻得冒泡的自己吧…… 不过从此事也可反映出,顾某人用心恶毒之程度,简直匪夷所思到令人指。 ……往事像指间滑过的流水,凉丝丝的在记忆最深处慢慢苏醒,说不上多美好,可每每想起,总有那么点感慨之类的情绪油然而生。 如果顾方泽早点出现在她的世界里那该多好。在她还未爱上苏唯一,还是个嚣张不懂事的孩子前,在顾方泽还是个面目清秀,性情温和纯良的清澈少年之时。 可命运就是这么个玄妙的东西,这些年和顾方泽在一起,她不是没动过心,只是总觉得还不够,原来那么爱,最后还是擦肩而过。每个人一生就那么一个十八岁,蹉跎了就过去了,任她怎么哭怎么闹都没有用。这样的遗憾与剜心之恸,如果再来一次,她受不了。 窗外有鸟儿扑簌着翅膀掠过,她回神过来,扯起嘴角,“你来干什么呀,马拉维穷乡僻壤的,少爷你细皮嫩肉,我怕你受不了----再说,这儿可没什么能入得了你眼的大美人。”哦,除了她的美人儿,小欧琳。 那头默了半晌,估计是被她无语到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女人,少耍点嘴皮,小心带坏了我的孩子。” 孩子。 在心中慢慢咀嚼了一会儿,李涟漪承认,这个词听上去挺舒服,让人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细细绵绵的,像水一样趴趴的瘫在那儿,柔软得几近疼痛。 良久,她才答道,“什么你的?是我的。” 顾方泽接口,语调微微上挑,似是含着笑,“敢问顾太太,没有我的‘努力’,你也能生孩子?再不然,你是现代圣母玛利亚?”还刻意在“努力”二字上加重口气,以示强调。 李涟漪无言以对,抽抽嘴角,又让这厮给占便宜了…… 不自在的轻咳了声,她迅转移话题,“对了,再告诉你件事,我想收养一个女孩儿,叫欧琳,”想了想,又补充道,“她的家人都死于地震,她的母亲也是中国人来的……” “你觉得怎么样?”她意思意思的征询他的意见,仅供参考。既然已经下了决心,那么她就会坚持到底,小欧琳她是收养定了。 那头略略沉吟,“欧琳……” “啊,是我取的名字,”她接着道,“另外,我想让她冠上我的姓,可以吗?”继续征询意见。 这时电话里隐约传来一道甜美好听的女声:“顾总,你的咖啡……”这般恰到好处,恭敬中又含着不卑不亢的,很熟悉的嗓音,李涟漪细细回忆了下,是那个混血大美女丽莎小姐的。 果然是在办公啊。 国内现在也不过下午五六点的样子……喝咖啡,看来不止熬夜一宿那么简单。 于是本能的继续狗腿,“别喝咖啡了,你回去休息吧,你那么大的公司,也不缺这么几个小时。” 顾方泽却是不理会她的“关心”,淡道,“为什么?” “什么?”是说她收养了欧琳,还是她为欧琳取名? “为什么叫欧琳?”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不是高兴,但也不像是在生气。 李涟漪不由想起了杜程程先前的一番话,顿了顿,语气自然的答道,“没什么,这是她的小名的谐音,我觉得欧琳比较顺口所以就这么叫了,如果你觉得这个名字不好,也是可以改的。” 顾方泽轻嗯了声,也不再多问,只说道,“名字还不错,不用改了。你在马拉维哪里?” “啊?”话题转得太快,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现在在马拉维哪里?我好让丽莎定机票。”他很有耐心的重复道,还加上个关键句。 李涟漪惊愕,原来少爷他不是说笑…… 可是…… 她困难道,“你真的可以不用来,我们过几天可能要跟着救援部队离开马拉维了……” 他道,“放心,我明天就能到,要不然,”他考虑道,“我看看能不能获得马拉维政府许可,使用私人飞机经过国境……” 李涟漪不做声,好吧,有权有势的人口气就是可以这般的嚣张随意。感谢大伙儿对我的支持,感动中……你们的每条留言我都有仔细的看,傻笑ing,留言我今天晚上或明天回复^_^ chapter55 世界本无绝对公平 “盛世”总裁办公室内,唯有指尖时轻击键盘时出的哒哒声,优雅沉静如这办公室的主人。 可没过几分钟,那敲击键盘的声响慢慢的愈是低了下来,最后索性停了,内线电话按下:“丽莎,帮我定今晚到马拉维都的机票。” 总裁办公室旁边的秘书处,迷人妩媚的丽莎小姐嘴角可疑地抽了下,迟疑道,“顾总,您……明天不是要去拜访您的外公吗?”半个小时前还吩咐她必须妥善细心的准备一份好礼呢。 那头不疾不徐,“你说是我老婆孩子重要,还是一个成天想着怎么为难我的老头重要?”丽莎是他上大学时的学妹,关系一直不错,所以说起话来也随意了许多。 可在丽莎心目中,顾方泽可不单单是学长那么简单,还是她的老板她的衣食父母,丝毫得罪不得,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绝对的忠诚,实施“一边倒”政策,至于顾总那赫赫有名的外公……天高皇帝远的,还是讨好身边的boss重要。 不过boss这话说的…… 还真不是一般的大逆不道。 心中是这番想的,但口上却是十分识相地应道,“当然是老婆孩子更重要,”又想到这次是顾总的外公亲自打电话来请他过去的,便善解人意的问,“顾总,需要我打电话知会一下您外公的私人秘书吗?” 顾方泽轻嗯了声,“不麻烦你了,我来处理就好,你现在去联系航空公司吧。” “好的。” 电话挂断后,偌大的办公室重归寂静,顾方泽靠在舒适宽大的办公椅上,点燃了一支烟,夹在指间,不抽,单是看着烟雾袅袅朦胧了眼前的视线,眉目不动,心思却再无法放在那些复杂繁乱的数据文件上。 唯有一个念头在一贯冷静自持的脑海中回荡回荡,久久无法平静。 那个女人,有了他的孩子。 他的。 他伸出手,轻轻覆上自己的眼,优美的唇角撩起一个淡淡的,微不可察的弧度。 &61548;* 不得不承认,李涟漪从小就是一个目中无人的纨绔二世祖。不管是多么出色多么优秀的人站在她面前,只要稍稍不符合她心目中对于“英雄”的定位,都会让她给自动忽略不计。 小下巴抬得比天还高。 顾方泽第一次见到李涟漪时,她才12岁,顽劣丫头一个。 而当年的顾方泽,在她眼中,大概不过是一个,长得挺漂亮,脑筋挺好,看上去挺顺眼的男孩子,与她生活圈中的伙伴没什么两样----大概连伙伴都及不上,五年时间,她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什么都没留下。 甚至在很多年后,她在看他少年时的照片时,都未能想起那个曾陪伴了她一个夏天,有点矜持有点骄傲的男孩儿,就是这个在后来成为她的丈夫的男人。 而他顾方泽,却将这个小丫头,放在心里差不多一辈子。 这样太不公平。 可他知道,世界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天枰倾斜的那一端,压着的是五年的宇宙洪荒与岁月莽莽,是他迟了一步却之天涯的山长水阔。 与她告别的那年,父亲将他送到南京军区总部,这是顾家的传统,每个顾家人先必须是一名优秀的战士----而这么一去,就是五年。 五年可以改变的事情太多,他原本以为此生再也得不到她,她将成为他心口上的那颗朱砂痣,可若就那么放弃,又有损他内心潜藏着那份与生俱来高高在上的骄傲。堂堂顾家的孩子,怎容得自己的东西让人这样乘虚而入抢去? 于是他心想,即便做不成她的“唯一”,那么就算成为她心中的那抹“床前明月光”也是好的。 可那女人偏偏不如他的意思,他坐在包厢内都能听到她细细的却又强硬的嗓音在门口扬起:“不管你们再安排多少次相亲,我都不会看上眼的。” 看不上眼? 他一晒,小丫头的性子还是没变。 就是这么个任性,自大,高傲,盛气凌人没心没肺的女人,偏偏让他自虐似的上了心。所以说,造物主爱捉弄世人这点,并不是全无根据的。 可是一切究竟又是从哪里开始不对劲呢…… 他闭上眼睛,任由如烟往事将他淹没。 chapter56 魔障 那次相亲宴后,她再一次消失在他的世界里,打电话短信从没个回复,他以为她是在恼他一时性起的作弄,亦曾打电话给李伯父,得到的却是无奈的叹息: “那孩子……正和我拧着呢,我让她去相亲,她非要和……”却不再说下去,“不说也罢,这丫头让我和她妈给宠坏了,又是在叛逆期,管都管不住,顽劣!” 话里语焉不详,但他毕竟是聪明人,大半也听懂了。敢情小丫头是有了心上人,又让家里人给逼着去相亲,无处作,所以就把气通通撒在他头上。 他嘴角微沉,但启音时仍是笑着的,“她还小呢,长大以后会好的。”心中仿佛有什么在破土而出,长着倒刺,一寸寸的飞快地拔高,巨大的阴影渐渐的覆下来,让人心生魔障。 “也就贤侄你能这么想了,”那头笑了笑,也不知是真心的还是其他,“我家这个如果真能嫁给你倒也是桩美事,恐怕也就你能震得住她。” 李腾飞,d城的传奇人物,年纪轻轻,白手起家,短短数年就将他的“腾飞”企业迅壮大,事业版图的拓展度令业界惊叹瞩目不已,是个手段厉害,野心庞大不容小觑的人物。 而前些时候,他恰好又从特殊渠道得知----毕竟他不信李腾飞会毫无缘由的想让他的女儿嫁与他----“腾飞房产”近些年头由于拓展度太快太迅猛,资金入不敷出,出现企业内部系统运转不灵的危机,身为董事长的李腾飞正在焦急的暗地寻找出手大方的投资者…… 说不准,在他心目中,自个儿的亲闺女远不如事业重要。 微阖上眸,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李涟漪的场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迷人,像山间清涧般灵动纯然,冲他笑了那么一笑,嘴角深深的梨涡顿时点亮了那张本并不算太美丽的脸蛋儿,好似周身都焕着一种淡淡的光彩,娇美甜俏却又给人家世优良带来的高高在上的疏离感。 可一开口,第一句话就对他说,“你是什么人,怎么有资格成为我爸爸的客人?”那口气,那眼神儿,那双臂环胸的姿态,分明是不屑与高傲,欠抽极了,让从小就被当做小皇帝养着的他几乎怀恨在心。 怀恨在心。年纪尚轻的孩子懂什么恨?不过是憋着股气,不动声色处处和她作对罢了。她和她那群伙伴偷偷做坏事,他就装作若无其事的在李伯父面前提起,然后面色愧疚的看着她被父亲训斥,低垂着头沮丧至极的样子----可谁知道她心里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他这番寻思,想着想着,嘴角不由得就带上了笑。 再一抬头,就瞥见丫头片子恶毒凶狠的眼神正钉子似的扎在他身上,噼里啪啦的放冷箭。 于是玩玩闹闹,一个暑假就这么过去了。 再来就是分别的五年。回望去,那人却已走远,他一人在灯火阑珊处,不知所归。 那生长着的阴影已完全无法抑制住弥漫的度,黑色的植物开出娇艳欲滴的花儿。 他敛睫,唇角轻撩,道,“涟漪,我很喜欢她,如果有可能,我也希望能与她进一步展。”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埋下了后来让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以至于待事情生时完全措手不及的祸根。 “铃铃铃……”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神游的思绪。 回神过来,指间夹着的烟早已燃尽,只剩个黑乎乎的烟头,还有点点火星隐约闪着,他凝神了几秒,手指一动,将烟头摁进水晶烟灰缸,随后按下接听键。 “顾总,航空公司那边说,前往马拉维的航班只有早上十点才有,”而显然,现在已经是下午,根本不可能买到今天的机票,“另外,您的朋友唐婉小姐来电说,希望今天晚上能见您一面。” 不愧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丽莎办事效率不仅奇高,语言艺术也运用得十分之到位。她没有将唐婉在电话中明显带哭音这一情况道出,而是客观的将两样本因生时间冲突而今又已完全不成问题的事情一同告知,让老板自个儿做决定。 修长优美的手指在办公桌上轻轻的敲击着,顾方泽眉头拧起,道,“那就定明天的机票吧。”打她继续联络航空公司去。 丽莎再次克制不住黑线,“顾总……那唐婉小姐……” 轻嗯了声,“我知道了,你再给林副总打个电话,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沉吟了片刻,又道,“之后再联系一下文蔺女士,就说我有要事与她商议。”一股脑的指令下达,顾方泽面色淡淡,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好的。” ……称职秘书的必备守则之一:不管老板的思维有多么跳跃多么火星,都应该毫不犹豫的坚决执行。 ** chapter57 吾爱,涟漪亲启 李涟漪挂断电话,又了阵呆,好一会儿才恍然回神过来。 脸还在微微烫,她手指抚了上去,嘴角泛起苦笑,哎,这人,明知道她脸皮薄得很,还老爱撩拨她,当她圣人是吧? 不过以他这般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品性来看,真心的成分大抵也就米粒大小----此人一向以作弄她为乐来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杜程程、卫放两人不约而同的往李涟漪的帐篷跑。 杜程程的目的倒很简单,来监督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免得饿坏了她的宝贝干儿子,顺带调戏调戏混血小美人儿。而卫放----他自上回出任务以来就一直留在灾区最前线做现场采访报道,今天才得知她怀孕的消息----这可不,才刚闻讯就飞奔而来,连妆都没来得及卸,为掩盖掉多日劳累而本因显得难看的脸色,此时还上了粉底,跟小白脸似的。 一进门就咋咋呼呼:“贵妃有喜了?!此等国之幸事怎的不及时通知少爷我?!那可是爷命定的童养媳----” 李涟漪答得很是轻松,笑道,“告诉你有什么好处?你会备好大礼待着么?”自动忽略某人后头的关键字眼。 卫放还未来得及回答,随后跟进的杜程程翻着白眼没好气道,“卫公公,您今个儿没吃药吧?” 瞅见向来自诩“风流倜傥俊美无双翩翩佳公子”的卫放同志闻言脸色一青,李涟漪一下子没绷住,很不厚道的扑哧笑出声。 卫放脸皮抽搐,“杜程程,好歹我也是刚回来,怎么着也没招惹你吧?” 杜程程哼道,“我的干儿子什么时候成了你童养媳了?敢情卫公公是龙阳之癖……” 这下卫放的脸色可不止青了,由青转紫,由紫转黑,“你你你”堵了老半天,突的深深吐了口气,才讪讪道,“得,不跟你这个不讲理的女人见识!”憋屈的满脸写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你才不讲理……” 眼看两人又要掐起来,李涟漪赶紧轻咳了声,道,“别吵了,欧琳还在睡。” 杜程程眉头挑起来,“还在睡?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况且,她记得昨日来找涟漪时,小家伙也是沉沉睡着的。 李涟漪唔了声,道,“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昨夜她便是让那小声的啜泣的喃语给惊醒的,之后就一直浅眠,心里为欧琳难受。 孩子虽小不懂事,可毕竟和亲人有某种割不断的羁绊,她于懵懂中,该是明白她最爱的那些人们,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她话音一落,空气中顿时凝成一团湿漉漉的棉絮,沉重压抑,一时间没人再开口,饭桌上陷入沉默中。 毕竟是亲眼目睹过生死的,没经历过,永远不会知道死亡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半晌,卫放摸摸下巴,笑道,“我猜,是不是让杜程程的急色相给吓着了?” 李涟漪怔了怔,刚意识到他是为缓和气氛呢,就见杜程程怒极反笑,“姓卫的,你吃饱撑着了吧?!”话也不说完了,气得直接拿起桌上还盛着水的杯子就泼过去! “开个小玩笑!杜程程你给我悠着点……”卫放动作敏捷的闪开,有点慌的道。虽说平日里杜程程脾气也不咋地,但也不似最近这般易怒啊。好像这种情况从她来马拉维之前就有那么点苗头了…… 这厢卫放正疑惑着,一旁看戏看得有滋有味的李涟漪却黑了脸----水全泼到她身上来了=_=|| 杜程程面色微变,眨眨眼睛,突然扑过来,“哎哟,涟漪,你快去换衣服!”正当李涟漪心情稍霁,又听她道,“可别淋坏了我的帅气逼人的宝贝干儿子!” 李涟漪默默推开她,默默地走至帐篷的隔间换衣服去。 这个女人,果然是受刺激了,阮乌同志果真厉害,将她的心肝都给刺激黑了。 回头定要就这件事和程程好好谈谈,阮守务这人……太厉害,又是个冷清无良的主儿,以程程的段数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终有一天,她会被伤得鲜血淋漓的。这种滋味她已经尝过,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好友重蹈覆辙。 拖出床底下的行李箱,李涟漪暗想着,心思一下子就飘远了。等回神过来,手上正拿着件薄外套,愣了下,她出门一向都是带极少的行李,衣服也就两三套,而且此次的行李还是她自己收拾的,她记得这件外套她先前根本没有带来呀---- 想来是福妈怕她会着凉,偷偷塞进来的吧。 可谁不知道非洲的夏天可以将人生生烤成渣,这秋天穿的外套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她不由笑了笑,其实说起来,她也是顶幸运的人,上辈子还是修了福气的,有顾方泽无休止无底线的纵容娇惯,有知心好友的真诚陪伴,还有两位原本与她好无干系的长辈掏心掏肺的对她好----也该知足了,没什么好怨恨的,过好当今的日子才最重要。 思绪至此,她似乎也想通透了些什么,心境一下子开阔起来。 将手上的衣服抖了抖,她打算重新折好放回行李箱内,就在这时,外套的兜内突然抖落出一个白色的信封来,轻飘飘的掉落在地面上。 她目光疑惑的拿起来一看---- 吾爱,李涟漪亲启。 ----那刚劲有力,凤舞龙飞间隐隐透着中霸道的字迹---- 她如遭电击,身体僵硬的怔在原地。 chapter58 迟来的承诺 这个世界上,怎么总要突然冒出什么来,干扰原本已然平静的生活? 纵然心中想着不管怎样都必须忘却,可一旦那事情正在降临到自己身上,便只有四字----身不由己。 李涟漪从未想到,她会在如此偶然的情形下看到苏唯一在四年前留给她的信。 很短的一封信,一如他行事处世的风格,不拖沓,干脆利落得曾让她以为那是一种无情冷血。 ----“涟漪,等我,给我四年时间,我会将整个世界捧到你面前。” 在李涟漪漫长而深刻的记忆里,苏唯一是个从不轻易承诺任何事情的男人,即便他心中是这样想,他傲骄的性子也不容许他这般做。他只会沉默的雷厉风行的将之在最快的度做好,然后冷漠的告知那人,你希望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到。让人无话可说无可挑剔,却由不禁苦笑连连。 怎么会有人是这种古怪的性子呀? 李涟漪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才知道其实他不过是太别扭了,拉不下面子来----更重要的是,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从不做,也从不告诉他人他做得到。 简直是,让人又爱又恨。 可时隔四年后,在她以为她与他再无可能之时,竟意外的看到这样一封,本该在四年前就拆封的承诺。 …… “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孩子的名字,如果是儿子就叫苏连,女儿就叫苏依,我的姓氏你的名字……” “涟漪,我爱你。” “待我回来那日,我会给你一个世上最盛大完美的婚礼,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寥寥数字,字迹却越往后越略显潦草,分明是下笔匆忙之作。时间落款,正是当年他不告而别的那日,二月十四。 那天是国际情人节,而就在那天,生了她在那之前二十年里加起来都不及一半的变故。 当年她一人蹲在医院门口,形影萧索,抑制不住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是他离开的消息给了她致命一击。 耳边仿佛传来远方大海的涨潮声,哗啦啦,哗啦啦,穿透耳膜,在血液中飞快的迅的流动,循环流入鲜活的心脏中,疼得她直抽气。 眼眶灼热,她捂住嘴,咬着唇,重重喘了口气,终于险险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原本她以为那记忆与疼痛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的淡化,直至波澜不惊,可现在----痛得更是厉害----如果可以,她宁愿此生都没有看到这封信。就这样将苏唯一这个名字从心上如钉子般拔出去,流血也好,痛也好,只要忘记了,那枚长了铁锈的钉子对她的折磨就会少掉许多。 ----可是。 她从行李箱拿出另一件衣服,动作慢吞吞的换上,开始缓缓回忆,外套……她记得最后一次穿,是去d城看母亲的那一回。在那之后,国内的天气越加的冷了,略显单薄的外套就被她收了起来,再没穿过。 那么…… 她闭上眼睛,脸色苍白,是她的母亲。那时她一直在病床边守着她,也唯有她,有时间与机会趁她不注意将信藏入的衣兜内。但为什么母亲不告诉她,而是通过这种方式让她看见这封信----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在想些什么? 头疼欲裂。脑中隐隐闪过一丝古怪,太快,没来得及抓住就已消失不见。 “涟漪,你在窝里生蛋吗?换个衣服怎么那么久?菜都凉啦!” 杜程程的大嗓门猛然将她从神游中拉回来,她赶紧应了声,将信胡乱塞回了行李箱的隔层中,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饭桌上,是马拉维当地最为平常的食物----psima,一种类似中国玉米面的东西,并不算很好吃,可在这群富家二世祖眼里,就像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也想吃吃野菜一般道理,对psima倒也存有新奇感,再来,既然是跟着援外部队一起来的,代表的便是祖国的形象,马拉维人民还陷于水深火热不能自拔之中,他们总不能还有挑三拣四的心思。 半个小时后…… 杜程程终于憋不住了,“涟漪,生什么事了?”这女人,自换衣服出来后,就一直神不守舍,面色晦暗不定,又不说话,单是闷不吭声的埋头吃饭。 该不会真让她那一杯子水给浇出什么毛病来了吧?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李涟漪似突然神魂归位,抬起头,冲她笑了笑,“啊,没什么。” 没什么个毛! 笑得实在是……丑。 似是察觉到气氛的不对,一下子,杜程程和卫放也都没在说话了。李涟漪便是这样一个女人,如果她真不想告诉别人,那么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chapter59 那里很危险 各怀心事的三人饭吃完后,因死活也没办法从李涟漪嘴里撬出半个字儿来,卫放和杜程程只好无奈的悻悻走了,临走前杜程程抛下狠话:“不说算了,别影响我干儿子成了自闭儿童!” 李涟漪倚在帐篷外,笑眯眯的欢送两人。 若真的曾经刻骨铭心,那么怎会轻易说出来给人听?有些内心潜藏已久的东西,一旦说出口了,便成了亵渎。 上回在国内与杜程程逛街时,看中了一对珍珠耳环,用杜程程的话来说,就是:戴上去还挺有深闺小姐的气质,很适合让你扮那假模假样的豪门贵妇。 自动忽略掉其中刺耳之语,她看了许久,也觉得好看,又不算贵,珍珠玉润光滑,富贵不足雅致有余,如果戴起来倒有几分盈盈生光,摇曳生姿。加上服务小姐口若悬河舌灿莲花的强大吹捧与推荐,到最后让李涟漪觉得没买都对不起她浪费的口水了╮(╯_╰)╭,于是也没想太多,拿出信用卡就买下了。 李涟漪站在镜前轻轻蹙起眉头,她正试图将耳垂上的红宝石耳钉摘下来,可试了好几次都摘不下,到最后那耳垂肉儿都让她给磨得有些烫,火辣辣,生疼生疼的。 那副新买的耳环正搁在摆在桌上的镜前,连标签都还没拆,放在小巧精致的红绸锦盒中,煞是温润好看。 可是。她幽幽叹了口气,索性放弃,将锦盒收了起来。再好看也没用,耳朵上的红宝石耳钉像是长在肉里扎根了,无论她想什么法子,愣是弄不下来。 想来……这耳钉,也戴了有些年头了罢。 她无意思的摩挲着耳际的红宝石,透过镜子看上去,仿佛是一滴血透血透的眼泪,切割完美的表面微微折射着暗红色的光,好似一下子就能将人拉回往日的回忆中去。 那回忆就如这红宝石耳钉,看似坚硬难摧,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让岁月打磨,终有一天会逐渐模糊,直至面目全非……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忘记,可总有这么些东西,不管隔了多久,仍清晰如昔。 下午,李涟漪接到电话,马拉维政府下派重要官员前来慰问感谢来自中国的救援部队,虽也考虑到她的身体原因,但因卫放另有任务在身,所以打算让她前去采访那位马拉维政府高层----这类涉及国家领导人的访谈节目一旦播出,便是以全世界人口为收视对象,若表现出色,便是一炮而红。随队而来的领导也是考虑到她的丰富经历和稳健台风,才商议着将此等难得的机会留给她。 李涟漪这回连考虑都没,问清楚了时间与地点开口就答应,挂断后往旁边看了眼,想想又打了个电话给古小鱼,告诉她要去上回的地震灾区一趟,请她过来照看下正玩得心无旁骛的欧琳,得到肯定答复后又听古小鱼巴拉巴拉的讲了几分钟,这才挂了机。 古小鱼说,卫放大哥正在四处宣扬b市电视台的金牌主播怀孕的消息,听得李涟漪一阵咬牙切齿,正想着回头怎么去收拾卫放那大嘴巴之时,眼神无意一瞥,就看见刚才还玩着古小鱼送来的积木的欧琳,正睁着那双黑溜溜水当当的眼睛沉默的看着她。 那双眸子太静,如深水般波澜不动,这----不像一个孩子的眼神。 李涟漪怔了下,随即俯身下去,看着她,微笑,“欧琳,可以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欧琳是中非混血,肤色偏棕色,可此时看上去却是略略显出苍白来,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小声嗫嚅道,“请您不要去那里……”说着,她指向电话机,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自己适才听到了她与古小鱼的对话,“那里很危险。” 李涟漪挑起眉头,难免惊讶,可转念一想,这才忆起这次的采访地点,就设在欧琳那已然成为废墟的家的附近…… 她的家人,就是在那里丧命。 而欧琳……大概是怕她也会遇到那样的不测罢。 一时心念复杂,沉默了好一阵子,她才撩起唇角,轻轻笑了笑,极力用沉稳的令人安心的语气道,“你放心,我一定平安归来。你要听mrs.gu的话知道吗?” 欧琳便不再说话,乖巧的点点头,挥手与她告别。走至门口时,李涟漪回过头,欧琳还是站在那儿,单是那样看着她,眼睛像初生的小鹿,湿漉漉的。 ---- 好吧,下章,顾少要和涟漪见面了~! ps:尼加拉瓜瀑布泪tat,为毛收藏狂掉呀 chapter60 那里很危险(下) 马拉维都。 这些天,李涟漪已经见到太多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可当再次撞见相同的场面,胃里还是一阵翻涌。幸好这回待遇要好得多,是坐专车前往的,只要不往车窗外看,将满目的血色与躺在地上毫无人气的一具具躯体隔离于视线之外,心里会自欺欺人的好受许多。 “涟漪姐,怎么办怎么办我好紧张!”坐在李涟漪身旁的古小鱼握着拳头深呼吸,一边兴奋又紧张的结结巴巴的对她道。 古小鱼本不在此次任务的安排中,可那来接他们的车还没开呢,就见古小鱼远远喊着慢点开车,后来一经细问才知是原来安排的那名记者好巧不巧的扭伤了腿,无奈之下,领导只好紧急netbsp;李涟漪正在准备待会儿要访谈的问题,听言没细想,诧异侧眼看向古小鱼,“紧张什么?” “马拉维的国家领导人啊~!人家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牌的人物!怕到时忘词连拿话筒都手抖>_&1t;!”古小鱼负责的是开场白和中间串场的那寥寥数语。 李涟漪怔了下,有些东西在脑海中飞快一闪而过,她不禁笑了笑,“啊,那很正常,我第一次反应比你还烂,多几次就好了。”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电视台实习,就让领导派去采访顾方泽的爷爷顾老将军,也不知是不是知道她那时已是顾方泽对外公开的女朋友,所以故意而为的----那时顾老将军还在世,身体也健朗,待人亲切和蔼,笑起来眉毛一翘一翘的,但那双冷静睿智的眼中闪动着的锐利与研判,让还是小菜鸟的她面上好似镇定非常,实际上已经慌得话都说不全了,可越着急说话就越颠三倒四。 据目击者卫放后来回忆:你当时就是一边面带淡淡的微笑,一边无比优雅地向顾将军问“请问顾将军您老贵姓?”的…… “真的吗?”古小鱼先是一脸狐疑,谁不知涟漪姐是“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半分”的头主儿。转而又兴致勃勃的追问下去,“比我还烂,那是怎么个烂法?” 拒绝回答此类不堪回的问题,李涟漪笑道,“古小鱼,你很爱听我的糗事对吗?” 古小鱼:“……” “涟漪姐你误会了……”t_t,不带这样诬陷人的。 “那就将时间花在如何串词上吧。”李涟漪也不再跟她废话,靠回座椅上,揉揉抽疼的太阳穴,努力克制一阵阵涌上来的睡意。 不知是不是所有孕妇都像她这般嗜睡? 正恍惚着,车子缓缓地停了下来,古小鱼率先打开车门跳了出来,然后又急急催还坐在车厢内呆的她赶紧下车,瞧那激动兴奋的样儿~ 为了达到节目效果,访谈节目的地点就定在上次地震生地的不远处,尚是完好无损的防震民居,在屋外宽阔平坦的空地上,摄像机的长镜头一拉,背景就是那片荒凉寂静的死亡废墟。 此次马拉维派来的高级官员非常准时的到达节目组临时搭建的露天摄影棚,出于外交礼仪和对中国的尊敬与感激,官员们对节目的安排很配合,对身为主持人的李涟漪更是友善亲切,所以这期访谈节目的进展顺利得出节目组所有人的预想。 访谈节目的后半段,就在李涟漪自节目开始就一直高度集中紧张的神经稍稍放松时,地面开始极为缓慢的晃动----其实这种情况节目组之前也预料到了,由此特地选择在防震房屋拍摄,再加上也知道最近虽余震不断,但震级都是很小的,不会造成太大危害,所以都未显出慌乱神色来。 节目照常进行。 而就在这时,负责拉长镜头的女摄影师突然啊的一声惊叫,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的一点。 节目就这样被岔得打断了,李涟漪皱了皱眉头,自然而然的扭头顺着女摄影师的视线望去---- 脸色刷的苍白,她顾不得在场还有几位重要人物,腾的从椅上立起身,险些踉跄了下,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往那个方向冲去! 欧琳! 她脑子乱哄哄一团,空白一片什么都无法思考。 为什么欧琳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是该好好呆在安全区的帐篷里吗?! 那个孩子……现在正跌撞的走在那片废墟之上,蹲下身体用小手不知在挖着什么----她脚下踩的是支离破碎的砖块和水泥石头,而藏于之下的是裂开的深长地缝----只需稍稍的震动,那些碎石头就能滚动下陷将任何一条生命掩埋其中! 李涟漪只觉眼前眩晕,脑中唯有一个念头:救她!救那个孩子! 距离越来越近,余震愈来愈强烈,眼见那堆废墟已经开始轻微松动,她脑子一麻,用英语大叫,“欧琳!快跑出来,快!” 听见她的声音,小小的身体震了震,欧琳抬头看向她奔来的方向,小脸上沾着灰尘,衬得那双眸子愈是黑黝水亮,她朝李涟漪灿烂一笑,扬起手中的东西,开心道,“1i,我找到了。”那是一个木制的简易相框,上头嵌着一张温馨幸福的全家福。 李涟漪在抓住欧琳胳膊的那一刹那,突然感到脚下的地面猛地突然下陷,好似一下子踩空后瞬间失重---- “顾总,据航空公司提供的最新讯息,因今日马拉维都各地区余震爆频繁,所以临时取消这几天飞往马拉维的航班……” “……我知道了,”顾方泽闭了闭眼睛,忍住倏然涌上心头的焦躁不安,冷静淡定的开口,“丽莎,帮我取消今天到大后天的所有行程。” “包括与您的小姨,林副总和唐婉小姐的会面对吗?” “对。” “好的。“ …… 按断内线电话,顾方泽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他的手机向来是极少使用的,私人号码,知道的人很少,而且还都是至亲或是挚友。 电话在漫长的等待中接通了。 “方泽,有什么事吗?”那头传来浑厚略带威严的嗓音。 修长好看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无意识的敲打着,顾方泽淡淡道,“父亲,我想向你借用那架军用飞机……” &61548;* 进度稍慢了点,两人得下章见了!另,同志们要坚信:奈奈是亲妈啊亲妈>_&1t; chapter61 谢谢,辛苦了。 李涟漪,你别把自己太当一回事儿,你信不信,如果你敢把孩子打掉,我马上离家出走给你看!保证让你再也追不上! 耳边依稀回荡着那人咬牙切齿恶狠狠的话。他一直都是将她当做小女孩儿来看,对付她的办法他有的是,摆平她的任性在他看来完全是再简单不过。 可那日他是真的对她没办法了,眸中惯有的睥睨与自信荡然无存,将她从身后紧紧抱住,箍着不放,咬着她的耳朵说着近似赌气的话,像个耍赖的孩童,那双眼睛----惊、怒、慌得通红通红,狼狈到不行,哪里有半丝镇定和凌厉。 其实她的本意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逗逗他。她肚子里的宝宝已经四个月了,哪里真舍得打掉?他的反应之大,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惊诧之余,淡淡的甜蜜很不厚道的悄然涌上心头,让她忍不住低头偷偷的笑。 可笑呀笑,还没等让那人现呢,突然眼泪就哗啦哗啦就流出来了。 转眼她站在高台之上,伸出手甚至可以摸到白软软漂浮着的云朵,而向下俯视是车水马龙和如蚂蚁般流动的人群,惊恐与眩晕让她泪流不止,可喉咙里却像堵住了般,什么都喊不出来…… 醒来时就见古小鱼趴在病床边埋头小声哭着,边哭嘴里边不停道:“涟漪姐我对不起你你让我看好小欧琳可是我一接到领导通知就兴奋过头了……我看她睡着了以为暂时不会醒就没注意……呜呜呜,涟漪姐你已经睡了快一天了,快醒醒啦……”哭得这么伤心,嘴皮子还能如此利索---- 没见过有人会在病床边哭成这样扰人安眠的,她又不是快入棺材了。 李涟漪有点头疼,可顾不上那么多,她困难地张开干燥得有些开裂的嘴唇,哑着声音问道,“小鱼,欧琳呢?她在哪儿?”心弦绷得死紧,她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勉强施力撑起身体坐好,左手臂和腿动了动,有些疼,黏糊糊的像上了药,怕是擦伤了。 古小鱼一听她说话,哭声戛然而止,猛地抬起头惊喜地看过来,连眼泪都没擦一蹦三尺高,就差没扑过来抱住她,哇哇叫道,“涟漪姐你终于醒了!!你放心宝宝没事,秦医生说就是动了点胎气……” 李涟漪心一紧,藏在被中的双手僵硬的慢慢放上小腹,指关节泛白。 可面上只是轻皱下眉头,抿住唇道,“唔,小鱼,别答非所问,欧琳呢?” 古小鱼简直难以置信,“涟漪姐,难道小欧琳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比宝宝还重要吗?”正说着,见她脸色难看,赶紧噤口,小声道,“小欧琳没事,现在正和卫放大哥玩儿呢,幸好当时你们处的地方只是接近那条地缝……就是涟漪姐你为了拉回小欧琳摔了一跤,然后就晕倒了……当时真是吓坏我们了,不过秦医生说你只是惊吓过度……” 话还未说话,病房虚掩的门突然被推开,大步流星走进来的某人让病房内闻声望去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惊吓过度”。 时临南半球夏季,可顾方泽还是穿着身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活脱脱像刚结束完会议,唯有领带拉松了些,有种优雅而不古板的味道,面色有丝倦累,一双黑眸深不可测。他走进来连门都没敲,一声不吭的,可瞧那神色又不似在生气---- 古小鱼睁大眼睛,捂住嘴,兴奋得两颊泛红,“藤井树……”嗷嗷,涟漪姐的极品老公怎的会从天而降,出现在她面前?! 而李涟漪第一个念头是:他应该没有听到她与古小鱼的对话吧? 第二个念头是:幸好宝宝还在。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两个念头,她也想不明白,仿佛是出自本能,让她有那么一丝手足无措,但随即马上冲他扬起笑脸,道,“你来了。”哎,对着这张沉静如水看不出情绪的脸,她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才是对的。 顾方泽不动声色的将她的神态看在眼里,嘴角撩了撩,也不做声,微笑的朝一边正愣愣瞅着他的古小鱼点了下头,古小鱼立马如梦初醒,难得聪明了一回,打了声招呼找个借口赶紧闪人,免得做电灯泡,还是一千瓦的级电灯泡>_&1t;。 古小鱼走后,病房几乎陷入死寂。她与顾方泽在一起时,话向来说得少,这回他又半天不吭一字,她也没心思贫嘴---- 终于,他脚步一动,走至她病床边缘坐下,床榻软软的深陷下去,顾方泽看着因他的靠近而稍稍往里缩了缩的李涟漪,她脸色很苍白,又瘦了许多,下巴尖尖的像初生的荷,显得眼眸愈的顾盼生姿,好似真有涟漪荡漾的一汪水蓄在的其中,满满映着的都是他的影子。 他伸出手探进被单中,抚上她捂着腹部的双手,笑了笑,低声道:“谢谢,辛苦了。” 她心头一下子就像让汨汨流过的温水熨了下般,暖暖的,麻麻的。怔了怔,手指微僵,好半天才愣愣回道,“啊,不客气。”说完了瞥见顾方瞬间泽似笑非笑的眼神,这才恍觉得这话回得有点傻气,尴尬的扯扯嘴角,正想说点什么,就感觉到那双温暖干燥的大手将她握得更是紧,就又想了下,才道, “你放心,宝宝很好。”她记得自己在陷入昏迷前曾下意识的护住腹部,说不准还真是她的这一“下意识”,保住了她肚子里的宝宝。 说罢,望见他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竟有些局促。这眼神儿……也太那啥直勾勾红果果了吧…… 哎,好吧,在此人面前,她永远做不到彻底淡定。 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能简简单单地让她乱了阵脚。 顾方泽闻言微微眯起了眼,突然抽出手指,覆上她的额头,轻轻摩挲,触及肌肤也不知是谁的体温更凉了些,反差有点大,于是李涟漪不由自主的微微侧开脸,企图避开他的手。 却听见他淡淡道,“果然脑子不够用。” 李涟漪一听,也危险地眯起眼来,果断的伸手拍开搁在她额头上的“魔爪”,笑道,“就你脑子够用,全是豆腐渣……”话未完就让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 顾方泽的怀抱总是能让人感到深深的安全感,李涟漪挣扎了两下,没挣开,索性就老老实实窝他怀里了,鼻间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很舒服的味道,让人安心。她不禁闭上眼睛,默了好一阵子,才哼哼唧唧道,“顾方泽,对不起。” * chapter62 裤子你自己脱 顾方泽轻嗯了声,道,“对不起什么?” 李涟漪暗翻了个白眼,酝酿好的情绪瞬间被打散。这人!故意的吧?好好的气氛---- 可还是歪起头,略带愧疚道:“让您老千里迢迢来看我,浪费了与美人儿约会的时间,还受到惊吓,是我的错。”明明是道歉的话,可从她这嘴里说出来,就是能让人心里凭空窜起一把火。 顾方泽斜斜的看她一眼,不咸不淡的说,“知道就好。” 于是李涟漪偷鸡不成蚀把米,没调侃成反而给将了一军,撇撇嘴不说话了,手臂一撑想离开顾方泽的怀抱,推了几下,推不开,抬起眼瞪他,可又不敢太明目张胆,就只好说,“我想去卫生间。” 顾方泽一听,二话没说就放开了她,随即在她未反应过来时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李涟漪惊叫了一声赶紧手忙脚乱的抱住他的脖颈,“你干什么?” 他眉头都没挑,漆黑的瞳仁盯着她,“抱你去卫生间。”见她细白的脸上慢慢染上了一层微不可见的酡红,又笑道,“放心,裤子你自己脱,我不看。” 李涟漪憋了一口气,好半天被堵得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深呼吸,深呼吸,胸口剧烈起伏了好几下,半晌,才闭着眼睛羞愤交加道:“谁说去卫生间就得……我是去洗脸,洗脸!” 顾方泽面色不变,接得顺畅,“那你还害羞什么?”说罢,不容分说,大步迈开,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抱着她走向卫生间。 李涟漪:“……” 她已经可以肯定,这厮吃饱了撑着,是故意来找她茬的。 她亦是识时务的人,既然斗不过他,索性就认输,任凭他闹腾去。反正到头来总是要她这一方先低头,迟早的事---- 顾方泽就是这么个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表面和和气气温温和和,心肠可黑可狠着呢,就得打心里顺着他,才会有好日子过。 傍晚时分,李涟漪一人坐在病房的窗边,望着远方天际的晚霞,红彤彤的映红了大半个天空,她颇有兴致的看着赤道附近独有的落日景观,连顾方泽倚站在门口好半天她都未现。 于是白白让人当风景了许久。 莫名其妙地让人想起那浪漫到极致的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装饰了别人的梦。 顾方泽瞧着她白瓷般细致滑腻的脸颊,她笑的时候嘴角会浮起一个深深的梨涡,不是甜甜的清澈无邪的那种,反之带点小小的狡黠,眼睛会弯起来,掩住其中闪烁的算计光芒。 嘴明明生得很好看的,唇微红像早春的樱花,总爱习惯性的优雅抿起----可就是这么一张嘴,总能说出气死人的话。 ----“让您老千里迢迢来看我,浪费了与美人儿约会的时间,还受到惊吓,是我的错。” 好一个“是她的错”。 他脑中有片刻的空迥,慢慢的陷入了一些往事中去。 这个女人,总是这般狡猾自私,分明是她的错,却总在佯装道歉时明褒暗贬,将自个儿划到事不关己的位置,然后把责任三言两语的推到他人身上去。 他唇角微微勾起,嘴张开,缓缓启音:“涟漪,跟我回去吧。” + 字数有点少,偶今天全天上课,这些字是拼了老命争分夺秒赶出来地……大家包容下。表再让我的文下架了呀>_&1t; chapter63 深夜飙车 中国,b市。 夜色深沉。 一辆体型彪悍的越野车于深夜中在西直门北大街以惊人的度从晚行的人们身边飞掠而过,一辆鸣着警笛的警车在车后穷追不舍,却好几次险险被甩开。 “好家伙,这车,12o了吧?”就在路人甲还感慨着的那会儿,那辆警车竟突然慢下车来,车头一转----不追了。 让正站于人行道远目打算免费看一场“飙车戏”戏的若干人等傻了眼,以这种车,对交警视若无睹的嚣张态度----该不会是有背景的主儿吧? 毕竟在这皇城根儿下,出个车祸四个人中起码两个有背景---- 这话说得没错。就在交警同志们正焦头烂额聚精会神准备追捕悍马车主时,一个紧急电话打到了其中的一位交警小队长那里,是区里的领导,让他们打道回府,别穷追猛打下去了,看那车牌号,车主可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人物----顾方泽知道吧?当年权势熏天的顾老将军的爱孙儿,现某军区长顾德海的独生子,还是如今声名显赫的文家掌门人的外孙! 这名头搁在这份上了,还有谁敢随随便便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再说,人家领导说了,顾大少爷平时也是个心思稳当之人,又不是那些仗着背景横冲直撞毛毛躁躁的屁孩子,像现今这般火燎火燎地开车,说不准是有什么要紧事…… 于是,交警同志们心安理得的收工回家,抱老婆哄孩子去了。 毕竟开着辆破本田去追一辆性能极优时可达135的极品悍马……不得不说,是一件很天方夜谭而且伤自尊的事情=。= ……而此时那位悍马车主,“顾大少爷”----尤鸣正衣冠不整兼神色惶急,巴不得把油门踩到底,最好能飞到机场去! 大爷的!不知道二哥什么神经,三更半夜正值难得**,他尤鸣正抱着香喷喷的美人儿温存着那,他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是马上就到国际机场来,二嫂子身体不舒服,坐不惯普通的车子,命他开着前些时候借给他开的悍马去接驾! 大爷的,一听就知道是鬼话! 衣服都脱了一半,小美人儿都已经光溜溜的躺床上任他“鱼肉”了,谁想去才有鬼----当时拿着手机的尤鸣眼珠子都瞪大了,“二哥,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走的时候是坐的是军用飞机,干嘛还坐那度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的民航啊……”说着似是想通了什么,狐疑道,“哥,该不会是小嫂子正让你给抱着吧?”美人在怀,舍不得太快撒手? 不愧是好兄弟,能想到这份上去。 那头默了下,没接话,再开口时语调没变,还是淡淡的,可那口气,那气场却明显变了个味儿,“老四,你家老爷子最近让我物色下媳妇人选,我觉得秦老六的妹妹不错……” 尤鸣听言头皮一麻,大爷的,秦老六那妹子,彪悍的,啧,娶回家了以后他还不天天得跪搓衣板?!此等倒了八辈子霉的事儿谁爱谁干去! 思绪至此,尤鸣哈哈一笑,赶紧冲电话那头的无良二哥打包票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机场。挂了电话后,悻悻打走神情哀怨楚楚可怜的小美人儿,本来还想着磨蹭一会儿,又好巧不巧的接了个电话,说是“盛世”的销售部经理netdy突然辞职,未得到上级肯就闪电跳槽到1y集团…… 尤鸣一听险些没一口血喷出来。别的谁跳槽不要紧,就这个netdy不行!这个女人可是二哥认定的内鬼嫌疑人,临走时就还曾嘱咐他一定要看牢她,不准打草惊蛇----这下可好,守株待兔,就等着二哥回来收网了,兔子也不知受什么刺激听到什么风声,突然急得跳墙,跑了! 他大爷的!他又是欲求不满又是着急,还憋了一肚子火没处,衣服都没穿好就开着车出来,哪还管得上什么交通规则…… 深夜的国际机场,静悄悄,稀稀落落的乘客或是行步匆匆,或是安静的坐在候机厅里等待,唯有飞机升降时出的巨大轰鸣声在偌大的空间回荡。 李涟漪将头埋在顾方泽怀里,装睡,假装没有感觉到周遭纷纷投递过来的异样目光。 边闭着眼睛嘴里还低声道,“顾方泽,我哪惹您了您赶紧说,做什么非要我成为明天的绯闻头条?”她不就是大腿上划破了皮流了点血,至于这么夸张么?作秀似的。 某人当没听到,大步流星的抱着她继续走,当然,也自然而然的忽略掉某些阴暗角落里不停传出的喀嚓喀嚓声。 直至走出机场,站在机场门口的阶梯上,他才不紧不慢道,“放心,我不怎么做,你也会是明天的头条。” 李涟漪面露疑惑,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看他,“为什么?” 顾方泽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皓齿白牙,衬得月光更是皎皎,“顾家儿媳妇终于怀孕了,你说,不是头条是什么?” 留言暂时不回复,但奈奈都有认真看!谢谢大家的支持,偶正在努力码字存稿,争取以后多更字数。大么!~还有谢谢小湮啦……每次都帮我指出我的粗心>_&1t; chapter64 母凭子贵 李涟漪愣了下,看着顾少爷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时熠熠生光,连眼底都蕴藏着细钻般璀璨的星芒,好似心情真的很不赖,探头看看周围,没有可疑人物。于是胆子就大了起来,嘴角一勾,懒洋洋的勾住他的脖颈,笑谑道,“不就是个孩子,你想要大把的女人排队帮你生,犯得着这么开心?难不成你还就盼着我生?” 顾方泽倒也没恼,单是瞟了她一眼,淡声道:“不够格。”这一眼神无比意味深长,也不知是在说谁,让李涟漪手臂一僵,正欲讪讪放下,就又听他说,“你也算母凭子贵,有了孩子,爸妈对你会好一点的。” 这话说的---- 近于施恩的语气听得李涟漪心里一阵不舒坦,好好的一句话,他非要说得这么难听。手臂一紧,更是勒紧了他,似笑非笑道,“那我是不是要谢主隆恩啊?”最近让卫放那伪公公给影响了,说话都带宫闱腔。 顾方泽回她一笑,半真半假的沉吟道,“也不是不可以。” 这只妖孽!! 平日里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怎的总爱欺负她?口头上占便宜就算了,还不让她提前把欧琳带回国----一想到这个就气!欧琳是她收养的孩子,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他凭什么---- 忍了半晌,她道,“母凭子贵就算了吧,这孩子我不生了。”说着,她嘴角上撩,一张脸在夜色中亦显得气色极好,白皙中带点淡红,表情也生动自然起来,估计是给气的,但真真的是桃花曼妙,灼人夭夭。 顾方泽面色不改,接得顺口,“这可由不得你。” 他在说这话时,那双向来平静寡淡的眼睛闪着泠泠光芒,好似在笑,又像是不悦。李涟漪看不懂,就当做没看见,深究下去太累,她还想过,如果顾方泽不打算开口将他的想法清楚明白的告知于她,那么她这辈子也不会去追问。当一个“不知者”,未必就不好。 这话音才落下不久,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汽车加足马力行驶的轰隆巨响,听得他眉头轻皱,循声望去,那声音由远及近,转眼一辆拉风至极的悍马“吱呀”一声,猛地在机场台阶下凶狠的转了一个弯,然后戛然停住。 车轮与地面剧烈摩擦出刺耳尖锐的噪音。 随即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得意的俊脸,“二哥,二十八分钟,准时吧我?” 尤鸣的到来简直就是场飓风,李涟漪一时有点懵,她近来嗜睡,又是头疼,所以上了机一直到出检票口时还是睡得死沉死沉的,压根不知道顾方泽到底是什么时候联系了麻烦精尤鸣的。眼见他开的车---- 不是结婚前那阵子,顾方泽时常会开的悍马吗?听说还常常开着爱车深夜与人飙车,没出过事但也让拍了好几次驾驶。只不过结婚后,这辆顶级越野车就让主人给渐渐冷落,后来索性不开了,从国外运回辆奥迪,从此它就一直雪藏在车库里了。 如今想来,顾方泽自与她结婚以来,性子真是收敛了不少。那么个爱玩的主儿,就为了----真是得不偿失呀。 正唏嘘着,这厢顾方泽望了眼怀中正走着神的女人,对着尤鸣轻嗯了声,道,“你来早了。” 尤鸣一愣,转而哈哈大笑,眼风瞟了瞟二嫂子,笑得暧昧极了:“这不是怕二哥擦枪走火吗?”…… 悍马在高公路上行驶时,李涟漪坐在后车座上昏然欲睡,朦朦胧胧间听到尤鸣边开车边说,“二哥,咱的鱼漏网了,跑敌方阵营去了……”后面又絮絮的说了些什么,却因尤鸣刻意压低的嗓音而听不大清楚,又是鱼又是兔子的。 “……我知道了,回公司再说……”身旁又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语调安稳,好似有催眠功效般,她听着听着,渐渐地就进了黑沉的梦乡。 自从肚子里有了宝宝,她就常常陷入冗长的苍白的梦境,有时欢喜,有时又难过得待惊醒过来,枕巾已经让汗水与眼泪浸透,或是长久的呆呆望着窗外的天光大亮,怅然若失却不知何故。 有些在梦里出现的场景,总在醒来的那一刻忘记得一干二净,无论怎么去回忆,都没办法想起来。 仿佛是刻意不让她记起似的。 浑浑噩噩的醒来,半睁开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卧室,窗帘拉得紧紧的,也不知到底是白昼还是夜晚了。她是让酸痛不舒服的感觉给扰醒的,那么大的一张床,她也能睡得半个身体堪堪挂在床边上,被子早就掉到地上去了。 亏得卧室里还开着暖气,要不然非冻出病不可。 身边的位置还是冰凉冰凉的,正当李涟漪想着顾方泽是不是又彻夜未归时,就听见楼下传来汽车的轰鸣声。强忍着腰间的酸疼,李涟漪草草披上了睡袍下了床,赤着脚奔到落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 万丈金芒铺天盖地的洒进来。 过于明亮灿烂的晨光让李涟漪不禁微微眯起了眼。 心中喟叹了声,还是回国了呀…… 待眼睛适应了光线后,她再仔细一看,就只能看到奥迪那高贵的车屁股消失在通往地下车库的入口了。 chapter65 饿虎扑食 昨晚他去哪儿了? 脑海中倏地窜出个疑问,她摇摇头,没往下猜测,掩嘴打着哈欠走向卫生间,洗澡去。昨夜也不知做了什么噩梦,一觉醒来竟浑身是冷汗,现在让窗外的风一吹,冷飕飕,黏糊糊的,裸在外面的手臂都起了层鸡皮疙瘩,让人难受得紧。 浴室里水雾氤氲,她站在镜前用手抹去上面迷蒙的雾气,看见自己红肿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色,然后,又渐渐的模糊不见。 磨蹭了良久,浴室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是福妈,隔着门喊:“涟漪,下来吃饭了,方泽回来了。”后面一句话明显带着乐呵,也是,顾大少爷貌似鲜少在家吃早饭的,怪不得福妈开心得跟什么似的。 可她也出差了好几个月,怎么就没见福妈这么高兴---- 李涟漪心中不满的想着,口上哦了下,道,“马上就来。”关了莲蓬头,换上干净衣服出去。 胸口还残留着昨夜梦魇带来的沉闷拥堵,她深深吁了口气,穿上棉拖下楼。 走至饭厅时,就看见顾方泽正坐在餐桌前看书,桌上还摆着份报纸,那报纸的报头刚好对向她,好大的几个字----华尔街金融时报。 太刺眼。她挑起眉头,轻咳了声,企图引起某人的注意:“顾少野心不小,想将事业版图拓展到美国去?”这话纯粹是讥讽。华尔街----这个词,总会令她想起在那儿待了整整四年,那么长的时间却对她不闻不问毫无讯息的那个人,和一些不堪回,每当忆起心就千疮百孔的往事。那个地方,险些摧毁了她对这个世上最后的一丝留恋与念想。 饭厅的位置靠着东边的窗,明亮而温暖。顾方泽就坐在那儿,大概也是换了衣服的,穿着简单的衬衫和西装裤,没系领带,长腿交叠,显得优雅闲适。他周身仿佛都让莹莹的晨光笼罩住了,抬眼望向她时,那深眸也好似带上了淡淡的神采,却是看不大清楚表情。 他打量着她,那目光含着不知名的情绪,过了一会儿,才放下手中的,“现在没这打算,但也是迟早的事情。”那语调平静得很,他没恼她一大早的挑拨。 可李涟漪心里不舒服。他以“担心宝宝安全”为由逼着她回国,又不让她带欧琳回来,甚至----一夜未归,她踢被子了也没人给盖。 可再不舒服又怎么样,她又不好真对顾少爷火,真惹恼了他,她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咬着唇坐到他对面的椅上,目光在餐桌上扫了一遍,她瞪起眼睛,嘴角抽了抽,大清早的----燕窝、鸡汤、还有一碗乌黑的不知名的散着难闻气味的液体---- 再反观顾方泽桌前的,浓香热腾的鲜奶,烤得恰好的切片土司,五分熟的煎鸡蛋…… “福妈,我的稀粥和包子呢?”她冲还在厨房的福妈喊道,克制不住一头的黑线。 福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也是一脸为难,“涟漪,你怀孕了,方泽特地让我好好给你补补的……” 抽空瞪了眼正悠闲喝着牛奶的某人,她道,“可是大早上的,我吃不下。”她的胃也是养得极娇气的,一大早吃得这么油腻丰盛,定会恶心得吐出来。 而在很久以前,她早上连粥都不喝的,豆浆和豆沙包是她的最爱。直到后来,有那么段时间,她什么都吃不下,一度靠着稀粥才能维持生命,渐渐的也就有了早上喝粥的习惯。 福妈欲言又止,也是将视线放在自家少爷身上,迟疑道:“可是这些食材都是方泽大清早的买回来的……”说着眼里还闪动着笑,她从小看到大的宝贝孩子,长大了会心疼老婆了。 虽然这方式…… 呃,不是很科学。 喝牛奶的动作顿了下,随即继续,仿若没听到般。待放下杯子后,迎上李涟漪惊诧的表情,顾方泽嘴角勾了勾,这才淡淡解释道,“加班到今天早上,经过市顺便买的。” 说完,用刀叉切了块煎蛋,优雅地放入最终咀嚼,又徐徐补充道,“你不用太感谢我,把这些吃了就行。” 李涟漪怔了怔,脑子空了一下,心头慢慢涌上来的热流让她有点失神,愣了半天,才啊了声,道,“你加班到今天早上啊?” 听言,福妈无语地摇摇头,又钻回厨房收拾流理台了。这小涟漪,比她处的那个年代还要不解风情啊……不过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个儿去闹腾吧。 这厢福妈正恨铁不成钢着,顾方泽却是笑了笑,道,“不然你以为我干什么去了?”他凝住她,幽深的眸光逼人的黑亮,认真中带着那么点不正经,真真勾人心魄。 李涟漪被说中心事,囧了下,总不能说她还以为他去夜探美人闺了吧? 聪明的选择不应声,她低头,拿着勺子开始喝面前那碗不知名液体,唔,挺好喝的,甜甜的,不似她想象中的那般苦涩难咽。 正想着该怎么回答呢,又听见他道,“公司出了点事,我必须赶回去处理,这两天也会比较忙,你就呆在家里,哪儿都不要去,让福妈好好给你补补,你太瘦了。” 李涟漪皱了下眉,道,“瘦点才好,这样上镜更好看。”她还记得刚进电视台那阵,脸蛋上的婴儿肥让她吃了不少闷亏,后来费了好大劲才瘦了下去的。 顾方泽道,“我在书上看过,太瘦的话不好生养孩子,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你。” 李涟漪黑线:“你看的什么书呀……”这话怎的这么像妈妈级的人说出来的? 顾方泽瞥她一眼,又看了眼适才搁在手边的,“《育儿经》,也是今天早上顺便买的,你要的话拿去看看。” 李涟漪失语了好一阵子,垂下眸子,心思千回百转了良久,单手支颐,望向顾方泽,笑了起来,“顾方泽,我觉得,我的地位愈加巩固了啊。”她从小就是这么让人给宠大的,可顾方泽这个男人,总能让她感动窝心到常常差点说出一些,不该说出的承诺来。 顾方泽回以浅笑,“明白了,就给我像加菲一样,乖点,别乱跑乱挠。” 李涟漪一听,眉毛竖起来,腾地立起身,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好啊你,说我像那只肥猫?!我哪里乱跑乱挠了?!” 顾方泽侧开身子,轻而易举地避开她的“进犯”,道,“别一大早的就‘饿虎扑食’,你和宝宝都吃不消。”他说着,看着李涟漪因他的话动作一僵,轻笑了下,不动声色的将桌上的那份报纸收于手中,“我去上班了,听话,别乱跑。”又是强调了一遍,这才离座,和福妈打了个招呼,就出门去了。 从他回来到离开,一个小时都不到。 ----还有一更! chapter66 消失的信 耳边传来那辆奥迪动引擎时低沉的声响,李涟漪敛睫,面色平静的将那甜腻的燕窝慢慢地喝了下去,然后皱着眉头唤道,“福妈,帮我倒杯水来,恶心死我了……” 丰盛过头的早餐过后,李涟漪被福妈赶到卧室里休息----可已经睡了快一天了,哪还有什么睡意? 福妈才不管,人家方泽说了,孕妇就得多休息!书上是这么写的!所以,上诉驳回。 李涟漪经抗议无效后,无奈之下只好依言上楼,回卧室好好呆着去。在这个家里,她真是一点地位都无,顾方泽把她压得死死的,连福妈都不卖她的帐。 清晨的阳光很是明媚,是入冬以来少有的好天气,也不大冷,偶有些凉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徐徐吹进来,凉丝丝的倒也惬人。 昨天她是一路睡回来的,连怎么到家的都不知道,恍惚间只知是顾方泽抱着她回来的,那清冽的气息就像清柠,轻轻随着呼吸一直伴于她梦中。她的行李箱大概是后来福妈或是福叔帮忙提上来的,就搁在床边不远处,她无意望了眼过去,见那箱子是拉开的,脑中突然闪电般窜过一个念头。 心念一起,她脚步一动,快步走了过去,在行李箱前蹲下,翻动了几下,心咯噔一声,一个轻雷在耳边炸响---- 那封信! 那封信不见了…… 她稳住心神,大脑开始运转,思考着那封信消失的所有可能性……可是,她额际抽痛,其实根本不需要思考,这封信是她在回国前收拾行李时亲手放入行李箱内的,所以,唯一可能拿走这封信的人---- 她轻轻吐了口气,顾方泽。 这是最坏的可能。 闭上眼睛,她的脑海中浮现他临走时那个笑容。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干净漂亮,眼珠黑亮像宝石,足以让人失去所有戒心和抵抗力。可她再努力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完美的笑容里含着的点滴情绪。 心中不安愈甚,她抿着唇,开始想着怎么去补上这个已然开始撕裂的大洞…… 她不知顾方泽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她清楚的明白,这个矜傲的少爷,绝不会希望她在与他的婚姻中,还与另一个男人“暗度陈仓”。这是她一直极力避免生也时刻防范的事情,甚至为此----除了卫放,她克制的小心翼翼的与所有男性保持距离,从不让人留下话柄,就是怕顾方泽误会转而厌弃她。 任何一个男人,不管他有多大方多大度,占有欲这东西是亘古就存在,长在骨血里的,妻子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所有物,不容他人染指,更何况是顾方泽,这个打小就能呼风唤雨的太子爷? 她几乎无法想象,哪天顾方泽不要她了,她该怎么办,她难过的时候还有谁能够帮她擦眼泪?或许又要回到当年那会儿,好似天地就只剩她一个人了,不管她怎么哭哭得多么凄惨,都没有人理会她。 电视屏幕还在播放她几个月前拍摄的焦点人物访谈节目,采访苏唯一的那一期。福妈并不知有这号人物,本来是想给她解闷的,却没想到是雪上加霜了一把。 镜头里的他,身材修长,较之当年要清减了些,骨骼清奇却不显消瘦,周身有一种令人嫉妒的,无法企及的气场。他那么专注的看着她,眼眸深邃,隐隐跳动着猛烈的火光。而她,看似镇定自若言笑晏晏,而实际上,心上的那道伤疤早就被掀开来,血肉模糊的,疼得厉害狼狈。 在卧室坐立难安了许久,待真正回过神来,不知不觉竟已近中午了,在卧室都能闻到福妈做的菜的香味,袅袅的在空气中弥漫,勾人脾胃。 但李涟漪此时无丝毫品尝美食的**,她只是灵机一动,想到了个既可以出门走动透气,又能试探顾方泽的法子。 挺俗,但说不定有效。 心动即行动,她踩着拖鞋噼噼啪啪的跑着下楼,听得恰好从厨房走出来的福妈一阵胆战心惊,慌忙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别跑啊小心肚子……” 李涟漪安抚性地笑笑,“放心,福妈,宝宝很强壮的,”话虽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慢下脚步来,边下楼边问道,“今天吃什么菜啊?” 福妈一听,马上兴致勃勃起来,“福妈在你出差的时候研究出了好几道新鲜菜色,今天就做给你尝尝,等着,我去端。”言毕,乐呵呵的先进厨房去了。 李涟漪心中一喜,赶紧跟进去,状似随意的问道,“福妈,这些菜方泽有没有吃过?” 福妈笑眯眯:“没有,你是第一个品尝的,来,这是番茄汁浇牛扒,你尝尝?”说着将盘子递了过来。 番茄汁浇牛扒味道果然一流,牛扒煎得恰到好处,外焦里嫩,鲜滑可口,配上熬得滚烫浓稠的番茄汁,酸酸甜甜的,好吃得能让人恨不得将舌头都吞进去。 “福妈的手艺就是好,”李涟漪赞叹,道,“这么好吃的东西,得让方泽尝尝才行,要不然我给他送去当午餐?” “这……”福妈迟疑,“不行,方泽说过不准你出门的。” 李涟漪轻拧起眉头,“福妈,你瞧今早方泽还给我买早餐来着,我给他送午饭就不应该?”又补充道,“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大不了让福叔送我过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福妈也没再说什么,将部分菜色用餐盒装好了,又细细叮嘱了好一会儿,就到花园找正在修剪花枝的福叔去了。 其实她打心底也喜欢这两夫妻的感情能加深些的。这些年,她家的小少爷和涟漪的相处她看在眼底,也不是不知道,分明不是一般夫妻该有的亲密,总觉得隔了层纱似的,方泽态度不明,涟漪压根就没定下心,让她这把老骨头都恨不得用胶水把两人给粘起来,朝夕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日久生情最好。 李涟漪见福妈一走,动作飞快地拿起流理台上的调味料一股脑的就往餐盒里倒! chapter75 好男人都死绝了 免费 和杜程程认识了好几年,李涟漪很少见到她有沮丧低迷的时候。 她与她第一次见面杜程程就是以极彪悍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的。她至今仍记得,那回恰是她采访顾老将军闹了大笑话,领导一气之下将她“下放”到娱乐版之时, 接到调任通知书后她面上一副平和之色,其实心里头早就沮丧得无以复加了,可又不愿意抬起顾家的名号来压人----本来这电视台就进得名不正言不顺的----但再不甘心又能怎样?要怪也只能怪自个儿不中用! 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又精神恍惚了一个上午,中午下班时她几乎是飘着走出大楼的,也就这么一个恍惚不留神,撞上了迎面走来的杜程程。 彼时杜程程还是个在校大学生,b大中文系的才女,写得一手好文章,可见了她人吧,一头利落的碎短,洗得白的牛仔裤,卡通t恤,脚上就踩着双脏兮兮也不知多久没洗过的白球鞋,走起路来大步流星,说话时也是粗俗字眼一个个儿不停地往嘴外蹦----真是没有半分人文气质=。= 两人“历史性相撞”的前几分钟,杜程程正一手插裤兜里,一手拿着手机低着头不知在和谁通话,眉头紧皱极不耐烦的样子,前头的路连看也不看,而就在离电视台大门口不到十米时她的声调陡然升高,对着电话那头就是一通暴吼: “你***xxx,你个狗娘养的以为姑奶奶我有多稀罕你是吧?我告儿你个xxx,你既然有胆子出轨就给我男子汉点有胆子承认!别丫给我阉孙子似的装x……”酣畅淋漓地怒骂完,她冷笑着掐断电话,正想将手机扔进挎包里,一抬头就迎面撞上了魂不守舍走过来的李涟漪。 猝不及防,两人又都是没看路就直愣愣往前走的,所以待两人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已经齐齐毫无形象地跌坐在电视台大门口光滑透亮的大理石地板上了。 什么表啊里的脸都丢光了。 李涟漪怒,她事业不顺就算了,出门还遭不测,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跌得这么难看丢人! 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大楼门口人来人往的,不时有怪异的眼神投递过来,李涟漪觉得脸烫得快要烧起来,竭力以最正常最若无其事的姿势从地上站起来,而后抿着唇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盯着还坐在地上愣的杜程程,她等着她的道歉。 那个时候的李涟漪,还未真正从千金大小姐的固定思维方式走出来,她只知道自己受欺负了就一定要加倍讨回来,别人冒犯了她就一定得向她赔礼道歉,而杜程程那时就这么坐在地上,连个眼角余光都不瞟向她,也不在乎往来人们的眼光---- 她低着脑袋,看不清楚表情,双肩明显的颤抖着---- 李涟漪瞧着不对劲,脑海中又隐约想起在这之前她似乎恍然听见她在讲电话…… 心微微一动,她忍不住猜测,眼前的女孩子不会是因为失恋了受打击太大了,又让她给撞了,双重打击之下哭了吧…… 正胡乱想着,突地坐在地上的女孩倏然抬起头来看她,挺白净清秀的一张脸,眼眶里没有泪,却亦是通红通红的----她一手捧着已经摔着两截的手机,另一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指向她,咬牙切齿道,“你个x女,赔我手机!” 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两人就题扯上了关系。李涟漪事后才知那时杜程程在个把月前和电视台签了剧本合同,而那部手机,正是她用签合同得来的第一桶金买的,意义非凡。 ……总而言之,杜程程是个能为五斗米折腰,能为了部破手机大雷霆大爆粗口,却绝不会为感情浪费鳄鱼眼泪的现实宅女。 可今日……她竟然哭了,也不管此时她俩正坐在离机场不远的星巴克咖啡厅里,公众场合,闲人众多。她泪眼迷离,声音带着哽咽地告诉她:阮守务要结婚了。 李涟漪觉得自己的情绪快要爆炸开,莫名的悲伤难受与心痛混杂在一起。杜程程从未有过的失控让她的记忆慢慢的拼凑起来---- 爱情这玩意儿,真是碰不得,不管是谁触到了总要被狠狠伤一回,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星巴克优雅静谧的空间回荡着悠扬轻柔的钢琴曲,将杜程程无法抑制的抽泣掩了过去。 郁郁吐了口气,她尽量用轻快的语气道,“结就结呗,咱杜大小姐天香国色貌美如花,还怕找不到那黑不溜秋的乌更好的男人?”说着自己也觉得这番话有些自欺,唇角浮起丝苦笑,她赶紧掩饰性的拿起杯子,抿了口拿铁。苦涩中透着香醇的咖啡有股子刻意而为的暖意,从口中沿着敏感的味蕾慢慢蔓延至全身。 杜程程敛下眼,笑了下道,“可姓阮的乌就这么一株。” 李涟漪不做声。她不知杜程程与阮守务有多深的纠葛,但她看得出来,程程是真的动了心。可惜…… 她终是和她走了同样一条路。 她想起了苏唯一,想到他当初头也不回一声不吭的离开,想到她从医院跑出来,拖着虚弱无力的身体,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去美国找他,但直至她让父亲请来的人强行带回国时他的电话仍然是无人接听…… 许久,她出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嗓子有点晦涩的哑。 杜程程情绪已经平复下来,面色平静,撇撇嘴,道,“还能这么样?等他甩了我前,我先踹了他呗。”爱情没有了,起码要留下那点可怜的自尊。 李涟漪心想,程程这点做得比之当年的那个死缠烂打不死心,哭得天昏地暗好不凄惨的她,真真是要洒脱帅气许多。 果真是年纪小,不懂事啊。 看看时间,还是很早,离午餐时间蛮远,李涟漪转开话题,杜程程也回得顺口,好似先前的低落情绪完全是场幻觉,不多久又开始天南海北的聊起来,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顾方泽---- “对了,你家那位上回把你带回去后,有没有……”嗯嗯两声,挤眉弄眼,透着暧昧调侃。 握着杯耳的手指一滞,片刻她慢慢地喝了口咖啡,抬起眼轻描淡写回道,“啊,吵架了,目前此人已消失多日,疑似失踪。” 杜程程张大嘴巴,好半天才回话道,“怎么会?”怎么又和她的言情思路有这么大出入啊。怪不得有人说艺术是现实的升华呢,太升华了! 李涟漪叹了口气,自嘲道,“很惊讶?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心中复杂莫名。这几天,她夜夜独枕,总觉得心神不宁,辗转反侧。可具体要说缺少了些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明明可以和和气气风平浪静的处下去,说不准一辈子一晃也就这么过去了,以前可以,为什么现在却做不到了? “是啊,那么远,用军用飞机来接人----瞧那气势那范儿,我还以为顾大少这回真是浪子回头,舍弃外头的飘飘彩旗,想起你这面迎风招展的小红旗了呢。”杜程程叹了口气道,“看来到了这年头,天下的好男人真的都死绝了。” 李涟漪勾了下唇角,正欲表赞同,手机突然就响了,大悲咒的调子就这样插jin咖啡厅富有格调的钢琴曲中,显得异常突兀。 察觉到四周投递过来的不满目光,李涟漪尴尬地抽抽嘴角,无视杜程程惊诧的表情,赶紧低下头翻包里的手机,可动作越是急手机越是翻不出来,于是,美妙的大悲咒在无比小资的星巴克内回荡回荡,响得那个荡气回肠啊…… “大悲咒?咒谁呀?”杜程程似笑非笑。 李涟漪间歇性失聪,佯装没听到,好不容易从包里翻出了手机,一看,顿时愣住了---- 顾方泽。 在消失了好几天后,他居然给她打电话了。 && 写到这,灵感枯竭了=。=奈奈现在不大能静下心,所以得多花点时间来构思后头的情节。离3ooo字差那么点,为表歉意,此章免费奉送给大家……么么,谢谢你们的支持^_^加v后好冷清啊我的文,大家多多冒泡嘛。 chapter35 解渴的方式 免费 李涟漪迷迷糊糊醒来,触目所及的便是满室的黑暗。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药水味儿。 脑子一时还未清醒,她睡眼惺忪的努力想了会儿,才猛地一起是在医院里,先前一直任顾方泽拽着实在是累。后来不知怎么的稀里糊涂就趴在床沿边睡了过去。 才稍稍一动,脖颈处传来的尖锐酸痛让她不自禁倒抽了一口冷气,眼角余光冷不防瞥见病床上沉静的睡颜,呆了一呆,忽然就忘了睡姿不当带来的不适。 不知是什么时候,她与他的手变成了十指相扣。 他的手很大,但非常的漂亮。一看便知是常年养尊处优养出来的,指骨修长线条很优美,关节饱满圆润,十指穿过她的指缝扣得很紧。 她知道不应该,可看着看着,心中就油然生出一丝淡淡的浪漫来。 指腹薄薄的细茧贴在她手背上,轻微的电流在神经末梢毛细血管间阵阵流窜,酥麻入骨。 一点点将手从桎梏中抽出,她悄悄松了口气,感觉手心全是密密的汗,她胡乱地在身上擦了擦,心里又是羞又是恼,明知道他看不到,还是忍不住看向他。 这人睡着的样子真是好看,呼吸很安静,胸膛在白色的床单下轻轻起伏。他睡觉的姿势一直是很乖的,身体很舒展但一动不动,一米八几的人躺在床上从来不跟她抢地盘。她的睡相那么差,可与他结婚后的那几年,她睡着从来没觉得拥挤过,也不知他是怎么睡的。 他明显是瘦了,五官愈清隽,在窗外投射进来的淡淡光亮的笼罩下俊秀得不可思议。美中不足的是右颊上贴了块ok绷,那是在滚下楼梯时擦伤的。 瞅着瞅着,就入了神,着了迷。 夜色很美好,早春的风带了几分凉意,但并不锋利,从病房敞开的窗子习习吹进来。 床上的人轻轻翻了个身。 李涟漪如梦初醒,条件反射似的猛地站起身来,那么一个瞬间她有几分慌乱,脸颊至耳后的温度陡然升得很高,呼吸滞了滞,在确定那人并没醒来后才拍拍胸前放下心来。 哎,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说到底还是他错得多,要说亏心也不该是她。 低声嘀咕了几句,她自我安慰够了,又看了床上那人一眼,转身就欲走出病房,去卫生间洗把脸,顺便找点能解渴缓饿的东西。脚还迈出几步呢,身后就传来一个清明悦耳的声音,带着几分懒懒的,疏淡的意味不明的调子, “你想去哪儿?” 她一惊,转过身,就见顾某人竟已睁开眼,靠坐在病床上笑睨着看她,在夜色的笼罩下,他的面孔有些晦暗不明,可那声音里却分明带着笑。 --------非常感动,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祝福!内容不多,但已尽力赶了,谢谢你们……我明天会认真回复你们! chapter36 这里不舒服 他看着她,目光清亮异常,一点不似刚从昏迷中清醒的病人。 李涟漪握了握拳,那双眼睛太摄人,灼亮危险简直像是兽类的目光,直直射来仿佛能穿透她的身体。有些口干舌燥,她小心吞咽了下唾沫,缓缓将身体转正直面向他。 小声而镇定道,“我去洗把脸,还有找水喝。” 停了停,又说,“你饿不饿,要不要帮你叫点吃的?”白日医生走前曾叮嘱过她,待病人醒来后可以吃些流质食物,但须忌腥冷酸辣。 顾方泽看着她不答话,过了好大一会儿,在她有些顶不住想转身走出去时才抿了抿薄唇,唇角是向下压的,眉间轻轻拧起,缓声话。 “我有点不舒服,你过来帮我看看。” 李涟漪站着没敢动,眨了眨眼,目光落在他面上仔细逡巡,正踌躇着,就又听见他说,“应该是刚才摔伤的,医生没检查出来。” 她终是看清了他的神色,清俊秀雅的脸上在暗暗迷离的夜色中,竟真的似有痛苦之色,并不像是装出来的。是她的不对,要不是她,他也不会这样上加伤。念头闪过,心微微一动,脑中再无法去想什么故作姿态疏远防备,脚步移动,她快步走过去。 边走边问,“哪里不舒服?”两三步就走到病床边,还没来得及得到回应她就被倏地伸出的手一把狠狠拽了过去。 她骇得惊叫一声,再反应过来时已被霸道的圈在他怀中。这哪像是身体不舒服?惊喘了口气,她睁大眼睛怒瞪过去,叫起来,“混蛋你骗……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全被他吃进口中。 她被这骇人的进攻吓到了,拼命挣扎,伸手用力地推他,他却不管不顾,力道全然未控,紧窒的吻重重压下,毫不留情地啃肆!嘴唇上传来的刺痛让李涟漪倒抽了口冷气,愈挣扎,换来的却是更加紧窒的禁锢与更狂烈的进犯!灼热滚烫的舌直探口中,搅动辗转,在潮润湿热的口腔内反复纠缠,残酷吮吸,犹如失水濒死的鱼儿汲取着最后一滴赖以生存的水,强势激烈到不顾一切! 这样的顾方泽李涟漪从未看过。即使是在当初决裂时,他那么的生气愤怒也未曾这样失控不容反抗,仿佛要将她拆吞入腹连骨头都不剩! 她整个人都被迫压在他胸口上,转而扣住她腰际的大手一点点向上游移,最后强势地覆上她胸前的丰盈,她一惊,但他的另一只手死死掐着她的下巴逼迫她张嘴,唇与唇紧紧相抵让她觉得疼痛,慢慢的口腔中传出腥甜的气息,她知道那是她的血,这个男人居然将她的嘴唇咬破了。 好不容易推离开,她急急喘着气,唇上刺痛非常,她气息不稳,“顾方泽!”三个字一出口再次被封住,他压着她的唇,低低哑哑的含糊道,“活该,谁叫你跑……跑了为什么要回来……” 李涟漪心跳蓦地停了半拍,没了动作任由他在她唇上辗转肆虐,他箍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还有那作恶的手带着燥热的温度在她胸前摩挲揉捏。分开了一年,他依旧熟悉她的身体。空气中腾起的**危险至极,心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要跳出胸口来了,她大口大口的喘息却无法呼吸到氧气,全让他夺走了,她憋红了脸呼吸困难的抬起睫看他。 那从来都是沉静矜贵淡漠的面孔之上,此刻笼上淡淡的漏*点,虽仍在吻她,他的手甚至正在她身体上游移爱(蟹)抚,但看上去很清醒,眼珠子黝黑黝黑的静静地看着她。 呼吸紧了一紧。 无由来的她想起了他们刚结婚那年度蜜月,她迷失在巴黎香榭丽舍大道,与他失散,他以为她是落跑了,当他寻到她时她正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一动没敢动。 彼时汹涌的人潮在她身边来来去去,就像人生路上来了又走的过客,个个似曾相识却面目模糊,只有从人潮中走来的他的脸庞出奇清晰,却带着她不熟悉的蓬勃而阴沉的怒气。 那是他第一次对她火。他说,“你不想嫁给我就该早点告诉我----你现在后悔了,想逃吗?得,那你就应该找一个我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逃得远远的,最好改名换姓,别让我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 顾家这小祖宗有多骄傲,在此可见一斑。 后来她真的逃了,在他周全竖起冷硬锋利的尖刺中落荒而逃,没有改名换姓没有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可他却再也没有找过来了。 眼眶又是湿湿的,心莫名酸楚难当。 一个人在婺源的时候,她几乎没有哭过。唯一的一次没能控制住,是她的父母亲给她打来电话那一次。她哭得惊天动地,仿佛所有的委屈伤痛忏悔懊恼都有了泄的出口与对象。 而这次回b市,才一天她就哭了两次。次次都是因为他。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婺源时她总能不哭,那是因为她知道即使再怎么哭也没有那么一个人会知道。 人无非都是这样的,孤独的坎坷令人成长,孩童学步时摔跤了大人如果当没看见是不会哭的,可倘若一旦关切了安慰了,连哭都能哭得理直气壮。 因为他知道,有人会心疼他。 顾方泽想,李涟漪这个女人太狡猾了,知道他见不得她掉眼泪,就偏要捏着他的软肋,让他欲狠心都无法。 那晶莹剔透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险险没落下,她这么一眼就仿佛望进了他的心底,他动作微顿,脸庞有些恍惚,过了片刻,却只轻轻溢出一声叹息。 这辈子就栽在一个女人手上,也不算太丢脸吧。 搂着她腰的手并未松开,仅是手腕轻转,将她的脑袋紧紧压在他的胸膛之上,另一手抓起她的,覆在他的胸膛的左心房处。 他的手掌清凉而温热,她的手还是那么纤瘦,可软得不可思议。 他说,“我没骗你,你别哭。” 又说,“是真的不舒服,在这里。” 那里传来的,是坚定而平稳的心跳。 ----捂脸,此章几乎木情节,都是jq,奈奈实在不擅长写这种场面,所以卡了又卡,憋得无比辛苦,正在酝酿后面的h,脸红ing,大家别鄙视我。文看到这里,快是尾声了,呵呵,把前面的伏笔解决了就完结咯。大么,继续谢谢你们的支持与祝福,这章还是免费送的,以此感谢一直相信我支持我的亲。还有茶茶,哈哈,看你的名字我就知道你丫是谁了…… chapter4 昏黄的床头灯前,秦墨塞给她的纸条在手心上静静摊开,上头仅写了一串龙飞凤舞的电话号码及寥寥数字: ----你的情况我已了解,如果有困难可随时来找我。 细细摩挲着光滑的直面,指尖一片冰冷。 秦墨会知晓她的身体状况,其实在得知其在市医院工作室便已隐约猜到。毕竟上回她亦是在市医院做的检查,虽然医院保证会做好保密措施,但以秦墨的身份与地位,想当然,要想知道,分明是易如反掌。 但既然她能给她纸条,明显就是早就猜到她们会相见,所以写好纸条随时准备给她。甚至…她笃定着,她一定会去找她。 这个秦墨,果然不是简单的角色。 ……她的出现,残酷无情地打破她自欺的幻想,像凌空泼下的一盆冰水,让她清楚的明白过来,并不是假装不在意,问题就会不存在。 睡不着。 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秦墨临走前那个模糊的微笑和…… “柳瑞,你这么做,是想背叛我吗……” 一遍又一遍。 回荡又回荡。 简直就是魔音穿脑。 心中暗自叹息,顾方泽啊顾方泽,您老人家在声音里下蛊了是吧? 害她连睡觉都不安生。 客房的面积要比主卧小一些,整体布局也要偏暖色调点,因这些日子让福妈收拾了一番,空出来作为欧琳暂时的住处,所以床头上桌子上,处处都可见布偶玩具什么的,与主卧室典雅格调但缺少人气的装饰风格大相径庭。 实际上她以前也时常在这里住上一宿,原因很简单也很单一:与顾方泽怄气,被他气得拂袖,抱着枕头就跑过来,留下他独守空房。 顾方泽也随着她,不劝亦不理,当是小孩儿闹脾气呢,第二天照样面色如常态度如往,吩咐福妈叫她起床,偶尔心情好一点,还会在晚上应酬回来后给她捎些外带点心。根本就是默许与纵容她越的胆大妄为,挑战他界限模糊的权威。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忽然传来异动,仔细一听,是鞋子踩在木质地板上,摩擦出的声响,平稳,不疾不徐,与那人的行事风格与性格一致。 她条件反射的,当即将纸条捏成团攥在手心里,紧接着闭上了眼睛。 仿佛全身的神经都调动了起来,门被打开,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道灼灼的视线投放在她身上,意味不明,像是研判,像是审视,又像……带着更为复杂的情绪。 她突然后悔自己下意识的举动,觉得有点幼稚和愚蠢。 他该是不知她无意间听到他的电话的,所以她没必要心虚,更没有必要躲在被窝里装睡。现在可好,睁开眼吧,尴尬,不睁眼吧,她的脸都快要让视线烧出个洞来! 只得硬着头皮撑过去。心里暗骂,姓顾的没事干是吧?和旧情人叙完情了就洗洗睡呗,做什么还要跑到这里来 顾方泽立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紧闭双眼的她。 浓密纤长的睫毛轻微的不受思维控制的颤抖,泄露了她装睡的事实。 他微眯起了眼睛,目光跳动,久久的停驻在她身上。 灯光昏暗迷离,映在她的眉眼之上,好似蒙了层半透明的面纱,带着几分模糊的隔阂。仿佛在暗示着他与她之间,隔着一道长长的银河,谁也走不进谁的世界。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她从无话不谈,但现在的无话可说。有时候,明明话已到嘴边,却终究无法说出口。 他怕自己太过浓烈炙热的感情,会将她吓坏。 而她在怕什么,其实他心中也暗暗明白几许。她还是个女孩儿,以前被伤过一次,所以再也不敢轻易尝试----除非遇上了个她能真正信任信赖的男人。 他曾一度以为自己在她心目中已然成为那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但愈是到后来,他的自信与胸有成竹就愈是消淡…… 李涟漪就是有这个本事,能让他连自身都开始产生怀疑。 脑袋与胃部传来的疼痛越来越剧烈,适才吞下的止痛药竟一点效果都无,他抿了抿薄唇,在床边坐下,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将他的眼睛,以及眼睛里隐藏的复杂感情通通覆盖住,不留半点蛛丝马迹。 连脱口而出吐出来的话,除了有些暗哑,也是令人听不出什么别样的情绪。 “李涟漪,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人?” 他皱着眉头,表情烦恼,像是自己想不通,便将问题抛给另一个当事人。 很快的,眸色转暗,看着她状似睡得很沉的无意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分明是听到了他的低语,却假装浑然不知。 这个现让他眼角微微抽搐了下,而后撩起了唇角,片刻,俯身下去,轻轻启唇,张嘴,对准她玉润如珠的耳垂 一口咬了下去! “啊!”李涟漪猝不及防,吃痛地叫出声来,这下装不下去了,她猛的张开眼睛,一张清俊得不可思议的脸放大在她眼前,映入她的瞳孔里,用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心脏紧缩了下,霎间缺氧。 没细想下去,她张嘴就道,“大半夜的顾少爷抽什么风啊?”说完怒瞪着他,耳垂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竟是用了十分力道的,混蛋! 大抵是怒气所致,她的心怦怦跳,有些失序。其实他的那声低语她听得很清楚,但并不明白他的意思,而他也没有给她思考的余地。 不知是今晚的衣色太美好,还是她的错觉所致,只见他微微一笑,带着三分似乎与生俱来的倜傥与疏懒,眉如远山,眼若明星,掠过一阵戏谑的神采,悠哉游哉的开口,“谁要你装睡?”竟毫不留情面地戳破她,将责任通通推倒她身上。“另外,我想提醒你的是,现在是晚上七点,不是大半夜,大小姐你还没有吃饭。”说着,还示意性的瞟了眼窗外。时临冬天,天色晚得很快,但一眼望过去,大概的时辰也是猜得出的。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让人单是记得后来糖的甜,却忘记了先前挨打的痛。 或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她心想,或许在他的以往的情人面前,他便是这样一个男人。外表有多温柔,内心就有多冷漠,可惜他的外表太能迷惑人,所以其他女人们看不清他的本质,或是看清了,也不加理会,个个像飞蛾,往他这个有妇之夫身上扑。 不愧是花花公子啊花花公子。 默了一阵子,她抬睫看向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抱住他的脖颈,趁他没反应,同样张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的颈窝处,一点儿也不客气的狠狠咬下去! 真正的以牙还牙。 心态很奇怪,像是报复,又像是泄着什么。 报复完了,泄完了,她也圆满了,看着原本诱人精致的锁骨上留下一道清晰鲜红的牙印,松开手臂,心情愉快了不少。 ……仿佛是刻下什么印记似的。 顾方泽吃痛,闷哼出声。眉头皱得更是紧。肌肉不由自主的绷紧牵动了他头部与胃部的疼痛,让他不禁苦笑,这个女人,真是半点亏都吃不得。 也罢,就如他身边的那些朋友所说,这也都是他给宠出来的。活该他受。 这番想到,他不恼反笑,倾身在她唇上轻啄了下,随后,在她愣住的表情中悠悠道,“等你孩子生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衬着那昏黄的灯光,刻意压低的嗓音透出些许迷离的暧昧。 李涟漪目瞪口呆,身体僵硬得几乎无法动弹,脸不禁又红成了熟透的番茄。再次在心里暗咒:这个花心大萝卜花花大少,居然敢跟她玩**这一套! 这么一番折腾,之前的尴尬与不自在仿佛也消失殆尽了。 晚饭是叫的外卖,五星级酒店大厨精心熬制的粥,几盘精致的小菜,吃得很是舒心。顾方泽吃得很少,没动几下筷子就搁下,转而看她吃。 还是那般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令人头皮麻的目光。 在她周身,细细打量,像是要通过扫视,透过她的身体,直抵内心。 足以让人食不下咽。 到了最后,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将筷子往桌上一放,抬眸看向她,道,“顾方泽,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眼神充满了研究的玩味儿的味道,她神经再粗也感觉得到。 却见他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像是在思考,半晌,望向她,道,“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将……秦医生给你的那张纸条,交给我看。” 李涟漪再次说不出话来。 他看到了。 原来他看到了。 当时秦墨的动作很微小,她的反应也很快。可以为天衣无缝的秘密,竟就这么被窥见了。不愧是“盛世”的顾少,沉得住气。 ……过了一会儿,她摆正面孔,继续低头喝粥,避重就轻的说,“这是我的私事,你无权干涉。”既然被撞见,那么也就无需在欲盖弥彰下去。 顾方泽说,“原来关于我孩子的问题,也是你的个人私事?” 脑子轰隆隆炸成一片,李涟漪已经不能思考。 chapter5 顾方泽说,“原来关于我孩子的问题,也是你的个人私事?” 脑子轰隆隆炸成一片,李涟漪已经不能思考。 咬紧了唇,她隔着餐桌,遥遥直视他,道,“你还知道什么?” 他目光不闪不避,坦然一笑,“没有了,其他的,我等着你亲口告诉我。” 李涟漪觉得全身都在微微抖。气的,怕的。她第一次觉得他的心埋得竟是如此之深,明明已经看透了她,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甚至一点不露痕迹,让她连觉察的机会都没有。 其他的,其他的包括什么?! 她睁大眼睛,高挑的眉毛下,目光犀利得像把剑,“你想让我告诉你什么?顾方泽,你是不是觉得我傻,没有你聪明,所以你什么都知道,却还冷眼看我苦心瞒着你----存心看我闹笑话,当我是跳梁小丑是吧?”她就不信,他现她与秦墨可疑的互动后能按捺不动……别说顾家,就凭他顾方泽自身那庞大的关系网----甚至那张医院的vip卡都是他给办的----他肯定是知道了。 仿若醍醐灌顶,她突然认清了这个事实。愤怒,被拆穿的尴尬,和…… 心中慢慢生起的隐隐约约的心虚让她无由来的烦躁,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正欲再次说话,却让他打断。 “跳梁小丑?李涟漪,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着是吧,看你闹笑话对我有什么好处?”他坐在那儿,望着她,即便是自下而上的看着她,也透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他神色不动,可灯光映下来,眉目间亦隐隐有些动怒的迹象。 就那么单薄的一抹怒气,让李涟漪瞬间没了继续与他抗衡的力量。 对某些事情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里,再也丢不掉了。 挎下肩膀,她像泄了气的皮球,快快的坐回去,讪讪然道,“是没什么好处。”谁知道高深莫测的顾大少心里头在想什么。 她暗想,嘴上却不敢说,闷头吃东西,将一碗浓稠鲜美的蔬菜粥喝得一滴不剩。 顾方泽面无表情了很久,才缓缓道:“这几天抽个时间吧,我陪你去医院。”从她的间接承认的话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胸腔的深处,正在源源不断的涌出种名叫绝望的黑色暗流来。 挡不住的汹涌。 原本仅是试图性的猜测,他并未曾真正的调查什么,可从她的态度中…… ……在他的意念中那极不愿意生的事情,终于还是降临。如同末日。 他的声调比刚才还要平缓淡定得多,可李涟漪明显比刚才还要震愣,脑子嗡嗡响个没停,她就这么咬着筷子----这几乎成为了她的习惯动作----抬起头看他,开口时,声音变得有些拉曲尖锐,“去医院干什么?” 顾方泽连眼都不眨,语气轻描淡写得让她的眼睛充血,“堕胎。” “啪----”的一声,筷子掉落,摔在大理石桌上。 她静静地低头,筷子脏了,不理会,捡起来,换一双,又夹了一块酸辣腌萝卜放入嘴中,嘎嘣嘎崩的嚼起来。 五星级饭店腌制的酸辣萝卜,其实也没好吃到哪里去,可就因那饭店的名号与名气,身价自然而然的也就抬高了。这腌萝卜不够辣,太过酸,她开始想念母亲亲手做的腌菜了。 以前在d城,她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她的母亲宋轻蝶已经褪去了那一身巨星的万丈光芒,安安心心的在家做家庭主妇。虽然那时李家已经是当地有名的豪门了,可家里从来就不请女佣,几乎所有的家务活都是她的母亲一手包办。想当然,她母亲的厨艺也是非常之好,什么腌菜啊酱菜啊比小菜还小菜一碟! 以前安当她放学回家,坐在餐桌前等着开饭时,总能看见母亲先端上一小盘子自制的腌菜,微笑着说开胃,尝一点能多吃点米饭,饭吃得多点,小涟漪就会快快长大啦。不管有多好吃多美味,李涟漪从小吃多了,渐渐也腻了,再到后来,不管母亲怎么“威逼利诱”,她也摇头,坚决打死都不吃。 ……可现在,不管过往生过什么,她从未有那么强烈的**想要回家,回到d城,回到母亲的身边,再尝一次她亲手做的腌菜。 那里面,饱含着深深的母爱。 原来真的只有做了母亲,才能切身体会到母亲对子女的刻骨之爱,就好像恨不得将全世界都给自己的孩子,包括她自己。 良久,她终于开口说话,还是低垂着脑袋,嗓音有点哑,“顾方泽,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失去过一个孩子?” “……我知道。” “当时医生就跟我说,我这辈子都很难怀孕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好不容易奇迹出现了,而你是孩子的爸爸。他(她)生下来以后,会被教导得很好,他(她)会很乖巧,很听话,你上班回来很累了他(她)会帮你捏肩膀,会自觉地跑到浴室替你放洗澡水,他(她)会努力的学习,用功念书,将来继承你的家业。或者长成漂亮的姑娘,快快乐乐的打扮,谈恋爱,懂事可爱是你的小公主,你可以把她宠得无法无天,可是每当一说起的最爱的人,她第一个会想起的就是她的父母……” 顾方泽从座位上起身,步子一动,朝她走去。 她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艰涩道,“他(会)很优秀很优秀,让他(她)的父母为之骄傲……”她感觉手臂有热热的液体滴落其上…… 顾方泽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我知道。”他的指尖冰凉冰凉,触及肌肤,李涟漪被冷得身体往后一缩。 视线朦胧一片,后脑勺被一只大手压住,将她的脸摁在他胸膛上,看不清此刻他的表情如何。她抿了抿唇,吞下难抑的哽咽,敛下睫毛,道,“你说,这么乖巧可爱又得来不易的孩子,我们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说不要就不要呢……” 顾方泽不说话,只是开始吻她。 一手覆上她的眼睛,从额头开始,落下一个轻轻柔柔的吻,然后渐渐向下,托起她颤抖的下巴,吻她的泪流不止的眼睛,鼻梁,然后是干裂的嘴唇。 他的吻里带着细微的颤抖。脑袋与胃部的疼痛在此刻全全让心口那割肉般的剧痛盖了过去。 “顾方泽,我想留下孩子。” 动作微微一滞,“代价是什么?” “……” 李涟漪只觉下巴一痛,顾方泽那双黑亮得惊人的眸子正直直地望着她,一瞬不瞬,他用平静的,不带波澜的语气,却近乎咬牙切齿的道,“李涟漪,我告诉你,如果是以你的生命为代价,那么这个孩子,我宁可不要。” 离市医院不远处的职工宿舍里,市医院为了留住秦墨,特地腾出其中一套条件最好,环境幽雅舒适的套房以供她起居。 与秦墨约好的见面地点正是在她的宿舍。 这天是休息天,当李涟漪与顾方泽按照电话中所说的地址,穿过几栋员工宿舍,最后在其中一栋拐弯,上了二接,来到秦墨家门前时,正欲按门铃,门就突然开了。 穿着家居服的秦墨踩着双塑料拖鞋,站在门前亦有些诧异,而后笑起来,道,“你们来得太早了,我垃圾还没倒呢。真是,里坐一会儿吧,我去楼下倒下垃圾----哦,是这样的,我平时比较爱在家里拿动物做试验,偶尔解剖口没缝好或者感染了……”耸耸肩,摇摇头,继续道,“这动物的尸体不早点扔啊,很容易臭的……” 言罢,也不管站在门口的两大活人,侧着身体出去,就这么穿着随便的家居服,踩着拖鞋踢踏踢踏,慢悠悠地下楼去了。 李涟漪:“……” 侧眼看了下身边的人,也是难得一见的怔愣样儿。 显然是让彪悍无敌的秦医生华丽丽地shonetbsp;听说这秦墨也不过二十七八,长得虽略显老成,可也算得上清秀可人,怎么着乍一看过去,竟有种扑面而来的欧巴桑特有的神秘气质。 相顾无言了一会儿,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站在门口等待。随便进人家门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别说打小就教导严厉的顾方泽,连李涟漪也没这厚脸皮真的在没有主人在的情况下,大摇大摆地进别人的家门。 没想到又让丢垃圾回来的秦墨给训了一顿。 “让你们先进去坐一会儿就进去呗,当我的话是耳边风是吧?这么多客气做什么……”又是神神在在的唠嗑了几向,将两人请进了屋后,居然就没了半句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进入主题。 “李小姐,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这证明我得到了你充分的信任…………”坐于沙上的秦墨,此时终于显出几分精明与沉稳来,双手交叉,上半身微微向前倾,她微笑着问道,“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决定是什么了吗?” 又瞅了瞅一旁面沉如水的顾方泽,笑容越的愉快,“当然,顾先生,你也可以将你的想法告诉我----对了,不知你现在知不知道,李小姐现在具体的身体状况?” chapter6 ----“我要留下孩子。” ----“堕胎。” 异口同声。 李涟漪立马转过脸瞪向面色沉冷的顾方泽,真想在他那张俊脸呼上一巴掌!要堕胎他找别的女人再怀个堕去! 顾方泽连个眼角余光都吝于给她,视线落在对面坐着的秦墨身上,认真诚恳道,“秦医生,请你将内人的检查结果告诉我,谢谢。” 秦墨笑起来,“原来李小姐真的没将结果告诉你啊,”又是一记意味深长的目光朝李涟漪送过去,“这可是你的不对了,李小姐,孩子毕竟是夫妻两人共同的责任。”这句话这么一说,惹得李涟漪唇色白了白,下意识地朝顾方泽看去,只见他亦是面容微变。虽不过是瞬间的事情,却仍是让她眼尖,恰好捕捉到了。 好一个秦墨,一语双关。 既像是在调侃她的隐瞒,又似在讥讽顾方泽的“草菅人命”。可偏偏是用语重心长的口气道出来的,医生的身份摆在那儿,令人寻不出破绽。 顾方泽弯唇笑了下,道,“谢谢秦医生的关心,不过我认为,你可以将这份心思放到更为专业的问题上去。”口吻极为和气,再配上嘴角那抹招牌式的淡淡笑痕----多么和谐多么顺眼啊,有气也生不起来不是? 李涟漪也觉得奇怪,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情况下,她居然还有心情看两个同样精成鬼的人在那斗智斗勇,还挺有滋有味,真是诡异。 “嗯,那是当然,既然顾先生这么急着了解,那我也不好存心隐瞒了,好歹你也是我们医院里的大股东。”很自然的回话,后头很狗尾的续了句,分明还带着层意思:要不是你是给医院投资的级冤大头,老娘我才懒得搭理你。 如若是平常,李涟漪说不定会搬个小凳子,端杯茶,翘起二郎腿,杵一边儿嗑瓜子乐呵呵的看热闹。可惜今天她实在是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全身的神经都因着秦墨的越进入正题而绷紧。 她明白,自那天顾方泽与她开诚布公,把一切摊开来讲时,她苦心隐瞒的秘密终有一天会被他知晓。 ……有些真相,不知道才是幸福的,为什么聪明如他会不明白? 秦墨思虑了片刻,在思考过程中,她正起了神色,沉吟着开口,“原先在马拉维时,由于没有必要的检查议器,所以凭借经验认定李小姐有宫外孕的可能…”看着面容如水般沉静的顾方泽,唯有下颚稍显紧绷的线条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显然,并非全然不在意。 秦墨微笑了下,眼中一抹精光飞掠而过,继续说道,“但后来的检查报告证明我判断失误,李小姐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复杂----哦,不,这种情况在临床医疗史上都是少见的。” 桌上摆着一杯适才秦墨很尽地主之谊泡好的条,还在冒着热气,李涟漪将杯子端起来,开始一口一口慢慢喝条。条水还很烫,热气袅袅蒙蒙,将她的脸藏在了一片模糊之中。 她似乎有点恍然。终于明白过来,那时勤快哦是故意要塞纸条给她,刻意让顾方泽看到的----既然她能看到检查报告,自然也能看到检查单上写的患者联系方式----为什么偏偏要采取这种容易出漏洞的法子,让她去联系她? 她的目的是什么? 李涟漪想,其实自个儿真像杜程程所说的那样,是挺笨挺傻的,别人在算计什么她一丁点儿也猜不透,甚至打心底还想感谢秦墨。 如果要让她亲口将结果说出来,真的是件太过残忍的事情,于她,于顾方泽,皆是。 “经检查结果显示,李小姐怀的是一对龙凤胎,但男婴部分肾脏功能已经完全衰竭…新陈代谢无法自行完成…其目前所汲取的养分完全是从与之脐带相连的女婴体内获取…” “顾先生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也就是说,即使孩子能顺利地生下来,男婴极大可能会是……死胎,女婴则由于长期被剥夺所需的生存养分,出现智力低下或患先天性疾病等情况的概率很高。” 李涟漪很安静的听,间或喝口茶。捧着杯子的那只手连一丝颤抖都没有。早就知晓这个事实,当初震得耳鸣的雷声已经在耳边慢慢消散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滔天巨浪袭过后,满地一无所有却因此显得愈绝然的决定。 只是… 杯子隐去了唇边一声暗叹。自己知道是一回事,从他人嘴里再听一遍,心仍是会痛的。是不是只要是她爱的人,都这样多灾多难,性命堪忧? 真的,死了那么多回,她不在乎再死一次,唯一让她心痛如绞的是,她本来是会有两个孩子的,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可因为她年少犯下的错误,就这么生生夭折了一个。 正恍惚着,另一只被一团温暖包住,一看,是顾方泽握住了她。握得很紧,肌肤相贴,紧得她甚至能感觉到某种细小的脉搏跳动,就像他的心跳,又快,又急。 他的手心热得灼烫,指尖却冰冷得要命。李涟漪皱了皱眉头,纤瘦的手腕一动,试图摆脱他的桎梏,不料他握得更紧,那力道仿佛要将她的指骨都揉碎似的。可他的表情又分明是淡淡的,仅是沉默了阵,又道,“既然秦医生会约内人与你见面,那么定是有其他什么方法吧。” 并非疑问,而是肯定的句式让秦墨脸上的笑意加深,“顾先生果然是聪明人,确实还有其他方式可以保住孩子----在胎儿育至七个月左右时进行剖腹产----但是,即使是这样,也只能保一个。” 顾方泽下巴绷紧,保一个?这是…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秦墨似有些口干舌燥,停了下来,喝口清茶,顿了好一会,清了清嗓子,这才慢悠悠的继续说下去,“没错,相信你已经猜到了,我说的只能保一个,是指三个人中,只能保一个。” 清亮冷静的目光投向正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李涟漪身上,一如当初般不待半分慈悯,“而据检查来看,李小姐似乎…以前在身体与心理都处于亚健康的状态下,做过引产手术,而且在术后保养不当…”停了下,“以她目前的体质,根本无法承受剖腹产所带来的大出血----甚至还可能引血崩,到时候,就算天皇老子也救不了她了,回天乏术。” 最后四字,如隆冬冰寒如剑的晶体,从秦墨口中缓缓吐出,毫不留情的尖端能刺进人的血肉里,接着,那周身寒气的入骨,冷到心里面去。 顾方泽陷入久久的沉默里。李涟漪偷偷看向他,他的俊眉细不可见的蹙了蹙,像是在微微的出神。 她越伤感起来。 哎,叫他不要来,偏要来。现在好了,徒增烦恼了吧? 咬住唇,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哎,我自个儿愿意冒着生命危险给你生孩子,你占了这么天大的便宜该高兴才对,脸绷得这么紧做什么?” 顾方泽闻言,倏然利眸扫过来,眼神凝黑似墨,他看着她,眼珠里缓缓渗出冰冷寒意,看得她心一悸,突然便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李涟漪,你的脑子到底长哪去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嘴角勾起,轻声的,有些压抑的道。 这是他生平第一回感受到如此深刻的恐惧,那懦弱的惧意从脚底直冲大脑,痛感在身体各处的神经末稍阵阵骚动,自骨髓深处。 ……孩子还可以有,可她,这世上,就这么一个。没了就真的没了,以后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李涟漪这号人物,而他的心脏,也将由此被生生割去一块肉,空落在那里,再也长不回来。 ----可这没脑子的女人倒是好,命都要没了,还有心思贫嘴。 “李小姐,你的想法呢?是不是还坚持最初的决定,要将孩子生下来?” 秦墨不动声色的插话将李涟漪从片刻的失神中拉了回来,她想都没想,点头,道,“是的。”毫不犹豫。 这个问题像是某种引线,让顾方泽似是悟到了些什么,瞳孔微缩,面容有片刻的阴沉。 得到李涟漪的肯定,秦墨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今后的日子你要多补补身体----往死里补那是最好,尤其是补血的食品,不一定能救你的命,但总是管用的……” 李涟漪边听边点头,半点不理会身边正散着无形寒气的冰山大人。 两个女人就这么一个滔滔不绝的说,另一个认认真真的听,很快的,半个小时就过去了。李涟漪之前喝了太多茶,有点不好意思地向秦墨询问卫生间在哪,问到答案就起身离开了。 客厅里还剩下秦墨与顾方泽两人。 没浪费时间,他薄唇一启,看向秦墨,道,“秦医生,我能否问你一个问题?” 秦墨微愣,随即颔,“当然可以,只要在能力范围内,我定当知无不言。” 顾方泽紧紧盯住她,“为什么你会这么关心孩子的问题?”他冷静的说着,平淡的语气里暗含逼人的咄咄,“内人与你非亲非故,没有半点利害关系,你的动机是什么?” 其实不必她道出答案,他已经隐约的猜到。 果然,秦墨愣了半晌,忽而莞尔,抚掌笑起来,“不愧是“盛世”的顾少,这个……”眨了眨眼,透着些狡猾,“顾少,我们心照不宣即可,何必说出来伤和气呢。” chapter7 “如果要我说,苏唯一……或许该称他为你的雇主,我和他早就伤和气了。”不与她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修长好看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口,顾方泽波澜不惊的说,表情淡漠,“回去请你代我感谢他的好意。但我的女人我自己可以照顾好,不需要外人关心。” 有雇请国内最好的专业医生的能力,又必须做得如此这般隐秘,费尽心思,除了苏唯一……不作他想。 秦墨神色不变,还是笑着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顾少什么都猜到了,那也该懂得别挡别人财路才是,做人要厚道。”又道,“再说,有人花钱替你照顾老婆,如果我是你,定然是顺水推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大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顾方泽听言嗤笑了声,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秦医生,你也是聪明人,我可以出十倍的价钱,只要你将苏唯一的目的告诉我。”字字冷静而清晰,语调质感清冷,完全是在谈判桌上谈交易的口吻。 秦墨端起茶来喝,“顾先生你是商人,应该很清楚,做生意是要讲职业道德的,我与苏先生的合约里,保密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则协定。” 话音才刚刚落下,李涟漪已经走了回来,见两人神色有异,不禁奇怪的开口问道,“什么保密?” 秦墨笑眯眯地正待开口,不料让顾方泽不咸不淡地接了话,“上厕所冲水了吗?这里不比自家,别让秦医生看了笑话。” “……”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烧成一片,然后是出离愤怒。 t_t,顾方泽,你这只信口雌黄的猪! 她什么时候上厕所没冲过水了?! (作者:好吧,不恶搞下我内心纠结得慌啊慌啊慌…) 秦墨笑而不语,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个传闻中气质高贵性情温和的顾家大少爷,正在将之前所积压的都气通通撒在罪魁祸上呢。 从秦墨家出来,顾方泽又接到一通电话,嗯了几声便挂了,神情没多大变化,可从他微抿的唇线来看,大概又是那边有什么难搞的问题没解决,于是赶急赶忙的呼叫他这个**oss去坐镇。 奥迪车内早没了以前李涟漪常常闻得到的各式各样的香水味儿,大概是喷了些空气清新剂,淡淡的柠檬香气很是好闻,李涟漪坐在副驾驶座上,车子在动没多久就有了睡意。 因为还要上班,所以今天是起了个大早过来的,她睡眠不足。 眼睛眯了一会儿,才好不容易战胜瞌睡虫睁开。头顶传来一道声音,“累了?” 李涟漪随意唔了声,没接话。这厮刚才让她下不来台,她心里正堵着,根本没有与他交谈的**。 “那今天就别去上班了,我帮你请假。”说罢,竟真的空出一只手拿出手机,准备拔号。 李涟漪一听什么睡意都给吓没了,连忙阻止他,骇笑道,“哎呀千万别!顾方泽,你知不知道我最近请了多少假了啊,全勤奖不说没了,继续下去打不准我会被炒鱿鱼的。” 眉头拧成结,“你是顾家的人,谁敢解雇你。” “……有权有势的又不是我,我得靠自己的本事----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我还是要去上班。”每次谈到这个问题,李涟漪都会感到心里心外的疲倦,烦躁郁闷。完全的沟通不良 她不愿意让人瞧不起,更不愿意自己的努力别人全盘否定,然后通通推到“是顾家的人,所以如何如何”上去。 而每次与顾方泽谈至此,他总是无法理解她的心态,有那么段时间,她与他常常就这个问题吵起来,最后两人不欢而散。后来她也倒是没胆子在老虎屁股上拔毛了,能避就避,本想着随着时日久了,说不定顾大少某天福至心灵,突然就明白她的用心了呢?可她忘记了,有些观念,在一些人眼中已然成为根深蒂固,深入骨髓的东西,根本无从轻易改变。沉默了很久,顾方泽才再度开口,“说到底,李涟漪,你还是没把自己当作顾家的人。”平静,冷淡,不带感情,仿若他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李涟漪一听就有些动怒了,忍住呼巴掌冲动,她缓了口气,道,“这是两码事,你不要混为一谈。” 见他仍是一副神色不动的样子,怒火愈炽,又不禁冷笑道,“如果我没当自己是顾家人,那我拼了小命给你家生孩子是在做什么?犯贱是吧?” 就见不得他这样儿,好似自己就是对的,而她的所作所为,通通就是小孩儿的任性之举,他压根就不以为然。 她后面的一句话,终于让顾方泽脸上的表情起了变化,刹车被踩下,奥迪缓缓停靠在路边,他转过脸来看她,道,“李涟漪,这次,我不稀罕你给我生孩子,一点也不稀罕。” 车内,一阵诡异的沉默弥漫开来。 李涟漪从未想到她会从顾方泽口中听到这句话。右手手指在身侧,在顾方泽看不见的那一边悄然握紧,心脏就像被这只手攥紧了一般,被挤压得连氧气都没有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顾方泽不再开车,就当时这么看着她,眸光明暗不定。 李涟漪听见自己细微的呼吸声,小心而谨慎,有种即将失去什么的预感让她感到恐惧。 她一直以为,顾方泽其实是欢喜她替他生孩子的----毕竟,他曾那么的希望过----所以她想着,只要她努力的说服他,说不定他脑子转过弯来了,便不会再提“堕胎”一事。可没想到,他竟是这么的坚决,他是真的不想要他们的孩子了。 车窗外,早上的阳光薄淡而疏朗,但她的心里的那股阴霾好像在不断的扩大,冒着极冷的寒气,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干燥得白的唇,“你稀罕不稀罕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可是……”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淡淡地说,“如果孩子没了,我会跟着一起走。” 李涟漪在很久以前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对夫妻要想经营好一段婚姻,除了爱情与忠诚,夫妻双方还要做到对彼此的充分信任与理解。 而她与顾方泽之间,似乎从来就不存在信任与理解这东西。 良久,他启声,低道,“我想,我和你现在都需要冷静一下。” 在说完这句话后,他没再看她一眼,而她也不看他。所以不知他此刻的表情到底如何,只知他也在这之后再没说过话,重新动了车子,一路平稳地将她送到了电视台单位的大楼门口。 临下车,她侧低下头,解安全带,他甚至还淡淡的吩咐了句“要记得吃午饭”,她愣了一愣,有点不自在的应了句,就开门下车了。 心绪复杂难当,她一个上午都没放什么心思在工作上,脑袋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有。 她想起了四年多前,她与顾方泽的新婚之夜。 极致的繁华落尽后,是一片荒芜的废墟。洞房设在凯悦酒店的总统套房,一个晚上几十万不止的那种,看得出来,顾家是下了大本钱的。 那时她手腕上的刀伤还没好透,还好戴上了蕾丝手套,这才将那道狰狞的伤疤给掩盖了过去。可这并不代表心上的伤已经好了。强颜欢笑了一整天,进了那奢华堪比皇宫寝居的总统套房,rshu.net她没等顾方泽从浴室中出来,锁了卧室的门,往大床上一扑,自顾自的就睡过去。 她那个时候几乎憎恨这个世上的所有人,顾方泽娶她,只是为了弥补她,所以她很心安理得,放新郎鸽子又怎么样? 很久以后,知晓此事的杜程程无意中看到一则新闻:因成功撬了戴安娜王妃墙角而成为英国乃至全世界着名小三儿的卡米拉女士,在新婚当晚将查尔斯王子关在门外… 杜程程针对这条新闻表了看法:“涟漪,你比卡米拉女士要彪悍,看看人家,已经把你当作效仿对象啦。” 李涟漪很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回了她一个字:“滚!” ……话说回来,那天顾方泽现门被锁了,二话不说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客房服务部,很快便拿到备用钥匙进了卧室,甚至趁着她睡意朦胧,不仅对她上下其手了,还将她“霸王硬上弓”,从里到外啃了个干净。 而她之所以最后让他得逞,不过就是因为他的那句话。她至今仍是记得。 他说,“李涟漪,我会给你一个家,给你一个孩子,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有。我们会有一个孩子,男孩女孩都行,我会将之视为生命来疼爱。” “孩子”这一词,触动了她。不得不说,顾方泽太熟悉她的过往,所以将她的心思摸得死透死透,抓得分毫不差。他明白她害怕他的父母,所以很快地,在领完结婚证后便与她搬了出去。他知道她失去过一个孩子,所以许下美丽的诺言,他说她会给她一个孩子。而那个孩子,会被他视为生命来宠爱。 chapter8 之后的好几天,李涟漪也没见到过顾方泽。只是偶尔从报纸上或同事嘴里听到,最近“盛世”风头很劲,短短数日,就与多家小型房地产与软件公司融资合作----说是合作,其实内行人都清楚,以“盛世”的一贯强硬作风,那根本就是以合作为名号,明目张胆的收购,吞并。 “盛世”的高层们近来纷纷高调出席各类谈判场所,这些个传闻中是“盛世”老总顾方泽铁杆好友,背景忒硬的大人物们没有辜负大众期望,捷报频传。与此同时,数笔神秘而庞大的资金的注入为其提供运转与投资资本 --一时间,“盛世”在b市的展势头锐不可当。 原本“盛世”的主要业务集中于金融与资产管理,对运输业也有所涉猎,但业界专业人士分析,依“盛世”近段日子的动作来看,房地产与信息科技也将成为其即将拓展的重要业务项目,而这两项所耗成本之巨大,难以估计。极大的投资风险很容易造成资产缩水和内部系统周转不灵,一般来说,很少会有企业或是集团敢如此大肆扩张事业版图。 所以,“盛世”高层的这一做法,令外界有诸多疑惑与不解。可即便有记者追问起此事,得到的回答也往往是“内部机密,无可奉告”一类的官方用辞,说了等于白说,一个字儿也挖不出来。 而于此同时,强势进占b市软件市场的1y集团也是媒体关注的一大焦点。前些时候其内部高级领导层生剧烈动荡,席执行官john当即果断召开董事会,对高级管理层进行大规模的清洗与重组,以惊人的迫力与行动力将整个集团的正常运作控制得稳稳当当,并在几天前召开记者会,宣布参与欧盟信息科技竞标案。 而这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国际重量级竞标案,在前不久,为此筹备一年之久的“盛世”已经宣布正式参与----同在b市,同一项业务,1y集团的做法摆明了就是和“盛世”叫板。 这一举动,将原本就是媒体焦点的两大集团推向了风口浪尖。 这天,李涟漪接到去市里的经贸大厦取景做节目。 本来以她的工作性质,这类外景节目向来是不需要她参与的,可这天偏偏负责该档节目的柳嘉突然告假,之后又联系不上,节目组被她这么一弄搞得措手不及,急得像热锅蚂蚁。你说这主持人没了,节目怎么做下去? 无奈之下,节目组的导演只好拉下脸来拜托档期正好有空,又和他有点交情的李涟漪,请她代一期的班。李涟漪心想,再过几天,她也差不多要请产假了,人情多了不是坏事,算给宝宝积德,加上正好吧,她对柳嘉也看不大顺眼,抢抢她的功劳其实也挺有乐趣,便没想太多,点了头,一口答应下来。 就这么来了经贸大厦,听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说,今天有场经济交流会,所以会有不少经济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出席到场,而她的工作则是与摄像师一起,带领观众将经贸大厦此次的会议现场走一边,采访几位经济名人,顺便将会议背景及大致内容给观众简略介绍下,基本就ok。 节目进展得不错,经贸大厦的负责人很合作,不但允许他们在大厦会议大厅拍摄,还心情不错地回答了几个颇受观众关心的问题。最后节目组顾及李涟漪身体原因,商量了下,取消了采访经济名人这一环节,打算等会议结束后拍摄几个特写镜头就收工回去。 李涟漪就是这样再次见到苏唯一的。 自上回见过面后,他再也没有联系过她,仿佛整个人都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又仿佛他根本就从未在她的世界里出现过。 会议宣布结束时,参与会议的商界精英们尚未走出来,已经有大批的媒体守在大厦楼下,推挤着翘以盼。节目组的同事们怕她身体受不了,让她站得远远的,那很安全的一个位置。 而苏唯一就是这么的,在助手和大批随从人员的拥护下,大步流星的穿过人潮,身姿挺拔欣长,五官英挺硬朗,周身散的强大气场让他成为镜头前的宠儿,现场的镁光灯闪烁闪烁,那狂热的亮光足以灼伤人的眼睛。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年第一次遇上苏唯一,他的眼里有只野兽在蠢蠢欲动,那股子兽类独有的掠夺与嗜血的气息,从不对任何人妥协,却会偶然流露的只对她一人的温柔,这样的矛盾在他身上环绕环绕,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将少女时有着极深的英雄情结的她迷得神魂颠倒,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他。都给他,什么都不给自己留。她想即使她把命给了他吧,也是不打紧的,反正他有能力守护她。 时间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学会在面对镜头时,礼节性的微笑,甚至还停下脚步来回答媒体烦不胜烦的各类问题。 李涟漪站在远远的角落里,遥遥的看着他。乍一看见,心却异常的很平静,而恍然间,她竟生出一种隔了千百世的错觉来。 这个人,已经被时光推得那么的远,让她连接近的理由都想不到了。 “涟漪,我们可以走了。”摄影师将拉在肩上的摄像机放下,对她做了ok的手势。节目组的导演快步走上前来,四十多岁的大男人,笑嘻嘻的对她说,“这次真不知该感谢你啊小李----否则这个节目就要开空窗了----要不然我们节目组筹钱请你吃顿饭吧?” “没什么,请客就免了吧。”拉回心神,李涟漪摆摆手,本真半假的笑着道,“不过导演,我休假的时候,你要记得多在领导面前给我美言几句啊。” “那是一定的。”导演会心一笑,满口答应,不再多说什么了。都是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打滚的,什么是话说在表面,其实心里面都明白得很。 下班回家后接到了秦勐打来的电话。李涟漪记得他,这位秦部长家受尽百般宠爱的小公子,也是顾方泽打小就结识的朋友,在“盛世”担任财务部总监,位高权重,年轻有为,又长得一副桃花相,和顾方泽一样,是娱乐版八卦头条的常客。 而且更为肆无忌惮。 据说秦部长还让他这处处留情的浪荡性子给生生气出心脏病来,在医院住了好些天才出来。但这厮也就消停了那么几天,之后照常逛夜店,泡妞喝酒赌博样样没少干----偏偏还能在“盛世”干出一番事业来,不得不让人啧啧称奇。 就这么个惊世骇俗无所顾忌的东西,给李涟漪打电话时,竟是手忙脚乱,用急惶惶欲哭无泪的语气的: “二嫂子您快来,二哥醉得不省人事啊我拖不动啊……” 李涟漪听了心里陡然咯噔了下。想顾方泽这人……原来是烟酒不沾的,偶尔碰了,也是浅尝辄止。怎么现在除了抽烟,居然会喝醉酒,还不省人事? 想了想,她说,“你开车把他送回来吧,我在家。” “……可是,就我,二哥还有唐婉三个人在酒吧里,唐婉也喝醉了,女士优先,我得先送她回去吧?女孩子家家的,总不能丢一边。二嫂,麻烦你过来一下吧。”秦勐在电话那头充分扬了其怜香惜玉的品质。 “……好,把地址告诉我。” 随手拿了件大衣外套,李涟漪边穿边朝玄关走,心里恨恨的道,好个顾方泽,居然又和唐婉勾搭在一块儿----还喝酒喝到醉了?----就不怕酒后乱性?! 醉死他算了! 寒风阵阵,室外的气温已经降到快接近零度了,据天气预报,大概这些天会下雪。西北风猎猎的吹着,在漆黑的天空出呼呼的声响。光秃瘦弱的树枝桠在寒风中剧烈的摇晃着,好似随时都会被连根拔起。 李涟漪到达“猫眼”时已经快晚上十点了。这个地点她并不陌生……上回与苏唯一见面,便在这里好巧不巧的遇上了顾方泽和……唐婉。 这回她似乎要更加凄惨点。再次出现在这里,顾方泽那混蛋还是和唐婉在一起,而她的身边却没有一个人能撑起场面,也好让她不至于处境像现在这般尴尬。 ……略显昏暗的光线下,宽长的沙,美丽优雅的大歌星唐婉小姐,一身紫色紧身短裙,半躺在沙上,大腿处露出白皙诱人的肌肤。她正微微的半寐着美眸,双颊酡红,好似染了带血的胭脂,妩媚撩人。 而顾方泽,就坐在离她不足十公分的距离处,正拿着一个大号的透明马克杯,正在一杯杯的----灌啤酒。 当她迈进“猫眼”的贵宾包厢时,看到的情景便是如此。 chapter9 他仅是微微抬了眼看她,尔后垂下睫,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包厢幽黄幽黄的灯光照映下,他轻抬起的手腕,有一只如曜石般黑亮精致的袖扣,悄无声息地滑过一道浅浅的光轮。 见此状,秦勐连忙开口解释道,“嫂子,别怪二哥,他喝多了。”顿了顿,又带着促狭道,“话说回来,这是我第一次见二哥喝啤酒啊……”这群公子哥,平时都是喝喝香槟红酒什么的,以为这样才不降低自己的格调,啤酒一类的向来都不在他们的选择范围内。 李涟漪挑起眉,喝多了? 虽是飞快的一掠,但她仍是看清了他的眼睛,那墨黑色的深邃的瞳孔,迥然而明亮,光芒璀璨如星,清亮逼人,不是喝醉的人该有的眼神。 快步走过去,她看见顾方泽脱了西装外套,里面露出的米色衬衫解开了两粒扣子,闲适疏懒的靠坐于沙,昏暗的橘黄色灯光打在他的轮廓分明的俊脸上,却隐隐泛着淡淡的红。好像没看到她在眼前似的,又倒了杯啤酒,用品红酒的惯用姿势不急不徐的慢慢的喝。 再看看唐婉,她曼妙纤细的身子软软斜斜地靠在那儿,几乎要倾躺下来,也就几公分的样子,她的脸颊就要触碰到顾方泽的手臂了。她的身边有件黑色西装外套褪在一旁,一大半已经从沙上滑落下去。 看来顾方泽的西装外套,是脱下来给唐婉了。 一路累积的怒气郁气终于找到了泄的出口,不理她是吧?醉了是吧? 那好,对待醉汉最好的手段就是:**。 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用足五分力气在那张她早就想痛殴的俊脸上啪啪就是几下,运足气正待作,突然就听见一道软糯不悦的嗓音:“你在干什么?” 语气相当的不客气,让李涟漪不由一怔,闻声看过去,唐婉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秀眉紧蹙,娇艳红唇抿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那双盈盈凤眼微翘,刷得卷翘浓密的睫毛扑闪出充满敌意,哪里有什么醉意的迹象。而她的语气,更是以一种理所当然的主人姿态。 李涟漪错愣了半晌,回过神来,伸手撩了撩因匆忙而来没来得及打理好,落在腮边的细碎丝,冲她点头道,“你好,唐婉小姐,”又指了指沙上坐着的男人,她抿唇一笑道,“不好意思,打抗你了,我是来接方泽回家的。” 李涟漪说完,不去看她的反应,径直俯下身,伸手去拉顾方泽起身,于背光阴影处,微微勾了下唇角。 小样儿,和她斗? 顾方泽竟就在她与唐婉说话间,闭了眼睛靠在沙上,纤长的睫毛遮住了如星子般耀耀夺目的眼睛,覆下两道沉沉的暗影,鼻梁挺直优美,薄唇习惯性的轻抿着,呼吸轻缓安定,像个熟睡了的孩子。 李涟漪施足了力气试图将他拉起来,可这厮却是如磐石般一动不动,眼睛紧闭着,不知故意还是怎么的,看得她又是气愤又是无奈,她一个孕妇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来接他容易吗? 再看看立在一边儿的秦勐,后者耸肩做束手无策状。 她皱起眉头用力拉了几把,没拉起来,气极之下有外人在场,又不好表现出来,索性就赌气的想随便他了,爱走不走,和唐美人**去吧! 顾方泽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她就那么一松手,他就已经伸出手来,一把将她揽了过去,没有丝毫预警。 李涟漪被骇了一跳,回过神来时已经扑进了他的怀中,他的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处,灼热滚烫的呼吸让她的身子瞬间僵硬起来。 鼻间萦绕的满满都是独属于他身上的,清冽又恬淡的气息,甚至还混杂有沐浴露的清香,丝丝缕缕的仿若要深深钻入她的心底。 李涟漪觉得慌乱,忽然手足无措,还有另外两人在旁边呢!试着移动了下身体,伸手欲推开他,可是顾方泽全然没有理会她的小动作,力道不重但足以禁锢住她,不肯松开。 李涟漪无奈的冲明显在偷笑的秦勐翻了个白眼,“还愣着干什么?快帮我把你二哥拉开……”还好这包厢的光线很暗,掩住了她脸上因为窘而泛起的淡红。 秦勐笑嘻嘻,“嫂子不是我不肯帮你,二哥不喜欢人家碰他的,如果我现在碰了他,下回都不知道会被整得多惨。”说着,好似想起了不堪回的往事,摆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然后继续心安理得的袖手旁观。 她更是窘迫。 顾方泽抱她抱得很用力,他的脸颊有种冰凉冰凉的触感,贴着她颈部的内侧,温软的呼吸落在她的鬓角,吹起她落在腮边的丝,随后又轻轻飘飘的落回去,温温痒痒的撩拔人心。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身边有道复杂灼人的视线正在对她进行无形的微光扫射,虽并不大放在心上,但让人这么一直死盯着,多少有几分不自在。 心中欲哭无泪,她不知顾大少在想啥,但他的举动很明显的又给她树了个敌人。仓惶恼火中她努力地挣扎了下,低声叫道,“顾方泽!” “……嗯?”听到她唤他,顾方泽眉间轻轻一动,竟回应了她,声音低语近乎呢喃。这么一个字,奇异地让李涟漪心中一荡,软得不可思议。不知不觉就停了挣扎,任由他抱着。被他碰触的肌肤有小小的燥热从深处慢慢燃起,仿佛是火苗,一路欢快的蹿到了心头。 常言道:蓝颜也祸水。 她低低的叹了口气,心想他应该是喝醉了没错,要不然怎么会露出这样的孩子心性?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定了定神,她有点局促的主动伸出双手,扶住他的腰,低声道,“哎……我们回家吧?”她艰难地动了动身子,撑着他站起来。 “秦勐,我和你二哥先走了,麻烦你送唐婉小姐回去……”侧眼瞅了瞅唐婉,沙后面的宫廷壁灯照过来,让唐婉精致美丽的面容隐秘于一片阴影之中,叫人看不清虚实。 “放心吧,嫂子您要小心。”秦勐笑得格外意味深长,拍胸脯保证。 直至李涟漪慢慢挪动着步子,很是艰难地就这么扶着顾方泽的腰消失在门后面,那抹邪气促狭的笑意才更是肆无忌惮的在唇角边上浮起。 摸摸下巴,“二哥,这下你该怎么感谢我呢……”平时他们这群人什么酒不敢喝?最烈的威士忌伏特加样样来,二哥不喝酒,那可不代表不会喝啊。 区区几杯啤酒就能被灌醉,那也太损二哥无所不能冷静自持的形象了。 近些日子,虽然“盛世”形势一片大好,但唯有身处内部的工作人员才知道,“盛世”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被来自总裁办公室的低气压所笼罩。 能让外人眼中永远都是那么从容不迫深藏不露的顾大少情绪如此外露的,想来这世上就李涟漪这么一个了。 嘿嘿,他本也是一时性起,想借此机会好好撮合下这对冤家夫妻,没想到二哥居然那么上道,看来也是蓄谋已久啊。 狐狸般狡黠的笑容在目光移向唐婉时又忽的敛了下去,秦勐正着神色,对她道,“唐婉,别说我没站你这边,你也看见了,二哥心里就只有嫂子一个,如果你硬要插进来,那就是第三者。第三者你知道不?就是小三儿,会被咱大伙儿看不起的……”顿了下,似是觉得有点过于严厉了,就缓了缓口气,又道,“这回二哥是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怕你真的出事,才赶过来看你的,下回真要是借酒消愁,你自个儿来的比较好----你还真以为你那点儿小心思能瞒过我们?唐婉,破坏别人家庭是不厚道滴……” 虽说同是一块长大的玩伴,但秦勐向来就不大爱与唐婉亲近。这姑娘就是一小公主,得顺着毛摸,别看聪明伶俐的,其实看上了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一旦有人忤逆她的心意了,也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反之,他倒是比较欣赏他名儿正言儿顺的二嫂子。听说二嫂子也是个嚣张厉害的主儿,天不怕地不怕,干了不少瞠人的事儿。但谁没有点过去,年少轻狂么,看看人家现在多好,人长得好,气质一流,在媒体单位工作还能这么谨慎认真,四年来半丁点绯闻都没闹,二哥为了撑场面经常会“逢场作戏”,也没见她出来吭一声,更别说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多省心啊。 现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他二哥娶了个出得厅堂又懂事的好老婆?什么叫贵妇,这才叫真正的贵妇! 唐婉没有说话,她懒懒地从沙坐起,拾起滑落在地上的西装外套,涂着红色蔻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制作精良的黑色布料,强烈的视觉反差营造出一股子浓烈奢华的气息。她将西装的衣角抓在手心里,握得很紧,似乎要将自己的指纹都摁进去,又像是要将深刻的执念烙刻于上。 chapter10 在路边等出租车时,顾方泽像是故意的般,几乎将身体所有的重量都加诸于李涟漪身上,她狠狠咬牙,就知道这厮记仇! 这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天气又是冷,所以宽阔的道路显得很是空荡荡,没什么车子经过,连出租车都鲜少见得到,即便是偶然驶过一辆,里头也是载了人的。等了十来分钟,也没见着有空车,李涟漪有些急,想了想,将倚在身上的某人稍稍挪开了些,将扶在他腰际的手探向他的口袋,摸索着欲找到他的手机给福叔打电话。 她的手机早在马拉维被杜程程收缴以后,就再没拿回来过,回国以后,本想重新买个手机,可这个念头在还未实施前,就让顾方泽轻描淡写的一句“手机比宝宝还重要吗?”给扼杀在摇篮里了。 手机还没找到,她的手就被另一只温热的大手给抓住,那温度灼灼烧着她的手心,让她怔了几怔,条件射得想要脱开,却反被握得更紧,那修长的手指甚至顺着她的指缝滑溜下去,交叉,最后,十指相扣。 她抬起头来看他,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弧度,像是在微笑,又像单纯的习惯性的勾起,在猎猎的寒风中有种清冷的温和,叫人想起未雕琢的古玉。 却再也没说什么话,连看她都没有。 不得不说,顾方泽的酒品不是一般的好,喝醉了,不吐不粗鲁,就这么静静的,只要不做什么出格事,整体来说就像个乖巧安静的少年。 莫名其妙的,她瞅着瞅着,嘴角慢慢上翘,也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心里有什么不悦啊怒火啊,在此刻都烟消云散了。 她想起了那个夜晚,小雪纷飞,翩跹如蝶,夜色低垂,他和她也是这样十指相扣,在寂静无人的街道慢慢走着,只为寻找一碗能填饱肚子的馄饨。 她至今仍清晰记得,那碗馄饨很烫口,舀起一勺子清汤,那滚烫白稠的雾气里凝结出了温柔的水滴。 心仿佛也由此变得温柔,妥帖起来,下意识的反握住他的手,她不再找他的手机,就这么陪着他静静的站在无人的站台上,等着那辆不知何时才出现的出租车的到来。 天寒地冻的,风刮得很急,吹在脸上生疼生疼,可此刻她觉得心异常的平静,自紧紧交握的手心中传递过来的温度像一小簇火苗,烧得不温不火,却是恰到好处,相互依偎也不会觉得热,安宁而舒暖。 出租车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她招手后,待车子在面前停了,好心的司机将后座门打开,她很有耐心的陪着顾方泽坐进去。 车厢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和外头完全就是两个世界,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那交握的手心有股温濡在隐隐渗出,这才忽然觉得尴尬起来,试图掰开他的手指,未果。抬起头来瞪他,又是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装睡。 司机大叔热情的与她搭话,“小姐这是你男朋友吗?看来是喝醉了啊,他真是好福气,有你这么漂亮又体贴的女朋友来照顾----要是我家那口子,还不让我进门睡觉呢……” 李涟漪有点窘迫,开口便否认道,“啊,不是,”看了眼半醉半醒的某人,声音不禁压低了几个分贝,说,“他是我的丈夫。” 司机大叔恍然,原来如此啊,眉眼间更是一片艳羡,呵呵笑道,“还是老话,他有福气,有福气。” 李涟漪只是笑,双手悄悄覆在腹部之上,不再说话。 她心想,她之于顾方泽,应该是麻烦和灾难才对,要说福气,如果她真能把孩子生下来,或许还能扯上点儿边吧。 她才不信他真的一点都不稀罕。 车子一路开到了b郊区的别墅区,李涟漪付了账,这回没去扶顾方泽,因为这厮很自觉的自个儿开了车门出来了。 她慢了几步,因为付钱耽误了点时间,所以就等从车内钻出来时,就已经落在他身后了。 顾方泽一手插在裤袋中,在前面慢慢的走,背影修长挺拔,行于浓墨般的夜色里,竟是浑然天成,温温润润好似要融进去。 李涟漪在后头跟着,看着他的沉稳高挑的背影,有些微的恍神。 这个人,向来是内敛妥帖的,风度极佳,不管面对谁,都能做到既维持他清贵的高高在上的姿态气质,又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将所有人都哄得服服帖帖。 就除了她。 第一次和他见面,他就狠将了她一军,让她颜面扫地,以为自己真的自作多情了一番,当时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到了后来也大抵是如此,他总能将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又无处泄,就这么闷在心里,自己闹腾,就这么闷着闷着这才让那股子郁气闷没了。 ----这算不算是“特殊待遇”啊? 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还未待她想明白,就听见一道嗓音在不远处传来,“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 顾方泽就停在不远处,转过了身,定定地看着她。他的身后就是他们的家,她走前特意留了楼下门口的照明灯的。她微微仰了脸,逆着灯光,只能看见他半边的脸,明暗不定的轻廓,却能清晰的看见他比夜色还要漆黑的眸子里有淡淡流转的光芒。 清俊非常的眉目间有她久违了的笑意。她愣神了几秒,快步走过去,一把揽住他的手臂,心情奇妙的飞扬起来。 回了家后顾方泽毫无悬念的进浴室洗澡去了,李涟漪换了睡衣,一个人盘腿坐在床上呆。电视开着,可放着什么她一点都没去留意。 脑子里满是顾方泽在她挽住他手臂的那一刻,看向她的表情。目光很亮,漂亮的唇角撩起的弧度清浅而从容,真是清贵逼人,叫人想起那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手指不自觉地抚上烫的脸颊。哎,花痴到这份上去了。 话说回来,他们这样,算是和解了吧? 顾方泽从浴室出来时,就看见就是她盘腿坐于床上,手托着脸颊,目光呆愣愣的看着电视机,心不在焉,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她不似一般的孕妇,怀孕后就胖,反倒是清减消瘦了许多,穿着原先的睡衣,松松垮垮的,远点看过去,就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女孩儿。可看她的侧脸,那随意挽得高高的头垂落了几缕丝下来,勾勒出脸部柔和清秀的线条,简单清爽,又有几分柔和的温婉。 “啪嗒”一声轻微的动静,李涟漪如梦初醒般回过神,一抬眼就看见顾方泽正朝她走过来,米色的浴袍松松地系着带子,随着他的走动隐约露出精壮的麦芽色的肌肤。 他似笑非笑,“xx牌安全套?原来你对这个有兴趣?” 李涟漪有点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转瞬嘴角抽搐起来,飞快的移开视线,随即脸上的温度升得更高了,嘴唇嗫嚅了几下,她叫起来,“我不是故意看到这个节目的……”说着又感觉像欲盖弥彰,索性就讪讪停住话,不说了,心下别扭得要命。 她不过就是走了那么下神,原先看着的偶像狗血剧居然跳转成了某某知名安全套品牌的专题广告……这也太巧合了吧。 “不是故意的?”眉头一挑,他微微笑起来,身体一转,坐到她旁边去,“那是什么?” 李涟漪忧郁地看着他,这人怎么这样啊。 没想搭理他,可转念又一想,他们这才刚刚和好呢,如果她给他摆脸色会不会显得太拿乔了,这定时炸弹还指不定哪天爆炸呢。 过了一会儿,她老实说,“我刚才在想东西……谁好意思去看这样的广告啊。” 他离她离得很近,浅浅的呼吸声都能听得到。 李涟漪光洁白皙的脸上透着浅浅的粉色,许是因为难堪。她能随时控制好自己的脸部肌肉和表情,却总改不掉窘迫时容易脸红的习惯。 正琢磨着怎么扭转这尴尬处境,有力的手臂从她腰际一把将她环住,顾方泽将她拉进怀中,似乎嘟哝了句什么,她没听清楚,一时没想到要推开他,直觉就问道,“你说什么?” 低低的笑沉吟而出:“我说,你如果一直像今晚这么可爱就好了。” 李涟漪一怔,旋即身子僵了僵,边努力挣脱他,边咬牙道,“你丫纯粹是个斯文败类!”这人什么毛病,她越是难堪他越是快活是吧? 他挑起眉来,“斯文败类?”缓声重复了遍,居然真的撒了手,却是将那手移向了她的脸颊,指尖一勾,欺身过去,毫无预警地就吻住了她。 “这才叫斯文败类……”含笑低语隐没在彼此的唇齿间。 这是个温柔至极的亲吻,轻浅无比,蜻蜓点水般在冰凉的唇上辗转,探入口中也是小心翼翼的,耐心细腻而煽情的搅动,吸吮交缠,微薄的酒气渲染出微醺的气息。 他永远知道用什么法子来引诱她。 以前苏唯一也常常吻她,可每次都是如狂风骤雨一般,让她毫无招架之力。而顾方泽的吻却是充满了试探性与韧性,技巧好得让她有些害怕,心跳鼓噪得慌,而这种感觉……容易叫人沉迷。 昏昏沉沉间她开始笨拙的回应他,那双始终注视着她的黑眸陡然清亮得逼人,像是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轻柔的亲吻渐渐变得灼热而狂烈,越的深入让她几近失去了呼吸的本能,快要窒息。 某种清晰又隐约的预感让她猛然瞪大眼睛,她开始用力推她,困难的含糊道,“不行……孩子,孩子……” 如同魔咒般打断了这旖旎的躁乱。顾方泽头埋在她颈窝,压下不稳的气息,沙哑道,“抱歉。” 李涟漪气息亦是混乱的,脸上弥漫的红晕已经浓得可以滴出血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回答,“……没关系。” 他说,“你和那个司机说什么了?” 她脑子混乱不堪,“哎?” 他说,“你说我是你的丈夫?” 闻言李涟漪脑子渐渐清醒,有些什么东西好似在慢慢的从迷雾中清晰,顿了良久,道,“嗯。” 这下子连耳根子都红了。 他笑了起来,搂抱紧了几分,“既然是你自己说的,那你可要记住了。” “……” “李涟漪。” “……哎,知道了。” chapter11 b市终于下起雪来。 刚开始仅是下小冰粒,雨夹雪,连空气都是湿冷湿冷的,出门是要打伞的,要不然那小雪粒会让北风刮过来,顽皮地钻进路上行人的领口里,打在脸上更是冰寒刺骨。 今天是大雪纷飞。大朵大朵雪花像鹅毛般从白蒙蒙的天空簌簌的落下,铺成天然的洁白的地毯。据天气预报,由于西伯利亚寒流来袭,b市近段时日都将处于雨雪天气,日均温皆在零下3度以下,连航空公司都早已宣布停航。 “盛世”所在的大楼,中央空调使得内部温暖如春,而在第十二层的会议厅里,一场高层机密会议正在进行。 “就面前看来,欧洲的软件业虽不如美国和印度达,但展程度早就远远过了中国,这次欧盟会将竞标的机会全部留给中国的企业,我猜是存着观望与试探的心理,打算由此来物色今后在中国的长期合作伙伴,所以说,要想打进欧洲市场,这一战,我们必须打赢。”诺大的会议厅,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都可听见,唯有清丽动听的女声一字一字冷静地在空气中回荡。 声音的主人正是刚从国外回来的文蔺。她坐于主位旁边,一身白色的香奈儿套装让她看上去干练而知性。 “文总监这么说没错,如果是在一年前,这个案子我们是手到擒来,可现在不同,1y集团别的方面不说,就单是软件这块,在技术和国际知名度上怎么说要比我们“盛世”强很多。”片刻后,林拓沉吟道。他的话音一落,立马得到几位高层的支持与附和。 “是啊,林副总说得有道理……” “虽然我们的资金要比1y来得雄厚,在b市的根基要更加扎实,但不得不承认的是,1y在技术人才方面要远胜于我们,毕竟是从华尔街带回来的啊……” “高经理,你的意思是我“盛世”没有人才?”尤鸣挑起粗眉,不高兴的打断人力资源部高经理的话,“华尔街的又怎么了?我们“盛世”不是照样将他们的人给挖了过来?”他指的是上回为了“回敬”1y集团,“盛世”花了大代价将其几位得力战将收纳麾下一事。啧,想到这个他就气----谁稀罕那几个叛徒? 也不知道二哥到底在想什么? “呃……”已过知天命年纪的高经理一愣,硬是让尤鸣不善的语气给噎得不知怎么回应。其他几位经理面面相觑,不禁冷汗直冒。 这、这明明是两码事啊… 一声轻笑打破了这逐渐变得诡异的气氛,文蔺勾着唇,眼角斜飞地望向第一个开口反驳她的林拓,道,“林副总,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此次欧洲之行的目的。向各大财团筹集资金只是个幌子,筹不筹得到钱是次要,重点是借此打响“盛世”在欧洲经济界的知名度,让他们看到我们诚意和努力,同时宣传“盛世”集团文化与理念,给那些欧洲佬们一个概念----1y集团在本质上不属于中国的民族企业,政府的支持力度并不高,而“盛世”在这方面,”文蔺淡淡笑着,清丽的眉眼间有抹亮眼的光华,“拥有压倒性的绝对优势。” 话说得难听点,“盛世”实际上就是个“红色企业”,先不说尤鸣林拓等高干第二代,单单一个顾方泽,身份摆在那儿,政府不偏心都难。虽说这是中国官商界的阴暗面,但其存在就是个事实,大家心知肚明,只是口头上不说而已。 国人知道的道理,老外自然也清楚。要想在中国站稳脚跟,离开了政府的支持那完全就是扯淡! 众人闻言,皆将目光投向了位于主座的顶头boss,他从开会伊始,就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大伙儿说,偶尔视线一个游移,不知是在走神,还是在思考。 其实大家都明白,若是以此来取胜的话,赢得并不光彩,如果让媒体给捅了出去,激起民愤是必然的事情。而当事情真的展到那个境地,那么“盛世”苦心树立的良好形象或许会在一夜之间如大厦崩倾,即使竞标案顺利拿到了,也没了丝毫意义。 与身旁坐着的文蔺不同,顾方泽一身黑色西装,白色挺括的衬衫,一条深青色的领带打得并不算太好,但因着他的气质使然,依然显得低调优雅,正如他此刻的谈吐。 “不管用什么方法,“盛世”打进欧洲市场势在必行,”修长优美的指尖在透明宽大的会议桌上习惯性的轻轻敲击着,他顿了顿说,“文总监的话我并不全然赞同,但如果能达到我们的目的,也不是不可。” 言下之意,就是默认文蔺的做法。 “二哥。”林拓眉头蹙得更紧,“可是……”这样做风险太大了。 尤鸣有些不明所以,和秦勐交换了个眼神儿,二人都在想:二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急躁了… 最近“盛世”的动作太大,一项又一项的决策不断从总裁办公室里传达出来,让他们几个都纳闷不已,平时二哥做什么都是深思熟虑,不经过严密思考是绝不会擅做决定的。 “可是什么?”文蔺将腮边的短撩到耳后,自始至终都是轻松愉快的表情,瞟了瞟神色莫测的顾方泽,她笑道,“放心吧,你们老总既然决定了,那一定是有他的理由。” 散会后,会议厅里只剩下顾方泽和文蔺。 顾方泽仍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他的眼睛深邃如夜,薄唇的线条优美至极,就这么轻轻一抿,眉宇也随即折起,淡淡的说,“文蔺,你说,我做得对吗?” 文蔺在会议上说了太多的话,觉得口渴,便自顾自的在一旁的饮水机接了杯清水,闻言,边喝水边诧异地挑眉望向他,疑惑道,“怎么,你怀疑自己做不好?”如若按他们的计划进行,赢标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不,付出的代价太大。”他伸出手指,覆上额际,轻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文蔺说,“嗯,确实很累,但等这事过了就好了,你再坚持一下,”她隔着透明水杯冲比自己少不了几岁的侄儿眨眨眼睛,笑得极为狡黠,“别忘了拿下这个案子,是老头子给你的最后一次考验----文氏的当家,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当上。” 顾方泽的下颚瞬间绷紧了,仿佛冰山一般,他语气微凉:“可为什么要牵扯到“腾飞企业”?“腾飞”是房地产公司,和软件业务根本就扯不上一点边。”不知是什么情绪充盈,瞳孔是晶芒般的黑色,深沉荡漾,他唇线紧抿,“外公这分明是在为难我。” 文蔺喝水的动作停了停,唇边的笑意也因他明显微怒的情绪而敛了下去,她没再说话,直至将一杯水喝完了,她才道,“谁让你有“腾飞”一半的股份呢?文家就是靠的房地产起家,老头子会看上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应该早就预料得到才对,说到底,顾方泽,你还是顾忌她。” 顿了下,她又道,“其实你也不用太介意,毕竟,那一半的股份还是她亲手给你的…这些年,你为了“腾飞”也付出了不少,远程操作不容易吧,还得领导整个“盛世”,难怪你累成这样。“腾飞”企业现在还能保住房地产龙头的地位,说实在的全是你的功劳,这些你家那位都不知道吧?如果你告诉她,她即便以后知道了,心里也会好受一点。” 顾方泽缓缓的低下头,开始慢条斯理的整理领带,语气似乎是带了几分好笑,又似有几分比外头的北风还要萧瑟的凉意,“一半的股份?如果我知道她会因此…我当初宁可不要。”领带歪得很厉害,可那女人今早是很用心得替他系的。她当时是仰着小脸,神色极为认真地替他打领带。他到现在仍能清晰地回想起,她如薄翼般盈动的睫毛如蝶般轻轻颤动,她的唇色很淡,像早春的樱花。 他还记得,临走前,她不自在的有些羞涩的对他告别,那模样,像极了当年她看向苏唯一的样子。 心在那一个瞬间,被填得满满的,什么都装不进去了,只想守着这片刻的现世安好,将其他的一切都抛开,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此生都不放开。 文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方泽,我很喜欢那丫头,但你不要忘记了,一个成功的优秀男人,不会被爱情打败。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你还有你该做的事情。” 顾方泽默不做声,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停了停,终于还是开口,语气清淡平静,“我处心积虑布局了那么多年,就这么放开她,文蔺,我不甘心。”言毕,朝门口走去。 他从未想现在这般想见到她,那个自他十五岁遇见后,就在他心中生根芽的女孩子,他想他必须要回去看她,回到他们的家中看她,唯有那样,他才不至于像如今这样心烦意乱,患得患失。 文蔺在他身后道,“如果她真的爱你,她不会这样离开你的。” 顾方泽未顿,直接走到门口,似乎对她的话充耳未闻。 chapter12 李涟漪上午去了单位请假,产假半年,上头很爽快地就给批了,那位平日里严肃得人称“黑面阎罗”的人事部主任甚至还对她微微笑道,等宝宝生下来了,她一定要邀请她去喝满月酒。李涟漪自然是笑着应了。 回到休息室整理东西时,敲门声响起,她抬眼看过去,不之客柳嘉。 听说她现在已经调到杜会新闻版去了,比原来的外景主持人身份整整升了不只一阶,自此大伙儿才知道,原来台里的某位高权重的领导是她家的亲戚。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回她开了个大空窗还能不降反升,原来本就是闹小姐脾气,不愿意呆在那个位置上,所以故意那么干的。 但知道是一回事,鄙夷啊唾弃啊什么的倒是没有。这世道么,有关系总比没关系要好,更何况人家就一大学刚毕业的小姑娘,一眼看过去就是甜甜美美的,没啥心机,想来也成不了什么大器。 李涟漪想,心机是有的,只是功夫不到家,假以时日,说不准就是第二个柳瑞了。 怕是上回柳瑞回去与她说了什么,自茶馆一别后,每回在单位里碰见,李涟漪倒是坦然,有什么私人恩怨也别摆到台面上来说嘛,还显得自个儿没气度,照样大大方方地微笑,打招呼,但柳嘉却似是不大领情,不是装作视而不见,就是怯怯地甩给她一个惧怕的眼神,仿佛她是什么凶神恶煞,稍一个不注意,就会让她给吃了。看得她望天无言。 明明是她们姐妹俩欺负她,这姑娘摆出副受虐过的小媳妇模样给谁看? 而此时,柳嘉正站在门口,看着她,唯唯诺诺,欲言又止的,让李涟漪想起那日第一次见到她时,也是这般模样,顿时想通了,原来她就是这样的一人,无话何时何地,都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无辜姿态,以此来保护自己。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其实不失为一个聪明的办法,起码她就让她给忽悠进去了。 李涟漪又想了想,大概也会有大半年见不着了,就不为难小朋友了吧。 便边继续收拾桌上的物品,边笑着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柳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柳嘉走进来,眼中竟飞快地掠过手忙脚乱和诧异,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对她道,“那个…上次的我故意让你和我姐姐见面,是我的不对。” 李涟漪有瞬间的惊讶,没有想到她直接将上回的事情就这么挑出来,但旋即她敛回神色,摆出疑惑的表情,佯装不知情况,很好脾气的静待柳嘉下文。 “但我不会后悔,更不会向你道歉,”柳嘉说,那张俏丽娇美的脸蛋上有抹与她的年龄不和的坚决,“顾方泽是我姐姐的,七年前就是。” 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很快地,她继续低头将桌上的物品放入纸箱中,不疾不徐,半晌,她抬起头,眉眼间已漾起浅浅的戏谑,道,“顾方泽身上哪里写着就是你姐姐的了?不过他现在倒是给盖了公章,暂时是我的私人物品。” 面上笑着,她想起了那天晚上,顾方泽将她搂得那么的紧,她的骨头都快被挤碎,他身上那股子清冽的气息在她鼻间缭绕了一个晚上。 ……你说我是你的丈夫? ……既然是你自己说的,那你可要记住了。 那个晚上,她彻彻底底的失眠,反倒是罪魁祸,将她锁在怀中,睡得沉沉,呼吸平缓安宁,连她如雷的心跳都没能将他吵醒。 她整晚都在回忆,从第一次与顾方泽见面,到成为朋友,再到最后成为夫妻,她近似刻薄挑剔地回忆顾方泽的言行举止,一举一动,却只是让那个她一直以来避开不去想的事实越的清晰。 之后的第二天,她顶着两轮硕大的黑眼圈在镜子前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不出门丢人,直接打电话给还在医院休养的杜程程。 “谁吃饱了没事干,干干赔上一辈子去守着个不爱的女人?更何况 我说你家顾方泽,就是一容貌万年女王受,气质腹黑兼帝王攻,相信我,涟漪,他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 这个自诩爱情百事通的女人在电话那头非常之郑重其事的这样说道。 “涟漪,做人要懂得惜福,你以为你还是养在深闺里尚在二八的小姐吗?什么都不用干就等着人家过来词候你?” 李涟漪笑,“是,我不是小姐,你才是,还是待字闺中的。” 杜程程被她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上不来,“你!”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被比自己还小却已经结婚快五年的损友说成“待字闺中的小姐”,绝对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最后只是憋出了一句:“死女人,到时候你别哭着来找姐姐我!” 李涟漪不禁疑惑,问道,“程程,你原来不是挺不待见他的么?现在怎么的像转了性一样?”她记得原来程程甚至只要一听到她提到他的名字,就会恨得牙痒痒来着。 杜程程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话,“不知道,可能是老了吧。你以前说得真***对,爱情这东西能折腾死人,攥在手心里的时候吧不懂得好,等真正错过了,想回头吃后悔药人家还不给呢。有些事情能装聋作哑就装聋作哑,其实难受都是自找的,想通了就好了,谁没有点过去呢?”隔着遥遥的电话线,杜程程的声音沉沉的,像是在叹息。 李涟漪心里微微一震,难言的滋味潮水般涌上心头。 程程与阮守务之间的恩恩怨怨,她已经在程程那儿知晓了。和她起初预想得竟是南辕北辙,他们俩的纠葛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 当年杜程程还是个大学生,一次闲着无聊就玩儿似的写了个不长不短的剧本,故事也挺抽风,讲的是一对恋人分开又结合最后又分开的狗血故事,没想到让室友无意瞅着了,一读之下惊为天人,就瞒着她偷偷把剧本投给了市电视台。就这么着,这个剧本给当时还是电视台剧场频道负责人的阮守务给看上了……一来二往,除了剧本,连带着杜程程这个人,也让这位b市某权威杂志评选的黄金单身汉给看上了。 然后就是经典的猫捉老鼠,一个追一个跑,还挺不亦乐乎。阮守务也是个闷骚性子,不直截了当的跟她挑明,杜程程脸皮再厚,也没好意思去问,所以就一直这么着,明白揣在肚子里,还生怕对方会看出来。 杜程程从始至终就没正面回应过阮守务,两人就这么隔着层纱,暧昧朦胧得不行,直到去年阮守务与那位家世优良又美丽大方的官家小姐订婚。李涟漪后来想起来,那个时候,程程说也没说声,独自一人跑去了云南丽江,还了无音讯,玩了大半个月才回来。她当时问,程程很无辜的回答说是灵感枯竭了,所以想去出去走走。很合理很符合“作家”的思维,所以她也没想太多----却不想,是有这番缘由在里面。 再到后来,程程坚持阮守务已经名草有主,将他的解释与承认当作耳边风,在几近视而不见未果,还被多次堵在家门口时,她又是急又是怒,终于忍不住当场就呼了乌同志一巴掌,冷笑连连,权宜之计又怎么着,先生你还是订婚了是吧?死会的人还跑来找我干什么,就不怕我捅出去污了你的名声坏了你的好姻缘? 当时说得可真是有骨气有气势,可还不是装出来的。等事情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时候,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正出着神,杜程程在电话里头又说,“涟漪,就当我多管闲事吧,还是一句话,要懂得惜福,哎,其实我说吧,你自个儿想想,顾少对你真的很不错,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还没听完,无意抬眼一瞥,李涟漪骇得手一抖,话筒差点从手里滑落下去,脸在瞬间刷的通红,她惊声啊的叫出来。 “涟漪,怎么了?”听到她这么一叫,那头的杜程程急了,连声问道。 而站在她眼前的顾方泽,仅在腰际间围了条短短的浴中,带着很悠闲的表情,眼神深邃得就像是浓黑的漩涡,他的唇角轻轻抬起,像是嘲笑她的不淡定,可出口却是,“我的内裤找不到了,你知道哪去了吗?” “……”那一刻,李涟漪连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可还没付出行动,就听见杜程程在那头嘿嘿嘿的笑得极其猥琐,对于她徒劳的辩解就应付地嗯嗯了两声,末了,将声音暧昧地拉得长长,“我挂了啊,免得偷听到你们俩的私房密语哦呵呵……” 她满头黑线地挂了电话,然后狠狠瞪向毫无廉耻之心的某人。 哽了半天,终于闭上眼睛,咬牙慢慢说道: “……在衣柜倒数第三个格子里。” 她一愤懑起来眼睛就会格外的亮,比那星子还要夺目耀人,顾方泽看着她,忽然笑了下,走过去一把将她腾空抱起,而后在她的轻呼声中低低的笑,“傻子一样。” 真是奇怪,当时明明是很生气很恼火的,可现在回想起来,却是泛着淡淡的甜味,隽永无比。 chapter13 “李涟漪,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被打断了思绪,李涟漪有片刻的晃神,抬睫一看,柳嘉正一脸不豫的怒视着她。眨了下眼睛,她笑了,看吧,撕破脸来说话就是这点好,连称谓都变了,也省得她别扭。 “嗯,不好意思,我在想待会儿还有点事,所以有什么话你尽快说,以后,”她抿起唇,露出深深的酒窝,道,“我们可能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柳嘉一愣,“等你回来了……” 李涟漪打断她,笑得温婉道,“我还要去见阮主任,不能迟到,所以你……” 高层会议差不多也该结束了,她得去找顶头上司阮守务,按单位的规定,请假一个月以上的员工得在假前,将该交接的事务都给上级报告一遍才能走。 柳嘉面色变了几变,脸青一阵白一阵,咬紧了嘴唇,好一会儿才看向她,道,“李涟漪,虽然破坏别人婚姻很不对,但顾方泽本来就是我姐姐的… …你不会知道她为了他付出了多少,”她的语因激动而有些快,“我姐姐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却陡然顿了下,停住,眼眶微红,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李涟漪没搭理她,仔仔细细将东西一件一件放进纸箱内,等全部放好以后,这才对她扯扯嘴角,说道,“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你这些话应该去和顾方泽说,对我说一点用都没有。” 她就不明白了,顾方泽那人怎么这么能犯桃花,并且是各种类型的都能招惹上。环肥燕瘦,花枝招展秀外慧中国色天香,什么都有,简直堪比古代皇帝的后宫三千佳丽了。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让她这话一说,脸上又是一片青红皂白好不缤纷,见李涟漪副气定神闲一点都没受她影响的模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将含在嘴里的话吐出来,一声不吭扭头就走了,临走时还把门摔得震天响。 啧啧,没礼貌,人已经到杜会了,小姐脾气太大了不好,改天让阮乌调教调教去。 休息室里就剩下她一人,空调开得很大,暖气呼呼的吹着,吹得她心烦意乱,最后,哀叹了声,把纸箱搁一边,往门外走去。 边走边咬牙,暗想,姓顾的,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你个招蜂引蝶的祸水男! 阮守务果然已经在办公室里,新婚伊始的他,脸上看不出半丝喜庆,反倒更添了几分疲色。听同事们说,他在婚礼结束的第二天就来上班了,连单位特批的一礼拜婚假都不要,通宵加班加点,工作比以前还拼命。甚至有人对此八卦道,看来阮夫人魅力不足,绑不住这位b市新闻界名气响当当的人物的心。 李涟漪对此不置与否。对于婚姻她早就不抱什么幻想,尤其是像这样因利益而结合的婚姻。 ……她结婚那天,母亲已经被送进精神疗养院数个月之久了,顾及到亲家的面子,父亲从d城飞来参加她的婚礼。她仍记得,在他将她的手交给顾方泽之前,他对她说,涟漪,我知道这回是委屈你了,但爸爸希望你能忍,像这样的婚姻…你已经算是好的了,别抱太大的幻想,但一定要牢牢抓住你的丈夫,不管他做了什么,你都得让这场婚姻延续下去。 父亲的嗓音低而沉,他还不老,才四十出头,英俊优雅,成功多金,连声音都仍是那么的好听,带着沙沙的磁性。 她深深地望着他,这个以前将她当作珍稀宝贝一样呵宠疼爱的男人,现在他要把她当作一件商品卖了。 沉默了很久放,她才说道,“放心,看到妈妈现在的样子,我对婚姻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不过,” 她静静的看着他,“李腾飞,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而时光飞逝至今,她已经渐渐淡忘了当初那曾以为会牢记一生一世的愤恨,再回想起来,偶尔也会觉得其实是自己太过天真了。爱情迟早会消褪,说不定一场稳定安宁的婚姻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宿。 面前的阮守务依然是微微笑着的,嘴角的弧度没有一丝破绽,李涟漪一板一眼地按程序将交接工作汇报给他听,这期间她一直注视着她的这位年轻有为的上司,好吧,还是她好友的“前男友”。 阮守务波澜不惊得让她不禁有些失望。 程程为了他自杀,可他却是如此不动声色,也不知是真的不在乎还是演技高。 阮守务在她汇报完工作后轻嗯了声,笑容很温和,从座椅上立起身,伸出手看着她道,“希望休完假回来以后,你还能保持好的状态,我们电视台不能少了你。”很官方很客气的说法,李涟漪也回以一笑,与他交握,带着淡淡的恭敬和礼貌道,“嗯,我明白。” 侧行程序走完了,客套也客套完了,李涟漪心中的烦躁与闷气还是没有消散,就想着走人。于是随意找了个理由,借口告辞,阮守务也没留,点了点头,准奏。 可那脚步还没迈出办公室门口呢,身后就传来一道略带迟疑的嗓音,“程程…还好吗?” 李涟漪脚步一顿,回过头去,冲他笑得甜甜,颔道,“嗯,托您和您夫人的福,程程已经重获新生了。” 就在那么一刻,李涟漪看见阮守务的瞳孔急剧收缩,最后一丝笑意终于在脸上慢慢地,僵硬地变淡,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涟漪轻轻将门带上,转身离开。 她知道这句话的伤人程度,可是他对程程的伤害,该用什么来弥补? 回到家后,李涟漪看什么什么就不顺眼。 在玄关换鞋,看到那双淡蓝色的男式拖鞋静静地摆那儿,她瞅了几眼,看也没再看,一脚踢到角落里去。上楼进房间,一开门就看见她与顾方泽的巨幅结婚照挂那儿,瞧着那张桃花脸就生气,眼睛里嗖嗖的射出几道寒光,翻出剪子走过去,可看了又看,却下不了手。 那时的顾方泽多好啊,事事都听她的,拍结婚照时她不愿意穿白色婚纱,他什么都没说就打电话,让助理将那套耗资上千万特意从巴黎定制的婚纱退回去,后来要不是她怕他的父母不高兴,说她拿乔,拦了下来,说不定她想不穿婚纱拍结婚照,他也是答应的。 这么一想,怒火与怨气更是高涨,又无处泄,她想去找杜程程,可又想她人家自个儿还在医院里养着身体呢,心神俱伤,怎么也不好再去添乱 --就这样,她在卧室里踱来踱去,却怎么也无法平息胸腔这股莫名而来的火焰。 顾方泽回来的时候,她本来是想去冲个澡,让自己冷静下来,进了浴室,连外套都已经脱了,可是一听到楼下传来响动,她想也没想,开了浴室门又走出去。 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走到卧室门口前,正巧就撞上了他。 最近似乎总是看见他一身西装革履,头亦是梳得一丝不芶,像刚从会议席上走下来,李涟漪看见他时,他正在松领带,白色挺括的衬衫让他看上去很是丰神俊朗。 李涟漪看了却是更加的火冒三丈,她想起了这件衬衫曾经印着一个刺眼鲜红的口红印,眼里蹭蹭冒火光。外加咬牙切齿。 或许她的表情太有趣,顾方泽先是诧异,随后定定了看了她几秒,移开视线,一手卷成筒放在嘴边,清咳了声,掩饰唇角莞尔的弧度,道,“你怎么了?”连声音里都带着笑意,低沉而温和。 一回到家便能看到她,真好。 这样的声音在只有两人独处的空间中格外的蛊惑人心,但他越是笑李涟漪越是恼怒,根本懒得回答他的问题,伸手一把揪住他本已经拉松的领带,手劲很狠,声音冷冷道,“顾方泽,下回麻烦你要沾花惹草眼睛放亮点,别尽找些不知好歹的货色来我面前耀武扬威。”说了还是不解气,她拽着他的领带用劲一拉。 顾方泽眼疾手快,扣住她的手腕往后一翻,趁她脱力之时将她拉进怀里,拥得紧紧。没办法,不这么做,说不准他就真的命丧于这个意欲谋杀亲夫的女人之手了。 他看着她,有些无奈笑道,“你到底怎么了?”听她的话,似乎是有哪个女人找上她了。 李涟漪死命挣扎,可他的力气太大,她根本连动都动不了,急怒之下,她对准他的肩膀用力的狠狠咬下去,眼睛通红,这个混蛋,到这个时候居然还欺负她! 她喘着气,瞪着他,唇角勾起来,依旧冷冰冰恶狠狠,“柳瑞,你还记得吧?你的旧情人,你果然骗了我!”她指控道,“好啊,七年是吧?姓顾的混蛋你居然跟我说她只是你的同学……”越说越气,她索性拳打脚踢,将所有怒气都泄到他身上,像只炸毛撒野的猫。 这个混蛋,居然真是在骗她! 清俊漂亮的眉间轻轻一折。 柳瑞…… chapter14 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顾方泽唇线轻抿了下,可开口仍是一派平和,可那抹笑意已经悄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跟你说什么了?”丝毫不顾及肩膀处传来的剧痛,他将她禁锢得稳稳,半分动弹不得。 李涟漪眼睛一红,身体僵硬在他怀里,不再挣扎厮打,却同样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说什么他会不知道? 为什么她藏着的信会在家中突然消失,最后竟是由柳瑞示威性的递还给她? 为什么他明明与柳瑞关系匪浅暧昧,还硬要欺骗她说只是大学同学? 而这只是一个引线,她现,他从未有过想让她了解他的念头,他的心思妥善的放得很好,他做所有的事情都是不露痕迹没有破绽,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她未察觉的某个地方悄然生着,他却刻意地不让她知道。 等了良久都没有得到她的回应,顾方泽心里明白她这是在生气,也没恼,反倒耐心十足的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那你告诉我,你受什么委屈了,我去替你讨回来。”像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确实还只是个女孩儿,还是个有身孕的女孩儿。 李涟漪沉默不语。她狠狠瞪着他,她也只能瞪他了。身高不够,又让他给那么紧的抱着,她就瞪他的下巴,死死的,一声不吭。 柳瑞那点手段算什么?她是受委屈了,不过欺负她的那个人就是他顾方泽。 一连好几个问题也没得到回答,顾方泽稍微俯下身体,额头贴着额头,两人近得几乎是呼吸对着呼吸,他望进她的眼里,轻轻笑起来,“不告诉我么?那我猜了啊。” 李涟漪的眼珠子因怒火和隐忍的泪光而乌黑亮,比她耳际的红宝石耳钉还要灼灼动人。 顾方泽看着只觉心中一荡,微闻上眼,暗叹一声,他笑笑,说,“我猜你是在吃醋,你不喜欢我和其他女人纠缠不清对吗?” 李涟漪一僵,须臾,静静吐出几个字,“你这株大水仙去死吧!” “死了也要拖你一块儿殉葬。”他飞快地接了句,无赖极了。 “……你想得美。” 她的丝因刚才的激烈举动而披散开来,有好几根散落在她的腮边,被他温热的呼吸轻轻一吹,就轻飘飘地荡起来。顾方泽忍不住伸手替她将丝撩到耳后,然后摸了摸她的脸。 干燥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流连不走。 “我倒是想,”他说,“可是真舍不得。” 话音落下,他深黯的眸子里掠过一道自嘲,这样肉麻狗血的台词,如果让他的那些好友们知道是从他口中说出,不知要笑话他到何时。 他的声音很是清淡,和平时的语调没什么区别,可偏偏就有一股子淡淡的温柔从里头静静的透出来,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她默默看着他,那么黑的眼珠,是她见过最极致最美丽的黑,她原来一直以为那是一潭深沉的死水,可是今天她在里面看到了她的影子。 浑身那躁动不安的血流奇异般的慢慢平缓下来,她看了他半晌,突然踮起脚抱住他的脖子,攀上去,一口咬上他的耳垂,那力道真是狠,疼得他闷哼一声,正欲小心扶开她,她却在他耳边低低开口,“顾方泽,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她的嗓音略略沙哑,竟是带着哭音。 她的身体无法自控的颤抖着。她是真的害怕。 她抓不住顾方泽,可他却几乎掌握了她的所有。 顾方泽说,“嗯。” 她说,“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好。”他应,又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李涟漪敏锐地捕捉到,但未能听清楚,便问,“你说什么?” 顾方泽低低的笑了一声,俯下头在她的脖颈间落下一个个吻,手指也顺着她的肩膀往下探,“我说,这样就可以了。” 又道,“简直比加菲还凶悍。” 他的指尖滚烫让李涟漪心一跳,再没心思去想他的话,急忙要抓住他的手腕,却被他反握住。他们紧密相贴,连彼此的心跳都听得无比清晰。四周很安静,有种莫名的东西在两人之间悄然滋长着,只是太过隐秘,令人难以察觉。 顿了下,她用脸颊轻碰了碰他的耳垂,道,“还疼吗?” 顾方泽身体明显一僵,过了一会儿,闷闷的笑,“嗯。”含糊不清的,不知什么意味。 她说,“活该。” 话音才落下,那双本已经消停的大手突然又开始动起来,在她身上肆无忌惮的游移。她身上仅着了件单薄的毛衣,他的手便很不客气地从毛衣的下摆探了进去,在她裸露的后背一寸一寸的流连,像是在点火。 李涟漪低低喘了口气,让他的抚弄惊的,抬起头看他,却迎面被他吻住。不紧不慢,耐心细致,却极具挑逗意味。在这方面她永远不是他的对手,她被他吻得七荤八素气喘吁吁,浑身软得几乎要成了一滩水,连站都站不稳。 抓住最后一丝理智,她开始使劲推他。 他不放,嘴唇压着她的,细细辗转,含糊的笑,“这是你欠我的。”顿了下,又道,“我问过秦医生了,只要小心一点就可以。” 李涟漪脸瞬间变得通红,这人不要脸的程度真是无人能敌了。 支撑理智的最后一根弦终于崩断,意乱情迷之间,她只记得他一点点的攻陷,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却也温柔至极。她觉得自己就像他捧在手心里的易碎的琉璃水晶,被他小心翼翼细致入微的珍惜着。 一大清早,李涟漪让门铃给吵醒了。动动胳膊,浑身酸痛难当,暗咒了声,无意侧脸看向身旁的床位,空荡荡的,不禁怔了几秒,可那铃声不依不绕的响着,她被吵得没法,只得起床穿鞋,下楼开门。 原来是福妈与欧琳回来了。 在南方呆了段时日,欧琳比以前要更开朗一些,一见是她来开门,小脸立刻漾起明媚的笑容,欢呼了声就想扑过来,让福妈及时抱住制止了。 “哎呦小祖宗----”将怀中乱动的小人安抚住,福妈抹了把刚刚吓出来的冷汗,心有余悸的对李涟漪道,“涟漪,你肚子有小宝宝,可要小心点----这孩子比以前皮了不少。” 李涟漪也是非常惊喜,福妈和欧琳就跟自己的亲人一样,个把多月没见着了,也是想得紧。随口应了句,她边让福妈抱着欧琳进屋,边笑着说道,“福妈,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们好去接你。” “那怎么行啊,你福叔前几天打电话跟我说,最近你和方泽如胶似漆着呐,又是一大早的飞机,要不是快到家才现钥匙忘在老家了,我是说什么也不会扰你们清梦的。”福妈说完,意味深长地在她身上扫视了几眼,掩嘴微笑,眼角的细绞密密的,满含笑意的眼中有淡淡的促狭与欣慰。 李涟漪无语以对,没想到福妈也如此时髦地八卦了一把。不过她以前倒是听顾方泽说过,福妈在没结婚前,也曾经在国外呆过一阵子,所以英文说得挺好,思想也不似中国那般传统。 福妈这次从老家回来,带回了不少特产小吃,把茶几都堆得满满的,这几乎是惯例,所以李涟漪也没大惊小怪,将欧琳牵到身边的沙坐好,她摸了摸她的小脸,放缓声音,轻声道,“欧琳,好久不见。”真是奇怪,在这个小女孩面前,她总是很容易母爱泛滥,只一看到她那双怯生生却又明亮璀璨的眼睛,心总要柔软得不像话。 而且她看得出来,欧琳也是打心底愿意亲近她的,她们俩真是有缘分。 欧琳晒黑了些许,听福妈说,这小丫头因为长得漂亮,又乖乖巧巧的,特别受那边小朋友的欢迎,尤其是那些小男孩们,哪里见到过欧琳这样比洋娃娃还要可爱的女孩子,所以她没过两天就交了一大群好朋友。天天都被邀出去玩,不晒黑才奇怪。 欧琳眨巴眨巴眼,看着她,小脸因为开心而微红,小嘴张了张,居然开口说了句中文,“阿姨,你还好吗?”咬字有些生疏,却也勉强称得上字正腔圆。 李涟漪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福妈在一旁笑道,“在老家闲着没事,就教了她几句中国话,也好让她在那边更好跟人沟通。” 李涟漪恍然大悟,心中感慨,现在的小孩子啊,学习能力就是强大。她想了想,笑起来,对欧琳道,“欧琳,以后别叫我阿姨,要叫我姐姐。”她说道,又用中文将“姐姐”这个单词重复了遍。 欧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福妈在一旁哭笑不得。可见着李涟漪一本正经,明显是非常认真的模样,又不禁有些疑惑,正欲开口询问,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三人都闻声望过去,只见顾方泽手中正提着个塑料袋,站在门口,也不知站了多久了。他神情淡淡,可嘴角那抹笑意却没来得及消褪。 李涟漪一见他那表情,明显就是在偷笑嘛,没好气地瞪过去。 福妈也有似诧异,她还以为自家小主子此刻是在床上呢…… 顾方泽自若非常地走进来,将塑料袋放到茶几上,嘴角轻轻勾起,与福妈来了个西式拥抱,欢迎她回家,又将欧琳抱起来,轻轻在她脸颊上吻了下,让小丫头脸更是红通通的。 这才看向她,嘴角牵动,道,“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姐姐?” chapter15 自那夜过后,李涟漪觉得自己和顾方泽之间的气氛正在悄然地生着某种令她心慌的变化。 举几个很简单的例子吧。 以前顾方泽回家时总是很晚,可这几天在五点钟前,她就能听到楼下传来那辆奥迪出的低低吼声。虽然常常到了半夜,她起床方便时还能看见书房里隐隐透出抹电脑出的莹莹光亮,或是在卧室里,她从浴室里出来,也总能看他靠在床上,拿着钢笔在文件上勾勾画画,认真专注,连她走动出的声响都察觉不到。 以前他难得会在家里吃顿饭,而现在除了必要的推不开的应酬,他几乎餐餐都是在家里吃的,福妈不在,家里也没再请阿姨,于是做饭的任务就交给了曾在国外独自生活过几年的他来搞定。不过顾方泽这人,连杜程程都说了,丫就是一奸商,当然任由她偷懒不干活,所以每次都是他在做菜,她就像古代小婢女一样让他使唤来使唤去,要么打下手,要么洗洗碗筷。 以前她哪里做过这样的活儿?有时抗议吧,就让他悠然一句给堵了回去,“多做运动有益身心健康。”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可由他嘴中说出来就全全变了味儿,意味深长得让她不自觉的红了脸。 总之,一顿饭做下来,不饿也会累到饿。 饭后,酒足饭饱的两人会出门散步----这在过去听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别说别人了,李涟漪自个儿都觉得像个笑话。可这个笑话真正生的时候,又显得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没有半点突兀之感。散步时顾方泽总会带上他的爱猫加菲,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冷落了它,所以现在弥补得很积极。 于是别墅区的物业保安常常能看到很匪夷所思很和谐的一幕:一个英俊 逼人的男子一手牵着个大腹便便的大肚婆(李涟漪:……),另一手抱着只肥得像从动漫中才可能出现的大猫,于落日西沉的冬日傍晚,沿着别墅区那条长长的幽静的林道慢悠悠的走着,一点不顾身边女人的小声抗议,就这么一直走到天黑,又在漆黑清冷的夜幕下,慢悠悠的走回去。 在这b市最昂贵最好的别墅地段,有哪个谁会不认识顾将军家的宝贝少爷顾方泽,又有哪个谁会不认识当下风光无限的“盛世”老板顾总?所以别墅区的保安们在一连几天的目瞪口呆后,终于能淡定的走上前去善意的笑着寒暄,说“顾先生,和太太出来散步啊?” 顾方泽每每都回得无比自然,像是天经地义,又像是早已习惯使然。 杜程程说他是爱她的,原本她还有那么点怀疑,可若是经过那么个很黄很暴力(作者:不得不自夸句,这个词我用得真是太精确了~众人鄙视:滚!)的晚上,她还揣着明白装糊徐,那也太娇情到一个份上了。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顾方泽这厮是让门挤脑袋了还是吃错药了,怎么就瞎眼看上她了呢?她小气虚伪锱铢必较,嘴巴又厉害不饶人,连杜程程有时候都会让她气得肺疼吐血,更别说还有那么一段混乱的过去----他也不是不知道…… 这话昨天她瞅着顾方泽难得没在床上或是书房办公,洗完澡后正坐在床上悠哉看电视新闻,就凑上前就问了,还忍痛将自己眨低了一番。没想到顾方泽仅是极淡的瞟了她一眼,平静道,“有自知之明就好,何必说出来?” 顿了下,于她明显没回过神来的怔愣脸色中,重新将视线移向电视上那个衣着端庄气质优雅相貌美丽的新闻主持人,手指一动换了个台,在她表情风云变幻即将爆的前一秒若有若无的淡道,“这个主持人没你好看。” 生活就是一场无聊但收视率又出奇高的泡沫剧,谈笑怒骂,柴米油盐酱醋茶,平平淡淡无波无浪的就这么过去了。等回头来想想,其实这样,也未尝不好。 李涟漪坐在沙上,瞅了眼顾方泽,又瞅了眼被顾方泽抱在怀里的欧琳。 从旁观者的角度俩看,顾方泽无可置疑有一副堪称妖孽的皮相。清俊甚至带着些秀气的脸,漆黑如墨的眸子沉静淡定,若是不说话,眉目间总会隐隐透出种阴郁的精致的贵气,长身玉立,修长俊挺的身村无形之中给人以威压,仿佛浑然天成。他在外人面前笑得不多,可只要那么一笑,定是春风拂面,千树万树梨花开。 此刻的他正眉尖轻挑,唇角微微撩起一个戏谑又优雅的弧度,看着她,一双黑眸里有流转不定的异芒,淡淡的光彩像天边落下的雪粒。 他说,“这么大年纪了,还姐姐?”好吧,明显是讥讽嘲笑的语气,她假装没听到,免得破坏画面意境感。 欧琳就不必累述,混血儿大多是美丽人种,而她更是其中的翘楚,小小年纪就长得这般漂亮,长大以后都不知要祸害多少颗少男心。 这一大一小这么放一块儿,不知是不是因为同属“闪亮生物”,真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两人就这样走出去,如果说是父女,定不会有人相信的。 李涟漪静静注视了一会儿,轻轻吐了口气,道,“我想回d城一趟。” 沙上放着几个软绵绵的方形抱枕,其中一个是海锦宝宝的图案,李涟漪一直很喜欢,还不准其他人抱。顾方泽时常为此嘲笑她长不大,她还挺振振有词的反讥他没有一点童心,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老成成这样儿。 她抱着专属于她的海绵宝宝,双臂紧了紧,在顾方泽漾起疑问的眼神中一顿,随即继续说道,“我想过了,依现在的情况来看,欧琳不适合由我收养,所以想这次回去和我爸妈商量下,把欧琳过继到他们名下。”她停了停,又说,“我妈现在的精神状况不算好,但我相信她会非常高兴再有一个女儿。” 掐指算算时间,她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结婚以后就那么一回,还是上次从以色列回国,接到父亲的电话,若不是听到母亲病危的消息,恐怕她连父母长什么样子都快忘记了。不肖女做到她这份上,连她自己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顾方泽没马上回应,忽而沉默下来,他低下身体,将怀里的欧琳放下。 福妈瞧了眼正一脸正经的注视着顾方泽的李涟漪,心下这才恍然,怪不得她刚刚会那么认真的纠正欧琳对她的称呼,原来是在做这番打算,若欧琳真的过继到亲家那儿去了,依法律关系来说,欧琳是该叫涟漪一声姐姐的。 心中明白了大概,又见小主子面无表情,气氛莫名的紧张。福妈心念一转,抱起欧琳,对沉默中的两人道旅途劳累,带小丫头休息去。说完得到顾方泽点头应允后,就带着欧琳离开了客厅,留给这对小夫妻独处商量的空间。 其实李涟漪心里也有点紧张。到现在她都没有摸清顾方泽心里头真正的想法,比如在对待欧琳的问题上。一方面,她希望他真心喜欢欧琳,可说实话换个角度想想,这凭什么呀?无亲无故的,小丫头片子就是她捡回来的一个孤儿,和他一毛钱关系也没。她心里明白,人顾方泽大方,没嫌弃人家多占了份口粮,可没大方到随随便便就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冠上顾家的姓。 所以在一开始她就把态度摆明了,拍板决定让欧琳随她姓,既然国家法律规定了她不能收养孩子,顾家又摆明了不帮她,那她也不强求,既然如此,把欧琳过继到父母那儿去也是个不错的想法。李家有钱,别说养个人了,就算再白养百来个人,也一点问题都没,而且d城不比b市,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法律规矩必须遵守,李家作为当地的富,和政府的关系向来良好,所以在收养的法律程序上问题也该是不大的。 这些她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想通透了,总而言之,她的小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就等着顾某人的肯。若是从前,她怕是想都不会想,直接自个儿决定了事,可现在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清楚,只是心里明白,现在她的事情并不是一个人的事了,顾方泽有权参与她的生命。 人吧就是这么的奇怪,等什么都挑明白了来说,明明是做和以前一样儿的事情,可那心态就已经全然不同,可在一切都未浮出水面,当事人又比较迟饨的时候,即使做错了事也是心安理得,全无愧疚。 后来又是与杜程程煲电话,那女人已经出院了,准备搬家,正忙着物色新房子,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要重新开始新生活,美好的生活,从搬家开始。 她将当晚的来龙去脉轻描淡写大致跟杜程程说了下,当然,河蟹部分让她很是镇定自若的省略不计了,可内容仍旧劲爆得让杜程程在电话那头不顾形象的大呼小叫。 “没想到顾少爷是这么闷骚别扭的人啊~“舍不得”这三个字居然会从他口中说出,这个世界太癫狂了----哦,李涟漪,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女人居然会哭,装那啥装到你这份也算不错啦,顾少爷是不是被你那梨花带雨的假样儿给迷得神志不清鸟,你这么胖揍他他也没生气……” “实话跟我说,涟漪你是不是早对顾方泽由爱生恨,对他的花心怀恨在心,预谋着琢磨着要报复他,所以机会一来你就巴拉巴拉巴拉……对了,最后你有没有把此等极品别扭受推倒到床上啊,将长期积压的怒火与怨气化为x火,然后xxoo……” 李涟漪满头黑线,无语望天。看来失恋这东西威力堪比原子弹,如今杜程程的思想已经脱离了宇宙范围,上升到了一个她无法企及但连项背也不想去望的高度。 ……当然,其实她也貌似好像大概说中了某些事实…… 杜程程一人说得挺欢快挺乐呵,但也算有点良心,待yy欲得到满足以后,她正回语气,问道,“你会在这时候打电话给我,是不是觉得这种事情让你觉得困扰或者疑惑?” 李涟漪默默垂泪,老天爷开眼,杜程程终于说了句人话。 沉吟了片刻,她开口道,“困扰说不上,但顾方泽喜欢我……让我感觉,”顿了下,“非常奇怪和不自在,程程你可能想象不到也无法理解,一个虽然和你同床共枕但一直被你视作朋友的人,突然有一天你意识到他是爱你的,所以才会和你结婚,和你上床,但你却从未想过自己对他是什么感觉……”斟酌着语句,却没再说下去。她现说到这里,她很是词穷,压根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描述才是准确的。 杜程程隔了阵子没说话,时间忽然就变得无比漫长,李涟漪有点烦躁和惴惴不安,最后甚至有挂电话的冲动,那头才有了动静,“涟漪,你觉得你现在过得如何?幸福吗?” 李涟漪沉下气想了想,老实回答,“幸不幸福我不知道,但也没觉得过得不好,这样的生活我过得挺满意,很平静很安宁,”她停了停,思索了片刻,缓道,“至少他牵着我的手去散步时,除了觉得怪异,其实心里还蛮欢喜的。”那时她还在想,不知顾某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啊?是不是和她一样的感受? 杜程程叹了口气,道,“涟漪,其实我现在在烦恼一个问题。” “什么?” “我曾经很虔诚的向毛爷爷过誓,这辈子如果能听到李涟漪同志针对感情问题对我说一句实话,那我甘愿自减十年寿命。现在可好,我听到了,那是不是证明我真的要提前十年去觐见真主阿拉啊?” 李涟漪:“……你现在就去觐见吧。” 也就是说,到了最后,李涟漪还是没有理清楚对顾方泽心存何念,最后索性放弃不去浪费脑细胞。这东西太过虚无缥缈,她抓不住,只好听之任之,顺其自然。但她也由此明白,顾方泽这个名字,在她心里确确实实是有一席之地的,他之于她并不是可有可无的路人甲。 不过他没明明白白说出他对她的感觉,那她也不好随意揣测,那么大胆奔放不是? 就这么着吧。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真的挺好。 其实这么过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福妈带着欧琳走后,顾方泽仍是迟迟没有开口说话,他在沙上坐下,双腿轻松优雅地交叠,也不看她,撑着颐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像是要将“沉默是金”四字箴言奉行到底。 李涟漪坐在他对面,面上自若,心里却在慢慢窜火苗。你说您老同意不同意都给吱一声啊,给个准头不行?就这么吊着人难受很痛快是吧。 视线无意在一旁停留了下,竟一眼看到茶几上那个白色塑料袋,她可以清楚的看见那里面装着两个大号的一次性饭盒,似乎还有些水蒸气附在塑料袋上,朦胧一片。 原来他一大早就不在,是去买早餐了啊…… 这个念头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心顿时就像是被那水蒸气给熏着罩着了,湿漉漉的,还有些热。 客厅挂着的大钟滴答滴答响着,沉默了很久,顾方泽才抬眸看向她,说,“为什么?” 李涟漪撇嘴,反应很快的回道,“还不是你们不同意嘛,我这是无奈之举。”言毕,又有那么点心虚,于是她垂下眸不看他,绞着手指头,静静等着他回话。 像是看穿了她的小把戏,顾方泽轻轻笑了下,听不出什么意味,“你的算盘打得真是精。” 她琢磨了下,不知他指的是哪一方面,就不敢随便作答,斟酡了好一阵子,才笑了笑,谨慎道,“谢谢夸奖,我喜欢那孩子,在中国没有户口和身份,她连上学读书都成问题,我见不得这事儿,又不愿意肥水流入外人田,所以就……”打住话,她神情很是轻巧,又带了几分无奈,好像真的就是这回事。 顾方泽说,“想得挺周到。” 她说,“那是当然。” 他声音很好听,柔和平淡,“李涟漪,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孝顺。” 话音未落,李涟漪全身僵硬了,陡然抬望向他,却见他仍是副沉静含笑的面容,双腿交叠靠在沙上,悠闲疏懒,气势却好似于众人之上运筹帷幄,“但收养的就是不比亲生的,你这么做,也不知有多少人会伤心,哪里还顾得上这么点小小的喜气。” 李涟漪腾地从沙站起来,定了会儿,舒口气,再开口已是平常的语调,“都八点了,你怎么还不去上班,总裁老迟到影响多不好?早饭你吃了没,吃了就快去上班。”她说着,绕过茶几走到挂衣架上取了条领带,又走至他面前,微微俯下身体,给他系领带。顾方泽很高,即使她站着而他是坐着的,她也没比他高多少。 这几天经过练习,她系领带的功夫可谓是突飞猛进,可这会儿却是怎么系都系不好,手指头一直在抖,连控制都控制不住,急得她几乎要冒冷汗,可越是急手就越抖,她都快哭了。 “好了。”一只大手覆上她的,制止了她的动作,略略低沉的嗓音响起来,“我自己来吧。”也不知顾方泽这不动声色的功夫是怎么练就的,她总是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可这声音太低,低得有点像叹息,她没来得及抓住,就随风而逝了。 浑浑噩噩的将顾方泽送到门前,一句再见还没说,就听见顾方泽说,“早饭我买回来了,就放在茶几上,你快点吃,别凉了浪费粮食。” 她良久才反应过来,有点茫然的瞧了他一眼,哦了一声。 “和杜程程打电话聊天可以,但别出门,如果有什么要紧事一定得出去,记得打个电话给我。” “……哦。”不知说什么了。 顾方泽默了几秒,浓黑如墨般的眼睛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来,在她头顶心上用力揉了几揉,说,“不知道这脑袋是怎么生出来的。” 这动作,这话,太熟悉了,李涟漪怔怔站在原地呆,等回过神来,就看见那辆黑色的奥迪,已经驶出了车库,然后很快一个拐角,消失在路的尽头。天空白茫茫,雪没停,纷纷扬扬的落着,仿佛永不知疲倦。 站了半晌,她才觉自己居然是穿着家居服走到门口的,外头不比开着暖气的室内,零下好几度的气温冻得她一个冷战,在喷嚏没打出来前赶紧关上了门。 今天是星期一,平时在这日,“盛世”的员工一般是来得较早的,但今天实在是冷,又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雪,很多路面都让雪给封住了,怎么铲都铲不完,所以有不少人姗姗来迟,都是压着打卡的时间赶到的。 文蔺算是来得比较早的了,虽然她现在很累。要知道,要诱惑一个疑似心仍有他属,而且在生活上格外自律自持的男人与她春风一度,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虽然这只猎物已经多次在各种神志不清和神志清楚的状态下,让摇着大灰狼尾巴的她给拆吞入腹,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渣子都没留,但这并不代表她已经厌倦,事实上,她很享受这个看似变态实在充满乐趣的游戏。 这和她在工作方面的态度几乎是一样。所以今天一大早,她在向来工作认真谨慎的某人都还未醒的情况下,没有半点留恋的离开被窝,草草吃了早点就赶到了公司,有些公事,她急着和顾家小子商量。 对于此次的竞标案,她是越来越有兴趣了。本来以为那不过是顾小子为了获得她家老头的认可中的其中一个步骤,却没想到原来这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没想到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屁孩子,现在手段深沉厉害之程度已经让她这个做长辈的又是欢喜又是忧怒。而对手出乎意料的强大,也让她改变了这原本参与进来仅是玩票性质的想法。 对手愈是强劲,她的斗志就燃烧得愈是猛烈。 可文蔺没想到的是,顾方泽竟比她还要先到公司,正坐在办公室里,认真专注地注视着笔记本屏幕,大概是在看股市走向,很有范的连看她都不看她一眼。 她不禁疑惑,听这段日子经常在公司走动的福叔说,这屁孩子最近不是挺滋润么,好像是他家的那位好不容易开窍了,两人正粘糊着呢,每天下班时间一到,收拾好东西立马走人,比谁都准时,尤鸣滕英那几个人还在那嬉笑,说能把一工作狂整成恋家好男人,除了二嫂子,还真想不出有谁能做到了。 怎么,没睡个日上三竿,大清早天寒地冻的不窝在温柔乡抱老婆跑来公司做什么? 文蔺正疑惑着,顾方泽终于开了尊口,“文蔺,有什么事吗?”啧,居然是不耐烦的语气。她不过就是多盯了他几眼吗?连她这个小姨都不准吃他的嫩豆腐? 心下恶质地想着,面上倒是没表现出来,环顾了下四周,找了张椅子随意地坐下,文蔺答道,“废话,不让我找你做什么?” 顾方泽闻言,终于将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开,投向了她,沉默着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昨天晚上我接到来自法国的消息,原来1y集团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派了人与欧盟那边的人接洽,交易条件方面给予的承诺非常诱人,据说那边的人非常满意,在最后关头松了口,但又不愿意背上不守信用这一罪名,所以目前看来,仍是在“盛世”和1y之间摇摆不定。”文蔺也不废话,单刀直入,还是解决了正事要紧。 “但令人不解的是,以1y开出的惊人条件来看,即使拿下了这个案子,成本与收益相抵,其实他们真正能获得的利润并不高……既讨不到好名声,又浪费精力金钱,既然如此,1y集团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这一点让她疑惑不已,怎么也想不通。 顾方泽勾了下唇角,淡淡道,“不管1y在想什么,竞争已经开始,“盛世”就必须要赢,不仅要赢,还要让1y集团再无翻身之地。” 真是慢条斯理,轻描淡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听得连向来让人夸处变不惊的文蔺也不禁一阵毛骨悚然。 这小子这些年吃啥长大,该不会是狼奶吧。这话配上这语气,像是人说出来的么? 说是说有事要打电话,可那就是用来搪塞顾方泽的,李涟漪自然没有真的去骚扰杜程程。那倒霉孩子康复出院以后,除了看房子还得天天通宵熬夜写稿子赚钱----现在的房价蹭蹭那涨的,能让平常人得高血压,既然想搬家,那不努力赚钱怎么行----外加还时不时接到她的电话骚扰,想一想其实真挺不人道的。 顾方泽那一番话让她一早上都坐立难安,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兴致缺缺,不是打翻杯子就是不小心踩到加菲的猫尾巴,那清脆的碎裂声和凄厉的猫叫声惊得福妈从房里跑出来,连连询问生了什么事情。 看来她果真不是养在深闺里的料,就如她的婆婆,文婷女士第一次见到她时,毫不客气说出的那句话一样,“看着就是个心思不安分的女人。”以此简洁了当的道明她对她这个儿媳妇的不满意。 李涟漪甚感赞同,一针见血啊。她就是一骨子里都不安分的主儿,一倔起来谁也拦不住。而漫长的产假给她带来的最直接影响就是,没有工作无事可忙,她闲得心慌。以前她忙惯了,满世界跑一点也不嫌累,天生就是一忙碌命。 总得找点事来做做。 午餐时间顾方泽没回家吃饭,李涟漪反倒是松了口气,这会儿见着他真不知该说什么。饭桌上,听刚从南方回来的福妈和欧琳说那儿的趣事,偶尔她还插两句嘴,中英文夹一块儿,三人七嘴八舌也聊得很欢快。 一顿午饭吃了近一个钟头,福妈收拾碗筷时,李涟漪摸摸欧琳的小脸,冷不防道,“福妈,待会儿帮我收拾几件衣服,还有欧琳的,我想今天就带她去d城。” 福妈听言一惊,手一抖,差点摔了个碗,诧异看向她,“涟漪你这是……” “我父母亲还没见过这丫头呢,早点见着也好,多培养培养感情。” “可是……” “别说我身子不方便,我现在挺好,也没害喜了,要不是顾及肚子里这块肉,健步如飞都不是问题。再说,d城离这儿也挺近,飞机几个小时就能到的。”想了想,又补充道,“欧琳虽然刚下飞机不久,但我看她生龙活虎也不见累,现在带过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福妈让她这么一通面面俱到的话给忽悠得几乎就要被说服了,可还是不大放心,迟疑道,“这事儿方泽怎么说?” 李涟漪顿了顿,说道,“放心,我会打电话和他说清楚的。” 为了证明她话里的真实性,她还当真拔了电话给顾方泽,谁知道连拔了好几回,都是没人接,怕是在开会,试了几遍未果,她就没再打过去了。心想等他忙完了,看到了未接来电记录应该会打回来的。 于是就耐下性子来,等了一个下午。 而电话一次也没有响起过。 傍晚时分,她带上行李箱,牵着欧琳的小手与福妈告别,走出家门,在路边很顺利的拦到辆出租车,谈妥价钱后就上车了。 欧琳:“阿姨,我们是去哪儿?” 李涟漪:“乖,欧琳,我们这是去你的新家----还有要记得,要叫我姐姐,妈妈在新家等着你呢,知道了吗?” 出租车动时,望着车窗外的缓缓向后移动的景色,她将身边乖乖欧琳的小手握得更紧,心中暗想,顾方泽这回不能怪她没有打电话给他就擅自出门了,她很听话,谁让他没及时看到来电信息,给她回电话。 怪不得谁。 这番自我安慰了一会儿,隐隐生出的不安与忐忑渐渐消失了,她也就放下了心中的疙瘩。可还没舒心多久,又是另一股奇异的感觉主导了她的情绪。 窗外的风景愈加快后退的度,她看着看着,长长吁了口气。 ……终于,又要回家了啊…… chapter16 实际上,机场就如众多言情小说中描述的那般,确确实实是个很容易生狗血事件的地点。偶遇重逢捧打鸳鸯生离死别三角恋对峙,要啥有啥,也难怪机场能在言情小说或是偶像剧中频频露脸,出镜率之高堪比炮灰男配,艺术来源于生活嘛。 都国际机场,李涟漪牵着欧琳的小手,站在售票处排队。虽不是节假日,但毕竟是都机场,全国政治经济的中心地段,客流量仍然很大,队非常之长,前面的队伍似乎又生了点什么意外,在等待了近二十分钟后,李涟漪努力往前瞅,无力的现自己居然看不到队伍的尽头在哪里。早知道就该预定好机票再走的。 再往后看了眼,很好,圆满了,平衡了。李涟漪满意地回过头,继续等。 后面排得歪歪扭扭的队不比前面的短,比她倒霉的人原来不少。 这个时候欧琳轻拉了下她的手,待她俯下身体后,小家伙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姐姐,我想尿尿。” “……能不能忍一忍,待会儿我们上飞机以后就有厕所了。”已经等了这么久,若是现在离了队,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买到票。而现在由于天气原因,每天从b市飞往d城的航班就两个班次,早上那一班她没赶上,如果这一趟又没赶上,说不准就得打道回府了。 小家伙纠结满脸,“可是快尿到裤子里了……” 李涟漪一头黑线,也跟着纠结起来,想了想,还是决定不管这么多,解决生理问题要紧,别把小孩儿给憋坏了。就没再犹豫,一把抱起欧琳,欧琳虽然瘦小,但毕竟也有十来公斤,乍那么一抱,李涟漪觉得有些吃力,咬住唇立了几秒才站稳,随即拖起行李箱,可就在正欲离队时,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生生将她的动作定住。 “……涟漪?” 略显迟疑,却好听的低沉嗓音,像夜里听见的窗外雨,沙沙的,冰凉中有几分上挑的不羁,撩人心弦。 记得结婚两周年时顾方泽带她去听音乐会,那种纯粹是有钱人们附庸风雅的所谓艺术让她兴致缺缺,却又不想违了顾方泽的意惹他生气,就硬着头皮去听了。前半场音乐会她几乎听得快要睡着,到了后半场,一个知名音乐家坐在舞台中央,一把大提琴,俯,提腕,灵巧修长的手指在粗细不一的弦上游移,那低沉优雅的乐声就那么慢而模糊的,隔着透明的无形空间传入听众的耳中。她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却没说话,只是静静的,无比专注的听。 那时她就是在琢磨,这声音为什么会那么熟悉? 但想了很久都没想到,后来她的异常反应让顾方泽觉察了,她怕他瞧出什么端倪来,只好草草将之抛置于脑后,再到后来就不记得有过这么一回事了。 可今天,就在这人声嘈杂喧闹非常的机场,这兀然响起的嗓音倏地勾起了她尘封的记忆。 她微微垂下睫,掩住眼中一闪而逝的苦笑自嘲,哎,也难怪会想不起来,那个时候,足足有两年没有见过他听过他的声音了吧。 时隔四年以后,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可因着她每回都是心绪纷乱甚至焦躁失控,所以压根没有将这两者联系起来 那么熟悉,他的声音就如大提琴般,沉沉中隐忍着亟欲爆的能量,矛盾而迷人。 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她就是隔着长长的电波,在这样好听的嗓音中带着甜蜜幸福的心情沉沉睡去,连梦中都还是他,姹紫嫣红春光明媚。 而最后梦终于醒了,人也散了,她如何寻找都寻不回来,镜花水月一场,她成了一无所有的可怜虫。 “姐姐,有个叔叔叫你。”让李涟漪抱着的欧琳正好面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她很是好奇的看了站在不远处的帅叔叔,又扭头对李涟漪道。 李涟漪让这么声叫唤拉回了思绪,不禁懊恼自己的没出息,不就是一过去式前男友吗,至于听到他的声音就乱七八糟成这样么。 将欧琳抱紧了几分,她拖着行李箱转过身,头也不抬,面无表情的径直走过去,当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见。 她就是学不来众多小说中的女主角那般,在前任恋人面前还能摆出一副风淡云清若无其事尽释前嫌的模样,装倒能装,可看见他她心里就不舒坦,就不自在,惹不了她躲总行吧。 走到卫生间前,欧琳又附过来,小小声说,“姐姐,那个叔叔在看你。”那神秘兮兮的语气,告密似的。 听得李涟漪忍不住笑,突然也不觉有那么压抑难受了。话说回来,她既然能这般神志清晰的将他的声音跟大提琴联系在一起,是不是证明他对她的影响力已经大大减退,无法再左右她的理智与判断力了呢? 暗暗想着,她笑起来,心情越的轻松起来,用鼻尖亲昵的蹭蹭欧琳的小鼻头,却什么也没说,带着小家伙上厕所释放内存去。 出来毫不意外的,卫生间外面男女共用的盥洗台前,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那儿,驼色西装沉稳低调,背对着,从那姿势和隐约升起的袅袅烟雾可以判断,他正在抽烟。 苏唯一是李涟漪见过的,抽烟的样子最有味道的男人。并不是有多优雅,自然也不是粗鲁,单单就是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个眼神,一个表情,甚至因为吐烟圈而微微眯起的眼脸覆下的那片漂亮的阴翳,就足以令人印象深刻。 也许喜欢上一个人真的不需要理由,但如果忘不掉一个人,那么一定是有理由的。 不管曾经以为有多恨,抑或口口声声誓言旦旦说一定可以忘记。 听见身后的响动,那人动作明显一顿,脚步动了动,回头望过来。 还是那么英俊好看的一张脸,只是眼窝的轮廓更深了些,见着了她,那双深邃的瞳眸一瞬不瞬。 李涟漪也回视着他,面无表情,不甘示弱。输了人也不能输阵,早料到他会堵人,所以有了心理准备,自然底气也要更足些。 半晌,苏唯一启唇,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道,“真巧,你怎么在这里?”说话间,飞快的将夹在两指之间才燃了一小截的香烟摁灭,丢进摆在盥洗台下方的纸篓中。 李涟漪看了眼他的动作,撇嘴,勾起个弧度,淡淡道,“是很巧。” 见她明显不愿意回答他的后一个问题,苏唯一眉头稍皱了下,但很快的就舒展开,仿佛那瞬间的不悦仅是李涟漪的错觉,他随即将目光下移,看向被她牵着立在身边的欧琳,声音略沉,“……这是?” “哦,我家小孩。”她随口说道。忽然觉得如今在他面前真的已经变得无话可说,一时又有些心浮气躁起来,强自压了下去,她又道,“苏先生,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要先走了,”指了指那长得骇然的队伍,“再不赶过去,我就买不到票了。”说着,牵着欧琳就想绕过他走人。 曾经她想过,好吧,做不了情人,那么做朋友也是好的,可真正的面对面了,才现那根本就是小说杜撰出来唬人的,现实中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她非圣贤,过不了心里的这道坎, 不料没走两步,猛地却让一股力道扣住了手腕,心中翻涌的莫名物质就在这一刻一下子涨到了极点,李涟漪条件反射的就想用力挥开他,抬怒视过去,正想喝斥出声,却见苏唯一面色极为平和的,望着她,声音亦是温和真诚,“你要去哪里,我让助手替你买票。” 就在不远处,一个同样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正提着一个行李箱站在那几,不时朝这边方向望一眼,神色似乎有些焦急。 她一愣,虽然上回已经隐隐有几分觉察,但他异于过往的表现还是让她适应不良,随即冷冷道,“不劳您费心,我有手有脚,不是残废。” 苏唯一默了片刻,道,“涟漪,你非要这么说话吗?” “我说话向来如此,只是你不知道。” 苏唯一苦笑,他怎会不知道?娇蛮任性的李家大小姐,那张嘴巴厉害得让人又爱又恨。面对他时总是竖起全身的防备,就像只小刺猬,极端的敏感与锐利。所以他只能改变,改变接近她的方式,顾方泽可以做到,他也能。 顿了几顿,他道,“几点的飞机?” “你放开我。” “几点的飞机?” 李涟漪瞪着他,这个人听不懂人话吗? 苏唯一拽着她的手腕,力道丝毫没有松懈,他异常的固执,比她更甚。 两人的拉拉扯扯已经引起了一些过往路人的侧目,李涟漪胆战心惊,生怕让那无孔不入的狗仔队眼尖瞄着,到时候闹出点什么丑闻来她非得吃不了吃不了兜着走,别说顾方泽,单是顾家二老这关就过不了。 无奈之下,只好妥协,“七点。”现在已经六点一刻,再不买票定是要来不及的。 深眸划过一道暗光,苏唯一又问,“目的地是哪里?” 咬了咬牙,李涟漪按捺下焦躁与不耐,眉头蹙起,低声道,“…d城。” 苏唯一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也很特别,以前她常常觉得那就是皮笑肉不笑,如果笑出声了就像冷哼,让她几度忍不住痛心疾的扯着他的脸皮,嚷嚷道要有亲和力啊亲和力同志你懂不懂?! 而顾方泽在这点与他大相径庭。这家伙的笑容极能迷惑人,只要唇角撩起个小小弧度,那整张脸的线条就会都柔和下来,流光溢彩,温静又内敛,骗到一干人等还不带偿命的。当初自己就是着了他的道,见他友善的伸手过来,微微笑着说要与她交朋友,就真的傻乎乎的信了,还和他缔结友好邦交。谁知道最后… 思绪陡然打住,李涟漪心惊了一惊,莫名其妙怎么想起那只妖孽来了? 这时,只听苏唯一说,“哦?太巧了,我也是要去d城,不如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他说话时语气里犹带了残余的笑意和不明的兴味,让李涟漪眉头蹙得更紧,却是笑了笑,道,“啊,能巧成这样真是不容易。” 苏唯一是谁啊?华尔街年纪轻轻身价却无法估计的“软件大王”,她话中的讥讽他自然是听懂了,而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生动的怒色更是让他精准的捕捉到。 沉默了阵,他示意还在不远处等候的中年男人过来,“这是我的特助,stephen,”简单的介绍了句,那位中年男人朝她不卑不亢的轻点了点头,苏唯一淡淡道,“stephen,你给李小姐看看你昨天就已经定好的飞机票。” stephen依言而做,两张头等舱的机票,目的地一栏赫然写着“中国d城”几字。 李涟漪抿住唇,不再说话,从苏唯一的角度看过去,她微垂着,那头海藻般美丽乌黑的长被简单的束起,露出白皙的线条优美的后颈,倔强动人。他微弯了嘴角,似乎轻轻叹了口气,道,“看这情形机票大概是买不到了,我恰巧和这里的负责人有点私人关系,再帮你弄两张机票,算是我耽误你时间的补偿吧。” 多年后满怀希望的重逢,早被这个女人一句比一句伤人的话语击得粉碎,尸骨无存。他能轻而易举的颠覆一个集团的命运,可以在商场竞争中运筹帷幄所向披靡,却没有半丝力量左右她的思想。 这种清晰的感知与同过去的强烈反差,着实叫他难以接受,却有无能为力。 然而他的目光在游移至她耳际时,兀自一顿,倏地变得灼热起来,好似让刹那让烈火给点燃,熊熊瞬间烧尽了大片大片的荒原最后还是上了飞机,特权得来的机票太具有诱惑力。带着欧琳在头等舱坐好,李涟漪下意识的摸摸耳际上的红宝石耳钉,心想还是尽早摘了这东西吧,怕就是这玩意儿带来的邪气,让她一次又一次的遇见苏唯一。 这副质地并不算很好的耳钉,是苏唯一送给她第一份情人节礼物。收到礼物时的欣喜甜蜜以及在打耳洞时那种钝钝的剧痛,在苏唯一离开她以后的一段很长的时光,仍旧时常在她睡梦一遍又一遍重现,极乐与极痛交织在一起,让她在梦中笑颜如花,在醒来后咬着被单哭得不能自已。 飞机还没起飞,广摇中传出空中小姐说明乘客注意事项的甜美嗓音。欧琳经过那么几回折腾,半躺在舒适豪华的飞机椅上安静的睡着了。李涟漪闭上眼睛,单手覆上额头,忽然感到倦极。 所幸这一切都是过去了。再怎么难熬,终究是往事了。 现在的她拥有了全新的生活,成了家,虽然某人个性别扭到了极致,爱装好人,其实心黑得不得了,嘴巴比她还要毒辣,常常气得她头顶冒烟一句话都说不出----但这个世上,若是要说起谁对她最好,除了这个某人,她还真是想不到还有谁了。 一股陌生的情绪充斥在胸臆,她觉自己此刻居然有那么点……嗯,好吧,其实是很多点,想见到某某人了。 哎,才隔了多久,怎么就有了想念? 嘴角不自觉扬起个小小的弧度,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见一个低醇性感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来,“想什么呢,想得笑?” 笑容蓦然冷却,李涟漪睁开眼睛,苏唯一正含笑望着她,那笑容真是俊 朗,不自觉的还是有那么些邪邪的味道,惹得一旁的空中小姐几度偷偷瞟眼过来。 她一字一顿,不客气地反问道,“请问,这你有什么关系?” 笑意一滞,苏唯一眼中淡淡的光彩有片刻的黯淡,随即他说,“是没关系,我来,”停了停,“就想告诉你,待会儿若是困了,就睡一会,把毯子捂紧实点,你那么爱踢被子,别着凉了。”说完,深深看了一眼她微隆起的腹部,转身走回到他的座位上去。 李涟漪怔松了许久,伸手拉起毯子,将身子整个缩进去,睁着眼睛,唇咬得紧紧,她现在很茫然,根本不知用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苏唯一…… ……他真的变了很多。 下了飞机,已经快接近午夜十二点了,来接苏唯一的小轿车早早就等候在那儿了。 李涟漪拒绝苏唯一用送她到家的提议,奇怪的是他居然一点没有坚持,她开口拒绝,他下一句就是“那你小心点,我先走了。”说罢冲她点了点头,道别。 李涟漪没有错过他眉宇一掠而过的异色,却不知那是什么意思,也没深究的心思。就这么着吧,淡如水的君子之交,甚好。 带着欧琳拦了辆出租车,须臾,出租车动,在夜色中朝着目的地驶去。 到底有多久没回过家了? 夜色沉沉,街道两旁的路灯昏昏照着,沿路的建筑物在隔着车窗于重重灯影中时隐时现,转瞬间又飞快的消失在视野里。这条路李涟漪小时候是常常走的,十几年下来,几乎见证了这里翻天覆地的巨变。可到了现在,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下一个拐角到底是哪里,叫什么地方。 上次回d城,也是形色匆匆,上了父亲派来的车一路就驶向了医院,哪里顾得上看路边风景?如今这么细细一路看过去,竟有淡淡的萧瑟缓缓生出,岁月终究不等人。蓦然回,连风景都不再依然。 李家的宅子早些年在d城也是出了名的,说不上富丽堂皇,但也是亿万豪宅,可贵的是砸了那么多钱进去,没有人们预想中的奢华得几近俗气,那高雅而不失灵动的气派,那处处流露的独到匠心,无一不体现出建造者的良苦用心与认真严谨。 那是李腾飞毕生最成功的杰作,亦是莫定他在d城地产大王地位的关键一步。犹记当年李宅刚刚落成的那会儿,说是刮起了一场飓风也不为过。整个d城无人不知那是“腾飞”企业老总亲自设计的图稿,亲自挑选的建筑材料,亲自充当监工----这无形之中就造成了最佳的广告效果,李腾飞不愧是有头脑的商人,连答应给她们母女俩的承诺都能用来赚钱讨名声。 李涟漪站在李宅那扇巨大的铁门门口,久久没有按下门铃。 在来之前,她在家借用福妈的手机了个短信给她的父亲李腾飞,告知她会在今日抵妇城,又将欧琳的情况大致简略地做了说明。之后没有等回复,手机递还给福妈后,她带着欧琳就这么一路过来了。父亲会回复什么对于她来说一定都不重要,她此番回去,是有自己的考量在里头。 其实再大的传奇也成为过去了,随着经济的飞展,d城的有钱人越来越多,愿意砸重金建豪宅的更是数不胜数,比李宅好上几倍的也不是没有。就像这门口的两座石狮子,是在豪宅落成时当地的某官员赠与的,想当年,狮目圆睁,气势高昂,真是威风凛凛飒爽逼人,可如今呢,让这满城的风雨与尘世俗气腐蚀得早无那焕的光彩,黯淡陈旧,矗立于寒风中,好似已经消逝了所有生命力,真正成了那单纯的石狮子,被时光遗忘。 就这么静静站了许久,李涟漪想到了很多往事,包括曾经在这里度过的二十年无忧无虑,天真快活的幸福岁月。其实那时的爱都是真的吧,没有半分虚假,不管后来变成什么样,那段时光是没有办法抹杀掉的。 “姐姐,这里是哪里?”欧琳问道。 她深吸了口气,俯下身体对她微微笑了下,道,“这里就是你以后的家了。” 欧琳眨巴眨巴眼,忽而出声,“那你呢?” 她顿了几秒,似是想到了什么,旋即轻声道,“啊,我会在这里陪你。” “会一直陪吗?”欧琳小手紧紧拽住她的衣摆,执着的追问。她舍不得这个年轻的中国女人,她对她就像亲人一样好,她不希望自己被丢下。 李涟漪看着这个因为灾难与困苦而过分早熟的孩子,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拍拍她的小脑袋,出声道,“放心,应该会陪你很久的。” 话音才落下,那巨大的铁门轰隆一声响,慢慢的打了开来。 chapter17 开门是个年轻的小伙子,面生得很,却又仿佛在哪里见过,穿得非常正式严谨,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扫了眼欧琳和她身边停放的行李箱,开口礼貌疏离,“请问你找谁?” 李涟漪顿了几秒,确定自个儿的记忆没有出现错乱,这里确确实实是李宅,这才冲年轻小伙微微一笑,“我找李先生。” 年轻小伙子一听立马皱了皱眉头,道,“不好意思,我家主人现在有急事要出门,有什么事请下次……”说未说完,一道略显苍老但依旧清朗威严的嗓音响起来。 “小刘,是谁?” 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指紧了紧,李涟漪试图让自己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年轻小伙子一听那声音,立马让开身体,出现在距李涟漪十米外左右视线的是一辆黑色的林肯加长,随即一双锃亮的皮鞋从车内迈出。 李涟漪突然非常想看到他此刻的表情。是漠然,是伪装的惊喜,是些许的愧疚不安,还是其他…… 可惜通通都没有。李腾飞见着了她,那冷硬的表情也不过轻微波动了下,就那么一下下,之后对她说,“回来了。”简单的三个字,竟含有几分紧张的味道在。 “嗯,”她唇边的弧度始终没有变过,点了点头,“回了。” 没有了上回的不修边幅与狼狈,她的父亲,“腾飞”企业老总李腾飞仍然衣冠楚楚,威仪逼人。 见她没有冷着脸,李腾飞似乎是松了口气,道,“我本来打算现在就去接你的,没想到你到得这么快……”声音中透着不自然。 李涟漪飞快地打断他,开口道,“妈呢?” 李腾飞脸色有片刻的难堪和狼狈,旋即又恢复正常,说,“你妈现在情况很好,已经从疗养院搬出来,住回家里了。” 李涟漪哦了声,没再说什么,拎起行李箱,带着欧琳就径自走了进去。 余光瞥见那个被唤作小刘的年轻小伙子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 “老板,那个…她就是……”身后是小刘结巴的疑问。 “我李腾飞唯一的女儿,以后给我看清楚了,下回再没认出来我扣光你的工资。” 脚步微滞,但没有停顿,她继续沿着记忆中的印象往前走。进了大门,入眼就是一座巨大的象牙白圆环状的喷水池,那是她小时候最爱玩的地方,喷水池喷出的水花在阳光下格外的美丽空灵,顽皮捣蛋的她三两步跑进水常中,晶莹剔透的水珠落在裸露的肌肤上,沁凉沁凉,一直舒服到心里去,再抬,定是温柔美丽的母亲轻蹙秀眉急急跑过来,又是担忧又是急切的轻斥道,“你这丫头,这么爱玩也不怕着凉摔跤了……” 哦,还有环绕在主宅四周的花园,一年四李都是繁花似锦,花香常在,尤其是春天,那姹紫嫣红总能惹来大片翩翩彩蝶。那个时候父亲忙,但一有空,总要腾出时间来陪她。比如说手把手教她用闲置的竹竿和网兜做成一个简易捕虫网,大功告成后父女俩就在诺大的花园里扑腾奔跑,时不时摔个狗啃泥,吃了一嘴的草,就为抓到那只她最喜爱的蝴蝶。 “姐姐,这里真漂亮。”欧琳仰起头对她说,黑瞳晶亮兴奋。 “嗯,是啊。”她笑了笑,那是自然,她记得母亲曾说过,这宅子,是父亲尚未达时对母亲及当时还在肚中的她下的誓言:终有一天,他将为他最爱的妻儿建造出一座童话城堡,给她们富足无忧,给她们安宁幸福,给她们一个现代童话。 而事情会演变成后来那个样子,怕是谁也没有想到过罢。 一路旅途劳累,李涟漪也觉得有些倦,强撑着眼皮哄初来乍到又是兴奋又是惧怕的欧琳睡着后,她离开了她的房间。 关上门的前一瞬,她忍不住还是往里面看了一眼。和她走前一个样子,一点变都没有,连她常用的那只海绵宝宝马克杯,也还是搁在那个她拿得最顺手的地方。还有她高中毕业时全家为了庆祝她考上大学,一顿异常丰盛的晚餐后,全家就在挤在饭桌前,脸贴脸凑一块儿通通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的全家福,她用过的本子和钢笔…… 仿佛时光从未流逝过,就此在她的房间中定格。 经仆人引领,李涟漪来到一扇门前,母亲自从医院康复回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她记得这里原来是日光室,整个天花板都打通了,然后用透明的特制玻璃代替,白日,大片大片明媚灿烂的阳光总能毫无阻拦的肆无忌惮的洒照进来,却因着玻璃独特的调控功能,并不会让人觉得热。 推开门,里面的情景让李涟漪有片刻的怔忪。 冬日温和疏淡的阳光中,她的母亲坐在一张轮椅上,身上罩着宽松的家居服,更显得身形单薄纤细,她正低着头,认真专心地看着平放在膝上的书。侧脸异常的温柔娴静,这样的自内在散出的安宁与平静,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过。 在原地站了半晌,李涟漪试着开了几次口,都没能出声来,最后她开口,“妈。” 母亲终究是老了,脸上细纹隐现,闻声望过来看见她时,那双略显浑沉的眸子忽而闪过一道光彩,可在掠过她微凸的腹部时,转瞬又是更深更浓的黑暗。 “上回你来看我以后,我总觉得终于有些东西可以放下了,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怪东西也好像消失了……以前做过的事情就像噩梦,不敢想象我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时候我被逼疯了,胸口有一只魔鬼在咬吞我的心肝,痛得厉害…… 我就一个念头,杀人,自杀…” “你说我怎么能接受自己的女儿跟丈夫藏在外头的私生子在一起,还有了孩子呢?……那是**啊知不知道,**会遭报应的,背叛者也要遭报应的……” 宋轻蝶絮絮说着,有些语无伦次,语气像个孩子。她的脸色虽静养多日但仍是苍白憔悴,抑郁而病态。 李涟漪静静地听,面无表情。她知道真相正在她面前一点点揭开,露出或是狰狞或是可笑的面貌。 “有些事情原来还是不知道的好,我一直疑惑着为什么李腾飞当初会那么反对你和那个年轻人在一起……原来是他与他真正心爱的女人生的儿子,怪不得会冷落我们母女俩……老天爷终于还是惩罚他了,他的女儿和儿子有了私情……”说到这里,宋轻蝶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可我受不了啊,我一直以为他自始至终只爱我一个,没想到他早在外面有了种,还毁了我女儿的一辈子……” 李涟漪心中涌起说不出的滋味,苦涩,酸楚,萧瑟,可是…好像所有的情绪都一股脑充斥进她的胸腔,纷杂紊乱如纠缠成结的丝线,一扯,就是疼。良久,她从口中轻轻吁了口气,忍住解释的冲动,将面前这个脆弱的,单纯的,正陷入痛苦回忆的女人抱在怀里。 她的母亲啊… 真是傻。 宋轻蝶头伏在她的胸口处,这是她唯一的女儿,她怀胎十月在医院里阵痛了数十个小时才生下来的小宝贝,在丈夫不在身边的日子,她把所有的爱与希望都倾注在她身上,恨不得将她当作小公主来养。 而就在四年前,是她亲手将小公主肚子的胎儿杀死。 过了很久以后,宋轻蝶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情绪平静下来,低声道,“那个人留给你的信是被你爸拿走的,后来被我偷偷取走了,已经这么多年,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李涟漪没说话。 宋轻蝶也沉默,半晌,才慢慢开口,“涟漪,妈妈对不住你。” 李涟漪抿紧了嘴唇。 冬阳暖暖,她略略疲倦的阖上眸子,道,“都过去了,妈。”并非已经全全释然,可再怎么痛恨,这都是生她养她的父母,她计较又有什么用? 其实都是些可怜人而已。 究其根源,如果她不脑子热执意要与苏唯一私奔,或许母亲就不会被蒙蔽双眼,那个误会就不会扩大至无可挽回的地步。 出了房门,李涟漪浑身就像脱了力般虚脱,只想回去睡个觉,睡着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即使是暂时的逃避也好。 “涟漪。” 李涟漪抬起眼,是她的父亲,正站在离她不足十步远的地方,神情复杂难辨,看来刚才她与母亲的对话都让他听去了。想至此,她复垂下睫,懒懒的,“爸,有什么事吗?” 李腾飞年轻时是个英俊而迷人的男人,直到现在他仍是,然而岁月已经在他脸上刻上明显的痕迹。 他叹息,“当年,我没有背叛你的妈妈。” “至始至终,就是一场大大的误会。” 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李腾飞回忆起来有些许困难,眉头深皱,“就如你妈所说的……唯一的妈妈,的确是我的初恋情人,”说到这里,他略微顿了顿,在自己的女儿面前淡过往的情事,让他饱经风霜的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但自从娶了你的妈以后,我再也没同她联系过,直到……我在美国的街头偶然看见了那个与她神韵相貌颇相似的孩子,一问之下才知竟真是她的儿子……涟漪,那时的苏唯一,并无你后来见到的风光----非常的落魄,堂堂麻省理工大学的高材生,住在肮脏的地下室,靠卖报纸和盗卖光碟赚钱交学费……“李涟漪怔怔的,“……那他的父母呢?”那么意气风的苏唯一…… 李腾飞眉间的结如深深的沟壑,一道阴霾于眼中一掠而过,“车祸,双双死亡,因为一直没找到肇事者,所以连赔偿金都没有。” “也许是真的带了私心……我一时心软,就有了代替他母亲照顾他的念头。”李腾飞神情愧疚的慢慢说道,“这都怪我,当初没有注意到你妈的不对劲,没和她说清楚,才……”眼见李涟漪脸色微变,他及时止住,顿了顿,将话题转了个方向。 chapter18 “他那个时候二十岁不到吧,但在与他交谈的过程和从他的眼神中,我有强烈的预感,这个年轻人在不远的将来,将会成为一个叱咤风云的强者。 所以我希望将他收纳于旗下,成为我的左膀右臂,甚至是我的事业王国的接班人,但是,”李腾飞深深吐了一口气,抬眼望向李涟漪,眼神复杂,“他并不是我心目中的女婿人选,涟漪,那时的苏唯一,配不上你。” “他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我希望你能嫁给一个更有能力更加优秀的男人,而且据我的了解,他在美国时的私生活非常混乱----涟漪,你是我的女儿,我不放心更不希望把你托付他。他会是个成功的商人,但绝不会是一个好丈夫。” 李涟漪喉头有些僵硬,似乎有某种情绪在胸口瞬间涌动着,忽悲忽喜,道不清说不明,却强烈得让她几乎抑制不住,几欲张嘴,末了,终于还是没说出话来。 “顾方泽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家世优良,品行是一等一的好,不管是人品相貌都配得上你,而且那时,爸最为欣赏他的,便是这孩子能在不依靠家里的一分一毫,没有工作经验的情况下将一所行将破产的公司挽救过来…和年轻时的我简直是一模一样。”李腾飞说着,回忆起当年看到顾方泽的情景,口气仍是隐隐的欣赏。 但李涟漪却身体僵硬,直挺挺地站立着,脑子轰隆隆作响,其实很多事情她很早前就已经知道,只是再次从她的父母口中听到,那滋味… 半晌,她涩涩开口道,“这都是你自己的主观想法,你不了解苏唯一,更不了解顾方泽,并且……”她撩了撩唇角,勾起一个难看的笑容,却没法撑住,黑花一现,转瞬就消逝了,“还有一点你没说,当初你之所以急着把我嫁给顾方泽,是因为那时你的公司出现严重的财政危机。” 她淡淡的,面无表情,“…我只是你摆脱危机的筹码。”不管当年她有多么幼稚多么天真,不管苏唯一是否还因为厌弃了她才离开,唯有一点可以确定。她年少最纯真的一段爱恋,确实是毁在了她的双亲手上。他们两人皆以爱她的名义,却从未过问过她的想法考虑过她的感受,就这么凭着自己的主观臆断,自以为是的将她推入无底深渊。 她四个多月的孩子,手脚都已经长出来了,有心跳,甚至有时候她能感觉到它在顽皮的轻踢她…就这么没了,她被推出手术室,没有爱人的安慰呵护,没有亲人的心疼关切,有的只是父亲冷漠至极的表情,以及苏唯一不告而别的消息。 那个时候,她就在想,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了她罢。 不是没有怨恨过,或许就是太恨,出了身心皆能承受的范围,所以渐渐的也就累了,累到极致,就没力气再去想。这些年,她也明白这并非一个人两个人的错,她的母亲错在过度嫉恨,父亲错在利益熏心,她错在盲目任性不自知,而苏唯一,错在他不够坚定…或者他说本没有错,只是在她最艰难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她的身边而已。 李腾飞闻言身体一震,面色倏地刷白,看着唇角泛着淡淡的冷笑的她,似是难以置信,连嘴唇都开始颤抖起来,“涟漪你……你怎么…” 李涟漪神色不改,道,“你想说,我是怎么知道的对吗?有一回我进了你的办公室,无意看到过办公桌上的文件,上面摆着的是“腾飞”企业总部的财务报告,财务经理卷巨款携逃对吧…我记得的,当时本没有太放在心上,可后来你拆散我和苏唯一,逼我嫁给顾方泽,前前后后联系起来,我就什么都明白了。”她不是傻子,有些东西不管如何隐秘,只要敢做,就别怕“纸包不住火”。 说到这里,她有些口干舌燥,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她继续说,“其实苏唯一并不是你私生子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说实话,最开始,我也和妈一样,怀疑他是,毕竟你对他是那么的好----于是有一次我偷偷取了他一根头去做了dna检测,结果出来了,他和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也就是那个时候吧,她意识到自己爱上了那个野兽般强势霸道的男人,所以才会如此担心他的真正身世,才会在看到检测报告后欣喜如狂… 后来,心中放下大石的她开始厚着脸皮,以极其强大的毅力牢牢粘着他,上演了一场女追男隔层纱的戏码,最后终于攻垒成功,抱得美男归。 但却怎么也没想到,后来的后来,没有了最后。 李腾飞不再说话,面色仍是苍白,眼眶竟微红着,怔怔看着她良久,似是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极其疲倦的,像又老了十岁,“罢了,既然你这么想…也好…涟漪,”大手抚上额,覆下的淡淡阴翳将这个年近五十的男人脸上的真实表情掩住,“我承认,这辈子做大的过错,就是曾经将你当作商场交易的工具,这也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 李涟漪没再听下去,转身就走。 李腾飞在她身后沉沉的叹息,带着艰涩的味道,“不管怎么说,我是希望你能幸福的…涟漪,毕竟你是我唯一的女儿。” 脚步略顿,过了一会儿,她头也没回,却没有回应他的话,启音时语气已经恢复平常的冷静,带着隐约的几分疲倦,缓缓道,“爸,我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我现在很累,先回去休息,明天你如果有空,请腾出点时间给我,我有事要和你谈。” 言罢,没再等李腾飞的反应,径自走了。 边走边静静的流泪,一点声响都没有出来。 连背影都是四平八稳的,没有泄露半分情绪。 李涟漪一觉睡了很久,久到当醒来时甚至不知身处何地了,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拍她的脸,力度很轻,小心翼翼。她直觉第一个反应就是伸出手一拍,口中含糊喃道,“顾方泽,别闹……” 才刚说出口,忽然脑中闪过一道光,她猛然睁开眼睛,视线先是有些模糊,有个人影在眼前晃动,等渐渐清明了,原来是欧琳,看样子像早就醒了,正跪在床上,俯着小身子看着她,见她睁开了眼睛,就咧开嘴笑起来,“姐姐,起床吃饭了。” 李涟漪失神了片刻,旋即哦了声,从床上起来,一看时间,惊了惊,竟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她居然睡了近十个小时。 揉揉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她拍拍欧琳的小脑瓜,愧疚道,“对不起,很饿了吧?” 欧琳点了下头,又飞快的摇摇头,指了指紧闭的门,说,“刚才有一位很英俊的老先生开门进来,我被吵醒了,他告诉我说等你醒了,就下去吃饭。” 李涟漪隐约猜到了是谁,默了阵,敛下眼中的情绪,冲欧琳笑笑,“那我们去吃饭吧。” 李家吃饭的时间向来是固定的,雷打不动,早餐七点,午餐十二点,晚餐六点,几十年来从未变过。 今天却为了李家的大小姐而打破了这个惯例。 桌上全是李涟漪爱吃的菜,热气腾腾的,显然是刚刚热好的。在李家服务了许多年的司机老刘在一旁眼眶微湿,感慨良多,老板一家团团圆圆的坐在一块儿吃饭这一幕,他不知有多久没见到过了。 自小姐嫁到顾家后,除却那回太太出事,一直就未曾回过一趟娘家。小姐结婚那年,恰好也是他的儿子考上外地大学的时候,而如今眼看他的儿子都已经大学毕业进“腾飞”企业的忙了,她才好容易让他们给盼回家来。 这厢老刘正又是伤感又是欣慰着,饭桌上却是异常沉默。 李涟漪除了偶尔给欧琳夹菜时叮嘱两句以外,几乎没有开口说话的**。李腾飞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因着她沉默而抗拒的态度,心知她仍是在怪他们的,最后只能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勉强。宋轻蝶的病情虽比之前的歇斯底里要好了许多,但并没什么胃口,坐在轮椅上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说吃饱了,却没有让仆人推她回去,只是静静地看着李涟漪,不做声,目光温柔轻软,像河溪中曼妙的水草。 李涟漪只觉得胸口堵得慌,闷头吃饭,食不知味,喉咙一阵阵紧,鼻尖涌上一股酸意,为了掩饰几近泄露的情绪,她终是抬起头来,将本来想晚点再说的话道出,“爸妈,我有事想与你们说。” chapter19 b市。 “盛世”公司中国总部大楼,一场进行了将近5个小时气氛高度紧张的高层机密会议刚刚结束,参与会议的皆是公司经理级以上的管理人员,此时正一个个从会议室里鱼贯而出,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几乎都是松了口气,大冬天的,冷汗涔涔,全身虚脱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 ----可不是嘛! 众所皆知,近段时日“盛世”正与已在b市站稳脚跟,且逐渐有在软件界称雄趋势的1y集团争夺一个极富含金量的竞标案,双方虽在台面上都打着公平竞争的旗号,秉承商场君子的泱泱风范,不约而同地在各大公开场合表达出对对手的赞赏与尊重,看似风平浪静不温不火,而其实只要是内行人心里头都清楚,商场如战场,利益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像这种竞标案子,哪有什么假惺惺的君子风范江潮道义?向来是成王败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为了夺标,大多数公司都会在必要时候采取些见不得光的地下动作。 收买,贿赂,捏造,挖角,雇佣商业间谋与黑客窃取商业机密,反间… …无所不用其极,为了夺标不择手段在商场上并非什么稀罕事,但细细一想,这般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实际上真不是一般的累人,即便是浸淫商场多年的精英们,也难保就能吃得消。 前两日,产品部的策划方案被盈一事在“盛世”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好在上头及时处理,将消息封锁压制住,要不然“盛世”又得上更大财经刊物的头条。一般情况下策划书被偷是键是这份集注了产品部、开部、市场调研小组等众多员工心血的策划书中,详细的阐述了“盛世”用于此次竞标会的方案的关键内容。说白了,就好比赌桌上的那最后一张正面朝下的王牌,本是赢局的杀手锏,却不料还未得及翻牌,就忽然不翼而飞,莫名其妙的消失在眼皮底下了。 为了能在这次招标会上拔得头筹,“盛世”本就投入了大量的人才资源,而这么搞了一出,随着招标会的临近,几乎全体正式职工都进入了日日加班熬夜的紧急状态。要不是顶头**oss顾方泽体恤员工辛劳,在基本薪酬的基础上又将薪水上调了近5个百分点,同时许诺待案子结束后,将会延长众员工的年终假----说不准“富康”的悲剧也会将在“盛世”上演一--然而好景不长,正当“盛世”内部的员工们仍沉浸于加薪加假的美好前景中还未走出,心思莫测的顾**oss又出人意料地在这场临时召开的会议中抛下一颗威力惊人的原子弹,直将一干精英人士震得耳鸣不已,头顶上袅袅升起一朵巨型黑色蘑菇云。 如果他们没理解错的话,老板的意思是… 抽出正计划用于软件开与推广的百分之四十的资金,投入到另一个“盛世”涉足不多的行业----房地产开市场。 平日精明老辣的众高层集体石化,面面相觑----开什么玩笑?别说公司在进军房地产市场方面根本没有充足的了解与准备,单是如果就这么草率地抽走资金,竞标案有可能会因缺少必要的周转资本而陷入困境,这样以来,“盛世”广大员工的这么多天的努力就全然付诸东流了----完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除了顾方泽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和文蔺以外,其他高层面色都不大好看,被气得铁青的都有。一时间会议室里的空气明显变的剑拔弩张,紧张起来。 出席会议的还包括林放,尤鸣,秦勐,滕英,这些个精明鬼几乎是与顾方泽穿着同一条开挡裤长大的,心念一动似是明白了些什么,相互对视一眼,复杂微妙的眼神在空中交换了遍,个个都有默契的不做声,明智的选择作壁上观,隔岸观虎斗。 看看公司几位也算是元老级的高层纷纷站起来,态度强硬激烈的表反对意见,又看看主座上坐的男人,一脸沉静,表情有些冷淡,修长的手指惯性地在面前的红木会议桌光滑的表面轻轻敲击,很有几分从容不迫淡定自然的味道。 可那一双沉沉如墨的眸却是漆深不见底,好似再大的波涛掀起,也会在瞬间风平浪静,不让人瞧出半点端倪。瞳仁乌黑得连焦距都找不到,他微侧着头,靠在椅上一手支颐,像是非常认真地听取元老们的不同意见,又像是神游天外,魂不知归处,看得林放几个一阵呼吸紧,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出岔子。 说来这几个元老说起来也是不可小觑的人物,当初顾方泽的外公文擎将“盛世”的前身收购以后,也不知存着什么心思,不管不顾,任由本就摇摇欲坠的公司一步步走向破产的悬崖边,后来顾方泽接了这烂摊子后,为了稳定安抚企业内部军心,增强员工间的凝聚力,所以就将原公司几位德高望重的大佬留了下来。虽说在那之后“盛世”招了不少新生力军,但老员工还是有的,且人数要险胜于新人,而这几个元老高层对他们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待各位持反对意见的高层逐个说完后,会议伊始至今说话未过十句的顾大少终于也有了点反应。嘴角微微一动,他不置可否的淡淡笑了下,颔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 他的嘴角虽是微微上扬的,英俊得足以让人屏住呼吸,但所有人都清楚,他的心情,并非有多愉悦。 文蔺低头嗤笑了声,这小子,从早上都现在就这死样子,皮笑肉不笑,也不知是谁这么不怕死,惹恼了他。 “文总监,你的看法是什么?”清冽好听的嗓音徐徐响起。 文蔺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没良心的臭小子,自个儿不动声色,却将她拉下水。 顾方泽一派从容。 装模作样的轻咳了声,文蔺颇有闲情地将目光投向坐在她正对面的某人,该某人正佯装不经意地看过来,神色中有抹复杂的情绪飞掠而过,正巧让她逮了个着,怔了怔,他又很快地别开视线,白皙俊朗的侧脸浮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窘迫。 文蔺心情不禁大好,也调开了视线,笑着看向顾方泽,语气自然目光意味深长,“还是老话,我相信顾总做事总是有理由的,既然会做出这个决定,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精心谋划过了的罢,”看在他是某人哥们的面儿上,她大人有大量就不埋汰他了,“各位都是“盛世”的老人了,顾总的能力你们也不是不了解,房地产这一块儿虽然我们了解不多,但这两年房价的攀升度证明,这个市场目前还是有油水可捞的,我们不妨……” 就这样,一场长达五个小时的会议,就在大老板笑容淡淡却不表态,几大元老据理力争,和文总监笑里藏刀不慌不忙应对如流中,悄然过去了。 会议结束时已是傍晚,顾方泽回到办公室,将领带稍稍拉松了些,坐在舒适宽大的办公椅上转了个向,望向身后落地窗外的景色。小雪纷扬,有细小的冰晶斜斜打在透明的玻璃上,窸窸窣窣出细微的响声,玻璃窗早已是雾气蒙蒙的一片,视线纷乱,他单手扶上额,眸中有片刻的失神。 “我相信顾总做事总是有理由的,既然会做出这个决定,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 不愧是曾被誉为天才的文蔺,说出来的每句话都让人玩味。 他微微勾起唇,又想起了适才在走廊上分道扬镳之时,文蔺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那句,“顾方泽,为了成全你的那点小心思,我可是拿着身家性命去赌的呀,你可别让我失望啊…”笑意渐冷,慢慢敛了下去。 大概是暖气开大了,又是刚从空气清新的外面进来,有股心烦莫名的情绪在胸腔处环绕环绕,久久不愿散去。最后他紧抿薄唇,神色未明的半阖上眼,自早上就已经隐隐生出的怒慰不耐与不安再度从内心深处升起,变质成了钻心刻骨的疼痛。 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眼睛闭上,他知道有些什么东西,正在不断的脱离他的掌控。 那个傻女人毕竟是小觑了他。她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从她的每个细微的表情与动作,甚至只是一个眼神的游移,他都能准确地判断出她那花花肠子藏着什么九曲十八弯----就那点小心思,她睁眼扯几句瞎话,就想将他糊弄过去。 以她的性子,要收养个孩子,若是往常她才不管别人会怎么反对怎么阻挠,即使那“别人”是他的父母。她老早就吃准了他的脾气,除了那张薄薄的绿色的离婚证书,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他什么时候没答应给过的? 可这次----她连开口都没有,见着他态度难明,立马干脆地放弃想要他帮忙的念头,转身就决定把那个叫欧琳的小女孩儿托给她的父母亲养去,竟是没有半分不舍与犹豫。 若是其他人,这番举动或许无可厚非,但放到她身上,无伦如何想,就是处处透着隐秘的异常与不对劲。 眸光越的深黯,记忆中的那一幕在脑海浅浅浮现,让他不自觉抚上右手手腕,细细摩挲那个已然无踪的痴印。 ……就在她冒着大雪,只身乘火车前来b市找他的那个夜晚,在外面草草解决了温饱,他带她去了他曾一时兴起买下,后却闲置多时的公窝。她倦极了,衣服没换,澡也没洗,待他从房间里翻寻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找出一件她勉强能撑起来的男式t恤走出来时,一眼就看到她衣裳单薄地躺在客厅的沙上,双眸紧闭,一动不动,呼吸舒缓,已经沉沉睡着了。 他看着她将身体缩成小小一团,像某种惹人心怜的小动物。据说这是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睡姿。 夜深人静,外面的大雪仍旧不见疲累的下着。而他不记得那时的他,站在沙前,静静看了她多久。 或许仅是几秒钟,或许是好几个小时。 只忆得起当时,他是平静的,任由那铺天盖地的滔天巨浪,携着黑色的气流,狂喜,不知所措与些微未知的不安将他没顶。 他从未有过那般惊人的耐心,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只为编织一个巨大的无形的网,将这个没心没肺连心都不在他身上的小丫头围困住,直到她无路可走,只能转身投入他的怀中为止。 他俯下身体凝视她的睡颜,和平日的张牙舞瓜舌灿莲花不一样,睡着了的她非常的安静柔美,小脸让刺骨的北风刮得通红,那张能将人气得肺疼直想抽她的嘴巴抿得很紧,有点倔强,有点委屈。薄薄的嘴唇纸一样苍白,而且已经有干裂的迹象。 其实那时他也摸不清自己对她到底有几分感情,一开始是少年懵懵懂懂的动心,重逢以后那份久违的悸动中其实掺杂着自尊受挫的不甘心,而后来只知是非常在意她的,希望她成为他的女人,看见她与其他男人在一起他会不舒服,觉得刺眼异常,酸意弥漫的心脏就像被猫爪子不停抚着似的,不一会就蹭出火花来 但谈不上心痛。他很好的克制着自己,以好朋友的身份接近她,冷静的旁观着她陷入与他无关的一场风花雪月中无法自拔,面上含笑,自如笃定。 他才是最大的赢家,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个傻女孩儿主动开口向他求婚。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分毫不差。 这么看着看着,他像是受了什么蛊惑着了魔般,脑子一热,身体就完全脱离了思维理智的控制,还未待他恢复意识,唇已经覆上了她的。 很软,像儿时吃过的果冻,甜美一如他的想象。 那一瞬突如其来的**仿佛星火撩原,从身体深处爆蔓延出,迅窜入五脏六腑,灼烈的火焰生生烧得他口干舌燥,大脑空白,只想得到多一点,再多一点… 永不展足的贪婪,是人类的本性。 他的嘴唇微凉,而她的却是滚烫,两片薄薄的肌肤贴在一起,冰火两重天,说不出的稍魂蚀骨,就在他耐心的辗转的亲吻中,她无意识地从口中逸出一声低低婉转的呻吟,终于成功让他向来冷静自持的大脑中,最后一根被称为理智的弦,崩断碎裂。他起身,一把将她抱起,大步流星地迈向卧室… ----若不是之后生的那件事,恐怕就会这样一不可收拾地展下去。也让他隐约明白了一些东西。 她不知何时突然惊醒了过来,一双眼睛通红通红,而原本酡红的面颊刷白刷白,她在他怀中惊惧莫名地看着他,视线泛着陌生的冰冷的光,这是… …还未待他看清楚,她突然尖叫出声,开始拼命的挣扎,双手乱抓双脚乱蹬,像见鬼了似的惊惶恐惧得直欲摆脱他的怀抱。 他愣然,松开她,下意识地就抽出一只手想碰她,却不料到她目露赤红,突然抓住他的手,头一低,用尽全身力气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他没来得及躲开,皱紧眉头忍住剧痛,右手手背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生生让她咬出血来。 然后她抬起头,揪住他的衣领,那双往日神采飞扬明亮动人的眸子,那一刻通红异常,充斥着神智不清醒的混乱和----他终于看清楚了,深刻的恨意。 她说,“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声音竟比外面下的雪花还要冰冷。 而他被她的一句话震摄得身体僵硬,几近无法动弹。 有那么一刻,他以为她什么都知道,可就在下一秒,像是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她的身子摇晃了几下,突然就在他面前软了下去。 他及时的接住她,轻飘飘的身体,烫得惊人。她烧了。 连夜打电话请来顾家的家庭医生诊断,39度高烧,医生打了针,开了药,最后挂了瓶水,临走时似乎让他的表情震惊到,难以置信地又回头看了眼,带着古怪的表情离去了。 他浑然未觉,甚至都没让医生替他处理一下手背上的伤口。针剂里含有安眠药和镇定剂成分,她这回是真的消停了,不吵不闹,很乖很安静的睡着了。 但睡得并不安稳,面色苍白,冷汗涔涔,辗转不定,像是陷入了极可怕的梦魇,口中还时不时飞快地冒出几句低低的喃语。他听不清,就俯身凑过去,半晌,缓缓坐正身体,长长吁了口气。 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三分释然三分庆幸三分心疼还有一分……迷悯。 她说的是,“爸妈,我错了…你们别杀我的孩子…我知道错了……”不断重复,最后,紧闭的双眸轻轻颤抖的睫毛下,有晶莹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流出来,收都收不住,每一滴都像重重砸在他心上。 他坐在床边,将她柔若无骨的纤细双手放到掌心处,然后收拳,包紧。 也不知是为了温暖她,还是温暖自己。 就这么守了她一整个夜晚。 简直就像疯了。从记忆中抽离出来,思维开始清晰,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自嘲笑笑。不得不承认,那时他看着她哭得那样凄惨,除却不舍心疼与怜惜,在内心阴暗的角落里,竟有隐隐的快意和开心在缓慢滋长。 他想,她是真的一无所有了,没有恋人,没有亲人,没有孩子,她只有他了。她终于成了他的了。 这样,很好。 所以她对她的父母,即使没有了恨,也应仍是怨愤着的,最起码她不会将她喜爱的孩子白白送到他们手上。 …现在她既然有了这种违背常理的念头,那定是有更反常的缘由。 比如说…… 瞳孔一紧,有种预感在脑海中飞掠而过,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腾地从办公椅上立起身,在办公桌寻到一直闲置着的手机,在看到数条来自同一人的未接来电显示后,他的面色微变,修长的手指将手机握紧,他沉冷晦暗,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chapter20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 期间,李腾飞屏退了饭厅里的所有仆人,一下子偌大的空间里,唯有李氏夫妇,李涟漪和欧琳,有那么一会儿,饭厅寂静得足以令人窒息。 李涟漪沉默了许久,她在想,应该怎么说,才能把想说的事情说明白,把她不愿意说的藏得严严实实不露痕迹。 坐在她身旁的欧琳敏感的嗅到空气里中弥漫着的不寻常的气息,机灵乌黑的眼睛骨碌碌地瞅向在场几个大人,正巧撞上李家的大家长气场强大的视线,慌忙低下头去,手忙脚乱的拿起筷子吃饭,这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 李涟漪瞧着好笑,但也大致知道这个心智远远过实际年龄的小家伙心里在想什么,不禁怔忪了会儿。被所有人抛下,失去了一切的滋味,她也曾尝过,所以等再次获得关爱时,为了不重蹈覆辙,就会不由自主地学会察言观色,一言一行都谨慎小心,不敢犯错,生怕被人讨厌。 同病相怜啊。唯一的不同是,一个已是必须学会独立承担的成年人,一个是不谙世事没有自理能力的孩子。 伸出手怜惜地摸摸欧琳的小脑袋,她抬起头,对李氏夫妇开门见山道,“她是我从非洲带回来的孩子,叫欧琳,我希望你们能收养她。” 说到这里,她略作停顿,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的反应。 李腾飞正以研判深思的眼神投注在欧琳身上,若有所思却并未流露出意外的神情,仿佛早已料到她想要说的话。 宋轻蝶略显病态的面容自始至终都是柔和宁雅的,听言亦看向欧琳,小家伙正埋头苦吃,偶尔清澈纯净的眼神会偷偷地抬一下,却不敢直视过来。她看着,慢慢的眼中漾起了似是怀念似是温柔的水波,轻轻笑了笑,她语气慈缓的开口道,“这孩子生得真好。” 没有探出他们俩的真意,但看样子似也并没有反对,也对,其实见着她无缘无故地带着个孩子回来,任凭是谁也能多少地猜出几分,偏偏她的这对父母更是隐藏情绪的高手。 李涟漪勾了下唇,继续说道,“嗯,不光生得好,她很乖很听话的,而且聪明机灵,要不是太……”即使咬住舌尖,将讥诮戏谑的“太上皇和老佛爷”几个字吞回去,她镇定自若地往下说,还适时地换上无奈的语气,“公公和婆婆念着我肚子里已经有一个,担心我应付不过来,就说什么也不同意我来收养……”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两道明显抽冷气的声音。 宋轻蝶神情激动狂喜,看动作几欲从轮椅上站起来,“涟漪你……”说不下去,她的眼神中浮起薄薄的泪光,竟是带着哽咽,语不成声。 李腾飞连忙起身扶住妻子,生怕她跌倒,低声地安抚了几声,知道宋轻蝶冷静下去,这才松手看向李涟漪,面色也不复平静,将视线移向她的腹部,已经爬上岁月痕迹的脸上有抹难以置信一闪而过,但毕竟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物,转瞬就恢复镇定,掩饰性的轻咳了一声。 李涟漪清楚为何他们俩会有这样的反应,虽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但心中仍是涌起一股滋味复杂莫名的情绪。她来时穿着宽大的过膝大衣,侃堪掩住微隆的腹部,所以他们没注意到也是正常,但……究其更深一层的原因,想必是他们压根就没有料到,她还有可能再度怀孕吧。 李腾飞目光如炬,试图捕捉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几个月了?”淡淡的语气里,有轻微的颤抖。 说起肚子里的孩子,李涟漪心软了几分,嗯了声,笑起来,道,“有五个月了,很大了,不过医生说我的身体不大好,宝宝育得并不快,所以肚子不会很明显。” 她的话让李氏父母的表情又是一变,宋轻蝶神情恍惚了几分,眼神转而内疚痛苦,眼泪突地就掉下来,她喃喃道,“都怪妈妈……都是妈妈的错……” 李腾飞一言不,面色复杂万分。 李涟漪抿住唇,放于膝上的双手收紧,最后还是缓缓松了开来,到底还是冷不下心肠。 用愧疚和罪恶感去折磨她的父母,她自认没办法做到。 片刻,她撩起嘴角,尽量用轻松地语气道,“放心,医生也说了,这没什么大碍,只要在妊娠期间注意多补补就行。” 饭厅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些许,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李涟漪转回正题,再次提到收养一事。完全在她意料之中,她的父母出于对她的愧疚与亏欠,连犹豫都没有就已答应了她。 李涟漪深深呼了口气,微笑起来,眼里深处却不见几分欣喜,“嗯,谢谢,希望你们能将她当做亲生孩子看待。”顿了下,她又道,“欧琳刚到中国不久,怕生,中文说不了几句,送过来我也怪舍不得,所以我会在这里呆两个月左右,算是陪陪她。” 晚上十点,李涟漪给杜程程打电话。 “死女人,你没事吃饱了撑着吧?!好不容易和你家那位关系和谐融洽点了,你居然一声不吭跑回娘家去?这么做你要人家怎么想?”杜程程在电话那头难以置信的质问她,嗓音高亢堪比女高音。 “不是一声不吭,我打了电话给他的,只是他没接。”李涟漪对她的话不甚苟同,皱起眉反驳道。 “打不通,你就知道在上飞机前再打一次?哪怕在候机厅也行啊。”痛心疾。 “时间来不及,再说,现在我没有带手机出门的习惯了。”她颇有耐心的解释。说起来,不准带手机这一命令,还是她杜大小姐亲口下的呢。 “……那到了娘家,你为什么还不打个电话回去?” 李涟漪默了默,老半天才道,“……我不记得他的电话号码了。” 杜程程无语,翻着白眼,心中默默吐血,心灰意懒,“……李涟漪,老娘连骂你的力气都懒得使了,你自生自灭去吧。” 李涟漪撇嘴不语,不反驳不解释。她与顾方泽通电话的次数,五年来用十个手指头就足以数清,手机里又存有他的电话号码,所以也就没费心去记过。反倒是程程,自与她认识以后,几乎每周都会煲几通电话粥,所以两人对彼此的号码都是烂熟于心的。 杜程程说,“话说回来,李涟漪,你老实交代,这么匆匆忙忙地跑回娘家,是避难啊还是?” 李涟漪笑着回答,“如果我说是来劝我爸妈收养小欧琳的,你信不信?” 那头顿了半晌,杜程程说,“信是信,但我不信只有这一个理由。” “为什么?” “你这么疼小欧琳,我记得你还说要自己收养她来着,这突然就改变主意,好端端把人送回娘家养,而且行动迅敏捷,事先没透露半点风声----你说奇怪不奇怪?” 李涟漪再度无声地笑了,手指在电话线上绕啊绕,含着笑说,“杜大侦探,你猜对了,其实我就是来避难的。” 杜程程不解,“什么?” 嘴角僵硬得厉害,故作轻松也是个技术活,话筒紧了紧,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白,皮肤下的血液冰冷的飞快的流动着,李涟漪垂下长睫,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道,“程程,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等了半天就等了这么个答案,杜程程显然相当不满,切了声,道,“废话,你不生难道……”猛地顿住,震惊的,“难道顾方泽他不想你生?!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杜程程脱口而出的话,让李涟漪几乎抑制不住气息的颤抖,额角突突地跳,从前天夜里开始就带好的完美面具出现了一道道龟裂。她原以为自己掩饰的那么的好,绝不会露出一点破绽,没料到如此不堪一击。 ----自明白顾方泽的心意后并尝试着去接纳他后,两人相处的气氛完全变了样。他的胸膛温暖宽阔,她能轻易嗅到他身上沐浴露的清香,心软软的酸酸的,很多时候,一恍然就以为那是个幸福的小小梦境。 梦境就梦境吧,他爱她,那么好吧,她愿意为此再试一次,抛开过往的一切,放下所有的顾虑,跟他一路走下去。 …… 偷听墙角果真不是好习惯,她两次无意听到顾方泽打电话,都无好结果。 那晚他定是以为她已睡熟了,背对着她站在阳台上,声量不高但也不算低,恰恰能传入正欲下床叫他的她耳中。 “……孩子不能留,秦医生,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具体谈一谈?” “……不能再拖了,胎儿越大,对流产的母体就越不利,身为医生,这一点你不是最该清楚吗?” 那么清冷,淡漠,没有起伏的嗓音,让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喉咙像被瞬间被扼住,心也在这瞬间跟着凉下去,一直往下坠,仿佛深不见底。 “这件事情暂时替我保密,我担心会刺激到她……” 像兜头一盆冷水倾倒而下,她如梦初醒,煞白着脸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之后的几分钟里,她缩在被中,闭上眼睛忍着颤抖一边拼命告诉自己要镇定,心道不能让他知道,一边努力调整平稳自己紊乱的呼吸。等到他挂了电话,脚步轻轻地走回,并重新躺在她身边将她搂入怀中时,终于忍住了情绪的外泄,呼吸平稳安定,双眼紧闭,面容安静,躺在他怀里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无懈可击。 …… “……我当时就有逃的念头了,但没有借口,所以第二天只能假装什么也没听到,恰好福妈把欧琳带回来了,所以我顺水推舟,就说是想带欧琳过来……无奈那厮好像瞧出点什么来了,我一慌,就只好提前跑路了。”当最后一个字落下,她试图用放松的口吻说话,可她装不下去,笑不出来,再也笑不出来了,努力扯动嘴角,挤出来的却是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 杜程程呆了好半天才回神过来,“靠,这都什么事啊这是?!” chapter21 兀自震惊了一会儿,杜程程琢磨着,怎么想就怎么不对劲,“可说不通啊,你家那位这么疼你,我猜他就恨不得造出个小人来绑住你,怎么可能会不想要孩子呢?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李涟漪垂下眼睛,不说话。 如果有误会就好了。 可偏偏她比谁都明白。顾方泽的顾虑她知道,但他却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更不会知道,当年她躺在手术台上,空前恐惧的看着那冰冷的尖锐的器械粗暴无情地探入她的体内,生生杀死,绞碎她那已经成形的孩子,心如刀绞却连张嘴的力气的没有,麻醉剂的药效很强烈,她浑身冰凉毫无知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宝宝变成一小塑料袋血肉模糊的垃圾,最后被戴着口罩面目不清的医护人员带出手术室。听说为了方便,他们会将它丢入马桶,然后拉开闸门,冲入下水道。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事后没有人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处理掉她的宝宝的,她也从来没问。可只要眼睛一闭上,四周安静,她的耳边就会充斥那马桶冲水时出的哗啦啦的声响,像极了胎儿的哭声,如同遥远而至的汹涌庞大的海啸,咆哮着要将她没顶溺毙。 结婚后,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在溺水窒息的噩梦中惊醒过来的。 常常醒来后浑身大汗,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气,睁开眼睛就见顾方泽在她身侧撑着身体,于茫茫黑暗中注视着她,透过朦胧的视线,他的眼中有星子在一闪一闪,着光,非常的亮。 然后他会叹着气,像抱个孩子似的将她紧密地圈着怀里,眉头紧紧皱着,可力道非常的轻,轻轻拍着她的背,偶尔会贴在她耳边重复低语,乖,乖。 过了好些年,她连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从这个噩梦中走出来,撑过来,活下来的。回想也没有什么记忆了,那哀若心死的割肉之痛,好像也消散无踪,日子照过,饭照吃,照样笑得没心没肺,她照样活得好好的,时光一晃就是这么多年。 有一次她和顾方泽回顾家看望二老。车子在路上行驶时,无意看到有人带着一两岁的孩童在公园里学走路,父母站得远远,他们手中的奶嘴引得小娃娃歪歪扭扭踉踉跄跄地朝他们走去,一张嫩生生的小脸天真烂漫,不知有多可爱。她也仅是淡淡瞟一眼,随即漫不经心转回视线,面上无波无澜,甚至唇角还挂着笑,扭头对顾方泽不客气道,“哎,待会在你爸妈面前可别拆我台啊!” 顾方泽斜眼看过来,“是咱爸妈。” “差不多差不多,顾方泽,你是个男人,怎么比女人还斤斤计较?这点做得非常不好,要让别人知道了,不仅有损你完美优雅的贵公子形象,我也要让人笑话的,说我找男人没眼光。”她郑重其事的教育他,表情严肃作谆谆教诲状。 “是挺没眼光,除了斤斤计较,而且很没风度。”似笑非笑,“比如说,见死不救,落井下石。” “……顾大爷,您这是说哪儿的话,您没听出来我是在开玩笑么?” 撩着嘴角,弯起明眸,笑得梨涡灿灿。 任由飞驰的轿车将那一幕远远抛在身后。 别人的幸福里,她只是路人甲。 但伤口不痛,并不代表就已经痊愈。 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想通,为什么顾方泽宁愿让她生不如死一回,也不肯让她冒一冒险把孩子给生下来。还非得瞒着她,打算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孩子给流了。 ----医生不也说了吗,不一定会出事的。她死了这么多回都没死成,也不差这么一次。 没有得到回应,杜程程心知事情或许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简单,思忖了片刻,又担忧道,“可就算你回了娘家也不是个办法啊,别说他知道,即使他不知道,迟早有一天还是会找到你,到时候……”说着说着就囧了,明明是夫妻俩的事儿,怎么听着就像在躲仇家追杀似的。 李涟漪道,“杜程程,你以为我的智商是和你一个等级的?我如果真要躲,怎么可能在走前还打电话给他?这种蠢事大概也只有你这种没人要荷尔蒙分泌失调的剩女会干。” 杜程程怒:“……李涟漪,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请别侮辱我的智商和魅力。”德行!这就是红果果的迁怒!踩痛楚!人身攻击啊! 李涟漪很识相,于是话题重新转了回来。 “就算我跑到南极去,凭着顾方泽的本事,也能把我给逮回来----压根就是无用功,更何况我哪有胆子这么个躲法啊,名声别说没了,捅出来就是大丑闻,打不准顾家那俩老祖宗做梦都想戳我脊梁骨,骂我不识好歹。” 杜程程小声,“是挺不识好歹的。” “你说什么?”不悦。 “我说那你想怎么办啊?”面不改色扯慌。 李涟漪哼了声,“山人自有妙计。” “哦?说来听听。” “天机不可泄露。” 这下杜程程又给气笑了,“大晚上的小妞你打电话给我纯粹是来找抽的对吧,说啥都不清不楚,问啥就答一半,你这到底是要我给你排忧解难啊还是?” 李涟漪老老实实,“那倒也不是,我就是心里烦,一个人烦挺不公平,就想多拉个人陪我一起烦。” “……你个变态!” 挂了电话,心情没有好转,反倒更加郁结。 到进浴室洗澡,换了套舒适的睡衣,关灯上床。床具都是新的,从本城最好的家纺店特定,布料柔软高档,还散着淡淡的安神的清香,但她许久都未能入睡。还是很烦,心里像揣着盆火似的,烧得胜烈,令人焦躁难安。 脑子乱哄哄的,漫无边际不知在想什么,眼前总浮现那个清冷的背影,以及那低沉无起伏的声音。 最后还是翻身起床,按开台灯,抱着枕头靠在床上呆。夜里静悄悄,她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最尽头,只有这个房间的悬空环状阳台,可以将花园的全景尽收眼底。之后一住就是十几年。 十岁都没有,其实那么小个人儿,哪懂得欣赏什么花花草草,纯粹就是看那阳台的造型别致,觉得好玩,就随手一指,仰起小脸,嘟着嘴巴俏生生地对大人说,我喜欢这个房间。 当年的李腾飞眉目英俊优雅,事业的蒸蒸日上使他浑身开始散出成功男人专属的无可抵挡的成熟魅力,这么个注定是站在事业帝国的顶端俯瞰天下的帝王,却蹭下身体,对着宝贝女儿乐呵呵的傻笑,说宝宝你喜欢就给你。 真的,我喜欢什么都给我? 李腾飞让小女娃狡黠的偷换概念给逗乐了,哈哈笑着直点头。 对!宝宝喜欢什么都给你!就算宝宝要天上的星星爸爸也给你摘!不过除了男人,宝宝的男人爸爸得亲自挑,咱家的宝贝蛋就得配个最好的男人! 用抱枕狠狠砸脑袋,哎,不想了不想了!越想越烦! 独自折腾了一会儿,待平静下来,她长长吁了一口气,漫无目的的视线投向窗外深沉寒冷的夜色。有鹅毛白的雪花簌簌地扬扬落着,透着室内的灯光,有种透明的朦胧,静猛的渲染成一片,竟像是雾般的弥漫。 不知今夜有几人和她一样,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无来由的,她开始怀念起顾方泽的怀抱来。 常年的规律运动没让他练出一身达的肌肉,他看上去有些瘦,但全身的肌肉出奇的精壮硬实,一点没有真丝枕头的舒适柔软,但她靠在上头,脸隔着薄薄的睡衣触到他的热热的体温,要不了一会儿就能睡着。他的身上不会有冷人的烟酒味儿,唯有像青草般干净纯粹的淡淡清冽,缠绕在鼻间,惑人,撩心。 想着回味着,心脏就像是被狠狠揪起来,一抽一抽的难以言喻的难过。 她很气闷难受,可是找不到出口和理由,她觉得自己就像笼中困兽,明明已濒临歇斯底里却无法泄,这种感觉快把她逼疯了。 最后,她近乎神经质的咬牙,低声道,“顾方泽,你个小王八蛋!”他到底想拿她怎么样? 就这么坐在床上,蜷曲着身体,她抱着枕头,一边骂着顾某人一边失眠,不知不觉,直到天边渐渐白。 她没想到顾方泽来得那么的快。 一夜无眠,她精神有些不振,下床到她房间的小书房看欧琳,那里临时改成了儿童卧室,宋轻蝶甚至很体贴周到的让管家去买了些毛绒玩具和芭比娃娃,满满当当地摆在那儿,招得小丫头的眼睛都直了,赖在那儿就不愿意走。宋轻蝶笑得轻轻柔柔,“你回婆家以后,这孩子总有一天是要一个人睡的,现在总得要她习惯才好。” 李涟漪便没再说什么,拍拍欧琳的小脑瓜,任由她去了。 小丫头想必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可爱有趣的玩意儿,一手抱一个,脑袋下还枕着个,睡得很香甜。李涟漪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时间还早,大概七点不到,没叫醒欧琳,她转身走出去,心暗想她的决定果然没错----哪是没错,简直就是英明至极。 梳洗一番后,她怏怏地走出房间,眼眶因睡眠不足而干涩疼,她努力睁大快要耷拉下的肿胀眼皮,走廊铺着厚实的暗红绣金边的羊毛地毯,低调而奢华。她慢腾腾的踩过去,打算下楼找点吃的。就在楼梯扶手边,还没下楼呢,她只是很随意的,很漫不经心的抬了下眼睛,脚步就顿住了。 有些人,不管周围有多少熙攘人群,有多少良辰好景,总是能那么轻易地让人一眼就认出。顾方泽就是这号闪亮生物,连个背影都是清风朗月,疏影茕茕。 他正在站在楼下,背对着她与她的父亲交谈着,从父亲满意的表情可以看出,他该是对这个岳父极为尊重的。可单是看这背影,却是傲然贵气,有种旧时世家那种凛冽又不失收敛的气质。 搭在楼梯扶手的手指正在颤抖,明知他会来,她还是害怕,腿软得根本不敢迈下去。 怕什么?她已经想好对付他的法子,不用怕,不用怕。 正当她正暗暗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时,顾方泽像是感应到般,突然侧抬起头,直直朝她望过来。天花板悬挂的水晶吊灯照下的灯光,莹莹落在他眼中,像星子坠入一潭幽深的水,璀璨着暗下去。 那一刻李涟漪没骨气地想掉头落荒而逃。 ----可逃到哪去? 该来的总要来。 有时候李涟漪真是佩服这个与她同床共枕快五年的男人,太沉得住气了! 瞧瞧那对话 “是半夜的飞机吧?虽说涟漪难得回趟家,但我们总不会扣着她不让走,和你抢老婆。”话是这么说,李腾飞面上的喜色却骗不了人。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涟漪身子不方便,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微微一笑,应答如流。期间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彼时她正坐他旁边的位置,捧着茶杯假装专心喝茶,那轻描淡写深寒陡峭的视线硬是让她生生呛着了。 之后的每分每秒都成了煎熬。她面前这两个正谈笑风生的男人,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她的丈夫,却让她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李腾飞念他女婿连夜乘机飞来,旅途劳累,让李涟漪带他回房休息。 李涟漪有点不适应,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类似少年期的叛逆心情,稳稳当当的坐那儿,低眉顺眼的喝茶,当什么都没听到。 在女婿面前,李腾飞顿时尴尬,“涟漪……” 语气中轻微的局促与拘谨让她讶异,抬起睫,竟在自己的父亲眼中,看到了复杂至极的暗光,像哀求,又像某种屈服妥协。[网罗电子书:.rbook.net] ……这是,她的父亲?那个无所不能傲气逼人连当地政府官员都要争先巴结的,她的父亲? 诡异的感觉让她下意识看向顾方泽,他正如水般清淡的目光看着她,高深莫测,似乎是一直看着她,却没让她觉半分。忽然心中就漫起一股子浓浓的化不开的强烈预感,可无论她怎么想,就是抓不住关键所在。 浑浑噩噩,她不知怎么的竟张口答应下来,待上了楼,进了房间,门被后面跟上来的人不轻不重地关上,她才猛地回过神,正欲转过头,却被一股力道,狠狠扼住了腰! “李涟漪,我看你跑哪儿去?死命折腾我好玩是吧?” chapter22 “李涟漪,你又想逃哪去?死命折腾我好玩是吧?“顾方泽贴着她的耳朵,几近咬着牙沉声道。 他周身携着外头寒风白雪的气息,冷飕飕刺骨的冰凉,她和他离得那么近,腰际间强悍的力量,零距离的紧密接触让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细微呼吸中的隐怒,细细密密的喷在她头顶上。 她头皮麻,却硬是镇定着扭过头,对上那双暗潮汹涌的黑眸。 “我没事折腾你做什么?你没听福妈说吗,我就是想带欧琳来见见我爸妈,”顿了下,她道,“我走前还给你打了电话的,可是你没接、” 而顾方泽漂亮的嘴角因她的话勾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紧紧凝住她,似乎是在研究她强自镇定的表情。 这么多年来,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从未变过,非常黑,没人能知道里头藏着什么,却有摄人的光亮,灼灼动人,说不出的逼人气场。 李涟漪捏紧了拳头。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的,“李涟漪,我不是傻子,你别逗我玩儿。” “理由,告诉我你又逃跑的理由?我说过让你好好呆在家里等我,你非要逆着我的意,我的话是耳边风是吧?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斜睨着他,终于忍不住,冷冷地,“好好呆在家里,等你杀死我的孩子?”拳头捏得更紧,她的胸口起伏加快。 逆着他的意?太荒谬了,她不是他的禁脔,不是奴隶,凭什么做事都得经过他同意?其实从头至尾,他都是这样霸道独裁的人,连起码的尊重都不肯给她,独断专行比苏唯一更甚。只是被那看似无限纵容她的表面给掩盖住,以至于她一直都没察觉出来。 顾方泽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顾方泽,你也别把我当傻子,秦医生是吧?你倒是很会找人,都最好的医生,做个小小的流产手术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注意到他神色微变,她越讥诮道,”是,你聪明!我没你一半聪明!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傻乎乎地让你给耍着玩儿,对,我回来还就是有目的了,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孩子,那是我身上的一块肉,你不心疼我心疼!你不要我要!我告诉你,这里是李家,不是你想干嘛就干嘛的地方,如果你非要逼我,李家三口都跟你没完!” 长长一段话吼下来,顺溜无比,压抑已久不得的烦躁与抑郁终于等到宣泄,一刹那心中仿佛无限轻松畅快。这个小王八蛋,她当初是缺了心眼才那么听他的话,所以他就以为是理所当然了,以为她是只好欺负的病猫,连想都不想就企图操控她的人生。 顾方泽一言不,静静地看着她近乎挑衅的表情。 还在他怀中的这个女人,正挥舞着她锐利的小爪子,像只护犊心切的小母兽,朝他愤怒叫嚣。 眼睛睁得很大,恶狠狠的瞪着他,仿佛他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和加菲被他不小心踩着了尾巴痛得炸毛跳起的表情一模一样。 真是…可爱。 一个荒唐的不合时宜的形容词不由自主地从脑海中蹦出,竟让他轻轻笑起来,连心脏都因这笑而微缩疼痛,似戏谑似自嘲,很快的,他道,“你就这么笃定爸妈会站在你这边?如果他们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孕育孩子,你想他们会怎么做。”他慢条斯理的说,嘴角胸有成竹的笑意再次让李涟漪出离愤怒。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即使她这样当面拆穿他,他居然连半丝惊讶与不自在都没有,更别说愧疚尴尬。坦坦荡荡,自若非常----她现在开始真正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意她? 还是说程程的猜测错了,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行,通通都是假的,是在做戏,是在要她玩儿。 她肚子里孕育的是他的孩子,如果他真的在乎她,怎么可能忍心这么冷血无情的抛弃她与他的孩子? 他怎么忍心? 她的眼眸中慢慢涌上难以置信,胸腔最深处的某个角落,因这个模糊不确定的念头而隐隐作痛,喉头有些僵硬,她默了半晌,努力让紊乱的气息平稳下来后,才开口道,“你忘记了吗,我以前也曾有过一个孩子?” 顾方泽眯起眼,脸上笑意不复,“你想说什么?” 她眨巴眨巴眼,淡淡笑了,“我知道你没忘,那你一定还记得当年我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他没出声,瞳孔微缩,叫人看不出其中的情绪。 没等到回答,她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知道,他们这么多年一直都心存愧疚,他们觉得对不起我,亏欠我,所以这回只要我开口,他们一定会站在我这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尽力忽视心底的那份酸涩,轻轻从他怀中挣开,清清楚楚地,冷静理智地,“顾方泽,我很清醒,但我同样很自私,与其再一次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我宁愿再冒一次险,你也要相信我,为了孩子我能撑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知道的吧,我堕胎大出血,精神分裂症,割腕…在巴基斯坦做采访的那一回,我们乘坐的汽车被恐怖分子劫持,还有上次乘飞机,遭遇乱流…”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后退开几步,瞳眸清亮地看着他,“你看,我没那么容易死,我造孽太多,享福太多了,老天爷没让我多吃点苦头是不会收我的。” 顾方泽稍垂下视线,良久至她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他突然撩起了唇角,带着丝戏谑,带着丝自嘲,“你的口才倒是越的好了。”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她惊了惊,一时失措,条件反射地往后退,直至触到冰凉的墙壁,退无可退。 “当主持人几年,人情世故什么你没学到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功夫你倒是学了个十成十,”他伸出手抵在她身体的两侧,修长的身影覆下来,低眉看她,眼中有明灭不定的光,“我必须承认,你的话很有道理,你哪里是不容易死,你就是个祸害,老天爷不敢收你,只好让你遗臭万年。”最后几个字,完全是恶狠狠的,一字一字从牙缝挤出来的。 过去极少见过他这样,谁不知顾方泽向来就是不动声色,谈笑间灰飞烟灭的主。李涟漪脖子僵硬,扯开嘴角,“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可是,”顾方泽一瞬不瞬,嘴角犹自带着讥诮,可语气与眼神很平静地,“李涟漪,我无法冒着丝毫有可能失去你的风险,去要一个将来我可能会痛恨至极的亲生骨肉,” 他的口气真是相当平常,叙述平淡毫无起伏,她却在瞬间仿佛坠入梦境之中,身体系统的反应总是要来得更快,先于她的意识做出反应,心脏猛烈跳动不止,太快,让她惊慌失措。 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威胁我?”说出这句话她有片刻的心虚,底气全无。重点根本不在这里,他的意思是… 顾方泽胸口剧烈起伏了下,随即他气极反笑,眼波欲流,竟有了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瞧,你是不傻,你就爱装傻!纯一养不熟的小白眼狼,得,你说得没错,我是在威胁你,你听好了,我现在明明白白的警告你,威胁你----如果你敢给我死了,就留个孩子,我一定把他(她)往死里折腾,让你在天上都不得安宁。” 顾方泽略顿,见她垂着眼睛不看他,嘴角终于沉冷,他是真的动气了。 他声音低沉缓慢,挑起的嘴角似冷笑,“面对苏唯一,你永远都会自乱阵脚,而面对我,李涟漪,你装傻的功夫是一等一。我无法肯定你是否对我有感情,可是我愿意等,最开始喜欢上你的是我,到了最后,你还是我的。” 李涟漪心跳如雷,耳边轰隆隆炸成一片,他的话太具有冲击性,让她连思考的能力都消失,而此时又听到他说, “但我高估了我的耐心,不光你自私,每个人都有自私的一面,这样得不到回报的付出,总有个底限,李涟漪,我告诉你,除了生养你的父母,没有谁会无缘无故无所求的对你好。” 这样的语调才是真正的云淡风轻,字字重锤,字字冷酷,却是那么随意,清俊漂亮的脸上平静得近乎漠然。 她看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睛,咬着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今日的坦白让她像置身水深火热之中,忽冷忽热,而现在则是彻彻底底的手脚冰凉。 或许是她的脸色真的太差,嘴唇都咬得快要出血了,顾方泽目光不禁微微一动,然后,悄然柔软了稍许。半晌,他敛下眉眼的薄怒,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几近妥协的叹了口气,轻声道,“怎么长这么大了,还是孩子心性?我只是告诉你,现实就是这样的,没有人会永远守着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人一辈子…还有,傻瓜,不是你以为不会死,老天爷就真的不会来收你的。” 而他只是想想这种可能性,想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李涟漪,就已经觉得疼痛难当。 李涟漪完完全全的怔住了,小心翼翼的呼吸,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稀薄,她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会因缺氧而窒息而亡。 她很混乱,脑子搅成了浆糊,不知该做什么才好,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他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失去孩子,要么失去他。两者二选一,而他告诉她只能选其中一个。 手足无措,太纷乱的心绪让她几乎承受不住,眼中酸涩难当,忍了半晌,最后还是放任泪水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 朦胧的泪光之中,她能清晰地看见他眼中原本灼灼跳动的光芒在渐渐的变冷,突然就有种莫名的情绪在脑中,心中汹涌澎湃起来,越来越猛烈,势不可挡,好似一团在阳光下即将消散的雾气,她只是想抓住一点,留住一点,不管这是不是徒劳。 冲动之下,她飞快地伸出手反握住他的手腕,强忍着哭意,隔着泪光看着他道,“你让我想想,你让我好好想想……别逼我,先让我好好想想……” 她一遍一遍的重复,紧紧扣着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陷入他肉里去,可她于懵懂中隐约明白,如果不再做点什么,她会失去很多东西。 别逼我… 顾方泽抿了抿唇,一丝淡淡的,不知名的笑意直到眼底。这只小白眼狼,她可知,她已经将他逼得完全不像原来的自己。 他没说话,李涟漪恐慌更甚,眼泪这下再也收不住,啪嗒啪嗒的直往下掉,那种细密的痛觉又回来了,她想混蛋顾方泽怎么这么坏,非要把她的眼泪逼出来才罢休。 顾方泽就立在她面前,可她的视线已经完全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几何,只能紧紧拽着他的手腕,手心濡湿滑腻,抓不稳,她就拽他的衣袖。 自从苏唯一真正离开以后,她从未如此狼狈不堪。 过了半晌,只见顾方泽垂下眼睫,笑了笑,低低的,“李涟漪,也就你有本事,让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的吻冰凉冰凉的落在她额上,眼角,唇边,吻去她大粒大粒的泪珠,却没有过多停留,浅尝辄止,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就离开了。 最后他说,“好,我答应你…你别哭了。” 时间一晃,几天就过去了。 以工作狂着称的顾总顾大少爷,就这么在李家混吃混喝了好几天。 日子平静得似乎那天早上根本什么都没有生过,顾方泽果然说到做到,完全无事人一样,连看向她的目光也一如从前,淡淡的,温温的,像杯波澜不惊的白开水。 相处的方式也没变。 晚上两人躺在一张床上,盖同一张被子,却颇有默契地隔着一定距离。 而有一天,她从沉沉睡梦中清醒,睁开眼惊悚的现自己居然躺在他怀里! 手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襟,一条腿还不雅地架在他的腰上,目光游移而上,对上一双清醒漆黑的眼,然后,傻了。 大眼瞪小眼,几秒钟后,李家大宅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但很快就被奇怪的唔唔声取代,渐渐恢复了安静。 别误会,没生啥ooxx的和谐事件,她只是被某人捂住了嘴巴而已。 “明明是你主动投怀送抱要对我霸王硬上弓,我还没怎么样,你喊个什么劲?”他皱眉,低声斥道。 “……”那个早上,李涟漪有了个新绰号:红烧基围虾。 欧琳越来越适应在李家生活的日子。其实这孩子当真聪明灵精!察言观色的本领一流,人长得好,又总乖乖的,跟小白免似的,很快就博得宋轻蝶的欢心,偶尔李涟漪也能在她母亲脸上看到一抹久违了的,淡淡的快活。 李家上上下下管家仆人的心也让这丫头给拴住了----说起来也简单,凭着不咋地的跛脚中文,清澈大眼乌溜溜的转,俏生生一口一个大叔大婶,阿姨伯伯,哥哥姐姐,简直甜到人心里去。 连原本连欧琳的到来都显得有些漠不关心的李腾飞,在见到她时也会将脸色放柔。 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李涟漪心想,然后,心情就像室外逐渐放晴的天空,好起来。 d城现在也算得上是中国的一达城市,虽然开得晚,但财富累积的度曾一度被国内外媒体惊叹为奇迹。尤其是近几年,d城如雨后春笋冒出的新贵不在少数,且正在渐渐取代那些老牌企业财团,成为d城主要的经济推动力量。 众所皆知,自然资源匮乏,经济基础差的d城如今的支柱产业是房地产开。房地产市场飞展所产生的巨额暴利让房地产商们赚得盆砵满满,腰包鼓鼓----当然,高收益的同时也意味着高风险,一夜之间暴富跻身福克斯财富排行榜与数日之内企业由繁荣走向破产股价跌停板的比率几乎相持平。优胜劣汰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为了维持生存,d城众多房地产公司竞争激烈之程度,也是其他城市无法比拟的。 “炎阳地产”也是d城数一数二的大集团,本来就是世家大族,家族代代经商,积累的财富与名望皆为人望尘莫及,后将主要资金转移到地产行业后,很快就踏入业界一流行列,与“腾飞”并称d城经济巨塔。 “炎阳地产”目前的当权者是单远谋,人如其名,是个极有经商头脑的精明商人,传统家族企业性质的单家在改革开放三十几年,不但没有被市场经济和不断涌进的外国资本挤垮,反倒依靠其带来的国际资源与善用政府的鼓励性政策,迅转型为股份制公司,并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股票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股票上市当天就创下纳斯达克十年未曾有过的交易记录,国际影响力直线攀升,“炎阳”也很快将公司总部搬到美国扭约,转移战略目标,成为中国国际派地产公司的领头人。就这点来说,单远谋功不可没。 为庆祝六十大寿,前段日子单远谋回国,并向d城及临市的各大知名财团企业的在位者、政府官员等具有影响力的大人物出邀请函,以期莅临其寿宴,并告知有重要事务要宣布。此消息一经出,迅掀起了轩然大波,媒体新闻竞相报道,人人以能拿到宴会邀请函为荣耀。 作为“腾飞”企业的老总,d城的富,李腾飞自是收到了由单远谋亲笔所写的邀请函,单家掌权者在函中诚挚邀请他与他的家人参加他的六十寿宴。 “方泽,你看,这……” 李涟漪醒来时,身边已是空荡荡,没人烦她,她就乐在床上多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的下床洗漱,换衣。 下楼就听见她的父亲与她的丈夫交谈的声音。 不由稍停了脚步。 “爸,“炎阳”虽实力雄厚,但工作中心不在大陆,暂时无法对“腾飞”构成威胁,依“炎阳”现在的动向,我认为,单远谋重新回到中国市场的可能性并不大…”好听清澈的嗓音略略沉吟,“与“腾飞”没有直接的竞争关系,单远谋不是傻子,既然不想与您为敌,那么,”含笑,下结论,“自然是想与您结为同盟。” 李腾飞稍作思考,亦觉得有道理,颔,“你说得对,“腾飞”现在虽没有计划全面进军国际市场,但多一个盟友,总要比多一个敌人要好些。你认为呢?” “爸的意思是,应邀参加单远谋的寿宴?”顾方泽淡淡问道。 李腾飞笑得有些不自然,僵硬地说,“不,我只是认为赴宴或许会比较好些……” 顾方泽却温和笑笑,“爸既然这么说了,就这么办吧。”话音落下,眼角余光就见李涟漪已经下楼来,黑眸闪过一道诧异,转瞬就站起身,迎着她道,“怎么下来了?你睡得晚,该好好补觉才是。”明明是皱着眉头说的,可李涟漪似在他眼中看到了一层薄薄的笑意,怔了下,才恍然知道他的意思,再瞅了眼李腾飞,正清咳了声,神情掩饰般的,“有孩子了,还是小心点为妙。” 昨晚不小心擦枪走火的场景不受控制地一幕幕从脑海中飞快掠过。 顿时面红耳赤。 不要脸的混蛋! 暗自翻白眼,冷却脸上火辣辣的温度,她当作完全没听到,随口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心中隐隐有些疑惑,为什么父亲做决定还得经过顾方泽的同意? 顾方泽淡淡地笑了笑,一双眼漆黑亮,看着她目光清湛,“后天有一场宴会,我可否请你做我的女伴?” 周五晚,“炎阳地产”老总单远谋的生日晚宴上,京城赫赫有名的正黄八旗子弟顾方泽,“盛世”集团总裁顾总偕同妻子李涟漪的出现,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倒也不是说有多尊贵多高高在上,只是实在是稀罕!只要身处d城上流社会的人大多知道,自四年多前,本城富李腾飞的掌上明珠李涟漪嫁到顾家后,就再没有回来过。 没事找事,无聊时聚一块儿闲磕牙谈八卦,向来是上流社会不少纨绔子弟与贵妇小姐们的共同爱好。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几年前李家生过什么事也不是完完全全的压下去了,多少有人知道些内幕。这圈子就那么大,传来传去,以讹传讹,于是就成了无聊人士的饭后谈资。 今日李家大小姐的出席,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关于李涟漪“作风不良品行不正,为其父李腾飞所恶,嫁入显赫的顾家后,丈夫顾方泽花心风流,家中红旗不倒,外面红旗飘飘……”的传言不攻自破。 瞧瞧,人家哪里“作风不良品行不正”了?那言行,那举止,那嘴角恰到好处的微笑,那气质,明明就是名门闺秀的主!即使怀有几个月的身孕,腹部凸出了些许,但身着希腊式高腰白纱裙不施粉黛的她站在英俊漂亮,矜贵优雅的丈夫身边,倒没被盖掉半分风采,清丽脱俗仿若百合。 而说到她的丈夫----哪花心了?妻子有身孕,于是人家少爷从下车伊始,一直到进入宴会大厅,从头至尾都是小心翼翼地护着的,看似不露痕迹,但那专注的视线却瞒不过大伙儿雪亮的眼睛,不像是假的嘛!而那披在香肩上西装外套,简直就是顾少爷心疼老婆,担心老婆玉体着凉的明证。 夫妻两人靠得很近,时不时地还贴着对方说着悄悄话,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浓情蜜意着实羡煞旁人,嫉红了一干贵妇小姐的眼。 而此时众人眼中的“名门闺秀”李涟漪,正面带淡淡的微笑走向此次宴会的主办人单远谋,一边压低了声音,磨着牙用仅有自己和身边的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道,“我爸收的邀请函,你拖着我来掺和干什么?”她完全是被骗着来的。 那日早餐,她想都没想就回绝了他,原因无他,这几年不在d城,联系也断了,以前认识的人现在大多都疏远了,若是见了面,无话可说反倒尴尬。 再说以前她年纪小,不懂事,说话做事不留情面,想来得罪的人不少,她虽然没有回来,但也猜得到关于她的流言蜚语肯定传得很难听----一想到这个,更是兴致缺缺,谁愿意吃饱了撑的,主动凑上去让人冷嘲热讽打击报复啊? 深冬时节,天色晚得早,所以还没吃晚饭呢,顾方泽就以散步为由,将她拖出家门。面对她的质疑,这厮慢悠悠地说,“d城这几年变化很大,咱俩都不熟,太晚了怕找不到回来的路。” 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道,“那就不去散步了。” 义正言辞,“不行,孕妇必须坚持每天适量的运动,对身体才有好处,还是说,”挑眉,淡淡一笑,“你想用其他的运动来代替?” “……”接着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他拉出门,紧接着很快被塞入一辆轿车,风驰电掣还没几分钟就到了家造型馆,没化妆随手拿了件服装就让她换上,再然后又是疾风骤雨,待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在驶向单家别馆的路上了。 对此,明显就是预谋已久的某人的解释同样是压低了嗓音,学她,“怎么,女婿代表岳父大人参加不合情理?”一手环住她的腰,面无愧色,表情一派淡然随意,“人常说总呆在家里就容易胡思乱想,我这不是怕你闷么? 咱不散步了,改散心。” 一番话说得意味深长,李涟漪狐疑地斜睨他。他亦与她对视,墨色的眼睛璀璨如暗夜的星子。 正巧来到今晚的寿星面前。 李涟漪小时是见过单远谋的,但时间实在是久远,起码十来年,加上后来单远谋与妻子儿女一家几口移民美国,只留下单家的近亲远戚在国内打理其他的事业,所以她对单远谋一家子的印象非常的模糊,连轮廓都想不大起来。 但单远谋明显是记得她的。本来正与身旁的亲信说着什么,回头见着了她,也没多大诧异,朗朗一笑,眼角深皱出和蔼亲切的纹路,像个慈祥和气的长辈似的,“这不是李家的小宝贝涟漪吗?过来,让单伯伯看看,都长这么大了----还记得上回见到你时,你还是个刚到我膝盖的顽皮小丫头!” 李涟漪迟疑了一会儿,嘴角僵硬地弯了弯,努力做到笑容自然,才开口道,“单总,这次我代表我的父亲前来,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事业红火----”停了停,伸出手掌对向身旁的男人,又温温笑道,“这是我的丈夫,顾方泽。” 不愧是征战商场多年的老狐狸,她刻意疏离有礼的态度并未对他的表情产生丝毫影响,仍是笑眯眯地,从善如流的顺着她的介绍移了移视线,在顾方泽身上定住,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上下打量,不动声色。 顾方泽神态自若地伸出骨节修长的大手,微微一笑,“单总,你好。” 单远谋伸手与他交握,并无倚老卖老之态,笑着说道,“抱歉,第一次见面怠慢了,原来你是涟漪的丈夫,真是好福气!当年要不是犬儿早夭,我和老伴还巴望着涟漪进单家门呢。”谈及“犬儿早夭”时,单远谋饱经风霜但风采依旧矍铄的脸孔上,有几丝惆怅伤感停留了须臾。 李涟漪怔了怔。单远谋的长子单知远十年前在美国因车祸丧生的消息,传入国内后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至今后来的许多年,这事儿还常常被人提起,所以她也是略知一二的。以十五岁稚龄被哈佛大学破格录取的天才少年,因为一场意外就此陌落,只要是惜才之人,都会为止唏嘘惋惜。 “单总说得是。”顾方泽应道,又说,“这次来得匆忙,没准备什么好礼,望单总海涵。” 李涟漪一听,抬起头悄悄瞪了他一眼。 来得匆忙?切。 从接到邀请函到把她骗来,十二个小时总有吧,有时间想法子忽悠她,还腾不出点时间准备礼物----其实说白了就是从心底压根没把人家放在眼里,连随便应付应付的功夫都免了,一句话就想敷衍过去。 单远谋摆摆手,不在意道,“准备什么礼物,太见外了,你们能给面子参加我这个老头子的宴会,我已经很高兴了。”言辞之间并未提及邀请函的受邀人李腾飞为何未出席,反倒是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抚掌道,“看我这记性,我这大把年纪敢时髦学年轻人办生日宴会,实际上是我的养子提议的,这次请你们来的原因,主要也是为了介绍他给你们认识。” chapter23 话音甫落,似有人影朝着这边走来,李涟漪有感应连忙抬头,一眼便从衣香鬓影人群攒动中,轻而易举地看见那道熟悉修长的身影。 她讽刺地勾了勾唇。 真是,人生处处皆相逢。这个世界太小,相识的人兜兜转转,总会因各种机缘巧遇,叫人来不及反应,无处藏身。 杜程程自从知道有苏唯一这人的存在后,曾多次对她的执迷不悟表现出浓浓的不解和强烈的鄙视。杜程程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对一个除了皮相不错能力不错以外,几乎处处都不如顾方泽的男人痴迷念念不忘,将人生中最美丽的那段年华,就这么毫无保留地挥霍浪费在一段无望爱情的作茧自缚中。 说实话,她也相当鄙视自己。 女人天生就是种娇情的动物,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而苏唯一,就是她此生再得不到的“东西”。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在异国昏暗的酒吧,这个男人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邪气不羁,眼里跳动的火焰冰冷而火热,他走向她,拍拍她的脑袋,用轻佻的语气认真说“李涟漪,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当时他一手插在兜里,或许是因为天气热了,他的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在手腕上,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小臂。然后他优雅自得地与她擦身而过,消失在一团白色雾状的朦胧光晕之中。 他将她带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是他让她明白,原来喜欢上一个人,可以这么的痛并快乐。 那是李涟漪有生以来第一次动心。 爱情本来就是没有道理、说不通的东西,有时候喜欢上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优秀,多完美,只因为这个人能让你在某个瞬间,心悸动得酸痛不已。 从小就有人说李涟漪傻。虽然她脑筋转得快,鬼主意一大堆,机灵古怪狡猾得像只坏猫,但实际上她很容易钻牛角尖,套用后来很流行的话来说,这小妞就是一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也要撞得头破血流才罢休的主! 苏唯一刚走那会儿,每次看到有关他的一切她都会狠狠的疼一次,痛恨还是伤心埋怨,至今她仍不愿去分辨这种心疼里,到底是哪一种占的分量更大。她只想记得他的好,只想记得那些美好的曾经。 可任何往事总有个头,等到无所回忆的时候,曾经那么喜欢的人,即便那人今日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跟前,心动的感觉也早已不在。 “当着我的面直勾勾的盯着别的男人,小心我会吃醋。”悦耳清朗的嗓音附在她耳边低低道,李涟漪略一抬睫,顾方泽正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珠子注视着她,瞳眸里含着淡淡的笑意,但表情却是极为认真,一本正经。 水晶吊灯洒下的清冷光线如月光般柔柔铺在他年轻俊秀的脸上,皮肤好得惊人,那么近的距离,她甚至能将他根根分明的浓密睫毛数清楚。 明知道他是在做戏给人看且顺便戏弄她,但心头仍是忍不住微微一跳。 过了一会儿,她转开视线,清了清嗓子,没好气道,“吃醋?我看是吃错药了。” 她声音不大,但也绝不低,顾方泽自然是听见了,却只是微微笑了笑,看上去他的心情并未因苏唯一的到来而改变多少。当然,除了隔着她腰际上的那只手稍加重了力道以外。从外人的角度看来,这完全是赤果果的独占欲啊独占欲。 众人皆心领神会,暗叹不已,瞧瞧人家李家千金,真是御夫有术啊。 而那双修长干净的大手,带着轻微的,仿若室外融雪的凉意,却又仿佛那么的坚定可靠,里头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叫人温暖平和,直至心如止水。 心因他的举动暖了一暖,瞥一眼身旁的某人,李涟漪顿觉欣慰不已。还算这厮有点良心,够淡定,给她和她老李家都大大长了把脸。(作者:女儿,你确定不是老顾家的脸吗?) 连头都没回个,某人心安理得地接收她隐晦的感激和赞赏,薄唇轻吐,“感谢不必,就你这点出息,我扶着你是担心你见了旧情人腿软,到时候失态了别告诉人我认识你。”目不斜视。 德行! 李涟漪低低嗤了声,“小样儿,快奔三一老男人,还会害羞了。”说句甜言蜜语哄哄她就有这么难?他不说她领会个毛啊。就因为他这态度,活该让她这么多年来愣是没瞧出他对她原来是早有企图----话说回来,人能闷骚到他这个地步,也挺不容易的。 “你说什么?”语气不善,波澜不惊的口吻危险至极。 “……” “出息。”这回轮到顾某人得瑟了,凉凉地瞟一眼识相闭嘴还冲他无辜耸肩的女人,深眸里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淡淡笑意。 苏唯一并非孤身前来,他的身边还有一位相貌极为出色的女子。俏丽动人,明眸晧齿,一头漂染过的中分栗色大波浪长随意地搭在肩后,是位绝色佳人。美人儿倚在英俊挺拔的男人身边,色若春晓,眸中波光微微晃动,竟是说不出的荡心夺魂。 待同样出色亮眼的两人走近,单远谋逐一介绍了番,紧接着又笑着出声道,“你们几个年纪都相仿,想必会有很多共同话题,年轻人多认识一下也好,我这个老头子就不掺和了。” 李涟漪记得单知遥。当年那个总让她欺负得涕泪横流哭着回去的丑小鸭,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白天鹅。显然单知遥也有印象,初见她时也有几分尴尬,但随即笑了笑,礼貌客套地和她打了招呼,又转身,皱眉对身旁的男人道,“唯一,这里不好玩,我和爸打个招呼,我们出去外面走走吧。” 撒娇任性的口吻让李涟漪怔了几怔,这才看向一直缄默不言的苏唯一。 见他皱着眉,略显不耐烦道,“听话,别忘了这是爸的寿宴。”或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亦回望过来,对视几秒,他率先开口,话是对单知遥说,可眼睛却一直紧紧地定在她身上。 他说,“听说李小姐是你的儿时玩伴,你们俩这么久没见面,想必生疏了不少,既然你嫌闷,不如与李小姐叙叙旧,联络一下旧情吧。” 李涟漪眨了下眼睛,见了故人的什么情绪都跑光了,唯有想笑的冲动。 儿时玩伴说得是没错,但单家小妞当年被她欺压得那么惨,定是打心底恨透了她----旧情什么的没有,旧恨拿不准一箩筐! 下意识地看向自个儿身边的男人,从单远谋走后就一直扮着深沉呐,这会儿也是一脸的高深莫测,见她眼神瞅过来,微微一笑,道,“苏先生说得不错,涟漪,你和单小姐多年不见,也是该好好聊聊。” 真是。 莫名其妙的男人啊。 ----这两个男人在打什么主意,上回还在公众场合大打出手呢,这回口径居然这么的出奇一致,急着赶着把她推给“儿时玩伴”,然后两个大男人就这么丢下各自的女伴,哥俩好似的走一边去了。 好看秀气的眉头纠结不已,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打不相识? 强扯着和善温良的笑容和单知遥聊东聊西,叙旧变成了瞎扯,从d城的天气聊到某某国际巨星心脏病猝死,李涟漪心思早就不知飞到哪儿去。 古人有云,话不投机半句多。李涟漪眼下正处于这样的尴尬境地,她也不是好虚与委蛇的主儿,几句聊下来,兴味索然,想来想去也没话题可说了,再看单知遥强忍着不耐与她扯淡也挺辛苦,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尿遁之。 回头就见单小妞大大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表情,低叹一声,心道单姑娘你以为我就待见你愿意跟你扯淡么?我看你大把年纪还学丫头片子小鸟依人撒娇嘟嘴心里更嗑慌着呢。 脚步不停,她悄悄的将囤积在胸腔里的郁气深深吐出来。 可不嗑慌着吗?! 从前看谁都是冷冷酷酷,疏远不客气,唯有在她面前才会有那般不耐却亲近纵容的男人,现在,她终于不是他的唯一了。 也或许,她从来就不是。 想着,心里越的不好受起来。也就不好受而已,没有别的其他。 这么说吧,她确定对苏唯一,她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份感觉,可也见不得他对别的女人好。 她上初中那会儿,在路边看见一只弃猫,被装在简陋的纸壳箱里,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凌乱衰败的叶子,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看着她,水汪注的,惹人心怜。彼时虽性子泼但还算得上天真可爱的李涟漪一时善心大,又想起母亲不喜猫狗一类的小动物,想来想去,将小猫连带箱子一起抱到个安全隐蔽的角落,每天给它带好吃的,还用干净松软的锦花代替脏兮兮的纸末碎布条垫在箱子底部,以求小猫能住得舒服。那时她家冰箱里的鱼罐头常常不翼而飞,有一次专为李家洗衣服的宋大妈,上趟厕所回来,就现自己刚刚晾在外头晒太阳的枕头,眨眼就不见了… “鱼罐头和枕头神秘失踪”事件,至今仍是李家的未解之谜。 总之,为了那只小猫,李涟漪可是干了不少坏事。可后来有一天,她按照平日惯常的时间去看它,以往乖巧听话,还会喵呜喵呜舔她手心的小猫儿却不知怎么的,一爪子下去,就在她手背上狠狠抓了一道。 chapter24 娇生惯养的李涟漪几时受过这种罪?还是让她掏心掏肺死命儿对着好的给欺负了。当即眼眶就红了,又舍不得真的一脚踹过去,磨蹭了几许,最后嘴巴一疼,踢踢踏踏怒气冲冲地回家去了。 再后来,她在去上学的路上又看到了那只小猫。让一个清秀少年小心翼翼的抱着,猫儿出奇的听话,窝在新主人的怀抱里弱弱的喵呜,间或舔舔主人的脸,痒得少年躲闪着笑个不停。 那天,李涟漪学都不上了,哭着回家。之前小猫抓得她白嫩嫩的手背出血,疼得厉害她都没哭,可那当儿她眼泪吧嗒吧嗒掉个没完没了,任由父母怎么哄怎么心疼都无济于事。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背叛与抛弃的存在,她怎么也想不通,明明那么依赖她的小东西,为什么转眼就不要她,转投到别人怀抱里去了? 一一回想起来,那会儿的委屈伤感,惆怅不甘,竟和现在的心情诡异的相似。 和被人抢了自己最最心爱的玩具后那种悲愤交加有得一拼。 思绪至此,李涟漪回神过来,不由在暗地对自己这种阴暗变态的心里表示深深的鄙视。自我唾弃了一会儿,她搜寻的视线在会场转了几圈,都没找到那两人的身影,隐约觉得奇怪,当下决定找人去。 后来李涟漪常常想,如果她不心血来潮去找人,如果她吸取以前偷听墙壁必遭报应的教训,如果她晚上个几分钟再过去,那么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一年后。 这里是有“中国最美丽的乡村”之美誉的婺源。此时正是初春,乍暖还寒,因不是节假日,所以游客并不多,但婺源湿凉清新的空气已经让曼曼花香充盈,沉甸甸的,如佳酿般叫闻者沉醉。 一路而行,典型的江南小镇,处处可见的廊桥小河,青白石板,青林古木之间处处掩映着飞檐翘角的民居。弯弯曲曲的小巷子走完一条又是一条,巷子里也住着人家,老人们坐在门口,抱着小孙子小孙女,笑呵呵的聊天闲磕牙。以为游客摆渡为营生的船夫船娘们支着竹嵩,在渡口自得其乐的唱着婉转动听的江南小曲小调儿,说不出来的悠闲自在。 有人说,这里是最后的香格里拉。 一个穿着简单的长袖t恤牛仔裤,脚上踩着帅气马丁靴,背着个与其娇小的身村全然不符的巨大旅行包的短女子,拿着张手给地图在婺源大大小小的卷子里转来转去,在第八次又回到原点后,终于忍不住从口中爆出几句国骂,黑着脸低咒,“他***死女人看我找着了怎么收拾你!” 各位看官猜得没错,这位风尘仆仆,一脸气急败坏的姑娘,正是杜程程。 你想想,b市到婺源啊!中国那么大的地方,又怕某某人会查到什么蛛丝马迹,她连飞机都没敢搭,躲躲藏藏绞尽脑计,最后还是买了张火车票,愣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火车呼啦从中国北部跑到南,千里迢迢叫她那个心力交瘁! 可怜她饱受颠沛,屁颠屁颠地跑来了,没想到居然会在婺源本地迷了路。 现在只要一想到当初自个儿脑子一热二话没说,挂了电话就开始收拾行李的二百五行为,杜程程就恨不得捶胸顿足,悔得肠子比那春天的竹叶儿还青。真想叫嚷句“***这啥破地儿小道咋这么多!”。 可又怪得了谁呢? 这心肝都让野狗给吃了的小妮子,一年前很时髦地学了把非主流,好端端从娘家回来后的第二天就离家出走了。谁也没告诉,谁也不知道,走前只留下一张答了她大名的离婚协议书,之后就杳无音信。无奈顾李两家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却连一个人都找不到。 当然,后来她也无意听说,其实是顾家的那位小爷暗中授意,故意拦着不让找呢。本来道听途说是没什么可信之处,但这话若是从顾小爷的铁杆哥们尤鸣口中听到,那么真实性可就大大提高了。 说来也巧,那是那个女人消失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她的不告而别,毫不夸张的说,几乎把整个京城都折腾了个遍。虽说顾家二老平时对这个儿媳不冷不热,但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好端端的一个人不见了,这可不急坏了。李家的两位则是又急又怒又慌,心想肯定是顾家对女儿做了什么,要不然在d城还好好的,怎么一回婆家就是离家出走… 卫放古小鱼彼得一干好友同事也急,生怕她会出什么意外。 总之,乱成了一锅粥。 而身处这个漩涡中心的顾方泽,李涟漪失踪那天他开着车在整个城市兜兜转转,走遍了大大小小的街道,查遍了各处的出入境记录,无功而返后,回家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三天三夜,不管人怎么叫怎么劝,就是没应个声。那失魂落魄样儿,让本来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杜程程也有几分不忍。 人只道他是爱妻心切,承受不住打击。可谁也没想到,三天过后,从房间出来的顾少爷仍是那样疏朗贵气,衣服整洁服帖,三天不吃不喝,但气色如常,步履平稳风度翩翩。情况之诡异,让目击者福妈惊得下巴掉地上半天捡不起来。 很多年后,已是资深言情作家的杜程程淡定地下结论:这对夫妻的大脑构造与人类的完全不同,所以他们的所作所为,以常人的思维是无法理解滴。 一年前唯一知道李涟漪有离家出走的念头的人,是杜程程。事情生的前一个晚上,李涟漪一个电话吵醒了睡得正香的杜程程。当时的对话是这样的。 “程程啊,我现在忒怀念咱刚刚认识的那会儿,你说咱这缘分是不是天定的啊?好巧不巧就咱俩撞上来,怎么就不是其他什么阿猫阿狗,我还省得赔手机钱,你个破诺基亚怎么这么不经摔,我手指头都没挨着,就让你给讹了…” “李小姐,”杜程程一头黑线,当即打断某个大晚上打电话来骚扰她而且不知所云的女人的念叨,阴测测的问道,“你别告诉我,这么晚你打电话过来,就为了怀想当年?告儿你,如果你敢答个是,赶明儿我就去收拾你。” 那头轻哼,懒懒道,“就你这暴脾性,怪不得总被甩。” “女人,你活腻了是吧?”杜程程悲哀地现,在李涟漪数年如一日的毒舌迫害下,她已经养成了一生气就笑的习惯。越是生气越是想笑,真他***莫名其妙。 “哪能啊,世界如此美好,风景都没看完,我怎么舍得死?” “……好吧,你说啥就是啥,那么现在我可以请问,小姐您到底打电话给我干嘛?” “你不已经知道了吗?” “什么?” “怀想当年呗。”李小妞笑得可欢畅了,杜程程只感觉额际一阵一阵的抽筋,张了张嘴巴,心想再不爆下,都对不起辛辛苦苦生养拉扯她长大的爹妈。 “李涟漪你!”狮吼在即,李涟漪却在电话那头,语气急转而下,微微叹了声, “别说,程程,我是真舍不得。”没头没脑的说完了,没待杜程程反应过来,她就轻轻挂了电话。 再拨过去,已经是关机了。杜程程当时就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劲,不过转念一想到李涟漪的累累前科,脑仁儿就一阵疼。别人不说,这死丫头就常常爱干此等缺德事儿。 越想越气,杜程程索性啥都不想,重新爬回床,被子一蒙,睡她的回笼觉。 她没料到,就是这么一念之差,让那通电话成了李涟漪对她的最后告别。 不过也就因为那句“世界如此美好,风景都没看完,我怎么舍得死?” ,杜程程敢拿项上人头保证,这丫铁定是在哪个风光秀丽的桃花源逍遥快活着呐。这一想通,对于李涟漪是否会出事或是寻短见一类担忧,她杜大侦探向来是抱以不屑冷笑。 那女人教训受多了,自讨苦吃自作自受这类的傻事也不是没干过,人犯傻吧,也不会总踏入同一条河流,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 杜程程至今不解的是,到底生了什么事,让她这个闺蜜好友不管不顾,丢下一切远走他乡,连个信儿都不留下? 后来无意撞见尤鸣和唐婉,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全了,虽仍不知来龙去脉,但她可有十成十的把握可以肯定,她闺蜜这么一出,绝对和顾家大少爷脱不开关系。 李涟漪是一出名护短的人,不管谁对谁错,只要她觉得谁更亲近她就向着谁,杜程程在这方面潜移默化,好的没学到啥(作者:其实,我这个做娘的都不知道自家女儿有啥好的……),一听就认定是顾方泽的错,不分青红皂白就找上门痛痛快快职责了一通,口水都快骂干了,不料那身经百战的主儿纹丝不动,淡定问她,“你现在有她消息了吗?” “没。”废话,有她还骂个p啊,杜程程翻了个白眼。 “那好。”前一刻还让她骂的狗血临头的顾某人微微一笑,真是倾国倾城。就在她愣神之际,顾某人气定神闲手一挥,将眼前的大门狠狠关上,险些没撞上她的鼻子…… 这不,那小白眼狼终于肯给她打电话了,在她的使劲浑身解数威逼利诱下也不清不愿地交代了一年来的“藏身之地”,说是在婺源,她可不高兴嘛,冲动之下连百度大叔都没请教就过来了。 哪里知道婺源这鸟地方虽小,可房子啊巷子啊多的惊人,她一路走走停停,逮着人就问,可愣是没找着李涟漪说的那个地址。 直到傍晚,暮色四合,夕阳将婺源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染成温暖的橘红,杜程程终于筋疲力尽的在一栋黑瓦白墙的民宅前站定。 民宅的外观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不是一般人住得起的。她就说嘛,那女人怎么舍得让自己跑那么远来受罪呢? 抹了把汗,杜程程笑起来,露出森森白牙,“李涟漪,你的好日子也该到头来吧。” chapter25 我们回到一年前,故事开始脱离预定轨道的那个夜晚, 露天阳台之上,银白色的月光皎皎如水。 李涟漪靠着栏杆,仰起头望天。还不到晚上七点,但夜幕已然黑沉,气象预报说近日都是雨雪天气,可今晚却出人意料的晴朗,还能看到缺牙的月亮。 单家的豪宅修建在半山腰上,视野角度极好,极目眺望,d城这座古老而年轻的城市被淹没在苍茫青暮的雾霭之中,距离太远,初上的华灯缩成一个个小小的星点,又让山雾氤氲成朦胧模糊的光球。 李涟漪不知道自己了多久的呆。 别墅内已经开始了热闹的舞会,歌舞升平笑语喧嚣,从维多利亚音乐学院毕业的单家千金单知遥一钢琴曲惊艳全场,谄媚赞叹恭维惊呼掌声不断,寿星单远谋豪爽朗笑接受贺礼与祝福,上层社会的名流们齐聚于此,带着各式的面具游走其中,扮演最有利于自身的角色。 那些声音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字字不落的传入她耳中,却听不大真切,总像隔了层膜似的,后来声音越来越嘈杂,扭曲混合成嗡嗡的噪声,拉扯着离她越来越远,最后什么都听不见了。这个人声鼎沸的世界在她脑中被硬生生的切断,远方重归一团柔和安静的模糊,她忽然不愿意去思考,所以只能靠不停的回忆去填满大脑的空缺。 年幼的她被父亲宠上天,他说即使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摘给她;十六岁,她收到的生日礼物是“腾飞”企业百分之五十的股权,那几乎是李腾飞的大半身家。除了家人与律师,没有人知道“腾飞”企业最大的股东其实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第二次见到苏唯一,他坐在办公桌后,单手撑着下巴,目光犀利如剑上下打量她许久后,用懒洋洋的高傲的足以激怒她的口吻道,听说董事长的女儿傲慢娇气,总用鼻孔看人,今天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二十三岁的苏唯一第一次失去冷静,双眼通红怒气勃勃的冲十八岁的她火,蠢猪,白痴!谁告诉你我不爱你的? 她十九岁生日,苏唯一咬着她的耳朵说,如果你背叛了我,我会先杀了你然后自杀,如果我先背叛了你…哼,这种假设没有存在的意义。 六年前的顾方泽笑起来眉眼柔和,嘴角微微翘得很自然,干干净净,没有那个年纪该有的锋芒毕露,却含蓄沉静像一诗。偶尔也会大笑着揉乱她的头,穿着高雅精致的名贵服饰陪她逛夜市吃臭豆腐,有些无奈的,但目光清澈笑容隽永的说,李涟漪,这回我能不能从普通朋友上升为你的好朋友了? 大雪封路的那个夜里,他牵着她的手在长长的人行道上慢慢的走,十指相扣,他是那时唯一给予她生存的勇气与力量的人,如果没有亲身经厉过,没有人会知道,那是怎样盛大的温暖与感动,如澎湃的海潮,在记忆深处隐秘地汹涌。很久以后她也模糊地想过,或许这么一直走下去,路的尽头,就是他们俩的一辈子。 六年后的顾方泽越的沉默,清俊阴郁而寡淡,成为人们心中的那一轮冷月,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生起气来总是一声不吭,但会赌气般用力地摔门。有时候宠她宠得厉害,有时候又僵冷得像冰块,非得她拉下脸低声下气去哄去道歉才肯融化几分。他在无数女人之间游刃有余,却又认真固执地一次次提醒她,我是你的丈夫。 那些旧日的片段一股脑地涌上来,像年代久远的胶片一幕幕飞快的掠过,那些承诺,誓言,耳边的呢喃,掌心的温暖,都是真心的吧? 可为什么要如此轻易的亲手摧毁与辜负它们? 她的愿望很平常很普通,要实现并不难:一个安定的家,一个爱她宠她的丈夫,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可这些在他们心中,其重要性永远不可能占据第一位。 ……这三个男人,都曾让她感觉到爱的到来,紧接着在她泥足深陷时一巴掌将她从美梦中扇醒,告诉她: 你凭什么? 山风一阵阵刮过来,她觉得有些冷,那寒意钻入皮肤,缓慢侵蚀冰封着骨骼,牙齿开始打颤。 裸露的肩膀兀的传来一股暖意,她陡然一惊。 那是一件深色的西装外套,上面有她非常熟悉的气息。 转过头,就看见顾方泽紧紧皱着眉头,不悦,“怎么把外套给脱了,还出来吹风?”说话时眉宇间仿佛弥漫着淡淡的未散的阴郁,可再仔细一看,又消失不见了。 李涟漪沉默地看着他,他长得真是好看,五官漂亮又挺括,这么安静地站着不说话,就已经是一道明媚的风景。看着看着,她的心中,开始慢慢生出一丝藤蔓般的淡淡的恨意。 许久,她说,“这里太吵了,我想回去。” 顾方泽挑起眉头,为她的答非所问,但很快地,他唇角勾起,露出抹笑,“好,”伸手将披在她肩上的西装外套紧了紧,“等宴会结束了,我们就回去。” 她任由他动作,声音提了提,重复道,“我想回去。” 终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他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笑意慢慢收敛,“你怎么了?” 她不说话,单是冷冷注视他。 他的演技太好太精妙了,她不是他的对手,永远都不是。 顾方泽缓下声音,道,“听话,咱们再等一等。” 李涟漪心想这是一个笑话,所以便笑了起来,“等?等你把“腾飞”的股份全部占为己有之后再走对吗?” 顾方泽一愣,脸上闪烁一点不分明的表情,含糊而隐约。 她可不可以认为这是一种变相的默认? 心脏“噗”的一声,像热气球被针戳出一个小孔,从膨胀到干疼,还没接触到幸福与快乐的云端,就已经疯狂的坠落。 周围寂静得几近僵硬的紧张空气里,他的半边侧脸隐在阴影之中,如他的心思,永远让人看不真切,声音亦是淡淡的,没有半分被戳穿的慌张,“你还听到什么了?” 原本还隐含残留的那一点希望与不死心,如离弦的等,飞快的射出去,脱靶,哐当一声,坠地,生生折成了两截。 在回去的路上,她异常的安静。 顾方泽从头至尾没有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将车开得飞快,闯了无数个红灯。 李涟漪看着半掩在阴影里的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还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却听见他淡淡地说:“我只是想得到你。” “……” “当年所造成的后果出了我的预料,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认识这么多年,他们俩之间的相处,向来是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或是安静耐心地听,或是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要不然就是三言两语封她的嘴。 从未像今天这样她沉默不言,反倒是他一句一句,也不管她应不应声。 “……从来没有我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所以手段过激了…我承认在这方面,五年前的我非常不成熟,用错了方式,让你受了不少苦…但我不会为此道歉。” 李涟漪困难地扭头看向他,目光几近难以置信。 可她说不出话,深入骨髓的寒冷让她有些害怕。直到此刻她才终于现,她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和看清楚这个男人,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爸爸。 他居然能这么轻描淡写坦坦荡荡----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她抓着那可怜巴巴的最后一点希望的尾巴,可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他居然承认了! 心尖锐的疼,带着哀哀的恨,她哑声道,“你这是犯罪,我可以去告你。” 回复她的是他讶异扫来的目光,掺杂了几分好笑和无所谓。 这样的目光像许许多多的细小的带着倒勾的牙齿,在心脏上一点点地慢条斯理地咬,不疼,却比疼更难受更难握。 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变成从未有过的歇斯底里,尖锐高亢,“顾方泽,我会让你后悔的!你想得到我?哈,我不会让你如愿!” 颤抖的手指蜷握成拳,她明明觉得冷,掌心里却尽是汗水。 “顾方泽,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是,你有权有势,你就是太子爷,为了满足**你可以草菅人命,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数人都臣服在你脚下给你舔脚趾,所以你觉得你的做法都是理所当然的对吗?” “你不要孩子…我以为那是因为你在乎我,你怕我死……原来你根本就不在乎,就为得到我----你几乎毁了我的一切。” 她努力克制住颤抖,这个男人太厉害了,短短几句带有暗示性的话就说服了父亲毫不犹豫地将苏唯一流放异国,一封伪造的亲子鉴定证书就逼疯了她的母亲,杀死她的孩子,还让她误以为他是来拯救她的骑士,为了报答,她还傻乎乎地亲手将“腾飞”企业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全部交给他。 她亲手磨平她锐利张扬的拔角,硬着头皮讨好他苛刻的双亲,从不敢与男性过分接触,不嫉不争,时刻提醒自己不能成为他的碍脚石。 而到头来,才知道原来他是害她家庭破碎,失去爱情与孩子的罪魁祸。 是他。她的青春,那段最美好,最单纯,也最轰轰烈烈的年华,就因为他大少爷的一时兴起,被摧毁得血肉模糊。不费吹灰之力。 不同的思想,不同的思维方式,在他眼中不过蝼蚁般渺小的生命,却是她欲倾尽一生来爱的骨肉。 这场婚姻自始至终就是一个错误,顾方泽与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心底的泪水疯狂地涌上来,她终于知道:她曾经为之诚惶诚恐的宠爱与纵容,为之忐忑不安又暗暗欣喜甜蜜的再一次爱情,他给了她最美好的错觉与幻境,她以为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那些澎湃于感动之中的心动……原来只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狗血的剧本,优秀的导演,高的演技,她浑然不知的沿着剧本套路的轨迹继续自己的生活,直到这场盛大精彩的表演落幕了,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就是剧中那愚蠢可笑的小丑。 chapter26 李涟漪只觉前所未有的软弱,好像心底撕破了口子,灼热的液体失去了阻碍疯狂着喷涌而出。 眼泪随之汹涌而出,她说,“顾方泽,你爱我吗?” 以前她从来不问他这个问题,只因潜意识里排拒,经厉了太多起伏跌宕,她不愿意生活再生任何改变,同时她为他的答案惶惑,爱或不爱都能令她乱掉阵脚,失去镇定。她厌恶这种奇怪的危险的情绪,所以自欺欺人的为之设想了一个安全的答案。 是的,他不爱她。他只是可怜她,他的父母曾差点让她走上绝路,他还要补偿她,答应成为她的保护伞。另外他在外招蜂引蝶,让她成为不少人眼中的弃妇、可怜虫,而他不愿意改变他的生活方式,所以他只能尽可能地对她好一点,以表他已经尽到做丈夫的义务。 这个答案让她非常满意,久而久之,慢慢地就忘记了初衷,就真的以为是这样了。 她坚信,只要不爱,就可以不在乎,不难过,不因嫉妒怨愤而变得丑陋。她牢牢地守着自己的心,让它变成僵硬的石头,再不轻易交付于他人。 杜程程有一次语重心长地对她谆谆教导,涟漪啊,你家那位长得好家世好事业好人品好对你也好,这么个新世纪“五好男人”你不紧紧抓牢是会跑掉滴,就算他自己不跑也会让其他狼群吃掉滴! 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她毫不犹豫脱口而出,“不可能,他才舍不得。” 笃定中掺杂着的得意让程程嗷嗷叫了几声,直呼妖孽。 曾经她以为她很聪明,可以读懂他的心意,还自得其乐地装聋作哑,看着他为她失去冷静心中暗暗窃喜,而后又为那突然涨满的巨大幸福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可又是那么的甜腻,像百合花初绽的香气----藏得太隐秘了,还未来得及让她觉,那个被岁月深埋的庞大慌言就已经被她知晓了。 幸好她知道得不算晚。 脱身还来得及。 ----你爱我吗? 一连串的指控后面突兀的问句,让顾方泽有片刻地怔然,踩下刹车,等车子缓缓停靠在路边,他乌黑的眼睛望进她眼中,因为泪水的关系,明亮得几乎能清晰地看见他的倒影。 心忽然的,轻轻动了动。 这个女人,他从不愿让她受半分委屈。在过去的岁月里,几乎没有人会忏逆他的意思,只有她,在他刻意的放任与无限度的宽容下越来越放肆,越来越喜欢和他对着干,他也不是没有为此恼怒过,可是每每想给她点教训,却怎么也没舍得真正付诸行动。 记得有一回他们吵架----虽说是吵架,但向来是她一个人在那跺脚叫嚷,看在他眼里纯粹就是小孩子不懂事,瞎折腾----她当时真是生气,就因为他暗中授意让电视台的负责人将那个曾多次在工作上为难打压她的主持人雪藏。她不知是从哪得来的消息,当晚就爆了。那时她说什么了…… “顾方泽,我不是你养在温室里的玫瑰花!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来解决!不要你插手!” 彼时他看着她因怒气而涨红的脸蛋,面上平静,心中却产生了一丝淡淡的困惑。 他只是想对她好,为什么她却总是无法理解? 而今,当时那点小小的困惑无限地放大开来,他才知道,她与他的想法,完全是南辕北辙。 在他的认知里,这个女人是搁在他心尖上的,她一哭,他也跟着难受,别人欺负她----连他自个儿都舍不得欺负的女人,让别人给欺负了,他能怎么做? 换作一般的女孩儿,反应大抵都是受宠若惊,感恩戴德吧,独独就她,偏要摆出副不屑看不上的态度。 他做了这么多,就差没挖心肝出来给她看了,可到现在,她却以淡漠的,质疑的,甚至是仇视的目光看着他,问,“你爱我吗?” 沉默了几秒,他慢慢开口,“爱,我爱你。”这是他的骄傲,身为共和国地位显赫的将门家族的骄傲,它曾经是不可侵犯的强大存在,现在,他将它毫无防备的放在她面前,只为止住她的眼泪。 可李涟漪却觉得心跳越来越缓慢,像是有根透明但坚韧的丝线,牢牢绑住她的心脏,迫得她快要无法呼吸。 眼泪掉得更凶,她觉得那席卷而来,铺天盖地的浪潮快要把她淹死了。 那是一种对自己的深入骨髓绝望。那些黑暗的过去,兜兜转转,又绕回了起点。 到底是她招来的,原来一切还是因她而起。 她没有办法接受这样毁灭性的爱,太可怕太畸形,为了得到不惜牺牲其他所有一切,而那个人仍旧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这种太过强烈几近扭曲的感情吓坏了她,她没有办法接受。 “我不要你的爱,顾方泽,如果这就是你的爱情,那么这一生,你也休想得到我的心。”一字一句,狠利非常。泪水不停涌出来,她抹了一把,再抹,不停地抹,可怎么也抹不完。 顾方泽的面色在瞬间阴沉下来。 她死死的瞪着他,只见他漆黑似夜的眼底一片凛冽的寒意,还有急促起伏的胸膛。 他生气了吧?生气了吧?生气最好,以前她最害怕的事情就是他不要她,可现在她脑中唯有远离他的念头。 她恨他。 即使是苏唯一离开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的恨过。 他在她心中曾经是那么美好强大的存在,她想他是有些**惯有的少爷脾性但他的本性非常的温柔,她信任他,依赖他,她将他视为救命稻草,她一直认为是自己亏欠了他耽误了他一生----但这些阳光下五彩斑斓的泡沫嘭的碎裂了,那出乎意料的破灭让她受不了,疼得只能用眼泪来宣泄。 而在很久以后,她才恍惚明白,或许有多少喜欢,就有多少恨罢。因为投入太多了,把整颗心都拿去相信,所以等到真相大白后,才会这么难以接受,不甘至斯。 顾方泽平静地启声,“你说什么?” 太平静了,连语调都没有一丝起伏,似在隐忍。 她知道他的怒火或许已经达到顶点,但还是咬了咬牙,强忍住眼泪道,“顾方泽,放了我吧,你已经逼疯了我妈,现在我也快被你逼疯了。”做了错事的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和造成的后果付出代价。即使是对方是权势熏天的顾方泽也一样。 司法无法束缚他,那么道德呢,良心呢?她不知道人性上的谴责可以动摇他几分,但只要有丝毫可能,那她也要试一试。 她的声音很沙哑,目光哀哀的,话音落下,车厢内陷入了死寂。 顾方泽定定地看着她,面无表情。 良久,他转过脸,不一言,踩下油门,动了车子。 还是这个夜晚,他们回到了家。 b市郊区的高档别墅区,顾家二老为他们买下的新房。 在这里,她与他共同生活了将近五年。柴米油盐酱醋茶,偶尔的摩擦吵架,她在这里习惯了他的夜不归宿,也习惯了在他的怀中安然熟睡,所有的记忆因为真相而模糊不清,却是真实的存在过的。 夜深了,屋内漆黑一片,福妈与欧琳大概都已睡下。 当客厅的灯倏然亮起时,刺眼极了,她方才哭过还红肿的眼睛不自觉地微眯了眯。 而开灯的那人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径自上楼,任由她呆呆站在原地,没过多久,就见他拖着个旅行箱下来。 旅行箱丢在她面前,拉链没拉,敞开着,是空的。 “李涟漪,如果你真的想通过羞辱我激怒我来让我放手,那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成功了。你成功用你的刻薄与残忍伤害到了我。” 顾方泽声音冷冷,依旧是毫无起伏的调子,却隐隐透着惊心动魄的狂暴气息。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给了你伤害我的权利----如果我不爱你了,你什么都不是。” 他伸出他那好看的,漂亮的,曾经温柔充满独占欲地圈住她腰际的手,眼睛紧紧盯着她,朝门口指了指,“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你可以把你想带走的一切带走,但是。” “你要记住,走出这扇门以后,你再也不能后悔。” 言罢,就再不看她,双手插在裤兜里,头也不回地上了楼,直至隐没在黑暗中。 心一下子轻松下来,因为太空。 那晚她看着他决然的身影怔了很久,回过神来以后开始收拾行李。 她心想,要开始新生活了。 他给予她的一切东西都不带走,衣服不要,钱不要,饰不要,既然要断就要断得干净些,这样才不会在日后有其他纠葛。 心里是这么决定的,可最后真的走的时候,她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将无名指上那枚夺目耀眼的钻戒摘下。 真的是这样,有些习惯,不是想改,就改得掉的。 x 几个小时后,她拖着一个硕大,但实际很轻的旅行箱站在了都火车站的站台之上。这么晚所以客流量不大,车票很轻易地就买到了。 火车进站时她回头看了眼这个举世闻名的繁华城市,在呼啸的风声中,她飞快地伸出单手覆上双眼,泪水太澎湃,她无力克制。那咸涩的液体沿着她捂住双眼的指缝,慢慢渗出来,心脏如手掌般粘腻而潮湿。 几年前,她曾怀揣着绝望与希望慌不择路的来到这里,满怀信任地投进一个男人的怀中。她之所以敢这么毫不犹豫,是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有足够的力量与善良接纳她。这里不是她的故乡,但她曾以为自己会在这里和他生活一辈子。 几年后,她再次站在了这里,却再也没有了目的地,不知道何去何从,站在售票窗口前时竟有几分失措,她现这个国家是这么的大,可她连个安身之所都找不到。 后来随便用手指在地图上点了个位置,直到验票上车后才看清楚,目的地是江西省的婺源。 她曾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关于这个地方的介绍,隐约记得,照片上的那里有大片大片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金黄灿烂,比普林旺斯的薰衣草田还要美还要动人。 编者在照片下写了一行小小的字:想逃离喧嚣纷繁的都市俗世,想让灵魂彻底地回归纯净,那么就去婺源吧,那里是最后的香格里拉。 邻座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穿着朴素但很干净,怀里还抱着个胖乎乎的奶娃娃。大概是瞧着她盯着票了太久的呆,便有些好奇地凑过头来看了眼,随即惊喜的叫道,“小姐,你要去婺源?哎呀呀太巧了,我也是,我家就在婺源,我来b市看亲戚的,这次是回家……”中年妇人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带着浓浓的南方腔。 李涟漪对这个陌生女人的过分热情感到有些惊讶,妇人打自知道她也是去婺源并从她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中推断她不是婺源人后,面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高兴之色,然后开始滔滔不绝地夸奖家乡的美景和美食,言语与眼中满满是自豪,说话也爽利,像机关枪似的打开话匣子就再没停下来,有种城市人没有的干净的单纯与淳朴。 她怀中抱着的娃娃居然也被吵醒,小小的窝成一团睡得很香。b市的冬夜很冷,许是担心孩子着凉,虽然已经用小毯子裹得很严实,但妇人还是时不时的低头捻一捻,动作温柔眼里充满爱。 那一刻,李涟漪相信这个女人不是坏人。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听,听一个陌生女人,抱着她的孩子,用那不纯正的普通话唐突而热情地告诉她,那里不仅有油菜花田,还有满山遍野的杜鹃花,娇艳喜人的桃花,还有那里的水很清澈,那里的空气潮湿但很清新,那里没有电脑洗衣机和空调,但女人们可以去小河边的大石头上边听船夫唱小曲儿边洗衣服,那里因为水分充足所以气候宜人,冬天不会太冷复天也不大热,周末晚上家家户户可以去政府小广场看露天电影,不过要记得自带板凳。 最后,李涟漪问,“那里的人都和你一样善良可爱吗?” 妇人一听,居然脸红了,说话也结巴起来,急急摆手,显得很不好意思,“小姐你真会夸奖人…大城市里的人都是这么讲话的吗?哎……我不好说善不善良,但婺源人都很好客…以前有个外省的年轻人来我们哪,我家和几个邻居都想他去自家做客,争着争着就吵起来啦,最后把客人都吓跑了。”说到这里,妇人脸更是红了,说到尴尬处就停住了,朝她讪讪一笑。 李涟漪看着她,捏紧手中的票根,忽然就对那个原本不抱期待的地方,生出了淡淡的向往。 chapter27 傍晚刘喜欢来找李涟漪时,李涟漪刚挂上电话。 先要说的是,刘喜欢是位绅士。 其次,这位帅气礼貌的绅士已经六岁了。 每回他来时,都会很认真地敲一敲门,不管门是否开着,只要主人没应声他就一直在门外静静等待,家教好到令人惊叹的地步。 不过这位小绅士近来很烦恼,原因是他陷入了一场异常混乱的五角恋中。 简单来说吧,就是在一年前,他对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宿命般一见钟情,单方面地坠入爱河,这本来也不算什么问题,他自认行为举止不像其他全身脏兮兮动不动就满地打滚的鼻涕虫一样幼稚粗俗,还有一张男女老少通杀的俊脸----连这个叫李涟漪的,也就是他心爱的女人也曾倾倒在他英俊的容貌下,差点没把持住展开双臂投入他怀中(目睹真相的偷窥狂作者:……事实上,咱们的女主当时只是觉得太萌太可爱所以忍不住伸出手,左右开弓在那张嫩得像豆腐的小正太脸上捏了一把)。 但千算万算,他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与他匹敌的男人,也就是他老子居然也看上了他的女人,不顾父子情深想横刀夺爱,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正式成为情敌的父子俩反目为仇,明里依旧摆出副父子情深的假象,暗地里却是你来我往,各自费尽浑身解数争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众人惊异:敢问作者为何六岁小儿懂成语如此之多?----无责任作者无辜欠揍状:又不是我生的,你问我我问谁去?) 可就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持久战争打了将近半年的时候,突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个和他的真命天女貌似很熟的程咬金先生很帅但是非常阴险,看似没有企图,实际上暗藏祸心,欲与二虎夺食----别问他是怎么推测出来的,这是男人间的秘密。总而言之,他为之焦头烂额,不过谁让他看上的女人太出色,烂桃花怎么开也开不完呢? 本来事情已经乱得一团糟了,可这段时间又起了风波。 这个兴起风做起浪的人叫皎皎,小名娇娇,字娇气包。当然,最后一个名号是他取的,其他人不准他这么叫,尤其是他老子,好吧,不准他叫他在没别人的时候偷偷叫。可不是就个娇气包嘛,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哭,真是一无是处。哦,对了,还会撒泼。 想到这里,刘喜欢有生以来第一回感到头疼不已。 于是,客厅里有了这么一席对话。 “涟漪,本来我不想用这种事来打搅你,可娇娇这次做得太过分了。” 小绅士告状也显得温文,虽然娇气包的行为给他造成了诸多困扰,他也只是轻皱着眉头,把怒气冲冲的一句话用轻轻雅雅的口吻说出来。 李涟漪本来有点走神,可刘喜欢一本正经小老头似的表情再次让她忍俊 不禁,逗得不行。现在的小孩子,个个都早熟啊。尤其是眼前这个,她有时甚至怀疑是不是穿越过来的… 为了表示对这位自认年龄不是问题的天才儿童的尊重,她强抑下笑意,问道,“娇娇怎么了?”对于一个一岁都不到的婴儿能有多大能耐让他纠结成这样,她还真挺好奇。 “娇娇最近总爱粘着我,连睡着了都不放过我,还咬我的手指头。”说着,还伸出手露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指上那淡淡的牙痕,“她就只长了两颗牙,通通用来对付我。” 眨巴眼,没等李涟漪回答,就又听见刘喜欢补充说,“我猜她是爱上我了,不是说有的人总欺负某某就是因为对那个某某有意思吗?” 李涟漪:“……” “我已经心有所属了,你才是我心中最重要的女人,但是我爸爸从小就教导我,不能轻易伤害一个女孩子的心……”刘喜欢先生叹着气说出这几天一直压在他心里的烦恼。 李涟漪:“……” 一头黑线地望着这朵极品小奇葩,她皱起眉,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用最委婉的方式告诉他,其实不是每个小孩都像他一样早熟,何况还是个一岁不到的婴儿。 这一年来,李涟漪让这江南的水土养得很好,原本清瘦苍白的脸色红润了许多,也不像刚来那阵子一样瘦得比林黛玉还林黛玉,叫人看了总觉得慎得晃,就怕她一个没站稳就晕过去。 她本来就有一头质极好的头,浓密而柔顺,黑得像研好的墨汁,瀑布般垂在胸前,丝毫不比电视机里拍洗水广告的模特逊色。 这一低头的温柔,看在某位五岁就已能口齿清晰地说出“这位小姐你好,我对你一见钟情,请问你可以嫁给我吗?当然如果你觉得太唐突了的话,我们可以先订婚”这样惊人言论的“**型儿童”眼中,真真就是那水莲花一样的娇羞动人。 再回想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是让去都看亲戚的大婶带回来的,大婶是他家老子的司机的老婆,对他很好,是个好女人。大婶与司机大叔都住在他家----哦不,其实应该这么说,在他老子回婺源看他时,司机大叔才会住在这里----平时就他和大婶,他老子是工作狂,在外地开了家破公司,听说还是家挺大的破公司,于是就乐不思蜀了,一年就难得见他回几次。 大婶没有想到司机大叔会回来,当然,其实是没想到他老子会回来,所以一开始是打算让这个长得好看但是有点病怏怏的女人----哦,还是个大着肚子的孕妇跟她一块住的,他老子这么一回,害得人家差点没地方住…… 话题扯远了,其实他想说的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坐在他家客厅那张从国外空运过来的沙上,坐相很规矩,眼睛呆呆地不知在看什么,听大婶吞吞吐吐说完原委后,他和他老子走过去,她就抬起头看了过来。 当时他和他老子都呆了好几秒。 用比较有诗意的话来讲就是:明明很空洞的眼睛里,却偏偏流转着璀璨动人的光华。(众人怒:……作者,你yy得太过火了,这像六岁小孩说的话么??【画外音】:作者早已逃逸不知所踪,据目击者描述,此女是顶着xx牌锅盖遁地而逃滴……) 刘喜欢心想,这个女人真像家里客厅挂着的那副美人画像,好看得不得了。 娇气包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于是,春心大动的刘喜欢小朋友心潮澎湃地郑重其事地开始了他第n次的求婚,“涟漪,你嫁给我吧,我爸爸和那个怪叔叔都不是好东西,你别理他们,我会对你很好的。” 李涟漪望向天花板,陷入思索中,怪叔叔…不是好东西… 笑了。 说得真是好,甚得她意。 见她又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刘喜欢不高兴了,虽然很注意自己的修养,但他还是没忍住不悦,问道,“涟漪,为什么我每次跟你聊天你都会走神?你别告诉是在想那个怪叔叔。” 李涟漪呆了一呆,忽然就有些怔愣。 平静的日子过得太久,很多事情在大生大死的起落之中,渐渐地就淡化了颜色。也不是真的忘记了,而是想明白了想通了,反倒心灰意冷,她知道自己从未后悔过,但心又常常因此隐隐作痛,找不到排解纾解的方法,便不愿再去刻意地想了。 回头想想,当初自己走得真是潇洒,挥一挥衣袖招呼都没打,留下一封离婚协议书当晚就搭火车走人。也怪不得一接到她的电话,程程没有表现出半分惊喜反倒是劈头盖脸破口一阵大骂,说她的心肝都让狼叼走了,受点刺激就任性地跑个没影没踪,也不管他们这些亲朋好友的感受…说到最后,不知是气的还是高兴的,居然你你你的一个字都说不出话来了。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反驳的话来。 只得呵呵笑得挺傻。 难不成告诉她:你姐姐我当初是被赶出来的,不是真的想走,刺激是受了,还是大刺激,更大的刺激还有呢,人家直接把行李箱丢你面前叫你滚蛋,你不滚还死赖着不成? 顾方泽在她面前冷冷转身,再也没有回头地走远时,若说之前只是无法接受现实的幻灭,那一刻她当真觉得是心如死灰了。 他从未曾在她面前如此决绝过,可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他说的那些话她现在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他当时的眼珠子比以往还要黑还要寂冷,就仿佛有些燃烧的东西终于熄灭了似的,连一点火星都看不到。 在他们不长也不短的婚姻里,她从来就没有站在主控权这一方过,他什么都不缺,而她的价值也仅止于她是顾家大少爷的妻子,仅此而已,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没有。她只是想保护好自己不至于输得太多太惨,不想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十**岁的时候,爱情就是她的全部,只要能和苏唯一在一起,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亲人与名声算得了什么?私奔在她心目中是神圣与浪漫的同义词。可后来才知那什么都不是,曾经的轰轰烈烈奋不顾身最后成为她一生的污点。现代社会里,女孩儿的清白在许多长者眼中仍然非常重要,顾家二老由此对她不喜也就成了必然。 她在这场婚姻里过得很辛苦,强颜欢笑那么多年,于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再爱一次。 而就在她终于心生动摇时,他却松手了。 她知道,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可这样的结果,有很大一部分是由她造成。 当苏唯一告诉她,她走后,是那人授意不让人去找她时,她虽早已料到,但仍是不由僵直了身体。 别说顾家那么大的势力,单苏唯一一人就有能力在短短一个月之内找到她。 当然,还有她的父母。 她到婺源的第三个月初,她身体非常的差,几乎连床都下不了,就是那个时候,她的母亲打来了电话。原来他们早就找到了她,只是知她是不愿意回去,就放任着没敢来打扰她。直到她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回来,他们才得到消息,这下可吓慌了,哪管得上什么打扰不打扰,宋轻蝶坐在轮椅上全身都抖寒,在电话里一听到女儿的声音居然立马就哭了出来。 后来是李腾飞,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听她说没事,就一个劲儿的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声音也抖,什么镇定什么面子在女儿命都快没了的跟前算个p。 李涟漪那时鼻酸得不行。 她终于明白,她的父母,真的非常非常的爱她。她还是他们的心尖上的那块肉,她一痛他们也会跟着痛,他们对她的爱从来就没变过。 最后她就这么隔着一南一北长长的电话波,毫无形象地哭得稀里哗啦的,看得当时也在场的秦墨先是翻白眼,而后不自在,最后抽着鼻子撇开头,悄悄走出去,轻轻掩上了门,将所有的空间与时间都留给了这个有点傻但还不算太傻的女人。 这个世上,没有几个父母是不爱孩子的,他们的爱深沉而强烈,不管生什么不管在什么地方,他们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活得很好很幸福,他们会时刻牵挂着孩子是不是吃得饱穿得暖,是不是无病无灾,是不是过得快乐----而这样的希冀,与身份,地位,金钱通通无关。 他们老了,总有一天会比她更先一步离开这个世界,而到了那个时候,语言只是苍白无力的工具,说什么都是无用。等意识到了这一点时,过往的那些“不可原谅”在她看来真的非常幼稚,就像小孩子不听话被大人揍了一顿,其实这并不代表父母就不爱了,可小孩子不知道,只觉得委屈愤怒,所以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走的时候心里还誓:再也不理他们了! 多好,她已经长大了。 说到苏唯一和秦墨,想来就觉得诡异,这两人怎么会凑在一起说? 而且,为什么这两人居然也会出现在婺源? 其实当苏唯一找到她时,李涟漪并不算太吃惊,心里或许也是有一些准备的。但当秦墨脱去白袍,一身轻便裙装的从苏唯一身后走出时,李涟漪想,她当时的表情,一定非常非常的诡异和扭曲。 chapter28 苏唯一是个怪叔叔。 这是刘喜欢的看法。他认为这个叔叔每回笑都是皮笑肉不笑,虽然不得不承认他长得十分好看,但再是完美的五官,配上那笑容也是看得人心里直悚。明明就是只老虎,装什么病猫啊? 他以绅士的名义对此表示深深的不齿。 李涟漪也不愿意见他。往事横亘在那儿不是说忘就能忘掉的,缘分这东西就是如此,来得难失得易,并不是每对恋人都能在分手几年后再度携手,也并不是只要相爱就能在厮守一生。更何况,她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心境。 时光荏苒,改变的又何止是人心,那段曾刻骨铭心的爱恋因为她的不信任,他的不够爱而终于没能捱过现实的考验,被时光的齿轮一点点碾成了满地的碎片,任由今后如何弥补修复,也无法还原到最初的模样了。当年她也想过他们的爱情之路会走得很辛苦,但没料想到了最后竟是她没能坚持下去。 只怪她不够坚强,从小被人宠坏了,不知人生总有不顺不如意,过于平坦安稳的成长让她活在象牙塔里而不自知,以为生活便是如此,无险无恶,以至于后来一遇到挫折就乱了阵脚,什么办法也没想出就已经溃不成军,连反抗也因太软弱成了徒劳。 和苏唯一在一起的最亲密也最辛苦的那段时光里,她以为携手一生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他们俩能坚持那么爱情的力量可以战胜全世界。那一天她偷偷从家里逃出,大冬天的穿着单薄的毛衣在大街上飞快地奔跑,她要去找她的爱人。凛冽刺骨的寒风疯狂地在她脸上肆虐出无形的伤口,狰狞而凶恶,她从来没有想到这将会是一场无望的逃亡。 她只是偷听到父母在卧室里的谈话。 “腾飞”企业快不行了,总部资金出现严重短缺,之前未能察觉的管理上的漏洞齐齐暴露,投资方的临时变卦和合作伙伴的恶意违约更是雪上加霜的让企业内部系统几近瘫痪,股票暴跌已经逼近跌停板。 所以,她的父亲要把她卖了!他要把她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他想通过联姻来帮助他的事业度过难关! 这个认知如惊雷般在她耳边轰炸不停,她不愿去相信但没办法阻止巨大的恐慌将她团团包围。她还是个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才能挽救她的爱情。 后来,她气喘吁吁地站在“腾飞”企业总部大楼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给苏唯一打电话,等看见那高大俊挺的身影焦急地出现在她视野中的那一刻,她终于撑不住,身心俱寒与强烈的恐惧感让她突然就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她在他怀里边哽噎边道,“唯一,我们私奔吧……”逃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谁也不能拆散她和他。 犹记那时他身体稍稍僵了僵,可不过沉默了几秒,便更是拥紧了她,轻答,“好。” 然后再没看身后那给予他财富权势的大楼,车也没去开,甚至这样中途旷班连招呼都不打,拉住她的手就走。 随便上了辆公交车,那是晚上最后的一班车了,车上稀稀落落只有几个乘客,到了最后,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于是她越觉得冷,越觉得惶恐,恍惚就有了没人站在他们这一边,全世界都在他们为敌的错觉。 彼时苏唯一从身后牵起她的手,她整个人都蜷缩在他怀里,看见他牵引着她的食指在被雾气蒙蒙的车窗上一遍遍的写,涟漪,我爱你。我们私奔吧。 后头那句话是她说出的,带着几分年少的赌气与冲动,但他是想告诉她,既然做了,就别想后悔回头。 他的手很厚实温暖,明明一个字也没说,她就已经觉得甜蜜腻心,轻飘飘的,淡淡的浪漫在空气里弥漫得无边无际,将所有的不安与恐慌通通挤到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去。 他们一路转了几趟车,最后在距离d城不远的近郊落脚。寻了处条件不错的民居藏身。也不知苏唯一是怎么瞒过李家的眼线与搜寻,整整半年,他们在一起度过了幸福平淡的两人时光,无人打扰,日子甚至有些清贫,但她打心底快乐与满足。 那半年,李涟漪深信,起码在那段只有彼此的岁月里,他们是真的相爱过。 那晚在单家,她全身冰冷的隔着拐角的一堵墙,听着顾方泽的声音沉沉如那山中雾霭,又湿又冷,他说,“……是我做的又如何?她那个时候就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做事冲动不考虑后果----苏唯一你不一样,但你是怎么做的?让她抛弃学业家庭还有名声,跟着你没名没份的同居,生孩子?…… 如果我没记错,你带她走的那天董事会已经在考虑强行解雇你,而你到时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这样的你凭什么给她幸福?…要打压一个“腾飞”不是难事,而让“腾飞”的一个高级管理者从此再无翻身之日更是轻而易举,苏唯一,怪只能怪你万不该从我眼皮底下带走她,还让她怀上你的孩子……” 真是残酷,冰冷,而又沉静平稳的声音,她死死咬着唇屏息听着,心头仿佛被利刃割开,血丝徐徐涌出,最后那刀口猛地裂开,滚烫的血液似火山岩浆般喷涌急流,疼痛一路,蔓延直至全身各处的神经末稍。 那难以忍受的痛楚在苏唯一启音后终于达到了极致。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我承认当年的我配不上她,也知道李腾飞想将她嫁给你,我不想失去她----顾方泽,如果你真的爱她,那你会明白我那时的心情,那是我人生中做过的最疯狂最不冷静的事,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公司的帐一直是由我全盘掌握,但我居然没有察觉到其中做过了手脚……”轻轻一笑,“顾方泽,当年我就是无权无势,靠着裙带关系爬上高位,所以被解雇流放,裁在你手上我认输。但现在我回来,就是为了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她听不下去,会窒息,松开已将唇咬破的牙齿,慢慢调整呼吸,她扶着墙壁将脊背挺得很直,面上镇定,夺路而逃。 真相终于摆在她面前,她恨透了顾方泽。这个男人毁了她的一切,还装成救世主的模样来骗她。可她最恨的还是她自己,是她的愚蠢执拗与一意孤行将所有都搞砸了,她口口声声说恨苏唯一,但从来没细想为何当年他会如此决绝,即使她追到了美国华尔街,在电话里威胁他“如果你再不来见我,我就去死!”,他也无动于衷,从头至尾什么也没说就必冷挂断了电话,任由她被父亲派来接她的人带回国。 她没有再哭过,那个时候她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再也不值得她为之掉一滴眼泪。 可到了最后,原来她还是错了。 这个世界太混乱疯狂,所有狗血天雷的剧情齐齐加在她身上,让她身处冰火两重天,无限欢喜与维心疼痛不断交替上演,最后幕落,欧亨利式的结局让看客们意外惊讶之余大笑不已,纷纷指着她嘲笑“看这女的多傻啊,恨了不该恨的人不算,还爱上不该爱的人”。而她这个女主角却久久无法从戏中脱身,冷与热的极致让她受尽煎熬,命悬一线。 顾方泽最后那个冷冷的背影成了导火索。 这个男人在她知晓真相前一直待她极好,压根就是把她当公主养着,细想除了两人吵架,他怄气会故意让她在他父母前受点罪权当小教训,结婚后他从没让她受过其他什么委屈,就算是真被她惹恼了不想理会她,第二天她醒来时总会现自己被他牢牢锁在怀中。他的一只手臂成了她的枕头,而她居然没感到半点睡得不舒服,他的胸膛很温暖很宽厚,比被子保暖多了。 她的睡相之差有时候让她自己都暗暗汗颜,从床的一头滚到另一头,再从另一头滚下床的乌龙事件曾让顾方泽嘲笑了很长一段时间,而每盖被子必踢的“功夫”更是让他从一开始的戏谑到哭笑不得再到最后习以为常的麻木,直接用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对她真是好,好到连她都能看出爱来了,所以后来他会咬着牙说她是养不大的小白眼狼。 所以她跑了。 因为他要她滚蛋,她愤恨他的伤害与欺骗,但更接受不了的是他突兀的转变。好,幻境破灭了,爱是假的,面具揭下后的他看着她时眼神有种不自觉流露的高高在上,冷淡丢下一句给她一个晚上的时间收拾后,他毫无留恋的转身就走----竟是这样把她的自尊她的骄傲踩在脚底下,好像还有些什么让一并踩碎了,真是疼得厉害,她哪里忍得住,紧紧盯着他的身影慢慢被黑暗隐匿,她恨不得扑上去掐死他,大不了来个同归于尽。 可最后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弯腰将他亲手丢在她面前的箱子拾起来。 她很悲伤,心很空。 包袱款款,于月黑风高天干物燥的冬夜走得很狼狈。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这种感情也可称之为爱。 离开b市以后,她来到了婺源。 婺源真的很美,就算是隆冬也有种水墨画般的意境,叫人焦躁的心不知不觉就平静下来。 火车上偶遇的那个中年女人姓程,叫程丽芬,随夫姓张,程丽芬介绍说她的丈夫是婺源一户有钱人家的司机,那户人家的主人刘循几年前丧妻,后带着父辈留下的大笔祖产去了上海展,现在是知名大公司的老板,常年都不婺源,他有个五岁的儿子,现在经常是由她照顾着。 对于别人的家长里短李涟漪没什么兴趣,听过也就算了,在刘家----也就是程丽芬口中的主人家见到那对长相不俗的父子俩时也只是稍稍惊叹了下优良基因的重要性,之后想了想,认为解决住宿问题才的当务之急,便借机询问这附近有没有条件好些的空置房。 她做了几年的主持人也不是白干的,以前被顾方泽养着什么钱也不用花自己的,所以她存折里的人民币虽比不上公司老总但也算得上是个小富婆,别说买房子,就算坐山吃空,也能让她吃个半辈子。 刘循当时挑了挑眉头,儒雅俊朗的脸上露出抹淡淡的微笑,“如果李小姐是打算长住在这里的话,我手头上倒是有个空置房,钱可以不收,你住进去就可以。” 闻言李涟漪狐疑地瞅了这个温温雅雅的男人半天,不着痕迹地掩去眼中的防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盈。 尤其是这类长着副无害的好看表皮的人种,危险系数更是高。 最后她也笑,比他还温柔,“谢谢你的好意,刘先生,不过我们并不熟,还是银货两讫比较好。” chapter29 李涟漪真正觉得刘循对她目的不纯,是在苏唯一找上门的那一天。 李涟漪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她正从新家里走出,即将坐上刘循的车。她打算跟着刘循去前往上海的飞机场。 去上海做什么? 保命。 她已经怀孕六个多月,照当初秦墨的说法,她不想一尸两命那么最好是在七个月左右的时候实施剖腹产手术。 时间越是逼近她越是心神不宁,到最后自己都隐隐觉得好笑起来。笑什么?笑自个儿傻呗。 怎么着居然舍得命都不要了。 离开了顾方泽后她才明白,其实那时潜意识里一直觉得有他在身边她是不会死的。当年她血都流了一浴缸还不是让他给救回来了?身在福中的人总是不知福,以为自己周遭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得来的,只有在失去后才知道那是个人人都垂涎羡慕,但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期盼到的蜜罐子。 可他不在她身边了,再也没有人可以救她,老天爷想收她的命比踩死只蚂蚁还简单,可这会儿她又不想死了,一千一万个不想死。 她在想如果她死了,她的宝宝活下来了怎么办?宝宝没有了妈妈,今后该怎么办?没有人唱摇篮曲哄他(她)睡觉,没有人给他(她)讲故事,长大后,其他的孩子会笑话他(她)是个没娘的孩子,会欺负他(她),可宝宝连个告状撒娇的对象都没有。 她还想,如果她死了,顾方泽知道以后会不会把宝宝带回顾家?会的,不管她如何,那是顾家的血脉,顾家二老不疼才怪!说不准顾方泽会再娶个比她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重点是那个女人一定很爱他,善解人意温柔体贴比她好上一百倍不止,这个女人会成为她孩子的后妈,要是个不计前嫌,对宝宝视若己出的还好,可这世道哪有这么的巧,如果那个女人真的爱顾方泽,那她绝对无法真正做到对他前妻的孩子毫无芥蒂,要今后她也有孩子了… 于是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她开始失眠了,整晚都在心有余悸地回想着梦中的情节。 她的宝宝成了现代版“灰姑娘”,被苛刻的后妈和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欺负成了一个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受气包,每天睡前都哭着想妈妈……后来好不容易等到了那场麻雀变凤凰的宴会,她的宝宝在洗完几百只碗以后,穿着华美的礼服急匆匆地赶到了宴会现场。身子俊挺若临风玉树般的王子在澄净耀眼的光芒中遥遥走过来,越来越近,她定睛一看,终于看清了王子的脸----居然是顾方泽!! 这个梦太惊悚了,她居然梦见自己的孩子自小颠簸,连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竟与她孩子的父亲**?(腐女作者阴影微笑:请注意,这句话灰常有深度,非腐女一般看不懂滴…其广度不仅涉及父女恋,父子恋,当然,如果再深一点,我们还可以探讨一下如果是父子恋,那么到底是父攻子受呢还是父受子攻……以下河蟹数万字) 冷汗涔涔。 那个晚上,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呆,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揪心肝的念头,就这么到了天亮。 她知道这是妄想症的前拖,可她没办法克制。只要一想到顾方泽可能会娶别的女人,她就控制不了胡思乱想。 越想就越焦躁难安,越焦躁难安就越胡思乱想,不停地恶性循环。 最后只能狠狠掐住掌心的肉,心里默念一万遍老天爷保佑开恩,饶了她一条小命。 除此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天光大亮的时候,她轻轻伸手捂住干涩酸楚的眼睛,低声喃喃道,顾方泽,你不可以比我幸福,绝对不可以。 ……可他不要她了,他要她走,他再也不会听她的了。即使他真的娶了,那又能怎么样她没有忘,离婚协议书上还是她先将自己的名字签上去的,主动只为保全仅剩的自尊。同时她也没忘他们之间仍有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如果顾方泽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改变,就算他再怎么爱她,她终究有一天还是会受不了,她会被他这种疯狂极端的行为举止逼疯。 她无法忍受自己成为一个没有个人意志的傀儡玩偶,只因为他爱她,就将生活的掌控权放在他手上。世上没有谁可以有资格以爱的名义去伤害他人,就好比美国人打伊拉克,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保护世界和平保护伊拉克老百姓,可谁相信呢?人们看到的是什么?伊拉克的百姓们从此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美国人打着爱的旗号给他们带去了永无止境灾难。 同样的道理,他说他爱她,想得到她,所以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动动手指就毁了那么多人,而他甚至认为自己没有做错。这是权贵子弟的通病,何况是有个影响力直接与中央权力核心挂购的家庭的顾家顾大少? 既然他那么想要她,那么很好,她偏不让,跑得远远的,追不追是他的事----她想惩罚她,但她现,到来其实这也是在惩罚她自己。 她想他,非常。 恍恍惚惚之中,她忽然就明白了,她该是多喜欢那个叫顾方泽的家伙。 喜欢到将他当空气看了,他在的时候她一无所觉,他不在了就像抽走了她赖以活命的氧气,让她窒息却生死不能。 她真想他,想念是种可劲儿能折腾的东西,不想不行,可伴随而至的往往更是折磨。没有岁月可回头,她怕哪天说不定又遇见了,她仍记得他,他却皱着眉头用陌生的眼神与语气,“请问你是?”…… 到那时,她得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于是在几天后的一个中午,出现了这样一幕。 事情是这样的,刘喜欢亲自上门邀请她去他家喝下午茶,这两父子都是会享受的主儿,为了喝个下午茶还专门雇请了米其林三星级糕点师。没多考虑,想到刘家离她这儿实在不算远,所以在可爱正太脸与蓝莓慕斯的诱惑下她欣然赴约,到了后现刘循同志也人模狗样的坐那儿,正边喝英国锡红茶边微笑地朝她打招呼,却没看站在她身旁的他儿子一眼。 刘喜欢对谁都绅士,唯独对他老子绅士不起来,见状立马翻了个白眼,哼了声拉着李涟漪坐得老远去。 刘循明显不高兴了,抬高声调不悦道,“刘喜欢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敢对我得瑟是吧,得,臭小子,待会等着我整死你。”跟李涟漪磨叽了几个月,混熟了,刘循也学了几个贫词儿,这可不,用在自家儿子身上还挺顺溜。 李涟漪也乐,这对父子真逗,对外人永远都是温文尔雅风度极佳,可只要凑一块就什么气度都没有了,全部都是用鼻子喷气的,一个臭老头一个臭小子叫嚷得很欢快。 她嘴巴刚咧开,就又马上想到这可能会伤害到刘喜欢小朋友稚嫩的小心灵,导致这对一年难得见几回的父子俩亲情日益疏离,于是赶紧收敛了笑意,装模作样的教训刘循道,“教育小孩用暴力威胁手段是没用的,沟通你知道吗……” 知道她是虚情假意,刘循好笑地看着她,本想配合她说下去,但这问题确确实实是存在的,就看了儿子一眼,转过头来无奈道,“如果沟通有用的话我早用了,可这小子太嚣张了,我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刘喜欢俊秀可爱的小脸蛋皱成了包子,“我是绅士,你才嚣张,就知道欺负我,臭老头。” “你!”对谁都是和风细雨,一派翩翩雅公子气质的刘循成功暴走,杯子往茶几上狠狠一放,悠悠闲闲地双手抱臂,怒极反笑,慢悠悠道,“我嚣张,我就欺负你,可我是你老子,你能拿我怎么样?” 这神态 这语气 像极了某人。 脑子空了下,而后迅充血生热,当即李涟漪就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来,想都没想,手指指向刘循,以前杜程程常挂在嘴边的话一下子脱口而出,“能怎么样?我咒你生的儿子没屁(河蟹)眼!” 然后,世界安静了。 刘循:“……” 刘喜欢:“……” 李涟漪一说完就反应过来,脸腾的红了,站在那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什么叫鬼附身她终于知道了,但尴尬丢脸到她这地步真是那个啥,呃了下,她试图补救:“…乖,小欢,我不是说你。”补救失败,比之还更像是欲盖弥彰。 刘循率先回神,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很中肯很谨慎地道:“李涟漪,你真让我……嗯,刮目相看。” 李涟漪笑得像龟裂了:“…过奖。” 刘喜欢则已经言语不能。这个天真可爱的可怜孩子沉浸在被心爱的女人诅咒“没屁(河蟹)眼”的沉重打击之中,久久没能晃过神来。 这个囧囧有神的事件导致李涟漪为了缓解尴尬,只好将真正诅咒的对象向刘循和盘托出。刻意将故事的来龙去脉细节忽略掉,大致就是她和丈夫沟通不良感情不和,最后在一次吵架中她一气之下签了离婚协议书就跑到婺源来了。 听完了刘循的脸部表情变得非常奇怪,迟疑了许久,才道,“那你的意思是,你诅咒你的儿子没……”说不下去了,刘循突然尴尬别扭起来,低头闷咳了几声。 李涟漪这回没纠结了,心却微微沉了下去。 最后,她抬头看向刘循,慢慢说道,“刘循,我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见她脸色不对,刘循也严肃起来,看着她的眼神露出几分担忧,“请说,如果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那我一定帮到底。” 她说,“你可以替我联系一个好点的妇科大夫吗……” 听她说完后,刘循的面色竟比她还要难看,沉默看着她久久不语,向来带着温润之气的俊脸上甚至隐隐透出几分复杂的痛色来。 chapter30 第二天刘循就将他那辆奥迪a8停在她家门口,一个电话打进来,那个潇洒,说是医师已经联系好了,是上海市医院妇产科的主任,人称“送子观音”的明星大夫。 草草将几件衣物和证件搁箱里,没过一会儿她就出了门,垂着睫还在心里酝酿着怎么感谢他,就听刘循坐在他那辆银白色奥迪的驾驶座上,透过降下的车窗微笑看她,“谢谢一类的客套话就不必说了,你不如以身相许吧?” 她眼皮一跳,扫眼过去,真是认真的神情。 眨巴眨巴眼,她镇定地走过去,拉开车门笑着说,“哎,不必啦,刘总不嫌弃我,我这小庙还供不起你这尊菩萨呢。”钻进车内,左右环视了下又道,“车不错,不过如果是黑色就更好了。” 刘循当她是在转移话题,眉头轻皱了皱,张口正欲言,就见她的笑容一僵,随后慢慢地在嘴角淡了下去。 眼里闪动着不明的光。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离他们不远处,一个身着黑色薄风衣的男人站在那儿,朝着他们的方向直直望过来。风猎猎而动,看不清表情,却仍能辨别出那是个轮廓相当英俊的高大男人。 “他是谁?” 李涟漪怔愣了一会儿,嘴角的弧度又牵了起来,转过头对他戏谑道,“这可怎么办呐,你的情敌来了。”随即垂下头似自言自语地低语了句什么,眉宇间有抹怅然与失望掠过,刘循没听清楚,更没来得及看清她的神色,她就已经拉开车门下车去了。 那是苏唯一。 在她离开b市的两个月后,他追来了。 他并非独自前来,随同而来的是李涟漪之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人,秦墨,国内最好的妇科医生。上海之行就这么中断了,半个月后在婺源本地的一家医院里,两名被临时受召充当助手的专业护士亲眼目睹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剖腹产手术。 在这之前医院里的几名主刀医生曾议论过,孕妇的情况非常特殊,双胞胎中其中一个脏器功能已经全部衰竭,说不准呼吸都快停止了,另一个受其拖累,营养不足所以体积较之普通胎儿来说要小很多,另外母体本身其实并不适合怀孕,如果真的要冒险将孩子生下来 其中那位资深医生摇着头叹息,回天乏术…弄不好就是一尸三命啊。 后来的结果让他们大跌眼镜:除了还未出母体就已没了呼吸的男婴,另一名女婴和婴儿的母亲都活了下来。 即使在很久以后,李涟漪仍记得,在麻醉剂也无法镇住的剧烈疼痛中,她咬着牙齿握紧拳头坚持着,指甲深深地扣进了掌心的肉里,很痛但让她清醒。眼前忽暗忽明,明灭不定地像寿命将终的灯泡,汗水很快糊住她的视线,咸涩极了。身体里的力气与能量随着大量血液流出体外,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于是眼泪就流了下来,与粘稠的汗水混杂在一起。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她的孩子:宝宝要争气啊一定要坚持住… 后来,她想说,宝宝,妈妈舍不得死… 她怎么舍得死?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在炼狱的煎锅中来来回回几遭,忽然一声微弱的但隐隐透着新生命活力的哭声传入她的耳中。她狠狠打了个激灵,神智很清醒地看着那个年轻而冷静的女子摘下了白口罩,试着额际大滴大滴滚落的汗珠,先是深深吁了口气,随后朝她竖起大拇指,露出大大的笑容说,“李涟漪,我对你刮目相看了,你很勇敢。” 她的手上全是血,她的身后,一个护士抱着小小的一团东西,哭声就是从那小东西嘴里传出的。 仿若压在身上的大石蓦然离开,她身心皆是一松,撩唇正想笑一笑,可还没来得及回应秦墨眼前就一黑,晕了过去。 又是一个非常漫长冗慢的梦境。 等醒过来时已是好几天以后的事情了。她一睁开眼,就看见苏唯一满脸胡茬地守在她床边,双眼紧闭睡得很沉。他头乱糟糟,衣服也是皱巴巴的,比流浪汉还要狼狈。 她也就手指头那么稍稍动了下,苏唯一就像触电了似的惊醒过来,飞快地握住她的手,什么都没说,但那表情----激动跟什么似的。 后来听照顾她的小护士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自她昏迷后,苏唯一一直守在她床边没离开半步,两天都不吃不喝,要不是秦医生威胁他若再不吃东西就再不管她死活直接走人,说不定还没等她醒来他就已经先去见马克思了。 当时苏唯一也在场,一声不吭的只是看着她微笑,脸部线条是她在几年前从未见过的柔软。这个男人在她心目中,曾是冷硬残酷但目标坚定意志强大的英雄。他会打女人,但从来没打过她,他还说过,因为她,他此生再不会对女人动手。 后来这个英雄成了她父亲眼中卑微低下的蝼蚁,为了变得更有力量更有资格配得上她,他离开了她。可是她不知道,然后时间一晃就是这么多年。 等小护士出去了,李涟漪坐在病床上看向苏唯一,歪着头凝视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却半个字不说。直到他也有点撑不住,摸了摸脸笑道,“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的目光才出现波动,真是波动,像静潮里激荡起的水纹,飞快地扩散开来。 她在苏唯一面前嚎啕大哭,二十几岁的人哭得比孩子还要凶还要厉害,像是在疯狂的宣泄,双手起先是颤抖着紧攥着被子,后来被他一把抱住,就死命捶他的背,一哽一哽哭得快要喘不起来, “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太晚了你知不知道……” 她的爱情还没有强烈到抵住时光的侵蚀,她等了太久,把爱他的力气全部耗没了。她的心因为少了个人太空了,所以在漫长的时光里不知不觉地就将另一个人装了进去。 而那个人,已经不是他苏唯一。 苏唯一沉默地抱着她,任凭她将全身的力气化为拳头雨点般砸在她身上,身体的疼抵不过胸腔处传来的阵阵隐痛。 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太晚了你知不知道… 他知道。 真的太晚了,晚到在她昏迷的那些日子里,口中喃喃低语的名字已经不是“苏唯一”了。 她大哭了一场后,两人像是有默契似的,对那日的事闭口不谈。 她不想见到苏唯一,见到他她心里真是难受。说不出来的难受,没有了爱,这个男人还是让她痛苦。 可苏唯一却是无事人般,居然在婺源本地的旅馆住了下来。离她住的地方有一定的距离,但开车十来分钟也能到。 ----我们刘喜欢小朋友的烦恼也是由此而来。 这可不,他才到多久呢,没半个小时吧,那门就被敲响了。 先前接了苏唯一的电话,李涟漪知道他会来,所以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站起身,走出去穿过庭院开门。 她的表情成功让刘喜欢俊俏的小脸由阴转晴。 但出乎意料的是,站在门口的,除了苏唯一,还有个正背着个大背包,形容疲累但目光如炬般怒视她的短女人。 她已有一年没见的好朋友杜程程。 杜程程见着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火药味儿十足,“好啊你李涟漪,挺逍遥快活是吧?跑这么大老远就为了红杏出墙?!” 李涟漪住的地方离风景区很近,交通便利,但亦不会喧嚣吵闹。其中有一条小道在交错分布的马路岔口,从旁边的路口拐进去,穿过窄窄的两边开着一簇簇小野花的石板人行道,有一片很大的油菜花田。 她和杜程程躺在黄澄澄的油菜花田里,仰着脸看天空。天空很蓝,还有白色的云朵安静地漂浮,间或有几只灰不溜秋地鸟儿从田中惊起,扑打着小翅膀朝高远的天空直冲而上。 是一种属于乡野的诗意。 “程程,”空气有点潮湿,泥土和青草也是,她的故事很长,等说完了已不知过了多久。她在淡淡的阳光中看湛蓝的天空,目光穿过云层,比天空还远,最后她道,“我想我是爱他的,他也爱我,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总是会错过。”他爱她的时候,追她追到以色列,追到非洲马拉维,可那时他不说她就装着不懂。等她不想装了,他却再也没像以前那样追来了。 她从前是个坏孩子,只愿沉溺在不需回报的温柔中,但现实不比童话。 她知道他累了,世上没有谁会傻到守着一个没心肝的女人一生,所以她的梦醒了,睁开眼,他已不在。 杜程程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消化适才听到的内容,好半天,眨着眼睛嘴里蹦出几个字来,“日,这整就一琼瑶剧嘛。”说着,顺手折了根油菜花梗咬嘴里,含含糊糊道,“我还想着你当初走得真是干脆,别说我们了,你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家那位……好不容易养大的白眼狼居然就这么跑了……” 李涟漪也跟着折了根,有样学样地放嘴里嚼,真苦,又涩。 “其实吧,你就这德行,活该,让宠坏了不知好歹,我怎么跟你说的来着,别太钻牛角尖是吧?你不仅钻了还卡着出不来了……” “不过顾方泽做得也太过了点,这喜欢个人吧是没错,可殃及无辜就是他的不对了,要是我我也想…” 自言自语似的,杜程程一个人说得不亦乐乎,最后,大概是说累了,她顿了顿,隔了很久才说,“涟漪,卫放向我求婚了。” 见李涟漪难以置信地转过脑袋看她,表情像被雷劈过似的,杜程程老脸一红,恼羞成怒,“看什么看?你惊讶老娘还惊吓呢?!”淬了口,斜睨过来道,“话说你的电话来得正及时,我正烦着呐,你电话就来了,正好给我逃跑的借口哈……” 李涟漪笑起来,意味深长的“哦……” “哦个毛!”杜程程又怒了,腾地跳起来扑到她身上死命挠,“叫你哦!” “再挠我给卫放同志通风报信去……” 两个女人就这么在油菜花田里瞎折腾,闹了很久才体力透支地瘫回去。 杜程程边喘着气,“涟漪。” “嗯?” “如果连你们都不能在一起,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信爱情可以永远。” “……” “唔,对了还有,你家那位出事了,胃出血住院,不知你心情如何?” chapter31 疯没疯尤鸣飞车赶到市医院甲等病房并气喘吁吁地推开门时,他家二哥正在抽烟。 他赶紧猛地刹车,满心的担忧与焦虑化为言语还没来得及说出品,就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扳手指数数,从小到大,他所见过的二哥抽烟的次数绝对不过五次。 次次都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第一次还是好几年前了吧,据说那年还是纯情小妇生的二嫂跟一男的跑了,李家怕造成不好影响愣是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人,只好暗地花高价让私人侦探所把人逮回来,没想到一找就是大半年。有一天二哥突然找上他,丢给他一张薄薄的纸,说是叫他查出纸上所有信息的具体来源,他接过一看,竟是妇女科开的单子,很普通平常的产检单,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李琏漪”三个字。 ……一个怀孕了的女人怎么会勾起二哥的兴趣? 他拿着单子琢磨了老半天,忍不住兴味地抬起眼睛,刚八卦无比地说了句“二哥该不会是你不小心播的种吧?”,就见他那信奉绝对健康主义的二哥,居然坐那儿吞云吐雾。听言朝他看过来,透过浓白呛人的咽雾,那双眼睛黑得碜人,嘴角一扬,那角度真是漂亮,可偏偏太冷,其中还隐隐含着几分讽刺。 “我的?可惜我没这福气。” 夹着香烟的手势显得有些生涩僵硬,但因着那双关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看上去画面镜头感十足。 这就是他的二哥,顾家第三代受尽万千宠爱的独孙儿顾方泽,即使远在美国,不论身份单凭那长相和气质,就已经是个被女人们宠坏了的主儿。从来就见他躲女人的份儿,尤鸣敢拿项上人头担保,像那时一般酸味十足的冷笑他绝对是头一次见! 李涟漪,嗯,这个女人有来头。 这是他对后来那个成为他二嫂的女人的第一印象。 第二回见着他二哥抽烟,是在顾老将军因心脏病突抢救无效逝世后炎葬那天。国家领导人都基本来了个遍,可偏偏他这么个独孙儿找不到人影儿。后来他和泰勐林放几个找了大半天,终于在老将军还在世时最爱去的打靶场找着了他。 那时他就窝在打靶场后头的长木凳上抽烟,背对着他们,有那么一刻,他们几个以为他在哭。正面面相觑没人敢过去打搅之时,并没有哭过的迹象。之后他转回头,将手中快要燃尽的烟头随意丢在脚边,踩了过去,端起搁台上的步枪,砰砰几声弹弹直中靶心! 一个半月后,他们收到了他的结婚请帖。…………这回吧,电话里头唐婉哭得挺凶,边哭边告诉他说他二哥出事了,胃出血晕倒现在被子送到市医院……接到电话时他正在京城巷子里的洒吧勾搭美女呢,当下脑子就懵了,唐婉那反应让他以为他二哥快进太平间了,听都没听完就挂了电话,甩下已经春心荡漾上钩的美人鱼儿急吼吼开车就往医院跑! 他就知道早晚出事! ----没日没夜的工作,比拼命三郎还要变态的加班,加上频繁参加各种酒会应酬……本来胃就不好,现下又玩命似的把自个儿往死里折腾,让他们几个小看着就觉得难受,可劝吧,怎么劝得来?人家没歇斯底里没丧失理智,特冷静物清醒。这可不,现在的“盛世”,别说国内了,在国外也是大名鼎鼎,声势愈加高涨,欧盟派下的那个竞标案子已经是“盛世”的囊中之物,软件市场所占的比例睚呈直线上涨趋势,加上前几个月令人难以置信地收购了国内着名房地产企业“腾飞”……现在的“盛世”即将完成顾大总裁前几年订下的目标:完成企业的多元化转型,迅进占国际市场。 要知道,这可是文家----文擎知道吧?大名鼎鼎的财团文氏的当权者,膝下儿孙满堂,开的枝散的叶着实不少,但除了极少数人,没人知道他曾与自家外孙有过“君子协定”:只要能将一家濒临破产的小公司挽救回来,并在他有生之年守成多元化转型,以综合性集团的名号打入世界市场----到时候他的遗产继承权将全部转移到其名下。 说到底文擎老爷子纯粹就是看不惯外孙儿在国外和刚回国那会儿放荡样儿。文氏一家富贵了一代又一代,出来的哪个不是行为端正严谨?也就出了那么一个异类,还偏偏是他最疼爱的么女。好不容易大女儿给他生了个外孙,本想着堂堂将门以,总得出个虎子。没料到这孙子居然跟他那不肖女一个德行,雅痞似的没个形,他瞧着瞧着愈不顺眼,索性就放下话来,跟外孙打赌,顺便找个病入膏肓的破公司丢给他,心想弄不好不要紧,玩儿也行,重点是借此收敛心性,多放点心思到正经事上。 没想到这玩票性质的举动,偏偏有人最后较上了真,还捣出了大名堂。 ----这回文家老爷子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咯! 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顾家自平民出身的顾老将军被授勋成为共和国元帅级将军开始,到了他孙子那一代,不论是一言一行还是单一个眼神,那仿若与生俱来的贵气与矜雅已经浑然天成。 若不是那肤色太苍白破坏了些美感,尤鸣几乎要以为他这小正摆忧郁拍写真呐。 环顾了眼整间病房,他有些傻眼。 本以为这病房现在该是挤满了来探病的人才对,怎么空荡荡的,连之前给他打电话的唐婉也不在。倒是各式各样的礼品盒鲜花摆得哪里都是。 “太吵了,我让他们回去了。”说话间,顾方泽将手中燃尽的黑烟头摁进了床头的烟灰缸,随即又从烟盒中抽出一根,金属打火机有着极其漂亮的银白光泽,扑哧一声轻微磨擦,烟头点着的幽蓝火光在指尖模糊地蔓延,烟灰簌簌扭曲落入烟灰缸,紧接着袅袅的浓白烟雾腾空升起,镜头很缓慢,画面很好看。尤鸣还着愣,忽然回过神,神色明显担忧焦急的大步跑过去,猛地将烟从顾方泽手中夺下。 根根按灭丢进烟灰缸,他瞪大牛眼叫,“二哥你疯了?胃出血还抽烟?” 尤鸣这人就是大大咧咧习惯了,天大地大也没老子大,天生纨绔子弟做派,泡妞逛夜店赌博什么不拿手?砸场打架嗑药这等破事儿他在毛没长齐那会儿就已经玩腻歪了,这辈子他就没怕过谁,独独对顾方泽这个一起长大后来又一起进部队的小怀有几分不样的敬畏与亲近感。 用秦勐和滕英的话来说,他顾二哥就是一深藏不露的神人,凡人永远别想猜到他心里头在想什么。 他见不得这个在他心目中值得尊敬与崇拜的二哥,就为了个女人把自已搞得这么狼狈。 被尤鸣这么一闹腾,顾方泽没恼,倒退是含笑看着他,道,“疯没疯你看得出来?” 尤鸣哑了声,皱紧眉头瞪着他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个“靠”字,紧接着道:“二哥你到底是怎么了?” 那双墨眸极快地眯了一眯,飞快掠过一丝急痛,但很快的又恢复了以往一派的平静无波。 他没有说话,下巴微微紧绷。原来就清俊异常的脸比以前更是瘦削了些,愈显得那眼窝深邃,叫人看不清楚其中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口气不咸不淡的道,“尢四,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尤鸣是兄弟,是知己,所以即使再怎么粗线条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冷暖自知,真的只能一人去承受。病房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顾方泽却已经没了抽烟的兴致。将烟盒扔一边,他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缓缓的弯起嘴角。 在她走后,他告诉自己,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总是逃,他没必要这再这么一个劲儿地犯贱凑上前让她羞辱。 他给过她机会,但她连看都没看一眼走得时候连头也不回。 所以他想,再也不追了。一个李涟漪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能量,当初他定是瞎了眼才这么死心塌地----真是可悲,他顾方泽何时竟沦落到这般境地? 她终究是不愿留在他身边,那么就这样吧,得之他幸,不得他命。 胸口狠狠的抽痛着,他不自禁的低喘了口气,睁开眼,一抹犀利冰寒的冷色一闪而过,嘴角微动了动,抿出凌厉隐痛的线条。 他想起了那天,她扯着他的领口,眼里泪光粼粼,用低到了尘埃之下的姿态哀哀地求他留下那个孩子。他记得那时他的心真是波澜不惊,在孩子与与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她。 但他没有想到,当从他的情敌,他的况争对手苏唯一口中听到孩子没了这一消息时,那疯狂肆虐的疼痛与悲伤竟会清晰深刻到了骨子里,让他的灵魂都为之颤抖。 青筋在紧握的拳头之上暴起。 他静静的想,好个孩子,他与她的孩子,没了…………尤鸣出了医院,抬头看了眼外头的天空,有几秒钟的恍惚。 刚才……他在二哥眼中看到了有莹莹波光一闪而过,那么短一个瞬间就已是灿若晨星,熠熠夺目,绝代风华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他知道,那道浅浅几乎看不见的光,叫眼泪。 与此同时,就城苛家酒吧门口,一辆红色保时捷走下一名身姿袅娜的摩登女郎,一副大墨镜几乎将她全脸都遮住,叫人仅能从那精致小巧的嘴唇下巴和纤细高挑的身材之中稍稍窥见这是个大美人。 修长性感的美腿下踩着一双罗马式镶钻高跟鞋,哒哒一声声走过大理石路面仿佛踩在了第个雄性生物心尖上,她走得极快,嘴唇冷淡的抿着,拐进包房专区,旋即很快就消失在了众垂涎不止的狼群视线中。 没有人知道她在哭。 更没有人知道她就是现在事业如日中天人气爆棚的知名歌手唐婉。 chapter32 都是傻瓜有时候爱情就是这么一回事,那个人如果爱你你就是他心尖尖上的那块谁都碰不得的肉,如果他不爱你,别説你什么都不是,即使是,也就一跑龙套的路人甲,过目即忘。 就算你是高高在上万人膜拜的女王,将整颗心都挖出来捧到他面前也比不上那人的一颦一笑,他照样能视若无睹地从上头踩过去,任其血肉模糊碎得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模样。 唐婉想,顾方泽就是这么个男人。他是她的劫,但她却不是他的难。 眼前摆满各种烈性酒,酒吧内昏暗的灯光下她随意一瞥,顺手拿了瓶黑色伏加特开盖,闭着眼睛仰头大口大口的饮。 耳边依稀回荡着他清冷的甚至是含笑的嗓音 “我酒精中毒胃出血与她何干?小婉,我把你当妹妹看,但这并不代表能容忍你对我的女人一再的诋毁。” 刚清醒过来的他坐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快不像他了。病房内柔和的光线将他笼罩在淡淡的光晕里,温柔而萧瑟。 他说话时的神态很平和,和平时对她的态度没什么两样,嘴角还挂着轻浅的弧度,但开口的每字每句都是伤人的利刃,“就算责怪她,这世上也只有我这个资格。小婉,我护短那可是出了名的,今后希望你能收敛收敛这脾性,别总説些任性话来惹我生气。” “你和柳瑞暗地里算计什么我知道,你以为柳嘉从我办公室里拿走了什么东西监控录像会没有记录?和苏唯一的亲密照是吧?我承认,我看后受了很大影响,我非常生气,但小婉,你要记得,作为我的朋友我的妹妹,你的立场不应站在破坏我婚宴的一方。” 最后他似是疲惫的轻缓了气息,挑起眼角看向她,道,“小婉,永远别挑战我的耐心和底线。” 烈酒将她的眼泪烫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滚烫的液体烧灼着她的心肺,渐渐的心里有某种东西被烧成了灰烬。 那个时候他看着她时的眼睛真是漂亮,比平常人的要黑亮许多,像个巨大幽深的漩涡,叫人身不由己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可惜那里全是雾,沉沉的雾霭将他的暴戾和愤怒全全掩盖了,没有半点聚焦。 自从李涟漪走后,他的眼里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个谁了。 她想该死心了罢,这个男人已经把她的爱情践踏了个遍。她满腔的痴恋在他眼中不过是个笑话,是避之而唯恐不及的麻烦----他已经把话説到这个地步了,如果再这么一厢情愿下去,他是不是会恨她? 她没有那么坏,她只想单单纯纯地爱一人,没要求什么回报,只求那人能偶尔的,认真看她一眼,或是在累了时,记得还有一个她一直都在。可惜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她喜欢上的这个人,对另一个女人死心塌地无可救药,即使那个女人并没有多好,抑或曾怎样残忍的伤害他践踏的心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经过了这么多年,走了那么长那么弯的路后忽然间她觉得异常的疲惫。 苦苦爱着一个人这么多年,为此却做了那么多惹他讨厌的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垂了垂眼睑,掩住眼中的苦涩,她将酒瓶往吧台上一搁,从包内拿出化妆包和镜子,草草将被眼泪弄得一塌糊涂的妆容重新补了遍,戴好墨镜,最后站起身,对对面沙上坐着的女人冷冷道,“柳瑞,我改变主意了,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的合作权当一笔勾销。” 原本还悄然挂在嘴角的笃定笑容猛地僵住,妆容精致同样妩媚动人的柳瑞倏然从沙上站起,唐婉的答案让她2措手不及,开口说话时面色已带了几分不解和慌乱。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得到顾方泽了吗?就差一步了,只有你在媒体面前暗示一下你与顾家的婚期在即,只要让李涟漪看到这则消息若她和苏唯一结婚了,顾方泽一定会死心----我了解他,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受得了被商场情场上敌人面前败得这么惨?那就是你的好时机” “够了,”唐婉皱眉打断她蛊惑人心的话,将大波浪长撩到耳后,嘲讽一笑道,“柳瑞,你以为我唐婉会傻到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吗?哦,当然,如果你想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行----你这么费尽心思地想帮我得到顾方泽,説到底也不过是为了满足你自个儿的私心对吧?” 柳瑞脸色微变,身体不禁僵直。 唐婉扯了扯嘴角,将她的全部反应尽收眼底,只觉好笑和怜悯。她复而取下墨镜,倾身过去,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恨顾方泽?你恨他,如果当年他赴了你的约,你就不会被”见柳瑞面色已经趋向惨白,连手指都在颤抖,唐婉知那是戳到她的痛楚了,终是没忍心继续説下去,顿了几顿,才又道,“我告诉你,其实你在想什么他通通知道,他知道你恨他,所以对于你的所作所为他权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括你替#集团收买‘盛世’的高层人员做间谍,还有那封信他都知道。” 柳瑞狠狠咬着唇,看着她没说话,绝美的脸上有抹倔强复杂的神色来来回回,眼眶却悄悄红了。 唐婉看在眼里,忽而轻轻笑了下。 真是。 柳瑞,她,苏唯一,还有顾方泽都是傻瓜。 为了一场没有未来的爱情不断作践自己,让自己过得这么辛苦却甘之如饴,到头来还是怀疑自己这么做到底划不划算值不值得。 ----这次,她在心底清晰地告诉自己,值得,但不划算。 从十来岁喜欢上顾方泽开始,她就再没好好瞧上一眼身边的人,其中不乏优秀佼佼者,譬如林放,但她真没看在眼里,再怎么好的人也比不上方泽哥哥的一根手指头,最后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文家的小女儿,顾方泽的小姨牵住林放那只栓了红线的手,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的世界。 有时候她也想过,如果那时她给林放多一点希望,那么他是不是就不会变心? 这么想来,心中竟慢慢生出一丝后悔来。 她该好好为自己活一次。 “总之,谢谢你的招待,酒不错,但我不能再喝了,有空下回请你喝茶吧。再会。”説罢,她转身欲走,忽而又顿住,扭过头来説,“柳瑞,我告诉你,顾方泽是我哥,当年那事不是我刺激你,説到底其实就你自个儿闹出来的,我哥没那责任和义务去承担你的痛苦和怨恨如果你胆敢伤害他,别怪我和其他几个小不客气。” 话一説出口,浑身轻松得不得了。 不知他看见了,会不会摸摸她的头,然后淡淡説声挺不错,小婉真帅。 柳瑞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唐婉离去的背影,潇洒而落拓。过了很久,她克制着全身肌肉的不自然颤抖,缓缓的坐回沙上去,精神恍惚苍白。 这厢,李涟漪也不好过。 杜程程正气势汹汹地掐着她的脖子,以咆哮马的经典动作一个劲儿地摇晃她,表情那个恨铁不成钢呐,“我説你怕个毛啊!人家为了你都住院了,你丫还担心面子问题?!!你説面子和自尊值个多少钱,能吃饱吗,能有顾少爷对你好吗?!” chapter33 蝴蝶飞过了沧海此时已是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室内也亮了灯。 李涟漪本来纠结的情绪让杜程程这么一闹,立马就变了味,憋着气直扑腾,好不容易按下某女光天化日之下行凶的手,她缩回沙上,弯着眼睛笑,“程程,你知道现在你最像什么吗?” 杜程程跟着哼哼,眼角斜飞,“小样儿,别跟我转移话题。” 李涟漪轻咳两声,抬睫笑睨看着她,“説好听的是媒婆,可惜你没那颗美人痣,难听点就是那~怡红院的老鸨,姑娘~接客去----” 她笑时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那对深深的酒窝,总能将轮廓本不十分完美的脸瞬间点亮开来。而纤长浓密的眼睫会在眼眸下投出一层淡淡的剪影,明明就不是个善茬好主,却因隐晦中透着点点光亮的眸子和那偶尔流露出的清丽明朗的笑容,真真光彩夺目让人移不开视线,就算真做错了什么事情,也能叫人不忍开口苛责几分。 或许她本来性格就是这般张扬的,不知后来怎么回事硬生生的迫着自己收敛锋芒,变成如今这样矛盾奇怪的性格----杜程程不知道以前的李涟漪真正嚣张跋扈起来的样子是如何,初见时她给她的印象只是大小姐脾气十足,看人的目光里总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的矜贵,説不上两句就像被惹急了的猫和她吵上了。待到后来再见到时,她却已经是b市有名的豪门家族顾家的媳妇,市电视台新上任的新闻女主播。她觉得她变得不同,但具体不同在哪儿又説不上来。 直至今日,杜程程终于明白,李涟漪的苦和委屈太多了,或许别人会对这样的挫折嗤之以鼻,道比这苦的人多的是,但人与人之间相较的标准不同,对于当年一个从未受过挫折经历过风浪的女孩儿来説,那几乎就是毁天灭地的大灾难。 如今看她笑,她这个做死党的心里就像猫爪绕着似地,火燎火燎的就想破口大骂,可偏偏瞧着那副可怜相,一肚子的邪火堵在那儿,又骂不出来了。 这么多年来生过这么多事,如今孤身一人哦不,孤儿寡母离家这么远,还能明眸灿灿的笑出来,真不知她忍耐的底线在哪儿。 这个女人隐忍得太辛苦了。 多愁伤感的言情小説家杜程程在心里感慨了许久,最后面上白眼一翻,道:“姑娘,装逼装到你这程度也算是牛人了啊。” 李涟漪继续笑眯眯,“别説这么难听,这叫装十三。” 杜程程黑线了:“我説顾大少出事了为毛你这么开心?=。=”她不是故意这么问滴,真的不是故意滴。 李涟漪斜眼看她,似笑非笑地学者她的语气,“我説顾大少花了多少钱清你来当说客的?” 杜程程怒得鼻子直喷气,就差没指着她的鼻子大骂“狼心狗肺”了,咬牙切齿道,“李涟漪你还可以再无耻一点,如果我真是顾方泽花钱请来的早就把你的行踪透露给他了,还非得费尽心思躲躲藏藏的搭火车过来----可怜顾方泽又为你丫守了一年的身,这回还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你倒是轻松快活,这人的心肝咋长的----不过倒也没差,实话告诉你吧,顾方泽晕倒那会儿我恰好就在场,人都瘦成一把骨头了,要不是人家唐婉小妞扶着他” 巴拉巴拉,化成喷火哥斯拉的杜程程小姐恨不得把所有的怒气都泼到她身上。 李涟漪却没再听下去,面色一沉,抿着嘴巴赤着脚从沙上跳下去,一身宽大的家居服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愈显得瘦小,她什么也没説就往卧室里跑。 杜程程面露不解,高声叫道:“女人,你又抽什么疯?” 卧室里一阵捣鼓声后,一声懒散散的回答传出来,“收拾行李回去觐见皇上!” 杜程程此刻已经被雷的彻底已经言语不能。 好吧,她来的目的就是想劝这个表面强悍无敌实质上迟钝又傻帽的闺蜜回去,和顾大少爷重修于好继续甜甜蜜蜜,可就这么快就搞定了,怎么想怎么突兀,怎么想怎么诡异啊 第二天来了个让杜程程万分不爽的人。 苏唯一。 他也提着行李,冲一行人淡淡勾起唇角道:“既然连夜要走,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在得知他竟在婺源呆了大半个年头后,杜程程觉得这厮居心不良之程度已到令她指的地步。人家都有主了好伐?人家心里已经没有了你好伐?虽然当年的事儿不是你的错,可时间不对,再回来挽回有个p用。 杜程程最见不惯的就是这种男人。阮守务新婚那天晚上没与新娘子洞房花烛,反倒喝得醉醺醺地跑到她楼下堵人。本来眼不见为净倒没那么难受,他偏来撞枪口触她的霉头,摆明了不让她好过。----婚都结了,生米煮成熟饭了----那晚杜程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后转身就跑,一直跑到楼梯的拐角处确定他看不见后,才咬着嘴唇任凭泪水从眼眶汹涌而出。 当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如果真是为对方好,就请不要再回头 还有两个对杜程程的到来感到万分不爽的人。 这房子的原主人刘循以及他儿子刘喜欢。 其中值得指出的是,高大俊雅的刘循怀里还抱着个圆滚滚白嫩嫩的一岁小女娃,小女娃正吮着奶嘴睁开双清澈明亮的无辜大眼睛瞅着周遭的大人,那异常乌黑与沉静的眼珠子让杜程程见着了第一眼就屏住了呼吸。 再瞧瞧那眉毛,那秀挺的鼻子,抿得紧紧的小嘴巴,还有那精致可爱的面部轮廓----分明就是顾大少的翻版口牙! 敢情李姑娘每天就是对着这张与某人肖似的脸蛋来缓解相思之情? 杜程程桀桀怪笑,冲面色微僵的李涟漪飞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即扑过去欲从男人手中夺过宝宝,那就是她朝思暮想的心肝宝贝干女儿呀! 没料到刘循一个敏捷闪身,愣是躲开了她,末了还冲她微微一笑,道:“杜小姐,娇娇很怕生,不喜欢陌生人抱。” 眉清目秀的小绅士刘喜欢也仰着小脸,难得与自家老子同仇敌忾了一回,皱着眉头附和道,“尤其不喜欢让想带走她妈咪的坏女人抱。” 杜程程面部肌肉抽搐,她可以肯定,这两个她刚刚才在涟漪的介绍下知晓姓名的男人(其中有个还是小屁孩)对她抱有莫名的强烈敌意。 这是为毛? 接收到杜程程疑惑不解的目光,李涟漪挑了挑眉,不答话,继而接过刘循怀中的孩子,在她的皎皎细嫩的小脸上亲一亲又蹭一蹭。皎皎刚生下那会儿,别説喂奶水,她连抱她的力气都没有,皎皎又是早产儿,先天营养不足,身体也不好,后来就一直托在刘家照顾。 这是她用命跟老天爷争来的女儿,现在她有些舍不得与她分开。 昨晚她分别给苏唯一与刘循打了电话,告知他们她今天将回去,两个男人自然是不同意,任凭她怎么个好歹説就是反对,后来又加上个刘喜欢搅合进来,浪费了半天口舌她终于忍不住翻着白眼很干脆的撂了电话。 她只是告知决定,并不需要他们的允许。 和女儿厮磨了阵,她恋恋不舍地将她交给刘循,真心诚意道,“娇娇就拜托你照顾了。” 刘循眉间蹙起,眸里划过道复杂的情绪,张嘴欲言,可终究是没有説什么,轻点了点头,动作熟稔的将孩子抱在怀中。 刘喜欢抿着粉色的嘴唇,面色不郁,“涟漪,这里不好吗,我们不好吗?为什么要走?” 李涟漪摸摸小绅士的小脑袋,笑,“乖,过几天就回来。” 杜程程一旁站着,抱着双臂冷眼旁观,忽而悄悄勾起了嘴唇。小样儿,等着瞧,她就不信过几天丫回得来。 除了刘喜欢和李涟漪,在场几人面色都莫测难明。 b市到了婺源,距离説长不长,説短不短。长到整整过了一年那人都没有追来,短到乘飞机仅用了几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出检票口时,远远看见候机厅有个窈窕清秀的身影,李涟漪突地放下行李,侧身伸出手紧紧抱住苏唯一,感觉到他身体僵了僵,那些岁月里的美好与欢喜,甜蜜与幸福伴随着铺天盖地的悲伤怅惘就这么忽然涌上心头,热气几欲冲出眼眶。 她眨了眨眼,不让眼泪掉下,鼓起勇气,压着嗓音在他耳边低声道,“唯一,谢谢你对不起。” 苏唯一身体僵得更厉害,但説话时声音仍微微含笑,“胡说什么呢?” 他伸出手指欲脱开她抚上她的,她却环住他的腰将他抱得更紧,不让他动弹,固执地像个任性的孩子,“你听我説完好吗?” 她説,“我以前恨你,很不对,你可以讨厌我生我的气,但一定要快点原谅我,别因此记得我一辈子。我知道你想弥补我,对我好,可你越这么做我越痛苦,我也内疚,当初并不是只有你一个有错,是我太傻了,什么都没弄明白就寻死觅活不关你的事,如果你真想对我好,”她嗓子有些哽咽得説不出话,只好停了停,过了良久她继续説,“那就好好对自己,今后遇上对的人,千万别再松手了。” 细细端详他的眉眼,隔了那么久,她第一次认真看清楚他的五官,脸颊削瘦,鼻梁如刀锋般淬厉挺拔,真是英俊逼人。她的心中有座城堡在崩塌倾垣,轰隆巨响过后满目是苍夷与酸楚空荡,这个男人,曾是她少女时代的唯一啊。 那个时代什么顾虑都没有,爱情就是一切,所以真的很爱,爱到她明白,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漏*点与不顾一切的勇气去爱了。 蝴蝶终觉飞不过沧海,人还是那人,事事却已全非。 造化弄人,他松开牵着她的手并非自愿,可那段只属于他们俩的时光,终是随着疼痛的消褪慢慢离他们远去了。 互相都沉默着,直到长长地队伍前进到了尽头,李涟漪也不是没看到杜程程不赞同的目光,却似浑然未觉般,直到苏唯一很克制的将她缓缓推开,笑着带着几分优雅,轻柔的看她一眼,説,“我明白该怎么做的,涟漪。” “女人,你等着明天上报纸头条吧。”杜程程撇唇凉凉道。 顾家少奶奶(前?)离奇失踪一年后被爆于机场与某神秘男子亲密相拥? 真是耸动又具话题性的八卦头条啊=。=李涟漪看着苏唯一高大英俊的背影朝着正遥遥看过来的秦墨走去,微微一顿,拎起行李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语气有些倦懒的説,“上就上吧,藕断丝也断了,随他们怎么説。”话里竟透出几分萧瑟与心灰意懒。 杜程程忽然也心生出几分唏嘘感慨,毕竟是真的曾经很爱很爱过,即使那份感觉消失了,待真正失去的时候,仍是难过的罢。 想着想着入了神,待回魂的时候现李大小姐已经走得老远,杜程程提起行李箱几步追了上去,边小跑边试探性的问道,“这回你打算去哪儿?” 李涟漪脚步一顿,继而回过头来看着她笑了一下,边走边道,“不是説了吗?见皇上去。”她的笑很轻,但眼角是弯着的,碎钻般的流光从眼珠里溢出来,杜程程怔了怔,不禁叹笑着摇了摇头。 哎,瞧那眼角含春的,这女人知不知道她现在的表情看上去灰常像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啊? 34 “涟漪你紧不紧张?要不咱慢点进去,缓冲缓冲?” “” “你真的不紧张吗?” 李涟漪停在脚步,眼眸微微眯起,“杜程程,你能不能闭嘴?” 接受到危险讯号,杜程程讪讪一笑,识相地在嘴边做了个拉上手链的手势,待李涟漪回头继续往那传说中的三楼高干病房走去,她才面露疑惑之色,不禁喃喃自语,“奇怪了,根据言情小说的万能定律,这时女主角不是应该近亲情怯吗” 她的嗓音不大,但住院部的走廊非常安静,恰恰就传入李涟漪的耳中。 脚步又是一顿,李涟漪缓缓回过头,冲她撩起唇角,慢吞吞道,“别猜了,我压根没打算让他现我。” 杜程程:“” 没理会她的石化,李涟漪朝着不远处的病房指了指,看了几眼继续道,“我在外头看一眼就走。” 杜程程扶墙虚弱作垂死挣扎状:“李涟漪,我真想鄙视你一万年啊一万年!” 李涟漪抿住唇,一声不吭地径直走到前台护士提供的病房号的门口。巧合的是,这名热心的小护士正是一年前她与程程来拿产检单时带她们去见医师的那一名,与她们有数面之缘,又因着她特殊的身份所以对她印象深刻。 见到她,连问都不需问就热情地迎上来,不仅告诉她们顾家那宝贝疙瘩的病房号,还説一个多小时前病患病情恶化,胃痛反应剧烈,为了镇痛医护人员已经给他打了含有安眠药成分的强力镇痛剂,想来现在应该是睡着了。 病情恶化,胃溃疡出血 以前看他好好的,怎么现在落了这么个病? 她听了脑子当时就是一空,什么都没法子思考,等回神过来时脚已不由自主地迈出去了。 就这么着吧,顺从一次心意,就这么一次,她想放纵自己一回看看他。 就看一眼,不管他好不好,看过他就走。 她仍清晰地记得那个晚上,他在客厅里眸光冷冷决绝地对她説,“只要走出了这扇门,你就不要后悔”他该是不愿意再见到她了。 打不准再次看见她,他又会气急攻心,病情加重----顾家的太上皇老佛爷一定也恨死她了,以前祸害他们家儿子这么多年,现在又回来----不是造孽是什么? 心里胡思乱想个不停,近在眼前乳白色的病房门正虚掩着。只要轻轻一推,就可以看见那张已经一年未见的脸了。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着这样告诉她,那声调异常的蛊惑人心。 做了个深呼吸,她缓缓伸出手指,屏住鼻息轻轻将门推了开来。 病房室内随着门的推开渐渐完整地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她视线一个游移看向摆放病床的方向,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就这么突然地撞进一双漆黑如浓墨的眼眸之中! 身体陡然一僵。 那双眼眸的主人亦是从最初的随意一瞥倏地转为怔然、难以置信,随后中了魔般的黑得妖冶至极的眼珠子兀的迸出强烈耀眼的惊人光芒来! 李涟漪下意识地做了件平生最丢脸的事:转身就跑。大脑才一下指令,行动马上执行。她只来得及瞧见那双眼睛,连脸都没看清楚就落荒而逃了,转身时撞见杜程程讶然的表情也无暇顾及,只觉心跳如雷,一直传到耳膜疯狂地撞击,隐约她像是听见了有人叫她的名字,又似是幻觉,她装作没听见在走廊上飞快的奔跑,电梯也没敢进,穿着双高跟鞋直直往楼梯口的方向跑去。 眼看就到楼梯口了,她手还没触到楼梯扶手,就被一股惊人的力道死死拽住了手臂。 她骇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浑身僵硬如石,手臂被触到的肌肤仿佛过了电,又仿佛撩了火,火辣辣一阵尖锐的灼烫飞快地在身体流窜,转瞬就贯穿了五脏六腑,她只觉眼前一花,高跟鞋拐了下,一时没站稳,呆愣愣的一头就往下栽! 恍惚听到杜程程一声尖叫,随即她被拥入一个温热宽大的胸膛里,天旋地转,她知道自己滚下了楼梯,但那疼痛与伤害却被另一个人承受住,她被保护得很好。 一直滚到了楼梯的拐角终于停住,耳边是粗重的喘息,急促而虚弱。 一个咬牙切齿的,夹着狂烈的怒气与不知名情绪的低沉嗓音在她耳际响得几近,她甚至可以感觉得到那热得吓人的鼻息裹成一团直冲她的耳朵扑来。 他在她耳边説,“还跑?看你往哪儿逃?” 那一刻,李涟漪承认自己真的非常非常的矫情。她在这个已阔别一年之久的怀抱中捂着嘴巴,一开始是小声的压抑的呜咽,最后泣不成声。 他不在身边了,她知道她想念他。可她没料到会是这么的想,欢喜又害怕,激动又恐慌。这复杂到极点的情绪快要将她淹没了。 她就这么哭了许久,顾方泽也开始有了动作。两人还这么躺在楼梯拐角的地板上,他伸手慢慢抚摸她的丝,她蹙得死紧的秀眉,她流泪的眼睛,她轻轻抽*动的鼻梁,还有为了克制哭声咬得白的嘴唇。 最后一一用亲吻覆过。 刚就近打了病房内紧急电话的杜程程站在三楼楼梯的上方,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真不知是好笑还是好气。 可怜顾大少哟,手上本来还扎着吊瓶的针呢,就这么硬生生地扯落开了,现在手背上触目惊心的都是血。 还有这么一摔,也不知有没有摔出什么毛病来 瞧瞧这场面,真是太他妈言情狗血了。 chapter35 解渴的方式免费----李涟漪迷迷糊糊醒来,触目所及的便是满室的黑暗。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药水味儿。 脑子一时还未清醒,她睡眼惺忪的努力想了会儿,才猛地一起是在医院里,先前一直任顾方泽拽着实在是累。后来不知怎么的稀里糊涂就趴在床沿边睡了过去。 才稍稍一动,脖颈处传来的尖锐酸痛让她不自禁倒抽了一口冷气,眼角余光冷不防瞥见病床上沉静的睡颜,呆了一呆,忽然就忘了睡姿不当带来的不适。 不知是什么时候,她与他的手变成了十指相扣。 他的手很大,但非常的漂亮。一看便知是常年养尊处优养出来的,指骨修长线条很优美,关节饱满圆润,十指穿过她的指缝扣得很紧。 她知道不应该,可看着看着,心中就油然生出一丝淡淡的浪漫来。 指腹薄薄的细茧贴在她手背上,轻微的电流在神经末梢毛细血管间阵阵流窜,酥麻入骨。 一点点将手从桎梏中抽出,她悄悄松了口气,感觉手心全是密密的汗,她胡乱地在身上擦了擦,心里又是羞又是恼,明知道他看不到,还是忍不住看向他。 这人睡着的样子真是好看,呼吸很安静,胸膛在白色的床单下轻轻起伏。他睡觉的姿势一直是很乖的,身体很舒展但一动不动,一米八几的人躺在床上从来不跟她抢地盘。她的睡相那么差,可与他结婚后的那几年,她睡着从来没觉得拥挤过,也不知他是怎么睡的。 他明显是瘦了,五官愈清隽,在窗外投射进来的淡淡光亮的笼罩下俊秀得不可思议。美中不足的是右颊上贴了块ok绷,那是在滚下楼梯时擦伤的。 瞅着瞅着,就入了神,着了迷。 夜色很美好,早春的风带了几分凉意,但并不锋利,从病房敞开的窗子习习吹进来。 床上的人轻轻翻了个身。 李涟漪如梦初醒,条件反射似的猛地站起身来,那么一个瞬间她有几分慌乱,脸颊至耳后的温度陡然升得很高,呼吸滞了滞,在确定那人并没醒来后才拍拍胸前放下心来。 哎,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说到底还是他错得多,要说亏心也不该是她。 低声嘀咕了几句,她自我安慰够了,又看了床上那人一眼,转身就欲走出病房,去卫生间洗把脸,顺便找点能解渴缓饿的东西。脚还迈出几步呢,身后就传来一个清明悦耳的声音,带着几分懒懒的,疏淡的意味不明的调子,“你想去哪儿?” 她一惊,转过身,就见顾某人竟已睁开眼,靠坐在病床上笑睨着看她,在夜色的笼罩下,他的面孔有些晦暗不明,可那声音里却分明带着笑。 --------非常感动,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祝福!内容不多,但已尽力赶了,谢谢你们……我明天会认真回复你们! chapter36 这里不舒服(免费)----他看着她,目光清亮异常,一点不似刚从昏迷中清醒的病人。 李涟漪握了握拳,那双眼睛太摄人,灼亮危险简直像是兽类的目光,直直射来仿佛能穿透她的身体。有些口干舌燥,她小心吞咽了下唾沫,缓缓将身体转正直面向他。 小声而镇定道,“我去洗把脸,还有找水喝。” 停了停,又说,“你饿不饿,要不要帮你叫点吃的?”白日医生走前曾叮嘱过她,待病人醒来后可以吃些流质食物,但须忌腥冷酸辣。 顾方泽看着她不答话,过了好大一会儿,在她有些顶不住想转身走出去时才抿了抿薄唇,唇角是向下压的,眉间轻轻拧起,缓声话。 “我有点不舒服,你过来帮我看看。” 李涟漪站着没敢动,眨了眨眼,目光落在他面上仔细逡巡,正踌躇着,就又听见他说,“应该是刚才摔伤的,医生没检查出来。” 她终是看清了他的神色,清俊秀雅的脸上在暗暗迷离的夜色中,竟真的似有痛苦之色,并不像是装出来的。是她的不对,要不是她,他也不会这样上加伤。念头闪过,心微微一动,脑中再无法去想什么故作姿态疏远防备,脚步移动,她快步走过去。 边走边问,“哪里不舒服?”两三步就走到病床边,还没来得及得到回应她就被倏地伸出的手一把狠狠拽了过去。 她骇得惊叫一声,再反应过来时已被霸道的圈在他怀中。这哪像是身体不舒服?惊喘了口气,她睁大眼睛怒瞪过去,叫起来,“混蛋你骗……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全被他吃进口中。 她被这骇人的进攻吓到了,拼命挣扎,伸手用力地推他,他却不管不顾,力道全然未控,紧窒的吻重重压下,毫不留情地啃肆!嘴唇上传来的刺痛让李涟漪倒抽了口冷气,愈挣扎,换来的却是更加紧窒的禁锢与更狂烈的进犯!灼热滚烫的舌直探口中,搅动辗转,在潮润湿热的口腔内反复纠缠,残酷吮吸,犹如失水濒死的鱼儿汲取着最后一滴赖以生存的水,强势激烈到不顾一切! 这样的顾方泽李涟漪从未看过。即使是在当初决裂时,他那么的生气愤怒也未曾这样失控不容反抗,仿佛要将她拆吞入腹连骨头都不剩! 她整个人都被迫压在他胸口上,转而扣住她腰际的大手一点点向上游移,最后强势地覆上她胸前的丰盈,她一惊,但他的另一只手死死掐着她的下巴逼迫她张嘴,唇与唇紧紧相抵让她觉得疼痛,慢慢的口腔中传出腥甜的气息,她知道那是她的血,这个男人居然将她的嘴唇咬破了。 好不容易推离开,她急急喘着气,唇上刺痛非常,她气息不稳,“顾方泽!”三个字一出口再次被封住,他压着她的唇,低低哑哑的含糊道,“活该,谁叫你跑……跑了为什么要回来……” 李涟漪心跳蓦地停了半拍,没了动作任由他在她唇上辗转肆虐,他箍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还有那作恶的手带着燥热的温度在她胸前摩挲揉捏。分开了一年,他依旧熟悉她的身体。空气中腾起的**危险至极,心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要跳出胸口来了,她大口大口的喘息却无法呼吸到氧气,全让他夺走了,她憋红了脸呼吸困难的抬起睫看他。 那从来都是沉静矜贵淡漠的面孔之上,此刻笼上淡淡的漏*点,虽仍在吻她,他的手甚至正在她身体上游移爱(蟹)抚,但看上去很清醒,眼珠子黝黑黝黑的静静地看着她。 呼吸紧了一紧。 无由来的她想起了他们刚结婚那年度蜜月,她迷失在巴黎香榭丽舍大道,与他失散,他以为她是落跑了,当他寻到她时她正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一动没敢动。 彼时汹涌的人潮在她身边来来去去,就像人生路上来了又走的过客,个个似曾相识却面目模糊,只有从人潮中走来的他的脸庞出奇清晰,却带着她不熟悉的蓬勃而阴沉的怒气。 那是他第一次对她火。他说,“你不想嫁给我就该早点告诉我----你现在后悔了,想逃吗?得,那你就应该找一个我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逃得远远的,最好改名换姓,别让我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顾家这小祖宗有多骄傲,在此可见一斑。 后来她真的逃了,在他周全竖起冷硬锋利的尖刺中落荒而逃,没有改名换姓没有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可他却再也没有找过来了。 眼眶又是湿湿的,心莫名酸楚难当。 一个人在婺源的时候,她几乎没有哭过。唯一的一次没能控制住,是她的父母亲给她打来电话那一次。她哭得惊天动地,仿佛所有的委屈伤痛忏悔懊恼都有了泄的出口与对象。 而这次回b市,才一天她就哭了两次。次次都是因为他。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婺源时她总能不哭,那是因为她知道即使再怎么哭也没有那么一个人会知道。 人无非都是这样的,孤独的坎坷令人成长,孩童学步时摔跤了大人如果当没看见是不会哭的,可倘若一旦关切了安慰了,连哭都能哭得理直气壮。 因为他知道,有人会心疼他。 顾方泽想,李涟漪这个女人太狡猾了,知道他见不得她掉眼泪,就偏要捏着他的软肋,让他欲狠心都无法。 那晶莹剔透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险险没落下,她这么一眼就仿佛望进了他的心底,他动作微顿,脸庞有些恍惚,过了片刻,却只轻轻溢出一声叹息。 这辈子就栽在一个女人手上,也不算太丢脸吧。 搂着她腰的手并未松开,仅是手腕轻转,将她的脑袋紧紧压在他的胸膛之上,另一手抓起她的,覆在他的胸膛的左心房处。 他的手掌清凉而温热,她的手还是那么纤瘦,可软得不可思议。 他说,“我没骗你,你别哭。” 又说,“是真的不舒服,在这里。” 那里传来的,是坚定而平稳的心跳。 ----捂脸,此章几乎木情节,都是jq,奈奈实在不擅长写这种场面,所以卡了又卡,憋得无比辛苦,正在酝酿后面的h,脸红ing,大家别鄙视我。文看到这里,快是尾声了,呵呵,把前面的伏笔解决了就完结咯。大么,继续谢谢你们的支持与祝福,这章还是免费送的,以此感谢一直相信我支持我的亲。还有茶茶,哈哈,看你的名字我就知道你丫是谁了……第二卷:落花有意第三十七章:我等你很久了李涟漪不禁微微眯眼,一直看进他漆黑的眼底里去,那里面清湛诚然,灼灼异彩的光华在暗色中眩目异常。 也就那么一眼,一直居无定所晃荡的心脏轻飘飘地仿佛终于落到了踏实的地面上,真的非常的轻,连声响都没有出半声,却在那么一个瞬间,遍地繁花的争相沿路盛开。 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之上,能清晰地感知他的心跳,耳边扑通扑通的响得很沉定,坦白的,刺裸裸的,如温酒一样贴烫温暖。 恍惚间她忽然想起只身一人在婺源时的一个夜晚,那个晚上天空有很大很亮的月亮,照得连星子都看不见了,独独一轮圆月当空,大得甚至可以隐约瞧见之上的沟壑陨坑,简直就像画里绘声绘出来似的,非常奇异的美。秋意正碎,庭廊的榄仁树只剩几片殷红的蚀叶,大约经露水洗耳恭听过,湿漉漉的,在微风的吹拂下于月色中闪着明灭的暗光。 那天是八月十五,中国传统的中秋节。三更半夜之时她猛地惊醒过来,后来再也没能睡着,索性下了床。秋凉似水,她独自一人站在庭院的空地上仰头望天,月光冰凉冰凉的酒下来,一层层覆在她脸上,眼睑上,睫毛上,没过多久就凝结出了水珠。 夜晚琅静得很安稳,像那人的呼吸与脉搏。寒霜深重,如他那日让她走的面色。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很久以后她缓缓挪动僵麻的腿,走进卧室,关门,躺上床。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她慢慢阖上了眼。 原来,她是那么的想念他。 她终是忆起了她第一次见到顾方泽是在何时。 ----少年时代的顾方泽,眉目清俊异常,带了几分早熟的矜持与隐藏得并不完美的锐气,还未完全长开的身体已经有了修长优美的雏形,几乎没变过的是那对沉静黝黑的瞳眸。那日他看着她露齿一笑,恍若桃花盛开竟比女子还要美丽几分,说,“你是涟漪对吗?你好,我是顾方泽。”而后面对她的无理刁难又耐心道,“‘顾’是‘茕茕白兔,东走西顾’的‘顾’……” ……在以色列那天天气很好,他的手指就像那儿的阳光般干燥温暖。当时他用那样闭门疲各而担忧的眼神看她,目光流转,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若无其事的说,我这次来,是来看姑妈的。 原来前头那句“想你了,忍不住就过来了”才是真的。、而她竟就这样被他骗过去了。 其实很多时候她都可以觉的,只是他隐藏得太好,而她下意识地逃,所以一场欺人与自欺的游戏他们玩得那么默契,心的距离却越来越遥远。 她想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希望怎样就能怎样的,她做不到的事很多,包括忘了他。但她也明白,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过去了便不能再回头。 曾经那个为了爱可以奋不顾身勇敢得可笑又可爱的李涟漪消失不见了,她变得怯懦胆小,任何风浪都能将她击得溃不成军,所以后来她宁愿选择离开也不愿让往事重蹈,被人舍弃的滋味她不想再尝第二次,若是真等到他先开口的那一天,她怕她会受不了。 可惜那时没有人告诉她,明明爱却不敢坦白,是因为看不到希望与归宿,而受不了,是因为太在乎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像上过了半个多世纪,她越觉得口干舌燥,他的举动让她感到危险和不适应,还有几分无法控制的排拒。心里头阵阵紧,矛盾的情绪在心中一圈圈的绕最后仍是绕回了原点。 略略施力从他怀中脱身,退后了几步,终于开口说话,还是小声的,“你饿不饿?” 顾方泽怔了下,“什么?”语气略带了错愕,似是没料到她的反应是这般。 “医生说你今早胃痛,后来又昏迷了,所以一天都没吃东西----饿了的话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吧?”她道。 顾方泽看着她,犀利而研判,她倒一派坦然之色,不像是装出来的。心不禁凉了几分,不过须臾,嘴角沉了几沉,他的眼底明暗起伏像暴风雨夜晚的海面。 下一刻又见她冲他微笑了下,面色拘谨道,“哎,那个,我们分开一年才刚见面,生疏了,你这样我挺不自在。” 她笑起来的时候,即便只是浅浅的,眼睛都会弯起,随即嘴边会出现两个很深的酒窝。软软的像眸里正荡漾着盈盈波光,这么多年来,她的笑容从未变过。 而在不远的以前,他为了留住她的笑容愿意倾尽所有。 心头一荡,他一一语,只是在病床上撑起身体,伸出修长好看的手指想碰一碰她那对酒窝,或是顺从心底的渴望,再次吻一吻她,瞅见他的动作,李涟漪猛地一惊,下意识往后又退了几步,离开他所及范围。 她心里还存有疙瘩,她不是圣母玛丽苏,她爱他但爱并不能抵消一切过错。他性子太过强势霸道,为了得到所想的他可以毁掉其他一切,即使那个“一切”对于她比生命还要重要----而他又是那么不动声色,这样#的人最为危险。她的爱情不是屈服,不是甘愿受控,更不是卑微的脚下沙,若是因为爱他就为此妥协了,她甚至可以预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她一定会后悔。 而到了那个时候,或许她再也没有脱身的勇气了。 目光与他对上,她语气有些急促的说,“顾方泽,给我一点时间,你给我一点时间。” 她的样子像被吓坏了。 顾方泽怔松了片刻,线条漂亮的薄唇微微动了动。病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能听见她一声声稍稍粗重的呼吸。 许久,他听见自己心柔软成水的声音,与自己吐出的那一口叹息竟是如此相像。 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不用一兵一刃,就能让他轻易地丢盔弃甲,连输都输得心甘情愿。 曾想要忘了她迪个念头在心底绯徊了很久,久到他以为真的可以。可是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刻意筑起的防线,只消她一句话就能全面崩溃。 将胸前那堵得良久的浊气徐徐吐出,他慢慢说,“嗯,是有点饿了,不过只想喝粥,你给我做吧。” “……就一句话,从不沾阳春水的李大小姐居然也洗手作羹汤了,,哦,爱情的力量啊。”杜和程歪着身子靠在软绵绵的懒骨头上,斜睨正戴着隔热手套将滚滚白笛的稀弱装入保温盒中的李涟漪,翘着二郎腿笑得吊儿郎当没点正经。 李涟漪闻言脸一烧,随即哼哼几声,头也没抬的说,“谁告儿你我不沾阳春水了?侮辱人也不带你这样的。”在婺源的时候,除却生皎皎前后那会儿,家务事从来她是自个人做的。做饭洗衣一点点的学,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慢慢上手熟练,任何事情再困难也不过就是个过程。 那时其实也就为赌那么口气“离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顾方言那夜说的话着实气到她羞辱到她了,但也确确实实戳中了她的痛处。她从小就生活在衣食无忧地富裕的环境之中,嫁入顾家后锦衣玉食更甚以往,说她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小姐一点也不过分,他的话让她愤怒却又心虚到哑口无言,离开后她学着事事自己动手,不过是为了证明即使离开了他,她照旧可以生活得很好,好到足以气死他。 不过她没有料到,这为了气他才练出的差强人意的厨艺,最后反倒被他用来奴役她了。 这叫什么? 偷鸡不成蚀把米呗。 “哟,还挺得瑟,行,你让我尝尝味道我就信你……”杜程程坐直身体,目露垂涎。实话说吧,这粥闻挺香,一大早地就飘啊飘进她房里,叫醒她比那闹钟还管用。 李涟漪动作不停,条理分明地将保温盒用方巾包好,放入塑料袋中,听言笑了,瞥去一眼,凉丝丝的道,“叫你编排我,不给尝!” 杜程程叫起来,“李姑娘你好大胆子,你住我的吃我的,这回我连厨房都借你用了,呐,还有你那大米----都是我的,你凭什么就给人家那位吃,不让我尝一点点?待遇差也没差这么多的!” 李涟漪懒得理她,可杜程程本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定信念,左一句“偏心”又一句“重色轻友”话越说越##。 与昨日的冷清不同,佑大的病房内来了不少人。 还都是熟面孔。 她依次看过去。 尤鸣,林放,文蔺,唐婉,还有柳瑞。 心陡然一凉,悄悄下沉了几分。往事汹涌澎湃,她从没真正忘记过,如今见了这些与一年前并无改变的面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尤其是柳瑞的出现。她竟能与这些个人一起出现在这里,果然是不一样的。 提着装有热粥的保温盒,她安静地站在原地没动。她在想,是转身走还是扬起下巴走进去。不消几秒,她选择了后者,逃避无法解决问题,她更不愿意叫人瞧不起。 可还没来得及动作,原本正侧着脸与那几位交谈的顾方泽兀的看过去,见着她无声无息地立在门口,眼神本是无半分惊讶,却在目光触及她手中提着塑料袋后蓦地转深,成了一宣静邃的潭水。 眉眼瞬间舒展开来,他看上去心情极好的#起嘴角,眉稍自然而然带出了一片怡然暖意,早阳疏淡,衬着浅色的阳光,他说,“傻站着做什么,我等你很久了。” 第三十八章 :不情之请那语气透出的温软与宠溺,任是不相干的人也听得出。 虽是就知顾方泽宠老婆宠得厉害,但亲眼睹见,尤鸣大拓一干人等愣是打心底里惊了一惊,这哪里是他们那冷淡内敛连个笑容都带着浓浓疏远的二哥? 文蔺倒是心中有数,她家这小子为了老婆什么都干得出来?勾了勾唇,顺便拐了某人一肘子,“轻描淡写”暗示下,瞧瞧,这才叫极品老公,懂不懂?----不懂?学! 唐婉倒是没做声,像没见着李涟漪进来似的,低头兀自着手机,修长优美的双腿悠闲优雅的交叠,浑身没过多的装饰,连妆容都是极浅的,但单是一个轻轻飞起的眼风都能让人以强烈的存在感----这就是真正的**,低调之中暗隐奢华矜贵并非人人都学得来,唐婉就是个中翘楚,她和顾方泽是同一类人。 柳瑞则是另一种风情。明眸皓齿,气质高雅干练而不带侵略性,笑容知性又带着几分女性柔媚的温婉,这样的女子,若是平时李涟漪一定要啧啧称吧几句: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宜家宜室简直就是居家男人心目中完美老婆的最佳人选嘛。 不过可惜了,她现在对这两个女人半点好感都无。以前常在报上看到顾方泽的绯闻,她当真是不放在心上的,,困为她知顾方泽眼光其实极高,看上她已经算是走了眼,其他女人----说不准他从心里就看不起呢。但唐婉和柳瑞就是不同。 她还就是小鸡肚肠小心眼了,总之就是看不惯这俩女人,连带着初到时不错的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什么兴致也提不起了。 垂下眼睛她慢腾腾地走进去,面上露出微笑,但除了向文蔺点头示意了下,其他人等一概无视之,拎着袋子就往一边的沙走,期间就听见顾方泽轻声笑了下,尔后说,“……在生我的气呢。” 文蔺等人了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群人骨子里都是肆意放荡的主儿,笑起不半分顾忌都没有,也不管当事人面子上挂不挂得住。 她一时气极,坐好后悄悄抬睫瞪一眼过去,叫你编排我,粥不给吃了! 似是觉得她的反应极为有趣,顾方泽忍俊不禁地又笑了下,一双眼睛流光溢彩。继而他淡淡的转过眸,没再看她,就这么当着她的面与其他几人聊起来。 尤鸣看上去像是接着之前打断的话,看他将注意力转过来想也没想就迫不及待开口了,“……就是这样,二哥,你说咱该怎么做?如果任其继续下去的话,‘盛世’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就真打水漂了……” 顾方泽半阖了眼,半响沉吟道:“你跟我说说具体出现问题的环节在哪里,各部门反应的情况如何……” 他谈公事的样子认真又好看,真像在度假享受一样,倾盆大雨在床上往那儿一靠,语气有些随意和漫不经心,可字字切中要点,无半句废话,不说话时又上另一番认真倾听的姿态,叫人有种受尊重与重视之感,与此同时他修长漂亮的手指会不经意地交叉,偶尔两大拇指还会并拢在一起轻轻摩挲,这个动作往往表明他正在思考。 本是随意看了眼,没想到看着看着就入了神,直至一道兴味非常的视线灼灼落在她身上才恍然顺眼望过去,竟是文蔺,顾方泽的小姨妈。见她的目光对上来,文蔺大大方方地冲她眨巴眨巴眼睛,眼里好不掩饰的促狭与调谑让她微赧了赧,文蔺虽长不了她几岁,但毕竟是长辈,她对与顾方泽有亲戚关系的人除了当年的顾爷爷以外,皆抱有几分畏惧的阴影感。如今被文蔺这么一看,像是被撞破了她什么似的,让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耳后根慢慢烧了起来。 都是人精,她那点小会俩在他们姨甥眼里就是一小花样儿。 这模样儿菲平时让杜程程看了肯定又得大呼小叫,想她杜程程自封是她的铁杆死党,见过她在工作上的强大优秀,见过她面对情感时的纠结矛盾,见过她嬉笑怒骂一张嘴就足以气死一个师的人----却从未见过她这般缩手缩脚低眉顺目的小女儿姿态。 文蔺瞅着她也觉得有趣,嘿,这姑娘别看淡定得跟什么似的,其实骨头里还是个被保护得太好的小女孩儿。 瞧瞧,居然还会脸红……还窘迫着呐,随后又见文蔺冲她挤了挤眼睛,嘴巴朝着个方向努了努,她下意识顺着望去,恰好就撞上了柳瑞投过来的目光。 她不禁眯起了眼。 这样的目光有太强的意味,刺得她浑身不舒服。于是在这样堪比x射线的视线中,李涟漪回了她一个漫不经心的状似懵懂的眼神。柳瑞抿起了娇艳的红唇,这回是坦坦荡荡地直视她了,眼力加重了几分。 李涟漪眼神懵懂作恍如未觉状。 柳瑞眼力又加重。 李涟漪眼神懵懂带几分疑惑无辜。 两人眼神“亲密”交流了一波又一波,忽然一道忍笑无能的“噗嗤”声,让这声没有硝烟的战争兀的戛然而止。 唐婉轻咳了声,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微微动了动身体,交叠的双腿换了个方向,只是朝李涟漪的方向多看了一眼,随即继续低头玩手机。 李涟漪这回是真的有些茫然了,敢情她竟在无意中成了唐婉小姐的笑料? 再看看其他人,也是要笑不笑的,也不知是为了顾及谁的颜面,总之除了唐婉那么一下,整个病房沉闷不堪又带着些不安分的因子,气氛诡异得紧。 最后文蔺撩起唇角,朝李涟漪投去长者般关爱慈祥的目光,旋即对顾方泽笑着说,“方泽,你家的小女孩真是个宝,我越来越喜欢了----有个不情之请,小女孩能不能让我拐回家玩几天?” 顾方泽应对自如,“谢谢夸奖,但对于你的‘不情之请’,等我先把她拐回家再另行商议吧。” 林拓平静出声,“我反对。” 文蔺:“反对啥?反对无效,驳回!” 林拓看她一眼,轻声道,“你昨晚威胁了我,再不跟你去民政局领证就要改变性向去做拉拉。” 众人扑倒。 顾涟漪更是满头黑线,还没摸清状况呢,这时始终保持声色不动的柳瑞终是忍不住般猛地站起来,勾画精致的眉毛蹙得很深,拳头攥得死紧,连涂着紫色蔻丹的指甲都险险地嵌入肉里去了。 她闭了闭眼睛掩去一掠而过的屈辱羞恼与怒火,深深吸了口气恢复平静后才开口说话,“顾方泽,我到这里并不是看你们秀恩爱,你说会给我一个答案,这就是你的答案吗?你错了,这样的交代我不要。”她启声嗓音非常的哑,含着隐忍的颤抖,但目光极其犀利光亮,像裹着一团火焰直冲病床上的那人。 不甘,羞辱,愤怒,悲伤,更多是晦涩难明叫人看不懂的东西。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当年你为什么不赴约?我等了你整整一个晚上----如果你来了,我也不会……”说着就哽住了,美丽精致的脸因过激的情绪而微微扭曲着,“就算我的身体已经残破了,那也是你造成的,你必须对我负责。” 李涟漪忽然后悔她来了。 她可以预料到这声狗血至极的泡沫剧终于上演到了一个高(蟹)潮,而最为不巧的是,她还是那位无比炮灰的主角之一。 可惜后悔一丁点用也没,剧中那骚包可恶的男主角正一步一步将她带入这个漩涡的中心,叫她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事实上,顾方泽说话时的口吻非常的清淡,仿佛自己不过是个毫不相干的路人甲。、他目光遥遥看向柳瑞,平静的说,“柳瑞,你太高看自己了。我承认,当年我没去那小树林赴约可能是间接造成你被施暴的原因,为此我也做出了相应补偿,包括你身为‘盛世’旗下在涉外培训的特别职员对我与对公司的多次背叛,我都容忍了,那名施暴的男学生这一生恐怕也不会再有出头之日----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其他的,抱歉,怒我无法做到。” 柳瑞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他的话让她面上血色褪尽。但他似是并不在意她的反应与情绪如何,伸手按压着额角,像有些伤脑筋的轻皱起眉头,道,“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柳瑞。” 是个很俗套的校园故事。异国高校华裔校花对刚入校就引起众女垂涎心动的中国籍留学生一见钟情,抛弃矜持高傲苦追几个月终于在西方情人世的那人按捺不住,给心上人了知短信,约在校园里有“情人林”之称的小树林见面,不见不散。 可惜不见不散的只有她一人,那人自始自终就没露过面。那晚很冷,她不知自己等了多久,以为终于快绝望了但没想到更大的绝望还在后面。那一年情人节,留给柳瑞的是撕碎的衣帛,挣扎不能的恐惧,染血的剧痛,还有扭曲的**恶心的喘息……是坠入地狱般生不如死的黑暗记忆。 当然,这些事情,是在后来,那时李涟漪已经能安然靠在顾方泽怀里边看电视边将往事心无芥蒂当电视剧来谈论了,她才从他口中得知。 她有些恼他的隐瞒,害她不厚道。可脸绷了会儿还是忍不住缓了神色,揪住神情无辜至极的顾先生的耳朵哼哼道,“成天主说我是养不大的白眼狼,你才是,还是冷血无情的白眼狼。”柳瑞那时才多大就遇到这种事情,怪不得会怨上他。 顾先生似笑非笑的瞥着她,“你希望我对她负责?” “当然不。” “你能忍受她在我的衬衫上留口红印?” “当然不!”异常坚决。 顾先生更悠闲了,松松搂着她惬意地半阖着眼,“好吧,她伤心了我得丢下你去安慰她,她回国我得去接机……” “不可以!”异常异常坚决。葱根般细长白皙的手指直直戳上某人的胸膛,一下一下地用力戳,“姓顾的,我警告你,除了欧琳和娇娇,别再让我看到你跟任何雌性生物有啥暖味不清,就算是只母蚂蚁也不行!” “哦。” “什么意思?” 顾先生睁虎眼睛,对他亲爱的太太笑了笑,伸手揉乱她的,“真可爱。”顿一下,补上,“母蚂蚁小姐。” 李涟漪默,顿悟,脸上的温度从面颊一直烧到了脖子。 chapter39 辣手摧花而正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说起来这也是李涟漪毕生之一大“耻辱”,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此事还常常被某人有意无意地提及,让她郁闷不已。 ----顾家的宝贝疙瘩顾少爷话音才落,就被柳瑞小姐狠狠甩了一巴掌,紧接着李涟漪自己也不知怎么搞的,脑子一热腾地站起来,想都没想抬手就更是狠地回了她一耳光。 这一声比一声还要响亮的巴掌声让病房彻底陷入了死寂的沉默中。 若是说柳瑞那一下多少是在众人意料之中,那么李涟漪这一突然之举简直比外星人攻打地球还要叫人吃惊。 尤鸣的下巴快要掉地上了。 他与这位大名鼎鼎的二嫂接触不多,倒也不是不愿见,实在是二哥这妻奴太变态,任他们哥们几个怎么软磨硬泡就是不答应,也不说原因,单是一个状似无意扫过实则轻视的眼神就能把他们气得肺疼,瞧瞧这啥态度?分明就是嫌弃他们几个,怕他们带坏他家宝贝老婆呢! 久闻他二嫂子是名门闺秀的典范,家世好不说就瞅着那言行举止----现在时代不同了,各家的千金们大多没以前那么规矩懂事,这就愈显得这位小主的独特来。b市的上流社会谁不知道顾家的儿媳妇是都电视台的当家新闻女主播,那形象,啧啧,可是代表咱市,哦不,是代表咱国家形象的,端庄秀雅,工作优秀还能半点绯闻不沾身,举止也大方得体,从来就没丢过老顾家的脸,这可不叫一干老干部们红了眼,怎么自己没摊上这么个好儿媳妇呢? 就算有点傲气任性又怎么地?哪家的千金没点脾气?这年头流行啥你知不知道?----傲娇! 这傲娇也要有资本是吧?这李姑娘别说,还真说有,起码嫁了个世上独一无二的顾方泽。尤鸣和林拓还记得他们二哥是怎么回答为何要娶这一小妞的。 那天是单身派对吧,他们这些京城里的混世小魔王们齐齐聚在一块儿,共同“庆祝”其中最大最能玩的小魔王顾方泽顾大少终于要摆脱单身,欢快地奔到婚姻围城挖坟墓去也。那晚大家玩得很high,滕英那小子喝高了没大没小地勾着顾大少爷的脖子醉醺醺地问,一向不爱叫人近身和被人刺探**的顾某人心情倒是好得出奇,大抵也是喝多了,不但没恼还好脾气地笑起来,说……说什么来着? 尤鸣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在瞅见他家二哥被呼巴掌了还一副暗爽在心的闷骚样儿后终于想起来了。 他说,我看着她欺负人心里就高兴,看着她被欺负了心里就不舒坦,就这么着,为了能天天看她光明正大地欺负人还能不叫人给欺负,他想索性就娶了她吧,这样自个儿就能天天高兴了。 众人满头大汗,皆暗想没这么忽悠人的。 可现在看看,打不准他说的真是实话。 要不,怎么被打了脸还能笑出来? ----还不就是看他媳妇儿在他面前扇了人一巴掌么。 说来真是奇怪,尤鸣这帮人一直觉得二嫂子就是那种有点千金小脾气但实际上非常淑女----啊,就是前头说的,名媛级的大家闺秀,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下达人呢? 李涟漪也觉得奇怪。真的,脑子当时就是一空,还没反应过来右手手掌已经传来了火辣辣的痛感,看见周遭一片都是诡异至极的表情,连柳瑞也是副见了鬼般的模样,一时间尴尬不知所措。 这股火辣辣一直蔓延到她脸上时她才握了握濡湿的掌,强自镇定的出生,“我,我是以牙还牙。”她的本意是先前柳瑞那般居高临下地欺负她,这回她只是还给自己个公道而已,没想到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误会了。 文蔺笑得极暧昧,“臭小子,你家的小丫头挺护着你呀。” 始终没有吭声的唐婉也站起来,对着面颊红肿狼狈不堪的柳瑞冷声道,“丢脸丢到这地步,柳瑞你有意思吗?你是聪明人,怎么尽做糊涂事?”看得出她对柳瑞刚才那一巴掌也心怀不满。 柳瑞眼眶当下就红了。 在没捅破这层窗户纸前,她与顾方泽一行人的关系是很好的,或许作为他的朋友,其他几人对柳瑞都抱有一种介于愧疚与怜惜的无以名状的心情,对她始终是亲热不足友好有余,这是第一回,所有人都站在她的对立面将她当做敌人来防备。 后来呢? 后来唐婉拉着失魂落魄的柳瑞打了声招呼就走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境遇如此相同,因为太爱所以偏激,但顾方泽那个男人心肝是石头做的,只有在遇上一个人时才会化成水。她们自以为的孤勇在他眼里是女人间肤浅的小把戏,是笑话,或许还是影响他婚姻生活的大麻烦。 既然如此,何苦把伤害自己当成理所当然的习惯? ……这事儿的结果是余载病房内的三人被顾少爷赶了出去,说是笑声太吵,影响他这个病人的正常休息。 切~还不是担心他的小媳妇儿脸皮薄,受不得他们毫无顾忌的哄笑调侃。 时候文蔺教育林拓道,“看到没?如果你啥时也给我招来这等烂桃花,我就跟那丫头一样……” 林拓挑起眉头,“辣手摧花?” 文蔺听言笑起来,“这词儿用得精妙!”转而又沉了脸色,道,“不过你错了,我不摧花,我摧残你这株大烂草!”……总之,这事没这么容易完。 骑马顾方泽没打算让它完。 李涟漪早上起得很早熬粥,后来又和杜程程唧唧歪歪的磨蹭了许久,索性没吃早餐就先过来了。她主意打得很精,和顾方泽的纠葛总算有个了结,可不是这当头,她没做好心理准备,总感太突兀了些,她接受不了这种因无准备而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状况。所以她想好了,他想喝粥她就做一回,但就这一回,按计划她本打算来瞧他一眼就走,再回d城看看父母和欧琳,当下虽然情况生变,但看他还好好的,留着也不是个好主意,况且她的皎皎还留在远于千里之外的刘家呢,她想念记挂得紧。 但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顾大少的老谋深算。 等人都走*光后,这厮第一句话就是,“我饿了,粥怕是凉了吧?”不冷不热的让李涟漪不禁皱起眉头,直觉道,“不可能,我煮好后马上就装进保温盒里送过来了。” 顾某人很自然地接话,“哦?这么说你没吃早餐?” 李涟漪隐约听出了写弦外之音,但太模糊也就没注意,边打开保温盒边漫不经心地嗯了声,试了试温度随后道: “是热的,可以吃了。” 没人应声。 她抬一看,就见顾方泽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你看什么?” 他没答,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一起吃,” 李涟漪怔了怔,正想拒绝顾方泽已经从保温盒中将白粥盛进唯一的那只碗里,旋即将碗递给她,是容不得拒绝的态度。 “我不吃。”她道。 “你在里头下泻药了?” “……没。” “杀虫剂?” 隐忍地看了他一眼,“……没。” “那你……” 怒,拍案而起,“你有被害妄想症是吧?!” 存心的,没见过这么存心找她不快活的! 顾方泽笑了起来,这样生龙活虎的她,他有多久没见过了? 李涟漪莫名其妙地瞅着他自顾自的小,今天他笑的次数有些多,多得不正常,且回回让她郁闷又纳闷。 好不容易顾少爷笑够了,想起了要顾及形象问题,轻握拳头扣在鼻尖处清咳了声,这才平静地抬头看她,说,“你心疼我吗?” ……这是一个相当古怪的句式。 李涟漪这回是真的有点愣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嗫嚅了几声后道,“顾方泽你今天是不是忘了吃药?鬼才心疼你。”有点没好气,更多的是不自在。 顾方泽道,“看,差距出来了。你不心疼我,我心疼我老婆,她不吃饭我担心。”语气竟带着满满的揶揄,他忽然很想看她为他,单为他脸红的样子。 不负他所望,听言李涟漪耳根烧了起来。他是特别的,所以他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她的情绪,这……真叫人不安。 她闷不吭声了,当真抢过他手上的碗开始吃,吃了没几口忽然就没力气生气了,抬起头看看他说,“顾方泽,我们离婚了。” 顾方泽面色不改,伸手轻轻擦去她嘴边残留的粥粒,“所以?” 太暧昧了。她呼吸一紧,连带着心脏也缩了一缩,险险避开,将碗放到床头柜上,她站离开道,“我们不能这样,如果继续这样勉强下去,粉饰太平,到时候我们都痛苦。” 顾方泽道,“你就继续装吧。” 李涟漪沉住气,打定主意不受他激,继续说道,“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我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把你搭进来了,可你看看我们的婚姻,你不信任我,企图控制我,我也有错,我的想法太简单太自私,没考虑你的想法,就这么折腾下去我们都会受不了,还不如断了好。顾方泽,我们不合适。”她诚恳道。 顾方泽端起她刚才没吃完的粥,就着她用过的汤匙动作优雅缓慢地开始吃。 吃完了又扯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却没有掩去嘴角那抹淡淡的弧度。 半晌才看向她,撩着唇角说,“明天我出院,你陪我回去看爸妈吧。” 李涟漪正因他的举动失神着,突然听他说了这么一句,回味了下脸色立马沉下来,气极,羞辱交加,握紧拳,嗓音也提了几个调,“顾方泽,你别糊弄我,我没时间跟你玩!”说罢转身欲走,但走了一步就被度惊人的某人给拉进怀里。 “放开我!”火大。 “不放。”悠悠回一句,某位病人半点不将她那点猫大的力气放在眼里。 “你到底想怎样?” “劝老婆回家看父母。” “你……”顾某人耍起赖来真是天下无敌,李涟漪气得没法,才叫出一个字心头又是一阵酸涩隐痛,闭上眼睛,她软了力气,低声道,“顾方泽,你耳朵和记性长哪儿去了,我说,我们离婚了。” 顾方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只觉得馨香满怀,用下巴蹭一蹭她毛茸茸的顶,心异常的甜蜜。爱情这玩意儿就跟那蹦极似的,一下崖底一下天堂,心情忽高忽低,能要人命。 他说,“李涟漪,谁告诉你我们离婚了?” chapter40 给我生个孩子吧哪条法律说过单方面签离婚协议书也能生效的? 李涟漪瞪起眼睛,“你没签?” 太惊讶,她的声音变了调,瓷声瓷气的,顾方泽心情愈的好,轻轻在她额际落下个吻,说,“差点签了,不过后来想想,怎么能让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太便宜你了。小^说^无广告的~顶点*小说~网www.26dd.cn” 那天晚上他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在浓浓夜色之中眼睁睁看着她走出家门,拖着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心里不是没有气的----让她走就走?这女人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 怕是早计划好了的。她巴不得他让她走。 他是真的气,回去翻出烟盒抽出一根开始抽,一根又一根,直到呛人的烟雾弥漫了整个房间,熏得他眼睛生疼涩终于还是忍不住抓起件外套跑下楼去追。 b市那么大,他开着他的黑色奥迪a8在每条小街小巷寻找,打电话给她的单位和同事,去机场查出境记录,一无所获后他疲惫倦怠的回到家中,却在客厅的茶几上看到了她留下的离婚协议书。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 不吃不喝,把窗户关得严实,卧室里还残有她的气息,跑光了就没了。她的那堆化妆护肤的瓶瓶罐罐还在梳妆台上没带走,衣柜里他给她买的那些衣服连名牌都没拆一件件整齐完好地码着,柜子的最下面一格放着一个小巧的保险柜,保险柜的密码是123456,一看便知道是懒得想随便设置的,里头放着他给她办的金卡和各式贵宾会员卡,还有他俩的结婚证书和婚戒。 她真的什么都不要了。 她是真的想走。 他不知道报应来得如此之快。就在她已渐渐卸下心理包袱朝他靠近之时,它携着千钧之力猝不及防地狠狠一拳砸在他心脏上,让他痛得连开口的声音都不出。 太不甘心了,自己费尽心思耐心潜伏花了多少个日夜才得到,后来又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女孩儿就这么跑了,他什么都没得到还落得心神俱伤的地步,怎么想怎么憋屈。 但有句话叫有因必有果,种下什么因,总有一天那果子会成熟。 那一刻他开始后悔。 明知道她不安,明知道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他还是逼得她退无可退,还伤了她的心。 活了近二十八年的顾方泽,站在红贵族金字塔上层受尽万般宠爱的顾家大公子,矜持骄傲容不得他人置哙半分风光无限几近目中无人的顾少,终于开始反思,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他的人生很顺逆顺心,似乎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目标明确,并为了得到想要的去做该做的事情。 现在一一回想起来,再看她又在他的怀中,真真实实的,身材很纤细但软绵绵的,他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后怕。 那会儿他心想事他把她逼紧了,见不得她为难,一看她遇上点什么困难就当其冲先替她挡开解决掉,只要她离得远点他就忍不住跑去抓回来,或许他自己并未意识到,但或许她以及旁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这哪是养老婆,分明是养金丝雀。 怪不得他们关系还挺融洽那时她总嚷嚷着不要他管,要自己来自己做。他还非常不理解,总恼她的不解风情。 他活的太自我,很多时候他以为是为对方好,却从未考虑过她到底想不想要。 所以,放手吧。他想着,让她飞,不拽着那根绳子了,让她自由的飞。他深知她嘴上所要独立不要依赖,可毕竟是个被常年养在象牙塔里的女孩儿。他得耐心,加倍的耐心,等她碰壁怕了,他自然会回来。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年。 ----一年,作为惩罚已经够了吧。 想着想着,这吻慢慢的落到她鼻上,颊上,又在唇上轻轻摩挲了稍许后沿沿儿下----李涟漪怎么扭就是躲不过,又是羞又是怒,敢情这厮是在情了?!最后扒着他肩膀大大不留情地咬了一口,“混蛋!”还不解恨,红着脸正想叱责,他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咬着她的耳朵低低哑哑地说,“对不起,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那么骄傲的顾方泽,终于还是在爱情面前低下了头。 得知他们的还只终是没了,那一瞬间的悲伤与痛楚,铺天盖地,远远出他的估量与承受范围。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原来感情是无法用任何标尺来衡量控制的,交出去了收回就是剜心之痛。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懊悔与心疼,当时她听到他不想要那个孩子时,该得多伤心?连他都受不了,何况是曾已经历过一回的她。 李涟漪恍恍惚惚地听他说话,感觉他的声音是那么的远,远得不真实了。 后来她再回想此事,那时他的姿态非常的卑微,这个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大少爷在她面前,弯下了她曾以为不可能会低下的脖颈,她明白,这已经是他的极限。 他还含糊地说了些什么,她听不大真切,可胸膛里有些东西汹涌得太厉害,似要喷薄而出,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僵立着一动不动。 直到他有些懊恼委屈地,“你也有不对,别想赖我一个人身上,咱俩谁也跑不掉,”又是顿了一会儿,良久缓缓道,“丫头,我们重新开始,从头开始学如何经营这段婚姻好吗?” “你可以报复我骂我走我,什么都可以,但别再走了,以后别这样。你老是跑,我不是每回都追得上,但想一想就这么不小心把老婆丢了----你不知道,那天意识到真的失去你了,心像空了一大块,我以为再也补不回了……” 他的语气平缓稳定,还是一贯的顾式说话风格,却又流露出一种孩子般的迷惘与无助,让她心里酸得不得了。 此刻如果告诉她这个男人真的很爱她,从这一刻起到死她都会信。 他把心肝肺腑通通摆在她面前任她宰割,那么个在外人面前内敛深沉傲娇绝不卸下半分的人,连这种掏心挖肺平时听着腻歪极了的话他都能说出来,他是真的豁出去了,就看她下不下得来手。 仿佛很多事情像冲闸而出的潮水疯狂地澎湃汹涌而至,她被逼进了胡同口只好想办法突围,忽然好似一下子什么都想通了。 其实只要一想到再也无法见到他,这一生一世他再也属于她,她再也不能像如今这般被他抱在怀里,一声声“老婆”“丫头”的叫,她就忍不住伤心。 丢了这个人,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对她这么好了。再也不会有人能给她这么多刻骨铭心的记忆了。 与此相比,那些过分执拗的追究显得太微不足道。 她知好歹,也明白要维持一段长久的爱情,靠的不是漏*点,是相互的妥协退让与宽容谅解。他已经后退了这么多,她如果再这么拧下去,他们俩就真的完了。 这种迟到又焦虑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她忍住了没哭,却不由自主的,鬼是身材的对着他的肩膀又是狠狠的一口,闷声闷气的出声质问,“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顾方泽脊背一僵,长久的沉默过后,他低声说,“气过头了,说完马上就后悔了……没想到你会真走。 这回李涟漪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大滴大滴地掉再也停不下来。 一礼拜后,李涟漪乖乖跟着顾方泽回了顾家老宅子。 之所以不是一天而是一礼拜,这是两人争执谈判了半天相互退步的结果。 一年没见着那二老了,她心里实在是碜得慌。听程程说,她好端端地失踪以后,远在某南方军区的长同志第一时间就干了回来,没找着人差点气得心脏病,文婷女士倒镇定不少,没听说有啥大动静,但那是修炼了多久的功力呀! 对于这二老的手段她早就领教过了,心理由阴影,她心知孙猴子再怎么牛b也翻不出如来佛五指山这一道理,于是咬着牙死活不跟去。顾方泽说不逼她就不逼,但这厮居然用自个儿的身体来威胁她。 想想,胃溃疡出血啊,还是长期积累爆的顽疾,疼不疼别说,没拿个准就闹出个什么不治之症来。他被她回来这一折腾,情绪起伏太大当晚就病了。先是吐,后来就疼得额头直冒冷汗,脸色全白了不说还咬牙撑着非要办出院手续回顾家。 他是真的疼,疼得攥着她的手心全都是汗,指关节青青白白的很吓人,却一声痛也没喊。 她不能为力,只能守在一旁看医生给他打止痛剂和镇定剂,心里翻江倒海的什么滋味儿都有。 她心疼,真是心疼得厉害,你说这人怎么能这样,变着法子威胁她还能让她恨不得替他疼。 于是后来就敲定了时间,一礼拜后,等他病情好转点了就回去。 本以为这次去“面圣”铁定要吃一顿排头的,李涟漪没想到见了面,顾家两尊大神不但没有对她冷目相对,反而似比原先还要好一些。 大概是顾方泽先前已打电话告知过了,二老在见到她时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讶,而且文婷女士的态度更是让她极度适应不良。 她先是捧起她的双手,又细细地端详了她好一阵,用有些喟叹的有些怜惜的语气道,“瘦了,怎么也不好好照顾自己?” 她默了半晌,没想到怎么应对,最后垮下肩膀,一点其实都无地喃喃道,“让爸妈担心了。” 顾德海接了话,语气有些僵硬,却透着温和善意,“没有的事,回来就好……说到底,是我们顾家对不起你。” 一句话将她雷得外焦里嫩无比**。 她不知所错地望向身边的人,却见此人面不改色半点意外都没,只高深莫测地冲她笑了笑,笑得她更是全身毛。 这情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耳后听他说,“妈。怎么也,诶见你这么关心我?” 顾德海沉下嗓音道,“还敢出声?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顾方泽说,“爸,我不怎么做,你儿媳就真的要跑没影儿了。” 二老没接话了,竟像是默认了般,耳后齐齐将准头对象面色青白不定的李涟漪。 顾德海:“这次回来就多住几天吧,夫妻俩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 文婷:“是啊,让妈这几天给你熬些人参鸡汤补补,把身体养结实了再给我们顾家生个胖娃娃。” 李涟漪:“……” 顾方泽微笑:“就听爸妈的吧。” 回房后不待李涟漪作,顾某人自动交代,“你走了以后,我告诉他们是我想离婚,你不乐意后来被我逼得太伤心欲绝就跑了。再后来是这回住院,他们赶来时我告儿说你走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有我的孩子了,但你一个人在外地过得太辛苦,孩子就没保住……”停了一停,他苦笑着继续说,“爸当时听了差点没掏出枪来崩了我,天知道他们有多想要个孙子孙女……其实我那会儿也想要真被他一子弹结果了也不错……” 他话没说完就被她飞快地打断,“傻了吧唧的。”她气呼呼地瞪他,“你说什么胡话呢?干嘛一个劲儿地把错往自己身上揽!”见过傻的,没见过傻成这样的。 顾方泽轻轻吐了口气,而后走过去拦腰抱住她,轻声说,“真的,当我听说我们的孩子死了,我很难受,非常。”而他知道得那么的晚,在此之前他甚至已经在过长的等待中对她心生怨怼与恨意。 李涟漪没挣扎,任他的气息将她包围。她现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总会轻易地变得软弱,他的话让她心里慌乱极了,感动又难受,眼睛潮热,差点实话就冲口而出,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敢说出来,只能转移话题,“……所以,他们现在对我心存愧疚,这才想起对我好一点?” 暗暗带讽的语气让顾方泽微晒,手臂紧了紧拥着她说,“抱歉,以前他们那样伤害过你,但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并非刻意而为……况且,他们其实已经受到惩罚了不是吗?” 提及至此,她心头一痛,呼吸都滞泄了几秒,咬紧牙齿冷冷道,“……也是,都赖我,要不是我,爷爷怎么会……” 顾方泽再次用吻堵住她的嘴。 却没办法堵住她汹涌而下的眼泪。 好一会儿,他无可奈何地移开,额头顶着她的,一双漆黑乌亮的眼珠牢牢注视她。 他说,“不赖你,爷爷老了,到了该走的时候。” 李涟漪睁着眼睛一边流泪一边看着他,“你胡说,爷爷年轻时是打仗的将军,身体硬朗得很,他是被我害死的……”哽咽得无法言语。 那是她此生不敢也不愿去掀开的最大的一块伤疤。她曾经想将那件事当做一场虚无的梦境,都是假的其实现实什么也没生,她努力地试图去忘记不去提及,这样----她的良心才能不因过分的自我折磨与内疚忏悔而崩溃掉。 顾老将军是顾家当初唯一真心喜欢她的长辈,老爷子不苟言笑硬邦邦的脸总会在看见她时柔软出温暖的线条,一手拉着龙头杖还笑呵呵地挥手招她,嘴里还会说,“来来,丫头,到爷爷这里坐。” 还记得他怒瞪着那双曾在战场上威慑千万敌人的眼,把红木桌子拍得震天响,“谁敢欺负你,谁敢拦你做我孙媳妇儿?丫挺的还有下次你就告诉爷爷,爷爷替你一枪崩了他!我儿子也不手下留情!” 可惜顾老将军不知道,他的儿媳妇在得知她曾与另一个男人私奔且堕过胎后震怒非常,出身高贵的她怎么允许夫家闹出这等不体面的笑话,于是这位显赫世家的长女在丈夫的默许下出手了。 李涟漪那时才几岁?也就二十岁的一孩子,哪里是文婷的对手?几张明显是偷*拍她与苏唯一的亲密照,医院出示的流产证明,紧接着是母亲精神失常的诊断证书----那都是什么?是天上劈下来的惊雷,任凭其中一项就能轰断压垮她本已敏感脆弱的精神稻草。 那天文婷女士的笑容完美至极,真真的贵妇式优雅,她说,“李小姐,我家方泽很喜欢你,但是,”她的眼珠子像美丽的琉璃,清澈又冰冷,端庄文雅的唇轻吐,“你配不上他,他是顾家唯一的血脉,请原谅我们无法眼睁睁看你糟蹋轻贱我们家的宝贝。” 李涟漪当时真的怒,愤怒的身体不停地颤抖,她想冲着这个面目可憎的女人大叫,就你家的孩子是宝!我就……思维戛然而止。她愣了半晌,终于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她只是个没脸没皮跑到b市死赖着老好人顾方泽的……可怜虫。 这个完全乎她精神承受范围的认知终于让她彻底崩溃,她做了一件令她后悔终生的傻事,割腕自杀。 老爷子为此事暴跳如雷,得知消息后气得毫不客气地将手中的龙杖狠狠打在顾德海身上,却没来得及说出几句话,忽然捂着心脏面部抽搐,身体痉挛地倒了下去。 当玩老爷子心脏病突,不治逝世,享年78岁。 而她在医院醒来时,葬礼已经举行完了,她连老爷子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这件事留给她最后的记忆,是她的震惊呆怔与顾方泽疲惫不堪的面容,他握着她的手放在瘦削的俊颊旁边轻轻摩挲,道,“涟漪,我们结婚吧。” “这是爷爷临终前的心愿。” ……“老爷子没怪你,临终前他还念叨着你。”顾方泽心头一恸。他不知她竟将愧疚藏得这么深,这女人的演技总用在不该用的地方。所幸,他逼出了她的真心。 过了会儿,他说,“明天是爷爷的忌辰,我怕你不愿来,所以先瞒着你。好几年没去看爷爷了吧,想必他现在一定在天上念叨,小丫头片子是不是把我这老头子给忘到爪哇国去了……”低沉含笑的嗓音模仿得惟妙惟肖。 她头一偏避开他,继而扭过脸看他,瞪着还不解气,推了他一把后忿然道,“假惺惺。”阴险,居然拿爷爷来攻心! 顾方泽不恼反笑,见她退了几步退到床边,黑眸暗光一闪,上前几步顺势将她按到床上! 及时制住她的手不让她扑腾,他道,“你咋就不懂爷实在给你台阶下。够了吧?消停点老老实实跟爷过日子,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女人。”李涟漪瞪直了眼,还没挣扎就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 看吧,这才是本性!才多久就不耐烦了? 片刻,她气急叫起来,“顾方泽!” “嘘。”嘴巴被捂上,“叫这么大声,爸妈会笑话我们动静太大的。” 一时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她听明白了,脑子轰了声,脸红了,恼羞成怒,“切,他们哪敢笑你?他们只会骂我是勾引糟蹋他家宝贝疙瘩的狐狸精!----唉,你别动手动脚!”拍开正欲钻进她衣摆的大手,她脸红的快滴出血来了。 顾方泽没反驳,想起了他在电话里第一次对父母撂狠话的情景。 ----“你们要再反对,儿媳妇跑了不说,你们的孙子也就没影儿了----真要这样,这辈子你们别想抱孙子了,等着去和尚庙找我吧。” 傻姑娘,她不知道,她就一活脱脱的狐狸精,把他迷得像个愣头青,傻了不说还巴巴地跑去给父母错误的暗示,叫他们又是愧疚又是无奈又是焦急,恨不得叫他马上收了这个小妖孽,好圆了他们的抱孙梦。小心伺候还来不及,哪敢舍得给她脸色看? 唇边的笑意加深。 既然暗示都给了,他好歹得做足功课,弄假成真最好不过。 思绪至此,他不依不饶地又贴上去,手上力气又加重了几分,不让她动弹,而后说,“丫头,给我生个孩子吧。” 她红着眼睛,道,“你是坏人,我不给坏人生孩子。”已经生了一个,还想让她生?窗户都没有! 可惜英明神武的顾方泽大少不知道,以为他心爱的姑娘还在赌气怨恨他呐。 他俯下身子深深地望进她波光潋滟的眸里,笑,“我是坏人,你是坏女人,我们是绝配,所以生出来的孩子绝对不是池中物。” 李涟漪忽然有点想笑了,和着她的皎皎有这么厉害? 傻冒一个! 调整了老半天,本想告诉他皎皎的事儿来着,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没说,让他多难受一阵子好了。活该叫他欺负她!还说她坏?哈,有谁坏的过他。 典型的恶人先告状。 李涟漪穿的居家拖鞋在挣扎中提落了,又一脚踹过来,他堪堪抓住,手上一阵细腻温软,目光触及光裸白嫩的脚丫沿着向上,是修长匀称的小腿----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她嫣红如花瓣般娇艳的嘴唇上动不了了,一股极强烈的冲动忽然变得难以抑制,他没能控制就已低头吻了上去。气势汹汹不管不顾,李涟漪用力回咬了一口却被他趁机钻入她启开的口腔。 他的唇带着颤抖的火焰在她全身蔓延开来,深切又辗转地掠取着,他的技巧想来足以令人迷乱,可此时,又多了一种要将她焚烧成灰烬的灼热急切。她抵不过,本是推开他的动作无力顿下,大脑昏沉沉的,最后只能依赖本能地环住他的脖子,任由汹涌而至的熟悉又陌生的**一点点地将她吞没。 她在他缠绵霸道的吻中失所迷离,那双漂亮得过火的眼睛一直在她眼前晃啊晃,有种奇怪的感觉在体内升腾而起:他们此刻如此接近,在这无法控制的大火之中他们只看得到彼此,没有猜忌没有算计,没有保留也没有冤冤相报,他们近得眼里只有唯一。 她闭上眼睛,柔顺地承受他激烈的索取,可心中那庞大的不安却在渐渐消褪,虚无被悄无声息地填满。 之后一切全然失控。 他冲进来的那一刻她痛得弓起了身子,全身绷紧只能咬牙牢牢勒紧他的脖子,“痛……” 瞬时的收紧让他低喘了一声,一下下地亲她,语调与肌肉一样隐忍而克制,手下动作不停,轻声哄着她,“乖,很快就好了……我疼了这么多年你总要还我一点……” “放松一点,太紧了……” 她觉得自己像被巨大的滔天海浪抛向了半空又飞快地坠落,疯狂的滋味让她害怕,她能做到的仅是抱紧他,任由漏*点一步步朝着某个临界点逼近。 他的丝已然汗湿淋漓,豆大的汗水随着需索无度的动作蜿蜒而下,隐没在那暧昧到罪恶的交合处。什么理智什么冷静通通不见了,他一手覆上她的左胸前,嗓子沙哑得厉害,“这里现在装着谁?” “……” 力气更大了些,“说。” 李涟漪终于受不住,咬唇弟弟呜咽了几声,委屈又被折磨得难受,这人太坏了!她撑起身一口咬上他的嘴巴,眼里波光荡漾,通红着狠狠道,“装着衣冠禽兽!” ----------------考试复习ing明天下午六点考会计,后天要考线性代数,如果有空明天会把全文给结了,没空大概是后天考完代数后。到了最后,多给大家点福利哈。不说啥了rshu.net,突破极限的河蟹奈脸红掩面逃窜……终章再没有人像我这样爱你再次见到苏唯一时,已是李涟漪回b市的三周后。 严格意义来说,是在电视新闻频道上见到了他。西装革履,面容英俊淡定,一个镜头从他的侧脸打过去,连眼角眉宇间的气势都凌然似睥睨天下的王者。 1y集团在他重返工作岗位后短短半个月之内迅扭转自身不利局面,用媒体的话来说“神迹一般拯救了1y”,欧盟的单子丢了是没错,但这并没有打倒这个以人才全精英着称的高度年轻化的集团,有了主心骨的1y行动度足以令所有同行生危机感。b市的信息软件市场尚未饱和,与此同时临近的t市的网游市场骤现火爆局面,一经细查才知原来早在好几个月前1y集团就已悄然进驻t市,没有广告,没有炒作,没有任何宣传仅是将新开的一款极品网游软件投放于中低端市场,并次进行小规模公测。而t市经济虽无b市经济达,但胜在人口众多,且年轻化程度较高,对网游的接受程度要远高于生活节奏快竞争压力大的b市……李涟漪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时见某人正懒洋洋地坐在床上看电视,眼角往电视屏幕随意一瞟就看到这则新闻,那经济频道的主持人正口沫横飞说得不亦乐乎,听着听着她又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今天早上得知的另外一件事,愣了几秒也坐了过去。 没想到顾方泽一见她过来,二话不说拿起遥控器就换台,摆明了是故意不让她看。 瞪眼看着好好一新闻频道转瞬就跳转成了少儿频道,李涟漪气不打一处来,咬牙想都不用像就扑过去抢遥控器,某人身强体壮动作敏捷,无奈她又是抓又是挠就是没办法得逞,见他一副轻松得瑟号不悠然自在的德行,她磨了磨牙,从床上爬起来,愤愤然道,“好,你不让我看,我直接找他去!” 说罢,当真下床往卧室的大门走。 顾方泽动作飞快,伸手一把把她从后面捞回,往床上一扔,“又想红杏出墙,看爷怎么惩罚你。”本来“红杏出墙”四字让她眉头皱了几皱,可随后从他口中蹦出的“爷”字立马让她哭笑不得。 推了推正压在她身上的某人,她没好气道,“你家尤老四才每天‘爷’‘爷’的叫唤,你学个什么劲?” 顾方泽动作未断,抬眸看了她一眼,嘴角一撩道,“你怎么不知道他是在学我?”修长手指开始灵活地解她睡衣胸前的扣子,“另外,他不是我家的,你才是。” 这人真是……仰躺在软绵绵的大床上瞪着天花板。 嘴巴是抹了蜜吗,甜言蜜语随口就来?也不知是过了多少千帆才得来的本事。 心胡乱想着,又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耳朵根微微烫,略不自在地施力推开他,“谁是你家的,电视都不给看!”从床上坐起来,她随手扯了被单往身上一圈,把春光全全遮住,嘴皮子也不落下,“你别想瞒我,老四都告儿我了,你们公司这回输给苏唯一了,人家市场占有率比你们高好几个百分点,瞧你德行,每天不务正业窝家里连班都不上,活该!还怕我知道鄙视你……”以前这人纯粹一工作狂,可这回自打回来后,就没见他去过一次公司,还不让她回单位,说是要休年假,休多久他说了算。 顾方泽似笑非笑,“倒是越说越带劲了。” 李涟漪回以假笑,“哪比得上顾少爷身上使不完的劲儿。”一句话说出来,满满是怨气与不满。 可这话说的太隐晦,聪明不可一世的顾少爷回味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笑出声来。 眼前的女人正用斜睨着他,双颊微红,一双眼水亮得不可思议。 也不知怎么养出来的,脾气大得可以。 李涟漪忽感背脊生凉,直觉想往后挪,“你想做什……” 话没说完,嘴巴被堵上,她呜呜两声就没气了,于是不甘示弱地掐着他腰上的肉凶狠地回应过去。 顾先生在头埋进自家老婆胸前时抽空嘟哝了句,“做能证明为夫确实有使不完的劲儿的事……” =_=真是锱铢必较小心眼的臭男人! 一场男人与女人的战争就此展开。 床榻间一时风光旖旎。 好不容易等某个近来随时都能情的衣冠禽兽一脸餍足地放开她,她喘了半天才缓过气,痛心疾道,“玩物丧志!”整天都想着怎么把她圈圈叉叉,脑子里没个正经全是黄色废料,怪不得会输给苏唯一。 她赌气暗想,不料很久以后她才得知,其实这恰恰说中了其中大部分的原因所在。 顾先生心情很不错地在她额际落下几个吻,简洁了当,“你勾引我的。”想了想还是补上句,“你想爬墙,为夫火大,所以得找点乐子泻火。” 李涟漪忿然:“姓顾的,你真不要脸!” “过奖。” “我没有勾引你。” 顾某人但笑不语,火热的视线在她裸露白皙的大腿处转了圈。 忍!“我没有想爬墙。” 顾某人但笑不语,朝被自家老婆紧捏在手心里的遥控器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 恼羞成怒,“笑什么?你好歹哼哼一声!”本来不心虚,都让他给笑出来了。 “……哼。”很好的表达了顾先生此刻的真实心情。 李涟漪黑线了,见过别扭的男人,没见过这么别扭的。不再理会他,翻个身坐起来,调回财经频道,不想之前那个专题人物采访早就结束了,以喜洋洋与灰太狼为主角儿的学习机广告抽风似的欢快喜庆地回放了好几遍。 讪讪将遥控器随手一扔,有点生气,但转念一想倒也不是想不明白,只要有点智商的都知道这位先生现在到底在拽什么劲。绷了半天的脸没见顾方泽有什么动静,她终于装不下去了,只好缴械投降,怏怏道,“我早没那心思了,再说,人家都快有主了,你吃飞醋有什么意思?” 顾方泽微微瞥过视线,浓密纤长足以让女人嫉妒的睫毛在俊颜上投下一道淡淡的阴影,没说话,但唇角已经微微弯起来。 瞧那别扭样儿~~李涟漪气一下子消得一干二净了,扑哧一声笑出来,忍了忍没忍住,又扑过去一把捏住那张皮肤光滑细腻比她还好的脸蛋,蹂躏了一番嘿嘿道,“说你吃醋吧还不承认!”太有爱了她怎么没现自家老公吃醋的样子这么可爱。 看看她以前错过了什么? 顾先生还是不说话,脾气老好的看着她,脸部的线条因眼里的笑意异常的柔和,衬着那漂亮的眉眼----那眼神儿像漾着水光似的,勾人勾到这份上,放到哪儿也是被意淫扑到的对象----不是妖孽是什么? 可就这么只妖孽,为了她放弃了大片大片森林。 她曾以为他是为了父亲的公司才娶她,其实这念头着实愚蠢。当年她亲手将父亲转到她名下的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全给了他,根据规定“腾飞”的最大老总已经是他顾方泽了。可惜人家运气不好,傻妞巴巴送来的压根赚不了多少钱,“腾飞”那时基本已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李腾飞的传统管理模式随着时代的变化已被淘汰滞后。可怜顾大少每天日理万机,肩负顾文两家长辈的殷殷企盼不说,还得经常连夜飞到d城秘密坐镇“腾飞地产”。而他深知她口上说怨父母,可打心底还是崇拜那个从小宠着她疼着她犹如天神般强大的父亲。为了不使李腾飞的形象在她心目中一落千丈,他就闭口缄默,费尽心机宁可累死自己,也要瞒住她。 后来收购“腾飞”也是权宜之计----若他不抢先一步,“腾飞”就真得改朝换代,改姓文,成为文氏旗下一小小的附庸分公司了。 心一想,立马又软了几分。 想当初,她不也是因为不清楚事实的真相,心里不安才会这般患得患失么?做夫妻是一辈子长长久久的事情,如果什么都藏着掩着,那祸根总有一天又会起芽来。 窗外夜色美好,春意深浓。 她说,“是真的,没骗你。秦墨你记得吧?她告诉我,其实在美国的时候她就认识苏唯一了,苏唯一的干爹----就是单远谋,是资助当地留学生的知名人士,后来让他接手了那事,恰好秦墨就是接受巨额资助的留学生……”国内大学优秀毕业生,后远赴麻省理工大学读博士学位,在外人眼里看来着实风光,可谁又知这背后的窘迫与举步维艰。 秦墨性子古怪,表面看上去和善甚至有些嘴贫,但实际上非常的执拗与勇敢,对一个曾经帮助过自己的男人心生恋慕也从未遮遮掩掩,喜欢就放手去追。 她知道他心中一直藏着一个人,甚至念念不忘已有很多年,后来无意在他的钱包中看到一张边角泛黄但保存得非常妥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儿年纪不大,被时光封存成记忆的脸蛋生得清秀伶俐,梨涡深陷,脸上飞扬的笑容璀璨明亮得灼伤了她的眼。 后来秦墨在婺源时告诉李涟漪,“谁说我不嫉妒?我嫉妒得心都快烧起来了。你不记得么?在非洲的时候我对你可没几分好脸色。”明嘲暗讽还故意误导瞎建议来着。 李涟漪当时愣了很久,想了半天也没想到那回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面色迷茫,秦墨见状直叹气,对着她摇头道,“看着挺聪明的,没想到这么缺心眼儿。” 李涟漪面上做受教羞愧状,其实心里暗暗鄙视腹诽,“暗恋个心有所属的男人这么久还不死心,人家一句话连工作都不做了,巴巴跑来救情敌的命……也不知是谁比较缺心眼儿。” ……“……总之,秦墨是个好女人,她会好好带他的,这个女人值得他爱。”说了太多,故事很长,但很多来龙去脉她也不清楚,这已经不是她的故事了,这是秦墨与苏唯一的故事,他们的结果如何,她无从得知。只记得当时听了秦墨的话后,她心里也好一阵子不舒坦,后来想明白了,终于知道原来一直以来对苏唯一的念念不忘与舍不得,其实不过是种古怪的独占欲和惯性在作祟。 想想,那毕竟是最美好的年华里,遇上的最美好的那一个人。 但人总不能一直沉浸于过去,忽略忘却身边现实中实实在在的幸福。 杜程程三天两头像个唠叨的老太太似的对她耳提面命,姑娘,记住别钻牛角尖,你得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别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儿丢了爱人,切记切记! 这人果然是钻不得牛角尖的,这可不,这一想通,李姑娘心里已经下定主意,这一回再也不让幸福从身边溜走,她要一辈子守在顾先生身边,不离不弃。 ……这日子一过又是好几天,中途还和顾方泽回了趟d城陪她父母吃了顿饭。她母亲的病看样子越的好转了,但不知是不信还是心存芥蒂,对待她父亲的态度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爱理不理疏离得紧。 她心想这样也挺好,还能拿来教育下自家老公:看到没,这就是以前不在乎家里黄脸婆的后果,看你还敢不敢夜不归宿不准时回家~~反观小欧琳,小丫头在李家呆了一年,适应良好,她母亲极喜欢她,还说丫头眼睛贼溜溜的,像极了她小时候,后来特意给她请了个中文老师,恰好那老师也是地地道道的b市人,没过多久,学习能力极佳的一口地道的京片子这几天李涟漪一直在琢磨着得怎么把皎皎的事儿告诉顾方泽。 苏唯一这一剂猛药也下得着实狠,料准了顾方泽什么都能轻描淡写不放在眼里,就是不能对她李涟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所以毫不客气地瞅准他的软肋一刀戳进去,直接让秦墨开了假单子传真给他。 所谓关心则乱,心机深沉的顾方泽竟也真的信了。 前些天苏唯一打电话给她向她告别。他要回美国筹备将1y所有与软件相关的项目全部迁回国,工程浩大,没几个月时间肯定回不来。 两人有的没的聊了几句,终于无话可说。正有些尴尬,她脑子念头一闪,忍不住脱口而出,问他当初为何要欺骗顾方泽说因她旅途劳顿情绪不顺导致孩子小产一事----压根就是p话,她自打上了火车就遇上好心人,后来又强迫自己吃好把情绪养好,就为了能顺顺利利地生下孩子,如今皎皎好好的,白白胖胖不知多可爱,他还是皎皎的干爹呢,如今被他那么一瞎掰,怎么听怎么别扭。 听着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询问,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 在长久的寂静中,她听着那头一声比一声静谧的呼吸,忽然莫名的紧张与胆怯。 后来苏唯一在电话里告诉她,“以前我很自信,我以为不管过了多久,只要我回头,你会一直在我身后,我不知道你会伤心会这么难过……我很后悔,可惜我已经不能陪在你身边让你开心了,你现在爱的人不是我,是顾方泽,他是个纯爷们,比我更懂得如何爱你,但他不懂珍惜……我不愿再看到你伤心。”苏唯一说,声音哑哑的,却带着笑意,“让我多弥补你一点,放心,我不会把他往死里整的,他趁我去婺源那会儿搞我的公司我还没怎么样呢,但男人嘛,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多给点刺激和危机感才懂得珍惜身边的女人……我这是帮他,我好歹是娇娇的干爹,心疼宝贝还来不及,哪里舍得让她真的没了亲爹……” 李涟漪安静地听他说,鼻酸难耐。 她说,“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苏唯一笑着说,“傻瓜。” “你才是。” “嗯。”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唯一……” “我在。” “谢谢你。” “不客气。”回的很滑溜。 “嗳,你该上飞机了吧?” “嗯,马上就登机了,那就这样了吧,再见。” “再见。”她轻轻道,等那头传来嘟嘟的断音后才挂上电话。 那时,顾方泽正巧从厨房给她端热好的汤出来,抬眼见到她,脸色忽然变得极为怪异。 她有些讶然,顺着他的视线下意识摸了把脸,才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当然事后她主动向顾方泽坦白从宽,没办法,家里这位爷嫉妒与占有欲一旦作,比个三岁屁孩子还难搞。 顾方泽听完后,面色晦暗不清明灭不定,目光深幽看得她好一阵胆战心惊,但没想到心思莫测的他最后竟是唇角一弯,伸手一捞将她整个人带进怀里,大手恶作剧似的在她头顶上乱揉一通,弄乱她本为了重返岗位见领导而特意整好的型,直等她反应过来哇哇乱叫才笑出声来。 他在她耳朵根吹了口气,轻声说,“丫头,你真是又可爱又可恨。” “喜欢一个人能那么执着死心眼,但如果不喜欢,心肠却比谁都狠。”顿了下,把她往怀里抱紧了些,继续,“我很庆幸,现在你执着死心眼的那个人是我。” 不知是被他的气息薰的还是其他什么,李涟漪觉得耳根烫得快烧起来,口上却镇定轻浮道,“你凭什么说我对你执着死心眼了?打不准我哪天对你审美疲劳了腻歪你了,你就等着做下堂夫吧。” 有“惨遭抛弃”之危险的顾先生陷入思索中,好一会儿,一手按在额际处,沉吟着似自言自语的道,“那我该再努力一点,爸妈说的没错,造人计划不可松懈……” 李涟漪囧囧有神,“说那儿去了你……嗳,色猪大白天的你脱我衣服做什么?!!” ……好吧,话题转回来了,所以说,顾方泽从未放弃对“孩子”一词的孜孜渴求。嗯嗯,我们要理解顾先生为了早日让顾太太怀孕而真正成了一拖家带口的黄脸婆后,再无资本与机会爬墙的良苦用心……他算盘打得精细,可这厢李涟漪倒是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与纠结之中。 说吧,不就摆明了告儿他这事是她和苏唯一串通好一起糊弄他的么?试想即使解释了也白搭,他顾大少平生聪明绝顶骄傲非常,哪经得起这番刺激,不把她往死里折腾才是奇怪。 不说吧,想起他那回说难受,还为此弄出胃溃疡出血进医院,至今那病也没好全,她心里也揪得紧,隐隐作痛,这样折磨他对她有什么好处?徒增心疼罢。 ----于是烦恼来烦恼去,最后还是没敢把实情向顾方泽和盘托出,有几次差点说漏嘴了,也让她急中生智不动声色的补上了漏洞。 不过话说回来,顾方泽这人比狐狸还要老谋深算,瞅人就像x射线,别看他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那张俊俏无害的脸蛋生来就是骗人用的,谁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出几分端倪来? ……这事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另外,快一个月没见着她的娇娇了,又不知怎么向顾方泽开口,这事那事加一块,真是烧心。 正当李涟漪为此惴惴不安心急火燎之际,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刘循。 她女儿目前的“饲主”。 电话里刘循先是礼貌优雅地向她问好并询问近况,然后再替刘喜欢小朋友传达了一下对她的思念之情,最后笑眯眯地丢下一个巨型原子弹。 “涟漪,我现在正带着刘喜欢和娇娇在都机场呢,你来接我们吧。” 终章杜程程接到李涟漪的求救电话时睡意正酣,被吵醒睡眼惺忪摸到手机嗯嗯啊啊的应了一通就把电话给挂了。眼睛又眯了会儿,等意识清明过来她终于回想起适才电话里的内容,猛睁开眼“靠”了声,瞌睡虫瞬间跑光了,撑起身体,浑身酸痛难堪,眉头一蹙,嘴里吐出低咒,“死女,你哪天能给我省点心?!” “程程,怎么了?”旁边被窝里钻出个毛茸茸的脑袋,一张睡得迷迷糊糊的帅脸蛋显得有几分孩子气,在被窝里毛手搭上杜程程的腰,“还早,咱再睡一会儿吧。” 杜程程嫌恶拍开,用看见蟑螂苍蝇般的眼神扫了他一眼,然后不顾他瞬间被打击到的受伤表情飞快地下床,边穿衣服边道,“李涟漪那女人快要倒大霉了,我去凑凑热闹!” 卫放先是一阵无语,随后见那无情的女人穿衣完毕正欲出卧室,连忙哀怨地叫起来,“程程,你夺走了我的处男之身,你得对我负责!” 一只拖鞋砸过去,bingo!正中目标,杜程程淡淡道,“老娘让你吃了还没说啥呢,你叫个什么劲?” “我可以对你负责。”揉着被击中的脑袋,某男眼里一闪啊一闪像天上的星星。 “做梦。”嘴唇轻吐,一夜情这玩意儿她写都写腻了,毛片小电影也看了不少,还怕应付不来?要不是昨晚不小心被这小子灌醉了,她怎么也不会着了他的道。 丢个鄙夷至极的眼神过去,她抬脚走出卧室打算去梳洗一下,浑身汗臭熏人,运动太激烈的结果。 前脚才刚跨出卧室门,身后就传来一声。 “程程,我是认真的。” 脚步一滞,下意识地继续想走,几声急乱的脚步声喝喘息已近耳边,男人**着身体将她从身后抱住,低哑着声音道,“杜程程,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让我从天堂一下跌落到地狱----那个人已经结婚了,你别忘了!” 杜程程心一紧,还没说什么又听他颤抖了几下慌乱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你的伤心事……谁叫你让我伤心了……”竟是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悲伤。 这个家世顶好却从不骄不躁的男人,不愿受家世束缚硬是在新闻界闯出了片天地,说是艰难辛苦,但身为众人眼中天子骄子的他从未被人如此低贱了真心。 莫名的,杜程程忆起那次在婺源她苦口婆心地劝李涟漪回到顾方泽身边时的情景。 那油菜花开得真是好,大片大片金黄地毯一样像是开到了遥远的天边。 她与李涟漪躺在油菜花田里,望着天空间或掠过的白色飞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她说,“回去吧,他爱你甚如生命,不会不要你的。” 当时涟漪说什么来着……她摇摇头,笑得疲惫的说,“程程,你不明白他。以前我错了,其实他才是最骄傲的,他的爱情很骄傲,骄傲得容不得一点点瑕疵,所以这次,他是真的不要我了。” 然后就没了声响,她不知道涟漪是不是在哭。 后来她恶狠狠地掐着涟漪的脖子死命儿摇,大骂她要自尊爱面子缺心眼儿,那个义正言辞恨铁不成钢呐----其实心里也有点慌----谁敢保证她说的就不是对的呢? 谁的耐心都有个极限,等待得太久,那耐心消磨殆尽了,爱情也就没了。 幸运的是,李涟漪那女人命好,摊上个将她看得比骄傲甚至比命还重要的主儿。 但所谓现实报,现在这难题终于兜她头上了,让她躲都没地儿躲。卫放毕竟不是顾方泽,那姓顾的太极品了,要找到像那样儿的稀有物种也不知得等多少个百年。 &nethisisaquestion……莎翁在他的《哈姆雷特》中这样说道,杜程程沉思了好一阵,心一横终于做出了选择。 转过身,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卫放唇上大口用力地亲了下,随后摸摸男人瞬间呆滞的脸,笑得痞痞的,“准备好户口本身份证,乖乖的等我回家了,咱领证去哈……” 有时候,想抓住幸福就需要这样的一时冲动,孤勇未必就不好,看准了就下手吧,及早栓牢了带回家,别等被人看上抢走了连哭都没地方去。 话说李涟漪被刘循这么一来惊得半天没缓过神来。等挂断电话思路重新恢复正常后病急乱投医,想也没想就给杜程程打电话出sos紧急救命信号,想到时候把皎皎接回来就先放程程那儿照顾,之后捏着电话在卫生间里踱来踱去,终于想到了个正当理由单独出门。 在客厅找到正在看文件的顾方泽,她犹豫了半晌,还是蹭了过去。 李涟漪,“顾方泽,我以前一个同事要结婚了,请我去参加婚礼。” 顾方泽头也不抬,“请帖呢?” 李涟漪哼了声,“你不知道关系好的朋友是不需要请帖的吗?怒。人家是直接打电话亲自邀请我的。” 顾方泽抬起眼睛淡淡看向她,“那你早点回家,记住别喝酒,如果有人硬要灌你你就用橙汁代替。” 李涟漪嗯了声,镇定道,“我过不了多久的,祝福一下新人就回来,午餐等我,我回来吃。” “好,路上小心。”点头,埋继续看文件。 很好,对话结束。 心中暗暗松口气,李涟漪转身走至柜前,拿起搁那儿的随身包包就往外走。就在这时,身后又突然传来一声悠悠的好听男声,“慢着。” 吓! 全身冷汗的毛孔瞬间张开,她头皮麻背脊生凉地僵了僵身体,回过头时脸上却是疑惑不解,“怎么了?” 顾方泽笑了笑,对她说,“能不能带家属一起去?” 当然不行。 “得了,你去了人家新郎怎么办啊?别到时抢了新郎风头新娘子来找我拼命~”她道,脸部表情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嫌恶的语气。 “说的也是。”顾水仙满意地点点头,挥手放行。 很好,她可以去拍奥斯卡金像奖片了。 感到机场时,杜程程已经在门口那儿等着了,见着她杜程程眉头一竖正想数落她“办事不干净”,李涟漪一把扯过她就往机场大厅走。 咬牙切齿,“骂我成,你先帮我教训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刘姓某人一顿……” 而在不远处,刘姓某人正在左手抱个水当当的漂亮女娃,右手牵了个眉眼清秀面色沉稳的小男孩儿朝着她们微笑,都是样貌出色的生物,回头率甚高,招人的不行。 李涟漪早早调整好了表情,笑容灿烂地迎过去,“刘循,让你久等了。”说完俯身摸摸刘喜欢小绅士的脑袋,又依照之前刘喜欢坚持的惯例和他握了握手。 刘循深深看着她与儿子的互动,笑得温柔如水,“孩子们非常想念你,刘喜欢非缠着我带他过来----我也很想你想得紧,所以没打招呼就过来了,没给你造成什么困扰吧?” “当然不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她笑眼弯弯地答,然后无比自然地,“等累了吧?有点事儿耽误了……我想死皎皎了,让我抱抱,”把睡得香甜的小女娃从刘循怀中接过去。 杜程程在一旁叹为观止,好长一段时候没见这女人演戏了,差点忘了她的强悍之处,今日一见不同凡响一如从前,让她好生不习惯啊不习惯。 果然,孩子一回到自己怀中,李涟漪变脸比天还快,面色一沉,声调骤然冷了好几度,“刘循,我知道你在打什么注意,我告诉你,平生我最恨做替身,我感激你在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但不代表能容忍你将我当傻子一样耍。” 一通话噼里啪啦说下来,当事人还没怎么样,杜程程已经被绕晕了。 这、这、这谁能告诉她又是什么戏码? 刘循面色没变,仅淡淡一笑,唇角折出温润的弧度,“原来你知道。” 李涟漪冷勾了勾唇,“当然,我不信一见钟情这回事,你第一次见到我时的表情太匪夷所思……如果这还不能证明什么,看到你家客厅挂的那幅画也什么都明白了。” 她初到刘家就已注意到挂在客厅的那巨幅油画,油画上绘着的是一个女子,极年轻的样子,但看不大出年纪,身材娉婷,长乌黑,穿着江南水乡特有的布衣扣碎花连衣裙,站在暖黄色的油菜花田里笑容清浅温婉,像小桥下静静流淌的清澈河水。 那女子的面容被色彩浓烈的背景淡化了许多,但她看着莫名就觉得非常眼熟,虽然后来再去刘家时,那油画已经被取下了,但留给她的印象异常深刻。某天她在照镜子时脑中灵光一现,恍然,怪不得眼熟,原来是像她自己。 听司机大神平时唠嗑,她得知刘喜欢的妈妈,刘循的妻子早已去世多年,还是难产而死的。 等到后来刘循的追求攻势愈加明显,她心里也明白,他这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女人呢。说不生气是假的,但毕竟他帮了她,而且瞅着也怪痴情的,思念亡妻到这份上,对她大概也算是爱屋及乌----索性就装糊涂,免得撕破脸。 可这回刘循着实过分了,摆明了居心不良。 怎么她尽遇到些厚颜无耻的男人。 越想越生气,她又道,“我是把你当朋友看待,所以才放心的将女儿交给你照顾,刘循,你要找替身找别个儿去,总之我对做刘喜欢的后妈没兴趣。”她窝火得要命,所以撂狠话撂得挺欢快,连杜程程不停地扯她衣角也没注意到。 知道刘循展颜一笑,似有几分猜测的冲她身后道,“你来了,顾总?” 顾总……李涟漪脑子卡住,一下子囧了,然后缓缓冒出了四个血红血红的大字。真的什么都想不到,单就这四个字了----风中凌乱。 人生处处是杯具啊。 眼角一瞥飘向杜程程的方向,杜程程垮着脸递过个包含多重含义的眼神,诸如“没错别抱侥幸心理了”,“爱莫能助”以及“真主阿拉保佑你”此类。 这人倒霉到她这份上也怪不容易的。 杜程程默默想着,接到顾某人气场强大的眼神暗示,狠下心肠不看面色由惊愕转为愤怒的李涟漪,识相的随便找了个借口飞快地离开了战争策源地。 李涟漪怒了,这是哪门子的闺蜜? “你的朋友结婚真另类,机场婚礼,嗯?还附赠一个……婴儿?”平静如水的声音在吐出最后一个词时有轻微的颤意。 李涟漪笑了起来,转过身,道,“你怎么来了,那个……” 不料顾方泽半点不搭理她,直直越过她与刘循握手,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面容清朗笑容温润的男人,道,“是你照顾了涟漪一年对吗?你好,我就是你刚才打电话所找的对象,涟漪的丈夫,顾方泽。” 刘循点点头,微笑道,“我知道,说实话,我这回到b市来,是想找你谈谈生意方面的事,我是刘循,不知顾总能否抽空赏光吃个饭?” 这一刻,李涟漪恨不得扑上去抽打刘姓某人。 不仅出卖她,还利用她谈生意! 太无耻了! 正气得忘了之前的尴尬慌张,走至她身旁的人又说,“嗯,这是当然,贱内承蒙你照顾多时,我也该请你吃顿饭才对。关于生意问题,刘总,下次一定与你详谈。----不过我们一家现在有些私人问题要解决,可否先行一步?”文绉绉的官腔平时李涟漪听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可今天这么一听只觉浑身冰冷直抖,赶紧将她的小皎皎抱紧了些。 皎皎听到没有,贱内啊你爸爸说妈妈是贱内……若不是暴怒到极点怎么可能这么说? 思绪至此,她不禁又朝刘循的方向狠瞪去一眼,还没来得及收回呢,两个相貌出色西装革履的经营男已经客套完了,顾方泽伸手揽过她的腰,一声不吭带着她转身就走。 她硬是定着脚步不走,说,“顾方泽,你要听我解释。” 顾方泽充耳不闻,看都不看她径直往前走,桎梏在她腰上的大手异常的滚烫,透过她的衣物熨着她的肌肤,像过电似的。 她有些急了,故意让声音带上了哭腔,“顾方泽。”她打赌他见不得她的眼泪。 果然,见不得老婆哭的好男人顾少脚步终于止住,低头看向她,那双平日黑得纯粹的眼睛如今看上去……亮得非常吓人,像野兽饿极快要吃人的那种。 他先是深深看了她怀中安然熟睡的甜妞妞,停驻了很久后又转而幽幽盯着她半晌,直看得李涟漪委屈地瘪起嘴巴又想辩解,才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齿冷冷一字一字道,“你现在别和我说话,我怕手劲没收住掐死你。” 李涟漪说,“你下不了手,我被掐死了你就没老婆了。” 顾方泽面色阴郁,“那又怎么样?” 她咬住唇,“那样就没有人像我这么爱你了。” 他先是冷哼了声,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了,表情呆愣住,似是有些难以置信地死死瞪住她,无数情绪在他原本沉静淡漠的脸上飞快掠过。 李涟漪被他这么一看又脸红了,难为情得不行,可为争取到赦免的机会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强撑着,装模作样道,“什么呆,不是要掐死我吗?掐啊。” 不得不说,李涟漪是个偶尔挺聪明,而且给点阳光就能得瑟整个太阳系的彪悍女人……顾方泽看着她,过了会儿说,“你再说一遍。” “说什么?” “李涟漪。” “哟,你再凶我啊,你再凶我就不说我爱你了。” “……” 外头的明媚阳光透过机场大厅上方的玻璃大窗洒照下来,将她,她的丈夫和她的孩子柔柔笼罩在朦胧光晕之中,随着他们的渐行渐远而虚化成一幅美好的画卷。 刘循站在原地目送那幸福的一家人靠得紧紧,一点点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一只小手拽了拽他的衣摆,他微微一低,他的儿子正仰着小脸蹙眉看他,“老头子,你真笨。” 出乎意料的这回刘循没暴走,反倒轻轻地笑了下,眼神有几秒钟的恍惚,“是啊,真笨,赌输了。”揉揉早熟儿子的顶,他笑得几分怅然与自嘲,“人家好幸福啊,不好意思去拆散了。臭小子,不好意思,看来你老子我没福气续弦了。” “活该,再过十几年,你和涟漪的老公都已经是臭老头子了,我就是年轻英俊的绅士一枚,涟漪到时候一定会拜倒在我的西装裤下的……” “果然是小孩子,到时候涟漪也是老太婆了。” “我就喜欢老太婆怎么着?” “你!”再度脑充血濒临暴走,深吸一口气,循循善诱,“那不行,那我就抱不到孙子了……乖儿子,听话,不如退而求次之,到时候你把皎皎娶回家吧,涟漪的女儿做我儿媳妇也不错。” 刘喜欢一听就跳了起来,什么绅士风度也没了,“臭老头你想害死我吗?那个娇气包谁会想娶她?我会一辈子被吃得死死翻不了身的!----喏,就像涟漪老公被涟漪吃得死死一样!” 刘循听了又是一笑,朝顾方泽一家子离去的方向深深望去一眼。 谁被谁吃的死死的他们这些外人怎么看得通透? 唯有身处其中的那两人才清楚吧。 况且知道了又如何,说不准人家甘之如饴,宁愿就这样被吃得死死一辈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