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落榜生》 【001】 落榜 晌午阳光炽烈,晚熟的麦子没能再多坚挺几天,在明晃锋利的镰刀下,匍匐成一片。 “抗子,这都几点了,还不回家吃饭去?”收工回家的庄邻打着招呼。 万抗从麦地里直起腰,抹了把汗扔下弯头镰刀,摘下草帽“啪啪”地扇着,“回啊,不回去吃点那还不累趴下。” “通知书几时能下来?” 听到这话,万抗心里猛地一沉,情绪就像被割倒的小麦一样,半点活路都没有。 高考成绩已经出来,万抗查过,没戏。不过碍于面子,确切地说是碍于父母的脸面,他撒了谎,说成绩很好,稳稳当当过了一本分数线。 当年,万抗从乡联中考入县重点高中,轰动一时。全村好几年才出了他这么个苗子,搁以往那就是秀才。父亲万传意尤其自豪,走路都踩得地面崆崆响,在村支书面前也觉得高他一头。可哪曾想到,在村人眼中是好好学生的万抗,到县中后和一帮信奉读书无用论的家伙走到一起,竟然妖艳了三年,半夜出来看录像、抽烟喝酒、宿舍里打牌赌不穿内衩还敞开裤子拉链去教室以及上课看黄色小说这等矬事,从来都不缺。高考无斩获,倒也不是很意外。现在他不得不撒谎,否则父母怎能丢得起那个面子? 撒谎就要圆谎。 “志愿还没填,明天就去县里!”万抗提起精神大声回答。 庄邻渐走远,万抗拎着镰刀,歪头耷脑地走到麦田头,一屁股坐在小杨树的淡荫凉下,吐了口黏糊糊的唾沫,小声咕哝了一句,“填它妈的鸟志愿去。” 回村路上,腿上像灌了铅,越走近村子越犯愁,这谎得撒到什么时候? 进家门,母亲孙玉彩正在烧饭,父亲还没回来,上午去侍弄早熟麦子,要颗粒归仓。 “钱都准备好了,七千块!”吃饭的时候,万传意响亮亮地说,“我打听过了,学费一年四千多,剩下的做生活费,等不够了到时再给你汇过去。” “不用这么着急,离开学不还早嘛。”万抗心里不是味,不过还得表现出美滋滋的模样来。 “手中有粮,心里不慌;攥着大钱,万事不难。”万传意自得一笑,“连请客的酒水钱都准备好了!” 万抗端着饭碗,味同嚼蜡,扒了三两口再也吃不下。 “爸,明天我去学校填志愿。”万抗放下碗筷,“得带几百块去。” “填志愿还要花这么多钱?” “不是填志愿花钱。”万抗道,“这次到学校,差不多也就是和同学、老师道别了,难免要花销点。” “哦,也是。”万传意点点头,“也该和老师表示表示,恩师嘛,三百块够不够?” “够了。”万抗想了想,“再加两百也中。” “五百就五百吧。”孙玉彩脸上洋溢着幸福,儿子就是她最大的骄傲,“该花还是要花的。” 五百足够,万抗有自己的打算。但是能不花钱的地方,坚决一分钱不出。万抗离开饭桌就出去了,明天去县里多少得准备点土产,这个钱能省下来。 村东头有片果树林,杏树居多,正是成熟的时候,有的偷。不过这些事万抗从来不动手,万一被现可丢不起人。 动手的人有,而且很可靠,林大强。 穿过两条巷子,拐过几户人家,就能看到村南绿树成荫的岭渠大堤。夏季中午,这里是岭邑村乘凉的绝佳场所。不过现在正农忙,少有人来。 林大强肯定在。 “大强。”万抗在大堤东头找到了叫林大强的人,看那身躯绝对够分量,站起来就跟堵墙一样,出力绝对是块好料,一胳膊夹两袋粮食,一次搬四袋粮食还气息自若。不过遗憾的是林大强脑袋不好使,智力不行,他父母不管,所以从小也没上学。 “强你妈!”正在迷糊的林大强被吵醒很是恼火,不过抬头看是万抗,立刻傻傻一笑,“抗哥,是你啊。” “**!”万抗气得一歪头,“你***能不能不说脏话?” “嘿嘿。”林大强摸摸脑瓜子,“我不骂人,就老是受欺负。”这一点,全村人都知道,林大强虽然有牛大的力气,但从不动手打人,只是靠骂几句来壮壮声势,尽管起不到什么作用。万抗对林大强特别好,从来没动他一个指头。林大强傻归傻,也有数,就认定万抗是品德高尚的人,哪怕他想得有多么肮脏、骂得有多么下流,从来都不怀疑他是最好最忠诚的朋友。 “大强,不管咋说,骂人是不好的。”万抗蹲下来,笑嘻嘻地说道:“能不能到村东果树林里,给我弄半篮杏子来。” 林大强看看万抗,点点头起身说道:“偷人家杏子是不对,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去!” “嗯,那行。”万抗站起来拍拍屁股,对已经转身踏步走开的林大强挥挥手,“大强,千万记住,要是被现了绝对不能说出是我让你干的。” 林大强转过头来,目光有些痴呆,但很坚定,在看了万抗一眼后,陡然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微笑,用力地点点头。 这个算是可爱好笑的表情,实在让万抗横不下心来。林大强去弄杏子,多半是会被现,但不会丢下杏子,所以肯定要被看林子的家伙追着打一顿。 “回来回来!”万抗对林大强招招手,“算了,你呆着吧,这事还是我半夜去行动。” 林大强也不多说,乖乖地走了回来,他很听万抗的话。不过这次他回了一句,“抗哥,依我看还是我去,你现在是大学生了,那种偷鸡摸狗的事做了丢人。” “你做就不丢人?”万抗嘿嘿一笑,走到路边拣起一个被太阳晒得焦黄的小树枝,拧下几片叶子,揉碎,再掏出纸片一卷,点上火,美美地抽了一口,“大强,要不要来一口?” “抽一口烟,少活一天。”林大强很认真地说,“你这么大就抽,最后会变成小死孩的。” “你这不是操蛋么!”万抗听得想踹林大强两脚再扇两耳光。 “操蛋?”林大强再现傻笑,“啥蛋能操?” “日!”万抗气得一歪头说道,“你姐!”说完这两个字停顿了几秒,才回过头问道,“她现在都干些啥了?” 【002】 英雄所见 林小芳,林大强的姐姐,也是万抗小学、中学同学。 没有人说过林小芳不漂亮,她的脸永远都白里透红,明眸皓齿,一笑两个小酒窝。其时,万抗常在她身后,摸着自己那几寸东西胡思乱想。 不过小学那会,林小芳家有点小钱,她爸带了几个人在外面搞搞装修,有赚头。万抗家里贫困,人穷易自卑,他一般还不敢正面使劲瞧林小芳。只是到了中学都到乡里读书,接触才多一些。初一时候,万抗还没有自行车,都是步行。林小芳是骑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车轮一转,钢圈在阳光下闪闪光,万抗很羡慕。 万抗知道林小芳对他有好感,就是在那会。每次万抗背着书包急匆匆往乡里跑的时候,林小芳从后面骑自行车过来,赶到他身边就刹闸慢下来,要带他一起走。开始万抗还不好意思,红着脸直摇头。林小芳也脸红,犹豫一下就蹬着车跑开。后来熟络些,林小芳坚持一下,万抗就跳上了车后座。坐在车后座的万抗,闻着林小芳身上干净的味道,特别兴奋。 再后来,万抗觉得老让林小芳出力过意不去,于是在放学的路上,他们会拐上小道,在那里,林小芳教万抗学自行车。学车对万抗来说简直太容易了,很快就炉火纯青,带着林小芳飞奔。 林小芳总说万抗很坏,因为万抗骑车带她的时候,总是拣最颠簸的路走,还好心好意地对林小芳说让她坐稳了,实在不行就抱着他的腰。林小芳从来都没抱过,她不上万抗的当。 但万抗总是有很多法子接近林小芳,每当农忙的时候,村外的大路上总是铺满稻麦等庄稼秧。万抗掐着林小芳外出的时候,会到村外一个下坡段的路边蹲守。林小芳回来的时候,万抗就抱着膀子嘿嘿笑,对林小芳说:芳,慢点,小心别让石头硌了。林小芳听了会慌,刹车减,可并没有碰到石头。 于是,等万抗再说的时候,林小芳不相信了,很神气一仰头,还加快了度。不过兵不厌诈,这个时候,万抗埋在庄稼秧下面的石头就会挥作用。“哐”地一声,林小芳连人带车被硌翻。万抗于是颠颠地跑过去,连扶带拉,两只手就舍不得离开林小芳的身体。即使这样,林小芳也不生气,她一般不记恨事情,生性如此,温柔善良。这也是万抗对她最为满意的地方,他觉得,这样的女人娶做老婆,不会受气。 不过初中毕业之后,万抗和林小芳就没再那么“接近”下去了。万抗考上了县重点高中是一个原因,还有个原因是林小芳家里出了事,她爸在工地上摔伤,卧床不起,赚的钱都花光了也还没看好,结果她那个没有定性的妈妈就跑了。家里的担子一下落在了林小芳身上,卧床的爸爸、老弱的爷爷、奶奶,还有个傻痴痴的弟弟,都得她来照顾。 就这样,林小芳普通高中也没上成,就一直呆在家里劳碌。万抗为林小芳深深悲痛惋惜过,但他那会小毛孩一个,能有什么法子? “大强。”万抗从回忆中退出来,叹了口气,“你姐是个好人,将来一定会有好报。” “那不就靠你了么。”林大强咧着嘴笑了,“林小芳说的,你肯定是有出息的人。那我就想,既然你有出息了,还没那能耐给她好报?” “呵呵。”万抗抖肩一笑,“你凭啥说我有出息了,就会给林小芳好报?” 林大强看了看万抗,很认真地道:“我看得出来,你对林小芳好。” “你不傻嘛!”万抗哈哈一笑,“不过大强我跟你说,林小芳是你姐,你最好不直接喊她名字。”顿了一顿,万抗又说道:“大强,今天我撂句话,只要我有出息,只要你姐愿意,我肯定会给她好报,也包括你!不过,我要是没出息,这一切就都是屁话了。” 万抗说的是真心话,撒谎说考上大学,能有什么出息? 生活还得继续,自己捅出来的漏洞得自己补上,至于到哪天穿帮不管它,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关键是把眼前给糊弄好,起码弄张假录取通知书也好“证实”一下。 第二天一早,万抗揣着五百块钱就动身了。走到村外,看看四下无人,立刻蹦到路边草丛里,提出一个大塑料袋,里面是半夜在果树林偷的杏子。 抄近路花半小时到了乡驻地,万抗上了开往县城的班车。上学的时候经常做班车,跟售票员不陌生。售票员认识万抗,知道他高三毕业,一见他上来就笑问考得怎么样。 “哪里有差?!”万抗翻了翻眼看着售票员,“大姐,你几时听说过上县中还有考不好的?” “嚯,准大学生啊,脾气也跟着长了,说话都带呛味。”售票员呵呵一笑,“不管怎么说,恭喜你一下。” “恭喜我看就算了,来点实惠的。”万抗伸手从塑料袋里摸出两个杏子,朝售票员手里一塞,“大姐,能不能把车票钱免了。” 售票员笑着掂了掂手上的杏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司机插了进来,“不行,两个杏子才值多少钱。” 万抗一听很不高兴,没好气地回道:“票又不在你手上,瞎啰嗦什么。” “信不信我让你滚下去?”司机没想到会被万抗回得这么难堪,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售票员及时缓和了气氛,笑呵呵地对司机说少收次车票钱,算是对准大学生的资助,用不着火。 万抗对司机的光火很看不顺,不过在乡里不能跟他闹腾,便对售票员说道:“还是大姐好!”说完又拿出两个杏子,塞到售票员手里。 售票员拿着杏子,走到司机旁边丢给他两个。司机气呼呼地抓起来就扔进嘴里大嚼起来,“噗”地一声吐出杏核,没好气地道,“这几个杏子,可贵着呢!” 万抗没空理会司机,还想着这一趟到县里该怎么个搞法。 唯一可想的是死党张振,两人几乎无话不说,高中三年一直都臭味相投。 一出车站,万抗就打电话给张振,要他赶紧出来到老地点,商量大事。张振对万抗绝对服帖,接到电话后就屁颠屁颠地跑了出来。 南双县影剧院西侧,荣升录像厅门口。 万抗焦躁地抬眼张望,本来打算等张振过来后臭骂一顿他拖沓,可看到他风风火火赶来的模样,收了口。 “抗哥,怎么不进去凉快?又不是不认识老板。”张振抹着额头上的汗珠,眯着眼睛抬头看看天空,“傻站在外面,晒得脱毛。” “正因为认识才不进去。”万抗道,“你好歹还考了个专科,我屁都不是,那老板要是问考得如何,怎么回答?” “你说你真是,抗哥。”张振嘿嘿一笑,“本来咱们就不爱学习,成绩不太行,结果你还非把答题卡给填错了,能怨谁?” “你个狗比!”万抗抬脚要踢,“这会落井下石,信不信我把你踹到马路对面去!” 张振连蹦带跳躲了老远,“抗哥,你要是一脚下去,我还不真飞了!” “少他妈啰嗦,有没有货?”顽抗伸出手掌。 张振哈哈地走了过来,“当然有!”随后摸出一包利群。 “你不是有更好的烟么,今天就八块钱利群?”万抗点了一支,从捏烟的姿势到吞吐时的大回笼后小回笼,都很老道。 “抗哥,最近缺货。”张振也点了一支,“有这抽就不错了。” 一支烟功夫,万抗把他撒谎的情况说了个明白,张振很深沉地闭上眼睛,想了一会,撇着嘴很正经地说道:“只好假戏真做了。” “行!”万抗猛地拍了张振一巴掌,“英雄所见,跟我想到一起了!” 张振给拍得不轻,叼在嘴上的烟都掉了,“哎唷,抗哥,你悠着点。” 万抗耸着肩膀嘿嘿一笑,把烟拣起来塞到张振嘴里,“你这两片肉真没用,这么松!” 说笑时,录像厅老板出来泼水,一看是这哥俩,呵呵地走了过来,“哟,这下可解放了,怎么样啊,要不要来段大西欧放松放松?” 此话有来由。大概从高二上半学期开始,万抗、张振那一帮人下了晚自习会偷跑出来看录像。夜场的都带彩,大概十二点钟以前,都是港台三级片,过十二点,才逐步升级,直至最后鼻血喷流。但那会要折腾到三四点,这个时间确实有点晚,早晨五六点钟还要起来早自习,回去几乎就睡不了多会。所以每次他们十点钟下了晚自习去的时候,等到十一点一过,张振就在那闷罐子似的小屋里朝外面大喊,“老板,换片,大西欧!”老板被喊得烦了,进来问猴什么急。张振说早点看完回去好睡觉,五六点钟学校还要求起来锻炼、晨读。老板说学生还半夜出来这个。张振理直气壮,说学习太紧张,放松放松。大小是个生意,老板总是会满足他们的要求。也就从那时开始,老板一见到他们,就会说要不要来段大西欧放松放松。 这个时候当然不会去看录像,大事还没商量透。张振笑嘻嘻地递给老板一支烟,说晚上来,现在有事。 事情商量的结果是,一切由张振包办,联系办理假录取通知书。在学校名头上,万抗考虑了很多,最后对张振说:“我提两点意见:一,不要太名牌,比如清华北大,弄那个太招摇,风险大;二,也不要太没名气,二本以下院校就不考虑了。”最后,还缀了一句,“二本以下院校,括弧含二本。” “啰嗦个鸟事。”张振听了哈哈大笑,“就一本是了,还括弧呢,要不要重点大学,211、985工程的那些?” “不一定。”万抗道,“名字吓人就行,像什么什么科技大之类的,虽不是一流大学,那也很好。” 张振说这个好办,全国好几十个科技大,那还不随便摸一个就成。 万抗从口袋里抠出两百块,“够不够?” 张振摇摇头。 “就这么多了,省着点不行?”万抗又抠出一张。 张振拽过钱,“抗哥,多少无所谓,少了我给你贴上就是。” “早说啊你!”万抗边说边伸手,“退一张。” “退什么!”张振极为迅地把钱装进口袋,“多一百有用,今晚不回去,先吃个烧烤,再看个录像,然后找个地方给你破破身子,憋了二十年也不容易。不过你得悠着点,凭你这体力,要是损起来,还不把人家身子给折腾散架!” 【003】 鞋垫 万抗的身体素质,确实少见。 小时候万抗严重痢疾过一次,虚弱得很,他姥爷弄个方子,足足送来一蛇皮袋稀奇古怪的中药,连煎服带浸泡,效果出奇。再加上万抗小时候很皮闹,内外作用下筋骨被调得坚韧无比。后来上了小学、中学,课堂之外更是活跃的不得了,那身体,从内到外,近乎完美。 到高中,这一优势还受到过常重视。体育老师整天琢磨让他练什么特长,不过很伤脑筋,跑跳投掷能力都过人的万抗,让体育老师打了顿。 这一打顿出了毛病。万传意知道了这事,死活不肯让万抗练体育,在他的观念里,练体育是没文化的活。 “只要你肯让万抗练体育,我保他进省队,而且很有可能进国家队!”体育老师亲自到万抗家里,企望说服万传意,“你想想,到时拿个奥运冠军,多风光,一块金牌,人民币几十万,有小轿车,还有别墅!” “金山、银山,不如文山。”万传意端着烟袋锅子笑眯眯地摇摇头,“练体育就是出苦力,没搞头,我家抗娃子,还是学习文化的好,等靠上了文化大学,那他干啥就无所谓了,总之是证明了他是有文化的。” 藐视体育,不可理喻。 体育老师拂袖而去,不过他还是在学校里常说:万抗那副身骨,天生就是运动的料,他那身骓耙子肉,不脱衣服看不出来,一脱衣服才露显,掷铁饼者那雕塑都不如他。 再怎么厉害,没走那路也是白瞎。 不过也不是没有用,到目前为止,好歹也算是帮了次大忙。高二的时候,一次阴雨天,别人都没去录像厅,就万抗和张振溜了出去。谁知道那晚公安有行动,荣升录像厅被堵了门。 人人都想搏一把,冲突出去,要不被弄进去起码要五千块罚款。 公安有备而来,防爆盾和警用橡胶棒都带了,形成一道牢固的封锁线,看客们嗷嗷直叫左冲右突也无济于事。万抗一看不妙,这要让逮着,传到村里那可是天翻地覆的事件。张振跟在万抗后头,也急得眼泪鼻涕一股脑出来,直叫死了死翘翘,回去非让他爸给揍死不行。 万抗可比张振更急,生死存亡时刻,慌乱不得。他恶狠狠地骂张振:妈比,再哭叫老子扔下你不管了! 张振被这么一骂,看到了生的希望,一声不吭。 万抗看了,警察围门围成个半圆,走中间是突不出去,冲开一个,左右立马就能补位。不过即使这样,他也能出去,可张振跑不了,问题是不能丢下他。 这种半围的圈,最边上,最薄弱。 万抗带着张振挤到墙边,回头对张振说要跟上,随后便猫下腰,猛地窜起。体育老师说过,万抗的爆力之强、耐力之持久,都很少见。所以不怪靠墙的警察挡不住,他哪里会想到面前不起眼的家伙竟然能一下蹿到他肩膀上,那股力量来得太突然,再加上惊慌,一下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封锁线顿时被冲开一道口子,张振跟兔子一样蹿了出去。但后面的人没能再出去,警察毕竟训练有素,立马把缺口给堵上了。这种情况抓大头要紧,跑个把两个不要紧,关键是要围好大网。 就这样,万抗带着张振冲杀了出去。两人跑到学校大门口,张振感激的嚎啕大哭,说万抗救了他一命,肯定要回报。万抗回头就是一巴掌,把门卫徐老头惊醒,爬大铁门是会被抓的。张振抹了抹眼泪,说走操场。不过那得多爬一道大铁门,从校外进操场要爬一道,从操场进教舍区还要爬一道。万抗一生气,甩手又是一巴掌。 没法子,只好走操场。两人翻过铁门进去,在体育看台上坐下,带着劫后余生的无比慰藉,抽支烟稳稳神。 夜幕中,繁星之下,小小体育看台上,两个“孤独”的少年吞云吐雾。 张振很认真地说一定要报答万抗,问万抗希望得到什么。万抗被问得急了,说到时考不上大学,要他帮忙弄一个。 张振听了,胁肩谄笑,吸了口小烟,说实在不行到时就帮弄个假的。 一语成谶。 谁曾想到万抗还真是没考上,而弄假大学的事情,还真是落到了张振头上。 ------------------------------------ 这件带着点“魔咒”的事,让万抗越想越气,以至于晚上在吃烧烤时,冷不丁一脚蹬在张振的凳子上,摔了他一个仰面朝天,“***,乌鸦嘴!” 张振心里有数,起来拍拍屁股,笑呵呵地倒了杯啤酒,“抗哥,有些事就别想了,都是巧合而已。” “狗比,不想还成,想起来就生气。”万抗跟张振碰了下杯子,一饮而尽。 张振放下酒杯撕扯着烤鸡翅,嘿嘿笑着说;“气什么,等会让荣升录像厅聚聚火,然后带你到温州廊去,让你成*人!” “多少钱?”万抗捏着酒杯,看了看四周小声问。张振的话题无疑引起了万抗的强烈兴趣,脑海中浮现的是夜色中那扇蒙着红或橙色塑帘的推拉门,时不时从里面被拉开,先是伸出雪白的大腿,尔后露出令人浮想联翩的女人上半身,还不住地招手。 “全国廊统一价,八十。”张振道,“不过我去差不多能打七折,六十就够了。” “我,可是处男!”万抗一挺脖子,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倒贴还差不多。” “算了,谁相信?”张振有些不屑一顾,“等到了那儿你可千万别说,要不人家笑话你虚伪,连折都不给你打,让你乖乖地花八十块!” “我他妈还不稀罕去!”万抗道,“便宜还都让她们给得了,没天理!张振,实话告诉你,咱到时要弄几个外国妞尝尝!” “大西欧的?!”张振眉飞色舞,“那可绝对带劲!” “没跟你开玩笑,绝对能办几个!”万抗悠闲地弹着烟灰。 “那晚上不去温州廊了?” “不去!” 万抗说到做到,还真没去,只是花了二十元和张振找了个小旅馆,抽烟吹牛逼,一夜到天亮。 第二天上午万抗就回去了,他对张振说,什么事都可以放下,就是录取通知书的事不能忘。张振也够意思,拍着胸脯做了保证,说要是搞不定,啥话也不说就去投河。 回到家的万抗,多少宽慰了些心情,又恢复了以往那神采奕奕的模样。把剩下的两百块钱又给了万传意后,打着口哨就朝外走。 “抗子,地里的晚熟麦还有点尾,暂且要没什么事就去忙活忙活,赶紧忙完好插秧。”万传意道,“不去也行,现在都是大学生了,在家捂个细皮嫩肉的也好,那更像大学生样。” 万抗二话没说,拿起镰刀就走。这方面万抗是无可挑剔,从来不赖活,只要有时间,只要家里有活计,从来不推托。 路上遇到了村支书,很热情地和万抗打招呼。村支书是势利眼,谁家有能耐就对谁好。万抗马上先制人,说今年报考了科技大,估计没什么问题,邀请他等通知书下来后,去家里喝喜酒。村支书欣然接受,说到时村里干部一起过去庆贺,还要送祝贺礼。 送祝贺礼的不止村干部,林大强也送了,不过不是在“录取通知书”来的当天,而是在万抗准备动身去“报名”的前一天。 当时万抗正和万传意争执,要带多少东西去“学校”。万传意的意思是,能多带就多带,早晚用得着。万抗可不同意,他说就带一个包,装几身换洗衣服,其它都不用,学校都给配套。 就在父子俩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时候,林大强来了,对万抗招了招手,“抗哥出来一下,有事。” 万抗出去,林大强把一双鞋垫放到他手上,“林小芳做了双鞋垫让我转交给你。” 这是一双绣着鸳鸯戏水的鞋垫,万抗接过来,握着,突然有种感动,就去找林小芳。 林小芳在家里正忙活,代粗加工绒布玩具,即使是农忙,她也抽空要封几个,每个可以赚五毛钱手工费 “小芳。”万抗在门口喊了一声。林小芳听到喊声出来,把万抗让到了屋里。 “你纳的鞋垫真好!”万抗道。 “我随手纳的,不怎么好。”林小芳不太好意思。 “哎哟,原来是随手纳的。”万抗笑道,“我还以为是一心一意给我弄的,害我白欢喜一场。” 林小芳脸一红,“你,你嫌就还给我嘛。” “送都送了,我收也收了,哪有还的道理。”万抗笑笑,眯眼看着林小芳,“芳啊,我上学一走可就是大半年不回家,那长时间都见不着你。” 林小芳脸更红了,“你要见我做什么。” “想你呗。”万抗笑道,“我们村里,就数你长得好看。哦,不止是村里,包括县里,反正到现在我还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 小小的羞怯,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林小芳低头转了下身子。 就这表现,万抗看得出来,好歹是个时机,便走上前去,“芳,给我亲下子。” 林小芳还没来得及说不行,万抗已用闪电般的度贴了上去,香喷喷地亲了好几口。 没有再过分的举动,万抗觉得这已经够出格、够刺激,虽然还未过瘾。 最后万抗是嘻笑着跑走的,因为林小芳提着笤帚疙瘩要打他,不过跑走的时候也还不住嘴,“芳,你身上的肉真有个弹劲,跟面筋似的,就是不知道身子是不是也和面一样白!” 【004】 气场 次日大早,万抗提着个大包,由父亲陪送到乡里,坐上了通往县城的班车。到县城后,再转车去市里,然后买票直达目的地------湖北武汉。 “录取通知书”是华中科技大学邮寄过来的,路线必须这么“安排”。 其实,万抗到市里就停了下来,没再前行。他不是没想过去北京、上海、广州等想象中异常彪悍的城市,但他总觉得那些到处都能抓到机遇、遍地都能看到美女的地方,不属于他,起码暂且还不是。 环洪市,一座富美且并不寂寞的城市,就像一个半掩着丰胸的少*妇,有意无意,总能让人得到些东西。当然,居多的是会让人热血冲动,会让人抱着或高或低的幻想,乐此不疲地在这里奋斗着。 万抗坐在一辆中型破面包车里,迷糊中被叫下汽车。稍稍稳了稳神,觉得被黄牛车给蒙了,顶多算是市郊。“嗌,不是说送到市区中心的嘛。”万抗小心翼翼地问押车的中年大叔。 “我们车进不去,就停这。”中年大叔一脸冷漠,“花两块钱,坐个7路车随便到哪里。” “上车的时候,你们不是说送到市中心的嘛。”万抗还想辩个理。 叼着香烟司机拍着肚皮走了过来,“小东西,你不看看花了多少票钱,比正常的要少十几块呢,花两块钱坐公交怎么了,还他妈罗嗦。” “嗌,好好的你骂人干啥?”万抗很不高兴,“再说了,如果当初你们说不送到市中心,就是一分钱不要我也不坐!” “哟哟,你妈小毛比样,我还就骂你了,怎么着!”司机把烟屁股从嘴上拿下,使劲摔到地上,“你现在都坐到这来了,还说什么不坐,那你再买张回头的票,我把你拖回去?” 万抗看了看司机,咬着嘴唇走了,背着大包,很倔强。 “小毛比,还叫唤,半路上没把你撂下来就算好事。”司机哼讥着,大摇大摆地走到旁边的一个凉面摊,和押车的一起坐下。 不过一碗凉面吃了还不到一半,蛮横的司机就被不声不吭返回来的万抗一砖头给打懵。 “你妈大毛比!”万抗有些面目狰狞,对着傻眼的司机大叫。司机回神过来,摸了下脑袋,血已经流到脖子。 “**,你长了几个胆子!”司机抓起凉面碗站了起来。 不过司机那度,相对比万抗来说太慢,凉面碗还没举起来,嘴上就结结实实地被敲了一砖。 唇裂牙崩,样子很惨。当然还不仅仅于此,万抗把砖头扔掉,又是一个侧踹,司机愣是掼出去七八米。 一切生的太突然,押车的中年大叔僵醒过来的时候,万抗已经跑得没影。 母亲在万抗心目中神圣无可比拟,谁辱骂,都不可饶恕,只是这会万抗还不懂得使用更为残狠的手段。 跑出去一千多米远,万抗拐弯到另一条大路,走了五十米又钻进一条小巷子,来到一个修鞋摊前。“老板,我来拿包。”万抗和修鞋的老师傅打着招呼,掏出两枚硬币。 “这么快?”老师傅扶了扶眼睛,回身指了指万抗放在角落里的大包,“拿走吧,钱不要了。” “老板,那怎么行,讲好你帮我看包,收费两块。”万抗把硬币放在鞋箱上。 “都说了不要,我以为要看一天呢,哪想到会这么快。”老师傅说完,想了一下,伸出黑乎乎的指头,按住一枚硬币拖落到手心,“那就收一块钱。” 万抗也不客气,现在这境遇,一块钱能买两个大饼,吃不饱也饿不到哪儿去,怎么说也能将就一顿。 很茫然,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只是朝远处楼多、楼高的方向走。 望山跑死马。 走了半个多小时,抬头看看远处的大楼还是那么远,不过身边的街区倒是渐渐热闹起来。 午时,阳光暴烈。饥渴难耐的万抗四处着眼,第一次踏进市里,头顿饭还是要有所讲究的,起码两荤两素,外加一汤。 路边的快餐车满足了万抗的愿望。五块钱一份的快餐,符合标准。两个荤菜:青椒肉丝、白菜牛肉;两个素菜:土豆丝、茶干;汤是西红柿鸡蛋汤,虽然几乎看不到蛋花,但管足,喝十碗都行。 这顿饭吃得很值,万抗琢磨着,他用的快餐盘,估计老板娘都不用洗。 坐在小桌旁歇了二十多分钟,万抗拐着包又出了。大街上行人不多,这个时候一般都歇着。 万抗的行走没有目的,但想法不能没有,先要解决晚上住宿的事,其次是打工找活做,要不生存就成了问题。 不过眼前最重要的是找个商场,里面有冷气,实在是热的难受。 非机动车道上,一辆载满煤气罐的三轮车缓慢前行。万抗走在人行道上看着奇怪,歪过头看看,现三轮车夫一脸痛苦。 “大爷,歇歇呗。”万抗靠过去,“这么玩命,身体要紧。” “那边火锅店赶着要,加了钱的。”三轮车夫眉头拧到了一起,两手松开车把,抱着右腿唏嘘起来。 “怎么了这是?”万抗探过身去。 “抽,抽了。”三轮车夫蹲到地上,使劲揉捏着右小腿。 天热,出汗多,盐分流失过量,再加上过度疲劳,腿容易抽筋。 万抗在学校见过练体育的怎么对付抽筋,马上走过去,让三轮车夫坐下,伸直右腿,两手使劲绷着脚尖。这法子不错,三轮车夫一会就缓了过来。“小兄弟,谢谢了。”三轮车夫一脸真诚。 “别叫我小兄弟,你多大?”万抗问。 “快五十了。”三轮车夫道。万抗仔细瞧了瞧,或许是出苦力的缘故,看上去要远比实际年龄老得多。三轮车夫掏出一盒皱巴巴的香烟,递了一支给万抗。 大丰收牌,如果没记错,应该是一块五一盒。不过对这个时候的为万抗来说,能冒烟的都是好草。 “大爷,怎么称呼?”万抗接过烟,摸了半天没掏出打火机来。 “施庚余。”三轮车边说边递过来打火机,“你呢?” “万抗。” “万抗?”施庚余重复了一遍。 “万般险错,皆能抗过。”万抗吸了口烟,虽然有点呛,但很享受,“姥爷帮起的名,怎么样?” “好,好名字。”施庚余笑道,“万抗,你有副好心肠,将来肯定孬不了。” “唉。”万抗听了心里一声叹笑,陡然想起姥爷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保他,怎么就没把高考这等大事保好,难道,上天还会有另一番安排?不过这个时候叹息已经没有意义,设法挣几个钱要紧。“老施,喊你老施,不介意吧?”万抗笑问。 施庚余摇摇头,“不介意,别人都这么喊。” “嗯,那好,我就喊老施了,这样觉着活络些。”万抗道,“老施,火锅店给你加价送煤气,加了多少?” “本来给十五,现在二十。” “那我帮你蹬过去,你给我两块,谈得来不?”万抗很认真。 “什么?”施庚余一愣,“小万抗,你是干啥的?” “出来混的。”万抗一耸肩,“老施,奇怪吗?” “混啥你,你才多大,不念书了?”施庚余问。 “不念了,大学没考上,在家嫌丢人,就出来混混。”万抗还没忘记两块钱的事,“老施,刚才说的事怎么样?” “身上是不是没钱?”施庚余问。 “算是。”万抗很坚决地点点头。存折上的七千块钱,他不会动。那是父亲给准备上学的血汗钱,要是用了跟谁也说不过去。 “这可怎么好。”施庚余叹了口气,“小万抗,我跟你说这可不是办法,你还是多想想,想通了回家去继续念书,别一时冲动走错了路。”说完,掏出十块钱来,“能吃碗牛肉拉面,吃完赶紧回家去。” 万抗推开了,“老施,这钱我不能拿,没理由,你别让我不劳而获。而且,我也不会这么快回家,不会。” 万抗的干脆与坚决,让施庚余无可奈何,他妥协了。“那这样,你帮我押车就行,到时给你两块。”施庚余说着跳上车,让万抗坐上去。万抗这个时候很乖顺,蹭一下跳了上去。 不过很遗憾,没蹬出十米,施庚余又抽了。 “老施,你说你都这样了,还蹬啥蹬?”万抗看着施庚余坐下来,绷着脚尖。 几分钟后换了角色,万抗蹬着三轮车,带着施庚余出。路上,施庚余不停地夸万抗有技巧,车子蹬得特轻松。万抗嘴上不说,心里直乐呵,他哪懂什么技巧,从来都没蹬过,这会拼的是实力。 不过万抗的适应能力强,悟性也好,快到火锅店的时候,技术就娴熟,还能大撒把。这可把施庚余给急坏了,“悠着,悠着点,别撞了,咱赔不起!” 万抗哈哈大笑。 到了,二十多罐煤气,万抗手脚利落,一个人就搬了近二十罐。施庚余拿到二十块钱,给了万抗五块。 “好像说好是两块。”万抗捏着五块钱,很用力。 “你出了这大力,该得的。”施庚余笑笑,“小万抗,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天天吃什么,住哪儿?” “我才刚出来。”万抗道,“过两天就好,你瞧,这一会就挣了五块,饭钱是没问题的,至于住,我也有打算,火车站是现成的,还有冷气。” 施庚余苦笑了下,摸了摸肚皮要回去吃饭。 万抗说现在带着个大包不方便,要把包寄存在施庚余住处,施庚余当然不会拒绝。 万抗继续蹬车,带着施庚余来到他的住处。一个车库,十平方米的地方,闷、热! “三个人合伙住。”施庚余笑笑,“自己做饭。” 墙角放着煤气罐,上面支一个木板,算是灶台。施庚余在一个灰不拉叽的小锅里下了一大碗青菜面。 “吃点?” 万抗摇摇头,他真的是不饿。 两人聊了很多。万抗知道,施庚余有两个孩子在上大学,女儿施皓雪,即将毕业,儿子施上进,今年大二,都是施庚余蹬三轮挣钱供应他们。 “老施,你不容易,一天能蹬多少?”万抗问。 “平均起来,一天大概能弄六七十块。”施庚余道,“这也讲时运,少的时候一天一二十块,甚至分文不进,不过赶巧的时候,一天能挣一百多!” “就算一天五十块,那一个月也一千五了。”万抗摸着下巴,眨了眨眼,“老施,要不你看这么地,现在我也没找到啥可干,就先跟你蹬蹬三轮?” 施庚余挑着一筷子面条停在半空,呆呆地望着万抗,“这活儿都是三十四岁人干的,你一个毛头小伙成嘛?再说了,还得制家伙,一辆拉货三轮,差一差也得二百多块。” 万抗不作声,想了会,“老施,我就跟在你后头,等你活多的时候,我帮帮手,你看着给点就是。” “唉,小万抗,我不是不想帮你,而是不想害你。”施庚余道,“你年纪轻轻,随便学点手艺,到时干什么不好?” “呵呵,老施,你别这么说。”万抗笑道,“我不是要一直这么下去,只是暂时缓缓脚,先熟悉熟悉市里的情况,到时看准再搞别的。” “哦,这样成。”施庚余点点头,“那就跟段时间,可以保证你饿不着。” 蹬三轮,主要是侯街。 施庚余侯街的点算是在市区中心,一个比较繁华的十字路口,附近有商场、电脑城,还有全市最大的家具城。这里差不多有二十辆三轮停靠,形成一个小市场,来叫活的人不算少。 万抗跟着施庚余侯了一个多星期,还不错,因为有万抗的强大帮手,施庚余的效率提高了很多,每天都能赚到百元左右。施庚余也不含糊,每天都给万抗三十。 “就这样,先挣几千块再说。”万抗每天晚上进火车站前,都要把钱数一数,下个决心。万抗觉得这事并不难,一天三十,除去吃喝,起码还剩二十,三个月下来应该有两千,那时刚好回家,因为学校那会也差不多放假。 不过万抗和施庚余的这对组合,引起了其他侯街车夫的不满,其中也包括和施庚余同租住所的人。其实也不怪他们有意见,因为万抗表现太活套,只要有人来叫活,他总是乐呵呵地跑上去,把活接下来。 “小万抗,以后咱们注意点,别抢活。”施庚余道,“都不容易,我们干多了,他们就少了。” “怎么,又没偷没抢。”万抗不服气。 “你不懂,我跟他们都认识好几年了,得讲个和气。”施庚余道,“你别老颠吧着迎上前揽活,就在车旁等着就是。” “那不是傻等嘛。”万抗歪头哼出股冷气,以示反对。 施庚余笑笑,没说什么。 万抗说他们是傻等,但傻等也得看什么人,有时候事情就是很凑巧。 第二天上午,万抗和施庚余拉了一车油漆,送到工地回来刚归位,从家具城那边就来了个女人。 万抗远远地就感到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场,而且随着女人步伐的临近,愈来得震撼。 这女人,雍容雅步,却又不失风骚。 【005】 那一扇窗 凭经验,侯街三轮车夫一看就知道,有活。 早就被万抗抢活弄得满腹牢骚的车夫们显现出了当仁不让的气势,有的喊老板,有的喊大姐,满脸带笑凑上去,希望能得到垂青,拉一手活。 万抗被施庚余说过,不能老是去抢活,这回没动弹。 女人对围上来的车夫们没表现出兴趣来,或者说对这些“强势”者有排斥,径直走向了呆在三路车旁没动的万抗和施庚余这一少一老。 “一张床垫。”女人的声音不大。 万抗对施庚余笑笑,抖了下眉毛,随即扭头对女人道,“什么地方?” “东盛路,茗杏小区。” “几楼?” “三楼。” 茗杏小区离得不算远,三楼也不算高,按行规收费,顶多也就三十块。万抗觉得眼前这女人出手应该很大方,想多要点,不过又怕大开口丢了这活,“大姐,价钱方面,你能给多少?” 女人听了,撇嘴一笑,“你想要多少?” 万抗歪头对施庚余看了一眼,施庚余一脸犹豫。 “老施怎么了,干嘛愁眉苦脸,没劲蹬车是不?”万抗道,“还有我呢,现在大姐问要多少钱。” 万抗以为施庚余老道,这种情况可以多要点。没想到施庚余顿了顿,傻笑了下,张嘴说道:“三……” 万抗一听就知道施庚余要三十,这可不行,没等他说出第二个字,就喝止了,“又要说我三番五次为难你是吧,这有啥为难的?”万抗对施庚余说完,回头对女人笑笑,“大姐,你看这个数怎么样?”万抗伸出五个指头。 “可以。”女人嘴角一翘,点点头。 万抗和施庚余推着车子,跟在女人后头,往家具城走去。旁边的三轮车夫们傻了眼,伸脖瞪眼,“出了鬼,这小子怎么地都来活,傻等也行!”不过他们并不觉得万抗和施庚余有多幸运,因为家具城里并不是所有的活都可以接。 施庚余知道这个,所以刚才犹豫,但万抗表现得十分活跃,他也就依了。 女人把万抗和施庚余领到了“席梦思”专卖店。施庚余一看,皱了皱眉头,忙问女店主送货工怎么不送。女店主说送货工都出去了,结果客户等不及,就自己出去找了他们。 “老施,怎么了?”万抗觉得事情蹊跷。 “你不知道,这家具城有些商家的送货工很霸道,我们**来就相当于抢了他们的饭碗。”施庚余道,“那是要惹麻烦的,不过这回行,是客户主动找的我们,应该没事。” “还这规矩啊。”万抗摸摸脑袋,“有些欺负人。” “那也没法子。”施庚余笑笑,“这里的送货工很抱团,我们这些侯街的不行,斗不过的。” “都是些啥事。”万抗歪眼皱眉,“咱不管那些,赶紧干活,别忘了五十块呢!” 女店主带着万抗和施庚余到仓库拿货。席梦思上车前,万抗很仔细地在三轮车上铺了两层软布,防止弄脏或刮坏。 “老板,这席梦思什么牌子?”万抗觉得手感不错。 “席梦思。”女老板答道。 “我知道是席梦思,它是啥牌子的!”万抗很认真。 “席梦思。”女店主也很认真。 万抗觉得这店主有点傻,哼哼笑了两声。施庚余拉货多少知道些,他告诉万抗,“席梦思”是席梦思的一个牌子,世界顶级。 “**,还有这牌子。”万抗不好意思地对女店主笑笑,“这垫子,估计得千把块吧?” “千把?”女店主嘻嘻一笑,“十个千把吧,还不止!” “妈的,一万多块?!”万抗真是不相信,一个睡觉的垫子,一万多块! 女店主撇起嘴,一晃脑袋,“一万七千多,吓傻了?这款席梦思,有八百多跟弹簧,可以将水平晃动幅度降到最低,就是两个人在上面再怎么折腾也没事。” “一万七就为了这功能?”万抗道,“那干脆就躺地上得了,不是更没有什么晃动?” “你懂什么?”女店主对万抗的回答似乎觉得有煞风景,“这都是用航天泡沫材料制成的,能最大效应地贴合人体结果,自动复位性强,而且还有细小的气孔,能大大增强空气流通,睡起来其味清新着呢!” 万抗听得眉头都聚到一块了,半响冒了一句,“睡个觉还有这些鸟讲究,钱多了烧得不轻!” 女店主可能是真的不屑和万抗交流了,一揪嘴巴,“这个世界,你们不懂的太多,好好干你们的苦力工吧,别把人家床垫给弄脏了。” “势力!”万抗小声骂着,“来个大款兴许你就当场脱衣叉腿。” 万抗的咕哝,女店主不放在眼里,她觉得那些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穷苦人牢骚多了,不值得去争论。 施庚余怕女店主一生气不给他们拉活,赶紧打着哈哈,说席梦思真是好,不愧是名牌,然后和万抗推车三轮车走了。 那个优雅而又风情无比的女人,等在专卖店门口,看到万抗和施庚余推着席梦思过来,递给他们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我先回去,你们随后送到就是。” 万抗看着女人乘出租离去,咂吧了下嘴,“老施,你说那女人怎么就打出租了?那么有钱,弄辆小轿车自己开多好!” “管那么多!”施庚余嘿嘿一笑,“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有,兴许是她不爱摆架子呢。” “哦,也有可能。”万抗点点头,忽然说道:“老施,咱们把这席梦思给扣了怎么样?反正她也不知道咱们是谁。” “不行!”施庚余斩钉截铁,“这事可万万做不得!万万做不得!” “嘿嘿。”万抗点头笑笑,“好人,好人呐!” 到东盛路茗杏小区三十多分钟路程。万抗坚持一路蹬到,没让施庚余出力,这让施庚余很不好意思,“那呆会工钱你多拿些。” “狗屁!”万抗一点都不客气,“老施,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至于嘛。” 施庚余嘿嘿直笑,“那呆会再说,先把席梦思送到。” 小区很高档,万抗和施庚余根本进不去,面对保安盛气凌人的态度,无可奈何。直到万抗亮出那女人给的纸条,保安打了电话,尔后登了个记才放行,不过那目光审视得让人极不舒服,好像在看蟊贼。 万抗心里不是滋味,不过能忍则忍,世道如此,没法子,看门狗往往比主人要凶悍得多。 进了小区,万抗眼睛都没眨,高档,绝对高档!草坪是进口的,树木是名贵的,中间还有个温室棚,里面俨然就是片热带雨林。 “牛比!”万抗眼睛放光,“老施,见过这么牛的小区嘛!” “这种小区,咱市里蛮有几个。”施庚余道,“不过这小区我也是第一次来,感觉还真是不一样。” 女人住c区二栋,得往里走一段。沿路万抗真是开了眼,健身区、网球场、篮球场、羽毛球场、露天游泳馆,这些个设施让他的心脏无比蓬勃地跳动。“老施,以后我也要住这样的小区!”万抗抹了下嘴巴,就像啃了一块极其丰美的大骨头一样满足。 “别想太远。”老施呵呵一笑,“你就想着你这辈子好好努力,将来让你的子女住这样的小区就行了。” “啥话!”万抗气得一歪头,“老施,我还年轻呢,刚二十!” “好好,你还年轻。”施庚余笑笑,“努力干活,能住这样的小区。” “嗳,这就对了!”万抗龇牙一笑,晃着脑袋,“到时我也买这样的席梦思!”说完,抬手“啪啪”地敲打着三轮车上崭新得有些耀眼的垫子。 “这都到人家楼下了,注意点,别让雇主看到了,那可不好。”施庚余说着抬头一看,脸色顿变。 万抗随即抬头。 三楼之上,那一扇窗,半开,女人抱着膀子,眼帘低垂。 她嘴角微翘,笑得有些玩味。 【006】 百元大钞 施庚余看着万抗,一脸懊悔,“我就说吧,你看,让人家给看到了,到时扣工钱怎么办?” “五十块,一分都不能少!”万抗笑道,“要不就拉回去,让她重找人。” “还拉回去。”施庚余道,“咱们力气不是钱?还有,门口保安是吃素的?他们向着业主!” “别跟我提保安。”万抗道,“那狗模样,欠揍的货!” “行了你,尽惹事。”施庚余皱着眉头,“赶紧搬东西吧。” 万抗和施庚余抬着席梦思,小心翼翼地进了楼梯。一直到三楼,没擦半点墙壁,也没靠楼梯扶手。 “妈比!”万抗热得一头汗,“物管没人情味,大电梯也不开,要不放电梯里上去多好!” “别说了,抬都抬到了,再抱怨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嘛。”施庚余任劳任怨。 万抗呵呵一笑,“老施,你们老一辈跟咱们想法不一样,有事怎么能憋在肚子里呢,就得喊出来,那多畅快!” “你是畅快了,可人家呢。”施庚余说完,“嘘”了一声,三楼到了。 女人已经推开了门,拿着鞋套等在门内。 施庚余先进门,把席梦思落在门槛上,穿上鞋套。万抗对此不觉得别扭,爱干净总归是好事。不过等他进了门之后,却被女人叫住。 “慢点!”女人做了个推掌姿势,指了指万抗身后,“小心点,别靠着东西。” 席梦思被靠住墙放下,施庚余过来看什么情况。 万抗衣服后有一滩油漆迹,湿的。之前搬油漆送到工地,不小心碰到了刚刷过漆的拐角,万抗还不知道。 这没的话说,把席梦思弄到卧室,拐来拐去难免要蹭靠点什么,当然不能因为自己的衣服脏雇主家的东西。 “没事没事!”万抗很干脆,“脱了,我脱了就成。” 完美协调的肌肉群,厚一丝则过,薄一毫则缺,全不似健身房里的肌肉男,逮着某一块玩命地练,以至于练出畸形来还自以为美。 女人晃目一看,眼露海棠之色。不过向来淡定如斯,在一个悄然的深呼吸之后,没再盯准瞧第二眼。 阔大的卧室陪上这等席梦思,还真是金马银鞍。 万抗两眼乱转,看看衣橱,望望床头柜,还拿脚搓搓地板,弄得施庚余一脸张皇。“小万抗,干什么你,走,走吧。”施庚余戳了戳万抗。万抗这才跟回过神似的,蒙蒙地点点头,“走,当然走,不走还能睡这里?” 施庚余撇撇嘴,“少说两句,憋不哑你。” 万抗笑笑,提起小褂。抬完席梦思没啥大动作,擦不了东西,穿上没事。“大姐,还满意吧?”万抗笑笑,“还有别的活没?” 女人笑不启唇,“基本满意,活暂时没有。” “哦,大姐真是干脆。”万抗站着有点不自在,女人没说工钱的事,他还不太好意开口,歪头瞧瞧老施,他一脸麻木,那意味就是等,等女人给钱。这滋味不好受,万抗抬手抵着嘴唇,咳嗽了一下,望望女人那张富美又不失风韵的脸,“这活干完了,结结工钱吧。” “喔,是的。”女人点点头,“五十?” 万抗也点点头。 “是一人五十,还是一共五十?”女人柳眉轻蹙。 这句在万抗看来很傻却又很有杀伤力的话,让他为难!按常规,女人不该问,甩出五十啥事没有,可偏偏她还问这么一句。 斜眼悄悄看看施庚余,他有点张口结舌,显然也是被女人的问话给矛盾住了。这种情况,万抗觉得还是该由他来拿主意。 就是那么短短几秒钟时间,万抗脑筋千回百转:老实回答一共五十,很可能就拿五十走人。幻想女人会因为他们的这般“纯真”而感动,大慈悲一人给五十不太可能,现实没这么剧情化。可是如果回答一人五十,万一再被一顿取笑,那面子可是折不过来。 就在这会,女人从皮包里抽出皮夹,捏出一张红晃晃的百元大钞。 万抗在一刹那有点僵,好一会才抬眼看看女人的脸,看不出有捉弄的邪恶,应该是很正常的表情。 喉头一个伸缩,万抗咽了口唾沫,“一人五十。” 声调很平,声音很轻。 “哦。”女人应了一声,伸出手,“给你。” 万抗没再看女人的脸,慢慢伸过手去接那百元大钞。仅仅是几秒钟时间,但在万抗看来是漫长无比。从伸手那一瞬间,万抗就担心女人会将百元大钞猛地缩回去,骂他贪婪。直到他触到那薄薄的币纸,还是不十分确定。 “我拿了?”万抗懵懵懂懂地看着女人。 “为什么不拿?” 万抗迅即抽回大钞,对傻了吧唧的施庚余一甩头,“走!” 两人几乎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 “小万抗,你坑人!”施庚余蹬着空三轮,飞也似的向外跑,“哪能收这多!” “那傻女人主动给的,她傻,我们还能傻?!”万抗坐在三轮车边沿,搓着百元大钞辨真假,还不时对着太阳看看,“老施,这种情况下尤其要提高警惕,别被假币给蒙了。” 施庚余一听,一个刹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还真是,这样的事可不少见!” 万抗被急刹车弄个了晃悠,差点栽了下来,“你个老吊,害人么!” 施庚余不管万抗说什么,拿过百元大钞反复看个没完,“小万抗,要不咱们再回去,说是一共五十元,把这一百块退给她。拿五十真的,总比拿一百假的好。” “也不一定就是假的。”万抗又把大钞拿过来,甩了甩,“咔咔”作响,“不像是假的,再说,就是假的咱们也说不清。出门不认账,我们要是去找,没准还会被反咬一口掉了包。” “欸哟,贪小便宜害死人呐!”施庚余一脸懊恼,“中圈套了!中圈套了!” “老施,你咋咋呼呼的干啥,咱们找个小店买个棒棒糖就是。”万抗道,“真假自现!” 施庚余想了想,使劲点头道:“我看行!” 这一切,没逃过三楼那扇窗户后的眼睛,女人摇头淡然一笑。当然,万抗和施庚余没察觉,他们一头扎进辨别百元大钞真假的大事里,哪里还顾得上还没走出女人家窗口可以瞭望的范围。 万抗和施庚余怀着心事,蹬着三轮朝小区外驶去。 不想到了门口,被门卫一声喝住: “停下!” 【007】 五讲四美三热爱 陡然一喝,万抗和施庚余被惊得一个哆嗦。 “干啥?”施庚余问。 “出入登记!”门卫冷脸圆目,“还有,要下车,推出去再蹬,这是礼貌!” 万抗听得烟火直冒,“那些开车的住户,进出时都要下来推车?” “你!”三个保安同时指着万抗,“小崽子,嘴硬!” 施庚余看这架势,赶紧打圆场,笑呵呵地对保安说是开玩笑,别当真。同时拉了下万抗,“少说两句!” 在唬呵唬斥中,万抗和施庚余灰头土脸地出了小区大门。 “老施,这不行,也太欺负人了。”万抗斜躺在三轮车里,拍拍施庚余的后背,“停下停下。” “干什么你?”施庚余道,“做人不就这样么,忍一忍,屈一屈,啥都事都会过去。” “我同意你的说法。”万抗道,“实在是弄不了人家,是得忍着,可你看到没,就那嚣张到要死的门卫,还不至于。” “那不叫门卫,是保安。”施庚余道,“这个我懂,人家是保安公司的,正规着呢。” “再正规也得尊重人不是?”万抗道,“老施,这气我受不了。” “受不了你要干啥?”施庚余道,“你嫌皮痒痒了是吧,想让人修理修理?” “那你别管。”万抗道,“老施,你骑车到前面的前面的路口等我。” “行了你,惹什么事,一起走。”施庚余很不放心。 “你个老吊!”万抗又骂了一句,“你赶紧走就是,一会我去找你,然后去买棒棒糖。” 老施看万抗的确很认真,就走了,他觉得也该让万抗吃点亏,要不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万抗看老施走了,到路边绿化带转了一圈,拣了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攥在手里,走到离小区大门三十米远的地方,站定。 保安瞅着好笑,可也不搭理。 “你妈比!”万抗大声骂起来,保安没动静,他可不能没动静。 三个保安以为听错了,相互看了看很诧异,这时又听到一句: “你们妈比!” 这下清楚了!如此挑衅,三个保安震怒! “***!”自认为能一橡胶棍把万抗敲死过去的保安几乎是狂奔着冲了出来,“把你脑袋给拧下来!” “你妈比,就你妈比逞能!”万抗还是很淡定地重复着叫骂。 冲出来的保安几乎要晕厥,还从来没看到过敢这么找事的家伙。还有七八米的时候,保安已经做好了举橡胶棍的准备。这时候万抗转身就跑,保安哪能放弃,自然全力跟进。 这个时候,是保安最松懈的时候。万抗猛地回身,撒手把石头掷了出去。 “噗”地一声闷响,正中面门。保安根本就来不及叫唤,甚至都来不及捂脸,一声不吭地摔倒在地。万抗瞅瞅另外两个在值班室等着看笑话保安有些呆,立马又跑了回去,弯腰拣起石头,对着跌倒在地满脸鲜血的保安有是两石头,敲在了膝盖上。 傻眼的两个保安这才回过神来,嗷叫着冲了出来。等他们赶到倒地保安身边时,万抗早已跑远。 “嘿!”万抗找到施庚余时,满脸兴奋,“老施,解气了!” “啊?!”正捏着卷旱烟咂吧的老施有些目瞪口呆,“咋,咋解的?” “被我用石头给砸了。”万抗抖着眉毛,“***狗眼看人低,就该打。” “哦,还有这事?”施庚余半天才回过神来,“严重吗?” “不严重,就出了点血。”万抗道,“不说这些,赶紧办大事,把那百元大钞给鉴定下。” “好。”施庚余没再多想万抗的事,那百元大钞的真假也一直困扰着他,“真的买根棒棒糖?” “不行么?嫌多了?”万抗道,“可好像没有再便宜的东西了。” “不是你那意思。”施庚余摇摇头道,“那一百块钱买个棒棒糖,啥意思?人家店老板可不是吃素的,哪像我们这么粗心大意,店老板很可能一下就看出破绽来,是不是在拿假钱骗财骗物!” “哦,那,那要不买合香烟?”万抗也寻思到了。 “嗯,买香烟可以。”施庚余道,“大丰收?” “那不行,块儿八毛的,人家照样起疑心。”万抗道,“利群吧,八块那种。” “那可贵了!”施庚余道,“三块五块红梅也行。” “别算那小账,只要票子真,买二十的黄鹤楼也值!” 两人来到一小烟酒店,假装镇定,伸出百元大钞,“拿盒八块的利群”,万抗说。谁知道店主看都没看,那票子只是在手里过了一下,就进了钱盒子。 此刻,万抗是放了心,看来钱不假。而施庚余则是后悔不迭,既然钱是真的,那就不该买八块的利群。 “抽呗。”几分钟后,万抗叼着烟劝施庚余,“都是意外得来的,心疼啥。” 施庚余看看万抗,抽得如神似仙,到底还是憋不住,本来他赌气不抽的。“到底是好烟,好抽!”施庚余点上后,有滋有味地抽了一口,“不过就是淡了点,不够劲。” “你懂什么,这叫档次。”万抗仰脸一笑,“好烟抽起来就是平和。” 施庚余也不管万抗说什么,谈起了钱的事,“小万抗,剩下九十二块,你拿五十,咋样?” “为啥?”万抗歪头看看,吐出口浓烟。 “你出的力大。”施庚余笑笑。 “老吊!”万抗喷了口烟在施庚余脸上,“怪我骂你不?钱不是这么分的,还是老规矩,你拿大头,要不我就骂你老吊!” “呵呵,那呆会再说,还有,利群烟你就装起来抽吧,我抽也是浪费,没个味道。”施庚余憨笑起来,“另外,不是我说你,嘴太贫,骂人太多,也难听。” “难听的我还没骂你呢。”万抗嘿嘿一笑,“我只有靠骂来舒缓情绪,要不就动手。相比之下,还是张嘴骂人比较文明吧。” “什么话这是。”施庚余道,“做人要讲文明,从小不就教育要五讲四美三热爱嘛,里面有这一条。” “老施,大环境不允许我们做文明人。”万抗说得颇动感情,“文明人吃亏!咱不说别的,就是你吧,吃苦耐劳、任劳任怨、与世无争,多文明!可你到头来还是一个三轮车夫。而那些油头滑脑、作奸犯科之人,却个个混得脑满肠肥!” “你说得不在理。”施庚余摇摇头,“文明不是你那么理解的,做人,讲文明只是一个小小方面,不用来评判些啥。” “呵呵,老施,你不糊涂,还挺有理论水平!”万抗道,“行了,咱不讲那些道理,还是来实惠点的,赶紧回去侯街,争取今天再弄两单!” 施庚余听了这话高兴,乐颠颠地蹬起三轮载着万抗就走。 不过路上施庚余的一句话,差点大乱了步骤。施庚余对万抗说,好像买席梦思那女人对他有点意思。万抗一听激动得要命,拍打着施庚余要停车。 “干啥啊你?”施庚余摸着被拍得麻的后背问。 “回头,回头去找那女人!”万抗站在车上手舞足蹈,“我去找她来好事!” 施庚余听了哈哈大笑,“小万抗,还没睡过女人吧!” “都无数次了!”万抗很鄙视施庚余说这话。 万抗的口气让施庚余刮目相看,“哟,还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这事!” “嘿嘿。”万抗缩着脖子笑道,“都是想的,看着漂亮的就想,不也是无数次了嘛!” “你,你!”施庚余笑得垂下了肩膀,回头指着万抗道,“你这家伙,怪不得考不上大学,天天想那事,还能学什么?” “老施,话可不是你那么说,我成绩还可以,不算太烂,就是答题卡涂错了而已,要不好歹也能个专科。”说到这里万抗没了精神,“唉,这也是报应,黄色录像看多了,见着女人就想那办事的各式招数,翻过来、调过去,你下我上、我上你下,还有前后左右,姿势一个不漏,更别说站着、跪着、坐着、躺着,唉,数不胜数!” 施庚余听得眼直,半天才合上嘴巴,“干啥了这是,那么多花子,也太折腾了。” “为的就是过瘾嘛!”万抗一捏施庚余肩膀,“老施,哪天我达了,请你也乐一乐,保准你快活得睁不开眼!” “不不,那可不行。”施庚余直摇头,“丢人,太丢人了。” “丢啥人!”万抗笑道,“正常买卖,这也是照顾人家生意。” “行了,不说这些,我一个老头子跟你小牙子乱扯这些!”施庚余坑着腰蹬起车子。 万抗还不放过他,再老也是男人。从旁边探过头瞅瞅,万抗哈哈大笑,“哟,老吊也有反应!” 施庚余下意识地拿一只手捂住下面,“瞎说,你瞎说。” 玩笑不能开过火,伤了人可不好,万抗坐了下来,靠在三轮车沿,掏出利群点了一支,只顾自己笑去。 回到侯街点,万抗觉着气氛不太对劲,其他三轮车夫看他们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眼神。施庚余也感觉得到,向万抗要了那盒利群,散了一排,“有啥事没?” 看在一根利群烟的面子上,三轮车夫道:有人找事。 【008】 正当防卫 找事的不是别人,是“席梦思”专卖店的送货工。 “**,还以为是那傻比保安呢。”万抗耸肩一笑,“就说嘛,哪里有这么快度就找到,有这本事早就去当神探了!” “唉,今天这钱,挣得不是太好。”施庚余满腹心事,他知道家具城的送货工不好惹,之前不是没生类似事情,有个三轮车夫一直被打得不敢露头,只好换了地方侯街。 “老施,你怕什么,咱们靠力气干活挣钱,如果这都不行那还有王法?”万抗道,“***比,来一个放单,来两个放双,来三个就放一对半!” “瞧瞧,又骂人了不是?”施庚余皱着脸,“做文明人,要做文明人。” 万抗嘿嘿一笑,“老施,可能今天这事就能证明你看,不做文明人,能少吃很多亏!” “吃亏是福,能忍自安。”施庚余道,“小万抗,有事别冒失冲撞,这世界上谁不吃点亏?” “那也要看是啥情况。”万抗道,“别人蹲在你头上拉屎,你还仰起脸张开嘴么?那肯定得拣块最大的石头,塞进他屎眼给堵住!” 说话间,“席梦思”专卖店的送货工又来了,三个人。 “俩矬鸟回来了?”为的一个晃荡步子,肩膀上还搭着条擦汗的毛巾。 施庚余满脸堆笑,拿着利群烟迎了上去,“呵呵,大兄弟,来,抽支烟!” “抽你鸟根!”为的送货工一把卡主施庚余的脖子,“行啊,敢抢活了!”说完用力一推。施庚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万抗一看,从三轮车上拿了块小木板立刻蹿上去。施庚余瞧这形势可惹不得,拦腰抱住万抗。 “哟,老的不中用,小的来了啊!”为的送货工轻蔑地笑起来,“你们两个随便收拾他,我抽支烟看看热闹。” 其中一个送货工撇着嘴角走了上来,两手挤着骨节“咔咔”作响。 “放开放开!”万抗把施庚余的手轻轻一掰,就开了。 走上来的送货工伸手抓万抗的衣领,想把他提溜起来。不过万抗手中的小木板,以迅猛无比的度和力道,结结实实地击在了他下巴上。送货工“哼”了一声仰面倒地,让他的两位同伙很纳闷。 “怎么了?”为的送货工带着迷惘的眼神走了过来,低头看着同伙。他太大意了,万抗还站在旁边。这会大意,注定要要付出代价。为的送货工还没来得及抬眼看万抗,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下。 这一下,力道可想而知。 为的送货工像小葱一样栽了下去。万抗可不会丢失时机,一步跨过去,像抽陀螺一样,左右开工,对准他的脸“啪啪”地抽了起来。 “狂!狂比!” 就这么边叫边打,愣是把旁边的人给震懵了,包括尚健在的那个送货工。 “住手住手,出人命啦!”施庚余最先回过神,疯似的跑过来又把万抗给抱住。 为的送货工已经昏迷过去,那张脸已经不成样了。 “打死才好!”万抗拿着木板,即使被施庚余抱住,也还是威风凛凛。 “我求求你,可别再打了!”施庚余吓得老泪直流。万抗可不管,又掰开了他的手,扭头看那个傻呆在一旁的送货工。那送货工被他一看,浑身一哆嗦,回头撒腿就跑。 “你妈比,还想跑?!”万抗纵步追出,十米开外,一个蹿跃,就蹦到了那家伙的肩膀上。 摔了个狗啃屎,可那家伙依然很清醒,“小哥,别打我,要不就没人给你擦屁股了!” “擦啥屁股?”万抗踩着这送货工的后背。 “他们被你揍成这样,到时报案怎么办?”被万抗踏住的送货工哀叹道,“民警来了肯定要处理,到时你脱不了干系,如果法医鉴定受伤,哪怕是轻微的,你也会被弄进去,还要罚款,而且你的档案里会留下污点。” 万抗听了,琢磨琢磨还真是那回事,刚才一时兴起全都忘了,要真是如这送货工所说,的确有些麻烦。 送货工一见凑效,马上又说了起来,“你可想好了,留下污点那可亏大了,以后有啥事就是累犯,而且,你要搞什么政审或者出国签证的,都受影响!” “住你妈的比嘴!”万抗蹲下来一巴掌打在送货工后脑勺上,“你说这么多,也不让你白说,这样吧,我不揍你,你把他们两个乖乖弄走,千万不要报警,要不我肯定把你一口牙都拔下来!” “不报警,肯定不报警。”送货工连连点头,“我马上去推三轮车,把他们两个拖走。” 万抗回头看看,另外两个家伙的确走不动,其中一个还昏迷着。“去吧,给你几分钟时间,弄不走那两个,到时连你一起放倒!”万抗话。 幸运的送货工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地跑开。 “事闹大了!”施庚余惊慌失措地走到万抗身边,“小万抗,你快走吧!有事我顶下来。” “去哪儿?”万抗呵呵一笑,“老施,没事的,晾那小子也不会耍花招。” “还是防着点好,万一他跑走报警呢?”施庚余道。 万抗摇摇头,“看他眼神不会。” 说话间,远处警笛声传来。施庚余小腿肚子一哆嗦,差点坐到地上,“我就说吧,怕啥啥来,小万抗,你赶紧走吧,我来对付。” “你能对付啥。”万抗笑笑,“民警来了,你指指地上那两人,说是你干的,谁信呐。” “那你不毁了嘛!”施庚余皱眉苦脸。 “你个老吊乌鸦嘴!”万抗笑骂道,“刚才冲动智商下降,被那跑走的小子给唬了,我这完全是正当防卫,不碍事!我还要求得见义勇为奖呢!” 民警来了,环视了一番后,径直朝万抗和施庚余走来。 万抗知道躲不过,很主动,还抬手打了个招呼,“民警同志辛苦了,出警很迅!”说完,指指躺在地上的两个送货工,“这事不怪我,完全是正当防卫,有人可以作证,使他们先动手的,如果我不还击,没准比他们现在还惨!” 民警听到这话,眉头一皱。 【009】 骆英 报警的不是那跑走的送货工,而是茗杏小区的保安。 面对万抗的又一“杰作”,出勤民警抓了抓脑袋,“这家伙,不简单!”个头高一些民警道,“走吧,去所里,好好说说。” “咋了?”万抗还没明白,“我说了,正当防卫。” “茗杏小区门口的事,也是正当防卫?”高个民警严声厉色,“监控录像很清楚,是你找的茬!” “啊!”万抗这才清醒,原来是茗杏小区的事。 “张口结舌?”高个民警一歪头,“上车吧。” “那事也是他们先惹我的。”万抗哪里肯服气,“是他们先欺负我,我气不过才动的手。” “不管怎样,到所里再说!”高个民警耐不住了,上前拉万抗。 施庚余现在也多少了解了点万抗的脾性和能耐,如果不及时提醒他,搞不好就会对民警动手,那可真没法收场。施庚余伸手使劲拽了下万抗,“小万抗,听警察的话,到派出所说说!” 施庚余这么一拽,还有那迫切的眼神,让万抗冷静了下来,叹口气钻进警车。现场留下一个民警,就送货工的事继续展开调查,不过侯街的三轮车夫们这次算是伸张了正义,一致证明是送货工来找事才挨了打。还有后来推着三轮车慌慌张跑来的那个送货工,也说是他们自己找事,现场民警便简单作了笔录离开。 万抗到了派出所,很不配合民警的询问,软抵抗。民警很恼火,却也无可奈何,当然,更多的是不太相信,一个毛头小子,还真就这么厉害? “就你一个人干的?”高个民警问。 “茗杏小区门口录像不显示着嘛,难道还有第二人?”万抗不阴不阳。 “小嘴还不饶人!”高个民警摇摇头,“那送货工呢?” “也是我自己。” “挺能打啊。”高个民警道,“练过?” “没。”万抗摇摇头,“练啥啊,最后练得四肢达头脑简单有啥用?” “道理也懂不少嘛,可做事怎么就不行?”高个民警道,“姓名?” 万抗不答,什么都不答。民警有的是办法,随后被带来的施庚余,哆哆嗦嗦在隔壁屋子里,他知道自己最应该说就是“不知道”三个字。 民警的离间计也没用成,他们对万抗说,施庚余全交待了,现在就是在给他机会,自己主动说出来会好一些。 “啊,那老吊东西,都说了?”万抗装作异常惊讶的样子,“我姓名年龄都说了?” 民警点点头。 “连我家庭地址、父母姓名也都说了?”万抗瞪大眼睛? 民警又点点头,露出胜利的微笑,“这下可死心了,赶紧说吧,争取宽大处理。” 万抗心里一笑,知道民警在骗他,因为他没跟施庚余说过他的家庭住址,只是说过他是南双县的,更别说他父母的姓名了。 “他说就他说吧,老吊人没骨气!”万抗低下头闷笑。 民警一下傻了眼,情况急转直下,局势变化也太快了,忽然间主动权换位。 “看来你是不想争取宽大处理了。”民警道,“真不说?” “不说。”万抗摇摇头,“我没错,说啥?” “没有错,我们会还你清白。”民警道。 “那你们如果到我家里调查,造成恶劣影响,后期你们能补偿过来么?”万抗道,“会不会敲锣打鼓给我送见义勇为奖励来为我正名?” “扯淡,纯粹是扯淡。”民警恼火了。 “喔,警察骂人了!警察骂人了!”万抗很激动地手指着说脏话的民警,夸张地做着面部表情,“不说,不说,就是不说!” 民警很懵,还有点担心。“这小子会不会是疯了?”一个胖民警不无担心地说,“要是真疯了,那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人家家长一告一个准,孩子进了派出所就疯掉,我们谁脱得开?” “要不要向领导汇报?”高个民警问。 “我看不用,少给领导添麻烦。”胖民警道,“让他们走吧,等有需要再去找,要不到时搞个‘被疯掉’风波,那可真就麻烦了。” “不行吧。”高个民警道,“到时他们跑了,去哪儿找?再说了,我看这小子一点都不像要疯的样子,精明着呢,装的而已,干脆,都关十五天!” 关十五天,没事!两个十五天也成,只要不把事情闹到村里去,随便怎么都可以。万抗抱着这个态度,无所谓。 不过没关成,茗杏小区的那个女人再次出现。 保安报警,民警调查时找到了女人,是女人提供的线索,让民警到街口找到了万抗和施庚余。也许是她觉得对不住他们,来帮忙说了句话。 当万抗和施庚余走出派出所的时候,才知道是女人帮了忙。 “哟,大姐,你人可真好!”万抗有些嬉皮笑脸,“下回有东西要拖运,尽管找我们就是,免费,绝对免费!” 女人笑不露齿,点点头道:“嗯,这主意不错。” 万抗歪头看看施庚余,掀着眉毛笑了,“老施,我这提议没问题吧?”施庚余本来为拘留十五天的事无比沮丧,被女人解救出来后感觉像是被皇帝大赦一样,那感激劲别提有多大,连连说当然没问题,只要他还蹬三轮,就会一直免费下去。 “哟,大姐,你看这事还不太好办。”万抗抓抓后脑勺,使劲瞅着女人那张看不够的脸,“我这还没买手机,联系起来不太方便,万一到时你想找我们,怕是一时半会还找不到。” 女人眉头轻皱,笑道:“怎么,是不是想让我给你买部手机?” “哟哟哟,没那意思!”万抗直摆手,“大姐,你想哪儿去了,做人可不能这么不厚道,你把我们弄出来,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咋还能让你再给买手机?天理都不容呐!我的意思是说,你能不能留个号码,我呢,过几天就买手机了,到时把号码到你手机上,这样你不就有我的联系方法了么,到时找我们拖运东西,岂不是很方便?” “呵,这法子倒不错。”女人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支笔,一张便笺,写下了手机号码,最后书名: 骆英。 【010】 让活 骆英。 万抗捏着便笺,八字指轻搓下巴,“这名字是好,落花嘛,之后就是果实累累!” “你是谐音‘落英’吧。”女人淡淡一笑,“不过你有空翻翻《辞海》,也许会有另解。” 女人说完,转身离去,留下一抹笑香。 万抗低头看着纸条,真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对落英缤纷一词中“落英”的理解,是从学校得来的正解,难不成还有旁门左道之释? “啥呆,赶紧走。”施庚余催促着,“赶紧离开这里,看着心里就慌,派出所哪里能是久呆的地方。” 万抗没动,眨巴着眼睛好一会,歪头对施庚余道,“老施,上次你说看出来那女人对我有意思,真的么?” 施庚余愣了一下,“你是说刚才走掉的那个叫骆英的女人?” “当然,别的还有谁。” “嘿嘿。”施庚余憨憨地笑了起来,“现在看不是了。” “咋现在看不是了?”万抗道,“没换人啊?” “你看方才人家说的那话,多有学问。”施庚余道,“照这来看,人家不只是有钱,还有学问,不会那么浅薄,咋会一下就对你有意思了。” “操!”万抗一跺脚,揣起纸条,“老施,你伤了我的心。” “这有啥可伤心的。”施庚余笑道,“女人,强求不得,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累断脖子筋也白搭,赶紧走吧,回去侯活!” 万抗无精打采地跟在施庚余后头,满脑子都是那个叫骆英的女人,有味,很有味!不过对万抗来说,骆英再有味,那也只能是想想,就像高中时在荣升录像厅里看大西欧一样,面对那一条条欲惑的原始身体,只能是可望不可及。 一回到侯街地,万抗就躺进车板上,拿顶草帽盖住脸,得静一静,压压火。 不过一阵喧闹把他给吵了起来,坐起一看,是那些个三轮车夫围了过来,纷纷叫着大兄弟,还递烟过来。 “哟,这是咋了?”万抗环视了一番,接过一最贵的香烟,十五一盒的黄一品。 “看不出来,是个角色!”平常算是比较霸道的一个车夫道,“厉害!以一敌三,还那么轻松。” “那算什么,关键是他进了派出所还这么快就出来了,路子野,罩得住!” “深藏不露,绝对是深藏不露!” …… 万抗这才明白,原始是受到了夸奖。“呵呵,哪有你们说得那样,巧合,都是巧合。”万抗得意地往后靠了靠,依在车栏上,“我跟你们说,这些都是小事,还真不值得我一说,都散了吧。” 众人相视而笑,并不打算那么快散去。不过施庚余奔了过来,直叫唤,“来活了,来活了!” 马路对面,一个肥肥的家伙在朝这边招手。 “谁去?赶紧的!”施庚余满脸带笑。 “这单活,我看就让了,给咱们的小老大,万抗!”比较霸道的车夫第一个说,众人附和。 施庚余笑笑,说那不好意思。霸道的车夫哈哈一笑,说有啥呢,随即一声招呼,其余的车夫都散了去,老老实实地回到各自的三轮车旁呆着。万抗看这情势,心里别提有多美,一下跳出三轮车,拉着施庚余道,“老施,别承让了,这不是客套的年代,就得脸皮厚点,给我上!” 万抗蹬着三轮过去,施庚余也只好跟上。 叫活的是个小老板,经营着一个小板材公司,刚来了一小车板材,没人卸车,所以来招呼。 货不多,三吨,都是小木板,大概五十斤一块,共12o块。搬运的距离不长,从汽车上到仓库,也就二十米,费事不大。 “老板,五毛钱一块咋样?”万抗先开口,“你看这天热的,我们出苦力也不容易,12o块木板累死累活搬完,也就六十块钱。” “五毛?”小老板一听,眉毛一抖,“你家钱是淌水淌过来的?也太容易了点,两毛钱一块,爱搬不搬。” “老板,商量商量,咱这大小也是个生意对不对。”万抗笑道,“生意生意,陌生人也就讲点情意,不能一口回死是不是?道理嘛,跟经商一样,所谓经商,就是经营中要多多商量,是不?我提的价高了,可以协商,可不能像你那样,搬一块就两毛,爱搬不搬,太绝了点。” 小老板听万抗这么一说,嘿嘿一笑,“小家伙,看不出来嘴巴也还听能讲。” “不是能讲,都是大实话。”万抗笑笑,“还有,我也不小了,二十整!” “好吧,就冲你这付嘴皮子,加一毛。”小老板道,“三毛,可以了吧,不要再讲了,再讲别怪我不给面子。” 施庚余一直听着,这会马上插话道,“行行,三毛就三毛,老板也够给面子了。” 见施庚余这么说,万抗也不吱声,搬一块三毛,的确可以,对他来说毕竟不是什么重活,三十六块钱两人分,一人也十八块了。不过想想能多一毛是一毛,不争取也白不争取,“老板,你财大手大,要不多给四块钱,碰个四十整咋样?这样两人分分,一人二十块。” 小老板摸着后脑勺又嘿嘿笑了,“妈的,你这小子油嘴滑舌,算你能说,行吧,四十块就四十块,抓紧搬,赶时间呢。” 开始干活。 万抗就有这么个优点,自己人干活从来不脱滑,都是实打实地出力。凭着自身能力,那木板搬得虎虎生风,一时兴起还同时搬两块。 小老板一旁看了,再次摸起了后脑勺,不过这次没笑,很严肃,“这小子油嘴滑舌,看起来有些不务正业,没想到干起活来还一股子劲!” 从始至终,小老板都没离开,看万抗是不是有那个出力的恒心,他相信,眼前的小伙子该有那么个优点。一点没错,直到最后一块板子搬完,万抗一点都没偷懒。 “呵呵,小伙子。”这个姓王的小老板走了过去,“姓啥啊?” “姓万。”万抗擦了擦汗,“腰缠万贯、家财万贯的万!” “呵,小万,问你个事。”王老板掏出香烟,分了根给万抗,“会不会开车?” 【011】 报名巧合 小老板的这句话,万抗即刻嗅到了一股甜丝丝的气息。 “王老板,你是想……”万抗笑嘻嘻地看着小老板,脸上尽是敦厚无比的表情,让人看着舒服。 “给我开车!”小老板眉毛一抖,“待遇肯定比你现在蹬三轮要强很多!” “哦,开啥车?”万抗眼睛一亮,“你公司的货车?” “货车不让你开。”小老板道,“轿车,我的轿车。” “嘿嘿,王老板,咋看上我了?”万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拿脚尖划了划地面,“这等好事来得太突然,让我有些心慌。” “让你开车,那是看你有那能耐。”小老板道,“第一,不木讷,能说会道,有时帮着讲讲理啥的不是很好?第二,不滑头,肯出力,做事肯定兢兢业业,让人放心。” “王老板,你夸奖了。”万抗笑道,“那待遇怎么说?” “一个月两千,怎么样?”小老板道,“不包吃,包住,就住公司里头。” 两千块!还不用出大力,就抱着方向盘转转,好事!不过遗憾的是,万抗不会开车。 “王老板,这事其实挺好,不过我现在还有点别的事,不能替你开车。”万抗道,“至于别的有啥事,不方便跟你讲,但说实话,我是真的想帮你开车。” “哦,这样。”小老板看上去很失望,“那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说了,总之呢,我给你个评价,不错,是很不错的小伙子!” “谢王老板夸奖!”万抗道,“我觉得我挺不识相的,你看王老板给了这么好的机会,我也没抓住。但也正是这样,王老板你该相信,我万抗确实是有走不开的事情,那是我答应过人家的,不能反悔,要不就食言了。” 万抗这么瞎忽悠地一说,小老板还真是相信。“我相信你,是个爷们!”说完,掏出五十块钱,“刚才谈的是四十,给你五十。” “不不,那可不行。”万抗坚决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来,“说好了的四十,不能多少,这是规矩,更是诚信问题,不能随便改!” “那好吧,小万。”小老板呵呵一笑,“这十块钱不算工钱,算是我请你们喝瓶纯净水,你拿去买几瓶水喝,这么热的天,得多补充水分。” “哦,这么说行。”万抗正担心小老板真的把十块钱装回去,听他这么一说,马上就跟上了,“那就谢谢了,王老板你为人真是不错!” 万抗拿着五十块走了,施庚余跟在后头直笑,“小万抗,你还真行,把王老板说得团团转。” “咋了,我说啥了?”万抗笑道,“随便陪人家聊聊天嘛。不过,我倒是真有个想法。” “啥想法?” “学开车。”万抗道,“我要是会开车,刚才就答应人家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学车得不少钱。”施庚余道,“估计要两千一二,那是起码的。” “欸,那么多!”万抗道,“不过我还年轻,等我攒足了钱,一定去学开车,到时再来找王老板,那可就不一样了,用不着天天去侯街干活。” “你说的是,会开汽车,也是门手艺。”施庚余道,“比起蹬三轮来,那是出息多了!” “慢慢来。”万抗叹了口气,又笑道:“好好蹬三轮,攒足了钱去学开车!” 有了这个目标,万抗干起活来更是卖力,不过有点不太得劲的是,他刚刚被其他的三轮车夫尊称为小老大,哪好意思再去多揽活?那有点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可是不多弄揽点活,钱挣得就慢了,学开车自然就会晚一些。 “老施,咱们换个地方侯街成不?”万抗道,“在这儿大家都熟络,弄点活也不好意思去抢,钱来得太慢。” “你是想急着去学车吧。”施庚余道,“这两天我也在想这事,你现在有多少钱?” “七八百有了。”万抗道,“这还差多了,要不我急啥?” “是这么个事。”施庚余轻叹道,“换个地方侯街,哪有那么容易,那是侵占人家地盘,抢人家的活。你想想,要是咱们这地方新来辆车子抢活,谁能给他好日子过?早晚要被挤走的,而且中间还得不到什么。” “咱们不一样。”万抗道,“我相信能站住脚。” “别折腾了。”施庚余皱皱眉头,“小万抗,我先借给你钱!” “你借钱?”万抗一愣,他还从没想过施庚余会主动要借钱给他,平常他都看在眼里了,施庚余可是节俭得要命,一分钱得焐热了才出手的人,现在竟然要借钱给他。“老施,别开玩笑了,学开车的花费不是小数目,你那三五百顶不了多大用处。”万抗道,“你还是留着,两个大学生还等着你供应!” “两个娃省心,平常他们勤工俭学也帮衬不少,我就轻松多了,而且女儿马上就毕业,也花不了多少。”施庚余道,“小万抗,我不借你三五百,借两千!够不够意思!” “两千?!”万抗眯起眼,使劲看着施庚余,“两千块!” “是,两千块。”施庚余嘿嘿笑道,“小万抗,别以为我老施是小气人,起码对你还是不小气的,再怎么说,咱们也是派出所出生入死过的,我舍得。” “啪!”万抗一拍施庚余肩膀,“老施,你真是够意思!我呢,也不跟你客气,那钱我借了,你也知道,我一旦学成驾驶,到时找那王老板,一个多月就能还上!” “那倒不急,我相信你。”施庚余道,“不过,到时你得打张欠条给我。” “程序,当然得走程序。”万抗笑道,“你就是不说,我也要打条给你,信任归信任,但程序得走,这对双方都好。” “成,那就这么定了。”施庚余道,“中午就把事给办了,咱么一起到银行取钱去。” 万抗心里美了,有了施庚余的支持,学车的事便一蹴而就,用不着苦等。其实万抗心里也打过晃悠,就是动不动万顺意给他的那存折。万抗实在是不想动,动了,心里就过不去那道坎,愧疚。 施庚余的存折里,一共三千多。取款的时候,万抗心里不太忍,想中断这码事,但施庚余一脸恩泽万生的豪气,让他不开不了口。 钱取出来了,施庚余捏在手心里捏到出汗,最终重重地按到万抗手里,“小万抗,好好学去!” 万抗还能说什么,很凝重地点点头,“老施,你是地地道道的好人。” “嘿嘿。”施庚余被说得不好意思,“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是坏人。” “行,老施,咱们也不说别的了,我记着你的恩就是。”万抗说完就回住处了,他早已告别了火车站,在棚户区租了间小*平房,一个月房租一百整。 这片棚户区没有一条像样的路,陈旧的青石板和大内,万抗打开箱子,找出一身干净的衣服,学车是个体面的事,得注意些行头。 二十一世纪,不会开车马上就会被打成文盲派,人人都想要摸一把方向盘。大大小小的驾校顺势而,一涌而上去分割这块大蛋糕。万抗不认为每个驾校都是守法者,其中难免鱼目混珠,低价学费并不能取得他的信任。 环洪市车管所驾校,绝对信得过,万抗吃过午饭就赶过去,进入业务大楼。这会两点钟刚到,车管所财务室还没来人。万抗不知道当天是不是停收,刚好来过来一名工作人员,万抗赶紧上去问,学驾驶缴费下午是不是停了。这名三十多岁的男人挺实在,说不应该停。刚好这时财务科来人,他里立刻招呼了一声,“王科长,这里有缴费的。” 男人说过后就走了,被称为王科长的女人冲万抗点点头,万抗也对她点点头。 “是刘处的亲戚?”女人开门后问。 万抗愣了下,明白刚才那男人是个处长,而且女人也误会了,以为他是那个处长领过来的。“哦,是的,是亲戚。”万抗点点头,有个熟人关系肯定要好一些,办事可能会顺溜些。不过令他大喜过望的是,女人立刻就把他当成了关系户,“那就收一千六,少收五百。” 万抗有些傻眼,还有这等巧事?!不过有便宜不占不是他的风格。“诶呀,那可真是谢谢了。”万抗立刻笑了起来,“王科长,那就收一千六?” “关系嘛。”女人拿出一本理论资料书,又看看时间,“理论准备的怎么样?要是充分的话,现在就安排你考试,成绩随后出来,合格的话就可以去填表格体检,估计明天就能上车,快的话下午就能入组。” 【012】 情结的力量 万抗哪里看过什么理论,不过女人的一番话让他动了心思,有机会试试总归是挺幸福的事,“理论考准备得也还可以。” “那我帮你打个招呼,夹塞进去考试。”这个姓王的女人热情程度让万抗感到震惊,照这么看,她跟那所谓的刘处长,关系估计很不一般。不过那些事对他来说实在是可有可无,眼前把驾照拿到手是第一要务。 一番至真至诚的感谢,万抗拿着票走出财务科,手心出汗:五百块省了,而且还捞到个优先考试! 天意如此,向来无法抗拒。 理论考,91分! 万抗再次凭着运气侥幸过关,接下来填表格、体检,很快就办齐了手续。分组练车的时候,因为有“关系”,万抗被分在一个最小的组,一共十二个人,下午到练车场报名入组。 有些美事,万抗宁愿自己分享,比如稀里糊涂省下五百块的事。但这的确是可喜可贺的事情,所以中午他请施庚余喝酒。施庚余不同意,现在是缺钱的时候,一分钱都不能乱花。万抗没法抗议,但觉得不弄点甜头给施庚余过意不去,便买了两盒三块钱的一品梅给他。施庚余怎么也不全收,硬是还给万抗一盒。万抗也没多推辞,他估计到学车的时候用得上,同一小组的人在一起,抽抽烟是避免不掉的。 下午两点,万抗准时出现在车管所驾校练车场。 诺大的场地,一点也不觉得空荡。几十辆车各自忙活,倒杆移库、坡道起步、绕大饼等,都没闲着,场面还挺热火。 两点半不到,学员6续到来,让万抗眼前一亮的是一个打扮极其入时的小女人,顶多二十七八岁,从容貌和身材上看,属上乘。唯一让万抗感到不舒服的是那小女人的指甲和趾甲都涂成了猩红色,看起来时尚狂野,却总有股极俗的意味。不过俗到及至就是高贵。 这个说法在另一个学员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一个年过四十的老女人。即使离万抗十米开外,他仍旧能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浓郁香气,好在那香水是顶配,并不令人作呕。 小女人叫章笑咪,老女人叫殷月艳。 女人碰到一起会像孔雀一样开屏较高下,这两个女人用各自的优势展开了持续不断的暗战。章笑咪的优势是年轻活力,从容貌上讲,的确要高出殷月艳好多个档次,可是殷月艳的财富实在让章笑咪汗颜,而且这种财富不仅仅体现在金钱上,还有社会关系。 “我完全可以坐在家里就可以拿到驾驶证,而且还能让车管所的人送到家里来。”殷月艳眼皮一扫,轻描淡写,“但我觉得还是要遵守所谓的秩序,要不这个社会还不乱套?” 章笑咪每听藉此,总是不屑一顾,会小声嘀咕,“寂寞难耐,出来兜趣而已。” 章笑咪说这话的时候,万抗就在她旁边。但万抗从来不附和,他总是默默地微笑。 附和,意味着得罪殷月艳。万抗不想得罪殷月艳,因为殷月艳的诱惑实在是大,至少能从她那里得到不少好烟。练车场的阴凉地很少,学员排队等待上车操练还有休息的时候,一般都聚在场地边上的一棵大树下。万抗掏出那盒三块钱的黄一品,散起来抽的时候,味道很呛。 “小抗子。”殷月艳以老大姐的口吻这么称呼万抗,“这烟味让人受不了。”殷月艳不是对所有的男学员都这般温柔,她对其他人看不上眼。只是万抗的阳光帅气有这种待遇,尤其是他一口洁白的牙齿,即使头乱糟糟,只要咧嘴一笑,也还是能透出一股干净而极富活力的气息。 后来,殷月艳时不时就会从她那光鲜到刺眼的1v里甩出金苏烟,还有黄鹤楼(软感恩)等价格让万抗目瞪口呆的香烟,“尝尝这个。”万抗不会拒绝这种奇遇式的馅饼,总是会笑呵呵接过来塞进口袋,旁边的男学员跟着起哄,要万抗散一圈尝尝味,他才掏出来小心翼翼地拆开。 章笑咪很看不惯殷月艳这种“卑劣”行径,她一眼就看透殷月艳居心不良,想老牛吃嫩草。 殷月艳并不在乎章笑咪充满敌意的醋劲,在她眼里,章笑咪就是一个傍大款做二奶的不光彩角色。殷月艳看得没错,章笑咪的确是二奶,而且做得很成功,兼具容貌与些许内涵的她,做事拿捏大概有度,再加上那方面肯积极创新奉献,牢牢拢住一颗男人的心不成问题,从她那不张扬的爱马仕包能看出来,她所傍的大款对她宠爱的程度。 不过章笑咪很奇怪自己为何会对殷月艳有那么大敌意,那老女人有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说吃嫩草,就算是啃幼苗又与她何干?也许仅仅是因为万抗长得像她的初恋,当初因为生活拮据而无奈分手,让她一直难以释怀。 准确地说,是万抗激起了章笑咪的保护欲,她不想看着万抗沦陷在殷月艳那带着骚气的股掌之中。 “万抗,你应该有自己的操守。”章笑咪寻着机会对万抗说,“跟殷月艳在一起,不是你最后想要的生活。” “咪咪。”万抗抓着后脑勺笑了,“咋这样说?” 章笑咪很沮丧,本着严肃认真的态度道出语重心长的话语,竟然被万抗那么不经意地轻浮了,很有挫败感。“万抗,你正经点。”章笑咪尽量板住脸,“咪咪是你能叫的?” “咪咪----姐。”万抗嘿嘿一笑,“这样成吧?” 章笑咪眉头一皱,叹了口气,“随你吧,反正刚才我说的话你要留神,那是对你好。” “知道。”万抗盯着章笑咪的脸往下看,直到脚尖,看得章笑咪窘。“嘿嘿,咪咪----姐,你长得恁好看!”万抗的眼神有些无耻,笑得更放肆,“特别是你的红趾甲,很野性,我一看着心里就痒痒,惹出了我粗暴的感觉!” 章笑咪几乎要崩溃。 面对其他男人,章笑咪的淡漠和傲气足以令人敬而远之,别说带着亵渎的玩笑,就算是搭讪也几乎不可能。可独独面对万抗,章笑咪的淡漠和傲气就像蒸汽过炭火,顷刻间便消失殆尽。 这就是初恋情结的伟大力量。章笑咪奈何一声叹息,却也并无恼意。 【013】 宝马 章笑咪对万抗的谆谆教诲,在殷月艳看来是对她主导优势地位的挑战。每当殷月艳练完车下来的时候,看到章笑咪和万抗在一起窃窃私语就会升腾起一股无明业火。 “小狐狸精不要脸,拿男人的养她的钱想再养小白脸!”殷月艳对二奶的痛恨根深蒂固,因为她的男人十几年前就开始了那种游戏,不过因为男人实在是太强大,她除了忍受之外别无他法,只是最近几年好像开了窍,会勾引些小男人来犒劳自己那颗自认为是伤痕累累的心。 万抗就是殷月艳又看好的一个,可二奶身份的章笑咪竟然横插一杠。殷月艳觉得陡然间受到了双重伤害,她不能这么被动下去。 “那个小狐狸精,你最好离她远点。”在章笑咪上车练习的时候,殷月艳和万抗开始交谈,“你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万抗迷瞪着眼,摇摇头。 “二奶!”殷月艳说得咬牙切齿,“社会上最不道德的人群之一!” 殷月艳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万抗很不舒服。看看她那张因营养过剩而过于丰满的脸,眼神带着点毒辣,鼻孔吸张,还有涂着淡紫色口红的两唇,万抗突然觉得她像极了小人书中的面目不狰狞却有些可憎的地主婆。 “嘿嘿,月艳姐,心放宽点。”万抗总是这么回答,他理解殷月艳对章笑咪的这般攻击,一种岁月蹉跎、纵财富如山却难阻容颜老去的强烈遗憾和自卑感所致。 “月艳姐”这个称呼,是殷月艳要万抗这么喊的,万抗无所谓,称呼而已,不过章笑咪倒是惊出一身鸡皮疙瘩,她对万抗说,殷月艳起码是大妈级人物,可面对他还要扮粉嫩水灵,恶心得到家。 万抗还是笑不作声,对章笑咪审判式的义正言辞有些不理解,唯一能解释的理由就是章笑咪看上了自己。但万抗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假想,凭什么? 万抗的无声作笑让章笑咪很懊恼,在她看来是对她一片苦心的漠视。“万抗,你脑袋不开窍?”章笑咪急得想拉万抗的耳朵,“就傻兮兮地笑个没完,我说的你听懂没?” “咪咪----姐。”万抗对章笑咪开口就是油腔滑调,“你对我挺关心,不过我不明白是为个啥,是不是喜欢我?” “不是。”章笑咪抿着嘴唇摇摇头,“正经点儿。” “我挺正经的。”万抗不笑了,“男女之间多大点事?其实就是喜欢和不喜欢两种,你不喜欢我还关心我,咱俩又非亲非故,你说我能相信你是真心的?说到底,我都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你像我弟弟。”章笑咪瞪了万抗一会道,“这个理由怎么样?” “比较牵强。”万抗点点头,“咪咪----姐,我跟你说,殷月艳的心思我明白,她就是想显摆,出风头盖过你。” “不止这些。”章笑咪马上说道,“她想占你便宜吃你豆腐。” “咋个吃法,给我仔细讲讲呗?”万抗眉毛一扬,“咪咪----姐,我真的不懂嗳。” “真不懂?”章笑咪微蹙眉头。 “真个不懂。”万抗面色笃定,让章笑咪容不得怀疑。 不过章笑咪实在是不能相信,眼前这个狡黠的小伙子真的不通男女之事,这搁在这个时代,不可思议。 破解,就那么轻轻一握。 章笑咪瞬间把手探向了万抗的裆部,一把攥住了有着钢筋般质地的硬家伙儿,脸色陡变,“万抗,你狗屎!” 万抗耸肩直笑,这是种胜利的宣示。不过笑归笑,万抗还是给了章笑咪很明确的回答,他不会让殷月艳吃他的豆腐。“咪咪----姐,这点你得相信我。”万抗的眼溜溜地在章笑咪身上打量着,“殷月艳要是有你一半的一半的姿色,那我也勉强凑合了,可事实上不是呐。” 章笑咪听了一歪头,“人家不是有钱嘛。” “不错,殷月艳是有钱。”万抗嘿嘿一笑,“瞧她那身材,包鼓鼓的,我一看就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是不是也惹出了你粗暴的感觉?”章笑咪一愣,“你不会心理变态吧!” “你想哪儿去了。”万抗皱起眉毛,一副恼怨的样子,“我是说,瞧着殷月艳那包鼓鼓的身子,感觉里面全都是财富!男人,只要能爬上她的身体,下面只要那么一使劲,就能钻出许多金豆豆来!” “哈哈……”章笑咪绝少地如此大笑起来,抬手指着万抗,“万抗,真的,我觉得你这话太损了点。” “别这么笑,我不喜欢你这么夸张的样子。”万抗很正经,“章笑咪,这话你可不能对别人说,否则传出去让殷月艳知道,就抽不到好烟了。” “别那么没出息行不行?”章笑咪道,“姐供你烟抽,不过比不上那老妖婆的档次。” “说这话见外了。”万抗抖着眉毛,“咪咪姐,我不能骗你,现在殷月艳也不怎么给烟了。” “不管她给不给,反正在学车期间我供你。”章笑咪道,“硬中华可以吧?” “要不了那么高档。”万抗摇摇头,琢磨了下,“十块到二十块之间就很好。” “就中华了,反正就学车这么点时间。”章笑咪道,“一天两盒。” “不用那么多。”万抗摇摇头。 “一盒?” “也不是。”万抗摇摇头,“两天三盒吧。” “你狗屎!”章笑咪抬手要打万抗。 这种亲昵的动作很惹眼,从教练车上下来的殷月艳一下就看到了。她觉得章笑咪实在是太不自量力,竟然真的要从她嘴里夺肉。在殷月艳的眼力,起码在环洪市没有她弄不到手的小男人,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她有钱,她可以拿着钞票一直把男人的那根傲筋给打软,让他们乖乖地低下头来。 “哟,还真是有心,这么热的天还坐一起打情骂俏呢。”殷月艳带着鄙夷的眼神走过来。 章笑咪不愿跟殷月艳一般见识,很自信地站起身来,对万抗道,“我去练车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就行。” 万抗笑着摆摆手,“去吧去吧。” 章笑咪走后,殷月艳依旧气势凌人,“小抗子,那小骚狐狸精跟你说什么了?” “诶哟,月艳姐,你犯不着跟我这态度吧。”万抗嘿嘿一笑,“平和,平和啊,要不你这气度就先不出来了。” 说到气度,殷月艳很骄傲地一声冷笑,“就是,一个破二奶,能跟我比什么气度!”说完,很和善地对万抗道,“小抗子,感觉在这里练车很不过瘾吧?” “是啊,咱们这组虽然人少,但也十来个呢。”万抗道,“排队半天才捞到摸一把。” “我那儿有车,可以跟你一起练。”殷月艳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包你练得过瘾!” 【014】 途观 殷月艳真的有车,她家车库里停着两辆日后供她驾驶的车,一辆甲壳虫,一辆宝马。 “开哪辆?”晚上,殷月艳把万抗带到车库问。白天殷月艳不敢,她在家门口还没那么明目张胆。 万抗看了看,指指甲壳虫,“就这小甲壳吧,那大宝马太贵,弄伤了不好办。” 两人钻进了甲壳虫,万抗坐在驾驶正位,要动车子。殷月艳伸手按住万抗的手,“这么着急,不说会话?” 黑乎乎的车里,万抗做了个深呼吸,“月艳姐,我现在就想练车,那吸引力对我太大了!说话嘛,啥时不能说,白天咱们到车管所练车场也不耽误呐。” 殷月艳暗自一笑:小东西,还挺能沉住气,我就不信熬不过你。 “好啊,那现在就走吧。”殷月艳极其大度地说道。 甲壳虫“突突”地动,驶出宽敞的车库,身后,车库遥控门徐徐落下。 没几天,万抗的驾驶技术已经炉火纯青,殷月艳再邀他私下练车已经没了价值。万抗推托说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想多休息。殷月艳不肯罢休,说甲壳虫不开了,去开宝马试试。 这个有点吸引力,万抗呵呵一笑,“月艳姐,那我就再坚持坚持?” “男人当然要挺住,晚上继续!”殷月艳志在必得的神情浮现在脸上。万抗看了暗自一笑,他知道今晚殷月艳是要掀开那层挡帘。 “那老婆娘跟你说些什么,看上去那么得意。”章笑咪抽空问万抗。 “今晚去开她的宝马!”万抗有些摩拳擦掌,“咪咪姐,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你说是吧?” “这算什么便宜?!”章笑咪对万抗这副“贱骨头”样很是恼火,“今晚去指定没什么好事,我看是那老婆娘是想把当成那宝马,让你骑着得爽快!” “嘿嘿。”万抗搓了搓手,“咪咪姐,一切尽在掌握,只要你稍微配合一下。” 万抗和章笑咪的交谈,没有逃出殷月艳的眼线。不过现在殷月艳已经没有那么急斗了,这个自大到有些愚蠢的女人,觉得章笑咪现在没有什么竞争力了,万抗已经完全向她倾斜。 晚上,火红色的宝马车驶上宽阔的街道,在路灯的照映下格外惹眼。 “到底是宝马!”万抗轻抚方向盘,打开cd,轻柔的音乐飘出,此时如若撇开副驾驶位置上的殷月艳,该是很享受。其实殷月艳的这辆宝马实属一般,只是万抗后来才知道,但现在他觉得实在是至高无比的。 “月艳姐,在市区不是太好,没准认识你车的人不少,到时让他们看到了,恐怕会有些闲话,那不不太好吧,要不咱们朝市区外开开?”万抗知道殷月艳怕这方面露光。 这话正中殷月艳下怀,对她来说没别的原因,关键是到郊区人影稀少的地方,好行事。 宝马车想市区东方向进。这里地势极佳,属环洪市新的展重心,新建的体育中心就在这里,不过因为是刚开,尽管横纵道路宽敞通达,但周围实在是缺少人气。 车子在空荡无几人的大路上狂窜一阵,最后停在体育中心大场馆南面的空地上。 “刺激吧?”殷月艳躺在副驾驶位子上迷离着眼睛,“小抗子,你不是木头人,有些事是该明白的。” 装傻卖愣向来是万抗拿手把戏,他呆呆地摇摇头,“月艳姐,啥意思?” 殷月艳“哼唧”一笑,“我看你是以小卖小,装得倒挺像。” “月艳姐,瞧你说的。”万抗撇撇嘴,“我装啥了?” 殷月艳不想跟万抗这么扯,抬手摸摸万抗的额头,“小抗子,你跟我,我保证亏不了你!” “跟你?”万抗再次迷糊,“咋个跟法,给你当司机?” “呵呵。”殷月艳抖肩而笑,“也行,那样更好,不过要做的事情可不止是驾驭车辆那么简单。” “还有些日常杂务?”万抗笑道,“那不就是保姆嘛,男保姆。” “说保姆,比司机更贴切。”殷月艳媚笑道,“不跟你这么含蓄,直接说,你做我小情人,我每月给你钱。” “多少?”万抗看看车表上的时间,皱了皱眉头问。 “你想要多少?”殷月艳问。 “这个我还没想过。”万抗道,“而且说实话,月艳姐,我也没想过你会让我做你小情人,这来得太突然,有点懵。” “什么懵,其实就是进进出出那么点事而已。”殷月艳说着,肥嘟嘟的手已经滑到了万抗的脖子。 万抗心里直打颤:除非喝多了公母都不分,否则不会和你殷月艳做那事! “月艳姐,能让我想想么?”万抗再次看看时间,暗暗叫苦。 “你这愣小子可真是,实话告诉你,一般人还没有这机会!”殷月艳捏了捏万抗的脖子,“来吧,弄我,就在车里。” 一阵痉挛沿着小腿向上攀升,等到心颤抖的时候万抗开始骂章笑咪个妖女不守信用。 “怎么,激动了?”殷月艳感觉到了万抗身体的变化,“别犹豫了,痛快点!” 就在万抗万念俱灰的时候,几颗小石子从体育馆外围廊道里飞了过来,“砰砰”地击打在车身。万抗赶忙惊呼起来,“有人监视,要抓我们现形!”说完挣脱殷月艳拉开车门回头道,“月艳姐,赶紧摘开,要不被抓到就完蛋了!”话一说完,没等殷月艳开口,万抗撒丫子就跑得没了影。 体育馆北侧,从外围廊道里下来的章笑咪,已经等候在一辆suv前,进口红色大众途观。 “这车也牛比啊!”万抗坐进车里,摸着圆润的方向盘对旁边的章笑咪道,“多少钱?” “三十多万,低配。”章笑咪道,“赶紧走吧,别让那老妖婆看到。” “怎么可能!”万抗笑道,“她摇摇晃晃把车开回去就不错了,还来逮我们?再说她也不知道有这一出啊。” “不管怎样,赶紧走吧。”章笑咪催促着。 “这会你催我。”万抗嗔着眉毛道,“说好要准时,你晚了几分钟,害得我差点**!” 【015】 收敛 章笑咪听万抗这么说,愣是瞪眼看了他几十秒。万抗很理解章笑咪对他的质疑,“你可以不相信,但你必须对我二十年来守身如玉的气节表示一定的尊重,从现在起请收回你那审判的目光。” 万抗说完,动车子。 章笑咪呵呵笑了,“毛还没刮过呢,说话倒是老成得要命。”章笑咪伸手要摸万抗嘴唇上的茸胡须。 万抗一看连连甩头,“咪咪姐,不行不行!” “怎么了?”章笑咪很诧异,“说说你还上劲了,一般人的胡茬我还真不爱碰半点儿。” “不是那意思。”万抗笑笑,“我不能把那么多第一次都给你,有些第一次,得留给未来的老婆,不能全给你。” “嘻。”章笑咪一甩下巴,“留吧,我不稀罕。不过听你那话的意思,好像我得过你什么第一次似的。” “咪咪姐,你装糊涂是不是。”万抗笑道,“我那儿不就是被你给攥了?虽然隔着衣服,但毕竟还是摸了。” 章笑咪听了眉头一皱,“万抗,谁信你鬼话!” “我誓,你真的是攥我那儿的第一个女人!”万抗很认真,“如果我说谎,咪咪姐,你可以咒我那儿烂掉。” 这个咒实在是太毒了,章笑咪实在找不到不相信的理由。“嗳,万抗,你真的没有碰过女人?”章笑咪问。 “嘿嘿,这,这可怎么说。”万抗挠挠耳根,“咱村的小芳被我偷偷抱过一次,摸了几把,然后就被她提着笤帚给撵跑了。” “哈哈……”章笑咪大笑起来,“万抗,原来也有这心思啊,我还以为你没开窍!” “开窍?”万抗一抖肩膀,“开窍是老早的事了,说了也不丢人。” “这事姐倒想知道,你是怎么开窍的?”章笑咪歪头看着万抗,眼神有点戏谑。 “看录像。”万抗回答得很干脆,“录像上什么都有,妈的,看得鼻孔流血了都!” 章笑咪听了差点手舞足蹈,捂着嘴巴狂喜一阵,问道:“万抗,怎么着,那也差不多要憋坏了吧!” 万抗看着章笑咪,目光一阵迷离一阵期待,仿佛看到她开始宽衣解带,将以乐施好善的菩萨心肠英勇献身,为他一解数载的苦闷。 “唉----”章笑咪陡然一声长叹,万抗回过神来,“咪咪姐,咋了?” “你继续憋吧,憋到那个值得你献出第一次的女人。”章笑咪道,“姐支持你。” 万抗垂头丧气,抬起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咪咪姐,你觉得自己是不是那个值得的女人?” “姐肯定不是,至少现在我这么认为。”章笑咪拿着脸色,“万抗,开车吧,先回你住处。” “别了,就你那技术,呆会自己还不知道怎么把车推回去呢。”万抗申请沮丧,他在琢磨,如果要是不住那小破屋,干脆就把章笑咪骗回去消遣一番,也完成自己从孩到人的蜕变。 “万抗我跟你说,以后真的不能再跟那老妖婆走那么近,要不早晚你会后悔。”章笑咪道,“那些个婆娘,都是吃人精喝人血的东西,千万别陷进去。” “有数。”万抗点点头,“一切都心知肚明,不用提醒。” “那你是玩惊险刺激?”章笑咪道,“就说今晚,你不是说了嘛,要是我再晚点,看你怎么办?” “反正不会迫于殷月艳的淫威而投向。”万抗道,“咪咪姐,你真是觉得自己不是值得我献出第一次的女人?” 万抗话题的突转,没起到丝毫作用,章笑咪哼了一声,不予理睬。万抗也不再说,赌气一样,过了半天,自语道:“很多事难说,没准月艳姐就值得。” 章笑咪对万抗这点蹩脚的把戏嗤之以鼻,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咕哝了两个字,“小样!” 把戏被戳穿,不是恼羞成怒就是彻底没了脾气。万抗选择的是后者,在章笑咪面前他找不出恼羞成怒的理由。 没了脾气做事就会收着点尾巴,接下来几天,万抗对殷月艳的频频招挑表现出了断然的态度。“月艳姐,我可真不敢。”万抗夸张的表情配上无辜的眼神,“我还小,万一那种事要被逮了现咋办?投河都来不及!” “怎么会!”殷月艳对万抗这块纯肉是上了心,“那天的事纯属意外,你要是不跑,咱们一起逮住那投石子的家伙,得让他赔死。小抗子你知道不,我那宝马后来简单补了点漆就好几千!” 万抗听了暗暗叫好,还直怨恨章笑咪下手太轻,把宝马车玻璃砸碎几块才好!“欸呀,月艳姐你看,真是犯不着。”万抗表现出了怜悯,“几大千就这么白白浪费,多疼人!以后,那种事绝对不能再来了。” “没事,我根本不在乎。”殷月艳高傲地扬着头,“再来几次都没事,不过我可不会放过那撒野的家伙,要是让我逮着,保证让他们比死还难看!” “可我心脏受不了。”万抗摇摇头,“那种事太危险。” 万抗的表现,让殷月艳更是欲罢不能,就像一个老得黑的妖婆逮着个即将要成熟的人参果娃,哪里会松手。“那你觉着那样不危险?”殷月艳眼里透出无尽呵护的温柔,“小抗子,你说,哪样不危险。” “等等,缓一缓。”万抗显然是被殷月艳的眼神灼伤,急慌慌地低下头来,“反正不能再进车里,太危险。” “那好说。”殷月艳道,“等姐寻个机会,找个又宽敞又隐蔽的房间,跟你好好聊聊。” “缓一缓,缓一缓。”万抗摸着额头的汗珠,“月艳姐,你得让我缓缓神。” “没问题。”殷月艳知道欲则不达的道理,在她眼里还未开窍的万抗只要不拒绝,机会就像空气一样始终存在。 章笑咪对殷月艳死缠烂打的卑劣做法很气愤,她用“伤天理”三个字来概括。殷月艳对章笑咪表现出来的厌恶态度感知得很清晰,她是不肯吃亏的人,本来就瞧不起二奶身份的章笑咪,结果还被她蔑视羞辱,当然不能忍气吞声。 “唉,有什么炫耀的,不就是靠着颗树的藤嘛,以为自己多大多高,其实什么都不是。结果呢,还对着那些个小树苗摆姿态,姿态摆就摆吧,又装什么水灵鲜嫩,真是不自量。”休息时殷月艳找着个空,含沙射影。 章笑咪明白殷月艳的话意,讥笑她当二奶还扮鲜嫩。的确,章笑咪在万抗面前,她失去了惯有的冷傲格调,没办法,谁让万抗长得像她的初恋,面对他的时候,恍若回到从前,总是会偶尔不知不觉来点娇嗲,如懵懂少女般青涩。 但那也只是面对万抗如此,当面对殷月艳,章笑咪完全像换了个人,说话冷尖无情,而且一针见血。“绕树的藤,说明人家还有那活力和韧劲,装水灵鲜嫩,也说明人家有那资本,不像某些人,像老朽在地皮上的枯枝一样,没那资本还眼红得要命,纯粹是自作自受!” 章笑咪的还击对殷月艳来说是势大力沉的,除了更加愤懑外再无他法。“不要脸!”殷月艳铁青着走开了。 “要脸还勾引不懂事的孩子?”章笑咪轻蔑的眼神让殷月艳几乎要崩溃。好在她清醒的是,不能跟章笑咪冲突起来,这倒不是怕没那实力,而是她觉得不能自掉身价。 和章笑咪的暗地里交锋,让殷月艳收敛了些,只要章笑咪在场,她对万抗的引诱不再那么直接,但她相信,万抗终会像她的那只宠物猫一样,蜷缩在她那张阔大舒适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