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问吹箫》 第一章 接受任务,意外发生 【要找最新章节?就上】【要找最新章节?就上】【要找最新章节?就上】[爱^书^者^首^发]公元21xx年, 当时空穿梭不再是幻想时,人们为科技的又一进步而喝彩,但相对的麻烦也应允而生. 于是,为了针对这种麻烦,国际上成立了时空联盟. 其下属机构即为时空管理局,局中的特种部队成员被称为时空战警. 时空战警的任务就是纠正时空隧道出现的任何偏差,让它按历史应有的脚步正确前进. 不得干涉历史,是他(她)们的工作守则. 时空管理局亚洲分局第二科. 一个清丽的长发女孩敲门进来:"科长,你找我?" 她正是隶属于第二科的时空战警谢天遥. "天遥,过来坐,有任务给你."坐在办公桌前的年青俊逸的男子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正是第二科的现任科长傅云同. 旁边美丽的女秘书林凤致全力配合自家上司的工作态度,还未等谢天遥做稳就将桌子上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正对着她,介绍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考古科学院委托我们下属的军工企业生产了一架时空飞船,其编号为se35,就在出厂前一天晚上,也就是昨天晚上,本企业内部的一名工作人员竟擅自进入飞船,并将它成功启动,当警卫发现拦截时,人和飞船已经消失,据电脑测定,飞船已进入时空隧道." "这是那个工作人员的资料,"画面切换,出现一张斯文男子的头像,"他叫李法主,今年27岁,未婚,机械制造业研究生毕业,来企业工作两年,一贯表现良好,目前负责飞船的最后检测工作,据查,当天晚上正是他值班,是正常情况下的值班,没有和别人有意换班." 见天遥进入思考状态,林凤致停止介绍. "凤致,你可以接着说."听到声音停下,天遥收回停留在屏幕上的目光,对林凤致一笑. 点了下头,接下来做结论的却是科长傅云同. "我们查过李法主,他从小到大的上学记录,亲人朋友的社会关系,都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当然,之前如果有可疑的地方,他也不会进到军工企业这样的机要部门工作.而他的个人帐户,所里的技术资料都没动过." "现在根据当时电子摄像所记录的是发经过看来,这只是一场意外." "李法主本人是机械制造的爱好者,他当时只是出于好奇,才进入飞船内部的,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参与飞船出厂检测,不料被警卫发现,身为内部工作人员,他完全明白未经许可私自接触飞船是什么样的罪名,在一时惊慌失措的情况下启动了机器,逃走了." "你的看法呢?"傅云同征求谢天遥的意见. 细细想了下,挑不出什么毛病,谢天遥表示同意."看来的确是一场意外." "不过,不管是不是意外,李法主开走飞船,进入时空隧道就是个大事,就算这只是他的个人行为,与恐怖组织毫无关系,但谁能保证他不会降落在某个历史阶段,利用他所掌握的现代文明,作出什么干涉历史前进的事情来.天遥,科里给你的任务就是同样进入时空隧道,将李发主逮捕归案.如果他已经干涉了历史,那你的任务就多了一条,将被他干涉的历史矫正过来." "根据计算,飞船很可能会在这两个地方降落."傅云同手指向图中的两点,"一个是公元627年,即唐贞观元年;一个是公元685年,既唐垂拱四年.其中公元685年由你负责.""这是公元685年的所有资料."林凤致在一旁递上一张磁盘. "有问题吗?"傅云同例行公事. "没有,保证完成任务."收好资料,谢天遥的回答更是标准模式. "好了,公事谈完啦,该说私事了."傅云同马上换了一张脸,笑吟吟地道. 对他换脸的速度早就熟到视若无睹的俩人丝毫也不觉奇怪. 知道他要说什么,林凤致率先送上自己的祝福:"天遥,恭喜了." "真是,凤致你怎么可以抢我的话."似真半假的抗议,傅云同拿出一份盖章的文件给天遥,"你和允辰的结婚报告上边已经批准了." 安允辰是傅云同的搭档,第二科的副科长,与傅云同年龄相当,都属于年青有为的那类精英,按官职也是谢天遥的上司. 三年前,谢天遥新加入这个部门,就是做安允辰的助手,没想到工作中俩人竟擦出火花,安允辰提出申请,俩人很快就订了婚. 这件事当时在部门也是若出了很多流言,尤其是谢天遥以一个新人身份却攀上部里的精英,多数人并不看好他们. 让众人更大跌眼镜的是,安允辰并没有借机将谢天遥从此护在翼下,反而在她实习一结束就将她分到傅云同的手下,傅云同在工作上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即使是自己搭档的未婚妻也没有特权,谢天遥却表现得相当出色,证明了自己并非花瓶般的存在,也堵住了很多人的嘴. 当众人重新评测俩人的关系时,安云辰又递上了这份结婚报告. 先给宝物打上自家的标签,再去证明她的价值,让那些后反应过来的连出手的机会都不给,只有羡慕的份. 傅云同可是对自家搭档佩服得很.真不愧是以算计出名的安允辰.不过,佩服归佩服,属于自己的那份福利还是要争取的. ”天遥,你们还年轻,不用这么快就结婚吧,如果你不好意思,我跟允辰说,再晚几年,你看怎么样?”傅允同开始游说. ”不用了,允辰和我都觉得现在结婚挺好.”天遥用一脸幸福的笑容来拒绝他.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傅云同还想挣扎. 谢天遥再回了他一个不容置疑的笑容. 她可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傅云同是为了自己,他舍不得的是搭档安允辰. 傅云同和安允辰是局里最出色的一对搭档,于公两人配合默契自不必说,偏偏私事上也能玩在一块,乐此不疲. ”允辰结婚后,谁还会陪我通宵打游戏,k歌,喝酒,”为自己的寂寞而感伤的傅云同一点也没辜负天遥的猜测. ”好了,那有你这么当上司的,你想想,要是允辰知道你在破坏他的好事,他会怎样?”看不下去的女秘书,给了自家上司当头棒喝. 一听到安允辰的名字,傅云同只好把委屈往肚里藏,被允辰盯上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林凤致和谢天遥相视一笑,她们也知道傅云同只是闹着玩而已,并无恶意,如果他真的纯心阻拦,安允辰和谢天遥的结婚报告就不可能那么顺利批下来. 林凤致和谢天遥有过同病相怜的经历,想当初她被傅云同选上时,很多人也是觉得傅云同看上的是她的外貌,她却用工作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和谢天遥所不同的是,林凤致和傅云同至今依然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或许也算是朋友,但决不涉及男女私情. 这对俊男美女组合的工作效率,也正如他们的外表一样,让人赏心悦目. 监测大厅的电子屏幕上显示,谢天遥所驾驶的编号为ya29的飞船一切正常,已顺利进入时空隧道. 所有工作人员都松了一口气,露出满意的微笑. 傅云同走到另一边,向正在观测的工作人员询问:”小沁,ud32怎么样了?” 李沁轻松地指指屏幕,”没问题,已经出发6个小时,据计算,半个小时内就能安全降落.” ”那就好.”傅云同看着屏幕上的一个红色小亮点一点一点的接近所在地. ”科长”林凤致的声音变得紧张起来. ”什么?”傅云同转过头,不用林凤致说,他就发现事情不妙,监测ya29飞船的电子屏幕突然出现了波动,进而变成雪花状! ”科长,你看!”李沁的叫声把他拉回来,他身前ud32的屏幕上同样出现了大片雪花! ”编号ci85失去联系,编号sl36失去联系!”耳旁传来的消息证明事件的严重程度. 林凤致抓起身旁的电话打了出去,一会儿得到回答,她面色更加凝重,”不仅我们科,一科和三科正在执行任务的两架飞船同样失去联系.原因目前还未查明.” 情况似乎雪上加霜,所有的电子监测窗口都变成了黑屏,如果不是开关上的蓝色亮灯仍表明它们处于开启状态,还真让人以为碰上了史无前例的大停电. 可这件事也是史无前例的,自时空管理局成立20多年以来,虽然也曾无数次遭到黑客攻击,但从未有眼前这种情况发生. ”赶快抢修!”其实不用傅云同多说,技术人员早就忙上了. 大家都知道事件的严重性. 如果真把时空飞船看成一艘小船的话,时空隧道就是浩瀚的大海,任何一个小波浪打过来,小船都会偏离它原来的轨道,驶向不知名的所在,其中的危险不言而喻.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一定饶不了他!”傅云同狠狠地道. 技术方面他和林凤致都不是强项,可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友陷入危险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对他而言,也太残酷了. ---- 第二章 天上掉下个... 隋大业七年公元611年 河南境内时间正午 一伙商队正在埋锅造饭。[爱书者首发] 天气阴沉,却丝毫也不影响大家的好心情。 为首的老者更是开心,他姓徐名盖,原是山东离狐人氏,徒居河南东郡滑州,从父辈开始行商,到他手中时已是良田千顷,店铺数十间。 原本家大业大,五十开外的他已不太亲自出门走动了,不过这回例外,夫家仍在山东的大女儿二个月前给他添了个大胖外孙,亲家请他去喝满月酒,借着这件喜事,徐盖亲自走了一趟,带去了不少当地特产和大批货物,除去看女儿.外孙的花费,照样赚了一大笔,这不,回来的路上也不空手,又收购了不少山东的特有商品,准备在河南卖个好价钱。 一趟下来,亲情.银子两不误,老爷子十分得意,这有经商头脑的就是不一样。 一路行来,虽然辛苦,沿途又常闹匪患,但总算他带的家丁骁勇,加上人多势众,小股盗贼还真不有惊无险地到了家门口,还有半天路要到家了,大家可是松了一口气。 想着该怎样跟等在家里的老妻描述外孙的可爱模样,徐盖更是笑得合不垅嘴。 ”看,太阳出来了。”一个年少的家丁无聊地抬头看了看,突然指着天空的某一方向叫道。 大家抬头看去,果然天空出现灿烂的一点,而且还似乎越来越近,眨眼间就发出刺目的光芒。 光芒变得刺目,更离奇的是它飞过一旁的山头时,竟掉了下来。 ”太阳落下来了”依然是那个小家丁,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 这时谁也没去纠正他的话,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仿佛正为失去太阳做出无言的证明。 ”看看去。”旁边的山势不算高,徐盖闲着也是闲着。 叫上十来个家丁,大家怀着好奇心一同往山上走。 林中一块空地上,一艘并不属于这时代的飞船正停在这里。 ”飞船装置发生漏电事故,还有十分钟即将爆炸,请机上人员迅速撤离。”飞船内响起警告声。 ”还有七分钟” "还有三分钟......" 他从驾驶座上醒来时,还是感觉昏沉沉的。 "再说一次,还有三分钟,飞船就要爆炸,还有三分钟,飞船就要爆炸。"机械合成的女声,发出冷冰冰的警告,在这时候却是最好的清醒剂。他低咒一声,抓起身边存放重要物品的工具箱,以超过平常演练的最快速度打开舱门,向安全地方逃去。 跌跌撞撞走出去没多远,就看见不远处一队人向这快速地接近,那些人穿得好像是古装。 这么说,穿越成功了? 但现在高兴还太早,飞船不是会自动去探测周围环境,选择人烟稀少的安全地点降落? 可眼前的一堆人,能算少吗? 他着急地向那堆人摆手,"危险,别过来。[阅读文字版,请上]"干痛的喉咙让他发不出大声来。 那些人这时也发现了他,却加快了速度靠近。 时间要来不及了,他挣扎着尽快拦上去。 "趴下,快趴下!"他冲迎上前的一群人喊道。 "什么?"那群人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或是既将要发生什么事。 “趴下!“来不及了,他扑上去,就势将为首的老者按在身下护住。 剩下的人总算反应够快,不明就里的跟着他的命令行动,还没等趴好,他身后刚离开的林中就响起剧烈的爆炸声,火光冲天 两个月后 “三少爷,你走慢点,等等我。“徐安在他身后连走带跑,可前面的三少爷看似不紧不慢,速度却快得他怎么也追不上。 周围徐家的婢仆对这情形早就习以为常,自从这位三少爷回来后,徐安这小子就像膏药似的,就粘住三少爷不放了。 算起来三少爷回来已有两个多月了,徐家上下对他也都熟悉了不少。就连下人们都知道,这位三少爷姓徐名世绩,表字茂公,据说跟老爷失散多年,才被老爷找到。 徐茂公停下脚步,抱歉地回头一笑,"对不住,我又忘了。"他习惯了快节奏的生活,却常常忘了这儿已不是他曾经所生活的环境。 "三少爷,你别客气,小的可当不起。"徐安急得慌了手脚,哪有主子跟下人这么客气的。 "那徐安,你知不知道爹找我有什么事?"不忍他着急,徐茂公有意把话岔开。【要找最新章节?就上】 "小的怎么可能会知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也是。"点点头,徐茂公原本就对他的答案不抱什么希望,继续前行,却有意无意的放慢了速度。 徐安赶紧跟上,这位三少爷从刚出现到如今,徐安始终都觉得他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 "好了,没你事了,先回去吧。"到了徐盖的书房前,徐茂公遣走徐安,敲门进来。 "爹,你找我?"和所有教养良好的世家子弟一样,徐茂公的礼节挑不出丝毫瑕疵。 "绩儿,你来了。"徐盖欣慰地看着这个出色的儿子,招呼他坐下。 "爹前些日子碰上了县里的县令大人,他说县里户槽的名额还有空缺,问爹需不需要,爹想为你捐一个,不知你意下如何,你的两个哥哥做生意还行,却不是读书人的料子,所以......" 怕这个儿子误解了什么,又补充道:"如果你不喜欢到县里做事,也可以跟你哥哥学做生意,随你自己选,爹爹没意见。"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怎么补偿也不过分。 知道老人的好心,徐茂公也感激,但他早有自己的打算,"谢谢爹爹为了孩儿这么费心,其实关于孩儿的日后,茂公也早想和爹爹谈谈。" "绩儿,那你有什么打算?"徐盖好奇。 "现在的官府,想必爹爹也清楚,至汉以来,士农工商,朝廷历来以商为贱业,以商人的身份,即使花钱捐到一个户槽,干得再好,也很难与那些所谓的良家子竞争。" "嗯."徐盖点头,知他说的是实情。 他不会是不高兴认个商人做爹吧,老人不免有些狐疑。 "再说爹爹所说的第二条路。"不管他想什么,徐茂公将他拉回现实中。 "徐家如今可谓大富之家,河南河北莫不有徐家的产业。孩儿的生意就是做得再好,也不过是为徐家再多开几家店铺,多置几亩田地,锦上添花,却是可有可无的事。" "那你想干什么?"徐盖真不明白这个儿子的想法。 "茂公先请教爹爹,对当今局势如何看?" "我是个生意人,不懂那么多,"只有父子二人,徐盖决定实话实说,"我只知道这世道已经乱了,而且一.二年内还会乱下去。"当今圣上出兵辽东,强征百万民夫,各地方都有人造了反,如果得胜回来还能收拾局面,如果败了,只怕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偏偏那些人之所以会造反,就是因为对战事不看好。"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他们这样唱道。(1) 赞同的点头,生意人的眼光往往更敏锐。"那爹爹有没想过徐家在这乱世中如何生存下去?" ”不过明哲保身罢了。”徐盖也无奈。 ”那又能保多久呢?如今爹爹既知道匪患四起,也该知道对于那些人而言,缺的是什么?钱!而现在徐家最多的是什么?钱!光靠徐家的数千家人,有可能对付得了上万的盗匪口吗?所以在那些人眼中,徐家就是一块肥肉,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人一口咬去。" 虽然并非盛夏,徐盖的额上已布上不少细汗,茂公所说的正是他心里最担心的所在,只是一直不敢提起。 他的那两个儿子,经商是好手,却不是干大事的人才,说了,也不过是多几个人发愁,于事无补。 ”那绩儿你的意思是?”既然这个儿子能看到这一层,就说明他有了自己的主意。 ”有道背靠大树好乘凉;。”徐茂公胸有成竹的一笑。 ”谁是大树?”徐盖迫不及待。 徐茂公却不慌不忙,继续分析,”徐家虽然是富甲一方,却并非世族贵胄,在地方上虽有善名,朝中却无人照应,一旦有难,官府未必肯帮忙。” 徐盖点头,朝上得势的是那些绵延数十代的望族大户,和他们相比,徐氏家族只能算寒门,高攀不上。 ”茂公想出去一趟。” ”啊?”突然话不对题,徐盖一愣。 ”谁是;大树,孩儿在家怎会知道,所以,茂公想出去会会天下的英雄,看看谁才是徐家的明主。”徐茂公解释。 ”有道理。”乱世之中,求生不易,想活好更不易,但他非常相信儿子的眼光,会为他徐家寻一条活路来。 ”那你决定什么时候动身?” ”事不宜迟,明天一早吧。” ”也好.” (1)见王簿(无向辽东浪死歌)。 ---- 第三章 一年不梳洗 是夜,掌灯时分。[阅读文字版,请上][爱书者首发] 徐盖和妻子一块推门进来,”绩儿,你没歇着呢?” 徐茂公急忙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相迎,”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你爹他不放心,过来看看,下人们粗手粗脚的,要是落了什么,在路上也不方便。”徐夫人温声解释,把原由往丈夫这边推。 徐盖微笑,明明不放心的是妻子,他也不去为这点小事分辩。 ”绩儿,你的行李呢?”徐夫人东张西望,怎么也找不到。 ”那不就是。”徐茂公指向茶几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包袱。 ”什么,你就带这些?”徐夫人惊呼,慌忙把包袱打开,只见里面就放着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个质地奇怪的小箱子,正是儿子回家时所带来的。 ”这下人也太不像话了,怎么侍候少爷的?”一向好脾气的徐夫人也不禁发火了。 ”娘,不怪他们,这是我自己收拾的。”见徐夫人要唤下人进来,徐茂公连忙拦住。[阅读文字版,请上] ”绩儿,”徐夫人心痛的埋怨,”不是娘说你,有道是穷家富路,在路上是万万委屈不得的,你爹和你几个哥哥出门,哪次不是大包小包的行李,浩浩荡荡的车队。”转身寻求丈夫的支持,”老爷,你说对不对。” ”对.对。”徐盖连声点头,”绩儿,徐家的家业你也清楚,你不用这么省的。爹不是跟你说过,要用钱的话和账房说一声,拿多少都没事。”看儿子这样,做爹的也心疼。 ”爹.娘,你们放心,孩儿自有分寸的。”徐茂公安慰二老,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他打开了小箱子,取出几片金叶子,”这不,茂公的手中一向宽裕,真要缺什么,路上再买也行,决不会委屈自己。不过在外面还是以不露财为好,免得宵小惦记。” 以徐盖经商多年炼就的眼光,自然能看出儿子手中的金叶子是上品货色,价值不菲,但他吃惊的是儿子话中的意思,”绩儿,你不是想独自出门吧?”如果是大队人马出行,装备根本不必如此简单,可他已经叫管家帮儿子把随行的家丁都挑好了,足有二十人,个个都会武艺,身强力壮,对徐家忠心耿耿。 ”是啊。”徐茂公却点头证明他的猜测。 ”不行,决对不行。”没等徐盖说什么,徐夫人就斩钉截铁的否定。[阅读文字版,请上]开玩笑,这个宝贝儿子是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的,她守在身边,看都没看够,儿子就要出门了,还一个人,这不是让她这做娘的揪心吗?”你就留在家里,哪也别去了。”她有些生气。 ”娘”徐茂公扯扯徐夫人的衣袖,又看徐盖也是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忽然一笑:”这样吧,爹.娘,你们谁能把我这个小箱子打开,我就听谁的,出不出门,怎么出门,都由你们说了算。” ”真的,说话算数。”徐夫人抢先拿起箱子,生怕儿子反悔,也怕丈夫先打开,他可是支持儿子出门的。 无奈她想得虽好,箱子却就像是没有缝隙的,怎么也打不开。 ”我来吧。”徐盖白了妻子一眼,女人家就是力气小。 徐夫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箱子交到丈夫手中,看来儿子还是向着他爹,;欺负为娘的力弱。 由于徐夫人的先前示范,徐盖知道箱子并不好开,所以一上来就用了全力,可箱子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不动如山。 徐夫人回了丈夫一个白眼,你也不行吧,看来儿子没偏心。 徐茂公微笑,从父亲手中轻轻取回箱子,毫不费力的打开,没等人看清楚里面到底装了什就又合上。 ”实不相瞒,这是茂公自师父处带来的宝贝,别说爹娘,就是力拔千斤的壮汉也无法开启,因为他只听孩儿的话。”箱子的材料是特殊合金,打开的方法是指纹识别,所以他的话并没错。 徐盖和妻子面面相觑,儿子回来后他们当然问过他这些年来是如何生活的,徐茂公当时的回答是在山中学艺,师父是世外高人,没有师父的命令不能详说,他们只好不问了,孩子的师父就是徐家的大恩人,他的话怎能不尊重。 可没想到,这位高人竟`高`到这种地步。 ”爹.娘,”徐茂公趁热打铁,”茂公自小就随师父学艺,是有能力自保的,何况,”他的语调转向神秘,”孩儿这次下山,还带了二.三张师父自制的灵符,一但遇到危险,就可以点燃灵符,隐身逃走。可如果去的人多,孩儿的灵符又有限,带不了别人,到时是走还是不走呢?”他很为难。 徐盖夫妻很想说当然是儿子优先,可别人的孩子也是父母的心头肉,又怎忍心开这口,不过还是自家儿子最重要,如果其他人反而会拖累儿子,那还是儿子一人独行更方便。 ”那”徐夫人犹疑地看向丈夫,听他的主意。 徐盖肯定地点点头,男儿志在四方,绩儿一身本领,留在家中反而是委屈了他。 ”好吧,你要小心。”徐夫人只好放行,家中一向是丈夫做主的,从来也没出过坏主意,这回她也只能信他。 ”绩儿” ”嗯?” ”算了,总之你要小心。”徐夫人本来还想看看那灵符是否灵验,又想数量有限,用过就没有了,打消念头,还是留给儿子护身用吧。这么大的事,想来儿子也不会骗她。 徐茂公微笑,他早料到母亲的反应,所以才会说灵符只有二.三张,好让大家无法开口试验。 看着母亲眼角的鱼尾纹,父亲鬓间的白发,他也是很心疼,按理说,以徐家的财力,二老如果好好保养,完全不会有超过年龄的老态出现,锦衣玉食,却仍阻不住费心劳力。他实在不想父母再为他费心。 ”那你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娘帮你。”徐夫人还想为儿子尽尽心。 ”还真有一件事,非娘帮忙不可。”徐茂公郑重其事。 ”什么事,你说。”徐夫人开心不已,这个儿子是她亲生的,她却连养育的责任也没尽过,她多想能帮上儿子的忙。 ”从明天开始,徐氏家族上上下下的女子一年内都不得梳洗,娘身为徐家的当家主母,能答应孩儿的这个请求吗?”徐茂公依然一本正经,完全不管自己的话在别人听来多么不可思议。 ”这”这是帮什么忙,徐夫人完全糊涂了,看着丈夫,寻求一贯的帮助,却见丈夫也是一脸迷茫。 ”好,娘依你。”徐夫人不再等丈夫拿主意,一口应下,儿子没求过她什么,第一次张嘴,无论所求有多荒诞,做娘的也没理由儿子失望。 ”谢谢娘。”徐茂公开心地搂住母亲,像孩子似的撒娇。 徐夫人满心怜爱,更是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一年不梳洗,对女人而言虽是大事,但比起丢了儿子以泪洗面的那段日子,就不算什么了。 何况,徐夫人也有着小小的私心,想起丈夫那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妾也要过这种日子,她就忍不住在心里窃笑,有钱人家三妻四妾是常事,女人要贤惠,更不能吃醋,丈夫没忘记自己就该庆幸了,可凭心而论,有几个女人真心想和别人分享丈夫呢? 至于大儿子家和二儿子家的媳妇,几个庶出的女儿,还有族里的几个侄女,虽然平日里对自己还算恭敬,但现在哪有比让绩儿开心更重要? 偷看丈夫,只见他满面笑容地看着儿子向自己撒娇,显然也是默许了儿子的”胡闹”,更是安心。 ---- 第四章 救人一命 山西潞州境内 徐茂公坐在路旁的一家茶棚喝茶歇息,离太原还有几天的路程,急也没有用。[爱书者首发] 这些日子以来,他乘船换车,目的地只有一个,就是太原。 既然知道这天下日后是谁的,他何必走弯路,直去会会这`真命天子`好了,看看他父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不能保护徐家。 时值近午,又是五月的下旬,天气已开始闷热。 可茶棚里依然冷清,除了他就再无别的客人,路上也是人迹寥寥,偶有人经过,也是不顾店家的殷勤招呼,匆匆行路。 ”世道不好了,生意也不好做。”开茶棚的老汉小声嘀咕着,没注意话语传到徐茂公的耳中。 徐茂公一身布衣,用手中的斗笠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虽然面容俊朗,老汉也只把他当成寻常客人。 只有一个客人,老汉也提不起精神来,徐茂公也不去和店家搭讪,老汉渐渐打起瞌睡来。 突然,人喊马嘶,一路烟尘,足有十多个人的车马停在了茶棚前。 一看大生意上门,老汉顿时精神起来,”诸位客官,欢迎光临。[阅读文字版,请上]”老汉殷勤地上前。 几个家丁打扮却手持各种兵器的汉子下马后,也不去理他,反而恭恭敬敬地候在队伍中唯一的一辆马车前,车前所坐的一个小丫环和车夫率先下车。 车夫稳住马匹,小丫环从车上搬出踏脚凳放在车前的地上,这才开口请示:”小姐,请下车吧。” 马车门开,一个一身锦绣的柔弱少妇探出身来,手中还抱着一个裹在锦布中的婴儿。 小丫环先接过婴儿,那少妇却拒绝搀扶,只让她小心抱着孩子,自己扶着马车边下来,很快就将婴儿从丫环手中接过,小心翼翼地抱着,显然对这小婴儿甚是重视。 开茶铺的老汉见了这架势,更是不敢怠慢,知是来了贵客,将中间最好的桌椅擦了又擦,才敢招呼那少妇入座。 小丫环又从马车上取出一套茶具,叫老汉引她到后面烧水,显然要喝自家的茶。 周围的家丁这才散开,系马的系马,找座的找座,茶棚顿时热闹起来。 那少妇却不去理这些人,坐稳后,先揭开婴儿脸上遮的丝巾,去看他的情况,一看之下,不禁惊呼出声。 听到叫声,四散的家丁马上聚了上来,小丫环也从后院奔出来,”怎么了,小姐眼睛。” 凑上去一看,不禁也惊呼道:”小少爷怎的脸色这么红,眼睛也不睁开。” ”旭儿,旭儿”少妇连声呼唤儿子,却得不到回应,急得哽咽起来。 ”看小少爷这样,怕是中暑了。”一位有点经验的家丁看了看,皱眉推测。 ”半个时辰前,我看旭儿睡着了,怕他受风,才盖上丝巾的。”少妇后悔莫及。 ”那怎么办?”众人不知所措,他们都不懂医,这天气也不至于让人热的中暑呀,连防暑的药也没带,而最近的医馆也在城里,离这还有小半天的路程 ”老人家,你这儿可有防暑的药品?”另一个家丁抱着希望问开茶棚的老汉。 老汉苦着脸,”还不是盛夏,不需要煮消暑的凉茶,所以也没备着药。”药品放久不用也会坏的,小本生意,谁又敢浪费。 ”我去套车,咱们多加上几匹马,送夫人和小少爷回府,好请郎中。”第三个开口的家丁当机立断,叫上车夫,冲出去准备。 也只有如此,众人又开始收拾,不过小少爷是否受得起一路急奔,谁也没法保证。 徐茂公原先就坐在最僻静的边上,那些人也不去管他,他也不想多生事端,一直是冷眼旁观。 可听那少妇哭得可怜,一声声呼唤儿子,不觉联想到自己的身世,心中一软,起身过去,”在下略通医术,可以让我看看孩子吗?” 不得不说,好皮就是占便宜,徐茂公本就生得丰神如玉,加上一脸亲切的笑容,温柔的声音,别说家丁和丫环没去阻拦,就连那少妇也顺着他的话将连丫环也不轻易让碰的宝贝儿子交到了他这个陌生人手中。 徐茂公给她一个放心的笑容,然后察看怀里的婴儿,那孩子不过六.七个月大,圆圆的胖脸,甚是可爱,不过现在却双眼紧闭,呼吸粗重,满脸通红。 徐茂公将婴儿放在桌上,解开他身上的锦布,一摸,”有没有宽松点的衣服,给宝宝换上,他身上湿了。”他柔声询问。 ”有.有。”小丫环点头,利落地转身跑回马车取衣服。 解开孩子的衣裳,在丫环的协助下,给婴儿擦干身体,换上干爽的衣服,徐茂公轻贴在小婴儿的胸前,听了听他的心跳,又伸手测了测脉搏,点点头,这才温声安慰少妇:”问题不大,还好发现的早” 少妇长舒一口气,不觉掩面喜极而泣。 徐茂公不再理她,转向一旁的小丫环,”有没有干净的杯子和小勺子?” ”有。”小丫环甚是灵巧,转眼又将杯勺捧上。 徐茂公将自己包袱中的小箱子打开,背对众人取出一个小瓶,倒了两勺药水在杯中,然后又将瓶子放回箱中,重新盖好。 将杯子放在桌上,取过一边的茶水,添加到满,为防众人起疑,他先尝试性的喝了一口,然后才抱起婴儿,一勺一勺地喂他。 小婴儿正值干渴状态,虽然在昏睡中也本能的将药水往肚里咽,徐茂公见状更是放心,吞咽没问题,说明中暑不重。 喝到最后,好像才发觉药水苦味的小婴儿眉头一皱,醒过来了,张嘴就哭。 他的`抗议`却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能哭,就代表没事了。 ”旭儿”少妇又惊又喜. 徐茂公将婴儿交还给她:”先给宝宝喂些淡盐水,再观察半个时辰看看,如果没事了再启程,宝宝刚好点,还不宜奔波。”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解署特效药还真是管用,连稀释给婴儿喝也一样。 不过,为了慎重,他还是选择再看看,当然这时段他也不会离去,免得被人当成骗子,怀疑他开溜。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想,从他的一系列动作,对婴儿轻柔体贴仿佛是护着什么易碎的珍宝的行为,早就征服了众人的心。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小婴儿又睡着了,不过此时的他呼吸平稳,面色正常,显然是平安了。 少妇和众人喜得连声道谢,徐茂公这才起身告辞:”回去后,还是找郎中看看更妥当,路上也常喂他些水,宝宝身上也不要再裹那么紧了。”本着好事做到底的原则,他提醒说。 少妇连连应下,目送他离开,直到从视野中消失,才动身回府。 身为年青的妇人,不好邀陌生男子同行,只有放恩人这么离去,但她相信,凭自己相公的能耐,一定会很快再找到恩人的,到时他们夫妇一定会好报答的,单家的人决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徐茂公并不知道那少妇的打算,他现在心里所想的是救了这个小婴儿会不会对历史造成什么影响?不过,那婴儿中暑并不重,就是他不出手,想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这样的话,他只能算帮孩子减轻痛苦,不能算干涉历史。 给自己找好理由,徐茂公加快步行的速度,希望在天黑前找好客栈投宿,明天一早,就能离开潞州了吧?据记载,潞州境内还有不少有名的英雄,但他的打算是直奔`大树`,不想旁的枝节,所以只能可惜了。 他想的很好,却不知此时有人已为他动用了绿林箭 ---- 第五章 报恩似寻仇 天色微明,徐茂公就已经离开客栈上路。【要找最新章节?就上】[爱书者首发]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早晨早走一会儿,中午就能早歇一会儿,顶着大日头走路,岂非是和自己过不去。 路上人很少,他走的却很快,之所以选步行而非骑马,是因为他听说当今皇上正在高句丽打仗,凡是好马官府看见都会留下,送往辽东,至于留下的方法,那就要看官老爷的良心了。 所以这年头,真正能拥有好马的人,身份也定不简单。想起昨天遇见的那伙人,徐茂公有点好奇他们的身份。 不过这都和他无关,他现在最想的是遇上一辆马车,搭他一程。 走路虽然能锻炼身体,但走多了也累人。当地民风淳朴,很少有人拒绝他的请求,多数连车钱也不要,弄得徐茂公都不好意思,他可不想占这些朴实百姓的便宜,而给上一.二个肉好(1),就能让那些为生计所困的人喜出望外。 正想着,后面又传来马蹄声声,可见有一队人马正要快速通过。 徐茂公皱眉,向路边躲开,免得溅上尘土。他可不会傻到上前去拦一队正在急驰的奔马。 却不料当那队人马经过他身边时,一个骑手大喊到:”就是他!” 那队人马停下,顿时将他围住,动作整齐,对马匹的控制也非常熟练,如果被围的人不是自己,徐茂公倒想喝一声彩。 看穿着,为首的是骑红.黑二马的人,徐茂公自付没见过这两人,更别提什么时候得罪过? ”老爷,就是他!”那个刚才喊话的骑手再次指着徐茂公,确认道。他的脸看似陌生又有一点熟悉,在哪见过呢? 众人下马,那骑黑马的大汉一脸凝重,向徐茂公一步步走去,看他这架势,徐茂公表面神情自若,心里却不敢怠慢,准备接招。 那大汉走上前,一个长揖拜到:”单某谢过恩人,多谢恩人昨天救了我儿一命。” 徐茂公一愣,忙还他一个长揖,”不敢,尊驾是?”原来不是寻仇的,是为了昨天的那个婴儿,还好。姓单,难道他是?不会这么巧吧。 还真是很巧,姓单的大汉下面的话证实了这种巧合的存在,”在下潞州人氏,姓单名通字雄信,不知恩人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暗叹事件的巧合,徐茂公的举止仍是彬彬有礼的,”在下是山东离狐人氏,现居滑州,姓徐名世绩,字茂公。” 细看这位传说中的单员外,大概三十左右,身着深蓝色的锦袍,还真是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看过了单雄信,徐茂公对一旁穿白衣的那人也感兴趣了,那人白衣红马,甚是醒目,看上去年纪比徐茂公要小些,身段倜傥,举止文雅,很是耐看,但引起徐茂公关注的是此人身上背着的一张描金长弓和腰间悬挂的装满羽箭的箭壶,”不知此人是姓王还是姓谢?”徐茂公暗猜。 那人先前在一旁微笑着看单雄信和徐茂公说话,对徐茂公的斯文有礼很是有好感,见徐茂公看向自己,不等单雄信介绍,便主动走上前见礼,也是做个长揖:”在下金山人氏,姓王名勇字伯当,见过恩人,多谢恩人昨日救我侄儿性命。” ”不敢。”徐茂公连忙还礼,心中却想,”果然他是姓王。” 三人见礼毕,单雄信非要邀请徐茂公回庄一叙不可,他盛情款款,徐茂公实在推辞不过,只能应下。 单雄信大喜,又见徐茂公是步行,非要将自己的闪电乌龙驹借给他代步,徐茂公也只能同意。 一路快马行来,很快就到了二贤庄前,单雄信,王伯当二人互看一眼,眼中都露出对徐茂公的佩服来。 本来他二人怕徐茂公骑术不精,有什么闪失,都小心翼翼,不露痕迹地护在他左右,却发现他似乎是个行家,二人年轻,竟起了好胜心,可无论他二人怎样加速,徐茂公仍处于居中位置,没备二人甩下。 虽然徐茂公骑的是乌龙驹,坐骑上就先胜了一筹,但第一次骑乌龙驹就能和它配合得这么好,这点,让熟悉自家马儿的单雄信更佩服。【要找最新章节?就上】 徐茂公此时更好奇的是二贤庄,只见它确如书中描写的那样是座大宅院,古木参天,大厦连云。 ”茂公兄,你看我这庄子怎样,还顺眼吧?”单雄信见他打量二贤庄,凑上前开口,话中露出一丝得意,显是很为自家的庄子骄傲。 ”气势不凡,是藏龙卧虎之地。”徐茂公表情认真。 单雄信哈哈大笑。 众人有说有笑的进屋,单雄信叫单平先去侍候徐茂公洗去风尘,再出来用餐。知道这是大户人家待贵宾的礼节,徐茂公只好笑纳。 单平领徐茂公往客房去,这人正是先前指认徐茂公的那个,徐茂公也想起来了,他正是昨天单夫人随行的家丁之一,不过昨日他没有开口,徐茂公又将注意力放在婴儿身上,所以是看过就忘了。 从单平的口中徐茂公才知道,单雄信与夫人成亲多年,因为夫人向来体弱,一直没有子女,偏偏夫妻情深,单雄信从未动过纳妾的念头,终于天可怜见,去年夫人终于有喜,十月怀胎,诞下麟儿。单门有后,夫妇都是大喜过望,对儿子更是视若珍宝 ”夫人对小少爷可是爱如性命,谁照顾也不放心,明明身子骨不好还要亲力亲为,可她这是头胎,哪有经验,昨日若不是徐公子”单平也是一脸感激。 单夫人回去一说,单雄信也坐不住了,他平日里对陌生人都能仗义疏财,何况是自家的恩人,无论如何也要把恩人找到,好好答谢。听夫人说恩人走的是与二贤庄相反的方向,单雄信怕恩人走远,急得传下绿林箭,请各方豪杰协助寻找。 偏巧徐茂公所住的客栈正是单雄信的下属头目开的,一听到消息,单雄信便连夜赶去,单平是那十几个见过徐茂公的人中骑术最好的,所以单雄信便带上他,方便确认。不料徐茂公一大早就离开了,扑了空的单雄信赶紧追上,这才有了前面的一幕 徐茂公只有微笑,反正`徐茂公`迟早会认识单雄信,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就当是随遇而安吧。 洗脸更衣后,三人重新见礼,单雄信和王伯当只觉眼前一亮,洗去风尘的徐茂公换上一身月白色的锦衣,更显得气质优雅,人物不凡。 三人坐下闲聊,当得知徐茂公就是河南有名的徐家子弟时,单.王二人都暗道:”难怪他温文尔雅,果然是长在锦绣中的人物。” 可当听到他自幼就跟师父进山学艺时,二人都很吃惊,”尊师何人,是哪位神医?” ”家师所知,包罗万象,并非只有医术一种,茂公所学,虽有医卜星相,但主要还是兵书战略。不过说来惭愧,茂公天资有限,穷近二十年,所得也不过是皮毛而已。至于家师姓名,他自称紫阳真人,别的师父没说,茂公也没问。” 单雄信和王伯当更是惊讶,紫阳真人,那可是传说中的高人呀,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徐茂公竟有幸拜他为师! ”其实茂公此番下山,是背着师父的。因为茂公自幼就长在山中,不知红尘中是什么样,不知自己亲生爹娘是什么样,这回趁师父外出云游,偷偷跑了出来。如果师父回来发现,还不知会气成什么样,茂公此时想到,还觉得害怕。”徐茂公一脸不好意思。 单.王二人听了,羡慕转成同情,听着也挺可怜的。 徐茂公说这话倒并非为了博人同情,而是怕自己举止有什么与这时代不一样的地方,要是惊世骇俗,一句”山里出来,不知人情世故。”便可挡回去。 一会儿,酒席已经备好,家丁请三人入席,一番客气后,三人推杯换盏,谈古论今,徐茂公的谈吐见识本就超越这时代的,他又有意不让二人小瞧,一席酒下来,单.王二人对他的佩服翻了一番,借着酒意,三人竟论了生辰。 单雄信生于开皇元年,三人中最长。 徐茂公生于开皇十四年,居中。 王伯当生于开皇十五年,三人中最小。 本来单雄信和王伯当就是结拜兄弟,如今加上徐茂公,三人又重新排序,义结金兰。 注(1)肉好:隋唐年间的通行货币。 ---- 第六章 做客二贤庄 就这样,徐茂公在二贤庄暂住下来。[阅读文字版,请上][www.aishuzh首发] 单夫人由丈夫陪伴,亲自来谢了好几回,知道三人结义的事,更是高兴。 最可爱的是那小婴儿,徐茂公也知道他单名一个旭字,才六个多月大,仿佛知道徐茂公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每次见了他,都笑个不停,咿咿呀呀的让他抱,徐茂公对他也很是喜欢。 这一日晌午,徐茂公信步花园,却见单旭正由那小丫环陪着,在树荫下的草坪上玩耍。 小单旭甚是眼尖,看见徐茂公就咯咯笑着向他爬过来。 觉得有趣,徐茂公凑上前逗弄小宝宝。 小丫环认识他是小少爷的恩人,姑爷的义弟,自是不会阻拦。 徐茂公一边帮单旭做婴儿保健操,一边和小丫环闲话。 小丫环对他很是信赖,可谓知无不言,很快他就知道了,小丫环名叫叶儿,原本姐姐枝儿才是小姐的陪嫁丫环,不过姐姐前两个月嫁人走了,小姐看她灵俐,才让她补了姐姐的缺。 叶儿仍是心有余悸,她才跟随小姐两个月就发生这么大的事,如果小少爷有个什么,姑爷一定会追究她的责任。”多亏了徐公子”叶儿是感激。 ”小姐是前都督崔大人的孙女,与姑爷自幼定亲,俩人感情可好了” ”小姐有午睡的习惯,可小少爷偏又睡不着,我怕吵着小姐,所以将小少爷抱出来,小姐不让抱远了,姑爷!?”叶儿急忙起身施礼。 单雄信原来是要回卧房的,路过花园听见孩子笑得欢畅,好奇心起,才过来一看的。 ”单二哥。(1)”徐茂公对他点点头,也不起身,继续手上的动作。 单雄信也是不拘小节的人,在旁饶有兴趣的看着,徐茂公的动作轻柔小心,他也不必担心会伤到孩子,而且自己儿子咯咯笑得开心,显然是很舒服 毕竟是习武之人,看了一会看出点门道,”茂公这是在为旭儿舒展筋骨吗?” 徐茂公停手,轻抚小宝宝,让他休息,抬头冲单雄信一笑:”单二哥好眼力。” 单雄信得意之余突又想起一事:”贤弟有几个儿女了?” 徐茂公手一抖,愣然:”小弟还没成亲,哪有孩子?” 单雄信和叶儿都感到吃惊,”那我看贤弟对照顾孩子好像很有经验。”单雄信疑问。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师兄,主学医术,尤其对婴儿感兴趣,他忙不过来时就常抓我们师兄弟去帮忙,还说什么男人要懂照顾孩子才能做好父亲,他是在给我们事前练习的机会,久而久之,我们就都会了”总不能告诉单二哥他那个师兄开了一家儿童医院,自己任院长兼主任医生吧,而当时那人的原话是”新世纪的好男人一定要是个育婴专家。【要找最新章节?就上】” 单雄信莞尔,”看来茂公的师兄倒是个有趣的人” ”嗯,只可惜他学成后就到处跑,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不知他现在何处?”若是单雄信动了见一见的心思,就麻烦了。 ”那倒可惜了。”单雄信还真感到遗憾。但他的心思很快转到另一边:”那茂公可不可以教教为兄你对旭儿做的这种武功?”他也想做个好父亲,更希望儿子健康成长。 ”没问题。”亲子互动是好事。 ”这套功夫名叫`宝宝乐`。”徐茂公随口起了个名字,”主要是帮助宝宝活动身体,加强他的灵巧性动作一定要软而柔和,你来试试。” 王伯当也很喜欢跟徐茂公谈话。他本以为没有人的见识能比上他的老师李密,没想到徐茂公竟不亚于他,”如果他能和老师见上一面,该多好。”王伯当是这样想的。 所以王伯当跟徐茂公谈的最多的也是李密,可他不知道徐茂公早就知道李密而且对李密并没有好印象,看王伯当这么推崇李密,他只觉得难受! ”历史真不能改变吗?”徐茂公对王伯当倒是很有好感,尤其此人还成了他的义弟,怎样才能打破伯当对李密盲目的崇拜呢?他苦思。 王伯当不知他的打算,见他认真听他介绍李密,更觉高兴,却不知徐茂公是存了挑毛病的心。 ”蒲山公(2)虽有世袭的爵位在,但由于他自幼丧父,孤儿寡母也很不易,但他奉母至孝是有口皆碑的” ”嗯。”孝顺,不是毛病。 ”蒲山公自幼发愤苦渎,学识渊博,更难得的是他还开设义塾,让读不起书的人家也能上学” ”嗯。”传播知识,不是毛病。 ”蒲山公家财万贯,却从不吝啬,时常周济穷人” ”嗯。”乐善好施,不是毛病。徐家也是这么做的。 ”蒲山公之名,圣上都有所闻,大业初年授他亲卫大都督之职,可他看不惯如今的朝廷,几个月后就称病回家” ”嗯。”不为昏君卖命,也不是毛病。 ”谈什么呢,这么热闹。”单雄信笑着进屋,怀里还抱着单旭,自从他陪儿子练了那套叫”宝宝乐”的功夫后,儿子好像跟他更亲近了。 ”我们在说蒲山公”王伯当笑着回答。 ”蒲山公啊”单雄信也常听王伯当提起。 ”旭儿,你长大也要做蒲山公那样的人,才有出息,知道了吗?”单雄信告诉怀里的儿子,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 那时的李密,确是很多人的榜样,单雄信这样说也没错。 徐茂公只有在心里叹息,他现在也挑不出李密的毛病来,可能是因为李密目前只是蒲山公而非魏公吧?可惜人是会变的 ”那伯当可有蒲山公的消息,他现在何处?” 趁单雄信和王伯当说话,徐茂公伸手抱过单旭逗着玩,等单.王二人不注意这边时,对单旭小声告诫:”宝宝乖,别听你爹的,你学谁也不能学李密。” 单旭仍然咯咯的笑着 住了几日,先离开的却是王伯当,说是四处访友,他和单雄信向来是这么聚聚散散的,单雄信倒也习以为常。 徐茂公见了,也起了要走的念头。不敢直说去太原,怕触着单雄信的逆鳞,只说回山东老家探亲,单雄信也不好拦着。 单雄信有心送他一匹好马代步,引他去马棚亲自挑选,什么枣红马.桃花马.青鬃马徐茂公见了每匹都说好。 单雄信原本想看看他对那匹比较在意就送那匹,可发现他虽然都叫好却没一匹关注的时间多些,终于忍不住相问:”贤弟,你到底看上哪匹了?” ”不瞒兄长,我在山中常听师兄们提起,这世上有一种黄骠马,身高八尺,毛若纯金,日行千里”徐茂公一脸向往。 ”唉呀!”单雄信抚掌惋惜,”兄弟你晚了一步,这马已有主了。” ”怎么?” ”话说起来,得这马的也是一位好汉,他也是山东人氏,姓秦名琼字叔宝,人称'小孟尝',是为兄的故交,茂公此番去山东,或许会碰上。” ”原来如此。”徐茂公点点头,果然他认识秦叔宝。 注(1)单雄信在家中行二,有一兄长名道字雄忠,已故。但众人仍依单雄信的意思称呼他为二员外,二庄主,二哥。以示不忘亡兄。 注(2)李密其父,名为李宽。位至上柱国,蒲山郡公。李密袭父爵后,也被人称为蒲山公。 ---- 第七章 避雨东岳庙 单雄信的好马到底没有送出去,他”顺便”着人打造的镏金马鞍和踏蹬也只有闲置了。[爱书者首发] 徐茂公还是决定步行,单雄信不能加重他包袱的份量,只好拿出两疋潞绸,十两黄金送他:”这是你嫂子送给令堂的,贤弟要是不嫌礼轻就收下。” 话说到这份上,徐茂公也不好推辞,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香袋,”这是我昨日去镇上,依照我师兄所教的药方配置的小儿避瘟散,天气越来越热了,给旭儿挂在身上,也有防病的功效。” 以单家的家势,寻常的金银珠宝还不放在眼里,唯有这份礼物,还真不能不收。 ”我替你侄儿谢过贤弟了。”单雄信十分感激。兄弟是有心人呀 辞别了单雄信一家,走出十几里路,徐茂公看看天色,喑暗皱眉,路上想搭个车也没碰上,眼看就要下雨,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如何是好,早知就明日再走。 后悔也没用,徐茂公只有加快步伐,但夏天的雨远比他走路的速度快,不一会儿就降下了牛毛细雨。 雨势虽不大,但徐茂公只戴了一个斗笠,连蓑衣也没准备,一会儿就衣裳尽湿。 正着急时,忽见前面出现一座东岳庙,喑叫声”幸运”上前敲门。 小道僮开门,引他去见观主。那观主看年纪与单雄信相仿,相貌清朗,一身道装,从容淡定。 徐茂公虽然浑身**,仍保持良好风度,拱手施礼:”在下山东徐茂公,路过贵地,因没带雨具,不知可否借宝观避一避雨?” 见他这样,观主忙叫道僮引他入内更衣。【要找最新章节?就上】 徐茂公的包袱也打湿了,无衣可换,观主见状,极为热心的将自己的替换道服借给他。 看徐茂公整理完毕,两人才重新坐下叙礼。 那观主自我介绍道:”贫道曲阳人氏,俗家姓魏名征,字玄成。” 徐茂公不由一愣,他就是魏征? 魏征却见徐茂公披发道服,看上去仙风道骨,飘然出尘,不禁笑道:”茂公兄看上去比贫道还似出家人。” 既然知道他是未来的一代名相,徐茂公也有意和他谈谈。 ”此言差矣,我看玄成兄到不像道士。”徐茂公扬眉一笑。 ”此话何讲?”魏征并不生气,自他出家后,有多久没被人称过表字了。 ”出家人不该是这样的。”徐茂公打量魏征和他所住的鹤轩。 ”那出家人该是什么样?”魏征有点感兴趣。 ”出家人吗,应该是: 跳出三界外, 不在五行中。[阅读文字版,请上] 一尘不染, 万虑皆空。 扫地不伤蝼蚁命, 爱惜飞蛾纱罩灯。 池中有鱼钩不钓, 笼中有鸟常放生。 闷来山后观虎斗, 无事林中听鸟鸣。 无忧无虑无烦恼, 世态炎凉皆看清。(1)” 魏征听他说得有意思,点点头,”茂公兄倒是对道家生活很了解。” ”不敢瞒玄成兄,茂公的师父也是道门中人。”于是,徐茂公又把他对单雄信和王伯当的说词重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既然同是道门中人,那魏某喊你一声徐道兄也不为过了?”魏征对他也是一见便有好感。 ”见过魏道兄。”徐茂公重新起身见礼。 ”徐道兄。”魏征还礼。 然后两人看着各自的道服,放声大笑。[阅读文字版,请上] 徐茂公更是笑得开心,想不到”徐茂公”的道家身份竟是出在这里。 笑过之后,魏征对这新认的”道兄”问道:”那依徐道兄看,贫道不像道士像什么?” ”依我看,魏道兄倒像那姜太公,垂钓等文王。” 魏征怔住了,他的心思,这出家多年也未冷下的心思,今天却叫一个初次见面的”道兄”识破了! ”魏道兄”徐茂公见他面色复杂,试探性的叫他,他说的应该是好话呀。 ”徐道兄,”魏征回过神来,坦然承认,”你说对了,魏征的心确实不在这青灯黄卷,只是这当今的朝廷,着实让人心冷。” 徐茂公知道,魏征的家世不比李密,是真正的寒窗苦读,才当上了吉安知府,可他还毅然挂冠而去,可见其性情之耿直。 ”可道兄就守在这观中,那`文王`难道就会从天而降不成?”他点拔魏征。 ”你是说?”魏征眼前一亮。 ”那姜太公钓鱼,为什么别的地方不去,偏要千里迢迢跑到西岐钓?”徐茂公把心得与他分享。 因为西岐有文王!魏征恍然大悟,自己就是建道观,也该建在”文王”边上 天色渐晚,道僮摆上饭菜。 魏征邀徐茂公入席。 菜很简单,不过是青菜豆腐,魏征一脸抱歉,”观中没什么像样的吃食,怠慢贵客了。”他真不是故意小气。 ”魏道兄客气了,小弟在山中也是常吃这些,看了只觉得亲切。”当然亲切,这可都是真正绿色环保无污染蔬菜呀。 ”徐道兄不嫌简单就好。”魏征仍是过意不去。 ”我看这很好呀。”徐茂公真心言到。总不能实话告诉他,这些日子以来在单府顿顿大鱼大肉,自己早就吃腻,想换换口味 徐茂公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魏征也这才放心。 看徐茂公是真的吃得痛快,魏征很是高兴,客人不嫌主人用粗茶淡饭招待,可是给足了面子。 饭后,两人在一起闲谈。 徐茂公翻阅魏征的书架,想找找有什么没看过的书,,,,, 不觉笑道:”魏道兄果然不似出家人。” 忽又翻到一卷条幅,见魏征没有拦阻的意思,打开来细瞧:”冰冻兵车,兵砸冰,冰碎兵车动。”这是一个上联。 魏征解释:”去年冬天,我在江边信步,看到了这一幕后,忽然灵感一现,便写了此联,可惜一直对不出下联。” 徐茂公一笑,这联千年后就有答案了,”小弟来对这下联如何。” ”好啊。” ”那魏道兄听好,小弟的下联是: 隆中龙卧,龙未隆,隆学龙待时。” ”好。”魏征抚掌叫好。”诸葛武侯的心思都叫徐道兄说着了。” 他交口称赞,却见徐茂公呆呆不语,”怎么啦?”魏征奇怪。 徐茂公沉吟,”小弟请教魏兄一句,这姜太公和诸葛武侯可是送上门去向文王和汉昭烈帝求官的。” 魏征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徐道兄的意思是,就算碰上明主,你我也不能落了身价,折了气节。” 徐茂公点头,他以前是想得简单了,”隆学龙待时。”这种事是急不得的。看来太原是不用去了。”你我应该多会会天下的英雄,先把自己的名声闯出去,看看谁有识人慧眼,然后再选择也不完。” 看来还是先去山东见见秦叔宝吧 注(1)见. ---- 第八章 天上又掉下个... 隋大业八年(公元612年) 初春 江西境内时间深夜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眨着眼睛,如果这时有人抬头,就会发现,有一颗正划过天际 谢天遥来回按着飞船内的各个仪器,就是毫无动静,”看来是坏了。[爱书者首发]”她无奈的接受这个现实。 好在飞船在一阵震荡后,平安降落在无人的山中,时间也是预先设定好的深夜,机器除了不能启动再也没有别的危险发生,人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她应该算是幸运的了。 只是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在时间隧道穿梭中发生的任何波动都是非同小可的,不知飞船是否降落在原定的时间区域里。 看着满天的繁星,天遥贪婪的呼吸着山中清新的空气,她敢肯定自己是来到了古代。 怀着随遇而安的心情,天遥打开随身携带的微型手电,开始寻找下山的路。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天遥终于走下山去,看见不远处一座座笼罩在夜色中的房屋,虽然由亍夜深人静的关系,没有一家是亮着灯的,但天遥仍觉得开心,终于看见人烟了。 正在她庆幸时,耳旁隐隐传来哭泣的声音,有人?天遥顺着声音找过去,走了没几步就发现不远处一棵大树下,有个女子正站在石头上,向树上系好绳套,正准备把头伸进去,标准的上吊姿势。[阅读文字版,请上] 天遥不禁感叹自己的运气,身为时空战警的她知道不能随便干涉任何古人的生死,可就在她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寻死悲剧,让她装没看见也太难了吧,”正好,我需要找人问路,还有打听看看这是什么年代,什么地方。”给自己找好正当的理由,天遥心安理得的走过去 入宫的秀女按十人一排,十排为一组的顺序分批入宫。 长长的队伍一列列,袁紫烟好奇的东张西望,却怎么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至少也有上千人吧。”袁紫烟暗自计算。 秀女的打扮并不是一致的,虽然每个人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但看衣料却是有布有绸,发上的首饰也不相同,有的满头珠翠,有的却只在鬓间装饰着一朵绢花,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其家门的贫富来。 袁紫烟穿着的是一套细布织成的藕荷色衣裙,一头如云的长发却什么装饰也没有,但也利落的挽着,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轮到袁紫烟这一组时,她有些吃惊,不是说入宫的手续繁琐,怎么眼前长长的队伍一下子都分配干净了,不是说大隋的官都和皇帝一样的昏庸无能吗,可这办事效率又怎么说? 袁紫烟和十来个跟她一样衣着简朴的女孩一块儿,由一个小太监带着向后宫行去,御膳房.浣衣局,眼见身边的女孩一个个减少,紫烟也明白了自己的归宿在哪儿。 ”难怪会选的这么快。”袁紫烟恍然。 那个主持选秀,被大家叫做许大人的官,竟公然在桌前摆了三本不同的册子,而依照每个秀女送上的”孝敬”来决定她们的命运,金珠多的入上等册籍,金珠少些的入中等册籍,而像紫烟这样一个子也不给的自然入了下等册籍。 本来各地送上的秀女就是选了又选的,相互之间容貌差距本就不大,那个许大人也就不需担心收了钱而让皇帝不悦了,公私两不误,何乐不而为? 眼看身边的人越分越少,”洗衣,做饭,扫地,接下来会是什么地方?”袁紫烟脑中浮现的地方一个比一个恐怖,咬咬牙,凭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古训,她决定为自己谋划。 ”这位公公”趁人不注意,紫烟扯了扯带路的那个小太监的袖子,”干什么?”小太监趾高气扬。 接着就看见紫烟伸过来的那只手上躺着一块小小的碎银子。 飞快地把它抓进自己袖子里,小太监的语气缓和下来:”有什么事?” ”这位公公,”袁紫烟恭恭敬敬,”小女子不敢求能侍奉陛下,”也不想求。”只是,小女子从小体弱,干不动什么粗活,要是笨手笨脚的得罪了人” ”你是要我替你找个轻松点的差事?”小太监心领神会。 ”全凭公公照顾。”袁紫烟将他捧得高高的。 ”好吧,你跟我来。”小太监看在银子的份上大发慈悲,在前面带路。 ”谢公公。”紫烟跟了上去,无意间一瞥,看见两道羡慕的眼光,正楚楚可怜地盯着她们,正是和她一起剩下的两个女孩子。 心下不由一软,算了,就当是顺便吧,从怀中又掏出两串铜钱,塞给小太监,”公公,这两个妹妹是和我一块儿入宫的,你看能不能” ”一起来吧。”小太监看来倒还是很好说话。 两个女孩露出了入宫后的第一个笑容,快步跟上。 ”这是秀娟姐,以后你们就跟着她吧。”小太监领她们去的是皇上小女儿出云公主所住的长庆宫,那位名叫秀娟的宫女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长相清秀温婉,一看就是很好相处的类型。 ”谢谢公公。”三女满意地向他道谢。 ”去吧,去吧。”小太监威风地挥挥手,发现秀娟正含笑看着他这样子,脸一红,走了。 但小太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自进宫后,他一直被人小柱子长小柱子短的呼来喝去,今天却被人”公公”,”公公”的礼敬有加,让他自觉身份顿时高贵了不少。 更开心的是,眼见得许公公赚得盆满钵满,手下的一干大太监也荷包鼓鼓,只把这些没油水可捞的三等秀女交给他们安排,原以为费力不讨好,没想到 被人又尊敬又”孝敬”,他小柱子也不是没良心的人,身为同乡的秀娟姐是他宫中少数的熟人,这边也是他唯一能动用”权势”的地方。不过秀娟姐人又好又得公主器重,跟着她是亏不了的。 一晃已经过了半个多月,正如小柱子所料,秀娟姐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公主宫中也没有什么脏活.累活给她们做,三个秀女的日子过得风平浪静。 这段时间,三个女孩也都彼此熟悉起来,有着明艳容貌,身材高挑的女孩自称薛冶儿,原是将门之女,无奈父亲早故,家道中落,被族中做为”代表”送进宫来。 另一个姿色略逊于袁紫烟和薛冶儿的女孩叫青琴,虽是寒门女子,却是个生性乐观的人,当逐渐适应了宫中的生活后,就见她整天东跑西颠,对什么都好奇。 秀娟也曾说过她,但见她虽然四处跑,却也是利用出宫办事的时间,而且从没误过正事,好脾气的秀娟也就由她了。 而且对于不出宫门的她们来说,青琴每日在宫外的见闻也成了夜晚休息时最好的消遣。 所以说起来,比起淡然的紫烟,矜持的冶儿,青琴倒是最受欢迎的一个。 紫烟也喜欢听青琴说话,希望能从中得到对她有用的消息。 只可惜青琴虽然消息灵通,也只限于这长庆宫外,毕竟还是在皇城之中。 她所知的不过是宫闱之事, ”皇上封了十六院夫人,个个能歌善舞” ”昨日秦夫人出主意,大家剪了很多彩缎做花,挂在树上,跟真的一样,听说皇上也赞不绝口呢” ”侯夫人今天又哭了,她来了宫中七.八年,也没见到皇上,唉,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唉。”袁紫烟为自己叹息,她什么时候能见到李法主呢,难道就这样等到唐贞观元年? ---- 第九章 无意苦争春 这天晚上,袁紫烟去和秀娟换班,看护小公主杨吉儿就寝,以往这个时间公主已经被秀娟哄睡了,紫烟要做的只是守着她,小公主睡样很好,不用担心她踢被子,半夜也只是偶尔渴了起来喝点水,可以算是个轻松的差事。[爱^书^者^首^发] 今晚却有点特别,还没进门时,就听见里面低低的哭声,紫烟推门进去,就看见小公主正坐在床头抽抽泣泣,秀娟在一旁满头大汗的哄她。 ”怎么了?”紫烟有些奇怪,这个才十一.二岁的小公主一惯地端庄大方,从未在底下人面前哭过。 ”乳娘,我要乳娘”杨吉儿含泪提出自己的要求。 ”公主的乳娘呢?”紫烟问秀娟,这个年纪的公主身边应该有乳娘才对,怎么她入宫十多天都没见过? ”哇”小公主悲从中来,哭声更响。 秀娟不禁含嗔瞪了紫烟一眼,又赶紧接着哄杨吉儿:”公主乖,乳娘不是回乡探亲了吗,再等等就会回来了” ”骗人,乳娘明明说用不了十天就会回来的,可如今呢,都快二十天了,乳娘是不是不回来了”继续哭。 ”不会的,不会的” ”我知道你们都想出宫,出去就不想回来了。”小公主一针见血。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就说出这么明白的话,紫烟和秀娟都一愣。 见她们不语,当她们默认的小公主哭得更大声了,眼见得要将周围的人都吵醒了,袁紫烟急中生智:”公主,你喜不喜欢听故事,我给你将故事听好不好。”在现代被人强拉去儿童医院做义工时,她的故事就是最受小朋友欢迎的 小公主继续哭,捂着脸的双手却悄悄露出一条缝,向紫烟偷偷看去。 装作没看到公主的小动作,紫烟清了清嗓子,自顾自地讲了起来:”从前,有个叫辛伯达的年青人” 当她讲完辛伯达第一次的航行时,不仅小公主早已忘了哭泣,连一旁的秀娟也听呆了。 ”只要公主乖乖睡觉,明晚我就给公主讲辛伯达的第二次航海。”紫烟趁机哄道。 小公主连连点头,乖乖地躺好 后来紫烟从秀娟口中才知道,小公主猜得没有错,乳娘是真的不回来了,乳娘的家乡出了一伙人造反,听说乳娘的丈夫也在其中,她又怎么能再回来,就算她想回来,也没人敢再把公主交给她带了,只是这事,是万万不能让公主知道的。 袁紫烟无语,有那样一个昏君做父亲,即使身为公主也不见得有多幸运,而紫烟所能为她做的,只有奉献出一个个精彩的故事,让她能多开心一些。 说完了辛伯达的七次航行,又讲起了阿里巴巴的传说,一千零一夜的故事,紫烟不愁没有话题。 紫烟讲的是虚幻故事,青琴带来的消息却有实用价值。 侯夫人自尽了,皇上读了她的诗,见了她的遗容,才知自己竟错过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佳人 大怒之下,皇上提审许公公,许公公招出收受贿赂一事,被皇上处死 为了不再有遗憾,皇上命众秀女只要有色有才者,都可献艺于君前,他亲自挑选 ”紫烟姐姐你为什么不去?你那么好看,皇上见了一定会喜欢的,你看冶儿姐姐都被皇上选中了!”青琴替她可惜,她自知自己才貌有限,但两个姐姐都对她很好,她希望她们都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若去了,干什么呀,我又不会唱歌,又不会跳舞,也不会像冶儿那样,练得一身好剑法。”袁紫烟气定神闲。 ”可你会讲故事呀。”青琴还在争取。 ”你把皇上当成小孩子吗?”紫烟失笑。 青琴不敢再说了,皇上岂是她能议论的 原以为就这样躲过去了,不想她终有碰上隋炀帝的时候,起因还是因为故事。 这日春光正好,御花园中袁紫烟正在给小公主讲故事,不想被旁人听在耳中。 ”如果朕也有这样一张魔毯,便能飞跨辽东,何愁高句丽不灭”一个身着龙袍的中年男子从花丛后步出,叹道。 ”父皇。”小公主盈盈拜下。 袁紫烟也赶忙施礼,他就是杨广?偷偷打量,只见这位皇上有四十多岁,身形清瘦,虽然金冠华服,也掩不住眉间的一丝憔悴。 杨广扶起女儿,又叫紫烟起身。 他好奇的打量袁紫烟,只见她不施脂粉,却淡雅出众,虽是寻常宫娥打扮,却别有一种丰姿。 杨广原本只是对紫烟所说的故事好奇,才忍不住走了出来,如今却对紫烟本人更感兴趣了,只是小女儿在旁坐着,不好太过,”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刚才讲的故事又叫什么,这世上可真有一张魔毯?”他从女儿的兴趣出发,探问。 ”回皇上,小女子姓袁名紫烟,江西贵溪人,刚才的故事名字就叫魔毯,据说传于古波斯,是否真有其事,紫烟没见过,不敢肯定。”袁紫烟的回答不卑不亢。 ”这样。”杨广并不失望,魔毯遥不可及,美人却活生生在眼前。 ”日前殿上献艺,你为何不去?”如果不是他今日适巧碰上,岂不是又要错失一美人了。 ”紫烟不敢接触皇上。”幸亏袁紫烟以防万一,早准备好一套说辞。 ”可是怕朕天威难测?”杨广猜道。 ”这是其一,其二还在小女子自身。” ”自身?” ”正是,如果皇上不信,可叫一个侍卫出来一试便知。”袁紫烟放下左边的衣袖,将纤纤素手藏于袖中,才连衣带手一起伸出,”只要侍卫一碰便知。” 隋炀帝暗暗点头,这不是个轻浮的女子,知道既然身为朕的女人,便不能由男子随便碰。 杨广随手一指,让一名侍卫上前,反正他也只能碰到衣袖,占不到美人的便宜。 那侍卫领命上前,他也是有分寸的人,在皇上面前又怎敢放肆,小心的伸出一根手指,搭上去 ”啊!”他大叫一声,身体向后倒去 ”这是怎么回事?”杨广大惊。 ”皇上恕罪,”那侍卫好不容易爬起来,急忙叩头道,”微臣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在碰她时,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人不知怎的就飞出去了,微臣的手指现在还麻麻的”他苦着脸。 ”你,也去试试。”杨广指派另一个侍卫。 有了同僚的前车之鉴,这个侍卫更加小心,伸指沾了一下就缩回来,”回皇上,是有刺痛的感觉,就像针扎一样。” ”我也碰碰。”小公主看得有趣,伸手上前。 ”吉儿。”杨广想阻止。 小公主的手已伸了上去,碰碰,没事。再摸摸,还是没事。”我就说嘛,儿臣跟紫烟姐姐待了这么久,可是天天碰都没事。”小公主得意非常。 ”这是怎么回事?”杨广追问紫烟。 ”说来都怪紫烟学艺未精,这次下山师父怕紫烟有个闪失,所以将一件棕衣化作寻常衣裳,让紫烟穿上,上面附了师父的法咒,若是有男子碰触,便会被棕衣上的芒刺所伤。而且没有师父的解咒,紫烟自己也无法脱去。”的朝代离得近,她没敢和小公主讲起,这时却正好借来一用。 ”世上竟有这样的法术,”杨广惊叹,”不知尊师何人,住在何处?” ”家师住在终南山,只说是世外老尼,不言俗家姓名。”袁紫烟早有准备。 ”那紫烟和令师学什么,又怎会进宫。”杨广追问,既不能侍奉君王,又为何进宫。 ”紫烟所学,就是观星辰走势,察江山运数。有道是`学会文武艺,卖于帝王家`,紫烟虽是女儿身,也愿为国效力。”既然已经当不成寻常宫女了,索性让人不敢轻视也好。 ”没错,紫烟姐姐常指天上的星星教我看。”小公主在旁作证。 杨广大喜,能得此高人,何愁大隋江山不稳。 ”朕先封你为贵人,今夜陪朕登台观星,如果你果真看得准,朕另有赏赐。”杨广也不笨,不是几句话就能糊弄的。 ”谢皇上。”袁紫烟遵命谢恩,神情自若。 ---- 第十章 指点江山 是夜,星光灿烂。[首发] 杨广受不住女儿的撒娇撤赖,只好携她一起登台与紫烟观星。 ”朕自负文治武功,无所不精,唯独对天文一项,不曾涉猎,那些钦天监们,又往往夸大其词,报喜不报忧,久了朕也懒得理他们,如果紫烟你能断吉凶祸福,常常陪朕观观天象,岂不甚好。” 袁紫烟只能在心里苦笑,杨广虽说得好听,但从来向他说实话的,几个有好下场,君昏则臣不明,原也不怪那些钦天监胆小。 ”陛下请看,那颗就是紫微帝星。”袁紫烟指向星空。 杨广急忙看去:”这颗星如此明亮,是否代表朕运势正稳。”他希冀。 ”正是。”隋朝还有五.六年的气数,”只是帝星闪烁,主天子好游。”如果皇上能少出几趟门,百姓就能少受几次罪。 ”那这边又是什么星辰?”杨广根本没去在意她的话中之意,只要江山还在就好了。 ”我知道,我知道。”不堪被冷落的小公主雀跃的抢答。 ”那吉儿就跟父皇说说。”杨广慈爱地看着女儿。 ”紫微左垣八星依次是:左枢,上宰,少宰,上弼,少弼,上卫,少卫,少丞。”说完杨吉儿看向袁紫烟,寻求她的肯定。 袁紫烟含笑点头。 小公主得意地看向父亲。 ”这都是你和袁贵人学的?”杨广惊喜的看着女儿。 ”是呀。” ”袁贵人,朕再加封你为女司天监,专管内司天台事。”未了不忘鼓励爱女,”只要吉儿学会观星之术,父皇就经常陪你看星星。” ”嗯,我一定会跟紫烟姐姐好好学的。”小公主兴奋的保证,她多想父皇能常常陪她。 "今后要称袁贵人,不能再叫姐姐了。"杨广教导女儿,怎可乱了辈分。 紫烟淡淡一笑。 *** 徐茂公在桌前,伏身看桌上铺开的地形图,这是他凭着一路走过的记忆所画的河南诸郡的地理环境,回家后又找人修改,如今已初具规模。 年前在山东会了会秦叔宝,也是很欣赏他的英雄气概,不巧听说东郡的翟让已经造反,担心家人安危,只好匆匆而别。 不过这翟让还是个人物,虽然造反,也没去打家劫舍,乱杀一气。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从家丁中挑选了近三十人,亲自训练,白天教他们练武,晚上教他们识字,完全按军队的模式,做为自己的亲兵备用。 ”三少爷,老爷要我告诉你,有客人找你,他已让人带到你这儿来了。”徐安进来禀报。 ”知道了。”徐茂公起身,整理下仪容,向会客厅走去。 徐安仍紧紧跟上,现在的他自觉可是今非昔比了,三少爷亲自挑选的那三十个人里就有他,看他机灵,三少爷还让他做了个小队长,手下也有近十人归他指挥,威风的很。【要找最新章节?就上】 最重要的是,他会写自己名字了,记得幼年家贫,他只有眼巴巴瞅着别家的孩子进学堂,自己在一旁羡慕的看着 如今他也能认字了,还是三少爷亲自教的,三少爷还夸他写的好。 跟着三少爷真的不错,吃穿用度都比一般家丁强,府里没备选上的人可眼馋呢。 没人会议论老爷夫人是否偏心,三少爷的本事在那摆着呢。 不说别的,就说让徐家的女人一年不梳洗的事吧。 当时又有多少人不满,说实话,他徐安也想不通,让他天天对着那些脏兮兮的女人,他也不高兴。幸亏夫人对三少爷信任有加,坚持了下来。 结果如何,皇上的圣旨下来了,不管是否有婚约,只要是适龄女子,品貌端庄,都在入选范围内。 在选秀期间,民间更是严禁嫁娶,这不是不让人有活路吗? 可徐家的女人久不梳洗,”丑女”的名声早就传了出去,选美的人还不大相信,非要亲自来看看,结果被吓跑了。想起当时那些人的表情,徐安就觉得好笑。 现在三少爷将这道命令解除了,徐安细算算,其实还不到一年。 这件事后,族里的女眷对夫人可是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再不敢有一丝轻慢。 族里谁不感激三少爷,免了他们骨肉分离之苦。 ”三少爷不是一般人,据说他师父就是神仙呢”大家都在这么传。 ”其实三少爷也是神仙,不然他怎么会从天上下来?”徐安暗自思量,不过那天发生的事老爷下令要守口如瓶的,他们一群人都靠徐家吃饭,自是不敢多嘴。 ”那天还是我第一个发现`太阳`落下来的。”徐安只能在心里嘀咕 ”单二哥。”看见厅中人熟悉的面容,徐茂公喜出望外,快步迎上前去。 ”茂公。”单雄信也是喜不自胜。 ”这位是?”两人欢喜过后,徐茂公看向和单雄信一起前来的客人,那人四十出头,穿一身赫色锦袍,身材魁梧,看来也是习武之人。 ”这”单雄信左右看看。 见此情形,徐茂公相邀到,”两位还是到小弟书房一叙吧。” 进入书房,三人依宾主落座,徐安奉上茶水,”出去看着点,不要让闲杂人等打搅。” 等屋里只剩他们三人后,那客人起身告罪:”韦城翟让见过茂公兄,冒昧来访,还请茂公兄不要见怪。” 翟让?徐茂公觉得有意思,单雄信竟把”匪首”领到他家来了?当下含笑不语,只等单雄信开口解释。 见徐茂公并无不悦之色,单雄信放下心来,向他细细道来。 原来今年刚开春,圣上就下旨选秀女。 他以前有个好友叫窦建德,女儿也在这次的入选名单中,那是个烈性女子,死也不愿进宫,窦建德膝下仅有此女,又怎忍心将女儿往火坑送,于是将她悄悄送到单雄信处暂住,希望借单雄信绿林的影响力,帮女儿躲过此劫。 谁知单雄信这儿是无人来查,窦建德当地的官府却不肯放过他,又听说他和”反贼”孙安祖.高士达有旧,便诬陷他也是反贼,要害他全家。被迫之下,窦建德索性真投了高士达,被任命为司兵。 有了落脚的地方,单雄信亲自将窦家小姐送回,窦建德本来邀他留下共举义旗,但单雄信惦记家里,还是赶了回来。 不想他收留”反贼”窦建德女儿的事也传了出去,恰在这时接到翟让的书信,趁官府才刚注意单家,单雄信索性先下手,搬空二贤庄,上了瓦岗山。 单雄信和翟让原是故交,应邀加入瓦岗山,被封为将军,统领一部分人马,他和翟让都是武将,要他们上阵杀敌自是不含糊,可如果治理瓦岗,招兵买马,训练军队,却非如今瓦岗众人所长了。 情急之下,单雄信想起家就在附近的徐茂公,当日在二贤庄时,他听徐茂公谈过兵法策略,治国方针,便鼓动翟让上门求教。 ”不瞒茂公,瓦岗如今的钱粮仅够支撑半月开销,如果再找不出生财的路子,兄弟们只有就地征收了。”单雄信有些不好意思。 他话里之意,徐茂公听得出来,就地征收,征的自然是富商大贾,东郡谁最富,徐家绝对排前三名,看来是不帮忙都不行了。 翟让的话比较实在:”翟某也知道,这`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可兄弟们要是饿起来,又哪管那么多。” 徐茂公表示赞同,”翟兄能顾及东郡的父老乡亲,茂公佩服。瓦岗山的兄弟们说起来也都是这附近的人,乡里乡亲,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又怎好动刀子。” ”不过,兄弟们总要吃饭呀。”翟让同意他的观点,可若非活不下去,谁会造反,连造反都敢,撕破脸又算什么。 ”当然。”徐茂公并没有让他失望,走到桌旁,指着桌上的地形图,”翟兄,单兄,请看。” ”这是什么?”翟让和单雄信上前探看。 ”这是河南诸郡的地形图。”徐茂公介绍。 翟让和单雄信面面相觑,他们行军打仗,自然不会不认识地图,可眼前这份地形图,山川河流,地脉走势,哪儿可设伏,哪儿可屯兵,标的明明白白,别说瓦岗山,就是现在隋军的正规部队,怕也找不出第二份来。 ”二位请看,这是瓦岗山,”徐茂公指着图上一点,”瓦岗的位置很好,进可攻退可守,用来屯兵养将,可做长久之地。而瓦岗附近,这里,还有这里,”徐茂公在另两处做上记号,”荥阳郡,梁郡,其位置紧邻大运河,行船商旅众多,各地官府搜刮的钱物也大多经此献给当今,如果都归了瓦岗山,又何愁兄弟们添不饱肚子。而且这两处离瓦岗的距离也近,一旦遇到大队官兵,迅速退回瓦岗,时间上也来得及。” 翟让和单雄信大喜。 ”我怎么就没发现瓦岗山旁边就长着一棵摇钱树呢?”翟让拍拍脑袋,”还是你们读书人脑袋瓜子灵活,怎么样,徐兄弟,有没有兴趣也去瓦岗山,咱们哥几个一块大干一场。” ”茂公愿捐出钱一万贯,米二千担做入瓦岗的见面礼。”徐茂公含笑回应 三日后,翟让正式拜徐茂公为瓦岗山军师,负责为瓦岗练兵。 ---- 第十一章 李密=李法主?! 隋大业九年公元613年 洛阳皇城 为便于袁紫烟和公主观星,杨广将宫中最高的一座楼改名为观星楼,赐给她居住。【要找最新章节?就上】**** 紫烟向公主要了青琴在身边做伴,”那你以后还会给我讲故事吗?”小公主在意的只是这个。 得到肯定的回答,小公主兴高采烈,白天晚上跑得勤快,连青琴都笑说,”观星楼还不如也改名叫长庆宫好了,省得公主来回跑。” 杨广倒是没再来过,观星对他而言只是一时兴趣。后宫美女如云,正等着他的浩荡皇恩,他又怎会独守一个浑身长”刺”不能碰的女人。 而且杨广正在准备第二次攻打高句丽,”上次都怨朕心太软,加上臣子无能,这回朕定要一雪前耻!”他发狠道。 比起他的雄心壮志,满朝文武的随声附和,小公主却显得忧心忡忡。 ”紫烟姐姐,你说父皇这次出征能赢吗?”杨吉儿悄悄问她。私底下,她还是更习惯称她做姐姐。 公主小小的脸上,是满面愁容,”大臣们都说会旗开得胜” 第一次征东就拦着皇上的大臣不是被杀就是被流放,剩下的又怎敢开口,真有几个热血的,怕也是存了和皇上一样的心思,要报仇雪恨 紫烟即心疼又无奈,她是不能干涉历史走势的,而且依杨广的脾气,相处多年的臣子都能拒绝相信,又怎会信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女人。【要找最新章节?就上】 好在这只是大业九年,她敢向公主保证:”请公主放心,皇上这次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真的?” ”是天上的星星告诉紫烟的。” 见袁紫烟说得郑重其事,小公主眉开眼笑。 * 随着出行时间的日渐邻近,后宫也忙碌起来。 对于笼中鸟般的诸妃嫔而言,这是她们唯一名正言顺出宫的大好时机,都使出浑身解数求皇上带自己同行,一时间热闹非常。 萧后看着这情景,却是一点也不着急。她是丈夫的结发妻子,虽然后宫嫔妃众多,但加在她身上的恩宠却丝毫不衰,丈夫无论去哪都会带着她。 萧后所担心的和小公主一样,妻子不能质疑丈夫的决定,何况这个丈夫还是当今的圣上,但忧愁是免不了的。不过听了小女儿的禀告,她也想亲自和袁贵人谈谈,求个心安。 ”皇后娘娘请放心,皇上这次定能平安返京。”袁紫烟向她保证。 萧后松口气,她在袁紫烟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心虚的表情,萧后愿意相信她。 放下心来,萧后为表示谢意,亲自送袁紫烟回观星台。”听说明霞院的玉李开花了,本宫正好去看看。” 袁紫烟陪萧后一路行来,时值三月,正是春花初放,杨柳新绿,两人一路游赏,倒也是心旷神怡。 紫烟无意一瞥,正发现一位官员由太监陪同出宫,皇上这几日为出行做准备,也没去上朝,有事都是各位大人往后宫禀报,所以见到几个朝廷命官也没什么好吃惊。 让紫烟奇怪的是那官员好像也看到了这边,而且停下脚步,神色怪异。 细看之下,袁紫烟一怔,她相信,如果现在有镜子,她脸上的表情一定和对面那人一样,那人她见过,严格说是见过他的照片,他正是她这次的任务:李法主! 萧后抬眼看去,正见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魂不守舍地向这儿看来,不禁心中不悦。 那陪同的太监见了,扯扯那官员,那人这才缓过神来,匆匆告辞而去。 萧后招过那太监讯问:”那人是谁,怎会如此无礼。” ”禀娘娘,那人姓李名密字法主,世袭上柱国,蒲山郡公。今次来见皇上为的是征辽一事,被皇上训了一顿,想是心神不定才会驾前失仪的。”皇后问话他怎敢不居实回答,但蒲山公颇居善名,想来真不是有意无礼的。 ”是吗。”萧后不置可否。[阅读文字版,请上] 眼看明霞院快到了,袁紫烟神色如常的同萧后告辞,返回观星楼。 那人真是李法主!看来他也和自己一样提前穿越了,这么说不用等到贞观元年任务就能完成了?可看他的表情似乎认识自己,仔细一想自己确实去过军工所,难道曾见过他,可自己怎么没印象,可记得那时还是允辰的助手,帮他跑腿 * 萧后来到明霞院,正赶上杨广大发雷霆:”妖花,这分明是妖花!”众院夫人在旁,不敢言语。 萧后看那李花开得十分明艳,知道丈夫忌讳什么,沉吟一下,上前道:”陛下何必跟这小小花儿生气,当心坏了龙体。” ”御妻应当知道朕气什么。”杨广不瞒她。 ”这李花虽然鲜艳,但臣妾听说晨光院的杨梅香清色美,才是得天地正气而开,陛下何不去看看。” 杨广这才转怒为喜:”还是御妻明白事理。” *** 李密急匆匆地往他所住的驿馆赶,这次他进京是报着一丝希望,希望杨广能听听他的话,不要二征高句丽。前次出征失利,大隋的精英反的反,亡的亡,这次仓促聚集的士兵,能打嬴吗? 当务之急是休养生息,平定内乱,高句丽虽然不肯向中原臣服,但上次一战,他们也是惨胜,短时间内根本无力主动入侵,反倒是突厥才在长城边上虎视眈眈,杨广看不到吗? 李密没想到,杨广根本不想听他说话,突厥一向臣服,高句丽才是小人,杨广认定的谁也无法改变。 当李密诉说"民间烽烟四起"时,杨广更是大怒,直斥他"危言耸听"将他赶了出去。 "大家都能造这昏君的反,我为什么不能?"生长在文明社会,接受现代教育的李法主没想到封建君王竟是这个样子,"如果我能将这改造成民主国家!"李法主的热血开始燃烧。 仿佛是警告一样,他一出门就看到一个女子很面熟,"在军工所她还向我问过路,"李法主想起来,这样漂亮的女孩很难让人忘记,"她好像是时空管理局的,难道......"那女孩这时也发现了他,看向这边的眼神就像猎人看着猎物,"她果然是来抓我的。"李法主心惊肉跳。 到了驿馆,匆匆下马回房,没等候在房中的人问他这回面圣的经过,李密就向他交代:"伯当,收拾一下,天黑我们就赶快走。" "可是圣上不容蒲山公?"本来王伯当只是去长安看望李密,听说李密要向君谏言,他是即佩服又担心,便陪李密一道来洛阳,只是他是布衣,无法面君,只好在驿馆等消息。 李密胡乱点头,总不能说有人从千年以后来追捕他了。 * 夜深人静,袁紫烟没有惊动他人,换上入宫时所穿的衣裳,准备离开。凭着她的身手和现代高科技的帮忙,出宫对她来说并非难事。 宫中的物品她一件也没拿,虽然那些东西在现代人眼中个个价值连城。 紫烟真正惦记的是宫里这些熟人,如果”袁贵人”突然失踪,首先被追究责任的就是青琴和观星楼另两.三个太监宫女。自己可以一走了之,却不能害了别人。 想了想,袁紫烟给皇帝留下一封信,大致意思是说师父降下神谕,招她回山,不敢不从,只能不辞而别,希望陛下体谅,望陛下从此亲贤臣,远小人,江山自可无碍。 看在小公主份上,紫烟还是给杨广留些忠告,只是效果如何,她自己也不该相信。不过有这封信在,她的消失就可归为”神迹”,自然于观星楼众人无关。 * 半夜三更,杨广却怎么也无法入睡,时值初春,那玉李花却开得如此茂盛,分明是妖孽!想起下午李密入宫一事,”那花为什么早也不开晚也不开,偏偏在他进京时开,难道!” 杨广猛地起身:”来人!” 候在外面值夜的太监急忙进来领旨。 ”传朕旨意,上柱国,蒲山郡公李密,心谋不轨,着令火速拿下,投入天牢,如有反抗,”他狠狠道,”格杀勿论!” 萧后早已惊醒,却不敢言语。只怨这个不招人喜欢的李密来得不是时候,刚巧这时玉李开花,她又能怎样? 先帝还在时,民间就传着”扫尽杨花落,天子季无头。”的谣言,为这,父子两代皇帝杀了.贬了多少李氏大臣,又何独一个李密。 ---- 第十二章 中原得鹿不由人 李密这次入京除了王伯当,就带了亲卫五人,一行七人趁夜色悄悄出城。 以他蒲山公的身份自是无人阻拦,行出十余里地,眼见天色微明,李密松口气,只要他离开皇城,就似鱼入大海,看那女孩到哪找。 刚想让大家下马歇歇,找个地方吃早饭,就见身后自他们出来的方向有一队人马正快速向他们奔来。 ”李大人留步,皇上有旨,招李大人回宫叙话。”那为首的一人看见李密他们,大喊道。 他嘴里说得客气,但这队人个个披挂整齐,刀剑出鞘,杀气腾腾,傻子才会听他的。 李密装作没听见,”快跑。”他低喊一声,策马狂奔。 王伯当几人也知事情不妙,快马跟上。 怎奈速度不如人家,不出半里路就被追上。 ”李大人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哪儿呀。”为首的军官皮笑肉不笑。 ”所谓无官一身轻,李某只是四处走走。”李密神态自若。 ”虽然李大人辞了皇上亲封的亲卫大都督一职,但毕竟有世袭的蒲山郡公在身,皇上的圣旨还是要接的。就请李大人跟本官回京面圣吧。” 李密无奈,他们总共就七个人,如何跟训练有素足有五十余人的兵马硬拼,只好调转马头往回走。 是那个女孩借杨广的手来抓自己,还是昨日的谏言惹火了杨广?可不论是哪个,伯当他们都和此事无关呀,怎能让他们被自己牵连。 李密冲那军官一拱手:”这位大人,既然皇上要见的只是李某,可否通融一下,让李某的这些随行先回长安去,免得家人惦记。” 不等那军官回答,王伯当就率先抗议:”蒲山公这是何意?大家一起来的,就要一起回去。”他如何不知李密的良苦用心,只是他若这么走了,那他也不是王伯当了。 ”王公子说得对,一起来的一起回去!”余下的家丁异口同声。 ”这几人对蒲山公如此忠心耿耿,李大人又何必拂了他们的一片心意。”那军官在一旁见状,”好心”的帮腔道。 这些人既然跟李密一伙,自然也是朝廷的钦犯,怎能放走。不过那几人看似个个会武,能兵不血刃的带走,就不要撕破脸。 李密叹了口气,如今只能希望杨广不会迁怒于他人。 往回走了二.三里,道旁的林中突然冲出上百人,个个黑纱蒙面,只露出两只眼睛,手持利刃,向李密这边杀过来。 ”别留一个活口!”领头的人下令。 李密听他声音甚是熟悉,心中一动,制止王伯当几个出手。 那些蒙面人果是冲着官兵来的,他们人数远胜官兵,加上出手狠辣,刀刀见血,不一会儿官兵就躺了一地。 那领头的人这才摘下面纱,策马靠近李密,亲切地问候道:”玄感来迟,让法主兄受惊了。” ”玄感兄,果真是你!”李密也非常激动 叫手下人收拾善后,杨玄感领着李密来到他在洛阳城外的一座大宅子里。 李密为王伯当介绍,这个杨玄感与李密年纪相仿,是至交好友。 说来杨玄感的名声也十分响亮,他父亲是楚国公杨素,官拜司徒。袭父爵位后,现任礼部尚书,广交天下名士。 这次李密来洛阳,本来打算先见杨广再看杨玄感,不想他突然离开,原以为他会来拜访自己的杨玄感觉得奇怪,派人进宫打听,才知道李密遇险,于是暗中赶来相救。 ”有劳玄感兄了,李某真是惭愧。”自己此番遭难,原因竟在一棵开花的树,李密啼笑皆非。 王伯当等人愤愤不平,为一棵树杀人,这样的皇帝不是昏君是什么! 杨玄感无奈一笑:”好在圣上不日就要离京,法主兄先在舍下避一避。等圣上凯旋而归,心情大好,我再联合一些文武大臣作保,圣上也不会真和法主兄过不去。”李密是天下名士,可叹杨广却不识人才 * ”法主兄。”杨玄感冲李密点点头,招呼他坐下,却忍不住面带忧色。 ”玄感兄,可是因为李某才让玄感兄如此不悦?”杨玄感为他抗旨杀人,这份情着实太重,李密一直怕事发连累了好友。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法主兄了,”杨玄感决定直言相告,”当今圣上生性多疑,我与法主兄相交颇深,朝野俱知,法主兄失踪后确实有人怀疑到我身上,还向圣上奏了一本,幸亏当日小心,没落下什么把柄,朝廷又需要我在后方督粮,只以安抚为主,可咱们这位皇上的脾气,说不准哪天就”杨玄感苦笑摇头。 李密起身告罪:”都是法主连累了玄感兄。【要找最新章节?就上】” 杨玄感摆摆手,毫不在意:”其实我已经联系了各地旧部,趁皇上远在辽东之际,兴兵反抗,为天下解倒悬之急。所以皇上是否生我的气已不重要了。 见李密表情吃惊,杨玄感向他保证,”如果法主肯留下帮我,我必以心腹待之;如果法主兄决定离开,玄感也不会留难。” 李密坦然一笑:”只要玄感兄不嫌弃,李某便留下来助玄感兄一臂之力。”杨玄感对他有救命之恩,就算利用千年后的知识来帮助他,也是应该的。 杨玄感大喜,紧握李密双手许愿道:”若得天下,当与法主共享之。” * 袁紫烟出宫后,一路东游西逛,看来很似悠闲。 不是她不着急,而是这事实在急不得。 她也知道李密出城后就失踪一事,但大业九年李密在什么地方,她并不清楚这段历史,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找,找到以后怎么办,这才是让她真正发愁的,自己的那架飞船已经无法启动,就算李法主肯乖乖跟她回去,她都不知该怎么回去。 ”另一个同事的飞船会在公元627年降落,我只要看住李法主,不让他在这段时间干扰历史,就不算失职,只能,我和李法主都提前穿越了,他呢?”袁紫烟想道。 * 翟让匆匆走进议事厅,”徐军师,听说你让兄弟们停止从运河上取财物?” 徐茂公正和单雄信,以及新加入的统领谢映登商量军中事宜。 突闻翟让所言,不由一怔:”大当家何出此言,不取财物兄弟们吃什么。” 翟让放下心来,哈哈一笑:”我就说嘛,军师怎么会做糊涂事,想当初这从运河取财物的主意还是军师出的呢。” 见翟让神色缓和下来,徐茂公才接着解释:”我只是提议如果是运往辽东的物资,瓦岗军倒是可以放行,主意是否可行,大伙还在商议,不想大当家就过来了。” ”为什么往辽东去的物资就不劫?那多数是粮草军械,正好用来武装瓦岗军呀?”翟让皱眉不解。 ”那些是军用物资,我们劫了,正和高句丽做战的将士们怎么办,他们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不吃不喝不穿还怎么抵御外寇?”说这话的是谢映登。 谢映登本是东晋谢家望族之后,当地官府无能,他初举义旗本只想保一方平安,不料队伍像滚雪球般状大,遭人忌讳,他索性带着队伍投靠了瓦岗军。瓦岗军素有义军之名,行事正对谢映登口味,他又见徐茂公和他年龄相仿,却深谋远虑,处事公道,因此与他十分投缘。 不过今次他所以支持徐茂公,完全是出于大局考虑。 单雄信也同意徐茂公的话:”军师说现在是两国交战,瓦岗军要是连送到前线的物资也抢,岂不是帮高句丽人的忙。” ”瓦岗军虽然反对皇上,但那是因为皇上施的是暴政,民不聊生。可在这时还起内乱,倒是让外族看咱中原人的笑话。”谢映登补充道。他知道自己刚才的口气急了点,可他是怕大当家只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而失了大节 翟让倒没在意谢映登的语气,他从不计较这种小事,都是自家弟兄,只要说得有理就行。 翟让细琢磨一下:”咱东郡也有不少乡亲参加了这次辽东之战,要是知道瓦岗军在背后添乱子,大伙还不叫唾沫星子淹死。” ”这么说,大当家同意了!?”谢映登又惊又喜。 ”当然,等那昏君回来,咱瓦岗军跟他明刀明枪干上一架,让各路的英雄豪杰都看看,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翟让气势如虹。 * 李密兴冲冲地去见杨玄感。 ”玄感兄,你来看。”李密在桌上铺开带来的地图,向杨玄感介绍他这些天苦思出来的对策。”我的策略有三条。一.趁皇帝现在辽东,我们从后面出兵,占据幽州,这样一来,前面是高句丽,南面是渤海,北面是契丹等诸部落,粮食又在我们手上,不出一个月定会军心浮躁,不战自降。这是我定的上策。”(1) 杨玄感的表情没有李密想象的那样开心,他深思一下问道:”还有两策是什么,法主兄一并说说。” 自己的上策没有得到预期的赞扬,李密给自己打气,”不要紧,还有中策和下策呢。” 李密又指向地图:”我们可以往西夺取长安,长安后面是蜀郡,天府之国物资丰富,而且地势险峻,有了这半壁江山在手,我们就可以慢慢发展。这是我定的中策。”里的刘备不就是在四川称帝的吗,他李密也可以做玄感兄的诸葛亮。 ”我们也可以就近攻打洛阳,只是胜负难测,如果久攻不下,等杨广知道信赶回来就不妙了。所以我定这为下策。” 李密索性都说出来,由杨玄感自己决定。 注(1)李密所定三策为史书记载,并非作者杜撰。 ---- 第十三章 共话来时路 隋大业九年六月 杨玄感于黎阳起兵反隋,天下俱惊。 此时的杨玄感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却换了李密暗自里忧心忡忡。 王伯当见了,忍不住探问:”如今杨大人起兵,从者如流,眼看大事将成,蒲山公为何还闷闷不乐?” 李密不想瞒他:”我为玄感兄共出了三条计策,伯当应该知道这件事。” 王伯当点头,不光他知道,天下人都知道杨玄感起兵用李密为谋主,甚至很多豪杰就是冲着李密才投奔杨玄感的。 ”蒲山公可是因为杨大人不用你的上.中两策而用下策,感到担心?”王伯当猜道。依他看来上策为攻,中策可守,都是绝妙之计。杨玄感却偏偏看中下策,说文武百官的家眷都在洛阳,正好取来做人质和杨广谈判,所以这下策才是上策。 ”其实玄感是对的,我这三策里只有这下策才可行。可是伯当你知道这是为何吗?”李密无可奈何,”进幽州我们会对上罗艺,入长安我们会碰上卫文升,这两人都是有名的将领,玄感不想与他们一战将本钱耗尽,或者说得更明白点,就是他手里根本没有与他们对抗的本钱。” ”怎会这样?”王伯当大吃一惊,”你是说杨大人是仓促起兵的?” ”玄感起兵的心思是早就有了,只是皇上多疑,他哪敢明目张胆地招兵买马,偏巧这次皇上离京,将粮草交给他筹办,正是大好时机,他实在不想错过” ”那怎么办?” ”唯今之计,只有尽快拿下洛阳。”李密只能这么希望。 * 袁紫烟一身书生装扮,从身后的银楼出来,这已经是她卖掉的第三片金叶子了,为入宫做准备卖了第一片;追着李法主出宫,她买了一匹马,加上路上伙食,花掉了第二片;打听到李法主在河南,她追了过来,又卖掉第三片。 不是她愿意这么记着,而是局里规定公费出差回来后必须报账,虽然这回特别,她可能在古代出差好几年,但习惯成自然 由于他(她)们各个朝代都可能去,所以局里统一用黄金做为通用货币,至于把黄金做成什么样,就全看各位科长的喜好了。 二科是金叶子,照傅云同的原话就是”又美观又实用,又轻巧便于携带,还具有收藏价值。”一科选的是金豆子,三科用的是一两一个的小金元宝。三位科长是都看自家的顺眼。 紫烟微笑,那些同事都很有个性,就不知何时能再见 银楼的掌柜小心翼翼地将金叶子收好,他已经想好给老夫人的寿礼了,照这金叶子的样子打造几十片给老夫人送去,一定不错。虽然老太爷和老夫人说一切从简,不用他费钱造一棵金树,但开枝散叶一样是好兆头。 * 徐茂公和谢映登悠闲的喝茶聊天,完全”忽视”走来走去的单雄信。 ”你们到沉得住气!”被人”忽视”久了,单雄信更是不满。 ”杨玄感成不成事,关瓦岗什么事,单二哥何必替他操心。”徐茂公老神在在。 ”就是,军师不是说根据传回来的情报,杨玄感新封的一个叫唐帏的刺史把他卖了,跑回洛阳报信,他现在是不得不和洛阳一战了,哪有能力顾上瓦岗。军师向大当家汇报时,单二哥不是在场吗,有什么好担心的。"谢映登也道。 "谁替他担心。"单雄信不高兴。单家是北周旧臣,对姓杨的一向没好感。"我是担心伯当和蒲山公,前些日子伯当托人寄信给我,说他和蒲山公都不看好杨玄感的这次起兵,你说杨玄感要败了,伯当他们怎么办?" 谢映登无语,他和王伯当也是旧识,对李密也听闻其名。 "李法主素来聪明,这回却糊涂了..."谢映登犹疑地看向徐茂公,等他拿主意。 "咳,咳..."徐茂公这口茶没喝好,猛地呛了嗓子。 "怎么啦?"谢映登急忙起身,轻拍他后背,帮他顺气。 单雄信只道他是为王伯当着急,也劝慰:”二哥也知道这件事急不得,你慢慢想主意,我们不催你。” 缓过一口气,徐茂公看向谢映登:”你刚才说什么,李法主?” ”是啊。” ”李法主是谁?” ”李密呀,他表字法主。你不知道?” ”不知道。”徐茂公回答的干脆。他常听人蒲山公长李密短的,却从没注意他是否有表字。 谢映登和单雄信都有点奇怪,李密字法主,这事很重要吗? ”我只是突然想到我对这位蒲山公可一点都不了解。”徐茂公笑着解释,”不如这样,正巧这月家母生辰,我回去看看,要时间上来得及,就去找伯当,见见蒲山公。”看他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唉,你怎么不早说,我们都应该给伯母拜寿去。”单雄信和谢映登忍不住埋怨他。 ”如今多事之秋,我们哪能随便离开瓦岗山,这回如果不是公私兼顾,我也不会下山的,更别说还带你们去。” 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单雄信和谢映登不敢再坚持,这些首领要都离开,岂不给他人可乘之隙。 * 李密来找王伯当:”伯当,听说你有几个朋友目前在瓦岗山?” ”不错,单二哥和茂公兄都在,听说映登也过去了。”王伯当承认。 ”如果让你这几个朋友做介绍人,翟首领也会重用你吧?”李密考虑。 ”蒲山公是让我上瓦岗?” ”玄感兄前些日子俘虏了韦福嗣,那人分明不是和我们一条心的,玄感兄却偏偏把他当成心腹看待,我劝他也不听。我看我们在这的日子不会好过了。”李密叹息,他和杨玄感的关系已不像当初那样亲近,可问题出在哪,他却不知道。 ”既然这样,我们一起离开。” ”玄感兄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能轻言离去。”李密否定他的提议,”不过事情已经不被看好,我们就该早寻退路,听说那翟首领素有容人之量,你先去打下根基,万一这儿真不妙了,我和玄感兄也有落脚的地方。” * 从昨天开始,袁紫烟就发觉她被人跟踪了。 虽然那些人换了一拨又一拔,行商的,卖柴的,书生,武士,都不相同。但对于授过追踪与反追踪培训的她而言,还是能轻易看出他们与普通人的不同。 袁紫烟要甩掉他们,是轻而易举,不过这里会留意她的人只有李法主了,她正想跟他见面谈谈。 一个文士打扮的人向袁紫烟走来,他正是这次跟着紫烟的两人之一。”这位公子,我家主人有请。”文士礼貌周全,袁紫烟仍是男装扮像,称他公子并无不妥。 ”可否告诉在下,你家主人是谁?” ”我家主人说,公子看了此物自然知晓。”随话奉上的是一个小小锦袋。 看来不像有诈,袁紫烟接过锦袋一摸,里面好像个环状的小物件,打开一看,脸色大变,”他在哪?”止不住声音发抖。 ”请。”文士在前引路 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小院,文士敲门进去,领紫烟来到北面的正屋,”我家主人就在屋内,公子请进。” 看紫烟进去后,文士轻轻将门关上,悄然退下。 袁紫烟没有心思再去管别的,她想的只是想确定那主人是不是”他”。 一路之上,她已经强迫自己稳住心神,但此刻眼见谜底就要揭晓,却仍忍不住心中激动。 屋里只有一人,长身玉立,也是书生装扮,正含笑看她。 紫烟怔住,他正是自己一刻也不敢想却一刻也不曾忘的那个人,”允辰”不知何时,袁紫烟已泪流满面。 安允辰轻轻上前,抱住她:”天遥,是我。”也忍不住声音颤抖。 ”允辰,允辰”袁紫烟叫着未婚夫的名字,放声大哭 袁紫烟擦着脸上残留的泪水,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不好意思。她和允辰都在一个科室工作,碰上任务几个月见不着面是常事,虽然这回分开的时间是长了点,她也不该 ”对不起。”袁紫烟以下属的身份向他道歉,先公后私,这是惯例。 ”你见了我之后,要是能保持镇静,若无其事。那哭的那个人就该是我了。”安允辰仍以她未婚夫的身份说话。 袁紫烟脸一红,他要把这事拿出去炫耀,那笑话自己的人又会多几个。 ”好了,言归正传,”安允辰摆出上司的架子,”我先听听你的汇报。” 瞪了他一眼,一边发誓总有一天要爬到他头上,一边理清思路,向安副科长诉说自己来隋朝后发生的一切事。 ”这么说,你一下山就碰上的那个上吊的女孩,才是真正的袁紫烟。” ”她早就有了意中人,可圣命难为,她也不能连累家人,所以才选了这条路。”谢天遥是于心不忍。 ”然后你就替她入宫?” ”我以为,反正到贞观元年才会等到科里的同事,我带的那点金叶子,根本不够用,总得想办法生存下去。”出公差还得自掏腰包,她很委屈。 ”你用手上的电击环让杨广相信你不能碰。” ”嗯。”谢天遥看向手腕上的手环,一般人都会以为这是普通的手镯,却不知它的电流功率足以瞬间击倒一名壮汉。 ”最后你知道李密就是李法主,所以追他出宫。”安允辰总结。 ”是的。”谢天遥点头,”我的情况汇报完了,你又是怎么来这的?”谢天遥很好奇,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 第十四章 徐茂公又是谁? ”你成了徐茂公?”听到安允辰说出他在这时代的名字,谢天遥只觉无法置信。【要找最新章节?就上】 ”那真的徐茂公在哪?”联想到自己这边的情况,谢天遥追问。 ”我就是真的。” ”什么?” ”我刚开始也不敢相信。”安允辰明白她的心情。 ”到底怎么回事?”时空战警是不属于这朝代的,为什么会变成历史中的人物? ”天遥,你应该知道,我是我义父的养子。”安允辰突然提起自己的身世。 谢天遥当然知道,安允辰的养父安子阳是时空管理局成立后的第一批时空战警中的精英,也是前任局长,现在已经退休。 安子阳这个人颇据传奇色彩,不说他工作上的事,他的私生活也让人津津乐道。此人至今未婚,最大的兴趣是周游各地,收养小孩,偏又独具慧眼,经他培养的孩子如今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安允辰就是其中之一。 ”你不会想说”谢天遥猛地想到什么,却不敢肯定。 ”没错,”安允辰代她肯定,”我是义父从古代抱回来的。” ”二十多年前,义父执行任务来到公元594年的山东附近,忽然听到草丛中有婴儿的哭声,他闻声看去就发现了我,当时那里非常乱,据说是遇到了土匪,遍地都是尸体,义父以为我是孤儿,不忍心不管,就把我放在了飞船上,想任务完成后再找户人家收养我。没想到他过后就忘了这事,直到飞船返回局里,他才发现在后座睡得正香的我。” 谢天遥又吃惊又好笑,那个被后辈视为偶像的安子阳,年青时竟摆过这么大的乌龙。”难道局里就不追究?”时空战警在古代执行任务,是禁止私自携带古代的物品回现代的,何况他还带了个”古人”。 ”怎么可能,按我义父的原话来说,局里当时是鸡飞狗跳,义父马上就被停职处理,检讨写了一大堆,后来据监测历史走势的工作人员汇报,这件事并没对历史造成任何影响,大家才算松口气。那时时空管理局刚成立,正缺人才,所以我义父只受到降职处分。”如果换了现在,他就不可能再当时空战警了。 不会有人提议把安允辰再送回去的,时空飞船在二十多年后也是个奢侈品,来回一趟所费的人力物力更相当于一个大国一年的税收总和。 ”义父也曾想,有机会再去隋唐时期的话,帮我打听一下身世,可惜这之后,他去的最近的时代是晚唐,无从查起。”不过这事引发了他收养小孩的兴趣,一个接一个往回捡,但再没敢从古代捡过。 ”所以你长大后,也当了时空战警。”虽然和安允辰都快结婚了,却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的身世,以前只以为他是孤儿,怕触及他的伤痕,谢天遥从没具体问过,哪知他的来历会这么离奇,”我从没听你提过。” ”局里当时下了封口令,本来还命令义父连我本人也不告诉的,不过义父觉得那对我不公平,所以偷偷告诉我,这事连我那些兄弟姐妹都不知道。”安允辰解释,他不是有意瞒她,”如果不是因缘凑巧,这事我一辈子也不会提起。”义父为他付出够多了,他不能再让他为难,虽然天遥是他未婚妻,义父不会反对她知道的。 ”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谢天遥大方的表示,只属于父子两人的秘密,也不会影响到她和允辰的感情,她何必小心眼。 ”这次去贞观元年的任务是你主动申请的吧?”追捕李法主只是小任务,用不着科长级别的人出马。 ”我只是顺便看看,本来也不报什么希望,没想到飞船发生意外,降落在公元611年,而发现飞船的人竟是我的亲生父亲。”安允辰也没想到。 ”那你们是怎么相认的?” ”还记得我随身带着的一个小金锁吗?” ”你说那是你亲生父母唯一留给你的东西。”除了来自古代一事,允辰别的都没瞒她,她当时只觉得那小金锁样式古朴,却没想到它真是古董。 ”当时由于飞船爆炸的冲击,我昏了过去,我爹在救我时,无意中发现了那个金锁,才知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 ”飞船爆炸?”没想到当时情况这么危险,天遥忍不住走近细瞧他,”你受伤了,现在觉得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安允辰觉得心里暖暖的,却也舍不得她担心,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我没事,哪都好好的,能吃也能睡。” 谢天遥忍不住一笑,又见他真的面色红润,神态如常,才放下心来,小声”抗议”:”放手啦,哪有上司讨论工作时是抱着下属的。” ”哪条法律规定未婚夫不能抱未婚妻?”安允辰反问,顺便安置她在自己腿上坐好。 见”抗议”无效,谢天遥舒服地靠在未婚夫怀中,感受他身上的气息,服从上司的命令才是好属下,当然,仅限于那个上司姓安名允辰。 佳人在怀,安允辰一脸满足,也没忘正事,”从我祖父开始,徐家就以经商为生,祖父在河南一带打下根基,写信叫我父亲把家搬过去,当时我才刚出生三个多月,父母带着哥姐和我,以及徐家的一些亲戚,加入了临时组成的商队一起上路,原想人多安全些,哪知商队里早就混进了土匪的内线” ”然后你们就这样失散了?” ”我爹说他事后也去找过,没找到,他还以为” ”如果你按计划去了贞观元年,会不会也这么巧碰上呢?”天遥只是好奇。 ”谁知道呢,我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些事是早安排好了的,就像我成为徐茂公,而你成为袁紫烟。” ”袁紫烟对这时代很重要吗?她也是历史中的人物?”谢天遥有些担心,她假冒袁紫烟进宫,就是因为没听过她的名字,可听安允辰的语气,这人好像还不一般,她不会闯祸吧? ”野史中提过几句,说她会观星象,断阴阳,我想这说的可能就是你。”只是野史中说到袁紫烟最后的归宿,不知能不能应验 ”那就好。”谢天遥松口气 ”你救了单雄信的儿子?”这事情可是越来越巧。 ”我救他时可没管他是谁的儿子。”如今的单旭已经会跑了,每次见了他都会甜甜地喊声”徐叔”,然后伸手让他抱,一如当年,他从不后悔救了单旭,就如义父对他一样。 ”然后你跟单雄信.王伯当成了结义兄弟。对了,”谢天遥想起一事,从他怀中起来,正色道,”我问你件事,你必须老实回答我。” ”什么事,这么郑重?” ”你说公元594年你才三个多月,那今年是公元613年,你告诉别人你多大?” ”613减去594,当然是19岁了。”安允辰理所当然。 ”允辰,”谢天遥一脸不出我所料的表情,然后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你明明都27岁了,怎么可以冒充19的?” ”可我确实是公元594年生的呀,不信你问我爹娘。”安允辰觉得委屈,”我说我19岁,大家都没人质疑。” 谢天遥无语。看着安允辰温润如玉让女人都羡慕的脸,她真想狠狠掐一把,偏又下不了手。只好安慰自己,听说古人发育得早,十四.五岁就结婚生孩子,跟现代人可没法比,不过允辰是算现代人还是古代人呢? 她无语,安允辰可有话问她:”你冒充袁紫烟进宫,又报的多大年纪,别告诉我是24岁,宫女25岁就该出宫了,他们不会选24岁的秀女。” ”18岁。”知道瞒不过,谢天遥据实回答,声音细若蚊吟。 安允辰还是听到了,而且不给面子,当下大笑出声。 ”安允辰!”谢天遥是咬牙切齿,许你19就不许我18。 ”他们也一点都没怀疑你?”安允辰见她真生气了,赶紧转移话题。 ”当然了。”谢天遥顿时一脸得意,长得年轻的可不只他一个。 笑闹过后,谢天遥想起正事:”李法主怎么办?” ”其实我这回出来,就是想看看李密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李法主,既然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那也没必要再见了。” ”你不怕他在杨玄感那兴风作浪?” ”他要有那本事,也不会寄人篱下了。何况杨玄感已不信任他了。”安允辰并不在意。 ”我也听说杨玄感收了韦福嗣后,冷落了李密,可原来他们不是关系挺好的吗?”谢天遥也猜到当初李密的失踪是被杨玄感所救,所以对两人突然交恶更是不解。 ”那时是做朋友,而现在是争天下。”安允辰也不禁叹息,”`扫尽杨花落,天子季无头。`谁让杨玄感偏偏姓杨,李密偏偏姓李。”他一语道出关键。 ”这话杨玄感也信?”谢天遥忍不住替李密惋惜。 ”就算他不信,也会觉得别扭,何况他担心李密信,担心那些冲着李密来投他杨玄感的人信。” ---- 第十五章 第三架飞船 隋大业九年公元613年 八月 杨玄感兵败被杀 消息传到瓦岗山。[] ”不行,我要去找蒲山公。”刚加入瓦岗的王伯当首先就坐不住了。 ”伯当,你先冷静点。”徐茂公一把拉住他。 ”你就是要找蒲山公,也得知道他在哪。还是等袁姑娘把具体的消息打探清楚,你再去也不迟。”谢映登所说的袁姑娘叫袁紫烟,是一个多月前徐茂公下山时碰上的,据徐茂公介绍,那位袁姑娘的师父和他师父是方外好友,所以袁姑娘也算他师妹,眼下正没出去,他就把她带上山来了。袁紫烟现在就负责瓦岗山的情报收集。 袁紫烟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场面。 ”怎么样,有没有蒲山公的消息?”最先发问的自然是王伯当。 徐茂公冲她点点头,幸亏她来得及时,不然他们几个未必劝得住王伯当。 ”蒲山公没事。”袁紫烟先用一句话让王伯当镇定下来,再细说详情,”据我们的探子回报,蒲山公一开始是被抓住,在押送回京的路上,行止邯郸附近时,他与随行的人一起逃走了。至于逃向何处,我们就不知道了。” ”那现在怎么办?”知道李密暂时没事,王伯当冷静下来,思路也清晰了,李密既然是逃亡,行踪将更加隐蔽,人海茫茫,他到哪里去找? ”伯当,你曾经说过是蒲山公让你来瓦岗的?”徐茂公寻思着问他。 王伯当点头,都是自家兄弟,蒲山公让他上山的用意他一开始就无意隐瞒。 ”那么蒲山公知道你在瓦岗,他一定会想法和你联系,依我看,你不如就留在瓦岗等消息,免得往山下跑反而错过了,我们这些人里,只有你认识李密,要是蒲山公真的找来,你却不在,还真不好办。”李密现在的身份特殊,如果有人打着他的旗号找来,也是件麻烦事,他总不能说袁紫烟在宫中见过他。 单雄信同意徐茂公的主意,拍拍王伯当,劝道:”袁姑娘刚才不是说了,蒲山公不是一个人逃走的,他身边有人保护他,连官军都抓不住他,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要是碰上别处的义军,凭蒲山公的名声,他们敬着供着还来不及,哪会让他受委屈。” ”那我再等等看,要是半个月内还没消息,我就下山去找。”王伯当决定。 安抚住王伯当,徐茂公和袁紫烟回到自己的住处。 ”你真会同意李密来瓦岗?”袁紫烟问他。 ”把李密放在身边看着,我们不是更省心。我的飞船毁了,你的飞船不能用,抓了李法主也回不去,不这样又怎么办。” ”不知李法主的那架飞船还能不能用?” ”起先我也担心,他会不会利用那架飞船再跑到别的时空去,可看到伯当上山说是李密在找退路,我就估计他的飞船也不能用,再后来你送来的消息,李密在杨玄感失败后,躲在了附近的一处农家,然后被捉的,我就敢肯定他的飞船是真的坏了。” ”不过说起飞船我到想起来,我的飞船还在江西贵溪的山里面,它已经不能用了,该怎么办?”袁紫烟皱眉,天长日久,难保不被人发现这不属于这时代的”怪物”,可真要毁了它,想起飞船的价值,她就肉痛。 ”不能毁。”徐茂公首先否决这一选择,”就算要毁也得局里来人正式通知,不然账计到我们头上,我们就是白给局里打一辈子工,也还不上。” 紫烟同意,局里那些成了精的”老狐狸”们一定很乐意他们欠下这样的债务。 ”不如我去趟江西,把飞船运回瓦岗附近,和李法主一块,就近看着。”袁紫烟想到这个主意。 ”好是好,不过外面太乱了,瓦岗山这边我又抽不开身”徐茂公担心她。 ”没关系,我扮成商人,将飞船从运河送过来,到时你只要带人去接就行了。”袁紫烟说出自己的计划。 知她办事一向稳重,徐茂公只好点头,”万一遇上危险,你就不要去管飞船,保护自己最重要,听到没?”他强调。 ”嗯。”袁紫烟冲他甜甜一笑。 * 隋大业十二年公元616年 李密再次整理衣冠,为上瓦岗做准备。 如今的他,再不是那个什么也不懂的李法主了,他原本不想对历史造成任何影响,所以穿越来这时代也只是老老实实做他的蒲山公,可这乱世之中哪有桃源?杨广,杨玄感,不管情不情愿,他已经被卷进历史的洪流中了,既不想坐以待毙,只能发奋图强,想到这二年多流亡的岁月,李密只觉不公平,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也能自立称王,他拥有比他们先进一千多年的头脑,为什么不能干一番大事业呢? ”蒲山公,”王伯当进来,”徐军师要到了。”瓦岗山对蒲山公的到来持两种意见,翟大当家拿不定主意,他们必须得到军师的支持。徐茂公决定先见见李密再说,所以今天的会面就很关键。 知道这次会面的重要性,李密决定亲自到外面迎接。 瓦岗军有上万余人,不是义军中人数最多的一支,但却是名声最好的一支,这很对李密的心思,除了王伯当,瓦岗军出名的将领有徐茂公,单雄信,谢映登和程知节,那程知节虽然比王伯当入伙还晚,却也在瓦岗站了一席之地。这些人和王伯当的交情都很好,不过私交归私交,为了避嫌,他们不能明着帮李密说好话。 李密相信,他能说服徐茂公帮他,听王伯当说,这个徐茂公也读过书,颇有些见识,”再怎么有见识也比不了千年后的文明。”李密很自信。 ”茂公兄。”王伯当迎上去。 李密看过去,脸色顿变。 ”蒲山公,我来帮你们引见。”王伯当亲热地拉着徐茂公走向李密,却看见李密神色有异。 ”怎么啦?”王伯当有点奇怪,顺李密目光看去,释然,”这位是我和你提过的袁姑娘,她为了在军中方便,向来都是男装打扮。”王伯当以为李密是看袁紫烟男装打扮而奇怪。 ”其实袁姑娘那么漂亮,就是穿男装也瞒不过人。”王伯当心道。 听了王伯当的话,李密把视线转向徐茂公:”她是你师妹?” ”是啊。”徐茂公微笑。 李密上下仔细打量徐茂公,脸色更是难看。 王伯当在旁暗自着急,蒲山公向来有分寸,可今天这是怎么啦? ”伯当,你在外面守着,我想和徐军师单独谈谈。”李密吩咐。 王伯当犹豫地看向徐茂公。 ”没关系,我也想和蒲山公聊聊。”徐茂公毫不介意李密的无礼,示意袁紫烟也留在外面,然后主动进屋,李密也跟了进去,把房门关上。 知道徐茂公让自己留下的原因,袁紫烟扯扯王伯当,带他一起走开。 ”李法主。”李密向徐茂公伸出右手,这是现代人的礼节。 ”徐茂公。”徐茂公冲李密抱拳拱手,这是古代人的礼仪。 李密不悦:”这就我们两个,你不用再装了。那位袁姑娘我在军工所见过,她既然是你`师妹`,那你也是时空战警了,你们是来抓我的吧?”现代人和古代人在气质上还是有差别的,他两种人都见过,很容易就能看出其不同,虽然不认识徐茂公,但他敢断定他是属于千年后的那个时代。 徐茂公不承认也不否认,反倒对他的经历好奇:”你是怎么变成蒲山公的?” 把他的问话当成例行公事,李密决定”坦白”:”我乘飞船来到大业四年,也就是公元608年,降落在辽东襄平附近,被一户人家收留,那家只有母子二人,他们都对我很快,不巧那儿发生灾荒,那母子说他们在长安还有些产业,于是我们三人一起回长安,没想到当儿子的路上突发急病,临终前他求我照顾他母亲,并让我冒充他,因为他家族的人要是知道他不在了,一定会夺去他那份产业,也不会善待他母亲的。我答应了他,他就是真正的李密。”也是缘分,他和真正的李密还有点相像,加上李密母子从前一直在老家居住,长安的族人对他并不熟悉,倒也瞒了过去。 徐茂公默然,他听王伯当说过,李密奉母至孝。生前进孝,死后送终,一个儿子能做的他都做到了,这点,无可指责。 ”你的那架飞船呢?”徐茂公问起他更关心的另一个问题。 ”坏了。”李密不敢去看徐茂公的脸色,”落下时碰上了旁边的山石,机翼和机尾发现裂痕,已经不能再起飞了。”身为科研人员的他知道在古代遇上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为防止被人发现,我启动了飞船的自毁装置。” 什么?”你知道一架飞船值多少钱?”徐茂公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也是没办法呀?”李密无奈,他何尝不知没了飞船就是绝了自己的退路。”不过我把飞船上可用的仪器都事先拆了下来,原想在这时代自己再组装一架,可根本找不到适用的金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含意他终于懂了。 ”我可以把那些仪器都上交。”李密主动提出,那些仪器也值不少钱,交上去,他就能少付些赔偿金。 ”其实我在这儿还有一些财产,如果你们同意我用它抵债,我也可以交出来。”李密补充。他知道时空管理局一向禁止古代的东西进入现在的,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通容,毕竟飞船价值不菲。 徐茂公没再说话,直接起身向外走去。 ”你不抓我吗?”李密不解。他在古代造反的事都敢干,却没想过对抗现代的法律。 徐茂公停下来,一笑:”这事不急,你还是先上瓦岗再说吧。” ---- 第十六章 若使当时身不遇 一转眼,李密上瓦岗山已经有七天,按现代的算法就是正好一个星期了。 这一个星期里,他走遍了瓦岗山,对其也有了大势了解,他觉得有必要和徐茂公聊聊。 他来到徐茂公住处时,徐茂公正在精心侍弄园内的一小片菜圃,对李密的到来表现的不冷不热,可有可无。 有事请教别人,李密无瑕顾及对方的态度,见周围没有旁人,索性直接问道:”现在是隋朝,那下一个朝代是不是唐朝?” 徐茂公继续给菜地松土,随口答道:”是啊,原来你知道啊。” 李密不忿:”我是长年在国外留学,但我小学还是在国内念的,这点历史知识还是有的。” 意思就是他的历史知识只有小学生的水平,徐茂公在心里给李密的话加上注解,手里的活一直没停。 李密不吃惊徐茂公清楚他的底细,从他擅自把飞船开走那一刻,时空管理局要不把他的祖宗八代都查得清清楚楚,那才真的奇怪呢。 李密如今只关心眼下的问题:”那下一个皇帝是不是李世民?”话语中透出一丝兴奋。 ”还早着呢。”更正一下,这人的历史水平还不如小学生。 不知道徐茂公在想什么,李密用他到这时代后才恶补的知识分析:”我记得李世民的帝号是唐太宗,那他上面应该有个唐太祖或唐高祖什么的,是不是?” ”是唐高祖李渊。” ”就是那个李渊?”李密很吃惊。 徐茂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好歹当了那么多年的蒲山公,不会连李渊是谁都不知道吧?” ”知道是知道,可从没见过,我入朝时他已经去山西了,我也不知道他有个儿子叫李世民,只是我所听说的这个李渊,可不像日后会当皇帝的人。[]去年杨广被东突厥困在雁门关,他不是还派兵救驾去了?”这样的人也造反? ”那你知不知道当时李渊派了谁去救驾?” 李密摇头,那时他正在流亡,一边要躲着官府,一边要联络旧部,以图再起。他可没空去管杨广的死活,照他的想法,杨广回不来才好呢。 ”当时李家派出的人正是李世民,这也是史上记载的李世民所参加的第一场战事。” ”他的表现如何?” ”据说李世民当时在云定兴将军麾下,两边士兵相加也才有万余人,而突厥的兵力在数十万以上,他提出疑兵之计,虚张声势,使突厥不清楚他们究竟来了多少人,不敢轻举妄动,加上其他地方的援兵也赶到了,迫使突厥无功而返。以第一次的表现看,这个人对用兵很有一套,至于为人如何,我没见过他,不好评说。”当时出于私心,他和袁紫烟将情报的收集范围侧重到李世民身上,才得到这些内容,可惜雁门关离瓦岗太远,所知有限。 ”李渊既然想谋反,为什么还去救杨广?”李密想不通,照他看,趁杨广有难,正是起兵的好时机。 ”你以为他是杨玄感吗?”徐茂公白他一眼。 说到杨玄感,李密的情绪低落起来,朋友一场,最后却是那样的结局,怎不叫人感伤? ”虽然李渊最后是当了皇帝,可谁知他是什么时候起这念头的。说不好,他还是真心去救杨广的。”就像现在的李密,徐茂公无法把他和史书中的李密联系到一起。 看着徐茂公精心照顾的菜圃,李密想起他来这的本意:”你来瓦岗四.五年了吧,怎么也不好好治理一下?” 听他的语气似乎对瓦岗颇为不满,徐茂公停下手中的活,拍拍尘土,然后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再从茶几上拿起茶壶倒了杯茶,喝一口润润嗓子,才好整以暇的开口:”不知瓦岗山哪里让蒲山公看不顺眼?” ”很多!”看他这样,李密的火气也上来了,”首先,这称呼就有问题。什么大当家,二当家的,象进了土匪窝。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就不能想个好听点的名称。”李密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徐茂公毫不在意:”那么麻烦干什么,再换十个名字,这儿也是土匪窝。” 李密是真的吃惊了:”你真要把瓦岗山建成土匪窝。难道我们就留在古代当一辈子土匪?”当初他说不着急抓自己时李密就有点奇怪,细追问才知道他们的飞船也坏了,看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上,李密可以不计较对方的态度,但事关自己的后半生,他可不能由对方乱来。 ”这儿山明水秀,鸟语花香,用来养老有什么不好?”这是徐茂公的真心话。 ”你这么想,别人可不这么想。”李密冷笑,”单雄信,程知节,还有翟让,哪个不是满怀抱负,想干份大事业。我看你的想法,只有谢映登才会支持。”他来瓦岗一个星期,可没闲着,瓦岗众人的个性也了解了几分。 见徐茂公不语,李密知道自己说中了,有些得意,语调也缓下来:”茂公,我们和大家都是朋友,既然我们知道这段历史,为什么不用这优势帮大家找个好出路呢?” ”其实刚来这朝代时,我也是这么想的。ashu8为这,我还往山西走了一趟,想亲自会会李渊。”徐茂公回忆。从李密的话里,他听得出李密为瓦岗众人是真心着想,所以不想瞒他。 ”那后来呢?”李密很感兴趣,他听王伯当说过,他和徐茂公就是在山西认识的,不过那会儿李密还没把这事和李渊联想到一起。 ”后来我半路上就回来了。其实那时的李渊并没有野心,至于李世民,大业七年,应该只有13.14岁,还是个孩子。我到李家又能干什么,如果一见到李渊就劝他谋反,说他是真命天子,运气好的话会被他当疯子赶出去,运气不好他为了表示对杨广的忠心,一定会将我杀了,以示自己的清白。” 李密知道徐茂公说得是实情,别说当时默默无闻的徐茂公,就是换了名满天下的蒲山公来做说客,李渊也不敢动心。 ”那你就这么回来,然后上了瓦岗山?”李密还是心有不甘,他在现代是名牌大学毕业的研究生,在古代也是名门贵族蒲山公,让他改行做土匪,还真别扭。 ”你为什么会选中瓦岗山?”李密探问,以瓦岗当初的实力和翟让的才干,能被徐茂公看上,他一定另有打算。 ”离家近。”徐茂公实话实说。 竖子不足与谋!李密转身就向外走,本来他还有一大堆话要说,眼下却没了兴趣。 徐茂公看着他走,也不开口留人,仍自顾自的品茶。 李密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说道:”我曾看过一本小说,对里面的一首词很感兴趣,来到这儿后,本想找一找,可是没找到,想来不是这个时代的。但词里有两句话,在哪个时代都应用。” 不等徐茂公寻问,李密开口吟道:”若使当时身不遇,老了英雄!”说完,开门走人。 ”伊吕两衰翁,历遍穷通。一为钓叟一耕佣。若使当时身不遇,老了英雄。”说话的是袁紫烟,她就在屋内,只是听两人的对话带着火药味,自觉没本事当炮灰的她选择留在屋里,等李密走了才出来。 ”看来这位蒲山公是不打算平凡过一生了。”袁紫烟看向徐茂公,”汤武偶相逢,风虎云龙。兴亡只在笑谈中。直至如今千载后,谁与争功!看来他是想约你共商大计。” ”那是他一相情愿。”徐茂公可没兴趣。 徐茂公的个性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袁紫烟不奇怪他会这么回答,她奇怪的是另一件事:”以你这种性格,怎么会和云同那么合得来?”傅云同可是哪有热闹往哪钻,没事也能找出事来的主。 ”应该说,我这脾气就是跟云同久了才养成的。”徐茂公正色回答,”你跟云同认识时间不长,还不了解他,这人最大的本事不是惹事,而是事后装无辜。他更厉害的地方就是事后他良心发现肯主动承认,别人还会认为他是替人受过。所以在他身边,你只能看热闹,决不能参与,否认就等着替他背黑锅吧。”徐茂公郑重告诫她。 ”好在云同从没把这本事用到工作上。”徐茂公从未对她危言耸听过,袁紫烟听了也只有为第二科庆幸。 徐茂公赞同的点点头。 ”你的头发沾到土了。”袁紫烟撩起徐茂公肩上的一络头发,细心地替他清理。 把玩手上漆黑的发丝,袁紫烟忽然一笑。 ”想到什么,那么好笑?”任由她动作的徐茂公好奇心起。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李法主刚来这朝代时,他好像留的是短发,不知那段日子他是怎么过的。”她们第二科一向负责中世纪这段历史,为了工作方便,不论男女,大都留着长发。即使在这朝代长住,也不会被人当成异类看。 别的男人的头发你也有兴趣?徐茂公不高兴了,抽回还在她手中的头发,没等袁紫烟反应过来,就拿起几上的茶壶递给她:”茶凉了,你去换一壶。” * ”这就是徐茂公一手训练出来的瓦岗军?”李密毫不掩饰话中的惊叹。 ”是呀。”王伯当刚陪李密完成他入伙后的第一笔”买卖”,打败了一小股”倒霉”的官军,取得了李密上山后的头场胜利。 和李密一同上山的房彦藻兴致勃勃,蒲山公的第一仗就打得如此漂亮,他们也脸上有光。却见李密若有所思,不觉奇怪:”蒲山公?” 李密回神一笑,坦然相告:”我初时在操场看瓦岗军训练,觉得平平无奇,不想在实战上他们却如此精锐。”身边都是他的心腹,直说无妨。 对这事最有发言权的人是王伯当:”茂公说兵贵精而不在多,而且树大招风,他不想太多人关注瓦岗山。”来瓦岗已有两年,王伯当多少也了解点徐茂公的想法。 同为李密心腹的牛进达觉得可惜:”徐军师有这样练兵的本事,为何不把瓦岗发展起来?” ”那是因为他懒。”李密暗自腹诽。 ---- 第十七章 山不转水转 李密不想去找徐茂公,可并不代表徐茂公这儿会缺访客。ashu8 离李密上次的不欢而散过了三.四天,在瓦岗山附近开酒楼的贾润甫就登门拜访。 说是酒楼,但贾润甫也是瓦岗的一员,不但负责卖酒,也替瓦岗收集情报,有什么人想上瓦岗,不管是入伙还是挑战,都会先去酒楼,再由贾润甫送上山来。 这一次,贾润甫一没带人,二没有情报,是一个人回来的,而且是回来诉苦的。 与李密相比,贾润甫受到了主人殷勤的招待。 在桌上摆好热茶,点心,袁紫烟和徐茂公一旁坐下,听客人说话。 对贾润甫,袁紫烟还是熟悉的。当初就是他一身文士打扮,出现在袁紫烟面前,奉上一个小小的锦袋,里面装的是安允辰的订婚戒指,让袁紫烟顺利见到了自己的未婚夫。上了瓦岗后,由于袁紫烟也负责情报收集,所以和她接触最多的也是贾润甫。 大家都是熟人,贾润甫当然也不会计较女眷在场是不是合礼仪的问题,只顾着把苦水往外倒。 原来自从李密上瓦岗的消息传出去,吸引了不少有心人也来投奔瓦岗。 按理说人多力量大,这是好事。可那些冲着蒲山公来的各路”好汉”,也不管是单枪匹马,还是成千上万的队伍,在贾润甫那儿吃饱了一抹嘴,挺着肚子就上山来,偏偏十个有九个”忘记”吃饭还要付钱这件小事。 日子没几天,贾润甫的酒楼就供不上了,”五天前我才领了这个月的经费,可马上就要没了,以往翟大当家吩咐过,凡是来投瓦岗的都好吃好喝好招待,不许提钱的事”可他现在连自己吃饭都困难了,哪有能力再招呼别人。 徐茂公笑着起身:”走吧,我们去见蒲山公,他招来的人,理应由他去头疼。” 路上,贾润甫不无忧虑地问徐茂公:”茂公,你说瓦岗军扩充得这么快,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瓦岗军总在运河一带抢东西,抢得多了难免招人恨,我们和隋军也不是没交过手,虽然大家都是小打小闹,但难保哪天朝廷认真起来,以瓦岗军万余人的力量,情况就变得危险起来。而且眼下高士达,窦建德,杜伏威,哪家不人多势重,瓦岗要不壮大,迟早被人一口吞了。”徐茂公当初同意李密上山,是公私兼顾。 ”话虽如此,但那些上瓦岗的人,能成气候吗?”贾润甫不看好。 ”他们缺乏训练,如果调教得好,说不定也能成为一支劲旅。”徐茂公倒很乐观。 ”谁来训练,你吗?”真是那样的话,那些人还真需要同情了,想起徐茂公的练兵手段,当初参加训练的贾润甫还觉得每块肌肉都在叫疼,偏偏那会儿徐茂公是和大伙同步训练的,让人连抗议都没法提。而且这学来的武艺和战术确实管用,就像徐茂公所言”平日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瓦岗山能有今日,徐茂公功不可没。 这回徐茂公却不想管:”我瞧冲着李密上山的人中也有几个是真有本事的,不如由他们自己来练兵,省得人疑心咱们想夺权。” ”也对,蒲山公的人就让他自己操心好了。”看那些人口口声声说是冲着李密才来瓦岗山的,贾润甫就不痛快,有本事,叫李密做饭给你们吃。 * 吃饭不给钱,被人上门要帐,总不是什么好事。李密脸上发烫,尤其一起来的某人似笑非笑的样子,分明是来看他的笑话。 偏又是自己这方理亏。他李法主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是真没想到这一点。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借李密名义来吃白食的肯定有,有心说不再招待,又怕伤了真心跟随他的那些朋友的心。想豪气一点说那些人日后的花费我全包了,偏又囊中羞涩。 李密的亲信面面相觑,他们来瓦岗后一心只想着如何发展壮大,却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忍李密为难,王伯当向徐茂公暗示求救。 就知道李法主没办法。徐茂公早料到会是这种局面,李密若是能拿出供上万人吃饭的财物来,他根本就不用投靠瓦岗山,自己直接拉队伍不是更好。 接收到王伯当求助的目光,徐茂公笑吟吟地上前打圆场:”既然来了瓦岗,就都是自家兄弟,怎好让法主兄一人破费。润甫手头实在紧的话,就先从公费中预支,我和法主兄去跟大当家商量,都是为了瓦岗,大当家也不会不同意。” ”多谢军师。”王伯当等人松口气。 李密的脸色阴睛不定,别人不知道,他可不相信这家伙有这么好心。 见目地达到,贾润甫向众人告辞。留下徐茂公面对李密,更让李密怀疑刚才是两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故意演给他看的。 ”军师还有事吗?”当着部下的面,李密客气的探问。毕竟对方刚刚才帮自己解了围,要是还向两人独处时那样说话直来直去,岂不是让不知情的人以为他蒲山公不懂感恩。 他知道装客气,徐茂公也不绕圈子:”润甫今日所言,向我们摆出来一个事实,上瓦岗的人数越来越多,别说润甫的酒楼,就是把瓦岗原来的家底都拿出来,也支持不了多久。” ”军师总不能让我们把那些人都赶走吧?”李密赌气,谁让你当初不思进取,弄得如今的瓦岗山连十几万人都养不起。 ”不知徐军师对此有何高见?”见蒲山公不悦,房彦藻上前把话岔开,顺便把问题又推回给徐茂公,他们才上瓦岗山,还不宜和瓦岗山上的旧头领结怨。 徐茂公一笑:”有道是:山不转水转。” 说完也不解释,便告辞出门。留下一头雾水的众人。 * 瓦岗山每逢初一,十五都会举行一次例行的大聚会,大小头领只要在寨子里,都必须参加,共同决定下半个月的行动方案。 这也是李密入山后参加的第一次大会,会上的表现将关系到他在瓦岗日后的地位,按程知节私下的说法就是:是骡子是马也该拉出来溜溜了。 大会召开的地点在瓦岗寨的中心--聚义厅。 胸有成竹的李密面对众人或明或暗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保持嘴角的一丝笑容,聚精会神的听大当家翟让念开场白。 他的镇定为他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反正大当家的开场白总是千篇一律,大家也不怕漏过什么重要信息,更多人索性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李密身上,等着看他表现。 翟让说完,本该是大家自由发言的时间,今儿个,众人仿佛有了默契似的都不开口,等着李密。 李密也知道这是正常现象,就是很多冲着蒲山公的名头来瓦岗的豪杰,也是只闻其名未见过本人,自然也想看看李密这人是否真有本事,值得大伙投靠。 李密走到厅中,先向众人抱拳一揖,然后才开口:"今日李某能来到山寨,与众家兄弟共攘盛举,首先,全仰仗大当家的威名” 听着李密滔滔不绝,程知节在一边小声嘀咕:”拍马屁。” ”可是大当家却听得很高兴。”谢映登也不喜欢来这套,以前瓦岗众人聚会,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可看大当家笑容满面,”瓦岗的风气或许要变了”谢映登明显地察觉到什么。 见翟让对他的话越听越顺耳,李密开始进入正题:”如今瓦岗兵将众多,单靠运河一线补给,天长日久,必将无力支撑。不如另选他处。我提议直取荥阳,休兵馆谷,待士马肥充,然后再与人共争天下。”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哗然。 ”蒲山公说得有道理”这是李密的拥护者。 ”老子就在瓦岗待着,哪都不想去”说这话的,多半是瓦岗的老人。 翟让被大伙儿吵得脑袋嗡嗡响,他看向和他一块上山的谋士贾雄,这人一向以算卦灵验出名,如今却低头不语。再看向书记邴元真,这个患难之交却冲他微微摇首,显然不赞同李密的计划。 “常言道: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我们不能总守着一块地方。“见翟让下不了决心,李密提高声音,这也是他对徐茂公的暗示,主意是你先提的,就别当没事人似的躲在旁边。 虽说是自己先起的头,但单凭一句“山不转水转“就能想出具体地战略转移方案,对李密的头脑徐茂公表示赞许,也决定给予支持。 ”为什么选在荥阳,那有什么好?”单雄信不解,小声问徐茂公。 徐茂公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传到翟让耳中:“荥阳附近有洛口仓。“ 一句话,让听见的人都恍然大悟。 翟让一拍大腿,豪爽地下令:“就依蒲山公的,瓦岗军准备,兵进荥阳!“ 大家冒着杀头的危险造反,为的就是能填饱肚子,眼下就有大堆的粮食等着自己取,谁还会再说出反对的意见。 是月,翟让亲率瓦岗军西进,攻下金堤关和荥阳附近诸县,直逼荥阳城。 * 接连的胜利带给翟大当家的只有短暂的喜悦,如今的他却皱眉不展,甚至后悔当然离开瓦岗了。不光是他,底下也人心浮躁,议论纷纷。 原因很简单,荥阳离东都不远,旁边又是有天下第一粮仓之称的洛口仓,朝廷的官再昏庸,也不会把粮食白送瓦岗军,这不,皇帝急调张须陀为荥阳通守,来护卫荥阳。 若说没听过张须陀的名字,大伙儿可白在绿林混了这么多年。 这个姓张的是专跟”反贼”过不去,先打败了”知世郎”王簿,又赢了郭方预,左孝友。卢明月十余万人教他打的只剩数百骑仓皇逃脱。 翟让对张须陀更有切肤之痛,他的瓦岗军和张须陀先后交手三十余次,每皆败之。 现在该怎么办?翟让头痛不已,若是不战而走,从此瓦岗军就别想再号令绿林群雄,若是迎敌而上,他又自觉没这本事。 李密也在考虑张须陀的问题,他和翟让的想法并不一样,为证实自己的猜测,他私下来见徐茂公。 ”我听说,你和单雄信,还有程知节,都与张须陀麾下的秦叔宝相识?”李密直截了当地寻问。 ”张须陀待叔宝不薄,你要策反他是不可能的。”徐茂公让他打消这念头。 ”那你们和他交战,有没有循私?” ”就算我们肯,叔宝也不会。公事与私情,大家还是分得清的。” ”依你的本事,让人打败了三十多次,你以为我是翟大当家,会信你这套?” ”更正一下,我只不过和张须陀碰上了二.三回,剩下的仗都不是我打的。”徐茂公撇清自己。 ”那你也是瓦岗的一员,你好意思看大伙这么输下去。而且你和张须陀还交过手,对他应该有认识,怎能一输再输。”李密不信他的说辞。 ”瓦岗当时人少,就是赢了张须陀,也只会招来更多的官军,过早地暴露瓦岗军的实力,得不偿失。”徐茂公实话实说。 果然,李密眼睛一亮:”你是说瓦岗军有能力打败张须陀?” 徐茂公郑重地点点头。 ---- 第十八章 年号永平 ”什么,你让我去打张须陀?”翟让差点从坐椅上跳起来,他知道自己的水平,按军师的说法,瓦岗军不打没把握的仗,李密的提议可行吗? ”正是。”李密胸有成竹的解说,”张须陀原是齐郡通守,这次突然上任荥阳通守,他舍不得齐郡的家底,只带了不到二万余人,据情报显示,他身边得力的悍将秦叔宝,罗士信都留在齐郡看家,并没有带出来。” 说到这儿,李密有意打住,看了看众人的表情,果不其然,不少人听到秦叔宝和罗士信不在,于公于私都松了一口气。 李密接着说:”这说明张须陀对瓦岗起了轻敌之意,不错,瓦岗是曾输给姓张的,但那是从前,如今瓦岗人强马壮,气势如虹。而张须陀还用老眼光看瓦岗,这就注定了他的失败。” 翟让听他说得有理,放下心来:”那依法主看,我们具体该怎么打?” ”请大当家亲率本部人马与之交战,张须陀见大当家亲出,必以为瓦岗再无可派之兵,大当家故意示弱,且战且退,引张须陀到荥阳城东的大海寺去,大海寺北面有一片密林,我在林中埋下伏兵,张须陀不熟悉地形,那里路窄林密,两万人马只要进去就成一片散沙,只能任人宰割。” ”好!”翟让欣然接受。 史记:隋大业十二年十一月十七日,张须陀于大海寺战死。 * 隋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 二月 袁紫烟站在桌旁,细心擦拭铺在桌上的银甲。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快,自从大海寺一役得胜后,李密的威望大增,翟让同意李密独领一军,号蒲山公营。 李密趁热打铁,乘杨广已去江都,洛阳守备空虚之机,与翟让率精兵7000,一举攻破洛口仓。瓦岗军当场开仓放粮,深得民心。 这一来也惊动了东都的留守者,越王杨侗派虎贲郎将刘长恭率军二万五千人自洛阳东进,又命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自虎牢关出兵,前后夹击,夺回粮仓 看着袁紫烟心神不定的样子,徐茂公走到她身后,轻轻搂住她:”怎么啦?” 袁紫烟没有回头,仍继续手上的活。 ”紫烟。”徐茂公转过她的身体,让她面对自己。 袁紫烟低垂着头,向他道歉:”对不起” ”什么?”徐茂公莫名其妙,好好的道什么歉。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帮不了你” ”谁说的,这回如果不是你派人把流言传出去,让洛阳那儿以为张须陀只是大意失手,瓦岗军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刘长恭这回也不会带着一批没经验的官宦子弟,出来抢军功。” ”可是”袁紫烟往他怀里靠,”看着你上战场,我却只能在家里等消息” ”你不会又想陪我去吧?”徐茂公机警地反问。 ”好不好嘛?”袁紫烟楚楚可怜地看向他,以往她的这种表情能让她予取予求。 ”不好。”徐茂公这回却没被美色所惑,断然拒绝。 ”为什么?”袁紫烟不甘心。 ”你在我会分心。”徐茂公实说。 ”可以前你去运河劫官船时,又为什么可以带我去?” ”那是小打小闹” ”那这回就不是了,对不对,你明知有危险还去,我难道就能安心待在家” ”紫烟”徐茂公用手替她擦拭脸上的泪水,低声解释,”这一战我必须参加,李法主如今势力扩展太快,我要不保住瓦岗新旧势力的平衡,很容易出乱子” ”我不是拦着你,我只想陪在你身边,我也会武功,不会拖你后腿的”她若是普通女子,自然会乖乖待在后方,决不让他为难。[]可现在她空有一身好武艺,却不能帮他分担 ”哪有女子上战场的,你去了,岂不是让人笑我离不开女人。”徐茂公故意生气地道。 ”女人怎么不能让战场,远的不说,眼下就有一位,李渊的女儿平阳公主,就是创立娘子军的那一位,你不会不知道吧?”袁紫烟不服气。 ”让老婆上战场,只能证明柴绍没本事,再说,李渊现在还没起兵呢,究竟是怎么回事,有谁知道。”徐茂公一脸不屑。 ”安允辰,你这只大沙猪!”袁紫烟气不打一处来,命令徐茂公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定,然后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教训他,”我必须让你知道什么叫尊重女人。” * 袁紫烟郁闷地坐在书桌前玩着手上的毛笔,昨晚明明是打定主意要陪徐茂公一起上战场的,为什么最后却变成一堂女权主义的教育课? 知道自己是中了徐茂公的”诡计”,也明白徐茂公是担心她的安危。可这让袁紫烟更忧心,自从李密胜了张须陀,瓦岗军就等于浮出水面,吸引着无数人的视线。[]她也知道刘长恭不足为虑,可以后呢?只怕是一仗比一仗凶险了 袁紫烟和徐茂公都清楚,这里不比他们当时空战警时,古代战术靠得不是个人,而是整个军队的发挥,在这里,他们没有防弹服,没有高科技武器,只能踏踏实实练兵,依靠兵强马壮,将士齐心,战略部署得当来取得胜利。 就因为这样,袁紫烟更想陪伴在自己未婚夫身边,能随时看到他,而不是从别人传来的情报中了解他的安危。 ”都是那个李法主不好!”袁紫烟找出罪魁祸首,在心里暗咒。 * 李密只觉得后背发凉,忍不住打个冷战。 ”蒲山公不舒服吗?要不要让随军郎中看看,要是得了卸甲风就不妙了。”房彦藻见状,关心地询问。 李密摆摆手:”无妨。我教你准备的礼物备好了吗?” 房彦藻拿过一旁的锦盒:”早准备好了,都是我亲自挑选,这次所得最好的战利品。” 李密满意地点点头,也不打开盒子,”那今晚就给贾先生送去。”他相信房彦藻的办事能力。 杨德方在旁婉转提出自己的看法:”我们每次都把最好的战利品送给贾雄,蒲山公待他是不是太厚了?” 李密大度地一笑,房.杨二人和他都是老交情了,”不错,论运筹帷幄他不如徐茂公,论勇冠三军他不如单雄信,程知节,谢映登,可翟大当家最信任的人就是他。翟大当家这人念旧,贾雄当年跟他一起上山,是瓦岗的元老,加上他善于占卜,翟大当家对他可是言听计从,我们和他结交没有坏处。”李密对二人推心置腹地说道。 常言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杨玄感那儿的教训让李密刻骨铭心,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回了。当然,这句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不过,既然他每回送去的礼物贾雄都笑纳了,李密也相信,贾雄是个明白人,会给出相映的回报 * 徐茂公来见李密,”你的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大了?”他开门见山地说。 ”什么?”这回换李密装糊涂。 ”好端端的,翟大当家为什么会推你为首,让出大当家的位子?” ”你说这事呀,起先我也劝大当家自立为王,可大当家说他心不在此,非要推我为首,我也很为难,瓦岗军如今发展壮大,确实需要有人领头” ”可我怎么听说贾雄对翟让说,他新卜了一卦,说大当家姓翟,意同水泽,而蒲山公的蒲字代表芦苇,芦苇离不开水泽,泽无蒲不兴,蒲无泽不旺,大当家对此是深信不疑,才让位于你,想换个开国功臣当当?” 李密耸耸肩,”我也没办法,谁让的传言太广了,大当家是先入为主,才会对贾雄的话那么相信。” 李密所说的是最近流传最广的歌谣,”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传说桃李子指的是姓李的人得天下,皇上皇后被困在扬州回不来,勿浪语隐含个密字,真命天子直指李密!自从这歌谣传出来,大家看李密的眼神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徐茂公叹口气:”可你应该知道下一个皇帝虽然是姓李,却不是你。” ”我知道。”李密老老实实地点头,”可李渊现在还是隋朝的臣子,我要把瓦岗军带到山西,还不被他当匪给剿了。何况你以前也说过,李渊和李世民究竟人品如何,值不值得投靠,你也不清楚。我们为什么不能踏实过自己的日子,想那么长远干什么。”四周并无旁人,两人说话也不怕泄露”天机”。 ”我向你保证,如果李渊父子真值得效力,我愿意带瓦岗将士追随于他们,决不会去改变历史。”见徐茂公心有所动,李密索性把他最担心的这点挑出来,向他保证。 ”翟大当家待你不薄。” ”李法主日后决不相负。” ”我记得朱元璋得天下,全靠九个字” ”哪九个字?”李密眼前一亮,徐茂公肯提建议,说明他同意让自己为首了。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徐茂公用心良苦。 李密表示赞同,他虽然不想当诸葛亮了,但不反对手下有几个诸葛亮为自己效力。可以说,李法主最后悔的就是上大学时为什么不学管理,不学历史,不学军事,偏学了机械制造,害他来古代却英雄无用武之地。 ”我不会称王的。”李密向徐茂公保证。”不过新人新气象,军队编制要正规化,年号也要定一个,不如你帮我一起想了吧。” 对徐茂公起名字的能力,李密其实并不看好。想那润甫所开的酒楼,只因为润甫姓贾,他的助手兼二掌柜叫柳周臣,徐茂公就直接给起名叫贾柳楼。 可以说,为了示好,李密这次是豁出去了。 徐茂公仔细想了会:”年号就定永平吧。” 李密松口气,徐茂公要是照葫芦画瓢,起个李翟或翟李的,李密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永平,永远太平。好,好名字。”怕他反悔,李密赶紧大加称赞。 ”是啊。永远太平。愿天下永远太平,愿瓦岗永远太平。”徐茂公衷心祈愿。 ---- 第十九章 志在天下 数日后,李密增筑兴洛城,周围四十里。[]自称为魏公兼行军元帅,设坛即位。改年号为永平元年。拜翟让为上柱国,司徒,封东郡公。瓦岗众人各有封赏。 一时之间,瓦岗上下喜气洋洋。 * 袁紫烟轻轻将茶杯置于桌上:”大家都兴高采烈的,偏你愁眉不展,不怕人说你故意扫兴。” 徐茂公靠着椅背,无精打采:”你让我在家还没心没肺地傻乐,也太难为人了。” 袁紫烟依着他坐下,往好的地方想:”李法主毕竟封你做了左诩卫大将军,单雄信右诩卫大将军,程知节后卫将军,谢映登镇殿将军,让你们依旧各领所部,可见他对瓦岗的一干老人并没存什么坏心。”当然武侯大将军王伯当本来就是李密那边的人,不能算进去。 徐茂公并没有她这么乐观:”李法主这人在军工所时也是规规矩矩的,可他头脑一热,连飞船都敢开走。现在谁能保证,他会不会再一时冲动,干点什么。” 袁紫烟无奈:”我们总不能以未来你会干坏事的罪名事先抓捕他吧?何况抓住后,关在哪儿?我们又回不去。” 徐茂公苦笑:”抓什么。他现在所做的任何事情都符合历史的走势,我们干涉了他,破坏历史发展的罪名就得由我们来担。”所以他才不阻止李密即位,只适当地拦一拦,不让李密走得太快。 ”那我们只能不管他,由着他了。”还真让人郁闷。 ”李法主当时答应得到痛快,不称王,称魏公。魏公,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徐茂公忽然冷笑。 ”魏公,有什么不对吗?魏公你是说他想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袁紫烟顿悟,”他可以不破坏历史的运行,让李世民当皇帝,但真正控制这天下的,是另一个人。ashu8”李法主想钻法律的漏洞。 ”聪明。”徐茂公点头,”不过李世民真像史书记载的那样,李法主就未必能从他手中占得什么便宜。” 轻视古人的智慧,李密只能自讨苦吃。”人生如戏,我们只要继续旁观就好了。”徐茂公总结道。 * ”茂公,映登。你们来得正好,看看君彦写的檄文。”李密一见两人,就兴冲冲地招呼。他口中的君彦,正是以文章成名天下的原东平郡书佐祖君彦,自归李密后,被任命为记室,专门负责军书檄文。 ”我看看。”徐茂公颇感兴趣地接过,”嗯,这是数炀帝十罪的,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好文章。映登你也看看。”徐茂公赞不绝口,将檄文递给谢映登。 李密心道:”只怕让你称赞的是后面两句:密令不敢自专,但欲择有德者为君,仪义讨贼。反正你就不想让我当皇帝。”嘴上却顺着他的话说,”君彦的才华自是闻名天下的,对了,”李密做忽然想起状,”君彦再帮我给孟总管写封信,他去攻打东都是好事,烧丰都市就免了嘛,隋军和普通百姓还是要区分来对待的。他这样影响很不好嘛。”见祖君彦提笔写信,又补充道,”语气缓和些,主要是以劝告为目的,不要寒了来投瓦岗的那些英雄的心。” 交待好,李密冲徐茂公和谢映登歉然一笑,”孟总管只是性子急了点,加上刚来瓦岗,不大懂规矩,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李密口中的孟让,原是长白山(在山东,有别于东北的长白山。)的首领,部众最多时也达到十余万人,因为后来败给了王世充,人马都被打散了,才投靠了李密,被李密任命为总管,封齐郡公。前些天去打东郭洛阳,在外围放火烧毁民房数千间,大肆掠夺 谢映登淡淡一笑:”望魏公兴仁义之师,共安隋室,拯救生灵。[]”这正是祖君彦檄文上的原话。 明白他的意思,李密略显尴尬,”当然,当然。”他敷衍地点头。若说瓦岗接触起来最让他感到不自在的人,徐茂公排第一,谢映登决对排第二。徐茂公是因为守现代的规矩而对古代的人事表现出刻意的冷漠。谢映登却是天性的淡泊,去留随意,富贵于我如浮云李密的几番示好加拉拢,都如石沉大海,一点效果也看不出。久了,李密干脆放弃,反正瓦岗有本事的不只他一个 徐茂公的注意力都放在祖君彦那儿,看他运笔如飞,忍不住称赞:”君彦兄的这只笔,真可抵得上千军万马。不战而屈人之兵,看了君彦兄的檄文,茂公才知书中所言果然不假。” 祖君彦脸红耳热:”不敢当,不敢当。过奖了,过奖了。” 谢映登瞧着有趣,看祖君彦不善言辞的样子,谁会想到这人笔下的文章能那么锋利。 李密可不觉得有趣,徐茂公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又对祖君彦这么称赞 ”茂公不会也想让君彦帮你写点什么吧?”李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祖君彦能让人惦记的,当然是他那只笔了。 ”写是写,不过不是为我,是为了魏公。” ”嗯?” ”魏公想不想得到裴仁基?” ”他肯!?” ”我想借君彦兄的笔给他去封信看看。” ”可裴仁基和他麾下的秦叔宝,罗士信都是张须陀的旧部,他们肯投瓦岗?”李密虽然希望得到这些虎将,但对这事却不看好。ashu8 ”我听说裴仁基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这个人对部下很好,有什么好处都不忘和士卒分享。偏偏监军萧怀静仗着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又想装满自己的钱袋,又怀疑裴仁基借此笼络人心,想架空他这个监军,如今是处处针对他” 李密大喜:”这的确是我们的机会。” ”我还听说杨义臣剿匪有功,朝廷竟怕他功高震主,将他招回朝中任职,可没多久,他就病故了。”徐茂公若有所思。 这回连谢映登也忍不住插言:”这其中必有苦怪。” 李密吩咐祖君彦:”君彦,去信给裴大人,把徐将军说得这些情况都和他提一提。” ”裴大人是明白人,朝廷当初让张须陀打瓦岗,却连一兵一卒也不给他,就一纸空文,让他从齐郡通守转成荥阳通守,还带着齐郡子弟跑荥阳来打仗,他的手下又有几人肯卖命。” ”不错。”李密恍然大悟,”难怪大海寺时,他的部下一打就四下败散,原来他们早无斗志。” ”只可惜了张须陀这员良将。”谢映登叹道。大海寺一役,张须陀宁可战死也不丢下部下独自逃生,虽是敌人,也值得尊重。 ”所以说张须陀的死也不能全怪瓦岗。”李密举一反三,”一来是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二来以张须陀的本事,五十多岁还只是个通守,朝廷根本就是在利用他,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他是被这个昏暗的朝廷给拖累死的。三来就算他胜了,也有杨义臣功高遭人忌的下场等着他。” 末了,李密问道:”信写好了,谁送?” 徐茂公早有准备:”润甫和裴仁基是旧交,让他带上信和金银前往,定能成功。” ”还要带钱” ”魏公志在天下,还在乎这点钱。” ”有道理。” * 出了李密的行军元帅府,谢映登说道:”看来魏公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他,明着给孟让去信,实际上是堵我们的嘴。” ”孟让做的太过了,这不是把百姓都赶到隋军那一方吗?”徐茂公微微皱眉,”魏公的信写的不痛不痒的,能起什么作用。” ”如今来投魏公的人太多了,有真心想干事的,也有浑水摸鱼的,要一一区分开再收,可够魏公忙的。” ”所以我干脆把裴仁基也要过来,这人做事还是有分寸的。而且他来了,叔宝也会跟来,省得雄信他们总惦记。” ”自家兄弟,还是在一个阵营好,免了两军阵前对持,让人伤心。” * ”这个孟让,他除了会放火还会干什么!”谢映登气得直拍桌子。一贯儒雅的他很少生这么大气。 ”你气有什么用,姓孟的早没影了,你就是把茂公家的桌子给拍烂了,姓孟的也不会出来。”单雄信也觉得孟让这回是犯了众怒。”他就是敢回来,魏公也饶不了他!” 前几天,孟让和新封的上柱国,河东公裴仁基出兵两万去打回洛仓,开始挺顺利,可孟让却管不住自己,又火烧天津桥,纵兵大掠,贻误了战机,东都的隋军乘机出兵,结果司马杨德方战死,裴仁基大败而回,孟让却带着他的亲信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幸亏魏公亲自带兵出战,才挽回败局。”王伯当感叹。自魏公领兵后还从未有一仗败得这样难看 新任的骠骑将军秦叔宝和新任的总管罗士信互看一眼,罗士信犹豫地开口:”其实,裴大人也尽力了”虽说负主要责任的确是孟让,但乘人不在,就把罪名都推给他,罗士信实在说不下去 明白他的意思,徐茂公微笑地拍拍他的肩:”放心吧,孟让逃走,全靠裴大人收拾残局,也算功过相抵,魏公正在用人之际,不会把裴大人怎样的。” ”那就好。”秦叔宝长舒口气,他知道徐茂公从不说没把握的话。 袁紫烟笑着进来:”饭菜都好了,你们兄弟还是边吃边聊吧。”她一直是个合格的女主人。 程知节笑哈哈:”有劳弟妹了。” 袁紫烟脸一红:”厨房还热着水,我去看看。”快步离开。 单雄信白程知节一眼:”人家还没成亲呢,就你嘴快。”然后转向徐茂公,”你和袁姑娘到底怎么搞的,这么多年也不定下来?”他以兄长的身份探问。 ”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徐茂公笑笑,将话题岔开。 夜风一吹,袁紫烟只觉双颊发烫,什么时候起,她越来越像一个古代的女子,会为一句玩笑话而害羞 而最让她在意的还是徐茂公的态度,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妻,结婚报告也批下来了,就算在古代结婚也不违反规定,可他就是不开口。 ”总不能让我先提吧?”外面月色明亮,屋内笑语欢声,一时间,袁紫烟却觉心乱如麻 ---- 第二十章 可怜身是眼中人 武阳郡丞元宝藏最近很烦,瓦岗军向武阳出兵,领兵的是秦叔宝,自知不敌的他为自己和武阳郡的未来忧心。 听到脚步声,元宝藏抬头:”玄成,你来了。” 来者是他手下的记室魏征。自从被徐茂公一语点醒后,他就还俗离开东岳庙,寻访天下英雄。正遇上故人元宝藏新官上任武阳郡,缺少自家的班底,他就留下帮忙。 ”大人在为瓦岗军烦心?” ”瓦岗大军压境,武阳郡又无可用之兵,一郡百姓安危都系于我身,怎能不烦?” ”大人得尽快拿主意,一旦瓦岗军开始攻城,城中的百姓就要受苦了。” ”事到如今,除了归顺,还有什么办法。只是不知李密会如何对你我?” ”这到无妨。此番领兵前来的将军秦叔宝与我有故人之情,李密又在用人之际,我们让他不动干戈,便得一城,不怕他不投桃报李。” ”既然如此,就有劳玄成跑一趟了。” * 袁紫烟出来,一为收集情报,二为散心,可一路上的见闻,让她的心情更不好。 ”张老板,外面这是怎么回事?”袁紫烟询问的对象是她所处的这家张记银楼的负责人.张记银楼,不光是徐家名下的产业,也是徐茂公的交通站之一,不同于贾润甫的贾柳楼,这里,只听从徐茂公的支配。这里,也是袁紫烟当掉第三片金叶子的地方,张老板把它当成寿礼送给了徐老夫人,又被下山探母的徐茂公发现,才找到了袁紫烟 听到袁紫烟的问话,张老板无奈的叹气:”从去年开始,河南,山东就总发大水,今年开春,地都涝了,种不成庄稼,这都是出来逃难的。ashu8” ”我听说朝廷不是下旨赈灾了吗?” ”有什么用。皇帝躲在扬州不回来,下面的官胆子自然大了,都顾着自己的私利,谁肯为这些饥民着想。” ”张老板,如果徐家出面,以地方乡绅的名义开粥棚,你看可行吗?” 张老板摇头:”袁姑娘,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这主意老太爷也想过,可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们不肯出钱,而是没处卖米去。到处都在打仗,货物流通不便。官仓的粮食没人敢动,市面上的又奇货可居,别说这些灾民,就是本地人如今买粮也不容易。” 看了看袁紫烟的脸色,张老板接着说道:”我们这儿还算好,听说别的地方,每天饿死的就有数万人袁姑娘,你这是要去哪?” ”回去。”袁紫烟面色凝重,”别人动不了官仓,瓦岗军也动不了吗!” * ”你想去打黎阳仓?” 徐茂公来找李密时,他正为如何攻下洛阳而操心。 ”我们已经有洛口仓,兴洛仓两大粮仓在手,吃饭不是问题,干吗还去动黎阳仓。你要真闲着没事,不如帮我去打洛阳吧?”李密很不解。 ”你怎么就惦着洛阳,现在河南,山东一带遭灾,黎阳的官吏只顾中饱私囊,每天有数万人被饿死,瓦岗军号称仁义之师,就看着不管。”徐茂公很不满。 李密犹豫了:”百姓是要救。可眼下我们和洛阳的王世充处在对持状态,一旦分兵黎阳” ”你要同意,给我五千人就行了,不妨碍你打洛阳。”徐茂公要的只是他的首肯。 ”五千人?要不你还是等等,洛阳的战事稍稳,我就派重兵跟你去。”李密虽然看徐茂公一直都不顺眼,但也没有乘机害他的念头。 ”放心吧,你借我多少人,将来我都十倍还你。”徐茂公胸有成竹地微笑。 * ”结果李法主就真只给了你五千人?”袁紫烟不满。 ”我说了以一还十,他不信,我有什么办法。”徐茂公笑吟吟,”不过这五千人他让伯当负责帮我挑选。” ”还算他有点良心。”以王伯当和徐茂公的交情,帮他选的自然都是精兵了。”你打的什么主意,只带五千人?”袁紫烟好奇。 ”我要准备出征的事,你帮我去魏征那儿走走。”自归顺瓦岗后,元宝藏被封魏州总管,依旧镇守武阳。魏征由于秦叔宝的推荐,留在元帅府做文学参军。 ”你是要他给元宝藏去信,派兵帮你?”袁紫烟一点就透。 ”不光是元宝藏,还有郝孝德,张升,李文相,赵君德,毕竟他们都是魏公的盟友,加上我会分粮给他们,不愁他们不帮忙。”徐茂公补充。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那这回我也要去。”这才是袁紫烟最关心的。 ”行。”徐茂公一口答应。 不料他这么痛快,袁紫烟倒一愣。 ”这次去黎阳,一为开仓赈灾,二来我准备在那儿住一阵子,这边打来打去,明知道没什么结果,何必看着心烦。”徐茂公解释。 数日后,徐茂公与元宝藏等人共袭黎阳仓,当日就攻下了黎阳仓。然后开仓放粮,徐茂公乘势招兵买马,十天之内就招到了二十多万人。依照约定,送给李密五万人后,徐茂公带领剩下的十五万人攻占了黎阳城,借镇守黎阳的名义住了下来。 * 袁紫烟拿着探子新送的情报进屋。 ”李渊在太原起兵了。”袁紫烟平静地叙述。 ”一切都符合史书的记载,我们应该高兴吗?”徐茂公站在窗旁,这时回头反问。 ”至少我们没有失职。”袁紫烟想了想,答道。 ”但有个人,一定不会高兴。” ”你说的是李法主?” ”不错。柴孝和曾劝过他,让他放弃洛阳,先取长安,他偏在这儿和王世充纠缠不休,明的是不想舍近求远,可我看他是想把洛阳的少主杨侗控制在手中,一旦李渊杀了杨广,他就可以占着大义的名目和李渊讨价还价。” ”可历史上,杀杨广的不是李渊。” ”但李法主不清楚,他只知道最后是李渊得了天下,就以为上一个皇帝一定死在李渊手上,哪知其中还有这么多波折。” ”看来李法主在穿越前,实在应该多了解一下隋唐的历史。” ”他如果清楚这段历史,首先该做的就是把李密这名字改了。”徐茂公也曾有意无意地试探过他,发现李法主对隋唐的了解真是少的可怜。他不知道魏征是日后的一代名相,不知道程知节还有一个名字叫程咬金,更不知道隋唐时真有李密这个人 * ”李渊真的起兵了?”李密追问。 房彦藻不明白李密为何这么紧张,但还是答道:”是的。李渊自称唐公,从太原起兵,挥师南下,看来是要直取关中。” ”如果李渊先取了长安,我们怎么办?”牛进达皱起眉头。 ”要不然我们也去长安?”张亮出主意。 李密一摆手:”现在去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前面走,后面还得妨着王世充,不如索性就留在这儿,一鼓作气攻下洛阳,这也是半壁江山,不会比李渊那边差。” ”其实天下豪杰很多,未必就让李渊得了长安。”房彦藻实在不明白李密为什么那么看重李渊,难道因为他们都姓李,桃李子的李? ”李渊世代公卿,门生故旧满天下,不可小视。”李密解释,总不能告诉这些想从他这儿当开国功臣的人下一个皇帝就是李渊吧? ”还是魏公心细。”房彦藻恭维。心下却在盘算,他和李密既有君臣之情,又有朋友之义,断不会背弃李密。可在这乱世,房氏家族不能把宝都押在一个人身上,看李密这么重视李渊,那他也有必要给房家最出色的晚辈房玄龄透点风声了 不知房彦藻在想什么,李密头痛的是另一件事,李渊起兵了,那个人也坐不住了吧? ”彦藻,你去叫郭孝恪进来。君彦,你帮孝恪写封外放的公文。”李密吩咐。 ”魏公要外放郭将军到哪儿?”祖君彦边研墨边询问。 ”黎阳。”打着外敌,还得妨着内贼,他李密容易吗? * ”魏公这回该松口气了,他总算胜了王世充。”徐茂公往棋盘放下一颗白子。 ”是啊。十月份在黑石赢了一场,这个月又在石子河大胜一场,我看王世充短时间内是不敢再出来了。”郭孝恪往棋盘放下一颗黑子。 ”他和王世充纠纠缠缠,大仗小仗打了有七.八十回,也不嫌烦?”再放下一颗白子。 ”可胜了后,好处也是立竿见影的,周法明,徐圆朗等人都一改观望的态度,愿以魏公为首。”犹豫一会儿,放下一颗黑子。 ”所以他现在是洋洋得意。”一.二.三,嗯,又吃掉三颗黑子。 ”茂公兄似乎并不为魏公高兴?”郭孝恪索性推盘认输。 ”我是担心他得意忘形。” ”胜不骄败不馁,茂公兄对魏公到是用心良苦。”只不过李密未必能体会。 ”因为我们都是可怜人。” ”可怜,可怜什么?” ”咦,孝恪你认输太早了,你这黑子明明还有救。”徐茂公看着棋盘,突然有了重大发现。 ”哪里,我看看。”郭孝恪的注意力转到棋局上,对刚才的对话毫不在意,照他看来,不过是读书人的伤春悲秋罢了。 ”这儿,你再好好想想。”徐茂公指指棋盘的某处。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他和李密对历史的态度虽不一样,但却都是可怜人,可怜身是眼中人。 ---- 第二十一章 是你先不仁 和王世充对持了百余天,才终于出了这口恶气,由不得李密心情不好。ashu8 见房彦藻进来,他随口问道:”孝恪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房彦藻的神色不大自然:”和上月的情况一样,徐将军除了处理日常事务,就是下棋,喝茶,练武。” ”嗯。”想必他也清楚郭孝恪是干什么去的,”那孝恪呢,他在忙什么?”有没有乘机夺权? ”除了处理日常事务,就是陪徐将军下棋,喝茶,练武。”房彦藻答得心不在焉。 x的,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去看什么的?李密皱眉,要不要再派个人去?”彦藻,你说怎么啦?”李密这才察觉房彦藻神情不对。 ”刚才司徒翟让叫我去”房彦藻吞吞吐吐。 ”他那儿又有什么事?”李密的眉头皱得更紧。前些日子刺吏崔世枢来归顺他,翟让竟还按当土匪时的老规矩让人家交什么入伙的”份子钱”。崔世枢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翟让就将他扣为人质,自己亲自赶过去,好话说了一箩筐,礼物送了一大堆,翟让才看他的面子放人。折腾下来,比和王世充打一仗都累。 见李密对翟让表示出不满,房彦藻开始诉苦:”翟司徒叫我去,问我这些日子打仗所得的财物哪去了,我只是行军元帅府的左长史,不管账簿,哪知道那些财物是如何分配的。结果翟司徒就很生气,说你是魏公的人,财物当然只交给魏公,哪会想到我。不过你不过你” ”不过怎样?痛快点。”李密不耐。 房彦藻一脸豁出去的样子:”不过你要知道,魏公是我立的,这后面的事谁知道,你这样厚此薄彼,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李密不语,面沉如水。ashu8 房彦藻干脆把他知道的都说出来:”翟让的司马王儒信就劝过他,让他自立为大总宰,夺了魏公的权。翟让的哥哥上柱国荥阳公翟弘更经常对他说,皇帝本来是你的,怎么让给别人,你要不当,还有我呢,干吗便宜了外人。” ”又是王儒信,翟弘这两个小人,平时他们就贪污军饷,冒领军功,安插亲信,我都看在翟司徒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忍了,谁知他们竟得寸进尺,开始离间起我和翟司徒来了!”李密真是没想到。 ”翟司徒虽然目前没答应他们,但难保时间一长被他们说动了心,那时我们该怎么办?”房彦藻不无忧心。 ”先看看再说,”李密心烦意乱,”翟司徒毕竟对我有恩啊!” 房彦藻不敢再言语,可要是翟让知道他今天对魏公说的话,以翟让的脾气房彦藻不寒而栗 * 徐茂公从郭孝恪手中接过缰绳,”黎阳这边就交给你了。” ”茂公兄真要一个人去吗?”郭孝恪实在不放心。 ”从黎阳到洛阳,这一路都是瓦岗军的地盘,有什么好担心的。” ”要不还是等袁姑娘回来,你们一起去?” ”紫烟负责收集唐公李渊那边的情报,等她回来得什么时候?” ”真这么着急?” ”映登的来信你也看了,翟司徒和魏公最近处得不是很愉快,瓦岗如今正在发展阶段,可不能出乱子,我还是回去看看才放心。[]” ”那茂公兄一路小心。” ”嗯。”徐茂公翻身上马,”对了,我回瓦岗的事,你还是用紧急公文的形式通知一下魏公,免得他说我们不懂规矩。” ”好。” * 李密翻看手上的加急公文:”徐茂公要从黎阳回来,汇报黎阳的情况?”这理由,谁信? 有人就相信。 王伯当很是兴奋:”茂公兄要回来啦,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到?”等一会儿好告诉单二哥他们。 ”公文上说他一人单骑,依速度算,可能快到荥阳了。”李密计算着。 一个人?张亮和牛进达互看一眼,暗自讶异。 王伯当倒见怪不怪,他和徐茂公初遇时徐茂公就是一个人到处走的,”这么说茂公兄就快到了。”大伙儿好久没聚在一起了 ”要不然伯当你带人去接一下茂公,他一个人毕竟不安全。”李密也想明白了,徐茂公之所以一个人回来,就是怕他疑心,想起徐茂公从黎阳1:10送给他的五万人,李密小小良心不安了下 ”那我马上动身。” * ”伯当,映登,想不到先见到你们两个。” ”我奉魏公的命令来接你,映登说他闲着无聊,就跟了出来。[]” ”看来你们在兴洛城还真是悠闲。”闲到窝里斗。 ”王世充被魏公打怕了,缩着不出来。洛阳城又一时半会攻不下来,大家不闲着怎么办?”王伯当没听出徐茂公话中有话,却也对眼前的局势无可奈何。 ”我们闲着没事干,李渊却在长安打得热火朝天。”谢映登毫不掩饰他的不满,魏公的目光未免短浅了些 ”李渊能拿下长安吗?”王伯当请教徐茂公,论对天下大势的了解,瓦岗诸人谁都不如徐茂公。 ”能。”徐茂公一口断定。 ”李渊已经五十出头,魏公却正当壮年,你看谁会应了的预言?”王伯当追问,本能的,他还是相信李密。 ”得民心者得天下,岂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徐茂公答得笼统。 ”是啊,得民心者得天下,可惜改朝换代,最苦的都是老百姓。”谢映登叹道。 见徐茂公和王伯当有些奇怪地看向他,谢映登笑了笑:”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叔父。” 王伯当和徐茂公都知道谢映登有位辞官修道的叔父,听他这一说,王伯当好奇心起:”你叔父现在何处,要不要劝劝他,让他像玄成兄那样,也还俗来瓦岗?” 谢映登不仅失笑:”我叔父和玄成兄可不一样,他是真看破红尘,不像玄成兄,一座道观里,儒家,法家,墨家,杂家,哪家的书都比道家的多。” ”好了,人各有志,我们不能强求”徐茂公笑着安慰看上去有点失望的王伯当,然后把话题转到他关心的地方,”你走的时候,魏公那儿还好吧?” ”挺好的。”不然他怎么出的来。 ”刑义期也挺好的?” ”刑义期?”王伯当想了一下,”就是元帅府的那个记室,我和他不太熟,不过没听说他有什么事。” ”那就好。没事就好。”看谢映登似乎察觉到什么,徐茂公回他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刑义期还没事,就来得及。 * ”魏公!”李密的亲兵队正蔡建德满头大汗地冲进屋来。 ”慌慌张张地干什么,王世充打过来了?”李密不悦。就算真是王世充来了,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不,不是王世充。”蔡建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把话说清了,”魏公快过去救救刑大人吧,翟司徒找刑大人下棋,刑大人去晚了,翟司徒就要打他八十军棍” ”什么!现在情况怎样?” ”房大人已经赶去了,不过他说他未必劝得了翟司徒,请魏公快过去。” ”快备马。”李密急匆匆跟蔡建德而去。 屋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祖君彦愣了半响,问魏征:”我们怎么办,要不然通知一下牛将军他们?”李密的心腹武将都在各自的队伍中练兵,眼下元帅府就他们这些文官。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翟司徒只是吓唬一下义期兄,不至于真要打他”若牛进达他们带兵赶去,才真会让人误解,小事变大事,”我们也去看看吧,为义期兄求个情。”他们和刑义期都是元帅府的同僚,总不能不管,不过说来最近翟司徒的脾气怎么越来越暴躁了? * 单雄信笑容满面,上前热烈欢迎徐茂公的到来。 ”我还以为你在黎阳逍遥自在,早忘了我们这一帮兄弟啦。”单雄信笑着”抱怨”。 徐茂公笑着赔罪:”当日走得匆忙,没跟各位兄弟告别,让二哥惦记了。” ”行了,行了,知道你是去救灾,大伙儿还能真跟你计较。”单雄信大度地挥挥手,”不过兄弟你还真行,凭五千人就敢打黎阳仓,我们几个听了,都替你捏一把汗,结果还真让你打下来了。”单雄信很佩服。 ”还不是多亏元大人他们帮忙。”徐茂公伸手解下马背上挂着的两个小酒篓,"我从黎阳走时也没带什么,就这两篓枣子酒。黎阳的红枣很有名,我试着用它泡酒,味道居然不错,二哥也尝尝。" "既然如此,咱们还等什么,到润甫家喝酒去。"单雄信哈哈大笑,"反正天色已晚,你要找魏公汇报,也得等明天。" 也好,徐茂公跟众人往贾润甫家走。 "为什么要去润甫家?"徐茂公有点奇怪。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单雄信故作神秘,"润甫那小子当了左司马后,贾柳楼交给了柳周臣管,可他没把贾柳楼最好的厨子也交出去,反而藏到了自己家,你说我们该不该吃他的。" 徐茂公点头,太应该了。 王伯当笑着补充:"这秘密还是知节无意中发现的。"从那后,他们就常去打秋风。 ...... ---- 第二十二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贾润甫的厨子手艺的确不错,难怪他舍不得。[] 酒香,菜好,单雄信仍觉心有不足:"可惜叔宝,士信,知节都出去联络各家人马,不在城里..." "等他们回来我们再聚一次不就成了。"贾润甫笑着安慰他。到底是自家兄弟,说是来蹭饭谁也不空着手,比李密那伙人强多了... "润甫..."徐茂公眼尖,冲他示意。 贾润甫回头,看到门口他的一个亲兵要进来不敢进来的样子,似乎有什么事? "进来。"贾润甫唤他,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避讳。"有什么事就直说。" "刚才翟司徒,被魏公杀了!"亲兵说得真的很直接。 什么! "不可能!我去找魏公问问..."王伯当起身。 谢映登紧紧拉住他:"你这时候去干什么!"不怕李密连你也杀了... 单雄信手里还握着酒杯,杯里的酒却都洒在衣服上了,他毫无察觉,只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邴元真坐着发抖,如果不是半路巧遇单雄信他们,被邀来一起喝酒,以他和翟让的关系,李密能放过他吗? 徐茂公是最镇定的一个,"把这儿收拾一下吧,我想魏公很快就会过来,给我们一个解释。"他对这里的主人,此时面如土色的贾润甫说道。 既然历史不能更改,我们只有选择面对。 * 李密是一个人进来的。 面对众人复杂的眼光,他沉痛地宣布:”我与诸位起兵举事,为的是除暴平乱,可是翟让贪婪残忍,欺侮同僚,今天,只诛杀翟让一家,和其余的人没有关系。” ”魏公”王伯当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张张嘴,却说不出什么。 ”雄信,翟让的旧部属你先去安抚一下,告诉他们,我李密绝不会伤害他们。我想先和茂公谈谈,等会儿我会过去。”单雄信是翟让的部下,由他出面效果比较好。 单雄信没有动,看向徐茂公。 ”单二哥你去吧,魏公既然做保证了,就不会有事。”然后徐茂公冲李密道:”我们单独谈谈吧。” 等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先开口的是李密:”我只问你一件事,我杀翟让有没有违背历史的发展?” ”没有。” ”那就好。”李密淡淡地道,”你走吧。” 这回意外的是徐茂公:”就这样?你放我走,不怕我回去就造你的反,你要不也把我象翟让那样杀了。”他建议。 ”走!”李密的声音有些发狠,”既然我没有防碍历史进程,我做什么就不需要你操心,同样,我也不会管你的事,你回黎阳去,你那十五万人马任你处置,你就是带他们投靠李渊也行。瓦岗军里的人,你要带走哪个也行。” ”这么好?” ”条件是从今往后你都不能再干涉我的行动,不管我做的事是不是防碍了历史的进程,你都不能再管。” 徐茂公想了一下:”我的十五万大军,除了挑出的老弱残兵,还有当时为了混口饭吃,其实无心打仗的,当然,这些人我都安置好了,不会麻烦到你。剩下的有十一万多人,我守黎阳,一万多人就足够了,那十万人给你了,你派人和我一起回黎阳取吧。” ”条件?” ”一.厚葬被你所杀的人。[]二.不要再自相残杀。” ”成交。” * 徐茂公出城时,天色已微明。 没多远,就碰上匆忙赶过来的袁紫烟。 确定徐茂公真的毫发无伤,袁紫烟由脸色苍白转成脸色铁青。 徐茂公淡淡一笑:”没事啦,我们回去吧。”李密居然先放他一个人回黎阳,也不怕他反悔。 袁紫烟不语,调转马头急驶。 ”紫烟!”徐茂公急忙驾马追上前去。 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徐茂公总算抢先,拦在了她前面。虽然心中不满,但怕真伤到徐茂公,袁紫烟还是放松缰绳,示意马儿停下。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幸好她骑术精湛,不然 ”你不是说要回去,我听你的话也不对?” ”你在赌什么气?” ”没有!” ”没有?你不知道你跑那么快多危险!” ”危险?我可比不上某人,明知道有危险还自个送上门去!” 徐茂公心虚:”不是没事吗?” ”没事!?李密杀翟让是注定的事,你还跑回去,安允辰,你的历史白学了?”袁紫烟终于爆发。 ”是是是,是我不对。”自知理亏,徐茂公服软,”我不该心存侥幸,妄图左右历史,不该对历史中的人物存什么朋友感情,担心他们的安危”这一趟去的真的挺窝囊,没办成事反而赔了十万人马。 ”算了,”袁紫烟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见徐茂公真心”忏悔”,语气自然缓和下来,”幸亏这回你没事。不过下次再发生这种事,你得先告诉我,我陪你一起去。”她强调这一点。 ”不行。”徐茂公断然拒绝。 ”什么!?”袁紫烟的火气又往上冒,这情形叫什么,你弱他就强? ”碰到像昨晚这样的事,我们两个人绝不能一起去。”徐茂公表情严肃,”就拿昨晚来说,如果是我们一起去,我保证还是只有我一个人能出来,李法主一定会扣下你做人质,来要挟我为他卖命。” ”是,李法主有千军万马,我们只有两个人,明着是打不过他,但就算我被他扣做人质,我也能跑出来,你认为李法主能困得往我?”袁紫烟分析,皇宫大内她都能来去自如,何惧李密小小的元帅府? ”那如果李法主拿我们的熟人要挟你呢,你能不顾他们的死活,自己逃走?”徐茂公叹气,绑人用的绳子,最好的那条是无形的 ”” ”李密这回敢让我一个人回黎阳,原因就在这儿。”说的到好,瓦岗的人带走谁都行,投李渊也可以,以为他感觉不到话里暗藏的杀机,李密已经杀了翟让一伙,徐茂公绝对有理由相信,李法主不会介意再顺手多杀几个的 ”我跟李密用黎阳的十万人马交易,让他找不出杀我的借口,只好放我离开。当时,连平常最信任他的伯当都犹豫了,如果李密还想撕破脸,只要我振臂一呼,兴洛城内马上分成两派,刀光血影” ”你不会,”袁紫烟冷静下来,也忍不住叹气,”李密那边也有你的熟人,你舍得和他们动手,舍得瓦岗军从此四分五裂,舍得当晚兴洛城血流成河?”从他的语气就听出他舍不得,其实,换成了自己,也舍不得 ”我们都不如李法主心狠,这个李法主,来古代几年了,别的没见有什么长进,权谋之术到玩得起劲,手段也越来越辣”袁紫烟的思路越发清晰,”你就是不提出交兵权,李密也会找理由夺权的,你急着赶回兴洛城,李密也猜出你的弱点了”她还是不赞成徐茂公这次的行为。 ”所以我索性先开口,还有个讨价还价的余地。”徐茂公也觉得,这趟去的亏,真亏。”算了,反正那些人跟我守在黎阳,也没有立军功,封妻荫子的机会,到李密帐下,说不定还能搏个功名,有这基础,日后再投靠李渊,也不会让人小瞧了去。” ”你到想得开。”袁紫烟白了他一眼,也开始盘算,”我们回黎阳后,先把队伍挑一遍,那些向往李密那边,无心守城的,就让李密都带走好了。”她必须亲自挑选,确保留下来的都能忠于她的未婚夫,保护他。 * 李密派来黎阳接收那十万人马的是王伯当。 ”我还是决定跟随魏公。”临走前,王伯当这样和徐茂公说。 ”魏公和你说了什么?”让你又坚定信念。 ”不是魏公说了什么,”王伯当摇头,”这是我和叔宝兄他们共同的决定。大家出生入死,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为的是什么,我不说茂公你也清楚,你当时没和魏公翻脸,原因不也在这儿吗?大家都不想瓦岗散,瓦岗也不能散”如果说那晚还有些热血冲动,冷静下来的人们就发现自己实在有太多牵拌,无法舍弃 ”要是你们在兴洛城住的闷了,黎阳随时欢迎你们。”徐茂公只能这样说。 ”好。” 徐茂公回到在黎阳城的府衙,迎出来的是一脸倦意的袁紫烟。 ”怎么不在屋歇着?”徐茂公心疼。三.四天时间挑选十万人,能不累吗? ”怕你钻牛角尖啊。”知夫没若妻,未婚夫妻也一样。 ”我会钻什么牛角尖。”徐茂公嘴硬道,伸手搂着她一起进屋。 ”看着你的几个朋友和十万大军都选择了别人,你能高兴?” ”高不高兴能怎样,他们需要的,我给不了。” ”其实,李法主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办法也不是没可取之处,以你在时空管理局的人脉,他们不会计较什么的” ”你想让我也去争天下?”徐茂公彼感意外。 ”只有这样,你才能留住你要的。人都是很现实的,当他们发现无法从你这儿得到他们想要的,他们就会离开。” ”这其中也包括你吗?你想当皇后,母仪天下?”徐茂公问得很认真。 ”安.允.辰.”袁紫烟答得咬牙切齿,”你认为我是那种人吗?”她质问。 ”不是。”斩钉截铁地回答。看袁紫烟露出满意的微笑,才补充道:”我不会为别人去争天下的。顶多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可如果是你想要的,我愿意一试。”只要能让你心甘情愿地留下。 ”你不争就算了,反正我对这种事也无所谓。”袁紫烟依向他怀里。 我在乎的只是你的快乐与否,想要的只有你的心,你的人,你的全部。 ---- 第二十三章 为谁辛苦为谁忙 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出来逛街?走在热闹的集市上,袁紫烟东张西望之余,对徐茂公发出疑问。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确定对这江山没意思,还是陪美人比较实际。 “李渊已经攻下长安,立杨侑为天子,自封唐王。我想杨广那边也该有个结局了,黎阳怕也清静不了几天”这里还没有被战火笼罩,又逢集日,倒是一片繁荣景象。 “要着急也该他李法主着急,别忘了,这黎阳可是他名下的地盘。”徐茂公自问没李密的雄心壮志,也不想再为李密分忧。他关心的只是紫烟的态度:你好像不喜欢这里。来逛街也不见她有多开心。 没有人会喜欢乱世吧?虽然说乱世出英雄,可我们都不想做那样的英雄,所以还是千年后的现代好,大家太太平平的过日子。袁紫烟直说。 再忍忍吧,我想局里不会不管我们的。三架飞船,两个时空战警,局里舍得不要? 可局里不知道我们现在在隋大业十四年,他们要找我们,只能根据我们出发时定的年代找,也就是说至少我们还要等到唐贞观元年才可能碰上他们。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保护好,平平安安等到那时,好让他们把你接回去。 如果局里知道那三架飞船都不能用了,不知会是什么表情?袁紫烟盘算,却忽略了徐茂公话中之意。 管他呢,反正帐不能算到我们身上。好了,我们回去吧。 这么快? 你不是说没意思吗?那还逛什么。 不行,你不知道女人向来口是心非吗?我偏要再逛逛。袁紫烟故意任性。心中却在埋怨自己,她和徐茂公好不容易有这两人时光,为什么要说那些来破坏气氛? 来呀。袁紫烟主动拉着徐茂公,加入热闹的人群 * 正如袁紫烟所说,这是个乱世。所以,黎阳也很快变成了战场。 隋大业十四年(公元618年)三月,宇文化及发动兵变,缢杀杨广于江都。东都洛阳王世充,得知杨广身亡的消息后,扶越王杨侗即皇帝位,号皇泰帝。 宇文化及扶炀帝幼子杨浩即帝位,自己称大丞相,率十万之众西归。经滑台而来,声称要攻取东都。黎阳乃宇文化及必经之地,黎阳仓更是宇文化及必争之地。 黎阳的守军只有万余人,很难抵挡宇文化及十万之众。考虑到宇文化及一行人从江都远来,军资粮草已经耗费殆尽,必须攻取黎阳仓,以补充军资。徐茂公随即退出黎阳城,率部众据守黎阳仓。 李密接受隋皇泰帝的招安,亲率精兵二万到黎阳,与徐茂公前后夹击,大败宇文化及。黎阳仓之围被解。 黎阳城内。 徐茂公的书房,茶香袅袅。他和李密二人独处时已好久没有这么平和的气氛了。 原来只要有共同的敌人,我们也可以和平相处。这是李密的心里话。 远来是客,何况还是帮了大忙的客人,总不能失了礼数。这是徐茂公的心里话。 多谢。李密反客为主,举杯,以茶代酒相敬。 谢什么?徐茂公微笑,举茶还礼。 一.谢你在黎阳遇险时,第一时间向我求助。二.谢你的计策,让宇文化及以为我们和他讲和,失去了戒心,我才能大败他。 你不必谢我。一.我毕竟还份属瓦岗军,不找你求援难道还让我降了宇文化及。二.宇文化及也是我的敌人,我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在仓城外掘深沟引入永济渠水,又在暗处挖地道通向城外,你把黎阳仓守得固若金汤。宇文化及在你这可没讨到一点便宜。加上仓里的粮食足够你们吃好几年的,我就算不来,你也没事。 可你还是来了。 我若不来,岂不是让跟随我的那些人寒心,他们中间,可有一大半都是你的朋友。 这到是实话。 我来的目的,是想让你看看这个。李密洋洋得意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徐茂公。你走后,王世充来偷袭,被我打败。还有我已经打下金镛城,现在住在那里,这些情况你一定都知道。但这封信你未必清楚。 什么信,让你这么得意。徐茂公接过信件,展开细读:顷者昆山火烈,海水群飞,赤县丘墟,黔黎涂炭。布衣戍卒,櫌锄棘矜,争帝图王,狐鸣蜂起这是什么,你的又一篇檄文? 接着看你就知道了 天生蒸民,必有司牧,当今为牧,非子而谁,老夫年逾知命,愿不及此。欣戴大弟,攀鳞附翼。惟冀早膺图箓,以宁兆庶。宗盟之长,属籍见容。复封于唐,斯荣足矣这是谁写的,这么肉麻?等等,复封于唐,斯荣足矣复封于唐这信是李渊写的?(1) 不错。李密很是得意,你不是说他是真命天子,让我早点和他搞好关系,我就去了封信,要推他为主,这是他的回信。这可不是我要搅乱历史,是李渊自己让贤的。 几句奉承话而已,就让你信以为真?徐茂公抖抖手上的几页纸。 别弄坏了。李密急忙将信拿回来,小心地叠好,放入内侧衣袋。 至于吗?徐茂公不禁皱眉,这人的智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听说他在和宇文化及做战时曾被流矢所伤,不过好像伤得是腿而不是脑袋呀? 这是证据。按我们现代的说法也叫授权委托书。李密一本正经,虽然你没告诉我,你们原先设定的降落地方在哪个朝代,但我相信时空管理局不会不管你们,一旦局里的人找到这来,我就拿这封信作证,证明这天下是李渊心甘情愿让给我的,我可没有恶意搅乱历史。 看在你出兵黎阳帮我的份上,我可以向你透露一点天机。如果时间上我没记错,李渊现在已经在长安称帝了。 行了,你就认了吧。徐茂公安慰他。 只是这话实在不像在安慰人,李密冲他瞪眼:认了,说的容易,他李渊凭什么言而无信?再说这只是你按原来的历史记载推断的,说不定 说不定李渊正在长安眼巴巴盼着你,等着你来当皇帝?徐茂公忍不住打断他的幻想。 没关系。李密到恢复得很快,他可以在长安称帝,我也可以在洛阳为王。 你刚归顺杨侗,这么快就翻脸。杨侗对你可不薄啊,封你做太尉、尚书令、东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魏国公,一大堆官衔,令你平了宇文化及的叛乱,然后入朝辅政。你就这么报答他。徐茂公语调平平,听不出是单纯的叙述事实还是挖苦。 杨侗让我打宇文化及,不过存了渔翁得利的念头。我若不是怕腹背受敌,怎会答应,受他的招安。李密到很坦然。 你既然知道渔翁得利这个成语,为什么还阻拦宇文化及,不放他过去,让他去攻打洛阳或者长安,你来当这个渔翁?徐茂公一直对此事不解,索性问了出来。宇文化及本来是要行军巩县去长安的,被李密阻击,才改道走滑台,想先打洛阳,粮草不足才攻击黎阳,夺取黎阳仓补充军资。起先徐茂公还认为是李密看他不顺眼,想借宇文化及这把刀,才把宇文化及逼到黎阳来,可他原本不抱什么希望只是例行公事的求援信却引来了李密亲自相救,可见李密没有害他的意思。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你不会没想到这一点吧?看李密的表情,徐茂公猜测 我只是看宇文化及不顺眼,不想让他从我眼前溜走。李密嘴硬道。我要回洛阳了,你有什么打算? 你要放心,我就继续守黎阳,不放心,我就回滑州徐家去。 你不和我回洛阳?有了李渊的这封授权书,你的同事要来了,你也能交代过去。不想乘机干番大事业?李密鼓动。 谁规定穿越到古代一定要玩得轰轰烈烈,免了,我志不在此,徐茂公懒洋洋的,不过我也不管你了,只要你别弄得天怒人怨就行。 行。别忘了你的话。我走了,你就接着守黎阳吧。李密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一来这次的战役徐茂公有功无过,若放他回家,知道的说徐茂公胸无大志,不知道的该怪他李密嫉贤妒能。二来经此一役李密也发现徐茂公是真正的将帅之才,既然两人还能沟通,李密又怎么会把事情做绝,白白损失这个人才? 那我送你。徐茂公起身送客。 走到半路的李密,就收到了探子送来的确切消息,隋恭帝义宁二年(大业十四年,公元618年)五月十四日,恭帝杨侑禅位于唐王李渊。五月二十日,李渊在太极殿登基称帝,改年号为武德元年,并于长安南郊设坛祭天,诏告天下。 李密加快行军速度,急匆匆往洛阳赶,心里埋怨这古代信息传递就是落后,长安五月发生的事六月底才传到洛阳,这古人也信不过,早知李渊背信弃义,他何必替李渊挡住宇文化及,让李渊有机会称帝! 刚走到温县时,李密得到了更气人的消息,这消息到来得很快,但内容更令李密抓狂。王世充在洛阳城中发动兵变,杀了当初主张招降李密的元文都、卢楚等人,威逼杨侗封他为左仆射、总督内外诸军事。含恨之余,李密只好退据金墉城,养精蓄锐,等候时机报仇。 注(1):见温大雅的《大唐创业起居注》,这信真是李渊写给李密的。 第二十四章 男儿何不带吴钩(上) 对李渊来说,登基为帝并不代表稳坐江山。他虽然五十开外,但耳不聋,眼不花,头脑加上经验使他清楚的认识到现在的心腹之患是什么。 在长安改朝换代只是李家化家为国的第一步。在北方的突厥,在洛阳的王世充,李密,在河北的窦建德,一个个,都磨刀霍霍对着他们李家,让人不除不安心。 好在他两个最令他骄傲的儿子这回也没令他失望,主动请膺,太子建成领兵北去防御突厥,秦王世民东去洛阳侦察敌情,这两个孩子啊,李渊拈须微笑,真是他的左膀右臂。 * 虽然经历过战火的摧残,而此时的黎阳城仍是一片热闹景象。各行各业的人在城门口进进出出,夹杂在其中的一对主仆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他们也很容易就进了城。 一拐一绕,进了一条僻静的街道,眼看四下无人,那文士打扮,三十多岁的主人才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向那仆人装扮,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小声恳求:殿下,我的秦王殿下,我看我们还是回去算了。 他口中的秦王殿下一脸不解:为什么,来之前玄龄你不是再三向我保证此行一定平安无事吗? 那是房玄龄苦着脸,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这回可知道了。 事件回放: 由于这次本着侦察为主,李世民一行人轻车简从,悄悄从长安出发。毕竟各家反王的关系如今是一触即发,李家就是想做点火的那一个,也怕引火烧自身。宇文化及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自从他杀了隋炀帝,原来一个个叫着喊着造反的贼帅,各各成了隋朝的忠臣义士,争天下改成了替先帝报仇,宇文化及一时成了千夫所指,其实杨广若落到那些人手中,下场也不见得有多好。 李世民也不会笑话那些人厚脸皮,其实他们李家又何尝不是如此。打天下,坐江山,总需要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同样,向突厥称臣,向李密低首,都只是权宜之计。眼下的李家也不过才得了半壁河山,一切都得一步步来 沿途招集的军队加上潼关的守军,就是被王世充发现了,也可一战。李世民寻思着。毕竟是到人家的地盘去,在身边人的劝说下,李世民打消了只身入虎穴的念头,带兵驻扎在洛阳附近。 我们现在和王世充,李密成了个三足鼎立,谁先动谁吃亏。李世民手指点着地图,断言。 不错,王世充和李密势同水火,谁先出兵打我们,都怕对方落井下石。殷开山赞同地说道。 所以,只要我们不动,反而是最安全的。马三保附议。 我们此番前来,主要是察看洛阳和金墉城的虚实,王世充和李密不知我们来此的目的,谁也不敢先出兵,由此可见,就是我们不打他们,他们二人迟早也得拼个你死我活。李世民总结道。既然如此,他们李唐不如选择隔山观虎斗好了。 好了。李世民拍拍手,示意这次的会议到此为止,我们只要把洛阳一带的地形图绘好,以备不时之需,这次来洛阳的目的就算完成了。 众将散会,唯有刚才在会上一言不发的房玄龄留了下来,殿下,我想向您告个假。不等李世民发问,房玄龄就主动说出自己单独留下的原因。 可以。李世民也不问原由,就痛快的应下。对自己的部下,李世民向来都表现的很信任。 这让房玄龄颇为感动,于是他就多了一句嘴,向李世民解释起他请假的原因:我想去趟黎阳,见见那里守城的瓦岗军师徐茂公。 据我所知,这徐茂公到是个人才,可玄龄你断定他会为我们所用?知道房玄龄有为秦王府收集人才的习惯,他去找徐茂公,自然是相中了对方,李世民有些好奇。 至少他和李密不合,以他的才干,却被派出守外面,连瓦岗的决策层都进不去,未免可惜了。 就因为他是翟让的旧部,不对,单雄信和邴元真当初和翟让的关系更好,不也留在李密身边,也没见李密怎么亏待他们。既然要来洛阳,李世民自然做足了功课,这人的人品怎样?李世民找原因,他再做功课也不如房玄龄有内部消息。 很好。知道李世民问此话的意思,房玄龄就他所知向李世民汇报,这个人不争功,不伪过,不贪财,待下属也能做到同甘共苦。他是瓦岗的原军师,李密初上瓦岗时,就明里暗里的夺了他的权,他却丝毫不嫉恨李密,为瓦岗的长远发展,仍然推李密为首。可叹李密却没有容人之量,杀了翟让,逼他远走黎阳。房玄龄打心里替徐茂公不值。 房玄龄的眼光向来精准,能得他如此推荐的人,李世民也动心了,他初建秦王府,正是求贤若渴:玄龄认为徐茂公会离开李密,为我们所用?如果说刚开始李世民问这话只是好奇,现在同样的语句却多了份关注。 受到这种待遇,徐茂公难免不会心中有怨。他的失落就是我们的机会。我想试试。由于筹备秦王府,这次出门长孙无忌和杜如晦都没随行,秦王殿下身边的文臣以他为首,行军打仗的事他不懂,也从不乱开口,但帮秦王招揽善于行军打仗的人才却是他力所能及的事,不用心,又如何对得起殿下的知遇之恩。 黎阳毕竟还是李密的地界,要是让人发现了你别那边人没招来,这边先搭上一个 我所听说的徐茂公不是那种会拿别人请功的小人。房玄龄很肯定,何况我有我叔父给我的通行文书,此行应该没事。 你有通行文书?李世民眼中精光一闪,可惜房玄龄没注意。 所以此行万无一失。房玄龄再三保证。 好。李世民拍板:我和你一起去。 啊!? 就这样,经不住李世民软磨硬泡,命令加恳求,房玄龄大着胆子,背着殷开山和马三保,将李世民带进了黎阳城。 好了,玄龄,有道是既来之则安之。李世民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我能安,我敢安吗? 你看我这打扮,谁能猜出我是谁。谁又会去注意一个不起眼的下人? 这到是。 我不是任性。黎阳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宇文化及用十万大军都无法攻下,我不亲自察看它的部署,怎么能行?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房玄龄清楚李世民是不会无功而返的,也懒得和他辩解宇文化及当时攻不下的是黎阳仓而非黎阳城,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全凭殿下安排。 见房玄龄终于不再闹别扭,李世民很高兴:军防重地想必都有重兵把守,玄龄手中虽有通行文书,也不一定能进去,到时惊动了黎阳的官员,反而会坏事。我看我们还是直接去黎阳府衙,见见徐茂公,如果玄龄能把他说动,我们不是更省事?人心总比城墙容易攻破吧? 见秦王殿下确实思虑周全,没有任性冲动,房玄龄稍微放心一点:那我们就去黎阳府衙。 * 三少爷,徐安手捧拜贴进入书房,有人登门拜访。 徐茂公放下手中的书卷,接过贴子,房乔?贴上的人名让他心中一动,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房乔就是 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有旁人随行? 他只带了一个仆人,不过他事先拿出了金墉城所签发的通行文书,小的吃不准他的来历,怕替少爷您得罪了客人,所以安排他在客厅奉茶。 你这样做很好,徐茂公赞许地点点头,这个房乔我也没见过,不过来者即是客,不管他来干什么,我们都不能先在礼节方面落人话柄。 是。知道三少爷又在借这个机会指点他,徐安用心聆听。 房玄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那个亲兵拿着拜贴刚走一会儿,他却觉得度日如年。 玄龄,注意不要失态。李世民忍不住开口,小声提醒他。 我房玄龄刚出声,便听到厅外传来脚步声,赶紧噤声,向外看去。李世民在他身后,也赶快低头站好。 徐茂公进入客厅,与房玄龄见礼,分宾主落坐,徐安带人重新奉上茶水,然后按徐茂公事先的吩咐,为徐茂公悄悄清场,厅内只留三人叙话。 身为主人家,徐茂公自然先开口:久仰玄龄兄大名,不想今日有幸得见。他举盏相邀。 房玄龄正准备捧茶的手一抖:你茂公兄知道房某的表字?那他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谁的人?房玄龄下意识地移动身体,替身后的人挡一挡。 第二十五章 男儿何不带吴钩(下) 把房玄龄的举动尽收眼底,徐茂公却不动声色的一笑:对玄龄兄之名,茂公早已如雷贯耳。证明自己说的绝非客套话,徐茂公又缓缓言道:房乔,字玄龄,幼聪敏,博览经史,工草隶,善属文。年十八,本州举进士,授羽骑尉 偷懒从后世的中照搬的几句话,却镇住了房玄龄,连他身后一直低头站着的李世民也忍不住抬眼去看徐茂公。 成功的看到房玄龄身后仆人的相貌,加上房玄龄有意无意间的举止特别,徐茂公心思电闪,暗暗盘算。 毕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房玄龄很快镇定下来,其实若没有他身后的那一位,他连暂时的吃惊也不会,徐茂公能一口道出他的来历,他房玄龄又何尝不能一口说出徐茂公的过往,这事说穿也不奇怪,不过是敌我双方事先都做足了功课。 既然这样,房玄龄干脆选择速战速决,转身去拿带来的包裹,这才发现李世民竟一直抬头看他们说话,顾不得是否有犯上之嫌,房玄龄趁背对着徐茂公的时机,警告似的瞪了李世民一眼,李世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低头取出包裹里的一个巴掌大小的织锦礼盒,双手捧给房玄龄,低下的头再没敢抬起。 房玄龄捧着锦盒走到徐茂公身旁,见徐茂公似乎并未注意他身边的那个仆人,心下稍安,将锦盒轻轻放在桌上,盒盖打开。 徐茂公不语,挑眉看向他。 这是秦王殿下托我转交茂公兄的一份薄礼。房玄龄解释道。 徐茂公这才向盒内看去,那礼物是一对金镶玉的小马驹,端的栩栩如生,可见价值绝对不薄。 殿下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相信茂公兄明白殿下此话的意思。房玄龄干脆利落,房某此行任务已完成,就此告辞。他这话,当然不是光说给徐茂公一个人听的。 就这样?徐茂公和李世民同感意外。 告辞了。房玄龄抱拳。反正他一开始就没打算一次说服徐茂公,更别说殿下还身处险地,实在不是他卖弄口舌的时机。 徐茂公略微思索一下,便将锦盒盖好,交还给房玄龄:无功不受禄,秦王殿下的美意茂公只有心领了。 房玄龄也不强求,他只要能护着秦王全身而退就好。 房玄龄想往外走,李世民却仍站在原地,目视徐茂公,开口言道:既然徐将军对房大人的生平都能随口道来,不知对秦王又有何评价? 房玄龄这一惊是非同小可,按理他应该斥责下人的逾越,偏偏他清楚的记得这下人的真实身份是秦王,虽然秦王待属下一向宽容,但并不代表可以任人挑战他的权威。 看看李世民,再看看徐茂公,见徐茂公没露出丝毫不悦之色,房玄龄选择暂不做声,听徐茂公如何回答。 徐茂公想了想,答道:我所知道的秦王,屈己而纳谏,任贤而使能,恭俭而节用,宽厚而爱民。他对李世民的了解,确实来自于后世的《贞观政要》,所以这回答不算假话,也并非有意奉承。 但听到当事人耳里,却大生知己之感。李世民对徐茂公好感翻倍:那秦王比魏公如何? 凭心而论,魏公不如秦王。论军事战略发展和眼光,李法主的确不如李世民。虽然前者的头脑多装了一千多年的先进经验,可惜那些高科技在古代用不上。 那将军就甘愿从此埋没在魏公手下?我进黎阳城,看到的是一片繁华景象,能让被战火摧残的城市这么快恢复生机,可见将军不但有才,更加有志。乱世出英雄,茂公兄甘心在黎阳,碌碌此生? 徐茂公沉吟:茂公在黎阳,自然有负责守护这一方百姓,至于魏公,他叹道,他不仁,我不能不义。 见李世民也没能劝降徐茂公,房玄龄连忙扯扯李世民,再次告辞:既然如此,房某就告辞了,将军请留步。趁徐茂公正自怨自艾,没计较李世民刚才的言辞与下人的身份是否配套,还是走为上策。 李世民这回到痛快,也一抱拳:告辞。后会有期。 徐茂公抱拳还礼:二位慢走。后会有期。 * 袁紫烟回来时,徐茂公还在客厅里坐着,桌上的残茶也没收拾,没经他的许可,底下人也不敢进厅内妨碍他。 见到袁紫烟,徐茂公一笑:你再早回来点,就有好戏看了。 袁紫烟并不意外:我听徐安说了,来人叫房乔。他真是房玄龄?这个年代加历史背景,能让他们在意的姓房的人还真不多。 是。 来招降的? 不错。 他许了你什么好处?袁紫烟这话是半开玩笑半认真,钱财功名她不在乎,但许了多少却表示徐茂公在李唐王朝的心中有多大份量。 除了见面礼以外,没别的。应该说我对他的表现不太满意。没说三句话就起身告辞,他在我这儿是如坐针毡。 怎么会?袁紫烟颇感意外,替秦王府收罗人才是他常做的事,他初见秦王时更是杖策于军门,他既然敢来黎阳见你,就不该是个胆小之人。 问题不在他身上,我看应该和他带来的仆人有关。 仆人? 对。当下徐茂公把他和房玄龄会面的经过详细道来。 如何?徐茂公问已了解全部经过的袁紫烟。 果然是个很特别的仆人。袁紫烟一笑,他的真实身份,你心中也有答案了吧? 徐茂公微笑:和你的答案一样。 不过要真是他,房玄龄就未免太可怜了。袁紫烟突然叹道。 是啊,徐茂公知道袁紫烟所指为何,也点头附议,以那个人的身份,在战场上,身先士卒是好事,能鼓舞士气,凝聚人心。可私入敌人的地盘,无论是当探子还是做说客,都不可取,一但被敌方认出,扣做人质,这仗还怎么打。 看来你对那个人的第一印象并不怎么好。 倒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我觉得给他当部下心脏方面一定要特别好才行。好了,不谈他了,反正我也没想现在就为他效力,瓦岗那边怎么样了,有什么新情况?徐茂公转移注意力。 公事上和以前一样,还是和王世充互相较劲。不过私事方面,袁紫烟神色暗淡下来,单二哥家里单家嫂子前些天没了 我看我们还是回瓦岗一趟吧,虽然他没有通知我,但我们毕竟是结义兄弟,旭儿那你也多费费心。 好。 *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诸位兄弟,都请回吧。单某就此别过。单雄信拱手告别。 单二哥,要不是军令在身,做兄弟的应该陪你一起回乡,真是对不住秦叔宝甚是抱歉。 官身不由己,二哥知道。单雄信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单将军,待你送嫂夫人回乡,入土为安后,希望你别忘了瓦岗的兄弟,金墉城的大门也永远为你开着。李密的声音也充满感情。 谢魏公。 袁紫烟拉着单旭的手走到单雄信身旁,单雄信弯腰抱起单旭:这几天,旭儿多亏袁姑娘照顾,单某在此多谢了。 单旭依依不舍地放手:紫姨 旭儿,路上多小心,要听你爹爹的话袁紫烟也很不舍。 徐茂公走上前:单二哥,一路平安。 单雄信点点头:多谢。 将单旭安置在马车内,单雄信翻身上马,再次拱手做别: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众人齐声还礼。 目送单雄信的车马远去,魏征率先开口,扯扯徐茂公:我们回去吧。 自从来到金墉城,徐茂公就一直暂住在魏征的府内,李密虽然知道,也没说什么。徐茂公除了刚回来时例行公事地见过李密,两人就再没有过多的言谈。这会儿看着徐茂公和魏征回去,李密仍是默不作声。 * 是夜,月朗星稀。 金墉城外,二里远处。 李世民一骑在前,殷开山和马三保一左一右,亦步亦趋。 看二人紧跟左右,李世民不禁苦笑:二位将军可是还在生世民的气? 二人赶紧低首抱拳,回道:不敢。 那二位有必要跟这么紧吗?我只是想借月色看看金墉城附近的地形,二位将军用得着都跟出来吗,军营里就没别的事要做? 殷开山答道:有什么事能比秦王殿下的安危更重要。 马三保补充:卑职是武将,不会那些文人的花言巧语,竟将殿下往危险的地方骗。 李世民无可奈何:说来说去,你们还是为我去黎阳城的事在生气,我不是保证过再不这么干了,你们怎么还不放心?还有,你们也别再怪玄龄了,真的是我的主意,玄龄是被我逼的。看来这当主公的脾气也不能太好,瞧他把这些属下惯的,敢跟他板着脸。房玄龄也是如此,要不是他拦得快,早就被殷开山和马三保联手给揍了,可现在除了公事,房玄龄都不和他说话了,就连谈公事,也不敢两人独处了。 罢了,看在他们都是为自己担惊受怕的份上,这次就不计较了,李世民大度地笑笑。 第二十六章 鸡肋 殷开山和马三保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李世民的神情,见他并无不悦,两人迅速交换一下眼神,同时出声请求:“请殿下让我二人跟随左右。” “行,跟着吧。”李世民微笑,怕再也找不出他这样的主公了。他驾马前行。 殷开山和马三保相视一笑,临行前房玄龄再三拜托看紧秦王殿下,他们又何尝不知殿下的重要性,不对秦王表达出他们的心有余悸,能让秦王重视起来? 至于房玄龄,大家都是同僚,当时就是做个样子,还能真动手揍他?可不这样,又怎能体现出自己着急的心情,当然那时也是真急了,秦王要真出了事,还了得吗?这次出门秦王并没有多带自己的兵马,所以刘弘基和侯君集也和长孙无忌他们一起留在了后方,殷开山和马三保他们与房玄龄情况类似,也是这边的武将之首,责任比任何时候都重,能不紧张吗?他们也知道这事不怪房玄龄,房玄龄素来稳重,又对殿下忠心耿耿,怎会出这馊主意,可不打房玄龄,难道他俩还敢打秦王,秦王再有容人之量,也受不了这个。 打房玄龄,就是打给秦王看的。房玄龄也明白这层意思,三人根本没记仇,房玄龄私下还说道:“你们当时要真打我一拳就好了,就打在脸上,青上几天,给殿下当镜子瞧。” “咦,殿下人呢?”刚-放松,就和李世民拉开了距离,殷开山东张西望,额上又开始冒汗。 “好像在那边。”马三保眼尖,指着不太远处一个朦胧身影。 “那还不快跟上去!“ 两人赶紧快马急驶。 * 魏征的书房里, 徐茂公借着烛火看魏征写的书稿,越看越入迷。 “你什么时候动这念头,整理隋朝的历史?”徐茂公挺好奇。 “当我知道隋朝不存在的时候,就想理出他的历史,让后世引为鉴戒,可惜我一人力小,怕是收集不全。”魏征很是遗憾。 “若是有一天,天下太平了,全天下的才子都集于一堂,还怕修不了一部史书。”徐茂公笑道。 “要真有那一天,我不但要编写《隋书》,还要重新编写《周书》、《梁书》、《陕书》、《齐书》…”对徐茂公所说的未来,魏征满怀向往。 “会有那么一天的。”徐茂公保证,“所以这些书稿你一定要收藏好。”徐茂公将手中的书稿小心地交还他。 自己心中的梦想得到尊重,这让魏征很感动:“我知道自己不是编写史书的专业人才,但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愿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两人相视而笑。 “玄成,茂公,你们睡了吗?”外面响起程知节特有的大嗓门。 然后是秦叔宝的责备声:“你这么一喊,就是睡着的也被你吓醒了。” “没事。你没看书房亮着灯呢。”程知节毫不在意。 “快进来吧,你再喊下去,全府的人都被你吵醒了。”魏征笑着冲外面喊道。 程知节笑哈哈地掀帘入内,后面是一脸歉意的秦叔宝。他们都是魏府的常客,登堂入室,向来是长驱直入,不分昼夜,魏府的家人早习以为常,连问都懒着问了。 不过这回魏征到有点奇怪:“今晚不是你们巡城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程知节拦住张口欲答的秦叔宝,笑得既得意又带几分神秘:“听说你们二位都当过道士,能掐会算,不如就算算我和叔宝为什么这么快回来。” “无聊。我要真知道过去未来,就不在这儿混日子了。”魏征对他的提议不感兴趣,将自己的宝贝书稿小心地收入笸中。 徐茂公比他要认真些:“更正一下,我可没出过家。虽然我师父是道士,但不代表我也是。” “你们怎么这么没趣,”程知节觉得扫兴,但犹不死心,“猜猜看,我和叔宝今夜巡城遇见了谁,猜对了,这一个月的伙食我包了,老程请客还不成吗?” 魏征笑着摇摇头,这人多大了,怎么还像孩子似的胡闹。 “你碰上谁了,”徐茂公不介意陪程知节闹着玩,反正他也没说猜错了怎样,“总不会是秦王李世民吧。”徐茂公随口说道。 程知节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秦叔宝的表情是既吃惊又佩服:“茂公你还说你不会算卦,那你怎么猜这么准?” 徐茂公一愣:“你们真碰上了李世民?” 程知节不知是惊讶于徐茂公的“神机妙算”,还是心疼自己的荷包,或者二者皆有,还没回过神,只机械地点点头。 这下魏征也来了兴趣:“秦王半夜三更跑到金墉城干什么,总不会想偷袭吧?不对,要真开战,你们还能这么轻松地回来开玩笑?” “不是偷袭,是侦察。而且我和知节遇上他时,他只有一个人。”秦叔宝答道。 什么!?魏征和徐茂公面面相觑。 “然后呢,你们怎么知道他是秦王,你们把他怎样了?”徐茂公追问。 “我们看他的穿戴与我军不同,上前盘问,他开始不说,后来见我们要押他回城细察,才表明身份。我们当时是半信半疑,可也不能放他走了,他却趁机劝我们投降,惹火了知节,和他打了起来,把他擒住了,回去的半路上,有两个人冲出来要人,要我们放了秦王殿下,我们才肯定他的身份。这时惊动了咱们城内的兄弟出来接应,那两人见不是对手,就放弃救秦王,逃走了。”秦叔宝现在说来,仍好像做梦似的,这样就抓到了秦王? “哪有你说的那么轻巧。”程知节回过神来,不满意秦叔宝将他的功劳轻描淡写,自己开始口沫横飞起来,“你们当时是不在场,不知那场面有多紧张,那小子和我过了几招,见不是我的对手,居然转头就跑,咱是什么人呀,能让他在眼皮底下开溜,当下我就快马加鞭追上去(省略炫耀骑术的百余字),然后我突然发现人没了,可四下又没别的路,只有旁边一座古庙,他还能躲到哪去,肯定是进了庙,我和叔宝当时也下了马,进庙去找,一进去我就看见桌布在无风自动,这人肯定是藏在桌子底下,我故意装作不知道,悄悄走过去,然后举起长斧,就这么一斧劈下去”程知节卖关子停住。 程知节眨眨眼睛,“哎,你们怎么不问我有没有把他劈死?” 魏征失笑:“刚才叔宝不是说了,你们把人擒回来了,那自然是没劈死。” “是啊。”徐茂公点头。 “可我那斧子是真劈下去了,”程知节觉得可惜,“可被叔宝给拦住了,说应该抓活的,不管他是不是秦王,都该由魏公处置。” 魏征同意:“这是两国交战,秦王这么重要的人物,还是谨慎从事比较好。” 徐茂公关心的重点是另一件事:“魏公见到秦王了?他把秦王怎么处置?” “暂时押在天牢。”秦叔宝答道。 “不过魏公的反应挺奇怪。”程知节接口,“他刚开始很意外,也很高兴,接着又不高兴了,好像后来又高兴了。” “什么高兴不高兴,乱七八糟的?”魏征听得糊涂。 “就是魏公的态度啊,让人看不懂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程知节也纳闷,敌方的最高将领被擒,应该是好事吧?可魏公的表情,又让人拿不准…… “鸡肋。”徐茂公突然冒出这一句。 “你是说,秦王对于魏公而言,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魏征反应最快。 徐茂公点头。 “为什么?”秦叔宝和程知节不解。 “我们和王世充之间,迟早有场恶战,这时实在不宜多树强敌。”徐茂公解释道。 “这么说我抓人倒抓错了。”程知节挺郁闷。 “也不能说你做错了,你是瓦岗的将领,现在我们与唐国是敌非友,李世民夜探金墉城,你不抓他就是你失职。”徐茂公客观地分析。 “那是抓好还是不抓好?”程知节也糊涂了。 “我想魏公也不知道。”话说回来,徐茂公心里倒觉得李世民是该受点教训,勇敢和莽撞可不是一回事,只不过他偏偏落到李法主手里,要是他被王世充抓住该多好,就不归我费事了。徐茂公颇为可惜地想。 “那个,时间不少了,我们就不打搅了,告辞,告辞。”见徐茂公若有所思,程知节准备趁机开溜。 “对了,知节。”徐茂公看向他。 “干吗?”程知节表面若无其事,心中却在叫苦,他没事提议打赌干什么,哪有人会和自己的钱包过不去。 “你抓住李世民的那座庙是不是叫老君堂?”徐茂公问得一本正经。 “是啊。”程知节答得一头雾水。 徐茂公点头,那就对了。“程咬金斧劈老君堂,月下追秦王。”的故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从没把他和真实的历史事件联系起来,他没想到历史上李世民真干过这么任性的事,看来艺术源于生活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那知节你……”徐茂公回过神,却发现屋里不知何时又只剩他和魏征两人。 “知节怕你找他履行赌约,拉着叔宝趁你思考时溜走了。”魏征解释,着重强调‘赌约’二字。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自会找他算帐。”徐茂公倒不在意这事。 “你是不是在想魏公会如何处置秦王?” “不错。如果魏公真杀了秦王,瓦岗和唐国就成了死敌,再加上王世充一定会落井下石,金墉城就保不住了。” “那如果魏公以秦王为人质,逼唐国割地赔款,会不会好些?”魏征盘算。 “这个主意倒不错,不过有点像前任寨主翟让的作风。你认为魏公会同意?”徐茂公反问。 “不会。”魏征肯定地摇摇头。李密最反感翟让的那套土匪做法,翟让又是他的禁忌,平时连提都不让提,别说现在再去学翟让,那岂不是否定了李密过去所有的努力,努力抹去与翟让有关的所有痕迹 “算了,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徐茂公也离开书房。 走到院内僻静处,徐茂公双掌轻击:“今晚是谁值夜?” 一个人从暗处走出,抱拳施礼:“属下徐顺。” 徐茂公吩咐:“你去天牢附近守着,秦王那儿一有异动就速来报我。” “是。” 派自己的亲兵离去,徐茂公抬头看天,月华如练,可惜因为秦王的一时任性,今夜不知要有多少人失眠了。 第二十七章 动不如静 半夜三更, 李密卧室的烛火依然亮着。 李密在房内走来走去,拿不定主意。 说真的,他连做梦也没想到李世民有一天会落在自己的手中,任其宰割。可,是杀?是囚?是放?这道选择题摆在李法主面前,却让他觉得比现代做的任何一张考卷都难。 当然,这道选择题是有标准答案的,按历史的规定,李密就该放了此时的秦王,未来的唐太宗,这才是顺应历史潮流。 可他李法主就是不甘心,李世民何德何能,凭什么这天下就是他的?李密不否认,自见到李世民的那刻起,他就起了杀机!杀了他,这历史就不得不更改了! 应该说,幸亏他还有点理智,这点连李密自己都惊讶,他竟然能一边杀气腾腾,一边想到杀了李世民所带来的一系列后果。首先,李渊就不会放过他,李世民一死,唐国马上大军压境,他还没有解决王世充这个劲敌,实在不能再惹李渊。其次,李密无法忘记自己是从哪儿来的,时空管理局这个名字对他仍有威慑力量,何况现在金墉城就有两个时空战警在他左右晃荡,他们能任由他破坏历史进程? 所以,再不甘心,李密也只有将李世民暂时收押,随机应变。其实,他更愿与李世民相见于战场上,在千军万马中决一高下,看看谁才是这世界真正的强者。 不过,既然李世民已落入他手中,当然没什么客气好讲。他李法主就是存心让李世民吃点苦头,不然以他现在敌国王子的身份,怎么也该囚在别院,另行关押,他却偏将李世民押在天牢,与其他犯人同等待遇。 知道他收押李世民的消息,那个人也坐不住了吧,也该来找他了 天色渐明, 李密的心情却更加烦躁,那人竟真沉得住气,他竟一直没出现,他就不怕自己真杀了李世民? “你倒真沉得住气。”袁紫烟知道这件事后,也忍不住埋怨。 “难不成你要我去找李密,看他脸色?”徐茂公敢肯定李密会趁机为难他。 这点袁紫烟也想到了,可是,“是李世民的命重要,还是你的面子重要?” “面子。”答得毫不犹豫。 “那你可以来找我,我去和他说。” “我这不是和你说了。” “我是说昨晚,昨晚你知道消息就该告诉我。” “昨晚知节来时你都睡下了,而且你住在魏府后院,那儿住的都是女眷,难道你要我半夜三更往里闯?”徐茂公一脸无辜。 “” “怎么,生气了,我不是派人看着,一有情况我们就会马上知道,又没说不管。” “我没生气,我只是突然发觉,你和李法主很不一样,同一个时代穿越来的,面对穿越后的生活,一个太忙,一个却太懒。”袁紫烟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徐茂公身上,在时空管理局时他可不是这样,不然也当不上第二科的副科长,他现在这样,是好现象吗? “那你说,我和李密,谁过的比较好?”徐茂公反问。 “你。”袁紫烟承认,别看李法主现在是魏公,坐拥数座城池,他还真没有徐茂公日子过得舒心。就连李密手下的魏征.秦叔宝等人,和徐茂公的关系也好过李密。这样一想,袁紫烟也想开了,反正她也没想过要自己的未婚夫裂土封侯,那现在安安稳稳又有什么不好? “真不用我去找李密?”袁紫烟把心思转回来,工作上的事,还是不能失职。 “再等等。我怕我们这一去反而弄巧成拙,如果李密认为我们是在威胁他,或者担心我们策动瓦岗的人跟随李世民,反而会触动他的杀机。”徐茂公说出自己的顾虑。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袁紫烟等着自家上司拿主意。 “我们先不露面,反正对秦王感兴趣的不只我们一家,看看大家的反应再说。而且,我也想看看李世民的表现。”徐茂公说出他昨晚想到的对策。 “那如果李世民的表现让你失望,你会不会转而支持李密?”袁紫烟纯粹只是问问。 徐茂公却表情郑重起来:“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从李世民私入黎阳到夜探金墉城,我看到的都是他的缺点,要我去保护这种人,甚至把魏征,叔宝他们都送过去给他,老实说,我不愿意。可让我转而支持李密,我也不愿意。李法主根本就没有帝王之才,加上个性冲动,冒目乐观,他以为穿越来古代,就一定能称王称霸,古人哪是那么好对付的,论文的,魏征,祖君彦哪个不比他强,他除了外语胜过人家,还有什么,写封信都得让别人动笔。论武的,更别提了,单是现在金墉城里的秦叔宝,罗士信,程知节等人,别说他一个机械工程专业毕业的研究生了,就连我这个军事学院科班出身的,一对一下来,也只有认输的份。” “可秦叔宝他们只是将才,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们不如你,上战伐谋,你是帅才。”袁紫烟不在乎徐茂公如何评价李密,却不想徐茂公自己妄自菲薄。 “那还不是因为我沾了现代文明的光,我所学的战术已经经过了一千多年的不断锤炼,只要因地制宜,稍加修改,就会变得很实用。如果叔宝他们也去现代上过学,他们也不会学得比我差。”话虽如此,但有个人时时刻刻都维护着你,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徐茂公微笑。 被徐茂公突然发烫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袁紫烟赶紧转移话题:“你两边都不看好,那你想怎样?” “不怎么样。”徐茂公倒是老神在在,“我们保不住李世民,也就是失职,可我们现在和李法主硬对上,等于面对他身后的数十万人马,2:10万,这道题目局里不会算不出吧?总不能逼我们马上行动吧,所以就算我们要救李世民,也要沉得住气,寻找李法主的破绽。” “说来你还是选择李世民,也好,我们不着急,自有着急的人,谁最着急,谁的破绽就越大。”袁紫烟笑着说道。 “我想,最着急的未必是李密,反正李世民已是他囊中之物,他只要看住我们,或把我们赶回黎阳,就可任意处置李世民。” “最着急的应该是李渊,你是担心长安那边有什么异动?”袁紫烟马上领悟。 “不错,李渊不会不管自己的儿子,但以他现在的身份,不会亲自带兵前来,就不知来得是谁,听说李建成现在在北方对付突厥,不知回来了没有?” “我们离长安太远,消息一时过不来。而且李建成来了也未必是好事,不知他现在和李世民的关系如何?”袁紫烟微微皱眉。 “你是担心李建成借李密的手,在这儿上演一出颠覆版的玄武门?”徐茂公也不禁皱眉,那样历史这真得改写了。可真正的历史又该是怎样的,他哪儿会知道得那么清楚,他能知道有“程咬金斧劈老君堂,月下追秦王”的故事就不错了,至于故事是如何结局的,他就真不知道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对我们而言,最严重的后果就是因为失职被局里开除,放心,到时我会负责养你的。”徐茂公笑着向未婚妻保证。 袁紫烟无奈地白他一眼:“你倒越来越乐观了。” 夕阳西下, 魏公行军元帅府, 文学馆, 魏征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时李密走了进来。 “见过魏公。”祖君彦,魏征,以及新来的许敬宗赶紧施礼。 “没事,大家都回去吧,我就是四处走走。”李密笑着说。 祖君彦,魏征,许敬宗互相看看:“那魏公,没事我们就回去了。” 李密点点头,见魏征往外走,又叫住了他:“玄成” 知道李密特地前来,必定有事要说,祖君彦和许敬宗快步离开。 魏征转身,面向李密。 见魏征表情严肃,李密不仅失笑:“玄成,我只是有些私事想问问你,你不用那么严肃嘛。” 魏征拱手,有礼却保持距离:“魏公有事请吩咐。” 见他这样,李密勉强一笑:“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问你,茂公最近还好吧,我也有些日子没见他了。” “他很好,我会转告他的,谢谢魏公惦记。” “茂公他现在忙什么呢?” “没有。就是大伙儿好久不见,叙叙旧。”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黎阳去?”李密也知道这话问得不妥当,但一想到徐茂公此刻在金墉城,他就神经紧绷,提心吊胆,再这样下去,他非神经衰弱或神经错乱不可。 魏征皱眉:“我可以理解为魏公在下变相的逐客令吗?” “怎么会,”李密干笑,“我只是随便问问。” “那就好。”魏征点点头,“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第二十八章 怎么办? 李密看着魏征出去,没有再开口。心里却是百味杂陈,明明自己才是上司,为什么在魏征面前却总是有矮人一截的感觉,自己也没说什么难听的,其实要硬赶徐茂公离开并不难,只要自己以魏公的身份下令就行了,徐茂公毕竟名义上还是自己的部下,他不会公然抗令的,自己就是不想把事情做绝才来找魏征的,拐弯抹角提出自己的想法,他魏征用得着摆出来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吗?好像自己做的多么过分,偏偏自己还就莫名心虚,在魏征面前总觉理亏 李密摇头叹息。其实还有一点,是他在心里也不愿承认的,他李法主羡慕,甚至是嫉妒徐茂公,徐茂公能和魏征,单雄信,秦叔宝等人打成一片,能得到他们的全力维护,同样是从千年后来的,“为什么我就不行呢?”李密茫然。 * “玄成这边。”魏征才走出文学馆没多远,就听见有人刻意压低声音喊他。 寻声看去,见一旁街道的转角处有人探出半个身子,神秘兮兮地向他招手,正是程知节。 魏征走过去,这才发现这边不是程知节一个人,而是一堆人。 魏征看去,王伯当表情尴尬,徐茂公淡然自若,谢映登和秦叔宝眉头微锁,罗士信忿忿不平。 魏征苦笑:“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是我说的,大伙本来想邀你一块聚聚,走过来正好看到魏公进去,大家一商量,觉得这么多人都进去让魏公看见不太好,所以派我一人进去找你。事先声明,我可不是故意听你和魏公说话,只是声音传到我耳朵里,我也没办法。”程知节一脸无辜,“可这事既然跟茂公有关,我想他有权知道,我就和他说了,本来我是想跟他单独说,可士信见了起哄,说大家都是兄弟,干什么还偷偷摸摸,所以大家就都知道了。” 罗士信更无辜:“我哪知道知节说的是这事。而且,要说不对也该是说这话的魏公不对。”罗士信这些日子正和徐茂公讨论兵法战术,受益颇多,李密却在这会儿提出让徐茂公离开,他罗士信第一个就不高兴。 王伯当欲言又止,凭心而论,他也觉得是魏公不对,所以说不出为李密辩解的话。其实从李密刚上瓦岗山时,他就感觉到两人间的气氛很微妙,可他又不知怎么化解李密和徐茂公,一边是自己敬如师长,一边被自己视为手足,夹在中间,让王伯当真的很苦恼。 看了看大家的表情,徐茂公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轻咳一声,他言道:“我觉得魏公没什么恶意,不然他可以直接下令让我走,也不用通过玄成兄这么婉转的提出。”这也是他心里的想法,看起来李密并没打算和他撕破脸。 “那你真要回黎阳去?”秦叔宝问道。那样一来,他们这些人虽然表面上不好说什么,但和李密之间的裂痕会越来越大 “当然不,”徐茂公微笑,“魏公只是问问,又没有真的下逐客令,我这时要走了,岂不变成我小心眼了。” “就是,就是。”程知节连连点头,“你又没吃魏公的,也没住在他府上。真要赶你走,也该是玄成这个做主人的来赶。” 魏征白他一眼:“怎么说到我身上了,真要说谁小气,也不知是谁昨晚输了一个月的伙食费,怕人要帐,偷偷溜了。” 众人大笑。 比起这边的其乐融融,金墉城外的十多里处暂驻扎在那儿的秦王营中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殷开山正在营帐中焦躁地走来走去,见房玄龄进来,忙问道:“怎样,联系上你那位同族的叔叔了没?” 房玄龄沮丧地摇头:“我叔叔根本不在金墉城内。” “什么!?!他不是李密的心腹吗?这时候怎么会不在李密身边!?” “还不是因为窦建德。”房玄龄长叹,“我也是好不容易联系上房家留在金墉城的家人才知道的,我叔叔为魏公去招慰窦建德等人” “那不是今年二月的事吗?”还没等房玄龄说完,殷开山就急着插嘴。这件事他也清楚,今年正月时候,窦建德与朱粲、孟海公、徐圆朗等各地的首领一起派使者来见李密,共推李密称帝,被李密婉言谢绝。作为回访,(当然,也是拉拢,试探众人),二月时,李密便派房彦藻、郑颋等人各地招慰,可这一来一去用得着三,四个月吗? “我这不是没说完呢,”房玄龄也懒着分辩,接着说道,“窦建德当时就好言厚礼把人安抚回去了,可今年五月时,陛下不是称帝了,我叔叔就坐不住了,他在魏公面前可是为窦建德说了不少好话的,可最近乘金墉城和洛阳相互对持,窦建德的小动作不断,我叔叔不放心,就主动请求再去窦建德那边看看…” 房玄龄话说的含糊,但殷开山也听清楚了,李密是被李渊给骗了一次,有了警惕性,不想再被窦建德用同样的招术再骗一次,才派房彦藻去的… “那房大人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不敢去想陛下是不是自作自受,殷开山只好把注意力继续搁在房彦藻的行踪上。 “没有。”房玄龄摇头,“我们根本不知道我叔叔现在走到哪儿了,外面兵荒马乱,也没法联系,我看我们还是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比较好。”他实话实说。 不过有一点,房玄龄不敢说,他心里觉得,如果房彦藻真的知道李世民被擒的消息,反而更不会着急回来趟这混水,这也是房玄龄不敢出动大队人马找他的真正原因,他怕把房彦藻吓得躲起来 “那我们只有把希望寄在马三保身上了,希望他到长安能搬来救兵。”殷开山不断叹气。 房玄龄点头:“好在我们已经打探到秦王殿下被囚牢中,看来李密一时还不至于对他下毒手,只是苦头难免” 和殷开山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摇头叹气。 * 长安, 皇城 两仪殿, “什么,你说世民在金墉城内!?”李渊猛地从龙椅上起身,眼前一黑,又坐了回去。 一旁随侍的裴寂和李元吉吓得不轻:“陛下(父皇),快传御医!” “不用了,朕没事。”李渊稳住心神,摆摆手,止住一干人等的大呼小叫,把视线重新放回龙书案前跪着的两人身上。 正确说,是放在马三保身上。 马三保衣裳齐整,却仍掩饰不住他满面的焦灼和惶恐,在看看他旁边同样一脸忧色的长孙无忌,李渊缓缓开口:“这事还有谁知道?” “禀陛下,除了秦王妃,就是现在殿中的这几人了。”回话的是长孙无忌,他口中的秦王妃就是他的亲妹妹,也是李世民的正妃长孙氏。 马三保是先回秦王府,见的秦王妃和长孙无忌。兄妹二人一商量,这么大事不能不告诉皇上,但这事该不该张扬出去,会不会伤了秦王的颜面,不利于解救秦王,一时间两人也不好判断,只好先带马三保进宫,由李渊定夺。当然进宫前马三保先整理干净了,否则光看马三保那满脸汗水,满身尘土,狼狈不堪地模样,就能让人猜到秦王那儿出事了,而且还决不是什么好事… 李渊默然不语,按道理,人质被绑,绑匪就该开出条件来,可李密那边毫无动静,就象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让他不知从哪儿下手… “李密敢抓二哥,就是不把父皇您放在眼里,儿臣愿领兵前去,扫平金墉城,救回二哥。”李元吉跃跃欲试。终于有他表现的机会了,真要由他救出二哥,二哥以后还敢仗着军功在他李元吉面前抖威风? “此计不妥。”没等李渊开口,裴寂就率先否决,“李密手中有秦王为质,只要他把秦王押到城头,我军必定军心大乱,这仗如何能打?” 李渊点头:“裴监(1)言之有理。” 见李渊赞同自己的话,裴寂接着说:“我看我们还是派人跟李密接触一下,看看李密那边有什么条件,暂时示弱也无妨,救出秦王要紧。” 看到李渊被裴寂说得表情松动,长孙无忌赶紧表示:“微臣愿往金墉城,救出秦王。”这事交给别人办,他还真不放心。 “也好,那无忌你就去一趟。只要能救出世民,朕准你便宜行事。”到底是父子情深,李渊实在不忍心儿子在金墉城受难。 “谢陛下。”长孙无忌感激不尽,有了李渊的“便宜行事”这话做尚方宝剑,救秦王就多几分希望了。 “那我也要去。”李元吉急道。父皇也太偏心二哥了,他又不是不知道长孙无忌和二哥的关系,要是李密狮子大开口,长孙无忌就敢把李家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给卖了,不行,他李元吉一定要去看着。 “你去干什么。”李渊并不同意,他已经陷进去一个儿子了,可不想再给李密送一个去,“登基大典已经结束,你要没事就回太原去。”李渊起兵时,李元吉负责留守太原,这次李渊正式登基,李元吉被封为齐王,他才从太原赶到长安,参加受封。 “父皇知道你们兄弟情深,你担心你二哥,可你二哥久经沙场,都落在李密手上,何况是你。再说,太原是我们李家起兵的根基,你要守住了,就是大功一件。”感觉刚才自己语气冲了点,怕这个小儿子觉得委屈,李渊缓下声音哄他。李渊和正妻窦氏共生了四男一女,四子玄霸早夭,窦氏也病故了,对剩下的三男一女,李渊是同样的疼爱。 李元吉口中喏喏称是,心里并不服气,一样是抵御外敌,大哥李建成的表现可出色多了,他北去防范突厥,竟然顺便收服了罗艺,那罗艺的名气可不亚于李密,幽州铁骑更让人垂涎,宇文化及,窦建德等都曾向他示好,罗艺却不屑一顾,偏偏李建成一去,就和罗艺甚为投缘,那罗艺话里话外都有意向大唐称臣。由此可见,大哥的能力比二哥强多了。 李元吉心中的天平更倒向李建成这边。 注(1)史记,李渊对裴寂倍加宠信,向来不直呼其名,而称之为“裴监”。 第二十九章 良禽择木 这天, 魏征难得休假, 更难得魏征有点心事想找人诉说,商量一下。 思来想去,魏征发现在这偌大的金墉城,能对他的苦恼感同身受,能对他的行为守口如瓶的,还真就只有徐茂公一个。 于是, 书房内,魏征找徐茂公“闲谈”,话题漫无边际,然后渐渐扯到三国时期,从诸葛亮又扯到郭嘉身上。 “如果郭嘉在,也许火烧赤壁就会增加变数了。曹孟德也亲口说过‘郭奉孝在,不使孤至此’的话。”徐茂公对这种推测感到好奇,可惜他当时空战警几年了,也没去过三国时代,当然,去了他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去改变什么,他可不是李法主那家伙。 “诸葛孔明遇上刘玄德,倒是不负他三顾茅庐之情。可郭嘉相遇曹孟德,却颇费周折。” “是啊,郭嘉原是袁绍的谋士,当时袁绍的势力最大,他却主动离开,默默忍了六年无用武之地的日子,才被荀彧发现推荐给了曹操。” “所以我佩服郭嘉的勇气和眼力,当时谁都看好袁绍,他仅在袁绍帐下数十日,就对袁绍下了这样的评价:‘夫智者审于量主,故百举百全而功名可立也。袁公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未知用人之机。多端寡要,好谋无决,欲与共济天下,大难,定霸王之业,难矣!’”魏征缓缓吟出传诵至今的郭嘉的原话,颇有同感。 “荀彧与曹操之间不好评说,但郭嘉遇上曹操,却是得遇明主,不屈了他的满腹才华。”徐茂公一本正经地附和魏征,心里却觉得有意思,这古代人和现代人的观念还真是有差距,不就是工作不顺心想跳槽嘛,用得着这样吞吞吐吐,拐弯抹角,让人跟着着急。 见魏征半天说不到重点,徐茂公索性先开口,“说到这种君臣间互相赏识,我到想起一事” 看徐茂公似乎想起什么麻烦事,感到为难,魏征顿时忘了自己的苦恼,热心地说道:“茂公要有什么为难的事,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商议。” “其实也没什么,”徐茂公微皱眉头,心里却在暗笑,“就是我在来金墉城之前,房玄龄曾来黎阳找过我” “什么?”魏征大吃一惊。他也知道房玄龄善于帮秦王招揽人才,去黎阳干什么还用说吗? “那你答应了?”魏征犹豫地问道。 “我要答应了,还会回金墉城吗?”徐茂公一脸无辜地反问。 “说得也是。”魏征点头,然后又突然想到什么,紧张地追问,“这事魏公不知道吧?” “当然。”提到李密,徐茂公忍不住真的叹气,“以魏公的心胸,以我和魏公的关系,你认为这件事他能一笑置之,即使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魏征现在真的替徐茂公担惊受怕起来,“要不然,你还是先回黎阳”他说这话,当然不是象程知节之前开的玩笑那样,以主人的身份下逐客令,而是不忍心翟让那时的惨剧再重演 “本来我是想单二哥的事一了,然后和大伙儿叙叙旧就走,可没想到这儿又出了秦王的事” “你是说你是为秦王才留下的,难道你真的想” “不是。我是觉得房玄龄一介书生都敢只身来黎阳,我好歹也是武将,秦王一来我就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心虚,咱瓦岗的人就不如秦王府的人胆大?”徐茂公有意不提当时房玄龄是和李世民一起去的,反正李世民也没表明身份,就继续装不知道好了 “那你要怎么办?”魏征被他义正词严的模样弄得有点糊涂,真是面子问题? “我想去看看秦王,也算礼尚往来,可是这边人多眼杂,要让魏公知道了,我可就说不清了”徐茂公有些苦恼的样子,看了看魏征,“不知玄成可否替我去看看秦王” 魏征闻言,有些犹豫。 徐茂公见了,微微一笑:“我只不过随口说说,玄成兄去不去也无所谓,不必介意。” “不是。”魏征摇头,既然徐茂公连房玄龄去找他的事都坦诚相告,他要再瞒他,就不够朋友了。 “其实,我已经见过秦王了。”魏征实话实说。 “?”徐茂公的表情显得挺意外。其实,他暗中安排在天牢附近的亲兵已把接触过秦王的人都向他做了汇报,魏征见过秦王,他早已知道, 他的那些亲兵全是他按现代军校的方式结合这个时代的特点训练的,专门负责侦察,收集情报,除了没有现代那些先进武器,身手可并不差,加上都是原来徐氏家族跟出来,忠心自不必说。平常都和其它的亲兵混在一起,而这些人的全部名单也只有他和袁紫烟知道。 要向魏征解释他为什么知道魏征见过秦王,就得解释那些藏在暗处的亲兵,那些亲兵只效忠于他,那么,即使在朋友面前,他也有义务保护忠诚于他的人的身份。 魏征不知道徐茂公的想法,只是为自己表白:“我不是专门去看秦王的,只不过元帅府刚好有个队正犯了点小过,被关了几天。那天正好是他出狱的日子,我是去送免责的文书。”金墉城的所谓天牢,关得都是李密身边犯了军法的将官。李密是行军元帅,负责将官刑罚的文书自然由魏征所属的文学馆写出。 魏征继续说道:“我承认我对秦王很好奇,他身边的房玄龄,杜如晦,薛伯褒等人都是天下名士,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我想看看秦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招集那么多人才。” 徐茂公点头表示理解:“秦王在牢里没受什么罪吧?你见了秦王,又有什么看法,他可有何过人之处?” “魏公喜欢干净,金墉城的各处牢狱他都曾下令保持洁净,怕有疫病发生。又严禁私下虐待犯人,秦王进去之后,他也下令要单独关押,然后就不管了。没他的命令,谁又会故意和一国的殿下过不去,饮食上虽然简单点,但依我看,除了不能自由行动,秦王也没受什么罪。”魏征对李密这些做法倒是赞同的,小事上李密的心很细,可论起为君之道,却又让人失望。 比起魏征,徐茂公知道的要更多些。其实私下去见李世民的又岂止魏征一个,如今李密和王世充相持,已隐隐落了下风,何况自从他杀了与已有恩的翟让后,瓦岗一派的人心已散了,良禽择木而栖,这时候,谁不是在为自己打算。所以说,李世民在这当头送上门来,无形中给大家又指出了一条道… 魏征继续说道:“我也不瞒茂公你,我对秦王的印象颇佳。身处险境,还能泰然自若,这点就叫我佩服。我和他谈起隋朝亡国的原因,他的话每每切中要害,又讲起他们唐国日后的治国之策,我发现他并非只会打仗,这人有帝王之才,难怪那么多名士都会投奔他。” “茂公,你知道吗?”魏征神色凝重,“他居然跟我谈到了北方的突厥,秦王说,李家和突厥结盟,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他没有忘记突厥屡屡犯我国土,杀我百姓的恶行。有朝一日,天下大定,国富民强,他必报此仇。”魏征相信,李世民这话绝非信口开河,而是他心中一直以来的打算。说这话时,秦王眼神坚定,让魏征自然而然地对他生出信心。从这魏征又想到眼下的各方霸主,这种长远打算只怕是没有一家会有,至于李密,应付王世充就够他费劲了,拿有心思想那么多 见徐茂公不语,魏征又补充道:“总之,秦王这人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茂公,你真应该见见他,我想你们会很投缘的。你原先和我说的,朝堂办事和公堂办案一样,不能光听一面之词,为官者办错了案,害得只是个别人,就已是昏官了。为君者,下错了旨,害得将是整个天下,更是昏君。秦王听了,深以为然,一直想见见说这话的人。” “你告诉秦王这话是我说的?”徐茂公一怔。 “没有。我只是说,我一个好友曾说过,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君之所以闇者,偏信也,没经你同意我不会跟秦王说你的名字的。”他又不是不知道徐茂公和李密关系微妙,又怎会在李密的对手面前大放厥词,让徐茂公为难。 徐茂公笑了:“这话和我原来说的可不一样,应该就是你说的。”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史上记载本就是魏征的原话。 “好,好,我说的就我说的。”只当他不愿在李世民那被注意,魏征好脾气地应道。 “那么,秦王让你动心了?”徐茂公又问。 “动心又如何,就像你拒绝房玄龄那样,我们都是瓦岗一派,魏公尚在,怎么能另投别主。”魏征无可奈何,他对秦王也就是想想,让他公然背叛李密,他多年所受的儒家思想让他做不出这种事来,想当年,隋朝君臣再昏庸,他也是挂冠而去,也不曾高举反旗,更何况是现在 凭心而论,如今的李密并未亏待他,虽然魏征并不是李密的心腹,进不了决策层,屈了他的政治才华。但该有的待遇李密从未亏欠他,也对他颇为敬重,还带着魏府的家人也衣食无忧,无人欺凌。比起徐茂公被李密远放黎阳,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退一万步说,就是他真觉得李密不好,也该学当年道观出家,而不是投靠李密的仇家。只是,那青灯黄卷的日子魏征发现,自从他还俗以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唉,十丈红尘,入世容易出世难。”魏征感慨道。 第三十章 自欺欺人 行军元帅府, 魏征有假可休,并不代表李密也可以。 魏征可以借古伤今,李密却只能为现实焦头烂额。 他和王世充相持日久,很多麻烦事都暴露了出来,李密守着粮仓,吃饭自然不成问题,可和洛阳断交后,别的物资缺乏成了麻烦事。王世充在洛阳,什么都不缺,单单附近的几个粮仓都是李密的,洛阳缺粮。民以食为天啊,将士们吃不饱肚子,谁肯替他卖命,于是,王世充厚着脸皮,要主动和李密做“生意”,用洛阳城的其它物品(军械除外)和李密交换粮食。 最初李密有些犹豫,可是,以邴元真为首的一些人却向他禀告,说金墉城物资缺乏,士兵们只有粮吃,却没有饷银发,多有怨言,李密这才下定决心和王世充交易。免得对外的仗还没打,里面就先兵变了。 可交易不久,李密就后悔了。以前洛阳缺粮时,经常有那儿的士兵偷偷投奔到金墉城来,多的时候一天就由好几百人。可自从交易后,洛阳不缺粮了,就再没有人过来了,反倒是金墉城的士兵听闻了洛阳的繁华,偷偷跑去了不少人 李密真的很郁闷,想到这主意是邴元真出的,他就更烦。邴元真是翟让的旧部,他出这主意是为了什么,李密猜不准。军士为缺钱而有怨言,李密事后查过,是真有其事,那邴元真是真心为了金墉城?他真没有看出和王世充交易的后果? 李密不愿往坏的地方想,毕竟身为决策者,自己负的责任要更重些。何况对翟让,虽然嘴里不愿说,但李密心里还是有愧的,他当时出于斩草除根的目的,杀翟让时就除掉了翟让的亲戚,可对翟让的旧部,不光是因为他那时候答应了徐茂公,也是因为他不想再沾血了,这和战场上杀敌可一点都不一样 所以李密只把邴元真派去了兴洛城,兴洛城也是瓦岗军的重地,相信邴元真能明白他李法主的一片苦心,他李密对邴元真还是放心的,否则能把那么重要的粮仓交给他守卫?但同时也是警告邴元真,他已经离开了李密的智囊团,原因自己清楚,以后不要乱出主意了 至于和王世充的交易,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单方面终止合约,似乎说不过去。李密只好暗中下令,让自己这方交易的人员不要那么积极,尽量在双方交易时拖延时间,多挑毛病,只要洛阳那边先表示出不满,他就可以借机终止合约。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和洛阳城的交易让李密手下的一些将士尝到了甜头,官方交易他们得听李密的,给王世充那边找茬。可私下里的交易却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当然,高兴的人中绝不包括李密 听到风声的李密借故处分了一些人,可如今在用人之时,只能小惩大戒,否则私卖军粮的罪,哪有那么轻? 一时间,李密觉得很累。他身边的亲信都在各忙各个(谁又会在魏公的眼皮底下偷懒?),在魏公思考时,谁也不敢去打搅他的思路,“魏公最近心情似乎不大好?”这是大家的心声,所以更加小心 没人烦他,这让李密的神思轻易就飘向了千年以后。在那里,他是研究所的精英骨干,是年轻有为的代表人物。挣着不菲的工资,有着充足的假日。上班时,他的业务熟练,让同事佩服。下班后,他可以和朋友聚会,喝酒,k歌,看比赛,假日里还能登山旅游。想一个人静静时,也可以上网,或者租一大堆影碟,看上一整天。那时候,他没有现在的雄心壮志,可也不用去处处提防,提心吊胆,算计别人过日子 看着元帅府穿着古装,四处忙碌的众人,坐在帅位上的李密神情恍惚起来,这里的一切,是不是就是一场梦呢?他只不过在玩线上游戏,玩得太入迷了,等下了网,一切又都会恢复成现代的样子? “魏公,魏公”牛进达的声音将他唤醒,环顾四下,李密在心里叹息,“不是游戏” “魏公,房先生回来了。”如果不是房彦藻一副有急事的表情,他也不敢打搅魏公。 “彦藻回来了?快请!”李密精神一振,房彦藻能从窦建德那边这么快就平安回来,可见窦建德并无二心。 “魏公。”房彦藻风尘仆仆,却不失礼数,但他见四下都是李密的心腹,然后开口说出的话却让李密脸色顿变! “魏公,”房彦藻说道,“宁陵刺史顾守雍反了!” 顾守雍?李密想起来了,前阵子他为了有人与洛阳那边私下交易的事薄惩了几个官员,记得这个顾守雍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元帅府只是下公文斥责了几句,一没降职,二没罚俸,三更没有法办,他顾守雍就受不了了? “他可是投了王世充?”李密冷笑。 “不是,顾守雍和开州凯公相勾结,现在正在洪州刺史何定处劝诱。” “?” 知道这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房彦藻细细道来:“房某本来是要去窦建德处,可听说他拉拢幽州罗艺不成,两家处得不那么愉快,为防罗艺捣乱,他到河北各地巡视去了。我一想,这时去了也未必能见到他,再说此时有罗艺牵制他,窦建德也不会傻到再惹上我们。本来我想回来问问魏公您的意思,可正好听到顾守雍有不法的举动,我就暗中去了趟宁陵,正巧打听到开州的校尉凯公杀了刺史傅钞,说动了顾守雍相助,顾守雍与洪州刺史何定是旧交,何定谋反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我才急着回来向魏公禀报,这三家一旦联兵,一定不利于金墉城,魏公要早做准备啊。” 房彦藻在心里暗暗侥幸,他刚出城三,四天就得知秦王李世民被抓,他同族的侄子房玄龄正到处找他。为明哲保身,房彦藻这才微服简行,本来是为了躲着房玄龄,却不想让他听到了民间的不少小道消息。 凭着多年从政的敏感性,房彦藻发现出宁陵那边确实大有可疑,才悄悄过去一趟。也幸亏顾守雍去了洪州,宁陵那边戒备比较松弛,他才得以顺利回来报信。 不过,谁又能想到街上看似落魄的中年书生会是魏公亲信,拜早年与李密一起逃难的经历所赐,这乔装改扮可难不住他。 听了房彦藻的禀报,李密面色凝重,这三城的兵马加起来少说也有五,六万人,一旦冲着金墉城而来,决不能轻敌。而顾守雍可能不攻打金墉城吗?李密可不敢再报侥幸心理。 “叫各部门都取消休假,士兵加强操练,各营随时做好出战准备。”李密开始下令。他还有王世充这个劲敌要防,所以只要凯公不先来惹他,李密就不打算离开金墉城,到开州找凯公算帐。不过,“密切注意凯公那边的举动,只要他稍有异动,我们就先发制人。”对凯公,李密不敢轻敌,一个校尉敢杀了本州的刺史,这胆子就绝不小,在事发后又能安抚住本州的兵马,还能联合别的州的刺史,并且以他为首,这个人,值得谨慎对待。 “我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告诉沿途的斥候把监视的重点放在开州方面,一有异动马上来报。”房彦藻回答道。 “嗯。那就好。”李密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房彦藻,做事一贯让他放心。 随着不断传到金墉城的情报,气氛紧张起来,凯公已与宁陵,洪州三家正式联手,准备兵发偃师----李密猜得不错,这凯公的第一战确是冲着金墉城来的。 李密决定出兵开州,在家门外拦住凯公。 所以这几日,李密忙着调兵遣将,安排留守的将官,忙得不可开交,魏征也早就取消休假,在元帅府忙碌。 看着周围的人忙不过来,徐茂公却觉得无聊。李密不发话,谁又敢开口让他帮忙,当然徐茂公也不会闲得往天牢跑,谁知李密会不会正安排人在天牢那儿等着他呢? 徐茂公摇着手中的折扇,八月初的天气,难得天上还有些云彩,可依然感觉炎热。不过比起现代,要好很多吧?至少在千年后的那个时代,八,九月份,没有人会穿着长衫(不管是在家或出门,不管衣料是纱还是绸。)。 细算算,来这里已经七年多了。也就是说,他已经有七年没有看过自己未婚妻穿短裙了,想想真是遗憾,来古代这趟任务,他牺牲了多少?可当时要是他不接这项任务,别说遇不到他亲生的父母,就是谢天遥,也要一个人留在这时空七年之久,一想到她这七年该怎么熬过来,徐茂公就不寒而栗。 而如果当时,接这项任务的只有安允辰一个人,困在这儿七年也回不去的也只是他安允辰一个,会不会好一些?徐茂公在心里苦笑,这问题,自己不是早有答案了吗,又为什么总是自欺欺人呢? 第三十一章 早写好的剧本 谢映登进来时,就看见徐茂公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还是你这儿最安静。”谢映登笑着开口。 “那你呢,怎么这么有空?”徐茂公笑着反问。 “今晚是我当值,可这大白天的,我也睡不着,所以四处走走。”是自己看错了吗,为什么刚进来时好像看到徐茂公眼中有一丝悲伤? “你现在不歇着,当心晚上值夜时没精神,魏公如今可是早晚都在忙,让他看见你无精打采的样子可不好。”徐茂公言语和平常没什么分别。 “放心,我和魏公虽然互看都不顺眼,但他还从没刻意找过我麻烦。何况我既然领着金墉城的薪水,自然会对得起他。”刚才,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你对天牢那边,真的没兴趣?”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徐茂公干脆直问。 “没有。可茂公你向来对李唐那边关注良多,这回为什么也没去?” “魏公一直盯着我这儿,我怎么去?” “原来魏公这么不放心你,这我倒没注意。不过他只防着你一个,又有什么用?”谢映登向来对这种勾心斗角的事不感兴趣,但并不等于他什么都不知道。相反,由于旁观者清,有些事他反而比徐茂公看得更透彻。 “你不为自己打算,也不为谢家打算吗?你看房彦藻”徐茂公一直好奇李密知不知道房玄龄的事,不过就算李密知道了,那房玄龄只是房彦藻同族的子侄,算不上至亲,乱世之中,一大家族的人各投其主也是平常事,房彦藻也做不了自己侄子的主,他和李密又共患难过,只要他不吃里爬外,在这件事上,李密想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当年的谢家能说出天壤王郎的话,可如今的谢家又有多少能拿出手的人才?”一提到谢氏家族,谢映登更觉无奈,“自从侯景之乱之后,谢家宝树已成昨日黄花。”纵然谢家还是望族又如何,别人只求背靠大树好乘凉,却不知树大招风,侯景之乱就是最好的教训。谢映登并不看好这种追名逐利的游戏。(侯景之乱:南北朝时,谢氏家族与王氏家族仍是士族中的领袖人物,门弟之高,不易攀附。当时的新贵侯景曾求婚于王、谢家,可是连梁武帝萧衍都无法为他做主,萧衍说:“王谢门高非偶,可于朱张以下访之。”侯景怀恨在心,引为奇耻大辱,回答说:“会将吴儿女以配奴!”结果日后侯景造反,王、谢二家被屠杀最惨,大伤元气。) “一个房玄龄就能捧起整个房家,一个谢映登为什么不能重振谢家呢?” “你和房玄龄不过才有一面之缘,你就这么看好他?”说来谢映登才是最先知道房玄龄去过黎阳这件事的人,但他实在没想到徐茂公这么看重房玄龄。 “这金墉城里,看好秦王的也不少。”自觉失言,不小心泄露了“天机”,徐茂公赶紧把话题扯开。 “这些人,与其说他们看好秦王,不如说他们看重的是秦王背后的唐国,秦王不过是用以示好的跳板。可房玄龄就不一样了,他可是秦王的人,以茂公兄你的才智,不会分不清吧?”谢映登特意在“秦王的人”这句上着重语气,他可没那么好糊弄。 “那有什么不一样?”徐茂公继续装糊涂。 “秦王是次子。”话说到这份上,谢映登不信徐茂公还不明白。 徐茂公默然不语。 “隋朝前车之鉴,还不能让人明白吗?就算唐国能一统天下,你又能保证他们兄友弟恭,不会再出一个杨广?”局势尚未明朗,谢家可不急着掺和。 徐茂公真不知该说什么,谢映登未免看得也太敏锐了,历史正和他猜测一样,李建成和李世民,确像杨勇和杨广兄弟阋墙,幸运的是李世民在弑兄之后却和杨广走的路不同,他开创了贞观之治,而没向杨广一样成为亡国之君。所以,把前途寄希望于李世民还是可取的,只是,这未来发生的事他能说给谢映登听吗?谢映登又会相信吗? “茂公,如果你想投唐国我不会拦你的,我只是觉得现在唐国里面的情势一样复杂,你要多留意。”依李密对徐茂公的态度看,他的仕途在瓦岗是不会有什么希望了,谢映登自己对功名利禄没多大兴趣,但也不会拦着朋友。 “茂公”见徐茂公还是不语,谢映登犹疑,是自己刚才语气重了,他在生气? “映登。”徐茂公看向他,表情郑重。 “什么?” “你知道我曾在山中学艺,师父是紫阳真人。” “你是曾经说过。”那和现在我们说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我当时出于好奇,曾跟师父学过占卜之术,据我卜卦,帝王之势确实在唐国那边。”这时代的人很信这种东西,徐茂公希望谢映登也不例外。 “我记得茂公兄上次到金墉城来,曾问起刑义期,不知这是否也是你占卜的结果?”谢映登若有所思。 正是当初翟让借故打了刑义期,然后刑义期才与房彦藻鼓动李密,火并翟让。虽说翟让和李密之间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刑义期还是扮演了导火索的角色。 徐茂公不禁叹气,为什么这个人记性这么好呢? “映登,我只能对你说抱歉。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诉你原因。非要解释的话,我只有用天机不可泄露来代替。” “茂公,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想知道什么天机。而且依我看,如果是已经注定的事,事先就知道也未必是占了什么便宜。”谢映登话里有话。 “是呀,有些事提前知道并不让人愉快,因为是注定的,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发生,连去阻止的勇气也没有。因为你知道,阻止也没有用。”徐茂公坦言,“对于我来说,人生不过是早已写好的剧本,我就连他什么时候落幕都知道。”所以一切都让人提不起兴趣。 看徐茂公一脸萧索,谢映登觉得所谓的神机妙算,也未必是什么好事。“那么,在你的剧本里,我可以做什么?” “怎么,不打算置身事外了?” “我想看看你的占卜灵不灵。” “行。我可以请你参加演出这场戏。不过精彩与否,就见仁见智了。” “那在戏里,我的台词是什么?” “就是” * 魏征回来时,看到的人只有谢映登。 “茂公说,他回黎阳去了,叫我帮他向你辞行。”谢映登解释道。 “那就好。”魏征不但不怪徐茂公不告而别,反而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见谢映登看向他,魏征详说:“不是我这做主人的烦客人,今天见到魏公,他又提起这事来” 谢映登冷笑:“他要出兵开州,自然不放心茂公还留在金墉城里,没有直接开口赶人,就算他有修养了。” “我想茂公自己也知道。不然他前几天就不会让袁姑娘先回去了。”魏征庆幸,如果徐茂公还在,还真不知怎么开口劝他回黎阳。 “好了,没事我也该回去了。今晚是我值勤,总得准备一下。”谢映登起身告辞。 “映登,你还没吃晚饭吧,不如就留下来,我们边吃边谈,说来我们也好久没一块聊聊了。”魏征出言挽留,看刚才谢映登提到李密时的表情,魏征心又提起来了,谢映登是瓦岗众人中除了徐茂公,最不卖李密帐的,别徐茂公刚走,谢映登再和李密冲突上 不知道魏征在担心自己,谢映登痛快地答应下来,他单身一人,在哪儿吃饭都一样。 …… 第二天,李密发兵开州。 *** 数日后, 魏征刚从元帅府出来就遇上了谢映登。 “玄成兄。”谢映登主动上前招呼。 “映登,你是专门来找我的?”魏征颇感意外。 李密这回去开州,带上了王伯当、罗士信、程知节等人,留守金墉城的武将就以秦叔宝和谢映登为首了,谢映登在当值时间过来找他,自然让魏征觉得意外。 “我跟叔宝换了班。”谢映登说明,他可不是擅离职守。 “有什么事吗?”能让谢映登专门找来,可见不是什么小事。 “玄成兄和我来就是了。”谢映登并不直说,头前带路,魏征只好跟上。 “我听说魏公从开州那边有公文来了。”谢映登边走边问。 “是啊,刚刚才到的。”魏征倒不奇怪。探马送来的是公文,又不是秘函,谢映登正在当值,第一时间知道是理所当然的。 “魏公赢了。” “不错。” “他没有杀凯公,反而收降了他,仍命他镇守开州。” “对。” “魏公还下令,为表示庆祝,决定大赦天下。” “是” “魏公还说,满牢罪人皆赦免,不赦南牢李世民。”谢映登的声音也微微发颤。 “你”魏征只顾着吃惊,没听出来,“你看过公文了?”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了。 “我怎么会私拆公文。”说这话时,谢映登已恢复了平静,神色如常。 “也是。”魏征点头,公文上的火漆印记并没有动过的痕迹,是问这话的自己糊涂了。“那你是如何得知公文内容的?”魏征还是不明白。 “听人说的。”谢映登一笑,“玄成兄要想知道是谁料事如神,跟小弟来就是了。” 第三十二章 本赦南牢李世民(上) 数日后, 魏征刚从元帅府出来就遇上了谢映登。 “玄成兄。”谢映登主动上前招呼。 “映登,你是专门来找我的?”魏征颇感意外。 李密这回去开州,带上了王伯当、罗士信、程知节等人,留守金墉城的武将就以秦叔宝和谢映登为首了,谢映登在当值时间过来找他,自然让魏征觉得意外。 “我跟叔宝换了班。”谢映登说明,他可不是擅离职守。 “有什么事吗?”能让谢映登专门找来,可见不是什么小事。 “玄成兄和我来就是了。”谢映登并不直说,头前带路,魏征只好跟上。 “我听说魏公从开州那边有公文来了。”谢映登边走边问。 “是啊,刚刚才到的。”魏征倒不奇怪。探马送来的是公文,又不是秘函,谢映登正在当值,第一时间知道是理所当然的。 “魏公赢了。” “不错。” “他没有杀凯公,反而收降了他,仍命他镇守开州。” “对。” “魏公还下令,为表示庆祝,决定大赦天下。” “是” “魏公还说,满牢罪人皆赦免,不赦南牢李世民。”谢映登的声音也微微发颤。 “你”魏征只顾着吃惊,没听出来,“你看过公文了?”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了。 “我怎么会私拆公文。”说这话时,谢映登已恢复了平静,神色如常。 “也是。”魏征点头,公文上的火漆印记并没有动过的痕迹,是问这话的自己糊涂了。“那你是如何得知公文内容的?”魏征还是不明白。 “听人说的。”谢映登一笑,“玄成兄要想知道是谁料事如神,跟小弟来就是了。” 魏征还以为谢映登会带他去什么神秘地方,但谢映登只把他带回了自己在金墉城的住处。 在谢映登家的书房里,魏征还是吃了一惊。 在这儿他见到了原本应该离开金墉城,返回黎阳的徐茂公和袁紫烟二人。 “从开州来的公文现在在你手中,还是在许敬宗那儿?”徐茂公一开口,就是问魏征这个问题。 “在我这儿,而且现在就在我身上。”魏征回答的老老实实,心里却在叹气,看来徐茂公还是选择了秦王。 “拿来我看。”徐茂公毫不客气。 “你不用看了,”谢映登在一旁插言,“和你猜的一样,满牢罪人皆赦免,不赦南牢李世民。” 魏征正把公文递给徐茂公,听到谢映登的话一惊:“怎么,你是说茂公事先就猜出公文的内容?”这怎么可能? “不错。茂公兄跟我说,这天下将是唐国的,为了证明他确实料事如神,他算出开州会来什么样的公文,所以我就在第一时间找你求证。”谢映登解释事情原委给魏征听,“当然,前些天茂公回黎阳,也是做给魏公看的,事实上他和袁姑娘先出城,然后再悄悄回来,接着一直住在我这儿。” “这江山日后真是唐国的?”徐茂公向来有先见之明,何况这跟魏征自己私下的观察相附和,魏征是早就相信了,但他还是要徐茂公的明确保证。 “是的。”徐茂公将公文还给魏征,“我和映登说了,如果我猜错了公文的内容,那证明我的占卜并不准,天下也可能不是李世民的。那样我就马上回黎阳去可我猜对了”他看向谢映登。 “所以我把玄成兄给你请来了,你要干什么我也不管了。”谢映登不负责任的往外推。 徐茂公不以为意,把视线转向魏征:“既然天意在秦王那边,我想玄成兄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魏公着重明示:不赦南牢李世民。我们又能怎样?”魏征无奈,但语气中露出松动的迹象。 徐茂公和袁紫烟互看一眼。 袁紫烟开口道:“依魏先生看,这份公文就一点破绽也没有?” 魏征打开公文,细细看了一会,方才沉吟道:“也不是不能修改,这‘不赦南牢李世民’一句,可以将‘不’字改成‘本’字” “本赦南牢李世民,这不就成了吗?”徐茂公微笑。 “那茂公你打算什么时候放秦王走?”既然主意都出了,魏征再说不搀和就有些矫情了,索性问个明白。 “自然是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白天毕竟人多眼杂,最快也是今晚比较好。” “那就今晚。” “不过,要放秦王走,就得打开城门,今晚城上当值的是叔宝,明晚才是映登,要不然明晚再走,我不认为我们私改公文的事能瞒过叔宝。”魏征犹豫不决。 “我同意。叔宝兄知道秦王并不讨李密喜欢,又怎么会专门写信放他离开呢,要是他较真儿等李密回来,岂不弄巧成拙。”谢映登附和道。 “那就让叔宝兄也搀和进来好了。”徐茂公倒是胸有成竹。 魏征和谢映登相视一笑。 “那我们去找叔宝。”魏征道。 “茂公你就静候佳音吧。”谢映登道。 众人相识这么多年,彼此的性格,心思也知道个**不离十,对说服秦叔宝,他们可不觉得是什么艰巨的任务。 果然, 不到一个时辰,魏征、谢映登就和秦叔宝一块进来了。 秦叔宝眉头微皱,一看到徐茂公就以兄长的口吻说道:“你到真是胆大。”语气中却没有埋怨的成份。 徐茂公微笑着冲他作个长揖:“有劳叔宝兄了。” “好了,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就该商量商量具体事宜,这一折腾,天都快黑了。”魏征说道。 秦叔宝看向徐茂公:“确定是今晚就走?” 徐茂公点头:“迟则生变。魏公在开州取胜,马上就会班师。如果他再派一队人马先赶回来,会更麻烦。”历来大部队凯旋,先派各路人马分批回去,也是常事。 秦叔宝寻思道:“我这边好说,有公文在,放秦王走也不会有人置疑。”徐茂公说的对,这事是越快越好,要是魏公派牛进达等了解公文真假的心腹先回来,可就不妙了。 可是,秦叔宝一一看过众人,最后视线还是停留在徐茂公脸上:“关键是善后怎么办,魏公回来不会不问到秦王,那时我们” “这我已经想过了,”徐茂公答道,“等事办成,我就回黎阳去,你们直管将责任往我身上推,公文是我改的,有事让李法主找我。他和王世充大战在际,抓不到真凭实据,是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而我远在黎阳,他更是鞭长莫及。” 魏征皱眉:“既然是大家一起行动,怎么好教你一人顶罪。” “那有什么关系。”徐茂公毫不在意,“我和魏公向来不和,你们就说不是我做的,他也不会相信。何必再费事。”顿了顿,他看了下男装打扮的袁紫烟,“为了以防万一,紫烟和你们同去,天牢的守卫要是相信了公文还好说,要是不信,你们就出手逼他们放人,事后你们就说是被紫烟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见徐茂公主意已定,魏征和秦叔宝点头:“好吧,就这样办。” 不过要真出了事,岂能让自己朋友一个人担责任,魏征和秦叔宝心照不宣。 “那映登你呢?”秦叔宝看向谢映登,他和魏征把自己劝过来,却似乎对这件事并不热衷。 谢映登看向徐茂公:“金墉城里太多人认识茂公了,他出入起来可不方便。”所以才要袁紫烟和魏征他们一起行动,“你和秦王一起走吗?” “你们从西边开门放秦王走,他的队伍正在五十里外地方安营扎寨,然后紫烟再回来和我汇合,我们从东门回黎阳,不是正好。”徐茂公道。东面是回黎阳最近的路。 “那正好,叔宝兄去西门送秦王,我在东门送你。”谢映登微笑,没他们这些熟人在,徐茂公想在深夜出城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你们真不去见见秦王?”魏征问徐茂公和谢映登,“如果怕人多眼杂,你们可以在西城门外等着。”大家救秦王,图得不就是将来,难不成真要做好事不留名? “若是有缘,日后自能再见,何必急于一时。”徐茂公微笑。 谢映登也点点头。 “那好吧。”魏征不强求,这俩人的心思向来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反正见与不见也不是什么大事。 商量好后,众人分开行动。 谢映登和徐茂公先去东门等候袁紫烟。 “茂公兄是不是也算出袁姑娘他们此行一定成功,才不跟着同去?”依谢映登看,若不是胸有成竹,怎么会让一个女子去完成这么危险的任务? “可以这么说。”徐茂公从容微笑,心里其实也有些不安,事情一直按历史记载发展(虽然只是野史),没听说放秦王离开时有什么差池呀,那么应该没事吧,应该。 “那你呢?为什么不去见见秦王,别和我说什么有缘无缘的话,你们谢家不是一直在找真命天子吗?不看看秦王合不合你们的意?”徐茂公反问道。他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不安,正是他的所谓神机妙算,才让众人敢于背着李密做这件事,他可不能自乱阵脚。 第三十三章 本赦南牢李世民(下) 谢映登没有注意到徐茂公是否不安,神情有些茫然:“庄生晓梦迷蝴蝶,自从听了你的剧本,又看见事情照本宣科地上演,我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直在梦里” “” “所以,”谢映登淡淡一笑,“我才要拉开些距离,好保持清醒。” “”你也未免太清醒些了。 对谢映登,徐茂公也常常有种无力感,谢映登的家世在众人中算是最好的,可对名利方面,他反而是最不热衷的一个。不过不同于李法主对谢映登的冷淡,在一干朋友中,徐茂公却是最喜欢谢映登的,谢映登淡然的性子很和他的脾气,看见这样的他就像看到千年后那个时代的自己,一样的喜欢冷眼旁观,一样的喜欢明哲保身。可惜今天这件事,谢映登可以旁观者清,他徐茂公却工作在身,想不趟混水都不行 我何尝不知道,演戏要比看戏辛苦。徐茂公在心里暗道。 * 借着月色,徐茂公和袁紫烟牵马步行。 正如史书所写,去天牢放李世民这一行动无惊无险,很是顺利。 “你为什么不去见见李世民?”袁紫烟也很好奇。 “我和李世民上次见面他是房玄龄的跟班,这次要再见他又是金墉城的阶下囚,两次他都低人一等,你说这对一个未来王者而言,会是一个美好的回忆吗?” “你是担心李世民会小心眼,恩将仇报?”袁紫烟皱眉,未来的贞观天子就这点气魄?“那你还让魏先生和秦将军去?” “他们和我不一样。”反正不着急赶路,徐茂公详细分析自己的意图,“玄成和叔宝早在李世民被囚天牢的那些日子去看望过他好几回,对李世民而言,这无亚于雪中送炭。而我现在才去,说好点是锦上添花,就怕被人认为是趋炎附势。”谢映登不去,想必也有同样的想法吧。 “我虽然不了解李世民的为人,但魏征和秦叔宝可不是贪人功劳的那种人,虽然你和谢映登都没去,但他们也和李世民说了,提议这件事的是你,你和谢映登之所以没去,是为了监察金墉城其他人的动作,以防万一。当时李世民听了,也是一幅感激涕零的样子,说可惜没见到你们,好亲自道谢。”袁紫烟道。” “他们还真提我的名字了。”徐茂公有点遗憾,却是意料中的语气。 “你不会真想为善不与人知吧?”袁紫烟有些奇怪,认识未婚夫这么久了,可从来不知道他是这样的“大善人”。 “那到不是。”徐茂公没有辜负她的了解,“我只是不想太惹人注意了,现在时局动荡,黎阳好不容易才偏安一隅,我可不想急着往风口浪尖上跳。”天下又不是姓徐的,他干吗着急为别人卖命。 “不过玄成和叔宝就不同了。”徐茂公继续道,“这回抓秦王,叔宝可是有份的,当时他阻止知节杀秦王,这次又放秦王走,算来功大于过,只要他今后效忠李世民,自然前途无量。至于玄成,按历史发展,他先效忠的是太子建成,有他今日私放秦王做底子,加上他的治国之才,李世民也有理由免了他的罪。” “那程将军呢,这次卖人情他不在场,可抓秦王、要杀秦王他都是‘主犯’,秦王也会不计较?”虽然听徐茂公说过,程知节就是演义中的程咬金,自然日后也是李世民的得力干将,但袁紫烟现在还是忍不住替他担心。 “放心吧,知节可是员福将,不会有事的。”徐茂公微笑,“知节一惯大大咧咧,做事好像都不用脑子,这样的‘粗人’反而才最让人放心,也最容易被安抚住,替人效命。以李世民的智慧,他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得利的。”徐茂公倒觉得,程知节可是大智若愚的典型人物,让人放松警惕,轻易便获人好感,但这不过是个人保护自己的方法而已,无伤大雅。何况程知节对自家兄弟朋友的情义,绝非做戏 “那魏先生他们把你说出去,会不会让李世民格外关注黎阳?”说到底,袁紫烟最关心的还是自己未婚夫,她又怎会不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对千年后习惯了自由的人而言,在封建君主身边当差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出一年半载,这天下就都是李唐的了,我们就是躲,又能躲到什么时候?”徐茂公明白未婚妻的想法,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就算真到了李世民身边,我也会做到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也只有先这样了。”袁紫烟叹道,“只要混到贞观元年就行了。”到那时,他们就可以回现代了。 “” * 金墉城外西面, 比不上徐茂公这边的闲情逸致,好不容易回来的李世民与秦王府中的长孙无忌等人会合,当下便拨营,往长安返回。 夜晚行军,众人自都小心谨慎,好在是越来越接近自家的地界,加上人势众多,若遇上敌人也不至于落着下风,李世民心里还是有底的,只是他实在不想在这边多做停留。想起这些日子的遭遇,他理智地认识到这并非什么噩梦,醒来便可不留痕迹,而是他生平的奇耻大辱,对未来有无限希望的他,担心的是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 看着骑马并行在自己身边的李世民,长孙无忌仍仿如梦中。来了三、四天,才知道李密去了开州,无从下手就发现世民从天而降般自己回来了,怎不叫他又惊又喜。 “长安那边对这事怎么看?”李世民低声问道。 “陛下让我们全力营救。”确认了李世民真的没事,虽形容略微憔悴,但精神挺好,也没有什么受过伤的样子,长孙无忌放下心来,精明的头脑开始运转,给出李世民最关心的答案,“陛下刚登基就出了这事,为免动摇军心,这事并未公开,我想以后也不会公开。” “常言道:没有不透风的墙。”李世民并没松口气,人言可畏,何况等着看他笑话的人也不少。 “只要不记入史册,就查无实据。流言蜚语,何必对其认真。”长孙无忌倒不担心这个,名满天下的人难免不会谤满天下,后世的人就算要追查事件真象,又从何查起。 “不错。”李世民精神一振,长孙无忌话里的暗示他听得出来,只要日后掌握了史官,历史还不是任由他写,而能干涉史官记载的,自然是… “你刚才说救你的人里有瓦岗的军师徐茂公,他和李密是出了名的不和,你怎么不争取把他带过来?”这才是长孙无忌眼下最关心的事。 “我连他面都没见到,又如何带他过来?据魏先生他们说,徐军师已经回黎阳去了。”李世民叹道,他何尝不是求贤若渴。 “那如果我们现在赶去黎阳,你认为有多大把握说服他投过来?”长孙无忌仍在争取。 “很难。”李世民摇头,“我当时担心他们私下放我,必会触怒李密,就曾劝他们跟我一起走。李密不在城中,他们就是举家搬迁也没事,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他们。可魏先生和秦将军都说金墉城和王世充大战在即,他们不能在此时离开,就算真的要走,也得等仗打完了,还了魏公的情份在走。我想徐军师和谢将军也是心同此理,才会连面都不见。所以我们去黎阳也没用。李密不仁,他们却不会不义。”李世民心中虽然惋惜,却更敬重瓦岗众人的情义。 “那现在我们只有这么回长安了。”长孙无忌颇为遗憾。 若是换了旁人,此刻难免不会怨自己妻兄不近人情,妹夫受了这么大苦难,竟然问候一声也没有,反而关心别的事情。李世民却相信无论任何时候长孙无忌都是站在自己这方的,他先问的事,一定也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思量一下,李世民缓缓开口:“可是大哥那边有什么消息了?” “我出长安时就听到传闻,太子已经和幽州罗艺结盟,不出意外,现在长安就应该收到罗艺递上的降书顺表了。”当初长孙无忌留在长安,除了筹建秦王府,也负责帮李世民看着各路人马的动向。 李世民默然,父亲向来偏爱长子,他立下的赫赫战功也不如出生的顺序更引人注意,如今兄长身为太子,又得幽州铁骑做后盾,这太子之位怕是更牢固了吧?而自己却被敌人俘虏过,虽说逃了出来,没有耗费长安的一兵一卒,但父亲对自己想必会很失望吧?他也明白长孙无忌的意思,如果能说服徐茂公来投,凭他背后的黎阳城和黎阳仓,足可跟罗艺相媲美,而李世民的被俘,也可以形容成身入虎穴了,其意义和形象自然大大不同。 第三十四章 一封信 “我做不到。”想了想,李世民还是摇头,“徐军师避而不见,怕是早料到这点了。人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能再厚颜上门,逼人家做不义之事,让他为难?” 听他说的决绝,长孙无忌不再勉强:“好在你和瓦岗众人打好关系,日后再谋划也方便。” “此番回长安,还不知如何呢?”李世民叹道。 “如今天下未定,战事正频,以秦王的本事还怕日后没有建功立业,再壮声势的机会?”长孙无忌知道李世民顾虑什么,出言激励。 “不错。来日方长。”李世民精神一振,被囚金墉城这些日子,他也没对未来失去信心,何况是现在,父亲五十多岁都能坐上龙椅,他还年轻又急什么? …… *** 魏征等人怀着复杂的心情迎接李密的归来。 按着程序,汇报完魏公不在金墉城这段时间的事务就该提到那封“不赦南牢李世民”的公文了。 魏征表情自如,努力不去看身侧的秦叔宝、谢映登等人,双手递上公文:“城中以按魏公吩咐,大赦完毕。” “嗯。”李密点头,接过公文,“押在南牢的李世民怎样了?”他开口问道。 秦叔宝站在一旁只觉手心出汗,虽然问的不是自己,但他觉得自己比魏征更紧张。他看向魏征,却见魏征不慌不忙地答道:“已经依照公文放了。” “什么?”李密一怔。 “公文上说,本赦南牢李世民。自然是放了。”魏征语调平稳。 李密打开公文,看了一会儿,他自然能看出改动的痕迹,沉吟了一下,问道:“茂公是不是回来过?”他不信魏征等人有这个胆子。 一听他这么问,魏征、秦叔宝和谢映登都不约而同在心里暗叹,真让徐茂公说中了,出了这事,李密第一个想到的还真就是他。 “他是去而复返,说是落了东西。”魏征身为临时房东,自然还是由他回答。 “然后呢?”落了东西,我看他是落了人吧?李法主比任何人都清楚,保李世民不死本就是徐茂公在这时代的任务,只是他要执行到什么程度,李密看不出来。可惜自己不会分身法,去了开州,正好给人以可乘之隙。 “然后就回去了。”魏征答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他一个人走的?”继续发问。 “和袁姑娘一起,两人从东门走的。”这回答话的是谢映登,是他开城门放行的,自然该由他应对,同时谢映登也在话里表明徐茂公并没有和李世民一路走。 “他没有留什么话?”出了事让别人担责任,并不附合徐茂公的性格。 “有。这是他留给魏公的信件。”谢映登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递给李密。 这让魏征和秦叔宝都暗自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自己都不知晓?两人偷偷互看一眼,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意外,看来这信只有谢映登知道了,无奈之下,两人只好把注意力放在李密那儿,希望从他的表情上猜出信件的内容。 只见李密展开信纸,看了一眼,面上怒容一闪而过,然后便又平静下来,良久不语。大厅中不管是不是知晓内情的,都面面相觑,不知魏公下一步会如何,有些人甚至又联想到当初火并翟让的事上,担心瓦岗再起内哄。 正当众人不安时,李密的视线离开信纸,缓缓看了看众人,开口言道:“没别的事话,就都散了吧。” 众人都是一怔,这么大的事就这样了了?但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谁也没有再说什么,纷纷施礼退下。 魏征和秦叔宝惊魂未定的拦住一脸没事人样的谢映登,想找他问个清楚。 可惜这时想三人聚首却不是什么容易事了。首先他们甩不开笑哈哈往跟前凑的程知节,再一个就是把好奇心都写在脸上的罗士信,好在都不是外人,也就不避着了。 “茂公给你留了信,为什么不和大伙儿商量商量再交给魏公?”魏征埋怨谢映登,他当然相信徐茂公不会推卸责任,信件的内容九成九是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就因为这样,谢映登更应该跟大家知会一下。 “茂公只让我把信直接交给李密,他说我只要照着做,谁也不会有事。”对徐茂公的预知能力,谢映登可是百分百相信。 “不知信里写了什么,虽说魏公不追究了,可我就是放心不下。”魏征眉头深锁。 “我看不是魏公不追究了,而是魏公已经追究了。”趁魏征和谢映登说话时,程知节和罗士信已听秦叔宝将事情始未说了个大概,这时插言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追究了什么?”众人吃惊,刚才大家都在议事厅,怎么都没察觉到? “你们刚才没发现议事厅里少了谁?”程知节卖关子。 “没有。”魏征、秦叔宝和谢映登三人一起摇头,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李密那儿,只要李密没少,其他的哪有空关心。 “你是说张亮?”反应过来的人是罗士信。回金墉城的路上他就发现张亮不见了,当时还以为李密派他打前站,也没往心里去,现在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还是士信眼睛尖。”程知节依然笑呵呵。 “张亮去了哪儿?”秦叔宝心中已有答案,却仍忍不住发问。 “黎阳。”程知节给出标准答案。 “什么时候的事?”魏征追问。 “开州战事结束,魏公准备回金墉城时。” “共去了多少人,以什么名义?”谢映登不认为李密会在这时起内哄,何况凭张亮一人又岂是徐茂公的对手。 “张亮就带了自己的亲兵,总共一、二百人。名义嘛,魏公说是协助。”程知节还真是一清二楚。 “那样还好。”秦叔宝松口气,看来李密还没打算翻脸。 “你说按路程算,茂公和张亮谁会先到黎阳,要是张亮先到,会不会趁茂公不在,做些什么?”罗士信还是有些担心。 “茂公不在,还有郭孝恪呢,他能眼睁睁看着张亮后来者居上?”程知节可不担心,照他看来,郭孝恪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放心吧,张亮也聪明得很,他不会硬来的。”谢映登也不着急。 “我就担心他那张嘴。”魏征的观点到和罗士信一致。 一提到这点,众人一阵沉默。 张亮这人,与其说是将帅之才,不如说是心细如发,聪明在别处。有传言说,张亮之所以能当上骠骑将军,全凭他告密的本事大。李密的手下三山五岳什么人都有,难免有个别吃里爬外,或贪赃枉法的,这都瞒不过张亮,全让他上报给了李密。甚至于有些人只是和李密观点不同,偶而发发牢骚,也让张亮告上去了。对于李密掌握下属情况来说,张亮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将他派往黎阳的目的,自然是昭然若揭了。 “我想张亮在别人的地盘上,总不至于还多嘴吧?而且凭茂公的谨慎,也不会让人轻易抓住把柄吧?”程知节往乐观的方面想。 “也是。”谢映登点头,“茂公既然能未卜先知,就不会栽在张亮手上。说起来,我现在更好奇的是茂公那封信的内容。他究竟写了什么,让李密有气发不得,轻易饶了我们。” 谢映登说得神秘兮兮,却换来众人白眼,信在你手,你不事先瞧瞧,却这时说出来吊人胃口,写了什么,大家都好奇,可难不成去问李密? *** 众人都退下后,李密仍坐在帅位上,看着那封信沉思。 “丧失贤良事可伤,昏君无智太荒唐; 强邻压境谁堪恃,不及当年楚霸王。”(1) 这首诗就是信件的全部内容。换了谁看了这明显挖苦嘲讽的诗句都会生气。李密也不例外,你说你救走李世民是出于工作,但写这个就显得不地道了,这不是示威吗?所以李密一看之下,真的很生气。 但李密毕竟也是经过不少大风大浪的,虽说做不到任何事都能喜怒不形于色,但也明白为一封信而大发雷霆未免显得有失提统。尤其想到他已经将张亮派去了黎阳,算算徐茂公为救李世民而耽误在金墉城的时间,张亮十之**会先到,想想徐茂公一回黎阳就看到自己送来的这份“礼物”,李密多少平衡了点。 一冷静下来,李密就觉得不太对劲。他和徐茂公认识这么长时间,那人可从未私下给他写过什么信件,自从郭孝恪去了黎阳,徐茂公索性连公文也不写了,全交由郭孝恪代笔。这样的人会无聊到写一封信只为了示威? 不过一想到郭孝恪,李密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是属肉包子的吗?怎么一去就变**家的了?除了正常的公文,就没见他提供任何有价值的只言片语。这回张亮去黎阳,应该不会那么轻易“投降”吧?一碰上徐茂公,李密心里也不是那么有底,张亮会成为第二个肉包子吗?李密一阵心烦意乱。 注(1)原诗见于《说唐》,据记载真是徐茂公留给李密的。 第三十五章 选择 想到几个不让人省心的部下,再看看这封信,李密终于看出点什么了,强邻压境,这强邻指的应该是王世充,丧失贤良事可伤,强邻压境谁堪恃。依李密的猜测,徐茂公是提醒自己,不要去追究秦叔宝等人的责任,否则和王世充交战时,就没有人为自己出力了。这点不用他说李密也清楚,之所以放过魏征他们,李密就是考虑到这一点。他可不是什么“无智昏君。”用不着人特意提醒。 真让李密在意的是最后一句:“不及当年楚霸王。”对这时代的历史,他不如徐茂公精通,这句诗,是不是徐茂公知道了什么,写给他示警的。对楚霸王是谁,李密还是知道的,毕竟是隋唐之前的人物,翻书就能查到。照他看来,项羽乌江自刎就够惨了,“不及当年楚霸王?”岂不是说他李密结局还不如项羽,这可能吗?论军事实力,他和王世充不相上下,难道历史会偏向王世充?不可能吧,不是说李世民才是真命天子吗?怎会便宜了那个姓王的? 想不出自己究竟会输在什么地方,李密不由得还是怪上徐茂公。你说大家都是现代人,既然你有心示警,那为什么不能直说?学什么古人写什么诗,还写得跟天书似的,让人费劲去猜 李密随手将信撕毁,这样的信,还是别留着为好。 罗士信跟着秦叔宝,他两人住处本就相邻,同行也不奇怪。 “我知道你心里有话,那就说吧,自家兄弟,别跟我拐弯抹角的。”秦叔宝叹道,罗士信那点心思还能瞒得过他。 “说到张亮不见了,我到想起另一个人,单二哥也回来了,不过也给李密派往别处了。”罗士信说的事并非秦叔宝心中所想,却更让他意外。 “这么快?那他怎么会和你们碰上?”算起来,单雄信的妻子已过“百日祭”,他回来工作也很正常,可秦叔宝就是意外,他还以为单雄信会借着妻子过世这件事,在外面躲个一年半载,甚至不再回金墉城了。 “外面到处兵荒马乱的,单二哥的家乡更是几乎人人都知道他是瓦岗的将领,他在那儿也不安全。”罗士信和单雄信叙过旧,对他现在的情况比秦叔宝要了解的多。 “那他也不应该去李密那儿,茂公不是邀他到黎阳吗?”依秦叔宝看,单雄信毕竟是翟让的心腹旧部,李密虽说是既往不咎,但也不放心让单雄信重兵在握,而对于一个武将来说,不能独掌一方兵马,他的前途也就不用希望了。 “那叔宝兄你呢,你若不喜欢李密,也可以远走黎阳,为什么还要冒险救李世民?”罗士信眼也不眨一下,直看着秦叔宝。 “”秦叔宝顿时明白了单雄信的想法,原来他们想的都一样,黎阳太小了,而他们的心,又都太大了 “单二哥本来想去开州战场帮忙。没想到那个凯公不经打,我和知节先后各赢了一仗,他看着自己的军队被围,毫无斗志,就投降了。结果单二哥去时,我们已经在返回的路上了。所以李密干脆就派单二哥驻守在偃师城了。”罗士信看秦叔宝不知如何做答,也不再追问,反而顺势转移了话题。 “偃师?这说明魏公准备和王世充决战了。”秦叔宝也顺着他的话开始分析起当前的形势,不是他信不过罗士信,而是他如今自己也是矛盾重重,私放李世民,虽然李密没有追究他的责任,但他相信李密对他已经起了防范之心,毕竟当夜守城门的是他,这事说大了他是同谋,往小了说他也有失察之过。 “算了,我们还是专心准备和王世充的战事吧。”谢映登说过,李密再如何,我们现在也是领的他的薪水,该干的话就得干。秦叔宝对这话是深以为然,毕竟,私放李密的敌人,还是有些对不住李密的。这点,秦叔宝希望能在战场上弥补。 “你说魏公断了和王世充的钱粮交易,王世充会不会先来劫粮,然后再攻城,那样他的首个目标应该放在洛口仓了?”罗士信的心思马上转到战事上。 “他也可能利用士兵怕饿肚子的心理,先攻城再抢粮,只要打下金墉城,还怕缺粮吃?”秦叔宝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那我们是正面迎敌,还是…” “…….” *** 隋大业十四年(唐武德元年)(公元618年) 九月下旬, 黎阳府衙, 徐安一进书房就发现房内众人的视线几乎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当然,那个“几乎”所指的例外自然是自家的三少爷,黎阳城的最高掌权者姓徐名世绩,字茂公。 徐茂公看着手中的茶盏,仿佛里面清亮的茶水更能向他透露无数的秘密。 “金墉城那边究竟怎样了?”第一个坐不住的还是张亮,他来黎阳仅仅几日,洛阳那边就传来李密与王世充开战的消息。 照他的直觉看来,这一仗不同于以前的小打小闹,相互试探,魏公和王世充只怕是都动真格的了,两家兵力相当,胜负难测。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张亮在黎阳更有鞭长莫及之叹。前天刚传来消息说王世充率精锐兵马2万余人,屯兵通济渠。昨天的消息就说李密亲领精兵出偃师,在北邙山南麓迎战王世充。按速度算来,这消息再快,传到黎阳也是过时的了,也就是说,当他问徐安话的时候,洛阳那边的仗可能已经打完了。 但张亮没有办法,他来黎阳才知道,徐茂公竟然把斥候都远放到了金墉城附近。若在平日,张亮自然可以把这一情况当成徐茂公图谋不轨的证据上报给李密。可眼下的事实是,他们还真的都需要靠这些斥候来了解金墉城的现状。 张亮也曾试图联系自己留在金墉城的亲信,可自从战事初起,便联系不上了,也不知道徐茂公的人是如何在战火纷飞中从两方得到情报,再安全传回来的。“人家这才是专业的。”想想平日自己所打听到的小道消息,张亮感叹道。 张亮心目中的“专业人氏”之一徐安看了看自家少爷,得到他的首肯,才开始汇报最新消息。 据探子回报,王世充趁夜派敢死队200余骑潜入北邙山中埋伏,次日凌晨,突然偷袭,李密军战败,转向洛口仓。兴洛城守备邴元真暗中通敌,充作内应,李密再败,不知去向。 短短几句话,众人听得却象惊天霹雳,李密败了,而且是惨败?这可能吗?明明两军兵力不相上下,怎会败得如此之惨? “邴元真这个小人,当初就该杀了他!”听到是内奸惹祸,张亮恨道。 郭孝恪轻咳一声,然后才开口,他看向的是徐茂公:“茂公,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张亮那个笨蛋,专门提邴元真干什么。 徐茂公放下茶盏,开始认真地询问徐安:“瓦岗其他人有没有消息?” “只听说不少将领被俘,具体名单目前还无法掌握。”徐安知道自家少爷担心朋友,“属下已派人特别留意,一有消息马上来报。” 徐茂公点点头,转向郭孝恪和张亮:“现在消息还不明确。我们无法得知魏公去往何处,是否已落入王世充手中,冒然发兵,我担心会中王世充的奸计。” “不错。若是魏公已落入王世充手中,我们出兵必定会投鼠忌器。”郭孝恪首先表示赞同。 “那我们怎么办?”张亮闷闷地出声,却不敢表达自己的不满。刚才的失言已让他懊恼不已,提谁不好,偏说邴元真,还说什么当初,要说当初,徐茂公可也是翟让的旧部,也险些被杀。要是他此时多心,一来会以为自己是指桑骂槐,那自己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二来若勾起他的旧恨,对李密落井下石,自己也难辞其咎。 好在徐茂公看上去似乎没有对他的失言表现得有多在意,反而对他这时的问话更认真:“我们还是继续打探那边的消息,再多派些人手,如果能遇见魏公,就接他来黎阳。张将军,你身边的人手应该更熟悉金墉城的情况,不防也派出去,不管遇上金墉城的哪位将领,都可以通知他来黎阳,我们也能知道那边更详细的消息。” “好,我马上就派人出去打探。”这提议正中张亮的下怀,他赶紧一口应下。说起来,他是真的不放心黎阳这边的探子会不会认真寻找李密的下落,这回可以明正言顺的派出自己的人马,让他多少安心了些。不过看徐茂公主动提议,这是不是代表他真的没什么二心? *** 十月, 黎阳城, 天气已渐渐转凉,探马不断传回来的消息也让某些人心里发冷。 北邙山之战,王世充收获颇丰,共俘降瓦岗军10余万人,包括瓦岗军将领数十人,单雄信、秦叔宝、程知节、罗士信等人都在其中。 而李密,率残部2万余人进入关中,降了唐王朝。王伯当、魏征等人做为下属,共同归降。 得到了确切消息,黎阳就面临了选择的关口。 第三十六章 不贪小便宜 自李密兵败后,徐茂公力挽狂澜,收集瓦岗败下的兵将,努力想将损失降到最底点。 黎阳一干人收拾残局,尽自己最大的可能,以黎阳为中心,将东至渤海,南至江淮,北至魏郡,西至巩洛的这块土地仍控制在自己手中,这可是洛阳东、北的战略要地。拿眼睛盯着这块土地的不光只有李唐王朝,王世充和窦建德莫不虎视眈眈。 以前有金墉城做后盾,几家首领还不敢撕破脸来抢,但如今李密降了长安,黎阳的归属就有了不定性。由于宇文化及的前车之鉴,李渊、王世充、窦建德都不约而同采取了温和的手段--书信,来试探徐茂公的心思。 其中李渊那边的来信是魏征亲笔写的。信件的内容与其说是公函,不如说是私信。魏征在信里详细介绍了李密等人入长安后的情况。李密投唐后,唐高祖李渊任其为光禄卿,上柱国,封邢国公,王伯当左武卫将军,贾润甫右武卫将军,魏征为西府记室参军。其余将士,各各赐爵。叙过别后之情,魏征才在信里婉转提到唐主的求贤若渴,希望茂公能早归长安,大家共扶明主。 三封信徐茂公都没有藏私,递给郭孝恪和张亮,希望听听他们的意见。 做为后来者,张亮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率先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既然魏公都归顺了唐主,那我们自然也应该一同归顺。”张亮来黎阳也有些时日了,依他观察,徐茂公既没有野心,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但却心明眼亮,对这样的人,还是有话实说的好。 郭孝恪来黎阳更久,对徐茂公和黎阳的感情更深些,依他看来,王世充、窦建德的信件无非是许以高官厚禄那一套,倒是魏征的信以情诱之,怕是更对徐茂公心思,只不过:“属下以为,就算要投唐主,也该从长计议。” “为什么?”张亮不解,既然要投,又何必犹犹豫豫,拖拖拉拉,徒惹人猜疑。 “瓦岗旧部,原是唐主的敌人,唐主就算既往不咎,给你我容身之地,也难保再给我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毕竟唐主麾下,能征惯战之士不再少数。”都是瓦岗将领,郭孝恪直说给张亮听,也希望他能多考虑考虑。 张亮顿时默然不语,的确,郭孝恪说的有可能是事实,魏征在信上说李密被封为光禄卿、上柱国、邢国公,听起来冠冕堂皇,却是有名无实。想来也知道,李密毕竟曾是敌主,不杀已是仁慈,又怎会再用。他们身为李密的部下,若唐主一并提防,可是无出头之日了。 当下两人齐齐望向徐茂公,等着他拿主意,毕竟徐茂公才是这黎阳的实际统帅。 “我觉得。孝恪提出地问题倒不用担心。洛阳王世充。河北窦建德。江淮杜伏威。还有塞外地突厥。唐主若想坐稳江山。一统中原。要打地仗还多着呢。能征惯战地将士。他只会觉得不够。再怎会嫌多。我们只要把握住分寸。倒不愁没有再建功勋地机会。” 郭孝恪和张亮点头称是。他们都是聪明人。徐茂公所指地“分寸”不用挑明。大家也明白。归了李唐就换了效忠地对象。必须要和李密保持距离了。而这点。他们心中都有了准备。也不是问题。 最担心地一点解决了。确定了归顺地目标。剩下地就是如何归顺地细节问题了。 这回先开口地是徐茂公:“其实。这里地一切原本都是魏公地。李密投唐。我也该将黎阳原物奉还给他。总不能拿着别人地东西为自己求赏吧?” 郭孝恪和张亮面面相觑:“茂公。你地意思是?” “我想把黎阳交给李密。由他处置。至于我自己。可以只身降唐。” 张亮觉得徐茂公重义,郭孝恪知道徐茂公重情,但两人没想到徐茂公为了情义会做到这份上。 “可是茂公,你要想清楚啊,这黎阳可是你打下来的,也是在你的治理下才有今天的,你真要拱手相让。”要让也该让个有实权的,送给李密能得到什么,郭孝恪心疼啊。 张亮来黎阳,虽然名义上是协助,但毕竟日子较短,从心中把自己当客人看,没有郭孝恪那么强的归属感,见郭孝恪着急,他却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喝茶,只想看看徐茂公如何应答,是否出于真心。 徐茂公微笑:“我可不是贪小便宜的人。” 张亮手一抖,险些将茶水溅出,小便宜,黎阳城是小便宜!? 还是郭孝恪了解徐茂公,见他拿定主意,便开始着手准备:“那我把黎阳这儿的土地、户籍人口、军队、马匹粮草等都开列成清单,报送给李密,由他自己献给唐主。” “嗯。那到时候还有劳孝恪去趟长安了。”徐茂公微笑。 *** 长安, 城外, 知道黎阳有使臣来朝的消息,做为此事的主办人,魏征第一个迎了出去。 “孝恪兄。” “玄成兄。” 两人也是旧识,寒暄客套几句便进入正题。 “想不到茂公竟然这么做。他对李密真可是仁至义尽了。”听了郭孝恪的详细叙说,魏征不尽感慨,甚是佩服。 “所以还请玄成兄带我去见李密,将信件交给他。”郭孝恪道。 “这样吧,我让人送你去邢国公府,”事情的发展出人意料,魏征想了下才回答,“陛下一直非常关心黎阳那边的消息,你来的事他也知道,怕是正等着你去的。你要去李密那儿,我总得跟陛下禀告一下。” “行。”郭孝恪点头,魏征现在是李唐王朝的臣子,他能体谅魏征的难处。 “玄成兄”临行前,郭孝恪欲言又止。 “什么事?” “茂公他,真的只是不愿贪人之功,并非有什么二心。”郭孝恪还是说了出来,他不想让人误会徐茂公和李密还有什么藕断丝连。 魏征笑了:“就你了解茂公吗?放心吧,”他拍拍郭孝恪的肩,“我会和陛下好好说的。” 邢国公府, 郭孝恪双手将清单奉上:“这是黎阳城所有土地、户籍人口、军队、马匹粮草的清单,请邢国公查收。” 李密接过,随手翻了翻,便交给一边的王伯当,淡然一笑:“茂公还是老样子,什么都不在乎。” “邢国公却似乎正相反,什么都太在乎了。”听到李密一幅理所当然的语气,郭孝恪心里替徐茂公不值,嘲讽的话冲口而出。 这话一说,李密身边的王伯当、房彦藻等人表情顿时不自在起来,李密却仍然笑得云淡风轻:“看来我把你送给茂公,倒是送对了。” “我也知道魏公的本意是让我监视他。”习惯成自然,郭孝恪还是用了旧称谓。再说有些事,他还真想和魏公说清楚,对,是跟魏公说,而不是和邢国公。 “可我看,你跟他比跟我亲。”李密一直也不解,以前也曾不忿,但此刻只剩下好奇。 “魏公知道为什么吗?”总觉得李密和原来有些不一样了,不是战败后那种自暴自弃,是…?是什么,郭孝恪一时也说不上来,毕竟他和李密也好几年没见面了,也不知李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我知道他人缘比我好。”以前说什么也不愿承认的事实,现在李密随口就道了出来,一点也不勉强。这让李密自己都意外,这就是放下的感觉吗? “不。我对茂公,决非出于私情。”不知道李密心中所想,郭孝恪表情严肃起来,辩解道,“我刚到黎阳,确实是抱着监视的目的去的。我想茂公也知道您派我去的目的。可他从没有防过我什么,黎阳的兵马都是他亲自招纳的,对我一个外人,他要整我是很容易的事。可你知道我来黎阳后,茂公所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是什么?” “放权。” “” “意外吗?”郭孝恪看看众人的表情,“我当时也觉得意外,”甚至他还想过徐茂公是不是玩得欲擒故纵的把戏,让他麻痹大意,“可茂公他是真的做到了用人不疑,以诚待之,我初到黎阳,很多事情都不熟悉,茂公他不会笑话我,更不会趁机整我,反而是手把手的教导我,可以说我在黎阳之所以能站住脚,是茂公的功劳。”说道当时的情景,郭孝恪忍不住激动起来。 李密感叹,徐茂公那套经过数千年锤炼的军事手段和兵法战术,在金墉城就征服了无数人,在黎阳再多个郭孝恪也不奇怪。 “人心换人心,四两换半斤,他徐茂公君子行径,我郭孝恪也不会做小人行事。”郭孝恪继续说道,“孝恪没有忘记自己是瓦岗的将士,当初投靠的是魏公。魏公派我去黎阳,任务有二,一是怕茂公他另起炉灶;二是让我协助他守护黎阳。茂公既然从无异志,那孝恪的任务自然只剩下协助守城这一项,孝恪自当尽职尽责。” “大人” 没等李密对郭孝恪的这番言词做出任何反应,就有国公府的家丁进来禀报:“宫里来人,召黎阳来的郭特使进宫面圣。” 李密淡淡一笑:“来得好快啊,那孝恪你去吧。伯当也一块去,把黎阳的那份清单顺便也给陛下送去。” 据史书记载,唐主李渊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称赞道,“徐世绩感德推功,实纯臣也”。 唐高祖武德元年(公元618年)十月,李唐王朝正式任命徐世绩为黎阳总管、上柱国,封莱国公,后又加右武侯大将军,并赐李姓。又封其父徐盖为济阴王。其下属郭孝恪为阳翟郡公,宋州刺史。张亮为郑州刺史,仍统帅黎阳人马,固守其地。 首发 第三十七章 天女的羽衣 黎阳城 送走了前来道喜的各路官员,徐茂公坐下来,开始听郭孝恪讲他出行长安的经过。 “想不到唐主,不,现在应该称作陛下了,”郭孝恪道,“陛下到是个开明之人,对茂公全旧主之义的行为大加赞赏,不但仍把黎阳交给我们治理,还赐茂公你李家的姓氏。我走时,陛下已让人把此事上报宗庙,据我所知,降唐的各家将领之中,只有幽州罗艺才得此殊荣。”这是不是就证明着,茂公的前途从此不可限量? “你见到邢国公他们了,他们现在怎么样?”徐茂公到没有象郭孝恪那么高兴,他的注意力还是在李密那边,要知道,李密可不是让人省心的主。 “我先见到的是玄成兄,”郭孝恪按顺序讲道,“这次招揽瓦岗旧部,就是玄成主动向陛下自荐的,我走的时候,他正准备去魏州劝说元宝藏。”看来魏征也是不甘寂寞,在为自己谋划。 徐茂公点头:“元宝藏和玄成是老交情了,他这一去必定又是大功一件。”想当初就是魏征劝元宝藏投李密的,如今又是魏征去劝他去投李渊,事态变幻,让人感慨。 “据我所知,”房里只有郭孝恪和徐茂公两人,郭孝恪还是下意识压低声音,“玄成和太子那边好像走得很近。” “你见到李建成了?” “没有。不过我看到玄成和一个内侍打招呼,那内侍对他很热情,事后他跟我说那内侍是太子府的,你想想,那些在宫里当差的,哪个不是既眼高于顶,又善于察言观色。玄成不过是新任个秘书丞,用得着太子宫中的人主动巴结。我想应该是太子的举动影响了他们。” “这样啊,那秦王呢,你见到他了?”李世民到底在干什么,他和魏征又不是不认识,就眼睁睁看着他大哥招揽人才,还是他和李建成现在仍处在兄友弟恭的阶段,所以还不在意? “也没有。不过我到遇上了房玄龄,他说是奉秦王之命,邀我过府一叙,可你不是让我速去速回吗?我怕你这边等得心急,就婉拒了他。然后我也没再回邢国公府,就出了长安。”郭孝恪老老实实地回答。 徐茂公表示赞同:“我们刚归李唐。与各边势力走得太近都不是好事。毕竟还有陛下在上面看着呢。”他们和魏征不一样。魏征只是一个人。他们后面却有一大批军队。一举一动。都太显山露水了。 “这么说我不去是对地。”郭孝恪微笑。“还是茂公你冷静。”说着从怀中取出封信递上。“这是我临走前伯当给我地。说是邢国公亲笔。让我转交给你。” “李密地亲笔信?”若我不冷静你是不是就不上交了。徐茂公接过信一看。这…… “信原本就是没封口地。”没等徐茂公发问。郭孝恪主动解释。“确切来说。这信封还是我后来怕弄坏信纸给加上地。伯当交给我地。就是一张写了字地纸。而且还是摊开来地。写了什么一目了然。而且他还是经邢国公府家丁地手。再递给我地。”其实郭孝恪完全可以把信封上再交给徐茂公。那就不需要再解释这么多了。不过郭孝恪认为徐茂公有必要了解事情地具体情况。王伯当是个细心人。他知道怎么样才不会给茂公添麻烦。至于那个怎么看都陌生。肯定不是瓦岗旧人地家丁。究竟是哪里地人。大家就心照不宣了…… 徐茂公把信纸翻来覆去地端详。微微皱眉:“他地字越写越差劲了。” “大该是时间紧吧。”郭孝恪毫不在意。反正信地内容他已看过。没什么要紧地东西。 …… *** 袁紫烟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抬起头:“贺喜的人都走了?” “嗯。”徐茂公点点头,对她手里的东西表示出兴趣,“这是什么?”他走近细瞧。 “刺绣啊。”袁紫烟扬扬手里的半成品,上面还插着绣花针。 “我看看你的手。”徐茂公不管她绣了什么,只着急的捧起她的手仔细检查。 “小心针。”袁紫烟急忙将绣品放下,知道他的好意,不便缩回手,心里也是暖暧的,口中却嗔道:“我像那笨手笨脚的人吗?” 看到她的纤纤玉手仍象平日里那样白皙柔嫩,徐茂公才放下心来:“你当然不笨,只是我从不知道你还会刺绣。” “我也绣过十字绣啊。”那是在现代,不过到这里之后,见识了这边女眷的绣工,她就不敢“班门弄斧”了。 “这绣的是什么?”金丝缠绕,好像是某种花纹,却不认识,徐茂公干脆直接问出来。 “宝相花纹啊,你没在别人的衣袖、衣领上看到过?”她绣的有这么差吗,认都认不出来? “绣给我的?”听她语气不善,徐茂公赶紧把话往回带。 袁紫烟点点头,语气果然柔和下来:“我想帮你做件长袍。”在瓦岗时,她就常见各家夫人亲手为丈夫裁衣,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没人时在偷着练习,好不容易有了成就,她也想亲自为自己的心上人缝制衣衫。 徐茂公拿着绣品看来看去。 “你到底穿不穿?”他要敢嫌弃,哼,哼… “穿,穿,当然穿,你一做好我马上就穿。”徐茂公急忙点头,大不了他穿在里面。不过看见这花纹,他想起了正事,“这是李密的信,你看看。”他取出信件给袁紫烟。 “写了什么?”谈到公事,袁紫烟也认真起来。 “你自己看,看出什么了没?” “字很潦草,不象李密一贯的风格。”别看李法主长年留学海外,写起这种繁体字来,他可要比徐茂公强多了,徐茂公简体字写惯了,写繁体字总觉得麻烦,这也是他总把公文推给别人写的原因。当然,李密并不知道这点。 “你把信横着看。”徐茂公提点她。 信还能横着看?袁紫烟依言把信纸横着拿,这下真看出点门道,这构、点、撇、捺汉字笔划看上去好像:“英文字母?hag,”看熟悉就出来了,“天女的羽衣在金墉城以南五里外山中,标记为左边两块大石头,右边三棵柏树,在这中间挖土可得。”袁紫烟边看边翻译出来。这是… “他说天女的羽衣指的是…?”袁紫烟心中已有答案,却不敢肯定。 “还能是什么,想想看李法主欠了我们什么?”徐茂公到很肯定。 “他那些飞船零件,他真的肯还给我们了?”自从知道他们的飞船被毁,也回不去后,李法主似乎就变得有恃无恐,再也不提归还零件的事。“你没有和他说过我们还有一架飞船留着吧?” “当然。”他和李密向来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么秘密的事又怎么会说。 “那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天上掉了馅饼,袁紫烟却慎重起来,“会不会这些零件都不能用了?” “能不能用,挖出来不就知道了。而且,看来我有必要亲自去趟长安了。”在了解到这封信的真正内容后,徐茂公就在考虑应对的方法,来这儿的一路上足够他想好了,所以对袁紫烟的提问才能对答如流。 “长安,你是说…” “我们学过的只是飞船的应急处理,如果要大修,还需要专业人氏。”而机械制造业毕业的李法主自是不二人选。 “你去长安,这边怎么办?你又用什么借口离开?” “有孝恪和张亮在。天越来越冷了,王世充和窦建德不会选在这时候开战。我就说要回家一趟,把圣旨拿给老人看,到时我们一起走,出了城你就去取东西,然后到我们放飞船的地方等着。我先回家,再去长安。” “这圣旨上的封赏有什么不妥吗?”听徐茂公的语气,似乎对这次回家很重视,不单单只是借口。 “我爹只是商人,对李唐寸功未立,就被封王,太招人眼了。我想劝他辞掉这份封赏。”要说徐家可是终于找到可以依靠的“大树”了,但父亲是聪明人,他不会只顾到眼前的蝇头小利,而不明白儿子的苦心的。(几日后,徐盖果然上书,以寸功未立为由请辞,李渊道:“既已入李家宗祠,自当封爵”。于是改封舒国公,授散骑常侍,领陵州刺史。) …… 徐茂公出去准备,袁紫烟拾起绣品继续,却是心中茫然,若真能回去了,允辰这边的亲生父母又该怎么办?她相信徐茂公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只是两人都心照不宣没有提起,他会如何选择呢?袁紫烟一时心乱如麻,这下真的扎到手了,一滴血珠顺着手指滑落,宛若泪滴… *** 长安, 皇城, 两仪殿偏殿内, 时间是十一月下旬,离传统的腊日、腊八等节日还有几天,但这一点也不会大家赴宴的心情。 陛下设宴,特别庆祝太子北巡归来和秦王征薛仁杲凯旋,而且这宴席是只有太子府和秦王府的文武将官才有资格赴的,单单这一点,就是何等的荣耀。 酒过三巡,菜上五味,宫里的乐伎再来上几段,大殿里是暖意融融,其乐融融。 看着一切步入正轨,紧着忙活的李密这才松口气。 还好,一切都很顺利 首发 第三十八章 宴会 话说光禄寺卿这官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好的。 光禄寺负责的是皇家宴会的大小事物,从瓜果蔬菜、鸡鸭鱼肉的采办,宴席上坐次的安排,以及席上的突发状况,比如有人不小心打破杯盏,有人醉酒闹事(在皇家宴席上一般很少发生),都需要由光禄寺处理。 李密新官上任,还是第一次正式工作。虽说是便宴,但皇帝、太子、秦王都出席了,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为了不出差数,李密事先还特别请教了有管理酒楼经验的贾润甫,其认真态度让贾润甫都吃惊。 谢绝了王伯当、贾润甫等人帮忙的请求,李密开始正式上任。他不是不清楚王伯当等人在担心什么,而正因为如此,他才更不能将大家牵扯进来。如今的李密,已不能再给大家什么锦绣前程之类的好处了,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要让大家因为他,而将处境变得更难过… 一想到这儿,李密的心情低落下来,他对不起那些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的人,只是自己,是真的累了… …… 和大殿里热闹的气氛并不融洽的并不是只有李密一个人。 民部尚书刘文静坐在殿内的东南方,举杯自饮,只是国宴御酒喝到嘴里却毫无滋味,流到肚子里却犹如火烧,烧得他心中恨意更重…… 刘文静压不住自己的目光,不时往殿中的上座看去,那是最接近龙椅的地方。太子和秦王也就罢了,毕竟他们是皇家血统,又有功劳在身。可那个人,他凭什么也能坐在陛下身旁,不光是宴席上,甚至在朝堂上,一样会有那个人的坐位在! 何德何能啊?何德何能啊?! 裴寂…刘文静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他刘文静不服啊! 其实要叙起旧来。他刘文静和裴寂还是老交情了。早在晋阳时。刘文静是晋阳县令。裴寂是晋阳宫监。两人就多有走动。李渊起兵。两人更是最早地支持者。所以现在地开国功臣是名副其实地。 可刘文静不服气地正是这一点。是他先慧眼看出李渊地不凡。是他先劝说裴寂。裴寂才下决心帮李渊起兵。是他…。更是他冒险出使突厥。免了李家起兵地后顾之忧…计杀高君雅。兵败屈突通。他刘文静为李氏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 而裴寂呢?除了在李渊刚起兵时送了晋阳宫五百名宫女给李渊。还送来了米粮五万斛。杂彩五万段。铠甲四十万领。就没有再干过什么大事。而且照刘文静看来。裴寂所献地东西原本是杨广地。李渊只要一反。那些东西自然就都是他地了。何劳裴寂去慷他人之慨。 偏巧李渊就吃这套。起兵功成后刘文静是大丞相府司马。进授光禄大夫。封鲁国公。裴寂是大丞相府长史。进封魏国公。两人地官职就已不相上下。 然后…刘文静将杯中酒狠狠灌入喉中。然后。李渊在刚开始是立地杨广之孙杨侑为恭帝。那恭帝也是个明白人。眼见满朝文武都是李渊地人。即表示愿意让位。李渊开始推辞不受。这时。是裴寂先抓住了机会。亲自出马。当着众人以大义地名目劝李渊登基。 结果,李渊这一登基,裴寂到成了首功,被封为尚书右仆射,恩宠一时无二。而自己,却只被封做纳言,距离无形被拉开。 再然后,自己陪秦王二征西秦军,因承担战败的责任被除去名籍。直到第三次陪秦王征讨薛举,才因功恢复了官爵和封邑,任命为民部尚书、领陕东道行台左仆射。而裴寂的地位,至始至终也没有动摇过。 一想到自己这么卖力还起起浮浮才有了今天,而裴寂不过卖弄下唇舌就站在了高位,刘文静就是不服气,拍马屁得来的东西怎能服众! 不想再看到裴寂那小人得志的嘴脸,刘文静把目光特意移到他处,今天是高兴的日子,若他还特别和裴寂做对,怕是连秦王都会怪他扫大家的兴吧。 看着不远处热闹的场景,刘文静忍不住又皱了皱眉,这讨厌的人怎么这么多? 李密!刘文静看着李密四下忙碌,心中却是不屑,不过一个丧家之犬,现在到还挺起劲的,难道他还看不出来陛下究竟是为什么才让他当这光禄卿的吗? 说起来,刘文静和李密还是亲戚,刘文静的一个胞妹正是李密的前妻,只是早已故去多年,说来那还是李密在辽东祖居的事了,自从李密回长安后,两家也没有再联系过,情份早就淡溥了。 情份淡了,芥蒂却日渐加深。李密跟杨玄感造反时,刘文静还是晋阳县令,明明毫无牵涉,偏就因为那一点亲戚关系,被连累下狱,若不是当时晋阳正是李渊的地盘,若不是李世民与他素来交好,多加保全,他刘文静几乎真会被李密害死! 再然后,秦王在金墉城出事,长孙无忌暗中找到他,希望他能以姻亲的身份帮忙从中说和,刘文静辗转托人带信给李密,却犹如石沉大海,若不是后来秦王总算平安回来,他刘文静在秦王府诸将面前再难抬起头来。 刘文静越想越觉得李密很讨人厌,于是冲殿堂的某处悄悄使了个眼色 按宴会的规矩,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在殿内赴宴,其余文武大臣都在外殿或廊道饮用,但这并不说明这些人就值得轻视,尤其是太子和秦王还不时走过来敬酒,他们,都是今天宴上的功臣! 外殿的坐次安排并不象殿内那么讲究,所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太子宫里的人坐在了一起,秦王府里的人又坐在了另一处,隔着中间宽敞的过道,在李密这样有心人的眼中,仿若楚河汉界般惹人猜度。 太子和秦王的关系已到了这般地步了?李密看向大殿上首态度亲热的两兄弟,在心中苦笑,自己已经不想争了,而有些人的斗争却刚刚开始。 “李大人,陛下派你来,是主持宴会,可不是让你来发呆的。”一声不满的质疑声打断了李密的思绪。 “失礼了。”还没有看清发问者,李密就先将道歉的话说出来,来长安才一个月,他却很快学会了什么叫低调做人,“法主只是在想这宴上还有什么不足之处吗?毕竟法主新任光禄卿,是现学现卖。”迅速给自己找好借口,李密也认出了说话的人----通直散骑常侍刘文起。 刘文静,刘文起兄弟,李密是认识的,然而,也仅限于认识而已,而且还是他来这儿之后才认识的。 他当然知道“李密”和这两人有郎舅之亲,但娶了他们胞妹的是真正的李密,而不是他这个后来的李法主。 起先李法主还担心被他们识破自己是冒充的,随后便发现是自己多虑了。别说八年前他回京城时几人就没见过,据他所知,当初刘文静俩人的胞妹是到了适婚的年纪,被族里的长辈送亲去的辽东,就是说,这郎舅之间和陌生人也没什么两样。 在金墉城,李法主也收到过刘文静的信件,不过那时他急于去打凯公,就放在一边没去管他。等回来时,李世民已经让徐茂公等人给放了,他就是再想卖人情给刘文静也晚了。 算起来,他李法主做人还真的挺失败。陪杨玄感起兵时,为了显示他们有必胜的把握,同时也为了聚集更多的亲朋故友来壮大队伍,两人都没有和本家亲友划清界限,结果兵败后,楚国公杨素的坟都让杨广给刨了,跟杨素家沾亲带故的也遭了殃。李密那一族也没能幸免,连刘文静那种跟他素不来往的也蒙冤下狱。 比起他来,徐茂公就做得好多了。自从他上了瓦岗山,徐家就再也没有人在外人面前“承认”徐家还有这么一位三少爷,这就让官府抓不着实凭。而徐家当时身处瓦岗山的势力范围,官府不动,瓦岗军不动,还有谁不知趣敢惹徐家? 拜当时收钱绝不手软的官府所赐,徐家保全了下来。李家也有一些手眼通天的人活了下来。 现在,徐茂公为徐家争取到了更大的荣耀,他李法主却没有勇气去见那些幸存下来的李氏族人。 同是千年后的来人,他不是失败是什么? 思及此,李密以更谦恭的态度来面对刘文起,在这些“李密”的亲人面前,他李法主就是罪人! 把李密的歉意当成势利的表现,刘文起更加不屑。当初在得知李密母子回来了,而自家妹子却永远留在了辽东那片陌生的土地上时,刘家的人就本能的选择了讨厌这个人,他们兄弟不求妹子跟着李密能大富大贵,但一个连照顾妻子都做不到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做他们的妹夫!所以不管李密回来后,名声有多么响亮,他们刘家都没有上门再攀这门亲戚。也幸亏这样,在李密和杨玄感造反失败后,他们兄弟才仅是被押下狱,而不是像别人那样直接就押赴刑场,开刀问斩。 直到秦王有难时,兄长才无奈又拾起这门关系,可李密根本就不当一回事,至此,刘家对这妹夫是彻底失望了。 “原来李大人也知道这宴会还有不足之处?”刘文起故作惊讶。你从前没把我们当亲戚,今天就不要怪我们不给你留面子! 首发 第三十九章 故事里的事 “那请教刘大人,这宴会的不足之处。”听了刘文起的指责,李法主以更认真的态度面对他。在李法主来这个时代前,“李密”的妻子就已经不在了。从“李密”那里他也听到过一些关于那女子的事情:她是个好妻子,是个好儿媳,是“李密”最重要的人。就凭这几点,就足以让李法主重视这些刘家的人。 “今天既然是庆功的酒宴,自然是越热闹越好,可依刘某看来,这歌舞方面似乎还有不足。”刘文起一本正经地挑毛病。身为从四品的通直散骑常侍,他虽然不够格坐在殿内,但他的坐位也是离殿内最近的,近到足够他接收到兄长递过来的暗示。 “这样啊,那我再让人多安排几场歌舞。”这并不是什么无理的要求,李法主一口应下。 “李大人好像忘了光禄卿的职责是干什么的了。”刘文起还有下文。 “刘大人的意思是……”李法主也不笨,听刘文起话语不善,打起精神应付。 他们两人这一说话,旁边秦王府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刘、李二家有姻亲关系,是众所周知的事实,看刘文起主动找自家亲戚的麻烦,难免让人好奇。 “这是皇家的宴会,光禄卿自然是替陛下尽地主之谊,招待好客人。李大人不会是在外面久了,早忘了京都的待客礼仪了。”这都让人教,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刘文起这话可是在暗指金墉城,李密公卿出身,却落草为寇,想到这点的秦王府众将有的幸灾乐祸,有的轻视之心顿起,有的却暗暗皱眉。 “还请刘大人指教。”李密到不在意,瓦岗山本来就是土匪窝,这点,在遇上徐茂公时他就意识到了。 “李大人不会忘了‘以舞相属’(注:1)这个礼节了吧?”刘文起耐心地提醒他。 “刘大人不会想让李某在这儿跳舞吧?”李密又好气又好笑,当了那么多年蒲山公,对贵族间的这些娱乐他还是熟悉的,自然知道“以舞相属”的意思,不过他可不相信会有人接他班往下跳。 “李大人难道不该尽尽主人地责任。让大伙儿高兴高兴?”刘文起说得理所当然。转身又寻求同僚地支持。“你们说对不对?” “对。”“正该如此。”众将哄笑。他们都等着看李密地笑话。秦王殿下不喜欢地人。不值得回护。 “可李某从来不会跳舞啊。”李密有点为难地样子。其实在他看来。近年最流行地“打令”舞(注:2)非常好学。有现代交际舞做基础地他肯定一学就会。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对方摆明了想把自己当猴耍。自己难不成还往上凑。 “不过李某到会讲故事。不如我给大家说个故事。为待客不周道歉。可好?”见刘文起脸色不善。李密把话往回兜。在人屋檐下。该低头还是得低头啊。 “好啊。故事好。我就爱听故事。”房玄龄率先表示出兴趣。 刘文起见状有点犹豫了。现在再说不。驳地可是房玄龄地面子了。“那。是什么样地故事?” “一个关于天命故事。”其实讲故事也不是他的强顶,但总比跳来跳去容易吧。 一听李密愿意给大家讲故事,这服软的表现让不少人都闭了嘴,不再起哄。李密好歹也是朝廷的正式官员,大家也不好做得太过分。 感兴趣的人多了,刘文起更不好再坚持,秦王府的众人虽然都知道秦王不喜李密,但对两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并没有几个人清楚,刘文起当然也不会傻到把事情真相说出来换取支持,至于自家的私怨,更不能成为在公众场合整一位国公的理由。 “那好吧。”刘文起只好先同意看看,“那你先说来听听。”大不了讲完再让他跳舞。 “故事最早要从天上说起…” “李大人,陛下召李大人过去问话。” 李密的故事刚开个头,便被打断,来者是李渊身边的近侍。 李密冲众人歉意地笑笑,便进殿去了。 刘文起悻悻地回位子坐下,既是圣命,他自然不敢违。 房玄龄松口气,他知道秦王与李密交恶的真相,他也不喜李密,可他也受人之托,要照顾李密,刚才只好出言解围,如今李密被叫走,也不是他能干涉的了。 长孙无忌端着酒杯,冷眼旁观这场闹剧。他知道刘文起背后是谁指挥,也清楚房玄龄出头是另有原因。凭心而论,长孙无忌何尝不想看到李密出丑,只是这时间、地点都不对,太子那一系的人正在对面看着呢!秦王府的人一味针对李密,岂不是坐实了秦王曾陷落金墉城的流言吗?得不偿失啊,长孙无忌摇头。 李渊坐在座位上,带着醉意微醺,笑问道:“大弟(注3)呀,你们在那边聊什么啊?” “微臣在讲故事给大伙儿听。”李密恭敬地答道。 “哦,什么故事呀?”李渊也来了兴趣。 “是一个关于天命的传说。” “那大弟也给朕说说。” 看李渊似乎兴致勃勃的样子,李建成和李世民表示出感兴趣的样子,准备听李密讲故事。裴寂的眼神特意向下一扫,意料中的看见刘文静投来愤恨的目光,他一定以为是自己鼓动陛下把李密找来,坏了他的事吧?不过裴寂可不在乎,真是陛下自己发现李密的,这点,秦王都可以作证。 “遵旨。”李密领命,开始讲起: “故事最早要从天上讲起,天上有一个小仙,经过无数年的苦修,才终于得成正果,位列仙班。 来到自己向往已久的天庭,小神仙很高兴,他的职责是看守天宫中藏宝阁中的天界法宝。起初小神仙干得很勤快,也很认真。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神仙都重复着同样的工作,他兴奋的心情开始减弱,可对那些天界法宝的兴趣却与日俱增,因为他负责看守那些法宝,甚至还参与那些法宝的修理,没有谁比他更了解那些宝物的用处了。 看着别的神仙不时从他那儿领走一、两样宝物,到凡间去值行任务,小神仙就非常羡慕。那些法宝都是他参与制造的,他却没有使用它们的权利。 那一年,那一日,经过他和别的仙人的共同努力,又一件法宝诞生了。 当天晚上,正是那个小神仙值夜,一想到新造出的那件法宝,小神仙就很兴奋,坐立不安。 终于他忍不住了,悄悄走进放法宝的那间屋子,“我就再看一看,摸一摸。再摸一下就好。”小神仙给自己的行动找好理由,大胆地伸出了手 小神仙忘了,既然是宝物,自然有人日夜守护。他一伸手,便惊动了守卫的天兵。小神仙慌了手脚,竟然启动了法宝,一道白光闪过,小神仙被带到了凡间。 当时小神仙的第一个念头是,赶快再回天上请罪!可当他再检查法宝时,却发现法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弄坏了! 这下小神仙可吓坏了,数罪并罚,他可吃不消。逃吧,小神仙开始了逃亡生涯。 小神仙在凡间过了几年,也没有发现有天界的追兵来找他,于是,小神仙的心又不安分起来。那时的人间正逢乱世,群雄逐鹿,仗着自己在天界所学的知识,小神仙自以为高人一等,便也加入争夺天下的行列。”说到这里,李密忍不住叹了一声。 “以他的神仙身份,凡夫俗子又岂是他的对手。小神仙要夺天下,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大弟又叹息什么?”李渊插言道。 “陛下忘了吗?微臣刚开始便说过,这是个关于天命的故事。那小神仙虽是仙家身份,却是私下凡尘。而人间真是的真龙天子却早已另有其人。小神仙去和他争,岂不是又一次违反了天规,焉有胜算?” “神仙也斗不过天命吗?”这回插言的是李建成。 李密点头:“天命就是天条,神仙可以忽视人间的律法,却不能抗拒天条。”你我都是“天条”下的输家,我已认命,你却还不明白。 “小神仙输了以后呢?”看李密似乎不想在讲下去,裴寂也开口询问,难道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以后嘛,小神仙这回可是天上人间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又怎么会知道。”李密坦然自若,再施一礼,“微臣的故事讲完了。” 注1:从汉代开始,为了活跃气氛、联络感情和增进友谊,在官员和贵族的宴会上流行起来一种邀请性的舞蹈,名叫“以舞相属”。 在宴会上,一般是主人在宴会进行中先行起舞,舞跳完以后,邀请另外一个人继续跳下去。第二个人跳完以后,再邀请另外一个人接着跳,如此循环相接。被邀请人必须起舞回报,如果被邀请人拒绝起舞,则被认为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被认为是对邀请人的不恭敬。 注2:唐代还流行一种名叫“打令”的交谊舞,是在贵族宴会中行酒令时跳的习俗舞蹈。史书记载,唐人俗舞,谓之打令,其状有四:曰招、曰摇、曰送、曰邀。”“有四句号云:‘送摇招邀。三方一圆。分成四片。送在摇前。’” 注3:当初李渊起兵时,李密在洛阳一带风头正盛,为安抚、麻痹李密,两人常有书信往来,两人都姓李,李渊又年长,故李渊在信中称李密为大弟,表示都是一家人的意思。 首发 第四十章 其实走也难 李密的故事讲完了,现场一片沉默。没有人去计较故事好听与否,他们想的是这故事代表的含义,李密之所以讲一个这样的故事,其用意是… 李渊没沉默多久,便又开了口,说得又是另一码事:“大弟呀,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想着再成个家?” 没想到李渊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李密愣了愣,才答道:“长年在外,朝不保夕,就没有考虑。” “那你现在不是安定下来了,”李渊对这事似乎显得兴致勃勃,“不如朕给你做个媒如何,朕有个表妹独孤氏,正值适婚年龄,配与你可好?” 听到这话的人都愣住了,怎么这一个故事下来,李密就成皇上的妹夫了? 李密赶忙辞谢:“法主何德何能,怎敢匹配郡主。”他这说的确是真心话,李法主可不想就这么娶一个没见过面,还比自己大一千多岁的女子。(虽然按外表年龄算,人家姑娘绝对比他小。) 李渊对他的说法不以为然:“大弟家族世代公卿,何谈匹配不上,大弟这么说,可是瞧不上独孤家?” “法主不敢。能与独孤家结亲,确是法主高攀了。”来到这时代许多年,要是独孤家都不知道,可真是白混了,说“高攀”二字,确是李密由衷之言。(注1) 听李密说得真诚,李渊的态度更加和善:“那就这么定了。把你们二人的八字都拿过来,让钦天监选个好日子。” …… 夜晚, 邢国公府。 内室。 李密坐在灯下。愁眉不展。李渊这究竟唱得是哪出戏呢?他看不明白。圣命难违。难道自己真地要在古代成家了。这也是历史发展必须地?一时之间。李法主还真想找人问问。可熟悉这段历史地人。在黎阳… 王伯当走进房内。向李密道贺:“恭喜邢国公。” 李密不由苦笑:“这时候伯当你就别开玩笑了。” “能得皇上亲自赐婚。新娘又是独孤家地女人。这一成亲就和皇上成了亲戚。有什么不好?” “和皇上成亲戚就是好事了?杨广和李渊还是亲表兄弟呢。”李渊夺他江山时可一点没手软。 王伯当沉吟:“大人真这样想?” “当然。”李密点头,又说,“伯当你别一口一个大人了,我不是说了让你叫我法主吗?”两人共患难这么多年,有必要还称呼得这么生疏吗? 王伯当不同意:“伯当不但是大人的下属,大人与我更有师生之谊。” 李密摆手:“连自己的地盘都保不住,连累你们和我一起寄人篱下,这种上司不要也罢。谈到师生,就更让李某惭愧了,法主做人都嫌失败,哪有什么能教别人的…” “…大人…蒲山公…法主兄。”王伯当在李密的注视下,终于改口。 “这就对了。”李密的表情终于开朗起来。 王伯当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他重新四下看看,确定左右无人,才在李密对面坐下,压低了声音道:“我见到茂公了。” “什么?!”李密大吃一惊,他刚想起徐茂公,就有人说见到他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也不会这么快呀,等等,“你在哪儿见到他的?”他不是应该在黎阳吗? “今天下午,我闲着没事,出去走走,结果就在街上遇见他了。”回忆起来,王伯当也觉得挺意外。 本该在黎阳的人,却在长安的街头遇上,要说是巧合,李密可一点都不信:“然后呢?他跟你说了什么,他为什么来长安?” “他说人多眼杂,不方便来邢国公府,托我带封信给法主兄。”王伯当说着,取出一封信递给李密。 李密展开信纸,一怔,这是 王伯当见状悄然退下,能让徐茂公亲自跑到长安送的信,自然十分重要,他不敢打搅李密看信,顺便出来帮他警卫。 李密当然也知道这封信一定很重要,可问题是他看不懂啊!信里全是字母,但既不是英文,也不是法文、德文,更不像俄文 这到底是哪国文字,自负留学多年,精通多国文字的李法主茫然不知所措…… 几日后, 又一个夜晚, 邢国公府, 王伯当、房彦藻、贾润甫、柳周臣等人都聚在李密这儿。其实自从来到长安后,为了避嫌,他们已很少这样多人一起到邢国公府来了。 先开口的是李密:“我向陛下上奏折,说去河南等地招揽旧部,今天陛下已经批准了,相信这事大家应该听说了。” 见众人都点头称是,李密又道:“今天请各位过来,主要是想和大家告个别,这一去,法主就不会再回长安了。” 贾润甫一急,仍用了旧称谓:“魏公去招揽旧部,可是要”他还不死心吗? 知道他要说什么,李密摇头:“招揽旧部只是借口,法主此去,天下就再无李密这个人了。” 魏公这是存了归隐的念头!众人面面相觑。 “那独孤郡主”柳周臣不解,照说陛下对魏公不错啊。 “法主还从未想过靠一女子来取得荣华富贵。”李密说得干脆。 “不管魏公去哪,伯当都愿相随。”王伯当不清楚李密的这一决定与徐茂公的信有没有关系,但他追随李密的决心,一开始就没变过。 “也好。”李密同意了。伯当性情率真,放他在长安还真不放心,不如带出去,就算自己没办法,那个人可和伯当是结义兄弟,他不会不管的…… 贾润甫和柳周臣互看一眼,齐声道:“那我们也去。” “行。”李密一口应下,能给那个人多找点事做,他觉得挺痛快。 这下没表态的只剩房彦藻了,从进来后就没开过口的他见大家的目光都看向自己,犹豫一下,房彦藻道:“我…还是不去了。” 李密并不意外,有房玄龄在,房彦藻的未来不用他操心。 “那就这么定了。”李密做总结,“你们身边的人,带谁不带谁就由你们自己决定吧。” …… 众人一一散去,房彦藻慢腾腾的走在最后,看着前面王伯当的背影,几次犹豫,咬咬牙,终于开口:“王将军,留步!” …… 武德元年(公元618年) 十二月, 河南, 桃林县郊, “真慢。”好不容易在约定的地点顺利会面,徐茂公张口第一句话就是埋怨,“你不知道这天气有多冷吗?居然让人冻着等你。” “是你约我们这时候来的。你要是怕冷,就改到明年春暖花开啊。”李密也没好气,想到他写的那封“天书”,根本就不是什么外国文字,自己看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是汉语拼音!这不是故意整人嘛,自己能按时赶到已经很好了。 “明年?”徐茂公冷笑,“你是让我去给你收尸吗?”也不想想他这么辛苦是为了谁? “你!”李密气极,偏又知道他说的可能是实情,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见两人之间火药味渐浓,王伯当忙打圆场:“我们接下来要到哪去?”总不能就站在这荒郊野外,冰天雪地里斗嘴? “怎么就你们俩个人?”徐茂公不在理会李密,询问起王伯当,“润甫他们不是也一起出长安了吗?” “是房彦藻的主意。”王伯当解释道,“房彦藻和我说,既然法主兄已无意于仕途,那还是越快出京越好,大家出京后最好兵分几路,他还从魏公亲兵中找了几个相貌与魏公相似的,也分别出行……” “那润甫他们走的是哪路?” “他们去襄城张善相那儿。”这次回答的人是李密,“我本来想一个人过来见你,伯当偏不放心,非要跟来。”房彦藻为什么会这么安排,李密心里也明白。他不担心自己,却不想再害了别人。 “看来房彦藻对你还真不错。”徐茂公下了这样的结论,然后去解树干上系马的缰绳,“我们也动身吧。” “去哪?” “黎阳山南。” …… 李密从飞船上下来,一手的油污,表情却是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轻松。 “还能修好吗?”徐茂公问道。 “主要是线路板短路,另外降落动力装制的轴承松了。”虽然已有许多年没碰这种现代机器了,李密仍然对它很熟悉,“用我那边剩下的零件拼凑一下,重新使用应该没问题。”要离开这个时代了吗?李密有些恍惚。 “能用就好。”徐茂公看起来也没多高兴。 “说起来这架飞船还真幸运,如果在降落前轴承就掉了,那它的命运也会和我们那两架一样,甚至更槽。”在看到这个时代还有一架完整的飞船存在时,李密也很意外。 “是吗?”徐茂公和袁紫烟互看一眼,想到当时的情形仍是心有余悸,徐茂公握住袁紫烟的手,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确定她的存在。 “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三架飞船都会坏掉?”李密当没看见两人的亲昵,继续发问。他起先还以为是自己的飞船因仓促起飞才损坏的,现在看来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 注1:独孤氏原是胡人。但北周八柱国之一的独孤信,生了几个出名的女儿。一个嫁给了北周明帝宇文毓;一个嫁给了隋文帝杨坚,生下了隋炀帝杨广;一个嫁给了大将军李柄,生下了唐高祖李渊。北周,隋朝,唐朝,三次改朝换代,独孤家都是外戚,屹立不倒。 首发 第四十一章 其实留也难 “我也不知道。”对李密的疑问,徐茂公也给不出答案。自时空管理局成立以来,都没发生过这种三架飞船同时失事,又在同一时代降落的事情。 “那至少可以证明我那架飞船,是因为某种不明原因才毁坏的吧?”李密追问。 “不知道。这得由技术部门来下结论。” “那,还需要我赔款吗?”这才是李密最关心的,他赔不起啊! “这得问会计部。”徐茂公推得一干二净。 “好歹你我共患难这么多年,你帮我做个证明怎么啦?”李密不满意。 “我已经把你从李渊手里救出来了,还不够意思?”说着徐茂公看向王伯当。 自从进入山洞,看到这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飞船后,王伯当就处于震惊状态,李密和徐茂公随后的对话更让他云山雾罩。 “现在你还是想想怎么跟伯当说明这一切吧?”徐茂公对李密道。 “要我来说?”这说来可话长啊! “当然,人可是你带来的。” “你口才比较好。”要他亲口说出自己地那些“丰功伟绩”。他张不开嘴。 “真难得。你终于肯承认我比你强了。” “” “” “好了。我说还不行吗?”袁紫烟在旁听得不耐烦。多大点事呀。用得着这么推来推去。“你们在这儿修飞船。伯当给我打下手。帮我做饭。” *** 看着李密熟练的修理飞船,徐茂公挺好奇:“你干什么一定要领兵打仗,那又不是你的专长。” “不然你让我干什么,我是不如你们科班出身的。可是这乱世,我不干这个干什么?”李密一边干活一边回答。 “科班出身又怎么样,冲锋陷阵,咱们就是不如古人,你看我打仗什么时候冲在最前面了?”徐茂公道。 李密忍不住白他一眼,这种事你也好说得冠冕堂皇? 徐茂公继续道:“我看过你的档案,你不但本职工作干得不错,业余还能弄些小发明,甚至有的还得过奖。那到这边后,你为什么不能重操旧业,反而干你不熟悉的?” “你让我把现代的发明带到古代来?你是嫌我的罪还不够重吗?” “又不是让你再造架飞船,当然这边也没有材料。我是说你可以造点别的,比如三国时诸葛孔明的木牛流马,你可以做出来吧?” “…那个利用的是机械原理,材料现成…应该没问题。” “你要在这儿造出这些东西来,哪方的军队都需要,无论怎么改朝换代,我保证你都是抢手的人才,富可敌国绝对没问题,何必向现在这样,无容身之地?” “你的意思是…造那些东西…是可以的?”李密简直不可置信。 “三国时就有的东西,在隋唐年间再现也没什么啊,局里只规定不能把未来的东西提前现世,没说不能重现过去的。”徐茂公理所当然。 “你为什么不早说!?”李密气极,“早知道这样,我用得着亲自上战场冲锋,就怕地位不保?” “我也是最近才想到这点的。”徐茂公无可奈何,“以前忙着看你,就怕你逾线,哪想得了那么多,再说我怎么知道你还喜欢干这一行,我还以为你对称霸隋唐更有兴趣。” “你…算了,”李密叹气,“也许你说得对,你当时就是跟我说了,我也未必会这么做。”那时他手握近百万的军队,坐拥近半边的天下,让他轻易放手,李密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到。 “所谓当局者迷,就是这个道理。”徐茂公见李密停下手上的活,便倒了杯茶递给他。 李密接过杯子,有些怔怔出神。 “怎么啦,还看不开?” “不是,只不过有点抓不着什么的感觉…”李密看着杯里的茶水,“历史上真的说,我和伯当都被杀了?” “真的。具体时间我也记不太清了,只知道是你们投李渊不久,所以我才急着把你们找出来。” “那你知道理由是什么吗?”李密不明白,他已经够低声下气,忍气吞声了,为什么还换不来一条活路。 “好像是你手下有人告密,说你要反,然后李渊招你回去,你不敢,索性真的反了,然后被杀。”徐茂公皱起眉头,“我应该去贞观元年,这武德元年的事,我来之前没做过功课,能知道这些已经不错了。”要不是他事先知道自己生于公元594年,所以对隋唐年间的历史格外感兴趣,他怕是和李密一样,茫然不知所措。 手下?告密?李密苦笑,看来自己做人还真是失败。 “对了,”说到这儿徐茂公觉得有必要问问,“你认为你手下那些人里谁可能告密?” “不知道。”李密自认没有识人之能,不然他也不会错信了邴元真 “管他是谁呢,反正我们都要走了。”李密不想再去计较。 “我决定不走了。” “你说你说什么!?” *** 王伯当帮袁紫烟把饭菜装进食盒里。 “怎么样,你还好吧?”袁紫烟关心地询问,要一个古代人在短时间内就接受这一切,是有难度的“还行吧,说真的,我一点都没想到,做梦都没想到”王伯当的神情还有些恍惚,显然受得刺激不小 袁紫烟笑笑:“其实我们就是年纪上有些差距,不过外表看不出来,其它也没什么。”总比一些神怪小说里描写的,相处多年却一朝现了原型,不是凡人要好些吧? “是啊,就是年纪上‘差点’。”王伯当被她的说法逗笑,这“差点”可是差了上千年啊! “好了,我该去送饭了。”见王伯当心情有所好转,袁紫烟拎起食盒,饭菜凉了可不好,冷食不利于健康,有她在,是不会让茂公委屈的 “你竟然就是这个朝代的人!?”李密只觉不可思议,“我在时空管理局可从没听人说过。”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知道这件事的人大多都退休了,局里又下了封口令,你怎么可能会听说。”徐茂公也没想到会有旧事重提的时候。 “我说你怎么在这边混得如鱼得水,适应性这么好,原来你就是这个时代的,”李密嘀咕。“你身体是古代人,可你接受的却是现代教育,你到底算哪边的人?”李密纯属好奇。 “无所谓。如果没有义父把我捡回去,我活不活着都很难说,是哪边人又有什么关系。”徐茂公倒不在意这点。 “你留在这儿,和你的亲生父母团聚,也是好事,可局里那边你怎么解释?”培养多年的人才,局里舍得放弃。 “你没听明白我的话,我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不能回去。”徐茂公正色道。 “为什么?”李密不解,还是相差上千岁,所以有代沟吗?要不然他怎么跟不上徐茂公的思路? “这次穿越,我们都意外成为历史中有名的人物,李密的故事已经结束,所以你可以回去了。而徐茂公的故事还需要继续下去,所以我得留下来。”徐茂公解释道,“时空管理局的工作守则,相信你也清楚。” 李密点头,对时空管理局而言,维持时空秩序才是重中之重,时空战警本来就是为了这个才存在的。徐茂公既然是历史记载中的人物,就该待在他应该待的地方。 可是,“那袁姑娘怎么办?”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不仅仅是上下级之间的关系。 “她自然应该回去。”徐茂公说得很平静。 “我记得你们是隋大业九年遇上的,到现在已经五、六年了,你们就一点感情也没有?”李密不相信。 “我们在来这儿之前就订婚了,如果没有你这件任务,我们应该已经结婚了。” “什么!那你还让她回去?” “不然你让我怎么办,她的亲人、朋友都在现代,这里有什么?她适合在阳光下快快乐乐地工作,上街购物,而不是在这兵荒马乱中处处提心吊胆,为怎么生活发愁。”袁紫烟不喜欢这里,这么多年,徐茂公越是确定这点就越感到绝望,他,要拿什么才能留住她? 李密默然不语,这种事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决定。 他不开口,徐茂公也不再说话,山洞中的气压似乎越来越低。 终于,李密先忍不住站起身来:“我去看看伯当他们饭菜做好了吗?”顺便透透气。 徐茂公没做声。 李密刚出去没一分钟就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食盒:“谁把这放在外面,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是紫烟。”徐茂公并不意外,“刚才我们说话时,我听见她的脚步声了。”多年的相濡以沫,让他能轻易分辨出仅属于她的一切。 “那她为什么不进来?”李密感到奇怪,“等等,你是不是从没告诉她你要留下来?”不会吧? 徐茂公点点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就算只是一个美丽的肥皂泡泡,不到最后他也不忍心将它划破。 “你是听见她进来才和我说这些的,因此你不知道怎么当面和她说。”李密全明白了。 徐茂公默认。 “你!”李密气急败坏,这人一惯口齿灵俐的能气死人,怎么偏碰到正经事就说不出呢?“你就不怕她突然听到,会接受不了,想不开?” “不会吧?紫烟她是个坚强的女孩。”话虽这样说,徐茂公的神色也紧张起来。 “被自己的未婚夫突然抛弃,还能怎么坚强,我要是她,早就…”危言耸听的话没说完,因为徐茂公已经冲了出去。 首发 第四十二章 剪不断,理还乱 “如果换成是我,就该揍你一顿。”虽然人已走远,李密还是决定把话说完。 看看手中的食盒,李密也没有打开它的心情。 “如果没有你这件事,我们已经结婚了。”李密心里总想着徐茂公这句话,可以说,事情发展到今天这种局面,他也是诱因之一。 “唉!”李密叹了口气,毕竟已经在这朝代生活许多年,任谁都有牵有挂,要走可不那么容易。 …… *** 徐茂公找到袁紫烟时,她正坐在山中他们临时搭建的茅屋中,继续手里的针线活。 袁紫烟面色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未发表一样。 徐茂公怔怔看了她一会,先开口道:“你,都听到了。” “你们说话那么大声,我怎么可能没听到。”说话时,袁紫烟仍继续飞针走线。 “我…对不起。”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剩下这几字。 袁紫烟放下手中地针线。正视他。开口说地却是另一件事:“既然你准备不走了。那这次地工作总结麻烦你事先写好。回去后我好交上去。”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毕竟你现在还是我地上司。” 多年地感情。到这一刻只剩下上下级地关系吗?徐茂公只觉得嘴里发苦。他听见自己用机械地声音回答:“知道了。我会写好地。” 袁紫烟点点头。继续缝手里地衣服。 徐茂公只觉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想了想。还是再次开口:“紫烟” “嗯”袁紫烟应了一声。仍然低着头。拿着针线地手却微微发抖。 “对不起。”徐茂公说出口地还是这三个字。 “你已经考虑那么周到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袁紫烟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来。 徐茂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袁紫烟都不清楚。她仍沉默在自己的思绪中。 袁紫烟不恨徐茂公,真的,一点也不恨。 真要说恨谁,她只恨自己。这么多年,明明有那么多蛛丝马迹可以泄露徐茂公的心思,她却粗心地忽略过去。 为什么明明两心早已相许,却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为什么明明结婚报告已经批下来了,他却没再提起这事? 为什么明明不习惯她不在身边,却常派她出门打探消息? 为什么即使她在身边,他也会不安,好像她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为什么 不恨他,并不代表紫烟心中不怨。 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从未和我提过你的打算? 为什么你就那么肯定我不喜欢这个时代? 为什么你自作主张认为我应该离开? 为什么你连一句挽留的话也不说?开口让我留下来,有那么难吗? *** 明知道徐茂公现在心情不好,李密还是硬着头皮找过来。 徐茂公正在动笔写工作报告,见李密过来将草稿递给他:“来得正好,你看看。” 李密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 飞船se35;驾驶人:李法主;飞船现状:自爆毁坏;原因:不明。 飞船ud32;驾驭人:安允辰;飞船现状:自爆毁坏;原因:不明。 “这…”李密心中一热,徐茂公还是帮了他。 “看清楚了,回去之后知道怎么说吧?” “多谢。”有了这句原因不明,飞船的损失就不会全算到他身上。 “我只是照实说,我们三人的飞船都降落在这儿,事情本身就不对。”究竟当时出了什么事,只怕要回局里才知道了。 可我那架飞船是我自己引爆。李密当然不会再提醒徐茂公这个事实。话题一转,李密说出来这儿的目的:“既然你决定留下来,伯当就麻烦你照顾了。”虽然王伯当和徐茂公是结义弟兄,不用他说徐茂公也不会不管王伯当的,但李密还是觉得再拜托一下更放心。 徐茂公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你的托付只怕我无法做到。” “为什么!?” “你是不是希望伯当继续到军中去建功立业?” “有什么不对吗?以伯当的才干能帮上你的,当然,你让他从事文职也行。”王伯当是文武双全,这点李密是了解的,依他看来,不上战场更好,刀枪无眼啊。 “可是你别忘了,历史上他是陪你一起‘死了’。” “可是他还活着啊?!”你不能真当他不在了吧? “军中认识他的人太多了,他和你一起出长安的,你没了,他就出现在我军中,李渊那边知道了会怎样想?如果他们传伯当去问话,我该怎么办?不让去,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要去了,你放心吗?谁知他们用什么方式‘问’话?”徐茂公分析给他听。 “那伯当该怎么办?”李密颓然,他明白徐茂公说得在理,自己终究还是累了伯当。 “我想过了,他只能隐姓埋名走得远远的了,反正我可以保证他以后衣食无忧,其他的就没办法了。”徐茂公倒不像李密那么失望,在他看来,能钻历史的空子,不让王伯当真为李密赔上一条命,这样已经很好了。 “你确定这样李唐的人就找不到了?”李密还是不放心。 “至少这里信息比较差。”要是在现代,他可不敢保证。 “可以后不都是李唐的天下,你要伯当去哪?他还能躲到突厥那儿?” “那你说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我要知道就不用拜托你了。” 沉默一阵子,李密看看徐茂公,突发奇想:“要不我带伯当回现代去?”反正带古代人回去,已有先例。 “你是嫌你的罪名太轻了,想多加一条?”徐茂公问得慎重。 “虽然我一直不喜欢你说的话,但至少有一句在理,你说希望袁姑娘能生活在阳光下,同样,我也不喜欢让伯当一辈子都躲躲藏藏过日子。”他就算能把这几年的经历当成一场梦,也忘不了梦里重要的人。 “我还以为你之所以肯离开这儿,是因为大徹大悟了,没想到你还是放不下。”徐茂公叹道。 “在这个时空中,一直不离不弃陪我走到最后的,只有伯当一人。没安排好他的未来,我怎么能放心肯去。你就好人做到底吧,伯当也是你的义弟啊。”为了王伯当,李密宁愿低声下气求人。 “你在这边擅作主张,伯当他会同意吗?”徐茂公想了想,问道。 “你是说”听出徐茂公话里的意思,李密又惊又喜,有些不可置信。 “只要伯当愿意,你就可以带他走。”徐茂公回的很干脆。 啊?李密哑口无言,就连他这个提议的人都没想到徐茂公这么快就拍板成交。还是这个人,只要不是自己的事,就都能当机立断吗? “你还站在这干什么,不去找伯当问问吗?” “嗯。”李密应了一声,准备走人,又犹豫住了。 “又怎么啦?”得寸进尺可不是美德。 “你确定帮我们,不会反悔?”不是他李密多心,一个连去留问题都需要考虑五、六年的人,再面对同类的问题居然几分钟就决定了,不是一时冲动吧? “团圆总是好事,我为什么要反悔?”清楚他猜度什么,徐茂公坦然相告。 李密明白了,因为不舍得分别,才会思虑那么久。 “你还不放心吗?”居然还站着不动。 “不,不是。”李密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王伯当说。” “那是你的事。”徐茂公可不想再参与,“要带他走的人是你,未来是什么样,也应该由你向他描述。” “是…你说的对,我和伯当去说。” …… 知道是一回事,真要行动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李密来找王伯当,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法主…兄…”看着李密,王伯当仍然不习惯,这个外表看上去至少比自己大十岁的人,真的实际上要小自己一千多岁吗?可那架被他们称作飞船的,似船又似鸟的怪东西,的确不是这个世间的存在… “伯当,我…我想和你说件事。”李密吞吞吐吐,这时他才体会到徐茂公的难处,让别人放弃熟悉的一切跟着你走,这话,是不好说。 “什么事?” “就是”李密还是问出来了。他可不像徐茂公有五,六年的时间来犹豫,事实上他连五,六天都没有,徐茂公离开黎阳已有半月之久,实在是不能在耽误时间了。 终于把要说的话都说了,他和徐茂公商量的结果,留下来的利弊,以及他所记忆中的未来,末了,李密用一句话做结尾,“我希望你和我走,从此坦坦荡荡地生活,这儿毕竟太危险了。当然,如果你不想去,茂公也会尽量帮你找个安全所在的。”然后,李密就不再言语,等着王伯当的决定。 王伯当的考虑没有多久,“我去。”他说。 “你可要想好,去了可就很难再回来。”李密不想王伯当到时后悔,正如徐茂公当年那样,时空管理局现在也不会专门开飞船送人回来的,当然,他和徐茂公也是看出了这点才干这事的。 “伯当当初就立誓追随蒲山公,生死不离,阎王殿都不怕,换个地方生活又有什么。”王伯当斩钉截铁说道。 “好兄弟”李密声音哽咽,他心中激动,说出口的却只有这三个字。 首发 第四十三章 忍顾鹊桥归路 飞船终于还是修好了,然后,话别的时间到了。 袁紫烟说她要在飞船起飞前进行最后一次检修,就躲进机舱里面不出来了,剩下李密摇头叹气和王伯当一块与徐茂公告别。 徐茂公拿出二封信交给王伯当:“这两封信,一封给局里第二科的科长傅云同,一封给我义父安子阳,他们两人会照顾你的。”若有所指地看看李密,又道,“回去后,法主要向局里汇报这边的情况,可能一时顾不上你,你就住我义父家,云同会带你去的。” 李密苦笑,看来什么时候,什么事情,徐茂公都比他想得周到。(李密当然清楚徐茂公说得“顾不上”指的是什么,他私自驾走飞船,大小也是条罪名,局里不可能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多谢茂公兄。”王伯当感激道。 “你我结义兄弟,何必客气。”徐茂公笑笑,知道他不再回来了,义父想必也很难过吧?虽然在他当上时空战警时,义父就说过已有心理准备了…… “我义父,你帮我多照顾一下。”徐茂公拜托道。 “这个自然。”王伯当郑重应下。 “送君千里,尚且终须一别。你们还是走吧。”最后,还是徐茂公主动说道。 “那保重。” “嗯。保重。” 李法主一进入飞船舱内。就看见袁紫烟站在窗旁向外看着。 “真不下去和他告个别?”李法主问道。再见面可不容易了。 袁紫烟当没听见。 李法主走到她身边。也透过窗户向外看去。只见徐茂公仍在原地没动。怔怔地看着飞船。 李法主忍不住再叹气:“这是防弹的特级强化玻璃,你看得见他,他可看不见你,你就忍心他这么傻站着?”这两人都是专业人氏,其实根本不用他提醒,可偏偏……唉,爱情真的能让人智商下降? 袁紫烟不理他。 李法主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走到驾驶座位前调试电脑系统,他敢保证袁紫烟进入机舱后就一直这样站着,根本没有进行检修。 “我把申请着陆的时间调到你们出任务的一个月后,可以吧?对了,那是哪一天,你还记得吗?”李法主熟练地操作机械,问道。 袁紫烟不出声。 “那我按我走的那天计算了,反正过后你们就追来了,也相差不了几天。”李密觉得自己好像是打鸳鸯的那根棒子,可该问的还是得问。 袁紫烟还是站着不动。 王伯当把视线都集中在操作台上,这红红绿绿一闪一闪的小亮点可以让他分心,不去在意这里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李法主调好时间,见王伯当在旁边,就索性解释给他听。(唉,能帮他们多拖延点时间就多拖一会吧。) 为什么要把时间定在离出发时间一个月后,这主要考虑到一个心理适应问题。 想想看,如果你出差一个月,而实际时间上你才离开几个小时或者半天功夫,你再见你的亲友会有种久别重逢的喜悦,而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顿饭的时间没见过,心理影响了再见面时态度的差距,久而久之,难免有人会心理出问题。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让人受不了。“世上已千年,山中方一日。”也让人受不了。当往心理咨询室跑得人多了,局里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总不能每训练出一个时空战警,捎带再培养一个心理医生吧? 所以便打时间差的主意,只要去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星期,(也就是七天),那回来时就按实际天数算。超过的具体情况具体安排,最高时限是一个月。(李法主一直私下认为,把划分线定在一个月,局里是为了省钱,想想看,明明出差大半年,就只给发一个月的工资,日子久了,次数多了,局里得省多少钱?当然,那些人会有出差补充的,但怎么也没有全月的工资都到手合算吧?) 不过像徐茂公和袁紫烟这样的情况怎么算?李法主不知道,他相信局里也为难,毕竟还没有谁出差七,八年的 话再长也有说完的时候。李法主只能硬着头皮再问袁紫烟:“着陆点还是在你们第二科的接收站吧?申请人写袁紫烟?对了,袁紫烟不是你的真名吧?你叫什么名字?” 说来他们这三个“天涯沦落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糟糕,聚在一块也两、三年了,他和袁紫烟不过点头之交,就连和他打交道最多的徐茂公,他也是在前天的工作报告中才知他原名安允辰的,至于他们属于第二科,也是刚才徐茂公让王伯当带信时才知晓的。 袁紫烟对他的话还是没什么反应。 “那我就写安允辰了。”李法主没办法,她就这么看着,又能看多久? “嗯。”袁紫烟这才应了一声,却仍是站着不动。 李法主再次摇头叹气,他说了半天,也不如“安允辰”这三个字对她触动大,边叹气,边摁下了启动按钮,飞船进入自动运行模式…… “等一下!”袁紫烟突然惊呼出声,转过身来,脸上是说不出的慌张。 “怎、怎么啦?”李法主吓了一跳。 “你开启了飞船!?”袁紫烟冲过来看仪表盘。 “是啊…”你现在想留下,怕是晚了… “可允辰还站在原地没有动!”袁紫烟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她急着去操纵仪器,想让它停下来。 什么!李法主大吃一惊,这里没有防护罩,飞船起飞时冲击波有多强,徐茂公身为时空战警不会不清楚啊,再说,飞船起飞时外面的指示灯会亮的,他没看到? 仪表盘的屏幕在袁紫烟的操作下,显示一行冰冷的文字:飞船各处运行都已启动,无法更改。 “不行,我要出去…”袁紫烟朝着舱门跑去。 “没用的”李法主欲拦住袁紫烟,“开启模式一旦生效,舱门自动关闭,你打不开的。”而且启动到发送有多快,他是有亲身经历的,当时也是快得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 就在几句话的功夫,飞船内突然一黑,然后不到半秒钟应急灯全部开启,四周的窗帘自动落下,一个机械的声音响起,证实了他们的记忆:飞船已按预定轨道运行,一切正常。飞船已按预定轨道运行,一切正常 一直忍住的眼泪终于在这时流了下来,“笨蛋,大笨蛋!”袁紫烟哭诉着,“安允辰你这个大笨蛋!舍不得我走你直说啊,你这样,你这样”你这样我又怎么走得安心? 由于事先李法主向他详细介绍过飞船运行的情景,所以王伯当并不吃惊,但眼前这样子…… 王伯当悄悄走近李法主身边,低声问道:“茂公兄他,有什么危险吗?”不明白李法主和袁紫烟为什么突然那么紧张,他很担心。 李法主小心地看了看袁紫烟,也压低声音答道:“放心,死不了。”不过受伤是难免的了… …… *** 飞船起飞那一瞬间的冲击力的确不小,但好在真的只是一瞬间。所以,山洞还是那个山洞,人…也还是那个人。 被冲击的力量逼着倒退,直到后背顶上石壁才停下来,徐茂公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擦了擦嘴角,然后看着袖口一片的红色,徐茂公忍不住苦笑。 他是真的忘记飞船启动时该注意什么了,既然已经决定了去留,他又何必故意自残,再说,现在再做又有什么意义? 看着眼前的空地,让人很难想象就在几分钟前这里还停留着一架不属于这时代的飞船。 是啊,因为不属于,所以注定要离开吗?李法主走了,谢天遥走了,只有安允辰,不,只有徐世绩被留了下来。 “天女的羽衣”,李法主比喻的真贴切,他徐世绩就是一介凡人,又怎么能留得住天上的仙女呢?天遥,终究还是穿上羽衣飞走了 反正身上痛得一时也动不了,徐茂公索性靠着石壁坐下,看着面前的空地出神。 是不是因为分开了,所以过往的记忆才变得更清晰… “时空战警谢天遥前来报到。” “很意外吗?碰上这么年轻的上司?” “一点也不意外,来之前我就收集了不少第二科的资料,做足了功课。” “是吗?你到是个有心人。不过我不喜欢被人研究,也不喜欢我的属下把心思都放在别的事情上,那样不利于工作。” “我做得都是工作上的情报收集,并没有涉及科长你的个人**,如果真被我不小心知道了什么,那只能怪科长你的名气太大了,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我可以把这话看成是变相的恭维吗?还有,更正一下,我是副科长,看来你的情报还有待完善。” “…我只是不习惯说。” …… “那个,为什么你要我帮你整理资料?” “不然你想干什么?你想开飞船?你刚参加工作,不要想得太远。” “……” “别不服气,我知道你是你们那届毕业生中的佼佼者,可一切都得从基层做起,再说,你不是对收集资料挺在行吗?” “” 说起来,他和谢天遥的第一次见面绝非什么愉快经历,更谈不上浪漫。以至于当谢天遥成为他未婚妻后,还每每谈起都会咬牙切齿。 当时,安允辰不喜欢别人观察他,也不喜欢女孩子有太多的弯弯绕绕,让她从基层干,是看重她在学校时的成绩,想培养她,顺便帮她改改坏毛病。 可谢天遥不知道,她认为这个年轻的副科长太小心眼,太瞧不起人,太自以为是,太反正就是不好,和传闻中的一点也不像。 现在想起来,徐茂公宁愿他们这么一直偏见下去,至少,这时就不会这么心痛。 …… 就让自己再放肆地回忆一次吧,从这里出去的那一刻,安允辰就再不存在了 (第一卷瓦岗篇完) (再次感谢所有兄弟姐妹的支持,感谢你们的点击,感谢你们的收藏,感谢你们的推荐。敬请继续关注第二卷武德篇) 首发 第四十四章 分量? 唐武德元年(公元618年) 十二月 黎阳城 徐茂公站在书案前翻阅公文,速度却是走马看花那种,“我没在城里这些日子的公文,你都批好了。” “那当然。”郭孝恪不无得意地道。 “一本也没给我留?害我回来也没事做?”徐茂公半真半假的报怨,随手将公文往案上一扔,转到另一侧的软榻坐下。 徐茂公连复察一下也不做,这种一如既往地信任让郭孝恪很安心。但眼下他觉得自己更该关心另一件事:“既然对我这么放心,那接下来的事也交给我吧,你就好好歇着。” “你不怕麻烦就行。到时别到处报怨,说我这做上司的虐待部下。”对属下这种听起来像是要夺权的行为,徐茂公倒答应的干脆。 “你确定不要再找个郎中看看?”郭孝恪皱眉,茂公的气色为什么看起来还是不好? “只是个小风寒,养几天就好了。”徐茂公轻描淡写地道。知道自己的伤势瞒不过人,便找了个借口,这是冬天,风寒,应该是最常见的吧? “再看看有什么关系?”郭孝恪坚持。就是“小风寒”才奇怪啊,茂公他是练家子,一个风寒能拖了好几天还不好? “不看。麻烦。”徐茂公也坚持。若被军中地郎中发现他生病是内伤。那解释起来才真地麻烦。 真是地。若袁姑娘还在。这种事哪用得着他操心。想到袁紫烟。郭孝恪脑中灵光一闪。原来是这么回事。他认为自己明白了。 “大丈夫何患无妻。黎阳城中地佳人也不少。改明儿我给你找一个。”自问找到了“病因”。郭孝恪决定客串一回郎中。为上司兼好友治治这相思病。 “黎阳城里还有佳人没被你郭少爷收入囊中?”徐茂公故作惊讶。也算默认了他地推测。反正自己受伤地原因还真是这个。 “…找找总会有嘛。”郭孝恪有点不好意思。 徐茂公微笑。郭孝恪来黎阳一年多地时间。可是招蜂惹蝶不断。他年轻有为。虽不是美男子。相貌也过得去。加上出生在有钱人家。从来出手阔绰。很是惹得不少女子芳心暗许。偏偏他本人也自许多情。故是风流韵事连徐茂公都时有耳闻。 …… 正说话间,张亮神色慌张地进来:“茂公,孝恪,玄成他来了!” “那就请他进来啊,又不是外人。”郭孝恪随口说道。 “不,不是…”张亮急得满头大汗,偏又说不出来什么。 郭孝恪和徐茂公互看一眼,都心觉不妙。张亮素来口齿灵俐,能让他惊成这样的是什么事? “玄**在哪?”徐茂公问道。 “前前厅。” 张亮总算说出几个完整的字来。 “看看去。” 魏征一身素服,立于厅中,见面后第一句就是:“魏公和伯当,都故去了。” “怎么会?我上次在长安见时不是还好好的吗?”郭孝恪惊骇莫名,难道,难道李唐终是容不下他们吗? “究竟是怎么回事?”徐茂公也追问。李密和王伯当“不在了”是肯定的,但他需要知道这其中经过,具体是哪个历史版本,可有破绽。 魏征叹了一声,开始叙说。 原来李密出长安后,满朝文武都道他此去必反。唐主正犹豫间,不料随李密出长安的部下中有个叫张宝德的,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在途中上书李渊,妄言李密必叛,唐主于是派了使者追上李密,让李密先独自返回长安。招集旧部一事需重新商量。 使者到达时,李密一行已到达桃林县附近。 李密见李渊已对自己起了疑心,如果回长安一定是自投罗网。李密决定铤而走险,于是他杀了李渊派来的使者,乘桃林县令还不知实情,攻克了桃林县城,当时与桃林县距离最近的唐军是镇守熊州的史万宝和行军总管盛彦师,离桃林县最近的瓦岗军旧部是张善相。 在得知李密造反后,盛彦师料到李密必然要去投靠张善相,而熊耳岭是其必经之路,于是盛彦师抄近路先赶到熊耳岭埋伏。 待李密等人赶到时,盛彦师突然乱箭齐发,李密与王伯当当场身亡。随后,头颅被盛彦师割下,献于长安。 魏征诉说经过,泪流满面,最后他道:“我奉唐主之命,将魏公和伯当的人头带来了。” 他身后的两名随从手中各捧着一个木匣,听到魏征的话,这时各上前一步。 郭孝恪和张亮分别上前,各打开一个,飞快地扫了一眼,马上盖上。然后向徐茂公点点头。虽说都是上惯战场,见惯生死的人,但面对的是自己主公和同僚的,还是觉得惨不忍睹。 徐茂公颓然坐下,用手抚额,甚是苦恼。 他心中却在飞快计算着,李密和王伯当肯定是没死,那死的又是谁呢?这多半可能是房彦藻安排的替身,房彦藻的眼光自不必说,那些亲兵在相貌和忠心上应该不用自己多费心。 可李渊派人把人头送到黎阳是什么意思? 卖好?那为什么不把亡者的全尸都还来? 示威?那他不应该只派魏征来啊,再说瓦岗还有不少人未投靠李唐,李渊不怕那些人兔死狐悲,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试探?这是最有可能的了。 问题是李渊在试探什么,试探李密是不是真的死了? 亲兵再像也不可能和李密长得一模一样,不过熊州到长安,这人头保存再好怕是面目也模糊了,只要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认错也不是不可能的。刚才郭孝恪和张亮不也认错了吗? 再有就是试探李密的谋反自己知不知情,李密要反,只有两条路,一个是找张善相,一个就是来黎阳。自己本就是李密的旧部,被怀疑也可奈何。 只是,为什么是桃林县呢?那正是自己接应李法主和王伯当的地方,为什么他们的替身也会去? “茂公,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到底该怎么办,你先拿个主意啊?”郭孝恪见徐茂公半天不说话,只好开口催他。张亮在旁也坐立不安,只不过他毕竟没有郭孝恪和徐茂公关系近,不好开口。 “你们让我拿主意?”徐茂公抬头问道。 众人眼中都有泪,却都一**头。谁都清楚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再不决定什么,这下一个,可能就是自己啊,到时候,谁替自己哭去? “你在长安时,唐主可交代了什么?”徐茂公向魏征打探消息。 “没有,唐主只让我把人头带来,还有就是告诉你这件事。”可惜魏征也所知有限。 “他没说我们这些人怎么办?”张亮插嘴道。 魏征摇头。 众人面面相觑,这李渊,打得到底是什么主意? “魏公他们的遗体呢?”徐茂公继续问。 “大概就地掩埋了。”魏征颇为不忍,一代枭雄,最后的结局却是身首异处。 “我想向唐主上书,请唐主还他们全尸,我要以君臣之礼安葬魏公。”徐茂公看向众人,缓缓言道。 众人哗然。 “可茂公,我们都已经是唐国的臣子,再和魏公论君臣”郭孝恪犹豫,这样的事,李渊能同意? “我同意。”魏征却马上表示赞成,“你还有什么要求,一起说出来,我马上替你上奏章。”说着,他挽起衣袖就准备动笔。 “没有了,我只是想让故主和故友都入土为安。”徐茂公看着魏征解开随身携带的行李,拿出文房四宝。 “要是唐主不同意呢?”张亮提问,他不明白,这样的大事,这两人怎么能决定的这么快? “那就证明,我们瓦岗军在他心中一点分量也没有。”徐茂公和魏征异口同声。发现这点后,两人相视一笑,为心照不宣的默契感到温暖。 张亮和郭孝恪恍然。 “不错。我瓦岗军,我瓦岗军”张亮激动地说不出来。向来口齿灵俐的他今天不知是第几次哽咽了。众人中,要说和李密关系最近的就是他了,也难怪自闻魏公过世后他会如此失常。 郭孝恪拍拍他的肩,表示理解。他知道张亮要表达的意思,魏公被杀得如此干脆,李渊心中他们这些瓦岗旧部又算什么,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提早散伙。 张亮看看动笔写奏章的魏征,再看看走过去帮忙研墨的徐茂公,心里还有着不能说出口的担忧,好像,从开始到现在,他们一直称呼的就是唐主,而不再是陛下 长安 御书房 李渊现在身边只有两个儿子陪着: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 “这是黎阳那边递上的奏章。你们看看。”李渊将奏章先交给李建成。 闻听黎阳那边来信,李建成和李世民表情都严肃起来,自从李密出事,魏征带信去黎阳后,可以说,黎阳就吸引了长安大半的注意力。 “看出什么了?”李渊问。 “这是玄成的字。”李建成答道。 “我不是问你信是谁写的,是让你看内容。”李渊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也知道魏征的字是好看,他还知道就是因为这笔好字,李密才把魏征从元宝藏那要来。可现在是在谈书法吗? 李世民转过头去,嘴角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首发 第四十五章 考题 听到父皇语气带上了责备,李建成急忙解释:“儿臣还没看完信,所以才答非所问,望父皇恕罪。首发” “没事,是父皇太心急了,你继续看。”李渊心下释然,声音自然放缓。是自己太急躁了,建成的应变能力是不如弟弟妹妹们,但他静下心来的做为也是可圈可点的。自己催他干什么? 怕把长子吓着,影响了他的判断力,李渊又补充道:“慢慢看,慢慢想,想好了再回答,不着急。” 李世民在旁看了,只觉得心里酸酸的,父亲,太宠兄长了,就因为他是嫡长子吗? 李建成看完奏章,表情凝重:“徐世绩竟然上表章要为李密发丧,他现在毕竟是我李家的臣子,这人胆子还真大。” “你不同意?”李渊不动声色地发问。 “那到不是。”李建成摇头,“这人如此重情义,实属难得,我们不如成全了他。只是,他非要用君臣之礼吗?”对这点,李建成有些犹豫。 “我看可以答应他。”乘父兄对答间,飞快看完奏章的李世民插嘴发表自己的意见,“既然我们同意他为李密办丧礼,那用什么仪式也无所谓,反正李密也不在了,我们何不好人做到底。” “那到也是。”李建成也没坚持。 “嗯。”李渊也点点头,“他要送旧主最后一程,这份情义,实在让人不忍拒绝。” “那父皇是同意了?”李世民很高兴,“那儿臣也想去趟黎阳。” “你去黎阳干什么?”李渊吓了一跳。“那边情况还不明朗。瓦岗军中难免有对李密之死心怀梗梗之人。你去只是冒险。又有什么好处?” “所以儿子去前要向父皇讨到旨意。”李世民正等着他这句话呢。 “什么旨意?” “李密已死。既往不咎。瓦岗其他人等一律无罪。” “若这些人中有李密地同谋也没关系?”没等李渊表态。李建成先反对道。 “李密已故。还同谋什么。只要他们日后效忠我大唐。为何必还翻过去地旧帐。再说。”李世民刻意看看李渊。才接着说道。“瓦岗旧部声势浩大。这分量可是举足轻重。我们不网开一面。岂不是要把他们都逼到王世充。窦建德那边去?” 两个儿子都退下了,事情也有了结论,李渊却仍皱着眉头。 “事情已经解决,陛下何故还是不乐?”裴寂从后面出来,施礼问道。 “你再这么没声没响地出现,朕就叫人将你当刺客拿下!”李渊发怒了。 “冤枉啊!”裴寂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夸张出一脸无辜,“陛下在考儿子,做臣下的怎好出来打搅。” 黎阳的奏章到来时,裴寂正在御书房,该怎么处理这事,李渊已和他商量好了结果。商量好的事,再招两个儿子来问,目的是什么,裴寂又怎会猜不出来。 “哼。”李渊心情并未好转。 “陛下已经得到满意的答案了,有子如此,应该高兴才是啊?”秦王的回答和李渊的决定是不谋而合,不过裴寂也是明知故问,他当然知道李渊在忧心什么。 面对多年的好友,李渊选择实言相告:“你说,为什么拿出这主意的是世民,为什么不是建成?”次子比长子优秀,这对一个家庭而言或许还是件好事,可对一个帝王之家而言,却未必让人宽心啊! 裴寂默然。李渊以朋友的身份向他诉说做父亲的对家庭矛盾的担心。他却不能再像在太原时那样畅所欲言。只因那两个孩子,如今已不再仅是老朋友的儿子这么简单的身份,他们俩还是皇子,其中的一位还会成为未来的皇帝。 “世民这孩子,一点也不懂事。”李渊不满,他摆明先把机会给建成的,做弟弟的却偏要争 “秦王向来性子急,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见李渊怒气未消,反而有见长的苗头,裴寂觉得不管做为友人还是臣子,他都有必要开口劝劝。 “你说他们兄弟俩要换换多好?”要是那样,自己就不用这么费心了。 “其实太子也没做错什么啊。秦王提出解决之道,太子从善如流,兄弟配合挺好的。”裴寂分析。 “你是说朕杞人忧天了?”李渊冷哼道,心中却盼他能说出什么道理来驳倒自己。 “正是。”裴寂可谓善解人意,“其一,当机立断,本是秦王所长,陛下拿这来考两个儿子,太子没考就先输一筹。其二,并不是说当皇帝的一定要反应快才行。就拿三国时期来说,刘玄德文不如诸葛孔明,武不如关云长、张翼德,可这三分天下,也没少了他。” “不错。是朕出错了考题。”李渊心里舒坦了不少,“你说世民去黎阳,可以吗?”说归说,李渊还是关心儿子的。 “诸葛亮去敌营给周瑜吊孝,都能平安回来。何况黎阳现在是我大唐的属地。”裴寂微笑做答。心里却在暗叹,亲去黎阳,这点是他和李渊都没想到的,秦王胆子还真是大,不过这点的效果也是明显的,想来这一去,瓦岗一派都得归于秦王府了。这方面,太子还真是不如秦王 李渊想的却是另一回事:“若是世民能像诸葛亮辅佐刘备那样辅佐建成,该有多好。” *** 唐武德二年(公元619年) 元月 黎阳 “陛下同意我们的请求,并说魏公一事到此为至,既往不咎。”徐茂公将长安的旨意传达给众人听。 众人都松口气,这样的唐国,效忠他也可以吧? “既然如此,我去熊耳山把魏公他们的遗体运来。”魏征率先说道。“你说墓地选哪比较好?”魏征接着询问徐茂公。 “黎山南山吧。”徐茂公道。那是个伤心地,正好埋伤心人。 “你们也没法闲着了。”徐茂公看向郭孝恪和张亮,“你们去联系瓦岗军所有旧部,把黎阳要为魏公发丧的消息传出去。至于他们来不来,倒不必强求。” “是。” *** 房玄龄陪秦王去黎阳,来得那天正赶上李密下葬,没入城,他们就直接去了南山。 一路行来,前面是白茫茫一片,起先还以为是这里刚下过雪,走近才发现这里的将士竟身穿重孝!黎阳竟然满城将士都为李密披麻戴孝,这君臣之礼还真不是说说的。 虽然带着孝,一路上的官兵却仍衣甲整齐,行动丝毫不乱。 从黎阳城往南山的路上,一路都是瓦岗军。每隔五里就设有灵棚,以为路引。 李世民走得很慢,边走边观察路上的情景。 这穿唐**服的自是黎阳的守军,那些穿着杂牌军服的不用问,自然是还没归顺李家的瓦岗旧部,人数不少啊,看来李密还挺得人心的。 更让李世民在意的是,这些瓦岗旧部多数都是穿素服来的,照李世民看,这礼节已经很周全了,可看到黎阳军的打扮后,竟然都要求换上丧服,而黎阳军那些值勤人员也马上从灵棚捧出大堆衣服来,显然早有准备。 看看自己身上的打扮,李世民问身边那个自称是徐茂公派来给自己领路的亲兵,“这里哪有换衣服的地方?” “殿,殿下!?”房玄龄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我们不是带了素服吗?”李世民低声向房玄龄解释。他知道房玄龄误会了什么,可他李世民还不至于糊涂成这样,他现在为李密披麻戴孝,是做足场面了,可回长安后,他爹就第一个饶不了他! 房玄龄偷偷擦去头上的冷汗。这位殿下,有时能让人放心的以命相托,有时却能让人吓掉半条命。 亲兵四下看看,灵棚是敞开的,不少人进进出出,那只有:“棚子后面。”他率先领路。 …… *** 墓地前,众人静立,看着棺木下葬,添土,立碑。 然后魏征捧出他亲手写的祭文(1),大声读出来:“观乎天造草昧之初,有圣经纶之始,原鹿逐而犹走,瞻乌飞而未定,必有异人间出,命世挺生,负问鼎之雄图,郁拔山之壮气,控御英杰,鞭挞区*,志逸风飙,势倾海岳,或一丸请封函谷,或八千以割鸿沟,夏殷资以兴亡,楚汉由其轻重,懋功隳乎既立,奇策败於垂成,仰龙门以摧鳞,望天池而坠翼,求之前载,岂代有其人者哉?” 魏征的祭文带着众人去回忆李密的一生。 “公讳密,字法主,陇西成纪人。自种德降祉,宏道垂风,导碧海之长澜,竦阆峰之遥构,家传馀庆,明哲继轨,论文德则弼谐舜禹,语武功则经纶秦汉,其馀令闻令望,且公且侯,垂翠*拖鸣玉者,盖亦耆旧未得尽传,良史莫能详载矣。曾祖弼,周太师上柱国卫公。祖曜,周太保魏公。父宽,隋上柱国大将军凉州总管蒲山郡公。并匡周之美,吕望愧其嘉谋;平吴之功,杜预惭其远略。” …… 注1:原文为,作者:魏征。 注2:凡是用“*”表示的,表示原文就资料不全,毕竟这是千年前的古文了,据说前些年才在河南浚县出土了李密的墓碑,上面刻的正是此文。 首发 第四十六章 惜乎! 李世民有些庆幸,幸亏自己准备了素服。首发本来考虑到路上可能遇上的危险,他是穿了软甲在身的。可到了这儿,还甲不离身,未免让人小瞧了。 “你叫什么名字?”李世民并不急着赶路,反而和那亲兵边走边说。 “小人徐顺。”那亲兵答道。 姓徐?“你是莱国公的…?” “小人曾是徐氏家族的家丁,自幼便跟随我家少爷。” “喔,那还真是亲信。”只是这个徐顺礼貌是没什么让人挑剔的,人却木讷了些,问一句才答一句,想引他多说点什么可真难。 “公渥洼龙种,凡穴凤雏,降列象之元精,禀成形之秀气,云生五色,一日千里,起家左亲卫府东宫千牛备身,趋驰武帐,晕映廊庑,出入龙楼,光生道路。隋文帝精华已竭,义不断恩,始开陵长之源,将致覆宗之祸。公见机而作,谢病言归,优游经史,晦明藏用,风尘靡杂,宾友简通,交必一时之俊,谈必霸王之略。尚书令景武公杨素,崖岸峻峙,天资宏亮,壁立千仞,直上万寻,嗣关西之孔子,追陕东之姬旦,深谋远鉴,独步当时。公年甫弱冠,时人未许,景武一见风神,称其杰出,乃命诸子,从而友焉。并结以始终之期,申以死生之分。暨有隋二世,肆虐黔首,三象雾塞,五岳尘飞。妖灾所臻,匪唯血落星陨;怨读所动,宁止石言鬼哭?辙迹遍於天下,舶戍穷於海外。冤魂塞宇宙,白骨蔽原野。坟垄发掘,城郭邱墟,万里萧条,人烟断绝。公与楚公协契,共拯横流,未息溟海之波,几及昆冈之火。” 魏征念到这里,几个自从杨玄感起兵时便跟随李密的老部下心潮起伏,想起逃亡时大家吃的苦头,再想想李密如今的凄凉,忍不住哭出声来。 魏征声音也有点哽咽,顿了顿,他接着读道: “亡自道中,窜身草泽,奋臂大呼,群雄向起,豹变梁楚,凤翔巩洛,据敖庾庚而塞圜辕,登太行而临白马。九服诸侯,四方豪杰,或跨州连郡,或称帝图王,合从缔交,争亡秦族者,莫不驱兹青犊,背彼黑山,击长谷以雷奔,望高旗而电集,不期而会者以百千数。遂大开幕府,肇启霸图,敷七德以宣威,掩八*而取俊,鳞羽毕萃,草泽无遗。於是发人文以化之,播仁义以乘之,应时机以鼓之,总群策以决之。九野风驰,**雷骇,弹压赵燕,振惊江汉。世充甚昆阳之败,炀帝同望夷之祸,化及师歼於黎阳,建德稽颡於河朔,七国之地,四为我有,五都之所,三在域中。胡骑千群,长戟百万,馀马则河洛可竭,作气则嵩华自飞,近无不怀,远无不肃,声溢寰宇,威慑华夷。属人神乏主,以天下为已任,荒裔伫来苏之望,遗黎有息肩之所。” 那是李密最威风地时期。也是瓦岗军最威风地时期。众人被魏征带到那“七国之地。四为我有。五都之所。三在域中。”地威风中。就连徐茂公也心向往之。那时地他们。还真是安逸啊。那也是他最快乐地日子。因为。紫烟还在 不是告诉自己不要想了吗?徐茂公苦笑。胸口又痛上了。她还真是自己不能碰触地禁忌。 趁魏征停了停。徐安悄悄走近徐茂公身边。低声禀告:“王世充和窦建德都派人送奠仪来了。”那两人毕竟是敌方首领。该怎么应对。不是他能做主地。他也不敢怠慢。 什么!?徐安地声音虽小。徐茂公周围地人还是有不少都听到了。 顿时。这边就像炸开了锅。 “他们还敢来!?” “黄鼠狼给鸡拜年,他们能安什么好心!?” “我去宰了洛阳那边的人!” 众人七嘴八舌,但几乎都是针对王世充,显然因李密的战败对王世充恨极。 “好了!”徐茂公出言喝住众人,“这是什么地方,你们这样大呼小叫,要报仇,到战场上去!” 他平日从未这样动怒过,不少人还是给面子闭了嘴,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 “你去看看。”徐茂公对郭孝恪道,“奠仪收下,替我致谢来人,然后送他们离开。” 听了这话,有些人还是忍不住嘀咕:“就这么让他们走,太便宜了…” “来得又不是王世充本人。”徐茂公冷冷地道。然后对魏征点头示意:“你继续。” 魏征轻咳一声,继续读道: “虽实下民伊赖,然非上帝所临,壮志展於人谋,雄图屈於天命,始先鸣於大树,终垂翅於群孽。乃眷西顾,举兹东夏,载驱周道,来谒承明。帝曰念功,降兹休命上柱国邢国公,拜光禄卿。” 你说王世充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巧,祭文正读到李密战败投唐,刚被压住的人群又有骚动的迹象,魏征加快速度,他和徐茂公的想法一致,这哪有在葬礼上闹事的? “公威虽未振,主自为谋。盖当世旧部先附,多出其右;故吏後来,或居其上。怀渔阳之愤愤,耻从吴耿後列;同淮阴之怏怏,羞与绛灌为伍。负其智勇,颇不自安。俄属元帅秦王,经营*洛,亦亲承秘策,率卒先行。既出鸡鸣之关,方次休牛之塞,诏命施号,更尽嘉谋。公想*梦之伪游,虑青衣之诈反,心辞魏阙之下,志在江湖之上,慕范蠡之高蹈,追赤松之远游。熊耳峰危,羊肠路险,降吴不可,归蜀无路,短兵既接,修途已穷。阴陵失道,讵展拔山之力?骓马不逝,徒切虞兮之歌。临阵丧元,时年三十有七。故吏上柱国黎阳总管莱国公徐世绩等表请收葬。有诏许焉。” 魏征努力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到唐国这边。 郭孝恪走出没多远,就看见徐顺领着一行人过来。 知道徐顺是去接李世民他们,加上他见过房玄龄,不用说,那走在中间,身着暗色蟠龙袍的年青人定是秦王无疑了。 不敢怠慢,郭孝恪上前施礼:“黎阳徐世绩座下长史郭孝恪见过秦王殿下。” 听了这话,房玄龄不仅在旁皱眉,郭孝恪的自称用得可还是旧官职啊。 “阳翟公免礼。”李世民却好像根本没注意这问题,依然神态亲切,“孝恪兄这是要去哪儿?”葬礼应该还没结束吧? “王世充和窦建德派人来吊唁,徐将军让我去招呼来人。”郭孝恪如实做答。 “噢,那孝恪兄忙去吧。”看来王世充和窦建德对瓦岗军仍不死心,那自己亲自跑到黎阳还真是来对了。 “我陪殿下过去吧?”郭孝恪有些犹豫,怎么说他们现在名义上还是李唐的臣子,礼貌上不能让人挑剔。 “不用了,你帮你的。反正我等一会儿才会过去。”李世民往墓地那边张望,隐隐传过来的好像是魏征的声音,“是玄成兄在读祭文吧?我这时过去打搅也不好。” “那卑职先告退。”郭孝恪也不强求。他现在更担心的王世充那边的使者,可别出什么乱子,还是早早送走才好。 “公体质贞明,机神警悟,五行一览,半面十年,雅善书剑,尤精文史,轻一夫之勇,学万人之敌。至於三令五申之法,七纵七擒之功,出天入地之奇,拔帜拥沙之策,莫不动如神化,应变无穷。负纵横之才,遇风云之会,望紫气以骧首,凌扶摇而振翮,总不召之众,问独夫之罪,从我如流,三分将二,遂有囊括四海之志,并吞**之心。既而神器有归,朝宗天阙,率从义之旅,为勤王之师。更以名重自疑,功高是惧,将远游以避难,翻途穷而及祸。” 徐茂公和众人一样,面容肃穆,心中却在着急,魏征的这篇祭文未免太长了,什么时候才能读完? 不是他生性凉薄,可要他明知李密还活着,却仍对他的悼词痛心疾首,也未免太难为人了。 更让他担心的是自己的身体状况,刚才真不该发什么脾气,害得现在胸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王世充又怎样,反正瓦岗早和他撕破脸,也不差这一遭。算算时间,徐顺该把李世民接来了,这人,才是他需要打点十二分精神应付的… “惜乎!高鸟未尽,良弓遽折;敌国犹梗,谋臣已丧。天子过细柳以兴嗟,闻鼓鼙而轸虑,雅重事人之节,方申诏葬之礼。粤以武德二年某月日,葬於黎阳山西南五里之平原,礼也。故吏徐世绩等,或同婴世网,共涉艰难,感意气於一言,托风云於千载。所恨并发唐代,不列元凯之功;俱为汉臣,独漏山河之誓。是以恸深栾布,悲甚向雄。虑陵谷之推移,勒斯铭於泉户。庶使神游楚国,无惭项羽之臣;魂往齐都,不愧田横之家。” 李世民站在附近,有意不让徐顺去通报,魏征的祭文正说到李密归唐的后果,他可不会这时候过去给人当靶子。 魏征的祭文是写得文才并茂,虽然李世民并不认为李密当得了如此赞喻,心中仍是感叹:“瓦岗众人,到不乏忠义之辈啊!” 首发 第四十七 吊唁 收到徐顺让人传来的暗示,知道李世民就在不远处,徐茂公反倒不着急了。就让这位秦王听听这篇祭文吧,他应该能听出文中所含对唐国的不满,他的表现,正是自己需要了解的。 郭孝恪急匆匆地赶回来,但表情并不慌张,他站到徐茂公身侧原来自己的位子,低声禀报:“人已送走了。” 徐茂公点点头,放下心来。进而把注意力都聚中到眼前。 魏征的祭文已到尾声,李世民就在旁边看着,徐茂公知道,这时候的自己,一点差错也不能犯。 “乃为铭曰:如马唐臣,犹龙周史。宏道百世,迈德千祀。带地深源,极天峻峙。玉种逾润,兰芳不已。成形腾气,成象降精。馀庆锺美,惟公挺生。少表奇智,早擅英声。符采发越,志略纵横。隋道方衰,始开陵长。睹兹兆乱,缅然长想。闭关晦迹,招弓莫往。盘桓利居,不婴世网。运居道消,时逢改卜。朱旗爰止,素灵已哭。野战群龙,驰走原鹿。竞窥周鼎,争亡秦族。时遭蠖屈,运偶凤翔。劬劳百战,经营四方。振荡**,牢笼八荒。始闻楚霸,终基汉王。群雄并起,莫恢王度。圣人既作,皇天乃顾。爰自东夏,言遵西路。来拟窦融,宠逾英布。爵穷五等,位登九棘。帷幄参谋,高衢骋力。海运方远,图南未极。纵壑摧鳞,摩天坠翼。熊耳失路,新安殒身。长男丧楚,少女留秦。惊魂靡托,反葬何因。列树松贾,唯馀故人。” 最后的几段话被魏征一气呵成的读完。 祭文毕,众人齐齐拜下,面对李密的墓碑,不少人是放声痛哭。 终于结束了。 徐茂公起身,却觉得眼前一黑 郭孝恪在旁,眼明手快赶紧扶住:“怎么啦?” 徐茂公捂着嘴不答。等手离开时。掌心是一片刺目地红色! 这下众人都围过来了。 “徐将军!” “徐军师!” “东海公!”(注1) “郎中呢。郎中在哪儿?” “不用了,我没事。”徐茂公缓过来摆摆手,他还忙着呢。 “茂公兄,请节哀。”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帕顺着安慰的话递过来。 “多谢。”徐茂公也不客气,终于有人发现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了。擦拭掉嘴边和手上的血迹,徐茂公正准备再道谢,却发现丝帕上绣着龙形图文 “你” “这位便是秦王殿下。”郭孝恪也是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李世民到了身边的,急忙为徐茂公介绍。 他的话一说完,四周突然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不知是不是错觉,房玄龄觉得连周遭的空气都更冷了几分。魏征在祭文中说什么“高鸟未尽,良弓遽折”,摆明了正在埋怨唐国亏待了李密。如今“罪魁祸首”送到面前,这些正替李密哀悼的草莽之人,会有什么举动真是让人担心。 所以做为这些人的首领之一,徐茂公的态度就变得很重要。 好在徐茂公并没有让房玄龄担心多久,他接下来的举动更没有让房玄龄失望。 徐茂公只微微一怔,然后便躬身施礼:“拜见秦王殿下。” 见徐茂公如此,不少人也跟着施礼。气氛顿时缓和多了。 房玄龄这才放心,虽然从郭孝恪开始介绍到众人施行,连半盏茶的时间也用不上,他却深刻体会到度日如年的含义。 李世民却神色如常,他伸手扶住徐茂公,顺势阻止他下拜,“茂公兄有恙在身,这礼节上还是从简吧。再说,父皇已经把令尊和你的名字都上报了宗庙,论起辈分来,你还是我的兄长呢!” 李世民说的亲热,徐茂公心中却不以为然,知道日后的玄武门,谁还会对当他兄长有兴趣? 但礼貌上还是要做做样子,徐茂公正要推辞,答谢一下,李世民却没给他机会,“我想拜祭一下邢国公和王将军,行吗?”他接着问徐茂公道。 “殿下这边请。”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徐茂公侧身请李世民过去。 李世民来到墓地前,只见碑上刻着:唐故光禄卿上柱国邢国公李讳密。另侧的一个石碑上刻:唐故右卫大将军王讳勇。 …… 有身体不适做挡箭牌,徐茂公不用一直陪在李世民身侧尽到责任,他在旁看着,看李世民上香拜祭,看李世民在郭孝恪的介绍中与瓦岗众将攀谈。 不得不说,李世民的这番功夫还真没白做,确实为他赢得不少人的好感。毕竟是李密先叛了唐国,唐国不再追究此事已属难得,再有这么一个平易近人的殿下,大家还有什么好挑的? 趁李世民与众将叙话,房玄龄悄悄走近徐茂公:“茂公兄。” “玄龄兄?”徐茂公没想到房玄龄会私下和他打招呼。 “我叔叔让我来拜祭邢国公。”房玄龄说明来意。 “房…房先生他还好吧?”徐茂公和房彦藻素来没什么交情,他本来是想称房左史的,考虑到大家已经投唐,才改了称呼。说起来,房彦藻自投唐后,好像没领什么官职啊? “叔叔身体还好,正准备四处去游山玩水呢?”房玄龄不自然地笑笑。 外面兵荒马乱,哪有什么山水好看?徐茂公明白房玄龄的意思,房彦藻这是无心仕途了。 “替我问候房先生。”见房玄龄不再往下说,徐茂公只好这么答道。 不过房彦藻这是什么意思呢?千里迢迢,就是要房玄龄替他拜祭?替身是他安排的,他到底知不知道死的是谁?四处游山玩水?看来这是不想让人找到他啊,房彦藻也明白自己身上藏着秘密。 既然这样,徐茂公也选择了不再探察下去。 照他原先的推测,那些假冒李密的亲兵只怕是来桃林县附近保护李密的,没想碰上李渊派来的使者,那个使者在长安见过李密,于是事实被揭穿,使者被灭口。那时李密和自己在一起,亲兵联系不上他,为了示警,干脆把事情闹大,希望吸引住唐国的视线,让李密有机会逃走…… 不过现在这些和自己已经没关系了,李法主确实离开这个世间了,为了这原因,自己甚至伤心到呕血,嫌疑,应该撇清了。 李世民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只是他留下了不菲的奠仪和给黎阳的大笔军饷。这让黎阳的不少低层将官都对他好感加倍。 瓦岗军的众人也纷纷向徐茂公辞别。 襄城张善相已经有意投唐了,从他那儿没套出贾润甫和柳周臣的下落,徐茂公有点失望,不过这个张善相是个实在人,看他表情是真不知道,那贾润甫他们说不定是听到李密被杀而隐藏起来了。 濮州杜才干来辞行时仍是一脸悲愤,因为徐茂公为李密发丧,他对徐茂公很是尊敬,尊敬到徐茂公都有点不好意思。 徐茂公试问他日后的打算,杜才干也对唐国有好感,但他却道,投唐一事需得魏公,琅琊公(注2)大仇得报再说。 不能告诉他李密和王伯当还活着,但听他语气,显然认为仇家不是唐国,这让徐茂公暂时放下心来,不过仇家是谁,杜才干不肯明说,徐茂公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想想这个李法主,不管是生前还是“走后”,都留下麻烦一堆 魏征才最让徐茂公意外,他婉言谢绝李世民一起回长安的邀请,照他的官方语言是不放心黎阳,毕竟莱国公最近身体欠安。这让徐茂公苦笑,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为别人的借口了? 至于原属这边的张亮,他来黎阳的时间也不短了,但总把自己当外人。他待在这儿难受,徐茂公看着也难受,正好来了个喜欢收集人才的房玄龄,徐茂公就把张亮引见过去,两人一拍即合,张亮就跟着去了长安。 事后徐茂公发现,用张亮换魏征,他还是赚了。 *** 魏征留在黎阳还真是对了,至少对徐茂公和郭孝恪而言是这样。 武德二年,唐朝开始治理这个新建的国家了。 二月,朝廷初定了租庸调法。 有魏征这个未来的宰相之才帮忙,新政令施行的很顺利。 毕竟相比之下,北魏、北齐、北周的税收中单单绢布这一样就要整整一匹,唐朝一上来就减为二丈,只相当于前代的一半,百姓看到生活的希望,自然配合起来更情愿些。 徐茂公索性把事务都交给郭孝恪和魏征负责,自己只安心养伤。对一个武将而言,若身体总是不好,就意味着他职业生涯也到头了,而徐茂公目前还没打算换个工作干干。 在众目睽睽下吐血,徐茂公实在无法再拒绝军中郎中的诊治,不知郎中是医术有限还是不敢实说,只说他是心力交瘁,伤心过度才发的病。 引得魏征和郭孝恪齐齐摇头,连说几个“何苦。”徐茂公却只望着那捧上来的黑乎乎的药汁发怔,他是喝还是不喝呢? 注(1):李密接受洛阳杨侗官职,被正式封为魏国公时,徐茂公也被杨侗封为东海郡公。这么称呼徐茂公的多是后期才投靠李密的将领们,并非瓦岗山的老人。 注(2):理由同注(1),王伯当被封为琅琊公。 首发 第四十八章 再会友人 也许郎中说得没错,他这病还真是伤心过度才引发的。 从千年后带来的伤药他也吃了不少,为什么还是止不住伤势复发呢?大概心理因素才是主要关系,徐茂公一咬牙,反正也是止血的药,喝! …… *** 是不是因为开春,万物更新,只一个二月份,李唐的政令就一个个颁布下来。 朝廷接下来开始优待宗姓了。 “诸宗姓官宜在同列之上;未有职任者,不在徭役之限。每州置宗师一人,以明管摄,别为团、伍,所司明立条式。”(注1) 也就是说,只要是姓李的做官,就高人一等。 这个政令对徐茂公而言应该是好事,毕竟他被赐姓李,也算是宗姓一族。 不过,这点在黎阳他好像用不上。一,黎阳现在官职最大的人本来就是自己,连平职的人都没有。二,眼前这几个人和自己随便惯了,摆不了官架子。 “朝廷专派宗师负责,看来陛下对自家亲戚还是格外照顾啊。”魏征看着政令感叹,这初建国便如此厚待自家人,一方面确实能让家族团结,觉得跟着李渊冒杀头的危险造反也是值了,而另一方面,其他的将领会不会不满?百姓们又怎么看? “至少朝廷是先颁布了租庸调法。仍是百姓在前。”知道魏征顾虑什么。徐茂公想了想答道。 “那些李家亲戚跟着陛下。也吃了不少苦。这时再不给点好处。只怕他们私下会怨陛下地。”郭孝恪看到地是另一面。李渊起兵前不知怎地走漏了风声。李家当时不在太原地亲戚被隋军大肆捕杀。其中甚至包括了李渊几个还没成年地子女。现在不给他们补偿。怎么过得去? 不过郭孝恪还有件事不满意:“为什么京官有禄米和永业田。职分田。外官却只有永业田和职分田。没米我们吃什么?” 那我也没见你饿肚子?魏征白他一眼。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地有理。“对外官来说确实不公平。” 徐茂公看他俩议论朝政。觉得不便插嘴。总不能告诉他们。未来会改地吧? 他顺手从几上地果盘拿了个水果在手上把玩。这红通通地果子是招人喜欢。可为什么叫做“柰”?害得自己最初一见之下叫错了。对了。它还有个名字叫“频婆”。听起来到倒跟苹果差不多。 见徐茂公不说话,魏征和郭孝恪反而把注意力转到他身上。 “还不舒服吗?”魏征皱眉,徐茂公吃药也吃了十多天,怎么起色不大? “没事。”徐茂公微笑,他觉得郎中的药还是有效的,毕竟也是止血化瘀的,虽然并不算太对症,但他把伤药合起来一块吃,效果就好多了。 “不用再换个郎中看看?”魏征在隐居时也学过医术,对这方面很小心,只是他入世后把医术还给了道观,现在可不敢轻易再给人诊脉开方子。 “不用了。”徐茂公不认为再换一个就能看出什么不同,反正他现在也好了不少,而且凭这里的郎中想象力再丰富,也猜不出来他是怎么伤的。 “军里还有别的郎中吗?”魏征问郭孝恪,十几天都不好,若是做下病根就麻烦了。 “军里的郎中都换了四个了,可开的方子不都差不多。” “还有没看过的吗?军中一共有几个郎中?” “…六个。” “那…”没等魏征问清,徐茂公已将手中的苹果冲郭孝恪砸过去,然后才面对魏征的疑问,“剩下那两个是兽医。”他板着脸说道。 “咳。”魏征想笑又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才接着道,“那让府衙的医学博士去找,偌大的黎阳城还没有名医?” “然后消息再传到王世充和窦建德那边,让他们打黎阳城的主意?” “……” “这样,半个月,给我半个月时间,如果那时伤势还不好,就随你们安排,怎么样?”不好意思看别人这么为自己费心,徐茂公主动退了一步。 其实徐茂公也略通医理,他知道自己气色不好是因为失血还没补上的原因,而不是伤势没好。可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那日在李密墓前发病,吐血并不第一次,当然他也不敢说。 “真随我们安排?”郭孝恪将顺手接到的苹果削好皮,递给他。认识久了,郭孝恪发现这位瓦岗出名的智者也有任性的一面,比如说,水果不削皮他绝不会吃… “当然。”徐茂公接过苹果,随口答道。 “你们认为秦王怎么样?”看到眼前的水果,魏征想起另一件事。 “不错啊!”郭孝恪回答得挺痛快。 李世民回去后居然还记着徐茂公身体不好,派人专门又来问候,送上了大堆的补品,其中就包括眼前的水果。(注2) 这点让郭孝恪觉得李世民比李密强多了,自徐茂公来黎阳后,就是逢年过节也没见李密问候一声,更别说平时了。 徐茂公刚咬了一口苹果,就看魏征盯着自己,躲不过去,他只好点点头,表示赞同郭孝恪的看法。就当是吃人家的嘴短吧,反正李世民到目前为至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魏征在心里叹气,把到嘴边的话又吞回肚里,有些事情,不知道才更好吧? *** 徐茂公提着一篮香烛纸钱走在去李密墓地的路上。 比起葬礼时的隆重,这百日祭就显得格外冷清了。 不过现在众人都是自顾不暇吧?局势越来越乱。 今年的闰二月,突厥的始毕可汗“好像”忘了他已经和李渊是盟友,竟然率军过了黄河。刘武周赶着拍马屁,替突厥牵制李渊,准备去打李渊的老窝太原。没想到始毕可汗半路病死了,唐朝躲过了这一战。 的确是躲,现在的唐朝,内忧太多,实在没有办法全力以赴应付突厥,谁知道有多少幸灾乐祸的想捡便宜? 到了三月,唐朝又受降了不少地盘。 可到了四月,王世充在洛阳称帝了。 这下黎阳也紧张起来了。谁知道王世充吃着兴洛仓,眼睛会不会还盯着黎阳仓不放呢?郭孝恪和魏征都在忙活,徐茂公干脆自己过来。 徐茂公当然不会假戏真做认为这里真埋着李密和王伯当。不过对于葬在这儿的人,他是打心里佩服。这是真正的忠臣义士,也许,只有在这个时代,才能让人把死亡进行得这么慷慨激昂? 徐茂公自觉自己无法做到这点。就算明知李世民是真命天子,就算李世民现在对自己格外器重,但要他这时为李世民去死,他只有,绝对,会拒绝! 无法做到,但并不防碍自己去佩服这些人。连名字也不知道,知道了也无法为这些人名正言顺地立碑,徐茂公只有用隆重的葬礼来表示自己的敬意,虽然,葬礼上用得还是别人的名。 看到坟前早摆好的香烛和祭品,徐茂公感到意外。还有人记得今天是百日祭? 站在坟前的人背影冲着他,一身道装打扮,却仍让他觉得眼熟。 “映登?”徐茂公试探地问,“是你吗?” 那人转过身来微笑,不是谢映登是谁? 徐茂公眼眶微红,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别这样好不好?”谢映登的表情比他自然多了,“就为了怕再刺激你,我可是特地选择你病好了才出现的。”他说道。 “连这你都知道了。”徐茂公失态也只是一刹那。 “你在魏公墓前伤心呕血,这事都传开了。其实,”谢映登看他,“既然茂公兄能未卜先知,又何必这么伤心。” “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这种无力感,还不够让人心痛?”终于碰上个能让自己吐露心迹的了,徐茂公自然向他诉苦。 谢映登想了想,说道:“茂公兄不觉得自己这种能力是不属于这个尘世的吗?” “所以呢?”让我和你一样出家? “我叔父听说了尊师紫阳真人,甚为仰慕,茂公兄若是有意,不妨和我们一道去拜访令师如何?”谢映登确有此意。 “那只怕让令叔失望了,家师,我找不到他。”徐茂公苦笑,相隔了一千多年的距离,让他怎么找? “茂公兄还是留恋红尘了?”谢映登笑笑,也不强求。 “不是留恋,是不得不留下。”徐茂公更正他的说法。 …… 谢映登居然出家了!? 郭孝恪和魏征知道后都很惊讶。 “他人呢?”魏征问。 “走了。”徐茂公两手一摊。 “你没请他到黎阳坐坐?” “我说了。可是他说不用了。看来他是真的不想再涉足红尘了。” 据谢映登本人说,那日金墉城被破,他在乱军中和众人失散,然后却碰上了他叔父谢弘,跟着叔父这段日子,他发现自己更喜欢这种清心寡欲的生活,索性出家和叔父一起修行。只是听说徐茂公在到处找他们这些瓦岗旧部,几番思量,还是决定来告个别。 “你就没有再劝劝他?”魏征感慨万端,他迫不及待从青灯黄卷中出来,有人却用更快的速度跳进去。 “他心意已决,我除了祝他早成正果,还能说什么。”徐茂公没觉得出家有什么不好,如果不是牵挂太多,他也想隐居过日子。 “你真的和他这么说?他不会是被你气跑的吧?”郭孝恪失笑。 注1:见《唐大诏令集》卷40《武德二年正月宗姓宫在同列之上诏》; 注2:明代徐文长做〈〈频婆诗〉〉,说一个苹果要一百钱,我想唐代应该也不便宜吧? 首发 第四十九章 荒唐王爷 郭孝恪生在有钱人家,自幼吃穿不愁,可毕竟不是官宦人家,走在路上还是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他自懂事起便喜欢舞刀弄枪,希望能在这方面找到改变自家门庭的方法,却被父兄看做是不学无术。 等他带着一帮人投奔了李密,当了“山贼”,父亲竟气得要和他断绝关系! 后来看着李密的势力越来越大,似乎江山有份,父兄又通过母亲和他悄悄“恢复”了关系。 现在他投了李渊,正式成为官吏,而且还是开国功臣那种,据母亲托人带话,让他早点回去相亲,说上门说媒的都要把郭家大门踏破了。 郭孝恪和谢映登不熟,也无法理解谢映登为什么会这么做。照他看来,向他这种出身的都拼命往上爬,而生下来就是名门望族的谢映登居然说出家就出家,他不懂,也不想懂。 “算了,”魏征往好处想,“映登总比祖君彦幸运吧。”一想起这个文学馆的老同事,总让他感到痛心。 金墉城破,混乱中,祖君彦被王世充的军队所杀。 提到祖君彦,徐茂公也感到难过,祖君彦这个人,文笔锋利,嘴皮子却不利索,人还是不错的。 “可惜在王世充眼中,只有能领兵打仗的人才是宝贝。他哪想到要善待文学馆中的人。焚琴煮鹤啊!”徐茂公叹道。 “所以说,葬礼那天就不该轻易放王世充的人离开。”郭孝恪最先投的是李密,对祖君彦还算熟悉,印象也不差。所以他现在后悔,当天为什么自己那么便宜王世充的使者? “那天地变数还真多。”一提到那天。魏征更是叹气。自己花费心血写了篇声情并茂地祭文。却读了个断断续续。更别说让人从中悟出什么了。 “你们不会是在怨我吧?”徐茂公一脸无辜。“那天我可是差点去了半条命。哪还顾得上别地?” “唉!”魏征和郭孝恪同时叹气。那天。那天还真是 *** 金秋十月。 北雁南飞。 黎阳城迎来了唐朝真正的一位李氏宗亲----淮安王李神通。 对这位王爷的到来,以徐茂公为首的黎阳高层将领是打心里,不欢迎。 淮安王李神通,被李渊封为右诩卫大将军、山东道安抚大使,由黄门侍郎崔世干为副使,率兵出潼关,专门负责河南,山东一带,为唐国接收地盘。 对这位王爷,在黎阳众人还没有正式投唐时就听过他的“事迹”。 李神通乃是唐主李渊的堂弟,名寿,字神通。他是海州刺史李亮(李虎第八子)的儿子。 当初李渊于太原起兵时,李神通正在长安。消息走漏,李氏族人被追杀,李神通侥幸逃出了长安,一直在山里躲着。直到后来听说李渊的女儿平阳公主在附近替父亲招募军队,才下山投靠。大概是觉得亏欠了这个堂弟,李渊对他一直不错。 当然,这并不是黎阳众人不喜欢他的原因。让众人在意的,是这位王爷其后的作为。 淮安王李神通新官上任后打得第一场大仗,就是打宇文化及。当时的宇文化及,已经和李密交过手,大败而归,躲在了聊城。 依众人看,这时打宇文化及,简直是手到擒来,分明是唐主李渊要送功劳给自己弟弟。 可接下来的发展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就好像,是一出闹剧。 宇文化及当时死守不出,同时还用大堆金银财宝珍宝招人帮忙。其中被金钱引过来的人中就包括“知世郎”王簿,(就是《无向辽东浪死歌》的作者。) 然后听说窦建德也准备率军过来打宇文化及了。 宇文化及大概寻思,好歹李神通他们也是官军,落在他们手上比落在窦建德这种土匪的手里强,加上城里的粮食不够吃了,于是准备降唐。 但李神通居然不同意。 于是唐安抚副使崔世干就劝他,结果李神通说,如果宇文化及投降了,那城中的财宝我就不能尽情去拿,想拿多少拿多少了,总要顾点面子。所以还是由我们把聊城攻下才好。 估计崔世干当时一听之下是给气着了,口无遮拦了几句,结果叫淮安王把他关了起来。 这一拖延时间,宇文士及自济北运来了粮食,重新守着城池不动了。 没办法,重新攻城吧。 贝州刺史赵君德自告奋勇,率先攻上城墙,眼看这城就要破了,突然听见鸣金收兵,赵君德无奈回来,再一看,什么事也没有。原来是淮安王怕赵君德抢了头功,赵君德怒极,可又有什么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何况对方还是王爷。 此时候,窦建德终于率领大军赶来,人多势众,唐军被迫退兵。 城里面,王簿不知道怎么和宇文化及翻了脸,打开城门投了窦建德。于是,宇文化及从隋宫带出的所有财产白白便宜了窦建德。 不过窦建德好像并不感激李神通,反而追着他打。 今年八月,窦建德带领十万大军围攻洺州,淮安王李子通抵抗不住,退守相州。窦建德攻下了洺州,洺州总管袁子干投降。然后窦建德又乘胜追到了相州,李神通只好率兵撤退到了黎阳。 这件事,听起来就像个笑话。可当这个笑话制造者成了你的直属上司,想到崔世干,赵君德或许就是未来的自己,还有几个人能笑得出来? 既然来了,礼节上是不能有失的。徐茂公率黎阳众将在城门口列队相迎。 结果才刚见面,徐茂公就亲身体会到崔世干,赵君德是什么心情了。因为: “茂公啊,”李神通笑呵呵,态度亲切,“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怎么样,是不是又惊又喜呀?”李神通甚是得意。 是啊,是又、惊、又、喜,“惊喜”得想揍你一顿! 听到罪魁祸首不打自招,徐茂公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然后向李神通身后的一名老者施礼:“爹,你怎么来了?” 有道是知子莫若父,徐盖一看儿子笑得勉强,就知他心里怎么想,赶快打圆场:“我在半路巧遇淮安王,所以一道来看你。”这真的只是巧遇,巧遇。 李神通却好像不明白徐盖的苦心,直把“功劳”往自己身上带,“我一听舒国公说,你们父子好久没见了,就决定一定要把舒国公带来,让你们父子好好叙叙天伦之乐。” 徐盖不自然的笑笑,看来他刚才的话白说了。 “有劳王爷费心。”你也不怕累着。“王爷车马劳顿,还请进城歇息。”总不能所有人就站在城门边这么说下去。 众人陆续进城,徐茂公无意中竟发现一辆马车旁有丫环在随侍,李神通还带了女眷?“可是王妃也一起来了?”他小声询问李神通。 李神通顺着徐茂公的目光看去,才恍然大悟:“那是我的堂妹同安长公主。她想陛下了,要回长安省亲,这路上不太平,我就一道带上了。刚才忘了给你们介绍。” 黎阳众人面面相觑,难道跟着李神通就安全? 那长公主到是大家闺秀的作派,在马车中一声也不出,更别没说让人一睹尊容。 “替公主另安排一处别院。”徐茂公嘱咐郭孝恪,他们事先竟一点消息也没收到,这淮安王,还真让人措手不及。 安顿好淮安王和同安公主一行人,徐茂公终于可以和父亲坐下来叙叙“天伦之乐”了。 “我不是说过,您和娘不管有事没事都不要往我这跑,真有什么事我可以回家啊。”徐茂公张口就是埋怨。 “是你娘,你娘不放心你,才让我出来的。”徐盖把责任往妻子身上推。 “我记得,爹才是一家之主。”徐茂公用怀疑的目光看向父亲。 “可你娘担心你,”徐盖心虚地笑笑,对了,他心虚什么,差点让儿子给糊弄过去,“你怎么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徐茂公莫名其妙。 “你吐血的事啊,怎么搞的,你现在怎么样!?”当初他和妻子听到时,都吓坏了。 “这个啊。”这下换徐茂公心虚了,“我不是早没事啦。这都过了大半年。”不过,“爹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敢肯定不是自己身边的人泄露秘密,不然徐盖也不会现在才过来。 “你还知道过了大半年,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爹娘居然是最后才知道的。”见儿子气色不错,显然真没什么事,徐盖放下心开始数落儿子,“你每月都派人回家报告行踪,我和你娘还夸你想得周到,哪知你根本是报喜不报忧,你个不孝子!”他这父亲的真的老了吗?老到孩子把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爹,您消消气。爹,您喝茶。”见父亲真动了怒,徐茂公赶紧服软。他就是怕爹娘担心才刻意隐瞒的,若是再因为这事把父亲气着,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爹,您真厉害,我这边有什么事都瞒不过您。”见父亲火气稍减,徐茂公站在父亲后面为老人捶肩,顺便探问,如果可能,他要杜绝消息的来源。 首发 第五十章 所谓孝子 “是爹的一个老朋友上门拜访时无意中提到的。”徐盖又怎会真生儿子的气,训了几句,见儿子知道错了,也就见好就收。 “知道这事的人太多了,你又能瞒多久。”徐盖叹道,别人在他面前夸他儿子多么多么忠义,却不知做父母的更盼望听到孩子一切平安。 “爹知道你不愿我们到黎阳来,可你娘实在不放心,我要不出门,她非自己来不可。我知道你担心路上的安全。其实这一路都是唐国的地盘,爹打出舒国公的旗号,有谁敢欺负。”徐盖知道刚见面时儿子在气什么。 “结果就碰到了淮安王。”徐茂公明白了,他就说这两人又不认识,怎么走到了一起。 “淮安王其实人不坏。”徐盖说出这一路上对李神通的认识,“他只是邀我顺路同行,并没有什么别的意图。” “我知道,可是父亲,”徐茂公走到徐盖身旁坐下,说道,“现在的局势这么乱,今天这些地盘姓李,明天他们就可能姓窦,再后天就可能又姓王了。” 这些话,做为唐国的臣子来说或许可称作大逆不道,但以儿子的身份说给父亲听,却是金玉良言了。 “我回去后会告诉徐家的人,让他们最近少出门的。”徐盖点头,看来黎阳这一战不好打啊,徐盖从儿子的话里分析出这层意思,隐隐担忧。 “你说窦建德不来黎阳,反而绕道去卫州。”李神通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斥候大声报告,“夏军(窦建德自称夏王,所以他的军队简称夏军)正整装待发,我们派出的探子确实听到他们要去卫州。” “原因呢?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李神通追问。 “据夏军说。黎阳城易守难攻。宇文化及便是前车之鉴。所以他们绕道走。”斥候说这话时挺直了身板。能让敌人绕着走。是所有黎阳将士地光荣! 听到这个答案。在场地黎阳众人也忍不住相视一笑。 “谁知道这个消息是不是真地。说不定是窦建德派人放出地假消息呢。”李神通却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再探再报。”他命令斥候。 斥候习惯性地看向徐茂公。等候命令。 徐茂公点点头:“王爷所虑。不无道理。谨慎从事是好事。你去吧。” “是!”斥候这才离开。 对这情景,李神通倒是无所谓地笑笑。 …… 清风明月,三五知己一起小酌,何等悠哉。 徐茂公,郭孝恪,魏征三人聚在一起,桌上有酒有菜,他们却悠闲不起来。 “把军队交给淮安王指挥,这能行吗?”郭孝恪再次问出自己的顾虑。 “今天下午我特别去拜访了一下崔副使。”魏征说道。 “他怎么说?”今天众人议事时这位崔副使,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如果不是发现他还睁着眼睛,郭孝恪差点以为他睡着了。 “他说,少说话,少干事。”魏征和崔世干并不熟,但并不妨碍魏征上去套交情。 “应该是,少说话,多干事吧?”郭孝恪以为崔世干说错了,或者魏征听错了? “就是少说话,少干事。”魏征微笑强调。 徐茂公想了想,也微笑:“至理名言啊!” “也对。”郭孝恪也明白过来,少说话,否则前车之鉴就是崔世干,少干事,否则前车可鉴就如赵君德。 这回到黎阳,贝州刺史赵君德没有同行,听说回自己属地了,估计是气跑了。崔世干是副使,跑不掉,只好跟着来了。如果不是因为崔家也是大氏族,不少人在朝为官,根深叶茂,说不定这时崔世干还被关着呢,不过虽然被放了出来,这位崔大人好像也冷了心了。 …… 徐茂公回房时,徐盖正在屋里等着他。 “爹,你怎么还没歇着?”徐茂公有点吃惊。 “下午你们议事时我就睡了会,到晚上反而精神了,人老了,哪有那么多觉。”徐盖微笑。 “那您饿不饿,我让人给您弄点宵夜。” “不用,别忙活了,绩儿,你坐下,爹有话想问你。”徐盖拉儿子坐在身边。 “什么事,这么慎重?”徐茂公这时的表现要多老实就多老实,徐盖想问什么,他心中也有数。 “绩儿,我怎么没看见紫烟那孩子?” 果然,知道躲不过去,其实徐茂公也猜到了,他爹等他这会儿肯定没闲着,只怕是先从徐安他们那得到答案才来“审”他的,干脆老实回答:“她被她师父带走了,回山继续修行。”他用得还是应付郭孝恪、魏征等人的那套版本。 “你不留她?”徐盖并不知道时空战警的事,但他这当爹的又不是看不出这两个孩子眉来眼去,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 “当仙女总比当凡妇好,我留她干吗?”徐茂公嘴里说得轻描淡写,却心痛如绞,他举起茶杯想掩饰自己的心情。 这又怎么瞒得过徐盖,儿子举茶杯的手都在抖,哪有他说得那多轻松。 “你说你们,这么多年都干什么啦,要是生下个一男半女,她师父还能把她带走?”徐盖心疼儿子,可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这下想抱孙子,又得从头盼了。 “爹,你说什么呢?我们又没成亲,怎么可能有孩子。”父亲到底是怎么看他和紫烟的。 “什么?”徐盖知道儿子话里的意思,这下真气了,“你说你们在一起五,六年了,你这个傻孩子…”他就奇怪,他和妻子盼孙子盼了那么多年,难怪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这小子什么都没做! “爹。”徐茂公无奈叹气,他连未来都给不了紫烟,又怎么能厚着脸皮占有人家? “你说你这孩子,生病瞒着,喜欢的人跑了瞒着,连这事你也瞒着,我要不来能行吗?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和你娘?”徐盖质问。 “没了,哪有那么多事?” “真的没有啦?” “没有。”他是在千年后长大的,这事不能说。因为爹知道了,就是娘知道了,娘知道了,几个哥哥就知道了,哥哥知道了,嫂子也就知道了…再这么传下去,整个徐家庄就都知道了,然后就真的是天下皆知了。 “那爹说,我还有什么事瞒你?”见徐盖还不放心,徐茂公索性反客为主反问。 徐盖一时还真想不出来,也是,哪有那么多事?但他余怒未消:“不行,你得还我孙子。”他白盼了这么多年。 “我上哪找个给您,这又不是糖果点心,您伸手我就能给您。”徐茂公苦笑,这不是难为人吗? “我要糖果点头干什么,你又不能让我含饴弄孙。”徐盖气呼呼地,“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连个女人都弄不定,想当年,我像你这么大时…”看儿子投来玩味的目光,徐盖自觉失言,赶紧停住。 “想当年…怎么样?”徐茂公笑着往前凑,好不容易有扳回一局的机会,他怎么能放过。 “想当年,你哥哥像你这么大时,孩子都会跑了。”徐盖瞪了儿子一眼,想抓你爹的把柄,你还嫩点。 “对呀,哥哥姐姐给您生了那么多孙子,外孙子,孙女,外孙女,还不够吗?”所以不要总盯着我啊! “做老人的,谁不盼着子孙满堂,我又不是养不起。”还有一层原因,徐盖没有明说。这个儿子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就已经这么大了,虽然是一家团圆了,但错过了亲眼目睹儿子的成长,始终还是一种遗憾。不过,如果儿子能生个像他的小娃娃让他们老夫妻养着,也能稍微弥补这种遗憾,偏偏这孩子 “等这次我回去,你就跟我一起回家。反正窦建德不来黎阳了,你回去一趟又有什么关系。我让你娘帮你找家好闺女,把亲事办了。”徐盖决定了,不能再由着儿子胡来。 “爹!”徐茂公吓了一跳,他不要没有爱的婚姻。 “谁让你自己搞不来。”徐盖强调自己的决心,“我要抱孙子!” “可是爹,仓促之间你要娘到哪去找合适的女子?”徐茂公决定迂回作战,“我好歹也是位国公,做我妻子的人身份可不能太低了。”不得已,他搬出平常最讨厌的门第观念当挡箭牌。 “这倒也是。”徐盖想想,表示赞同。紫烟那孩子陪儿子一路走来,那是患难之情,加上两人师门有旧,所以当初他们夫妻很容易便接受这女孩做未来的儿媳妇。现在她走了,儿子再挑媳妇,确实得挑个上得了台面的。 不过,他还是想早点抱孙子,“那我让你娘帮你先挑几房妾侍。你回去后就圆房,什么时候她们肚子见动静了,你什么时候再回黎阳,反正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你未来的妻子也不敢说什么。”徐盖想了个折中方案。 “……”徐茂公目瞪口呆,爹您确定这是抱孙子,不是配种? 不去管儿子是什么脸色,徐盖下了结论:“总之,你要真是个孝子,就早点让我和你娘抱上孙子! 首发 第五十一章 糊里糊涂 “窦建德的军队已经绕过黎阳,他们行军的方向正是卫州。”郭孝恪将斥候的最新消息读给众将听。 “黎阳没事,可卫州怎么办?”李神通皱起眉头,“我们应该派兵拦住窦建德。” 魏征看了徐茂公一眼,率先站出来道:“禀王爷,下官以为,应该让窦建德先过去。” “什么!?玄成,你不能只管黎阳啊,卫州也是我唐国的领地。”李神通一听就不高兴了。 “王爷别急,下官的话还没有说完。”魏征不慌不忙,“夏军人多势众,黎阳不能和他硬碰,他要去卫州,就先让他过去,然后我黎阳城再派出骑兵,攻击敌后,夏军以步兵为主,我们在速度上便胜过他,当然,我们的人数也少,不过这时卫州也该做好准备了,两边分别出兵,夏军首尾不能兼顾,我军或能取胜。” 李神通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当初宇文化及攻打黎阳时,你们用得好像就是这一招?” “正如王爷所说。当初宇文化及攻城,魏……邢国公赶来救缓,莱国公在城中以烟火为号,两面配合出兵,确实用这招耍得宇文化及团团转。”郭孝恪上前说道。那也是李密和徐茂公配合最好的一次。 “黎阳原本就是粮仓,在当初建城时就建得易守难攻,可卫州不同,你认为卫州能对付了窦建德?”李神通说这话时眼睛看着徐茂公。 徐茂公只好站出来表态:“如果黎阳被围,卫州根本无力救援。如果卫州被困,黎阳还能去支援。” “你的意见也是放窦建德先去卫州。” “是。” “你们这些人。哪有一点袍泽之情。分明只顾自己!”李神通拍案而起。 “救人之前。总得先看看自己地分量吗?”魏征道。 “我们不是不救。只是时间上要把握住。不能一味往前冲。”徐茂公说。 “一群贪生怕死之徒。一个窦建德就把你们吓住了?”李神通一脸轻蔑之色。 就算你是王爷。也不是这样污蔑人。魏征反唇相讥:“王爷自然不惧窦建德。可王爷还是来黎阳了。” “我看这样。我们再派人去探探。如果有机可乘。再出兵也不迟。”没等李神通发愁。郭孝恪就赶快打圆场。 “那就先这样吧。”李神通仍板着脸,但也同意了。 出了议事厅,郭孝恪长吁口气,“玄成兄,你胆子也太大了,他好歹也是王爷啊!” “王爷也不能如此污蔑人!”魏征梗着脖子,余怒未消。 “我们不是商量好,有什么话都由我们先说,不要让淮安王有机会找他麻烦,可你这样,不是反倒添乱吗?”郭孝恪叹道。 魏征一怔:“对不住,我忘了。”他向徐茂公拱手,“是为兄糊涂了。” “我倒觉得玄成兄说得痛快。”徐茂公微笑,“如果不是你先说了,我也会这么说。” “唉!”郭孝恪夸张地叹气,“原来你们两个是想合起来给我找麻烦!” “我要去城门那边巡视,让守城的将士加强戒备,万一窦建德真被引过来,我们也不会措手不及。”徐茂公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那我也去。”郭孝恪说。 “那我去东门,南门,你去西门,北门。”徐茂公安排。 “那我就回去歇着了。”魏征主动说道。他是文官,对黎阳这一带的地形也没有徐茂公等人熟悉,所以,巡城布防的事他自动退场。 “那玄成兄去帮忙陪陪我爹吧,省得他闲得没事总往我这打主意。”徐茂公道。也免得魏征再和李神通碰上,魏征个性耿直,而李神通也绝没有李世民的肚量。 “行。我去和伯父说说。”魏征忍笑说道。他也听徐茂公抱怨过徐盖为抱上孙子“不择手段”。 *** 知道黎阳的守军不会偷懒,但徐茂公检查起来仍不放过每个细节。 城头上一角堆满了擂石,一角堆着滚木,再一处放置着沙包,徐顺上前搬起一个试试重量,再冲徐茂公点头示意,表示没有问题。 徐茂公站在兵器放置处,随手抽出一根羽箭,稍一用力,羽箭并没折断,看看锋利的箭头,看来兵器上也没有人敢偷工减料。 巡视完南门再巡视东门。 等徐茂公从东门城头下来,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回去吧。”城墙守卫没有问题,徐茂公稍微放心了些。或许自己可以私下再找李神通谈谈,徐茂公想。 徐强牵过战马,徐茂公正准备上马,突然停住:“前面好像有人快马赶过来,不,不是一个人,是一队人!”出了什么事? “大家都上马!”徐茂公下令,虽然他不认为来的会是敌人,但也得做好准备。 快马奔来的那队人,领头的是郭孝恪。 郭孝恪满头大汗,神色慌促,到了跟前才停下马,没等徐茂公发问,便冲城上守军喊道:“开城门,快开城门!” “出了什么事?”徐茂公没见过郭孝恪这么失态。 “窦建德进城了!”郭孝恪喊道,“我们快走吧!”他又招呼城上的守军,“都下来,一起走!”城都破了还守什么。 “什么,你说的是进城还是攻城!?”问这话时,徐茂公已经听到阵阵厮杀声由远到近,答案很明显了! “快走吧!”郭孝恪催促道。 “我爹,我爹还在城里!”徐茂公脸色苍白,一拉缰绳准备往回跑。 “来不及了,你连盔甲都没穿,怎么和人打!”郭孝恪赶紧拉住他。徐茂公是黎阳总管,郭孝恪是宋州刺史,两人都是武将兼了文职,没料到这情景,今天巡城他们穿的都是官袍,连惯用的兵器都没拿,怎么和窦建德的十万大军对抗。 “不行……”徐茂公挣脱他。 见说的没用,敌军眼看就要追来,郭孝恪当机立断,一鞭子抽向徐茂公的坐骑,战马吃痛,也不听徐茂公的指挥,直接向前跑去,前面,正是刚打开的城门 *** “喝点水吧。”郭孝恪将水袋递给徐茂公。 徐茂公接过,润润嗓子,开始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的他们已经远离了黎阳城,躲进了山中,夜色漆黑,夏军没有追上来。 “你别问我,我也一样糊涂着呢。”郭孝恪苦笑,然后冲后面一招手,“继文,你过来说。” 郭继文,是郭孝恪同族的弟弟,当初和郭孝恪一块投得李密,又一块来得黎阳。累计军功,他现在也是个正六品的振武校尉,事发时他正在当值。 据说,事情起因还在徐茂公派去探路的丘孝刚身上,丘孝刚见窦建德率领几百人先行,认为机不可失,便带着自家三百人竟和窦建德交了手,还差点杀了窦建德,不巧窦建德的大军赶到,丘孝刚反胜为败,自己丢了命不说,三百人就跑回几个。 这下惹怒了窦建德,他放弃卫州,直奔黎阳。按理说李神通听到跑回来的士兵报警,就该做好准备,四门紧闭,淮安王却决定开门迎敌! “什么!?”郭孝恪惊呼,“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王爷不让说,他说要亲自打一场让那些贪生怕死的瞧瞧。”郭继文当然知道李神通所谓“贪生怕死”指的是谁,可淮安王是勇敢了一回,也把自己勇敢进去了。 “你不会偷偷派人来告诉一声?”郭孝恪怒道。 “我派了。”郭继文分辨,“可是没来得及…” 原来他趁着李神通开城迎敌,顾不上留意他一个小小校尉,偷偷让他手下一个士兵给郭孝恪送信,自己只好跟着李神通迎战。没想到李神通在西面刚开城门,队伍还没等李神通想好用什么阵型迎敌,窦建德的重骑兵就冲了过来,队伍一下就没冲散了,王爷当时在城外,守军哪敢关城门?就这样让人冲了进来。 郭继文在后面,见事不妙赶紧往郭孝恪那跑,结果半路碰上那报信的士兵,原来郭孝恪不在北门了,他去了东门。 “我去东门找你,因为北门的滚木少了些,我想和你商量,是派人去山里砍,还是在城里拆些废弃的房子?”郭孝恪解释道,随后忍不住还是怨自己,“怪我,我要是先去北门再去西门,就能拦住淮安王了。”他们和魏征三人都不在场,黎阳城又有谁敢拦李神通。 “你要在西门,淮安王就会开北门了,他摆明是在躲我们。”徐茂公总算明白这黎阳城是怎么丢的了。 徐茂公从来也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上司。 他来这时代后的第一任上司是翟让。翟让是个粗人,但他有自知之明,下属的意见只要能让他看见利益,他都会听的,言谈举止上他也从不计较你。徐茂公当时还想着有一天能回现代去,所以也没和翟让深交,但两人关系至少还过得去。由于他为瓦岗出了不少好主意,翟让对他还保持一份敬意。 徐茂公的第二任上司是李密。李密向来令行禁止,偏有把柄在自己手中,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时空管理局里的那些老狐狸,他们喜欢出难题,可从来没有出错题。 连题目都是错的,叫他如何应答? 徐茂公无可奈何,和聪明人待久了,他反而不会应付这种糊涂上司了,看来,自己要学的还多着呢。 各位亲爱的读者大大,如果你们看这本书还可以,请支持一下吧!拜谢! 首发 第五十二章 忠心在汉 见徐茂公不再出声,郭孝恪挥手让郭继文离开,他自己坐在徐茂公身边,低声道:“窦建德向来不伤老弱妇孺,伯父应该没事。首发” 徐茂公看他一眼,没说话。 “你要是心里不痛快,现在就揍我一顿好了。”郭孝恪叹道,“以后见到伯父,我也会向他请罪,是我硬把你拉走的。” “我气你干什么?”徐茂公拍拍他的臂膀,“真要说来,我应该谢你呢。那时我的心都乱了,可冲上去又能干什么,让人抓俘虏?”更糟糕是死在乱军中,他这身官袍摆明告诉敌军他的身份,他的身价可值不少军功呢。 “你要做忠臣,我就不拦着你。可你要做孝子,就得先留着这条命。”郭孝恪说。当时黎阳城破,徐茂公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家老父,郭孝恪就猜出来他的选择,所以才硬是把他带走。 “我知道。”徐茂公直视郭孝恪。冷静之后,他也想明白了。窦建德只要没抓到他,为引他出来,徐盖暂时就不能杀。相反,他当晚若陷在乱军中,那是杀是留,就全凭窦建德的心情了,自己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郭孝恪问道,黎阳失守,还丢了淮安王,就算回去,唐国能不追究?“要不,我们干脆投窦建德好了。”郭孝恪小声道,做不了忠臣,成全徐茂公的孝心也好。 “我再想想。”徐茂公笑笑。问题是这天下最后是姓李不姓窦啊! “不管你做何决定,我们都听你的。”郭孝恪这话说的很大声。 后面的士兵闻言,纷纷起声冲徐茂公抱拳为礼,齐口同声道:“唯将军马首是瞻!” 徐茂公看着这仓促中从黎阳城带出来的不到二百人,大家信任的目光,在这深秋的夜里显得格外让人感到温暖。 “大家先歇息吧。无论去留。都得养好精神再说。”徐茂公并没有马上表态。正因为信任。更得慎重。 …… 说是歇着。徐茂公又如何能睡得着。 他现在努力在回忆历史。史书中对这件事是如何记载地?正应了那句“书到用时方恨少”。以前他还总怨自己知道地太多。干什么事都像照本宣科。现在却恨不得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黎阳城丢了。这是史书中有记录地。所以他不意外。可具体怎么丢地。史书中没写。他现在是亲眼目睹了。亏自己还想着找机会赶快把父亲送走。没想到李神通更快……这是否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历史上记载徐世绩归降窦建德。原因现在自己也清楚了。父亲在人家手里呢!既然是归降不是拼命。那就证明父亲没事。可爹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出了这么大地事。受惊是难免地。窦建德口碑还不错。应该不会虐待老人。可听说窦建德生活简朴。称王后还是粗茶淡饭。那身为俘虏地父亲。吃地又是什么?能吃饱饭吗?天气越来越凉了。会不会冻着?自己曾吩咐徐安寸步不离老人左右。他现在还能不能跟在父亲身边照顾?这些。史书上可从来没写。 徐茂公越想越是心如刀割,恨不能现在就插翅飞到黎阳,偏偏以往的工作经验告诫自己,越是危急关头,越要镇定。怎么才能让窦建德相信自己,还有唐国那边,听到自己归降窦建德,会怎么样?徐家庄现在可还在唐国的地界上,李渊要生气了,母亲和家人怎么办?他不能只管一边不顾另一边啊! 思前想后,步步都不能错,徐茂公这一夜都没合眼。 天亮后,郭孝恪让人到附近村子去找食物,他们走的匆忙,除了原来马背上挂的水袋,什么吃的也没带上,大伙儿都饿了一晚上,再不吃点怎么行。 徐茂公一直坐在那边思考,没人敢去打搅他。 过了一会儿,炊烟袅袅升起,食物的香味飘开,大家都是精神一振。 徐茂公站起身,活动活动,想了一个晚上,大概怎么做也打好腹稿了。心里有底,人自然也放松点,他走出山洞,看士兵们忙活。 徐茂公走到一个士兵身旁,看他把清醒好的鸡放在火上烤。士兵见徐茂公走近,忙起身行礼,徐茂公示意他继续忙,随口问道:“从哪弄来的鸡?” “附近农家。” “给钱了吗?” “给了。”黎阳军纪一向严正,就是在逃难也不能扰民,这点大家都记得的。 “嗯。”徐茂公点头,继续往别处走。徐强和徐顺在身后亦步亦趋。 “你们去歇歇吧。”徐茂公看着这两个人,他们都有黑眼圈了,想来也是一夜没睡。 “是。”两人同时答应,却谁也没动地方。 徐茂公摇摇头,也没再勉强。他当初从徐家挑出的亲卫,分成了三队,徐安,徐顺和徐强分别是这三队的队正,徐安自徐盖来黎阳后,便被他留在了老父身边,现在只有徐强和徐顺跟着他。徐家族长遭陷,这两人哪能安心休息。 走了两步,徐茂公又停下,“你去拿点鸡血过来。”他吩咐徐强。 “是。”不知道三少爷要鸡血干什么,徐强还是照命令执行。 “你确定回黎阳投窦建德?”郭孝恪问道。虽然他早猜到这答案,但还是忍不住再三确定,这一走,他们只怕就没法再回唐国了。 “我爹在那边呢,我是非回去不可了。倒是你怎么办?”徐茂公反问。 “我?”郭孝恪一愣,“我当然是跟你一起回黎阳了。”这还用问吗? “可是,”徐茂公提醒他,“那就等于和李唐绝裂了,你的家人都在唐国呢。” “你是说唐主会株连九族?”郭孝恪倒没想过这点,“可以前那些降了窦建德的将官,家里不是没事吗?” “可我们这回丢了淮安王?”李渊能不在乎这个堂弟。 “就因为我们丢了淮安王啊,回去后还能没事?”这下郭孝恪也左右为难了。 “如果,”虽然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徐茂公还是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如果我们带着窦建德的人头回去,就不一样了。” “你是说…”郭孝恪瞪大眼睛,但他反应也很快,“你是说,诈降?”他也刻意压低声音。 “对,找机会救出我爹和王爷,如果能干掉窦建德更好。”徐茂公当然知道按历史记载,窦建德绝不是死于自己手中,他之所以这么说是表明自己心还在李唐这边。 “可现在局势这么乱,你确定这天下不会姓窦?”有必要对李唐如此死心塌地? “那我们就走一步看一步好了。”他是知道历史的,可别人不是,又没办法实说,反正郭孝恪也不会对窦建德一见忠心,自己急什么。 “那现在我们干什么,回黎阳?”商量好就该行动了,他不信徐茂公不急。 “动身吧,我们回黎阳。”徐茂公果然马上行动。 “说起来你对这片地方还挺熟的,我都不知道黎阳山中还有这么个地方。”郭孝恪随口说道。昨晚要不是徐茂公带路,他们黑灯瞎火的,到哪找藏身之处? “无意中发现的。”徐茂公说得似乎毫不在意。怎么可能不在意呢?就在这里,他亲手抹去了一个人二十多年来所有的一切,将他从这个世界彻底清除,而那个人,叫安允辰…… 整理队伍时,郭孝恪发现少了个人。 “徐顺呢?”郭孝恪东张西望。 “别找了,我派他去找个人。” “谁?” “秦王李世民。” “你不是要”郭孝恪用口形比出“诈降”两字,虽然身边都是从黎阳带出的弟兄,但还是得小心,他们的忠义没问题,却保不住谁舌头长。 “正因此这样,我才把事情托给他。” “托他?” “你忘了汉朝的李陵了?” 郭孝恪恍然。此刻,他不得不佩服徐茂公想得周到。 李陵的故事,郭孝恪是听过的。李陵是飞将军李广的孙子,也是汉代名将,据说他战败投降了匈奴,从此便留在异国他乡,终身也没有再回故国。汉人对他争议颇多。不过很多传言都说李陵是战败诈降,原想找机会回去,汉武帝却在一怒之下杀了他留在汉朝的家人,绝了他的退路。 如果李渊也这么做,郭孝恪想想都觉心惊! 离黎阳城越来越近,众人虽打好主意,也难免心中忐忑。 为了分散注意力,郭孝恪和徐茂公在马上边走边聊。 “你说你给秦王去信,你哪来的纸笔?”郭孝恪对这个问题挺好奇。 “我把袍子的衬里撕下一块。”幸亏是深秋,他穿的是夹层的袍子,外表看不出来。 “笔墨呢?”他们走时可没谁背着砚台。 “血书,我写的是血书。”徐茂公说明。 “其实你没必要做到这份上,我们可以去附近的集市上买。”郭孝恪怔了怔,然后叹道。 “我当时不是着急嘛。”徐茂公笑笑。他到是有支钢笔,可惜也留在城里没带出来。不然就不用这么费劲了。不过,反正也不是他的血。 首发 第五十三章 父亲的愿望 初见窦建德,让徐茂公想起了另一个人,瓦岗前寨主翟让。 窦建德当然不可能长得像翟让,但他们身上总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相似,一种与李密,李神通绝不相同的感觉。 窦建德一点也没有为难徐茂公。徐茂公用最快的速度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你个逆子!你回来干什么?!”徐盖一见面就没给儿子好脸色。 徐茂公却放下心来。其实在门口见到徐安时他就放下一半心,徐安并没有离开徐盖身边。等到见了父亲,见他训起儿子来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更是完全放心,爹没事,窦建德没有亏待老人。 “你说你回来干什么!?”徐盖是痛心疾首,他原以为儿子平安逃走了,没想到他又回来了,“你,你是不是降了窦建德?”不然窦建德怎能让他父子相见。 “儿子可不想落个不孝的骂名。”徐茂公没否定。 “你以为你这就叫孝顺?”徐盖颤抖的手指向儿子,“你在唐国好好的官不做,跑到这贼窝来,就叫孝顺?” “爹!”徐茂公皱眉,虽然窦建德很大度,没有派人监视他父子相会,但也得提防隔墙有耳,而且,“什么叫贼窝,我在瓦岗时也没见您这么反对。” “此一时彼一时。”徐盖也觉得失言,放低了声音,招手示意儿子过来,“绩儿,爹老了,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整个徐家,不是爹一个人。” “我知道,我想唐主不会迁怒徐家的。”徐茂公以为徐盖怕家人受连累,可他不能说出诈降的事,只能这么安慰父亲。 徐盖想地却是另一回事:“这个我知道。唐主不是这样地人。我是说你。当初你去瓦岗入伙。是为了徐家。这是自保。怪爹没本事。才让你进了贼窝。可如今你好不容易成了名副其实地朝廷命官。有何必再往贼窝里钻?” 徐盖地意思徐茂公听明白了。但新地疑问随之而来。“爹不看好夏王吗?”难到父亲也能未卜先知? “他算什么大王。”徐盖对窦建德不以为然。“不过土匪出身。怎成什么气候?” “那也未必啊。”虽然日后窦建德是没得天下。但徐茂公也不认为要凭出身论英雄。“那照您地说法。王世充倒也不错。我是不是该投他?”他开玩笑道。 “不行。”徐盖却很严肃。“绩儿。你信爹地话。爹虽然不懂打仗。但打仗和做生意也有异曲同工地地方。你看。为什么越是百年老店。越是生意兴隆。顾客盈门。因为他早把根扎下了。信誉也有保证。李家世代公卿。门生故旧满天下。又岂是王世充。窦建德能比地?何况王世充生性暴虐。就如当年地侯景。窦建德山贼转行。对那些氏族大户而言。如果没有李渊就算了。既然有了这贵胄身份地。他们是不会选别人地。太原王氏。清河崔氏。河东裴氏。范阳卢氏。这些氏族。你认为他们会看着一个土匪出身地家伙爬到他们头上。你别看这些氏族平日里勾心斗角。但若他们联起手来。未必有谁敌得过。” 徐茂公因为先入为主。知道天下是李氏地。所以从没往这方面考虑过。现在听了徐盖地分析。似乎也有些道理。“难怪这就是这时代地人地看法?不过映登好像并不在乎什么身份。还是说只是他比较特别?”想归想。徐茂公并没有反驳徐盖地话。毕竟父亲地眼光没错。是李家坐稳江山。 说到氏族,看看身边这个儿子,徐盖勾起了心事。 按说徐家家大业大,衣食无忧,这在常人眼中已是很让人羡慕了,可富家也有富家的难处,有道是:家有良田万千顷,无有官职受人欺。徐家自从有了家底后,就总想能出个做官的子侄,为这,他们兄弟这一辈人不知费了多少心血,可商人是贱业,只要打上这个符号,出人头地就总比那些所谓的“良家子”难了不是一点半点。加上子侄中又没有特别出类拔萃的,又逢乱世,这个愿望是一拖再拖。 拖啊拖,当徐盖以为得从孙子一辈重新盼起时,上天竟给他送来这么一个文武双全的儿子,那些氏族大户,不也是从平头百姓起步的吗?自己这个儿子,哪点比那些传说中名将差,徐家光耀门楣就在眼前,所以,这个儿子,于公于私都不能有事。 “绩儿。”徐盖拉住儿子的手,语重心长,“你找个机会走吧,不要管你爹了,爹已经老了,徐家日后就靠你了。” “爹……”听父亲的话里含着诀别的意思,徐茂公吓着了,“爹,你相信我,我会把你平平安安带回去的。”他向父亲保证。 “不用,绩儿,你不能为爹一个人,不能不顾徐家满门,你要不同意,爹不如现在就……”徐盖急了,其实他当初被俘时就想过断了儿子的念头,可又一想,如果到时候窦建德瞒着不说,再把儿子骗进来,后果更槽,所以留着这条老命,就是为了再向儿子话别。 “爹!”徐茂公跪在父亲面前,打断老人不祥的语句,“您要有什么,娘怎么办,您又让儿子怎么和娘交代?”他动之以情。 提到老妻,徐盖不由一怔。 “再说。”见父亲表情松动,徐茂公趁热打铁,晓之以理,“我们现在都在窦建德的手中,您若怎么了,窦建德能再放心用我,他不用我,我又怎么有机会……” “你是说……”徐盖绝对不笨。 徐茂公点点头,“爹,只有您平安无事,儿子的心才不会乱。您别忘了,娘还在家等着我们呢,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家。” *** 窦建德凯旋归来,回到洺州。 新建好的长春宫外,妻子曹后早就等在等在那儿,迎接丈夫回家。 “怎么出来了?”窦建德急忙上前去扶妻子,“外面冷,你站多久了?”他心疼地看着妻子。 “就一会儿,臣妾就出来透透气。”曹后微笑,她一手扶着腰,顺着丈夫的搀扶往回走。 “小心点。”窦建德看着大腹便便的妻子,格外留神。 几个宫女一直跟在身后,不是她们不会照顾娘娘,只不过,只要大王在,娘娘是不需要别人照顾的,这种伉俪之情,也实在让人羡慕。 窦建德看着妻子高高挺起的肚子,“快生了吧?” “还有一个多月呢。”曹后微笑,自从她的衣服掩饰不了身形时丈夫就开始这么问,他也不怕麻烦? 窦建德当然不烦,他看妻子的肚子,是越看越爱。没想到自己四十多岁了,还有机会再做父亲,当得知妻子怀孕时,他好像在做梦一样,而现在,美梦就要成真了。 被丈夫看得不好意思,曹后急着转移话题:“大王这回出征,一切都顺利吧?”其实她早就收到传来的捷报了。 “当然,李神通根本不堪一击。”任何男人都愿意在妻子面前展示他英雄的一面,窦建德自然不例外。 曹后微笑着听丈夫讲他的英雄事迹,她是个贤淑的女人,也是丈夫最好的听众。 窦建德并不是个喜欢夸夸其谈的男人,但在妻子面前他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那黎阳城来得还真是容易。”连曹后听了都觉得李神通实在荒谬。 “李神通不算什么,那徐茂公才是人才,偏偏他得听李神通的。”所以能得到徐茂公,倒是意外之喜。 “大王拿他父亲要挟他,这人肯真心效忠王爷吗?”曹后隐隐觉得不妥。 “什么要挟,我是爱惜人才。当初李密把他贬到黎阳,他却丝毫不怨恨,李密投唐,他竟把黎阳全还给李密,自己只身降唐。李密死后,他用君臣之礼为李密发丧,据我派去送奠仪的人回来说,黎阳所有守军为李密披麻戴孝,徐茂公甚至痛哭到呕血。这样的忠义之士,我怎么忍心杀掉。”当听到徐茂公的所作所为后,窦建德就对这人颇为敬重。 “大王,别在孩子面前说什么杀不杀的。”曹后轻声提醒丈夫,说英雄故事当然好,但太血腥对没出生的孩子可不好。 “那有什么,”窦建德不以为然,“我的儿子,生来就是要建功立业的,打打杀杀有什么。” 曹后贤惠的笑笑,没再说话。 “不过,”窦建德看着妻子的肚子,说,“那徐茂公还真是个孝子,他明明已经跑了,居然为了父亲又回来了。我看他父子见面后,他从住处出来时眼睛都是红红的。” “那大王不如把他父亲放了吧,就当成全他的一片孝心。”怀孕的女人心肠总是格外软。 “不行,这样的人才我可不会便宜李渊。”窦建德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心软。 只不过,他看着妻子的肚子,对一个就快当父亲的人来说,生的儿子孝顺与否他不可能不在意。 *** 对一个已经当父亲的人来说,几个儿子孝顺与否他是很在意的。 所以,要怎么样处置徐茂公降了窦建德一事,李渊颇费思量。 黎阳失守一事,传到了长安。李渊当然知道自己的堂弟是块什么料,这失守的责任,十之**不该怪徐茂公。可徐茂公受李唐如此厚恩,实在不应该归降,但偏偏人家又是为了父亲才这么做的。 首发 第五十四章 忠孝难两全 长安认识徐茂公的人很少,但听过他名字的人很多,对他印象颇佳的可不少,徐茂公当初为李密大举发丧,便是“朝野义之”。 所以这回当听到徐茂公本来已经逃出了黎阳城,可发现其老父还在窦建德手中,便义无反顾再入虎穴时,朝中很多人都面露同情之色,几个白胡子的文官还偷偷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如果不是这回徐茂公丢的是唐国的地盘,唐国的王爷,李渊甚至相信,会有鸿儒上书,请求他下旨表张孝子。 就因为是孝子,所以满朝文武才没有照过去那样,对失了城池的官员来个口诛笔伐。 李渊高坐在龙椅上,又怎会看不清底下众人的心。都有父母,都有儿女,谁敢站出来否定天伦,不怕父母寒心,儿女有样学样? 这一点,皇帝和大臣也没什么两样。 怎么处理这件事,李渊退朝回到御书房时仍拿不定主意。 按理说,对这种有负皇恩的叛臣就该严惩,免得日后朝中官员对李唐不当回事,一个一个都跑去投别人。 可从心里说,李渊是很同情,甚至是很欣赏徐茂公这种做法的。 李渊六岁丧父,他是很能体会儿子有多怕失去父亲的。更重要的是,他现在也为人父,他更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珍惜他这个还在的父亲。 君,父,忠,孝,君?父?忠?孝?如果可以抓阄选,李渊倒想试试。 “父皇”他的儿子之一秦王李世民风风火火的跑进来。 按规矩。皇子见皇帝也是要通传地。不过李渊对这种规矩不太在意。他地几个儿子还是像在太原家里一样。有什么急事推门就进父母地房间。就算现在李渊称帝了。就算窦氏皇后不在了。几个儿子在后宫仍是可以到处逛地。当然。朝堂之上还是讲君臣地。 “也不通传一下。没规矩。”李渊象征性地说儿子。 这当然伤不了李世民分毫。“父皇打算怎么处置徐世绩?”李世民直说出来此地目地。 “他失了黎阳。降了窦建德。难道不该重责?”李渊故意板着脸。心里存了试探儿子地念头。 “不该。不该。当然不该。”李世民把龙书案当成自己秦王府地书桌来拍。“父皇不会已经下旨了吧?” “没有。不过。你得说出理由。为什么不应该。不然朕连你一块罚。”李渊盯着儿子放肆地手。心里却更在意他失态地原因。 李世民这才发现自己有点失礼了,赶快把手背到后面,但听到父亲的问话,马上又理直气壮,“徐世绩是为救父亲才回去的,如此孝心,应该表扬才是,怎么能罚?” “表扬什么,表扬他背弃了我李家?”李渊仍板着脸,但心里暗喜。能尊重,体谅别人孝道的孩子,自己品行也不会差的。 “徐世绩没有背叛李家。”李世民替徐茂公辨解道,顺便把怀中的事物取出。 “这是什么?”李渊皱眉,看上去好像是撕下一半的衣料,上面斑斑点点,是血迹? “这是徐世绩派人送来的血书。”李世民正色道。看这血书,就能想象当时情况是多么危急。 “血书!?”李渊急忙接过细看,但他心里还有点不满,为什么徐世绩有事只告诉世民,秦王比皇帝更能让人信任吗? 不过李渊在看到第一句话时就什么不快也没了。徐茂公在信件开头就写明了这么做的原因,“待罪之身,恐此信不能上达天听,故请秦王代转。”这封血书是呈给皇帝的,只是徐世绩怕无法见到皇帝,才托秦王转交的,想想也是,他现在身份尴尬,信使能见到秦王已属不易,更别提入宫面圣了。 “徐世绩用心良苦,还请父皇体谅。”见李渊看过血书后仍是不语,李世民再接再厉,继续求情。 “你叫他什么?”李渊抬头微笑着看儿子。 “徐世绩不,应该是李世绩,他是我李家的宗亲。”李世民反应很快,父皇是不怪徐茂公了。 “他是我李家的宗亲,也是我李家的忠臣。”李渊感叹,自古忠孝难两全,这人偏偏都能做到,实在难得,自己当然不能真把他逼到窦建德那边去。 “如果李世绩他真能从窦建德那边平安回来,对那些降了窦建德的臣子而言,绝对震撼人心,不,不光是窦建德那边,还有王世充那儿,效果也一样。”李世民可是和父亲想到了一块。不一定非要窦建德的命,只要李世绩能顺利回来,便足以动摇那边的人心,当然,前题是,李唐得给他留下回来的路。 “瓦岗这些人,还真是个个忠肝义胆,李世绩如此,张善相也是如此。”李渊被勾起了心事,感慨万端。 张善相自投唐后被任命为伊州总管,这个人在瓦岗众将中并不算什么名人,李渊当初也没有多重视他。没想到这人却做了一件轰轰烈烈的事。 王世充多次派兵攻打伊州,张善相拼死抵抗,无奈援军未到,粮草先绝。四月时,王世充攻陷了伊州,张善相宁死不降,终被王世充杀害。当时李渊听了就曾感叹道:“我负善相,而善相不负我。”当即封张善相的儿子为襄城郡公,以示痛惜之意。 李世民默然,在李密的葬礼上他见过张善相,甚至可以说就因为那次见面张善相才下定了决心投唐的,他当时也没想到这人如此忠烈,现在回忆起来,自己竟然连他的样子也记不清了。 “后到的,可以有难同当。先来的,却不能有福共享。这世上的事还真说不准。”李渊瞄了儿子一眼,话里有话。 李世民知道李渊指的是刘文静,一时更不知该说什么了。 刘文静与裴寂素来不合,这点李世民是知道的,但他从没想过这件事会要了刘文静的命。 起因不过是刘文静的一次酒后失言,当时,刘文静在朝堂上又受了裴寂的气,回家后借酒浇愁,和弟弟刘文起说,“非杀了裴寂不可!”。原本只是在家里说的气话,却被他一个失宠的妾侍听到,告了密。刚好近来刘文静家宅不宁,他让巫师在家中做法驱邪,这两件事合起来便成了谋反的铁证。 李世民觉得这实在荒谬,连负责审问刘文静的民部尚书萧瑀和太子的老师李纲都认为刘文静只是不满裴寂,并无反心。可李渊只听裴寂一个人的,于是刘文静,刘文起兄弟被斩,家产充公。 记得开国时,李渊曾下诏书,说秦王,裴寂和刘文静都是太原起兵的功臣,不论什么情况都“特恕二死”,言犹在耳,刘文静却人头落地,难怪刘文静临死前叹道:“高鸟尽,良弓藏,果不妄。” “儿臣告退。”李世民与刘文静自太原时便交情深厚,一想到刘文静的冤屈不由得心中郁闷,出言告退。 *** 一出宫城,李世民便纵马狂驰,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他心中仍闷得难受。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总是这样?原以为自己是秦王了,这天下没什么事能难得倒自己。可是,为什么那些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人,自己还是保护不了呢!? 张善相死了,那个人和自己只有一面之缘,却把命都给了大唐。如果当时运筹帷幄的是自己,张善相还会孤立无援吗? 刘文静死了,他对自己忠心不二,却被谗言所害,如果自己能够一言九鼎,谁又敢杀刘文静? 秦王,手握重兵,说得好威风,到头来什么也不是,今天是刘文静,说不定哪天任人宰割的便是自己。 刘文静的死让李世民的心中充满了不安,李渊却没有察觉这一点。 当时李渊提到刘文静,他是看到这个次子神色不自然。但他并没心里去,刘文静是和世民交情颇深,但这已经是过去式了,还能怎样? 李渊不知道,他所认为的过去式,是他种在儿子心中的一根刺。更没有想到,一根刺也是可以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的。 *** “我可不可以不去洺州?”一路上郭孝恪都愁眉苦脸的。 “行啊,你现在就可以回黎阳去,我不拦你,真的。”徐茂公非常好说话。 “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为什么不能让我幻想一下。”郭孝恪唉声叹气,“你看不出我心情不好吗?” “因为我心情更不好。”徐茂公沉着脸。 “唉!”郭孝恪再次叹气。 回到黎阳后,窦建德便把黎阳重新交给他们治理,自己带着徐盖先回了洺州。郭孝恪当然不会认为这是窦建德信任的表示,有徐茂公的父亲在身边当人质,他完全等于遥控掌握黎阳。可夏军的名声不是一向挺好的吗?郭孝恪看到黎阳城内平安无事,心中更确信了这点。谁知,当他回到府衙,自己的住处一看,*的,这真是遭了土匪了!?不,想当年自己在瓦岗当土匪时也没这么干过啊,还是因为自己毕竟是业余的,而他们才是专业的? 等他回过神去找徐茂公,一看徐茂公铁青着脸,郭孝恪就明白了,这才叫难兄难弟啊! 首发 第五十五章 看不清... “我以前居然还认为夏军不错,看来什么事情都是百闻不如一见啊!”郭孝恪叹息,就凭这点,他就不想真心投靠窦建德了。 “茂公你说,好歹我们现在也算是夏军了,那丢了的东西能要回来吗?”郭孝恪想想就心疼。 “到了洺州再说,我们现在是降将,说话没分量。”徐茂公也是咬牙切齿。 “要我知道是谁干的,我非宰了他!”郭孝恪发狠道。 “先别心疼那些身外之物了,还是想想我们怎么在窦建德眼皮底下生存吧。”徐茂公提醒他注意正事。 “照我看,这可不容易。窦建德手下可用之人不少,我们若不拿出点真本事,难免让人小瞧了去。”郭孝恪也认真考虑起来,毕竟,命还是最重要的。 “那你想干什么,当文官还是武将?” “当然还是武将了,我又不是玄成。你呢,想改行吗?” “我觉得还是当武将自在,至少有出去打仗的时候,可以离开窦建德的视线,不过如果窦建德让我们去打唐国,怎么办?” “这绝对有可能,如果我们攻破唐国的城池,杀了唐国的守军,那我们就真回不去了。”郭孝恪表情严肃。 “如果我是窦建德,我就这么做。”徐茂公将心比心。 “希望他没你聪明。”郭孝恪瞅瞅徐茂公。“不过我觉得窦建德不会让我们白吃饭地。” “他也不会傻到把武将当文官使。”徐茂公补充道。所以说。文官还是武将?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窦建德不会给他们选择权地。 “除非他能先让我们和王世充打。”郭孝恪往好处想。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徐茂公分析。“王世充已经自立为帝。窦建德已经和他翻了脸。这两人已经互相小动作不断了。可以说前线正缺人手。” “我还是觉得窦建德会让我们先打李唐。这是试探我们忠心地好机会。” “可窦建德应该清楚我们为什么降他。我们肯为他去打王世充。这已经够意思了。要不然。我们先主动提出来?” “可以吗?他不会多心?” “管他的,先试试看。” *** 长春宫 窦建德在灯下看着各地送上的奏章,越看越是不耐,他发觉自己实在不喜欢这些文人,明明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事,偏要洋洋洒洒一大篇,好像不这样就显不出自己的文笔。 妻子曹后坐在一边的椅子低头绣着手里的虎头鞋,一针一线,倒是认真多了。 “今天你是不是到前殿去了?”窦建德放下奏折,问道。 “好像是。”曹后想了想才回答。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人也越发慵懒,不过为了保证日后生产顺利,她还是会每天散散步,活动活动的。 “那今天徐世绩他们从黎阳回来,你可看见了?” “你是说那几个看着挺陌生的年青军官?”曹后想起来了,难怪她觉得那几个人眼生,原来是新归降的。 “你看见了。”窦建德好像挺高兴,“那就不用我再为你介绍了,你觉得他怎么样?”他追问妻子。 “什么怎么样?还有,你说那个他呀?”曹后有些莫名其妙。 “徐茂公呀,我是问你觉得他人怎么样?”窦建德说得理所当然。 “臣妾不过匆匆一看,连谁是徐茂公都不知道,怎么说?”曹后有点好笑,丈夫这是怎么啦? “就是…”窦建德想想妻子说的有理,就准备自己先形容一下,可又不知怎么说才好,“就是,对了,看衣服就能看出,将领和士兵穿戴可不一样。”终于让他想出比较的方法了。 “你是说领头那两个年青将领?那是前面的,还是稍微靠后的?”只有这两人打扮与旁人不太一样,一看身份就比较高级。 “那你看是前面的好还是后面的好?”窦建德这时倒不急了,人选是越多越好嘛。 “你问我干什么,人好好,能不能重用,是朝廷的事,臣妾才不掺和呢。”曹后笑笑,继续绣手中的鞋子,现在对她而言,没有比迎接孩子的出生更大的事了。 “不是朝廷上的事,我是让你以女人的角度帮我看看这两个年青人。”窦建德解释道。 “你说什么呀?”曹后脸颊微红,她已为人妻子,怎好对陌生的年青男子指指点点,评头品足? “我是说,想让你帮线娘看看。”窦建德这才发现自己没把话说清楚。 “线娘?王爷的意思是?”明白丈夫的用意,曹后可真是吃惊了,“他们可是降将啊?”王爷未免太厚爱了? “降将怎么啦?”窦建德对这点毫不在意,“你看单雄信,王世充对他如何?”他举例给妻子看。 曹后还真说不出来了,窦建德认识单雄信时,她还没有嫁过来,进门之后倒是常听丈夫提到这个对窦家有恩的朋友。 窦建德在听到瓦岗失守,单雄信被王世充所俘后,很是担心朋友的安危,曾亲笔去信向王世充讨人情,没想到单雄信在那边过得顺风顺水,还娶了王世充的妹妹,成了当朝驸马。 举了这样的例子在先,窦建德再接着说出自己的忧虑:“你再看看我身边的人,那些个将军,哪个不是跟我出生入死到今天,他们的地位是配得上线娘了,可年纪上也够给她当叔叔伯伯了,至于那些人的子侄,你能挑出几个,不,一个,你能挑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吗?我不从外面挑从哪挑?”线娘都二十出头了,平常人家的女孩子,这个年纪的,早当娘了。 “如果要从女人的角度看,”见丈夫忧心起女儿来,曹后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开始认真考虑,“臣妾认为,那两个人都不合适做人丈夫。”她缓缓说出自己的意见。 “为什么?”这点出乎窦建德意料,照他看,那两个人都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材,怎会不讨女人欢心。 “后面那个年青人,长得是不差,人看上去也精明干练,可眼角眉梢总带着那么点风流味,女孩子嫁给他,怕是看不住他,三妻四妾是难免了。而且,我看那人穿衣戴帽甚是讲究,怕是从小就长在富贵人家,我担心线娘和他合不来。”窦线娘虽不是曹后亲生的,但母女感情一样很好,曹后也是真心替她参谋。 “那前面的呢?”窦建德见曹后这般用心,心中也是颇为感动。 “前面那个?”曹后想了想,还是摇头,“我看不清。” “怎会看不清?”窦建德奇怪,后面那个看清了,靠前的反而看不清? “不是人看不清,那年青人长得是卓尔不群,可我看不清的是他的个性。总觉得隔了一层雾,朦朦胧胧的……”她是过来人,尚且看不清这男人,怎能放心把女儿嫁他。 “什么雾,让你说人,怎么又扯上天气了,今天有雾吗?”窦建德只觉得好笑,女人啊,就是这样,什么不相干的事都能扯到一块。 徐茂公,郭孝恪和魏征相携从徐盖的住处出来。 魏征和黎阳一块失陷后,窦建德也是善待他,认命为起居舍人,就和窦建德一块回到洺州。 “家父这些日子多蒙玄成兄照顾了。”自从黎阳城破后,直到今天,徐茂公才和魏征再见面。 “哪里。”魏征可不好意思担他的谢字,徐盖比刚到黎阳时有些憔悴了,魏征都看出来了,徐茂公又怎会看不见? “我想伯父只是一时不太适应,其实王爷并未亏待他。”魏征怕徐茂公误会,低声解释。窦建德对老人如何,他是看在眼里的。 徐茂公点点头,他当然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可这事急不得,只能一步步来。 郭孝恪对窦建德并无好感,他一直记着另一件事,“对了,玄成,你知不知道当时洗劫府衙的是谁?”魏征当初留守府内,问他应该最清楚。 “洗劫?”魏征被他的说词弄愣了。 “就是洗劫,我和茂公的住处被人翻了个底朝天?难道你不知道?”郭孝恪也奇怪了。 魏征是真的不清楚:“当时我和伯父在下棋,然后听见城破的消息,夏军没有伤害我们,可以说,我们除了自由,什么也没失去。”他没看见有人翻箱倒柜啊? “你屋里没丢东西?”徐茂公也觉得奇怪了。 “没有。”魏征肯定地答复。“要不然我帮你们打听打听。”难不成有人敢假冒夏军,趁火打劫? “那就先这样。”徐茂公无可奈何,不是他小气,只是有些东西,是真不能丢的。 徐茂公心不在焉往外走,正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上。 茶盏落地的声音和宫女的惊呼声同时响起,茶水正洒在徐茂公衣摆上,他急忙用手去擦,还好,天气凉,茶水已经不太烫了,但衣服肯定是不能再穿了。 “你是怎么干活的?”郭孝恪责怪宫女,他对这边的人可没什么好印象。 “奴婢该死!”端茶的宫女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语调带着哭言,身子微微发抖。 见此情景,郭孝恪倒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了,他就随口一句,就能把人吓成这样? 首发 第五十六章 未知的危险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徐茂公扯扯**的衣摆,倒表现的很大度。那宫女端来的不是茶水,是参汤。想到这么晚还有人给自己父亲送参汤,他还有什么好生气的。而且说起来,是自己先心不在焉的。 听到外面动静,徐安奉命出来查看,一见这场景,他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三少爷,青琴不是有意的。”徐安一边帮那宫女解释,一边去拾地上的碎片。 “行了,下次注意点就行了。”魏征拉拉郭孝恪,和徐茂公一起离开,这场面弄得,好像他们三个大男人合起来欺负一个小姑娘? “这什么人啊,一句话都说不得,胆小的和兔子似的。”郭孝恪悻悻地道,他从碰到过这样的女孩,弄得好像是他不对一样。 魏征比他早到洺州几天,对这边的一些事比较了解,他解释原因:“那个宫女原是宇文化及从扬州带来的。” 那又和胆子大小有什么关系?郭孝恪和徐茂公对这说法都不解。他们当然知道宇文化及杀了杨广,将隋宫中的宝物和美人一并带走,这其中甚至包括杨广的皇后萧氏。 不过财物和美人宇文化及并未来得及享用多久,就便宜了窦建德。窦建德在这方面倒是个君子,上千多名美人就留下了几十个,剩下的都打发回家了。就算留下来的,也只是当做宫女,他的妻子,仍是只有曹后一人。 对前朝皇后萧氏,窦建德也是以礼相待,嫁入突厥的隋朝义成公主,得知嫂子的下落后,派人来迎,窦建德又派人把萧后送到了突厥。 “你们想想,杨广和宇文化及是什么人啊,前者是暴君,后者是暴徒,这些宫女能活到现在已属不易,至于胆子,早吓没了。”魏征叹道,乱世之中,谁活着都不容易。 徐茂公和郭孝恪相顾无言,这点,他们还真是没想到。 “可我又不是杨广和宇文化及。”别看这两个人都当过皇上。郭孝恪也不愿和他们相提并论。 “其实我刚来时也不清楚。只奇怪为什么这些宫女都像惊弓之鸟一样。动不动就是死罪。饶命地。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地。”魏征是有意化解郭孝恪地尴尬。 *** 获嘉城 郭孝恪看着士兵一箱接一箱搬着战利品。不禁感叹:“想不到区区一个小城。油水倒不少。”只可惜主将本事太差了。徐茂公连亲自出马都不用。郭孝恪自己就把城破了。 徐茂公笑笑。低声道:“这里地东西。你看着喜欢哪个。随你挑选。” “不用了。”郭孝恪却摇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你还是都给夏王送去吧。” “在黎阳你的损失那么大,不想补上来?”徐茂公有些奇怪,自己又不会和窦建德告状。 郭孝恪先左右看看,这里不比黎阳,窦建德虽然同意他们打王世充,但两人身边的士兵十之**都是原来的夏军而不是他们嫡系的瓦岗军,一举一动仍大意不得。 见众人都被眼前的战利品吸引住,郭孝恪才小声说明,“既然我们想尽快得到王爷的信任,礼物自然是越多越好,我可不想只贪这些小利。” 徐茂公赞同的点头,不错,他们图谋的是大事。 “你听说了吗?”郭孝恪想起一件事,“滑州刺史王轨的事。” “知道。”徐茂公随口答道。 唐国的滑州刺史王轨,被自家的仆人所杀,那仆人带着王劫的人头来窦建德这边讨封赏。谁料马屁拍在了马腿上,窦建德勃然大怒,将这个“忘恩负义,恶奴欺主!”的小人斩首示众,将王轨的人头仍送还滑州。结果滑州的官员百姓都十分感动,举城投降,窦建德不费一兵一卒便得到了滑州。 这还不算,连滑州周围的几个州县,听到窦建德的义举后,都纷纷归降。 “夏王这点倒真是不错,光明磊落。”连对夏军没有好感的郭孝恪都不得不赞叹。 “嗯。”徐茂公倒是心不在焉。 “怎么啦?”郭孝恪奇怪,他们顺利攻下获嘉,得到窦建德的信任,打击了王世充,顺便还避免了和唐国交战,一箭三雕,多好啊! “我在想我们的下一仗,应该是新乡吧?”获嘉太小,只怕窦建德看不上眼。 “那就打呀,反正是王世充的地盘。”郭孝恪不在意,凡是瓦岗的旧将,对王世充都没什么好感。 徐茂公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顾虑的事:“新乡的守将是叫刘黑闼吧,为什么我对这名字这么耳熟?”隋唐年间的英雄豪杰太多了,就算他以前翻过史书,也不可能都记得。 “原来你在考虑这个。”郭孝恪笑了,“这人我知道,他原来也是瓦岗的,你忘了?”这算什么大事,亏徐茂公想的这么认真。 “他也是瓦岗的?我怎么不知道?”徐茂公皱眉,是这个原因,才让自己留意这人的吗? “郝孝德啊,你忘了吗?刘黑闼是郝孝德的部下,跟着郝孝德一块投的魏公。”郭孝恪提醒道。不过也难怪徐茂公记不住,他一直待在黎阳,和郝孝德都很少接触,更别说郝孝德手下的人了。 郝孝德?一提这个人,徐茂公眉头皱得更紧。他和郝孝德还曾联兵做战过,打得就是黎阳仓。攻下黎阳仓后,郝孝德带走了不少的粮食,然后,两人就再没有接触过。 徐茂公有点讨厌郝孝德这个人,当然,并不是心疼他拉走的粮食。黎阳仓的那些存粮,别说一个郝孝德,就是一百个,也拉不空。 徐茂公对郝孝德的印象差,主要还是因为李密。李密在上瓦岗前,曾在郝孝德处避过难,可郝孝德并不待见他,甚至连让他添饱肚子都做不到,李密在饿急了时,连树皮草根都吃过。结果李密日后得势,郝孝德又厚着脸皮反过来投靠他。 如果说李密接纳郝孝德是不计前嫌,李密杀翟让是忘恩负义,徐茂公不会否定。可李密为什么会冲动到去杀翟让,主要就是因为他不想再过逃亡的日子了,这与李密自己的心理素质有关,但按现代心理学分析,在给他造成心里阴影的人里,郝孝德绝对算一个。 翟让是个大老粗,从来不懂得体恤士兵,所以他被杀后,想着给他报仇的也没几个。徐茂公虽然一上瓦岗便和他共事,但也从没和他深交,照徐茂公看来,这一切都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自己只能冷眼旁观,不过凭个人喜好看,李密,翟让,郝孝德这些人,他都没有好感。至于刘黑闼,反正是敌人身份,也不需要多做考虑。 *** 徐茂公没有想到,对这个敌人,他不考虑也不行。 “茂公兄,孝恪兄,别来无恙?”新乡城门外,刘黑闼拱手招呼,态度亲热,而他的身后,却不带一兵一卒,新乡城大门敞开。 徐茂公和郭孝恪面面相觑,这是唱得哪一出?空城计?那也未免太小瞧人了。 “茂公兄,孝恪兄,现在可是在夏王麾下听命?”刘黑闼仍是笑容可掬。 “不错,所以我们现在是各为其主。”郭孝恪出言答话,他可不认为刘黑闼不知情,以为他们还是瓦岗军。 “不,如果你们是夏王的人,那就不算各为其主,刘某愿意将新乡献给夏王。”刘黑闼面带笑容,却是口吐惊人之语。 见徐茂公和郭孝恪似有不信之意,刘黑闼解释道:“刘某降王世充,实在是情非得已。王世充小人行事,怎么能成大气。而我和夏王,原来就是同乡,黑闼自小家贫,多蒙夏王照顾。如今大恩未报,又怎么能和夏王的人动手。” 见刘黑闼语气真诚,态度诚恳。徐茂公小声问郭孝恪,“你看他说得是不是真的?” 郭孝恪同样小声回答:“我看不出来,不过他和窦建德好像真是同乡。” 见徐茂公和郭孝恪还是心存疑虑,刘黑闼也是光凭三言两语是无法取信于人的,他干脆下马:“如果两位还是不信,刘某愿就此服绑,随两位去见夏王。” 这下徐茂公和郭孝恪也在马上坐不住了,小心谨慎自然是好事,可对方都束手就擒了,你还如临大敌,就未免让人小瞧了。 “怎么办?”郭孝恪示意徐茂公。 “随机应变。先接收新乡再说。”徐茂公回答。 刘黑闼是真的归降,夏军平安接收了新乡,又平安将刘黑闼带回了洺州,见了窦建德,窦建德封刘黑闼为将军,赐爵汉东公。 按理说,徐茂公就可以放心了,他这一仗兵不血刃,就得了新乡,而窦建德对他的态度似乎也比往日更亲切了,一切,都没什么差错啊? 可徐茂公总觉得刘黑闼这人很危险,危险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刘黑闼此人,要是换身衣服,手里再拿把锄头,和平常所见的农夫就没什么两样了,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危险,而且他对自己**之美让他见到窦建德也是颇为感激,也许,只是自己多心了吧?徐茂公笑笑,把这个人抛在脑后。 首发 第五十七章 窦家公主 从父亲的住处出来,徐茂公准备去找郭孝恪和魏征。 窦建德还是不肯放了父亲,即使自己已经帮他拿下了王世充的几座城池,即使魏征托人在窦建德面前委婉提过。看来,自己还是没能让人完全信任啊。 欲速则不达,欲速则不达,徐茂公在心里告诫自己。好在徐盖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身为徐氏家族的大家长,徐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没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最初的不适应过后,徐盖也想通了什么叫随遇而安,毕竟,只有他平平安安,儿子在外面,在战场上才能不乱了心思。 父亲让人好吃好喝好伺候,虽然行动上不自由,但徐茂公也算能稍微放心,然后,就看魏征那边了,不知他打听到当时在黎阳府内洗劫的人是谁了吗?自己帮窦建德得了那么多战利品,要回自己的东西也不过分吧? 再然后,徐茂公发现,自己还是担心眼前比较重要。 为什么这古代建筑总是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这在建筑学上叫什么?曲径通幽?据说这是园林艺术的一种。如果是现代的建筑学专家来到这儿,一定会是如入宝山,激动万分。可徐茂公却没有那个雅兴,因为还有个更现实的问题等着他,那就是他迷、路、了。 其实刚到徐家时,徐茂公就在那庭院深深中分不出东南西北,不过那时徐安粘着他。(当然徐安一直不知道,自己向来崇拜的三少爷允许自己在身边打转的原因之一是他需要一个导游。) 徐茂公是想找个人问问,可远远看见一个宫女,还没等过来,对方一看见自己,就吓得一溜烟不见了!不是说古代的女子都是姗姗纤足吗?可你看这速度,对了,隋唐间的女子还没有遭到三寸金莲的待遇。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联想到魏征说过的原由,徐茂公也不想再问了,免得那天晚上的事重现,问个路都好像自己在欺负人。 信步走着,徐茂公没碰上熟人,却听到不远处有鼓声,喧闹声传来,照经验听,那边似乎是个演武场。 建在宫里的演武场?难道是窦建德在哪儿,徐茂公决定过去看看。 …… 张弓。搭箭。瞄准。然后松手。听到耳边传来地欢呼声。窦线娘不用去看就知道又是正中靶心。 欢声雷动。并没让窦线娘地心情好转。这些日子以来。父王经常带着一些年青将领在她身边晃悠。她还猜不出来父王在打什么主意?她也知道自己老大不小了。父王在为自己地婚姻大事费心。可既然是婚姻“大事”。那就更不能草率行事。就拿王叔叔那个儿子来说。明明以前开口就带脏字。现在在她面前也掉起了书袋。装着斯文。却忘了自己家里还养着十几个小妾。这样地男人。岂能嫁他? 这些男人。为什么像苍蝇似地围着她转。窦线娘心知肚明。自己虽然长得绝不差。但也还没到让男人倾国倾城地份上。如果自己地父亲现在没有越来越多地地盘。如果自己不是公主地身份。有几个男人能不顾自己地冷言冷语。刻意刁难。还硬着头皮来讨好。 曹氏母后也曾婉言相劝。让她不要把求亲者地路给堵死了。毕竟女大当嫁。可她又如何能说出来。自己不是不想嫁。而是早已心有所属。 只是。那曾经让自己以为是天赐良缘地相遇。在今天看来却好似一场笑话。曹后和自己虽然关系融洽。可毕竟不是自己地亲生母亲。父亲整天忙着行军打仗。自己这些女儿心事连个说话地人都找不到。 所以,当自己发现那人的真实身份时,只能躲在房里偷偷哭了一个晚上。等到第二天早上,还得擦干眼泪出来,继续当她的勇安公主。 勇敢,是父王对自己的认同;平安,是父王对自己的希冀。从小,她就没让父母为自己多操心。所以,男人都靠边站吧,她窦线娘的榜样是唐国的平阳公主,不靠父亲,不靠丈夫,却让娘子军四海皆知! 徐茂公走到近处才发现,这里姹紫嫣红,竟然都是女人,一个宫女都那样,别说碰上一堆了,不想惹麻烦,他转身准备往别处走。 “站住!”负责警戒的女兵忠于职守,发现了他这个不速之客,上前盘问。 “你是什么人?”两个女兵只是例行公事,眼中倒没有多警觉的意思,因为这些日子以来,找各种借口往公主身边凑的年青将军太多了,她们早就见怪不怪。 眼前的两个女孩用巾帕包头,身穿劲装,手里还握着长枪。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宫女。徐茂公在心里推测,脸上仍保持微笑,拱手为礼:“在下徐世绩。” “徐世绩?你听过吗?”一个女兵问另一个。 “没有。”另一个摇摇头。 徐茂公笑笑,对自己的默默无闻毫不介意,“那在下可以走了吧?”他只关心这点,这些女人看来身份并不简单,是非之地还是远离为好。 “你不是来见我们公主的吗?”这下女兵好奇了,她们以前见到的年青将军到这都是只有一个目地的。 “公主?” “那边是什么人,大声喧哗?”还没等徐茂公问出心中疑问,那边就传来了质问声。 “走吧,去见我们公主。”见公主发问,两个女兵索性把徐茂公带去见窦线娘,看这人态度挺好,就给他个机会吧。 徐茂公可从没想要这样的“机会”,眼前躲不过去,他只好上前,抱拳施礼:“见过公主,不知公主怎么称呼?”这不能怪他,现在的公主太多了,虽然这是长春宫,也不敢保证这位公主一定姓窦。 不过眼前的这个女孩一身红缎子的劲装,红巾扎头,手里还握着弓箭,英姿飒爽得就像山中怒放的杜鹃花,与一般的公主并不相似。 “这是我家大王的勇安公主。”旁边的女兵插言,来这的人还有不知道公主的? “原来是窦家公主,失礼了。”徐茂公重新施礼,原来她还真是窦建德的女儿,只是,他们父女长得可不太像,不过,女孩还是像母亲比较好吧。 “你是谁?”窦线娘冷着脸,徐茂公的礼貌并没有带给她什么好感,以为她听不出来吗?窦家公主?她当然知道现今这天下还有李家公主,王家公主,萧家公主,孟家公主也包括前朝的杨家公主。只是这人这么说,分明是不把她这个公主当回事。 “在下徐世绩。”徐茂公重新介绍自己。 “瓦岗徐茂公?”窦线娘更皱眉,这人,父亲也曾向自己旁敲侧击的提过,那他出现在这儿的原因也不用说了。 “啊!就是你们欺负青琴的。”听到这个名字,一个女兵指着徐茂公叫到。 这下所有女兵的脸色都变了,当然,绝不是善意的那种。 “那是个误会。”从默默无闻一下子成了千夫所指,徐茂公只有苦笑着解释。 窦线娘才不信。青琴她们那些隋宫中的女孩,已经够可怜了,自己平时跟她们都是细声细语的,这些男人居然忍心欺负她!? “将军可会射箭?”窦线娘扬扬手中的弓箭,决定给青琴报仇,顺便打消这人的痴心妄想。 徐茂公想了想才回答:“还行。”在这些刀枪娴熟的古代人面前,他只有箭法和近身擒拿术还拿得出手。 把他的谨慎当成是怯懦,窦线娘更添几分自信,“既然将军也会射箭,不如我们比试一下如何,就当是游戏一场。” “这”徐茂公有点犹豫,他怎么觉得这事没有她说得那么简单啊? “当然,线娘也不会让将军白忙活的,”窦线娘微笑,诱之以利,“如果线娘输了,线娘愿意任凭将军处置,不过,如果线娘侥幸取胜,将军也要付点小彩头。” 身边的女兵悄悄的偷笑,公主又在整人了,以往那些色胆包天,色迷心窍的男人,在听到公主提出这么“诱人”的条件时,都迫不及待地往陷阱里跳,然后,自然是付出了让他们终身难忘的“彩头”。 徐茂公看出这些人不怀好意,不过,他不答应只怕是没办法脱身了,而且,三个女人一台戏,自己要是不比,眼前这至少三十个女人不知会把自己传成什么样,比吧,只要赢了就好。 拿定主意,徐茂公拱手微笑:“那徐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公主想怎么比法?” 见“鱼儿”果然上钩,窦线娘心里更是轻视,亏父王还把这人夸得如何了得,照她看,和那些攀龙附凤的小人没什么两样。 心里不屑,窦线娘脸上却笑得更甜,“将军请看,”她指着百步之外的箭靶,“善长弓箭者,必然都善长百步穿杨,将军一定也不例外,我们就以这个做为比试的标准吧。” 先用奉承话堵住他的退路,窦线娘相信,除了自己和那个人,没有谁能做到百发百中! 首发 第五十八章 比箭 所谓“百步穿杨”,是指能在百步之外射穿选定的某一片杨柳叶子。其典故最早见于:“楚有养由基者,善射,去柳叶者百步而射之,百发百中。” 这些,徐茂公都知道。但他也知道古人在射箭上花样很多,谁知这窦家公主玩得又是哪一种,小心起见,徐茂公又问道:“那游戏的具体规则是什么?” 窦线娘指着前方的靶子道:“其实很简单,你我先各用五支箭,分别射向靶心,谁射得最多最准谁就赢了。如果五支箭内分不出胜负,就再加五支。怎么样,不难吧?”是不难,一般五支箭内她都没有对手。 徐茂公看着前方的靶子,这个靶子有点特别,因为它不是立在树下的,而是吊在树下的。这个靶子其实就是一个大的木制的金钱,中间挖空的金钱眼就是靶心。一阵风吹来,这个大金钱还微微晃动,无疑,这更增加了射准的难度。 不过,窦线娘敢提出用这个比赛,自然是有必胜的把握。想到来这儿时听到的欢呼声,徐茂公更肯定自己的推测。 “徐将军不会怕了吧?”见徐茂公看着靶子若有所思,窦线娘笑着激将。身后的女兵配合着发出阵阵娇笑声。来不及喽!有些男人即使稍微聪明点,发现事情不对,也受不了被一帮女人小瞧,最后还是只能假装英雄。 徐茂公当然不会怕了,但既然非赢不可,他就必须把事情往自己有利的方面导:“茂公只是觉得这样射箭没什么新意。” “所以呢?”窦线娘把他的这种说法理解成以进为退。 “我们换个比法,三箭定输赢。不过,不比百步穿杨,我们比连过金钱如何?”没想到徐茂公真说出另一种比法。 “连过金钱,那是什么?”窦线娘从未听过这种箭法。 见窦线娘似乎没听过这个名字,徐茂公稍稍放心,也是,他当初在瓦岗对王伯当和谢映登提到这种箭法时,连那两个神箭手也是闻所未闻。 “其实这种箭法共分三箭。每一箭射法不一样。名字也不一样。”徐茂公介绍道。“第一箭。要射进钱眼。还要待住了。不能完全穿过去。这一箭叫做金鸡落架。” 窦线娘想了想。这和她平日练箭没什么两样。也就是百步穿杨换了个名字。只要手上拿捏住劲度。不把箭完全射出钱眼就行。嗯。没问题。“那第二箭呢?” “第二箭要把第一箭顶出去。但不能完全出去。两只箭一头一尾都要待在钱眼里。这一箭地名字叫凤凰夺窝。” 窦线娘皱了下眉。这第二箭地准头比第一箭更不好掌握。 “有什么问题吗?”徐茂公明知故问。 “没有。第三箭呢?”不想示弱于人前。窦线娘接着问。 “第三箭就容易多了,它要把第一,二箭推出去,三箭同时穿过钱眼,所以叫连过金钱。怎么样,公主殿下,我们比还是不比?”徐茂公微笑,当然,不比更好,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了。 把徐茂公轻松的微笑当成轻视的表现,窦线娘不服气:“当然要比了。”她就不信这个人的箭法真能这么好,瓦岗军箭法出名的只有王伯当和谢映登,徐茂公是以足智多谋闻名的,对了,说不定就是这人看了王伯当他们练箭,照猫画虎来唬人的。 下了这样的推断,窦线娘放下心来:“我们谁先来?” 窦线娘不知道,瓦岗箭法最好的是王伯当和谢映登没错,但最先提出“连过金钱”这种箭法的人就是徐茂公。 徐茂公也并非突发奇想。事实上,最先提到“连过金钱”的人是他在现代的搭档傅云同。他和傅云同都是弓箭俱乐部的会员,然后有一天,傅云同在看古代小说时无意发现还有这一种箭法,爱玩的傅云同就在俱乐部广泛传播,结果他们俱乐部所有会员加老师,没一个能做到。 在来到瓦岗后,徐茂公看王伯当和谢映登每日练箭,便又提出了这个箭法,当然,他也只是闲着玩,王伯当和谢映登一听也来了兴致,一开始,他们也射不准,但这两位在弓箭上下的功夫可不是常人能比的。不几天,就被他们找到了窍门。 “我先来吧。”徐茂公说。自己的提议自然应该自己先来。 “请。”窦线娘把手中的弓箭递给他。对徐茂公的自告奋勇,她心中有点忐忑,这人在传言中应该是头脑好过身手啊,没听说他在箭法上也在行。 如果有瓦岗军的人在场,他们就会告诉勇安公主,徐军师确实是头脑好过身手,所以,他更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徐茂公弯弓搭箭,伯当说,射的时候不要用全力然后他松手,箭飞出去,正中靶心,吊在里面晃来晃去,金鸡落架! 鼓声响起,对真有本事的人,这些女兵也不会吝啬赞美。 徐茂公笑笑,把第二只箭搭到弓上,看着靶子,等到它不再晃动,映登说,第二箭比第一箭的力道还要收一下凤凰夺窝!然后一鼓作气,第三箭,要用全力连过金钱! 三箭连过,周围却都安静下来了,这个人箭法是真的好,女兵们担心地看向窦线娘,这次,公主不会真的输了吧? 还没有比过,怎能轻言胜负?窦线娘咬咬红唇,从徐茂公手中接回弓箭,张弓搭箭,比了比角度,放箭离弦箭正插入钱眼,金鸡落架! 女兵们雀跃欢呼,金鸡落架,公主也可以做到! 窦线娘看看徐茂公,没有说话但表情很明显:怎么样,我也可以做到吧。这一箭让窦线娘信心倍增,是的,她也是箭术行家,这些箭法虽然名字耀眼,但只要掌握好力度,并不难做到。 徐茂公笑笑,“第二箭比较难点,公主请小心。”他“好心”提醒,然后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不然公主输了就遭了,因为公主说会任凭在下处置的。” 窦线娘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转身用力张弓搭箭,箭离弦射出,然后,她就后悔了 周围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亲眼看到,第二支箭飞速撞上第一支箭,二支箭同时飞出钱眼,落在草地上,公主输了。 在第二支箭刚出手时,窦线娘就知道不对了,自己用力太大了,都是被这个男人气得,她明白过来,可惜迟了。 徐茂公笑得云淡风轻:“这么说,是我赢了。” 后悔也晚了,窦线娘涨红了脸盯着他,他要是敢提什么非分之想,自己宁可毁约也要教训他! 好像没看出这里严阵以待的气氛,徐茂公不紧不慢提出自己的要求:“请问公主,在下可以离开了吗?” 什么!?没想到这人只提出这个?女兵们面面相觑,照她们看,这是多难得的机会啊,至少也应该请公主到寒舍坐坐,或是一起散散步什么的,大胆点的就是当场向公主求亲也可以啊,毕竟是公主自己先说任凭处置的,就算闹到大王那边也占着理,何况,现在大王正盼着公主的婚事呢…… 窦线娘却不会考虑这些,不提要求更好,她求之不得呢,“去吧,去吧。”她像赶苍蝇似的挥着手。 徐茂公原本就想这么离开的,可窦线娘的态度让他有些不快,自己什么条件都没乘胜追击,这已经很难得了,她还用得着这么烦吗? 徐茂公讨厌不懂得感恩的人,尤其是,当施恩的对象是自己时…… 往外走了几步,徐茂公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对了,公主,在下好像忘了还有事想问问公主?” 周围原以为没戏可看的人顿时精神一振,不是她们不向着公主,不过,听听和是否支持是两回事吧? 身为当事人之一的窦线娘却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什么事?”她不得不问,心中警铃大响。 徐茂公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样子,微笑着开口,说得却是另一件事:“公主是不是曾在二贤庄住过?” “是…”窦线娘不明所以,如实答道,“我父王曾把我送到单二叔家暂住。”那是大业八年,杨广选秀,幸亏单雄信仗义收留,她才不至于和青琴她们一样的命运。 “这就是了。”徐茂公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难怪我好像听说过大王有位公主,原来是在单二哥那听到的。” “单二…哥?” “不错,我和单二庄主是结义兄弟。”徐茂公微笑,“在下告辞。”见目的达成,他转身开溜。 窦线娘铁青着脸,她管单雄信叫单二叔,他管单雄信叫单二哥,那她得管他叫什么!这个人,居然在这方面占自己便宜!? 窦线娘用力把手中的弓摔在地上。 …… “哈哈…”窦建德开怀大笑。 “女儿被人欺负了,你这当爹的居然还这么开心?”曹后嗔道。 “这算什么欺负?”窦建德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首发 第五十九章 未雨绸缪(求票求收藏) (各位亲爱的兄弟姐妹,谁的书架还有空位,可以安慰我受伤的心?) “你又不是不知道线娘这孩子,”提起女儿,窦建德有一肚子苦水要倒,“我给她找了那么多年青俊杰让她挑选,可她呢?她是怎么做的?仗着自己箭法了得去欺负人?” 想想女儿那些花招,他就奇怪,自己和亡妻都是老实人,现在的妻子也贤淑端庄,女儿是从哪儿学来的那些古灵精怪? “我给她找的可都是将军级别的啊,可你看看她对那些人做了什么,不过就是射箭输了,结果呢?一个让上屋顶捡风筝,然后把梯子撤了。一个看他斧子使得好,就让去厨房帮忙,劈了一天的柴,这不是大材小用吗。一个嫌人家木讷,让他下田里扮一天稻草人…唉!” 想起女儿的恶作剧他就头疼,为这,事后他没少花时间和精力去安抚那些受了委屈的年青将军,只是,人家再也不肯靠近他女儿了,驸马爷名字虽好,可他们丢不起那人… 听窦建德抱怨的这些事,曹后也忍不住笑了,线娘这丫头,还真敢干,“不过,她整王少将军的那次,是有点过了。” 曹后虽然也不喜欢那个轻浮的年青人,但让他举着靶子跑起来给她练箭,这不是把人当成活靶子吗?弓箭可没长眼睛,万一真出了人命弄得事后窦建德屈尊,向自己的老部下,好兄弟王伏宝亲自登门赔礼。 “哼,那小子,照我看,线娘可是整得好。”没想到窦建德竟然是支持女儿的。 “那你还抱怨什么?”曹后就奇怪了。 “我是说她不该这么整别人,这孩子,”窦建德忍俊不禁,“我说她不听,怎么样,这回踢到铁板了吧?这就叫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又能人。”对有人能制住女儿,他显然很满意。 “可是按辈分算,徐茂公是线娘的叔叔吧?”曹后想起来就觉得好笑,那年青人竟然用辈分压线娘,偏还让人挑不出什么不是。 “各算各个。又不是亲叔叔。”窦建德可不在乎这些。 “你真要把线娘嫁他?”曹后有些犹豫。 “只有他能让线娘哑口无言。不是吗?女孩子太强了。就会瞧不起丈夫。这对日后居家过日子并不好。总要找个能管住她地。当然。要是一味忍气吞声可不行。不过我地女儿。是不会吃亏地。男人。要让女人觉得可以依靠。女人。也要让男人保住自尊。”窦建德从他地经验说起。他和他地两个妻子。不都是这样过来地吗? 曹后点头称是。 “不过。”窦建德还是叹了口气。“徐茂公。我对他还是不太放心。”毕竟他是因为父亲落入夏军才投过来地。 “既然如此。大王为何不从身边那些老部属地子侄中挑一个。毕竟是自己人。也让人放心。”曹后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窦建德给女儿介绍地年青人多数都是没什么背景地? “什么自己人?”窦建德不屑,“那些家伙让自己不争气的小辈围着我的女儿转,难道还会安什么好心?” 曹后吃惊地看着他。 屋里只有夫妻二人,窦建德和曹后向来都不习惯让人服侍,虽然这样,窦建德还是往周围看了一遍,确实没旁人在,他和妻子交底:“这事你也应该知道了,家业大了,有些人就不安分了。” “大王是说”被丈夫的慎重举动和话里的意思吓着,曹后下意识地护住肚子。 “没事,我也是以防万一,并不是真有什么。”怕妻子动了胎气,窦建德急忙安慰她。 “可是?”曹后还是忐忑不安,没事丈夫会这么说吗? “我只是想让你自己小心点,别把谁都当好人。”既然已经说到这儿了,窦建德也知道,他不说清妻子是不会心安的。 “你看杨广,”他给妻子举例,“杨广对宇文述够好吧?把女儿都嫁给他儿子宇文士及了。结果呢?杨广最后就死在了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化及手里,他那个好女婿宇文士及也没有为岳父报仇,跟他哥哥拼命,反而丢下老婆投了李渊。”前车之鉴,他不防不行啊! “所以,你选女婿反而选那种没帮没派的?”曹后放下心来,原来丈夫只是警惕性太强,真是,差点儿吓着孩子。她温柔地轻抚肚子。 窦建德看着妻子散发母爱的举止,声音不由放软:“我也是为你和两个孩子。我在还好说,我要是” “夫君!”曹后打断他不好的比喻。 “我知道,”窦建德握住妻子的手,“可我必须要考虑到这一点,我们现在不是只有一,两亩地,不怕别人惦记。我们有的可是一,二十座城镇啊,线娘她一个女孩子,可承不起这么大家业。我必须挑个能帮上她的人。她要是嫁到王伏宝他们那样人家里,只怕自身都保不住,更别说保护弟弟了。这孩子,”他用手轻抚妻子的肚子,“我的儿子,我可不放心交给那些现在与我称兄道弟的人,只有他的亲姐姐,我才放心。所以线娘必须找个好人家,到时候,姐姐,姐夫将是这孩子最好的助力。我必须为你们母子提前考虑好。” “夫君”曹后靠进丈夫怀中,柔情似水,这一刻,没有什么大王,王后,她只是他的妻,他只是她的夫。 “玉儿,”窦建德唤着妻子的乳名,一时间也觉得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不过,“所以线娘的婚事你也要帮我多参谋参谋。”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会因为要有儿子了就忘了女儿,更不会利用女儿来换取儿子的利益,一举两得,才是最好的。 “那夫君的心中只有徐茂公一个人选吗?”说到正事,曹后也认真起来,自古后娘难做,她可不想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你不满意?”听妻子的话,好像始终对这人不大满意。 “我总觉得看不清他”线娘那孩子对自己向来尊重,自己绝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再说丈夫还在,她也不用急着找人保护她们母子。 “怎么还看不清?你不是又见过他几次吗?”窦建德觉得好笑。 “我是说他这个人,性情方面…” “你是说他不能让人信任?” “应该说不能让女人信任。至于大王要用这个人为将,臣妾就不好辨断了。”曹后想了想,中肯的评价。 “有什么不一样吗?”窦建德奇怪,“这人要是人品不好,哪儿也不应该用。” “不是人品问题,我看这年青人仪表堂堂,不像是个小人。举止有度,也不轻浮,而且你不是说他为故主发丧,为父亲归降,这人品应该不差吧?” “这好坏可都让你说了…那他到底哪点配不上线娘?”窦建德更奇怪了。 “我总觉得这年青人好像对女人不感兴趣,你看,以他的年龄,正是血气方刚…”说到这儿,曹后不好意思地笑笑,这话本不该她妇道人家说,不过用未来岳母的身份就没什么不可了,所以她继续道,“这长春宫,如花似玉的女孩子虽比不上隋宫,但几十个还是有的,可我发现,他从她们身边过,连偷瞄一眼也没有”这也未免太正人君子了,反而让人觉得奇怪。 “唉,我以为你说什么事呢?原来就是这个。”窦建德放下心来,大笑,“这说明人家不是那种花花公子,有什么不好,你看我,又何曾对别的女子动过心,这不是正说明他人品不差。”他夸别人也没忘了捎上自己。 “你是有妻室的人,当然不一样。”曹后微笑,对丈夫的人品,她是百分百放心,“可他对了,你说徐茂公会不会已有意中人了?”如果这样的话,那一切就好解释了。 “应该没有吧?”窦建德也是一愣,他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一直在军中,到哪去认识别的女人,再说,如果有的话,为什么我在黎阳也没见到,他为什么不娶了人家?”再想想,还是谨慎点比较好,“要不我再找人打听打听。” …… *** “我打听清楚了,那天负责在黎阳府衙一带巡视的人是行台曹旦。”魏征说得婉转,但任谁也能听出罪魁祸首是谁。 “曹旦,夏王的妻兄?”郭孝恪皱眉,真要是他,那东西可不好往回要了。 “正是。”魏征也叹气,你说夏王人品不错,曹后也颇为贤良,怎么摊了这么个亲戚? “这事夏王知道吗?”徐茂公问道。 “我想应该不知道吧?可曹后目前正得宠,谁敢去告曹后亲哥哥的状?”魏征答道。 “这还没一统江山呢,就上演外戚专权?”徐茂公冷笑,窦建德要是连身边人都管不好,怎么管天下? “茂公…”魏征小声提醒他,“当心隔墙有耳。” 徐茂公一怔:“你这儿也不安全?”窦建德连魏征也防着! 郭孝恪也追问,“可是有人欺负你?”魏征又不是武将,加上降臣身份,难保有人欺软怕硬。 “不,不是…” “先生,你在吗?”没等魏征解释清楚,就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首发 第六十章 往事难忘 “先生,你在吗?”窦线娘微笑着进来,却在看清屋里的人后停了下来。 “公主,你来了。”魏征连忙招呼。 窦线娘笑容僵在脸上,却还礼貌的回应:“既然先生有客人在,那线娘还是改日再来吧。”她拱拱手,没等魏征回答便转身离去。 “听说夏王把女儿当儿子养,今天见了这位公主,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郭孝恪笑得意味深长,眼睛却看着徐茂公。 徐茂公只当没看见,他问魏征:“你说的隔墙有耳,指的就是她?” 魏征点头,“其实公主人不差,不过她毕竟是夏王的女儿,有些话还是” “她常来你这儿?”看两人的样子似乎很熟悉。 “她常来向我请教治国之策,公主还真是巾帼英雄。”魏征起初也没想到,窦线娘会对这些男子应该掌握的学问感兴趣。 “她是想帮她父亲吧。”徐茂公点头,这也难为她了。 “可惜她是女儿身啊,”魏征叹息,夏王要有这样一位太子,那才是后继有人,不过,“她为什么见了你们就走?你们认识?”窦线娘又不是养在深闺的娇娇女,她连战场都能上,还会怕见几个陌生男子? “这就得问我们的徐军师了,他对人家做了什么,让人家见了他就跑?”郭孝恪倒是心中有数。 “茂公。他怎么啦?”魏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什么他不知道地事发生吗? “他啊……”郭孝恪拖长了语调。看了看徐茂公。 徐茂公干脆从袖中拿出一本书。自顾自看起来。不去理他们。 这摆明了默许地态度让郭孝恪更加“有恃无恐”。“玄成你不知道”他当着徐茂公地面开始讲述。“你说这花园才子遇佳人。多好地戏文啊。有些人偏偏就能把它演砸了” “你说你人家姑娘家。你让让人家不行吗?”魏征听了事情经过。是啼笑皆非。 “让了她,你是让我给她当靶子?”徐茂公一本正经地问道。虽然他也是事后才知道那些输了的人要付出什么样的“彩头”,不过这更让他对自己那天的当机立断表示庆幸。 “” 魏征说不出来并不代表郭孝恪也一样。 “胜了才好,女孩子嘛,气两天也就算了,不能让她小瞧才是最重要的。何况,夏王并无怪罪的意思”他话里若有所指。 “什么!?”徐茂公脑中警铃大作。 郭孝恪笑容满面:“夏王向我打听,你可有意中人。” “”这回换徐茂公说不出来话了,他只觉得头疼。 “难怪了,”魏征抚掌惊叹,“我说夏王怎么问我你可曾有过什么红颜知己”他看向徐茂公,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也问过你了?”郭孝恪有些惊讶,但语气中更多的是笑意。 徐茂公手按着太阳穴,闷闷地开口:“那你们怎么回答的?” “当然是说没有了。”两人异口同声。 “你们”徐茂公瞪着这两个人,这朋友是怎么当的,“你们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还没再提起她的名字,他就感到一阵心痛一时不知怎么再继续说下去。 “你自己连她的名字都不敢提起,让我们怎么说?”魏征注视着他。 “她已经走了,你不能总留在过去。”郭孝恪补充道。 “算了算了,”徐茂公心烦意乱,“以后夏王再问起,我跟他说。” “那你怎么说?” “我就说我准备出家修道,这总可以了吧?”徐茂公扬扬手中的《道德经》,那本是他用来解闷的,现在却成了挡箭牌。 “我还有事,先走了。”徐茂公心乱如麻,哪还坐得住。 看着徐茂公离开,魏征和郭孝恪相顾叹气。 “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了?”魏征有些不忍。 “长痛不如短痛。”郭孝恪答道,他和魏征事先并没有串通,之所以回答一致,本不是他们对窦线娘多么看好,只是,只是实在是不忍徐茂公再这样下去了 “其实,茂公这样,也说明他重情义。”魏征感叹道,一年了,徐茂公仍是对别的女人不屑一顾,而袁紫烟,也仍是他心中禁忌。 “既然知道茂公重情,袁姑娘怎么忍心离开,我们都能看出,她还看不出来?”郭孝恪一直很不解,难道之前的山盟海誓都是假的? “大概,实在是师命难为吧?”魏征也不知道,这事,应该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最清楚吧? *** 长春宫,分为前后两殿。 前殿是窦建德处理政事的地方,相当于一个小朝廷。后殿自然是夏王的后宫。不过窦建德不好女色,加上现在只有一个女儿,所谓后宫,也是名实难副,住的只有他们一家子和一些宫女。 毕竟是宫殿,侥是窦建德生性从简,这一座殿宇盖好了,也大大小小有近百间屋子。于是空下来的这些,都让窦建德拿来做了客房,也算物尽其用。 魏征作为窦建德的起居舍人(就是负责记录君王日常起居言行的官),自然也住在宫里,他住的是最南边的三层小楼----春风楼。 但依徐茂公看,魏征的治国之才只能当个记录官,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春风得意的。好在春风楼刚建成时是当图书馆的,里面的二、三层放了不少古籍善本,史料书册,这让魏征也有如鱼得水之感。因为具魏征亲口说,他就是因为知道春风楼是干什么的,才主动要求住在这里,反正他家眷不在身边,只要在书堆中挤个空位,他就能住。 徐茂公从魏征的住处出来,决定去看看父亲。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到处是扫雪的侍卫和宫女。 徐盖住的地方是长春宫最东边的逍遥居,当初第一次听到这名字时,徐茂公就在想,这窦建德是头脑迟钝呢还是太有幽默感,人质住的地方叫逍遥居?哪个人质逍遥的起来? 逍遥居, 见雪停了,青琴急忙拿着扫帚来到院里,准备扫雪。 以住青琴干活,徐安都会主动来帮忙,这次他自己不干不说,而且也拦着青琴:“别扫了,反正到晚上还会下,现在扫也没有用。” “雪还会下?”青琴抬头看看天空,虽然快黄昏了,雪停后太阳还是落出了一小半身影,这样的天气,就算到晚上也是晴天啊? “真的,我不骗你。”徐安表情认真。 “不信。”青琴很干脆地回答,继续扫雪。徐老爷的身份特别,一般只能在逍遥居里走动,院里再堆着积雪,让老人家怎么活动。 “是真的,这是我家少爷说的。”徐安只好实话实说,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不过偶尔想表现下自己也能神机妙算,为什么就这么难,偏偏自己又舍不得青琴白忙活。 “你家少爷?你家少爷说的就准了?”青琴仍是不信,相处久了,当发现身边的人确实无害后,她也逐渐恢复了往日活泼开朗的性子。 “真的,我家少爷向来神机妙算,他说今天下雪,就决不会出太阳。”见青琴不信,徐安强调着,就差没指天立誓了。 “他要是真能神机妙算,为什么还会丢了黎阳城?”青琴不是故意找茬,只是难得有个人陪她斗嘴。 徐安刚要反驳,却脸色大变,再也说不来话。 见他这样,青琴也后悔,“好了,我信你还不行吗?”她柔声赔不是。 徐安却看向她身后,吞吞吐吐开口:“三少爷” 青琴顿时僵住,她好不容易慢慢回过头来,不远处站着的,不是徐茂公是谁。 青琴知道,这些大人,不论文武,只要是当官的,就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她虽是宫女,但这些人捏死她也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根本不会受到任何惩处。陛下不管,宇文大人也不管,而夏王,也不会管的。宫女算什么,一个没了还有十个,百个补上,文臣武将才是他们坐稳江山的保证。 徐茂公缓缓走过来,青琴努力让自己僵硬的身子跪下去,但她上下牙齿打颤,却是一句讨饶的话也说不出口。 “三少爷”徐安欲言又止,不是他不关心青琴,而是他怕自己现在求情反而会火上加油,适得其反。黎阳丢失,老爷被俘,三少爷能高兴被人再揭伤疤? 徐茂公却是神态自若,他看着青琴跪在地上发抖,只淡淡道:“起来吧,下雪天,地上凉。”没等青琴反应过来,就绕过她身边,进入后院。 徐安赶紧上前扶青琴起来。 青琴眨眨眼,仍是惊魂未定,就这样,没事了? …… *** 青琴回到窦线娘住的紫玉宫,天已经黑了。 最初青琴是在隋炀帝的皇后萧氏身边当差,萧氏去了突厥那儿,当时青琴却因为正在生病而被留在了窦建德这儿。病好后,就被曹后指派到了勇安公主的住处。 跟着窦线娘练武的女兵有五、六十人,但她们都住在女兵营,窦线娘自己照顾自己惯了,并不需要人端茶递水的侍候,原来身边也没有丫环。 直到窦建德正式称王了,曹后寻思公主身边怎能没有宫女,就派了四个女孩过来,后来长春宫建好,窦线娘搬了进来,曹后又觉得紫玉宫只有四个宫女还是太冷清了,就又派了六个宫女过来,这其中就有青琴。 首发 第六十一章 不一样 对曹后的体贴入微窦线娘是心存感激的。 不过,她还是不习惯身边有人转来转去,尤其是青琴她们那样的。 她身边原来的四个宫女,对公主的身手和脾气多少都了解一些,一干完份内的活就会“消失不见”,还窦线娘眼睛和耳朵的清静。 可青琴她们六个却不一样,亦步亦趋不算,只要她稍稍皱眉或者叹气,甚至说话声稍微大点,她们就会花容失色,像几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靠在一边发抖。 所以说,窦线娘和青琴她们开始相处的那段日子,是彼此都不太适应的。 直到青琴她们发现这里的宫殿与她们以前生活过的皇宫真的不同。 这里的大王,不会喝醉酒后,用色迷迷的目光打量她们,不会莫名其妙的发怒,让人将她们通通拉下去处死。 这里的王后,不会整天将自己装扮得花枝招展,就算为了什么担心,在丈夫面前还要强颜欢笑。 这里的公主,不会弱不禁风,对花流泪,让她们小心翼翼。 这里的大王,眼中只有他的王后和子女,大大咧咧,却让人觉得踏实。 这里的王后,从不喜涂脂抹粉,连身上的衣服都是自己亲手织出来的粗布缝制的,却神态安定,满脸幸福。 这里地公主。英姿飒爽。一身好武功。巾帼更胜须眉。 这里。真地是不一样地地方。 难道。她们终于碰到了好人?生活重新有了希望。大家地性情也都开朗了不少。宫里也常常能听到姐妹们地欢声笑语了。 青琴走进窦线娘地寝宫。发现里面掌着灯。原来窦线娘已经回来了。 “公主没去魏先生那儿?”青琴有点奇怪。 以往公主每次去魏先生那儿学习,不让人三催四请是不会回来的。 原来青琴还担心窦线娘总往那边跑,孤男寡女会惹人闲话,后来发现不但窦线娘不在意,窦建德也不介意。 不过忠心耿耿的小丫头还是担心公主吃亏,可公主身边老资格的宫女都很放心,别看魏先生是男的,可他是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公主却是女中豪杰,真要有什么,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经过洗脑的小丫头终于不担心了,所以她现在这么问,纯属好奇。 “碰见讨厌的人,没心情,所以回来了。”窦线娘一脸扫兴的表情,但她清楚青琴她们已经不害怕了。 果然,青琴只有好奇:“讨厌的人,谁惹我们公主讨厌了?”她忽闪忽闪地眼睛写满了八卦的意图。 窦线娘哼了一声,并不回答。心里稍稍有点后悔,她把这些女孩子惯得太“无法无天”了。 青琴当然不会真的追根究底,她走到烧得正旺的炭盆边,又添了几块炭,然后走到窗边,看窗子是否关严了。 “啊”她突然小小的惊呼一声,“真的下雪了?”窗外,夜空中,大大小小的雪花争先恐后地落下。 “下就下吧,有什么好惊讶的?”窦线娘奇怪,冬天下雪很常见的。 “可今天傍晚明明都晴了,还真让徐安说对了。”青琴笑道。 “徐安,逍遥居那边的?”窦线娘问道。 “嗯,他说不用扫雪了,晚上还得下。”提起那边的人,青琴脸上有点发红。 不过窦线娘没注意到,因为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青琴现在当差的地方应该是逍遥居而不是紫玉宫。 自从窦建德把徐茂公的父亲做为人质,安置在逍遥居后,曹后考虑到老人上了年纪,便从自己的寝宫抽调了两个宫女过去照顾,不过这样一来,曹后身边就只剩八个人了,她又不愿意再找旁人替换,说不熟悉,使起来不顺手。 窦线娘也不是不懂分寸的人,原先两边都是十个侍女,还没什么的。现在王后身边的宫女比公主身边的还少,这像什么话?何况曹后又快临盆了。 所以窦线娘主动提出要派自己身边的宫女去逍遥居,曹后见她实在坚持,只好派青琴换回自己身边的秋兰,这下,两边人数又平均了,窦线娘才安心。 而现在,青琴又出现在紫玉宫,不会是曹后偷偷又把人换回来了吧? “你怎么在这儿,今晚当值的应该是霜儿吧?”窦线娘想了想才问,她总是记不住该轮到谁当值了。 “是霜儿妹妹,不过今天不是下雪吗?她出来时不小心扭伤了脚,便托我替她。”青琴解释,谁让这六个从隋宫来的宫女中,她胆子不是最大的那个,年纪却是,只好多担待点了。 “霜儿受伤了,怎么样?看过郎中没有?”窦线娘一听便急问详情。 “天色晚了,没有找郎中来。再说只是稍微扭到,有些红肿,用热水敷一下,明早就好了。”青琴详细说明,有这样的主人,是她们的福气。 窦线娘不放心:“我这里有药酒,给她涂上会好些的。”她从一边的抽屉取出一个瓷瓶,好在她是练武的人,身边不缺这些伤药。 “我和你一起去看她。”窦线娘说。 这让青琴怎么敢答应?“我替霜儿谢过公主,这药,还是青琴给霜儿就行了。” “我和你一起去,有什么关系?”窦线娘不解。 “公主凤驾,怎么可以去奴婢住的地方?何况外面正在下雪。”青琴可担不起。 “哪有那么多事?我哪有那么娇气?”窦线娘有点不高兴了,“何况,外面已经黑了,你敢一个人回去吗?”她故意压低声音吓唬人。 青琴愣了愣,本来她今晚当值是不用回去的,所以没考虑这点,可要是送药,就必须得回去,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她还真不敢逞强。 “所以,还是我送你吧,这儿离你们住的还有一段距离呢。”见目的达到,窦线娘很得意。 “那公主把斗篷披上,奴婢去拿灯笼。”青琴只好妥协。 窦线娘系好斗篷,又把墙上挂的佩剑摘下,跟着青琴出了紫玉宫。 “公主小心脚下。”青琴边走边叮嘱。 “知道了。”窦线娘是习武之人,脚步要比一般人更利落,眼神也比一般人更好些,所以… 窦线娘一把拉住青琴:“等下,你看那边…” “?”青琴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好像,好像,有个影子快速闪过… “公…公主…”那会是什么?!青琴有些发抖。 “别说话。”窦线娘却很镇定,她低声告诉青琴,然后又把灯笼迅速熄灭,拉青琴躲在暗处。 那个影子时有时无,却是向她们这个方面而来。 “来得正好。”窦线娘话里带着笑意,悄悄拔剑出人鞘。 青琴紧张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时候公主还能这样轻松? 影子渐近,青琴也看出来了,那是个黑衣蒙面人!虽然蒙着面,但身材高挑,明显是个男人,之所以时隐时现,是因为他似乎不熟悉这里的路径,走走停停 “你待着别动。”窦线娘小声叮嘱,自己却拿着剑悄悄走过去 “看剑”窦线娘一剑刺过去。 “”青琴无语,公主你既然是偷袭,就不要喊出来啊 窦线娘的警告声是和剑一块送出的,那蒙面人反应却是很快,一侧身躲过,窦线娘的宝剑顺势横扫,那人抬手,手中的剑挡住窦线娘的宝剑,这一交手,那人看清了窦线娘的样子,一怔之下却停止反抗,“线娘,是我。”他说。 窦线娘刺过来的一剑硬生生停住,“是你!?”她咬牙切齿,长剑如雪,仍指着那人。 “是我。”那人摘下面巾,露出一张十分年青英俊的面孔。 “你来干什么?”窦线娘冷言冷语。 那年青人的声音却热得像火:“我来见你,线娘,我必须见到你,你误会我了” “是不是误会又能怎样?”窦线娘苦笑,将剑缓缓放下,“你和我,难道还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那年青人急道,“线娘,你跟我走吧?” “你说什么!”窦线娘惊讶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青琴望着这一幕,心里也隐隐明白了一些,她躲在暗处,一时也不知是出去好还是不出去好? 没等青琴决定出不出去,没等窦线娘决定走还是不走,就听到远处人声喧哗开来,不少人高喊着:“有刺客!抓刺客!”然后,火把一个个被点燃。 窦线娘脸色变了:“是不是你惊动了哨卡?” “我不问人怎么找到你?”那年青人倒是毫不畏惧,见窦线娘不高兴,才又补上一句,“放心,我只是把人打昏了。” 一定是昏过去的哨兵醒来示的警,青琴和窦线娘都明白了。 “不行,你先找个地方藏一下。”走是来不及,窦线娘当机立断,她回头找人,“青琴” 这下青琴不出来不行了。 “你先带他去我寝宫,我去把巡逻的人支走。”窦线娘吩咐她。 “是。” 两人刚要分开行动,就听那边喊到:“大家分开行动,先去保护大王和公主。”然后火把快速分成两队,一队往窦建德和曹后住的政和宫去,一队往窦线娘住的紫玉宫去,这下回寝宫也不容易了,三人面面相觑。 首发 第六十二章 刺客?成洛? 身为旁观者,青琴反应最快,“逍遥居,公主,我们可以去逍遥居。”她手指东面,离这儿最近,最易藏人的地方只有逍遥居了。 窦线娘一想也是,碰上刺客,谁都想着保护大王和公主,人质的安危谁会关心。不过,“那里的人不会多嘴吗?” “不会的,徐安不是那种人,只要是我的事,他都会帮忙。”说这话时,青琴也不知自己是哪儿来的自信,但她就是敢肯定,肯定徐安绝不会“背叛”自己。 事已至此,由不得窦线娘再挑三拣四,她只好同意:“那你先把人带过去。我回寝宫,等下再去找你们。”如果让人发现公主这么晚了还不在宫内,再联想到刺客,那才是整个长春宫都得乱了。 …… 青琴拍着门,低声叫道:“徐安,徐安…”院里亮着灯,他应该没歇息。 开门的正是徐安,他看见青琴,既高兴又奇怪,“这么晚,你怎么还过来了?” “先让我们进去再说。”青琴和他可不客气,带着那个黑衣年青人硬从徐安身边挤进院里。 “我们?”徐安狐疑地看着那年青人,这人一身夜行衣的打扮,怎么看怎么来路不明。 外面的喧嚷声越来越大,青琴急了:“你先让我们躲一下,等一会儿我再和你细说。” “这”徐安的样子似乎很为难。 “怎么啦?”青琴又急又气又失望。亏她在公主面前打保票。亏她还这么相信他。 “先进屋再说吧。”有人替徐安应下了。 青琴大喜。看过去却怔了怔。“徐将军”她低声道。终于明白徐安为难地原因了。只是。为什么徐将军现在还在这儿。以往徐茂公怕窦建德多心。是从不住在宫里地。今天怎么要是知道他在。青琴是说什么也不会领人往这躲地。 徐茂公点点头。算是招呼。“进来吧。外面还下着雪呢。”他说。 “下雪天。地上凉。”联想起上次徐茂公地话。青琴心里一热。这个将军。是不是也不一样。青琴决定赌一次。 进来前院地客厅。没等徐茂公发问。青琴就主动“招供”:“徐将军。这是我家乡地弟弟。他是来找我。没想到被宫里地守卫发现。您行行好。帮帮我们。别让他被人捉到。”她不知道这番她在路上仓促想出来敷衍徐安地话能不能瞒得过徐茂公。但青琴知道。无论如何她不能把公主说出来。 她这番说词,让旁边的徐安和那黑衣年青人都忍不住皱眉,她俩哪一点看上去像姐弟!? 徐茂公却好像没发现这番话破绽百出,他微笑着冲那黑衣人拱手为礼:“在下徐世绩,请教尊驾如何称呼?” “你就是瓦岗徐军师!?”那黑衣人是进来后第一次开口,他看着徐茂公,颇为惊讶,但举止有度,但不让人觉得唐突。“在下成洛。”他犹豫一下才报出自己的名字。 成洛?徐茂公在心里暗笑,这年青人在说这名字时的表情就告诉他这名字决不是真的,那他到底是谁呢?为什么会让窦建德这边的宫女这么护着,他来长春宫又为了什么? 心里盘算着,徐茂公的态度仍是很客气,“成公子” 没等徐茂公继续客套,好套出此人的来历,就听到外面逐渐热闹起来,好像巡视的人往这边来了。 “三少爷,有人叫门,开不开?”徐强进屋问道。 青琴脸色苍白,这里一向没外人来,怎么会难道有人发现她带人过来?! 徐茂公是屋里最镇定的一个,他吩咐道:“徐安,你带成公子去后院我的房间,换件衣服。老爷已经睡了,注意别惊动他。徐强,我们去门口看看。” 徐强打开门,在火把的照明下,徐茂公很容易就看清那为首的人是谁,那是一张让人讨厌的脸,不过徐茂公还是微笑拱手:“曹将军。”那人正是窦建德的妻兄曹旦。 曹旦看见徐茂公,似乎很意外,“徐将军,怎么徐将军这么晚了还在这里?”他微笑发问,不过那笑容实在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意思。 徐茂公神态自若:“本来是要回去,不巧下雪了,家父担心天黑路滑,所以留我住下。”这是实话,他能观察出今晚会下雪,但准确到几时几刻就很难了。 “曹将军这是?”徐茂公看着曹旦和他身后的侍卫们,反问道。 “宫里混进了刺客,我们正在搜查。”曹旦表情严肃。 “是吗!?”徐茂公表情颇为惊讶,“那大王呢,那边没事吧?”他关心的询问。 “大王是何等样人,小小一个刺客,连靠近都不敢,又能把大王怎样?”曹旦神气得好像在自吹自擂。 “大王没事就好。”徐茂公放心地笑笑。 “徐将军。” “什么?” “请你让开。” “为什么?” “我们要进去搜查。” “这也要搜?” “当然。” “可是家父已经睡下了。再说我一直在这儿,要是刺客来这儿,我怎会不知道。曹将军还是不必在这耽搁时间吧。”徐茂公微笑,却是寸步不让。 “如果我非要搜呢?”曹旦冷笑。并不是曹旦能洞察一切,而是他向来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对这些“降将”向来看不上眼。 “那就请曹将军拿了夏王的手令来。”徐茂公仍然不愠不火! “你!”曹旦怒形于色,敢拿夏王压我!?“给我进去搜!”他挥手喊道。 徐强挡在门口,大有一夫当关的架势。 正在剑拔弩张的关头,院里有人轻笑,“什么事这么热闹啊?” 窦线娘带着青琴从院里出来了。 这下不光是曹旦,连徐茂公都挺意外,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又是怎么进来的? 徐茂公虽然惊讶但不动声色,曹旦却把吃惊写在脸上:“公主,你怎么在这儿?”他问道。 “原来是舅舅啊?您怎么在这儿?”窦线娘好像才知道是他。 窦线娘和曹后关系很好,却很少给曹旦好脸色,这一声“舅舅”让曹旦觉得在众人面前很有面子,声音也缓和下来:“宫里出了刺客,我来追捕。” “刺客!?”窦线娘失声惊呼,“那父王和母后没事吧?”她急忙询问。 徐茂公在旁看着,发现窦线娘和青琴真是一个级别的,这两人都是那种不会说谎来的,一看就很假。 但曹旦就没看出来,见“外甥女”着急了,连忙安慰:“没事,这个刺客连政和宫的边都没沾上,就让人发现了。大王和王后当然没事了。” “那就好。”窦线娘这才放心,然后看看眼前这场面,有点不解,“舅舅这是?” “我带人搜查刺客,自然是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曹旦斜眼看徐茂公,“偏偏徐将军就是不同意。” 徐茂公微笑如常:“在下已经解释过了,家父已经睡下了,老人身体不好,我不想让他受惊。再说茂公一直就在逍遥居,有没有外人进来,茂公还会不知道吗?”他这话不光是说给曹旦听的,也包括窦线娘。 窦线娘心照不宣,她先对曹旦微笑:“线娘就说嘛,长春宫有舅舅守着,自然是铜墙铁壁,父王也常常夸舅舅尽职呢。” 见曹旦面露得意之色,窦线娘话锋一转:“不过徐将军也是一片孝心,舅舅何不通融一下,而且,线娘刚才也在逍遥居,确实没看见什么人过来,舅舅还信不过线娘吗?” “你一直在这儿?”曹旦一愣,看看窦线娘,再看看徐茂公,似乎明白了什么。 “舅舅”窦线娘有些不好意思,这种表情更让曹旦确定自己的猜测。 “公主,我送你回去。”曹旦表情很认真。 “?”窦线娘以为这样能把他打发走,没想到?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还是我送你回去。”既然是人家“舅舅”,他就得帮“外甥女”多注意下,别让有些人趁机占了便宜,曹旦警告地瞪了徐茂公一眼,这小子刚才急着打发他走,谁知打得什么念头!? 当做没看见曹旦的表情,徐茂公大方地拱手送客:“公主慢走。” 窦线娘看向徐茂公,眼神里含着怒气,他就不会出言留客吗? “公主走好。”真要留下她,还不知被人传成什么样呢,你不在乎我还在乎。 把两人的暗流涌动当成暗送秋波,曹旦又催促道:“公主,快回去吧,这雪可是越下越大了。”要不是突然下的这场雪把地上的脚印都覆盖了,他找起人来哪用得着这么费劲,对了,还有刺客没抓住呢!这一折腾差点儿忘了,曹旦有些不耐了。 毕竟是女孩子,窦线娘实在不好厚着脸皮留下来,再警告性地瞪徐茂公一眼,她带着青琴离开。 目送窦线娘和曹旦离开,徐茂公回到前院的客厅。 “人呢?”他一边掸衣上的雪粒一边问。 “在少爷房里。”徐安知道他指得是谁。 首发 第六十三章 长相思(求票求收藏) (二十万字了,再支持一下吧。) “那公主又是怎么进来呢?”徐茂公也挺好奇的。 “从后院翻墙进来的。”刚见到时徐安也吓了一跳,这位公主还真像个男孩子。 “后院?这四周没人把守?” “没有,曹将军的人都在门口。” “……”就这种水平的守卫也叫铜墙铁壁?也叫尽职? 徐茂公忽然发现,其实窦线娘对说谎也挺在行的。 …… “成公子。”徐茂公打量眼前这个人,他看上去比自己要小几岁,和窦线娘年纪相仿,相貌甚是英俊,换过衣服后,人更显得干净利落,透着股大家气质。 这人决不是青琴的弟弟,青琴是小家碧玉,这人却是大家公子,一家的孩子差距不会这么大! 一边在心里推敲,徐茂公一边招呼成洛:“成公子请坐。” 徐安放下手中托着地酒和点心。将盆中地炭火翻翻。然后退下。 徐茂公将两个杯子都倒上酒。随便拿起一个杯子。“夜凉如水。还是酒能暖身。成公子。请。”没等成洛回应。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冲对方亮亮。 这是表明酒没有问题。成洛心下清楚。既然主人如此。客人要是太拘束未免让人小瞧了。成洛也举杯回应:“请!”话到杯干。 美酒入喉。带着一股暖意。这酒。是温过地? 徐茂公用筷子挟了块点心放到他面前地盘子里:“公主担心公子还没吃过。让我照顾你。” “线娘。她”这温过地酒。这点心。都是线娘让人特别准备地!?成洛心里暖暖地。 线娘?徐茂公眉梢微扬,难怪窦家公主会这么维护逍遥居了,果然不是为了青琴,而是为了她自己。 这个成洛能只身闯入长春宫,足见身手不凡。窦建德正在用人之机,他要求取功名应该不是难事。到时男未婚女未嫁,**之美也容易。何必要这么急躁?难道他家中已有妻室,不,窦线娘可是眼里不容砂子的烈性女子,如果是这个原因,她恨他都来不及,哪会这么用心回护? 成洛吃东西的样子非常斯文,显然受过良好的教养。徐茂公判断,他决不是一般人家的公子哥。成洛?成洛 徐茂公脑中灵光一闪,他笑着开口:“我是称呼你少帅呢,还是世子?” “随便。”成洛顺口答道,然后他才筷子一颤,狐疑地看向徐茂公:“你,知道我是谁?” 果然,徐茂公再接再厉:“燕王知道世子来这吗?”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成洛的手慢慢按到桌上放的宝剑上。 “那还用说吗?”徐茂公倒是轻松。 “线娘!?”成洛的手从剑上挪开,“是她告诉你的?”不然他怎么会知道。 “公主托我照顾你。”徐茂公说得含糊,顺便给自己再倒上一杯酒。 成洛看着他,为什么线娘会这么信任这个人,连这么大的事也和他说了。还是,自己以为的大事,线娘其实并不在乎? 这个人,成洛也暗暗打量徐茂公,瓦岗山徐茂公的名字他早就听说了,当自己还在父帅羽翼下成长时,这个人已经在瓦岗独当一面了。他今年也才二十四、五岁吧,年轻有为加上一表人才,自己要是线娘,只怕也会 想到一开始窦线娘就让他来这边藏身,徐茂公问也不问就同意了,成洛心里酸酸的,“你们”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才过来,没想到是这结局,他说不下去,也不想承认。 徐茂公明白他想茬了,也不急于解释,只是道:“我和令尊也算是同殿称臣,照顾少帅也是应该的。” “徐将军别叫我少帅了,在下罗成,字公然。”罗成笑得坦然。有道是输人不输阵,既然别人都清楚自己的底细了,又何必再藏藏掖掖。 “那公然也别叫我将军了。说起来我和令尊都蒙圣上赐予国姓,也算是一家人,我就托大称公然一声贤弟了。”徐茂公微笑,这是李世民用来套交情的话,没想到这时也让自己照搬过来。 “圣上?”徐茂公两次提到这方面,不由得罗成不在意,这圣上自然指的不是窦建德,可这人不是夏王的臣子吗?为什么他总提父帅这边的李唐? 燕王,姓罗名艺字子延,原是隋朝的幽州总管,投唐后被赐予李姓。罗成是他嫡出的独子,自然不会不清楚这一点。(注1) 徐茂公也被赐姓李,算一家人也说得过去。只是徐茂公已投了窦建德,再谈李家又有什么意义? “公然应该知道我是怎么来夏军的吧?”徐茂公苦笑 罗成当然听说过,徐茂公是因为父亲在窦建德手里才归降的。 “难道你还想回去?”罗成很吃惊,他更在意的是,“线娘她知道吗?” “公主冰雪聪明。”徐茂公仍是没有正面回答。 但这在罗成看来已是肯定的答复了。那他和线娘,不,自己和线娘不能在一起,就是因为彼此父辈是敌对的关系,线娘要是知道徐茂公心系唐国,是不会重蹈覆辙的。 “茂公兄为什么要回唐国去?”压力小了点,罗成思路也清晰不少,父帅当初拒绝宇文化及,拒绝王世充,拒绝窦建德,也没有自己称王,单单只接受了李渊的封赐,照他说,就是因为最看好李家。那么这个人呢,瓦岗有名的军师,他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我必须回长安。”徐茂公的目光忧伤而坚定。 “为什么?”罗成想知道原因。他毕竟还是幽州军的少帅,燕王的世子,关于李唐,是他必修的功课,任何消息都不该错过。 “因为,长相思,在长安啊。” “长相思?” 徐茂公没有看罗成,他的目光注视着桌上的烛火,确切的说是通过烛火看向一个不知明的远方,他缓缓吟道: “长相思,在长安。 路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绿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罗成是文武双全,的词牌他又怎会不知,但却没有一首能像徐茂公吟的那首一样,能与他产生共鸣。 罗成自己又何尝不是不耐相思之苦,才冒着生命危险来到洺州,“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这说的又何尝不是自己。罗成相信,若不是真的情根深种,又如何能写出这样情文并茂的诗。 不过,自己的长相思如今已近在咫尺,而这个人的长相思却仍远在天涯,想来,自己还算幸运的。 罗成主动拿起酒壶为两人空着的杯子再倒上酒,他现在对徐茂公要回长安的坚持是百分百同情,百分百同意。 徐茂公看着罗成的动作,知道自己已经赢得了这个年轻人的信任和好感。和情种拉近乎的最快方式就是你比他更多情。 只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胜了也是惨胜,因为自揭伤疤,又怎会不痛? 正因为徐茂公眼中的痛楚是真的,罗成才觉得可以和他说说心里话。窦线娘不敢说,罗成身边何尝不是不敢对人言。 “我和线娘,”罗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开始说自己和窦线娘的故事。“我和线娘,是在今年九月才认识的。她当时去泰山进香,而我,也是去泰山,其实,”罗成有些不好意思,“我是逃婚出来的。” 徐茂公看他,这个情况倒是没想到。 罗成解释,原来他父亲燕王罗艺只有他这一个独子,在他的婚姻上总希望能门当户对,对女方的个人要求也较高,一来二去,加上到处都在打仗,就给耽误了。眼见得儿子越来越大,罗艺也急于抱孙子,就确定先给儿子娶几房小妾,只要开枝散叶,庶出的也比没有好。 罗成一听就急了,传宗接代是应该的,但他爹这种做法他实在接受不了,找个借口就跑出来了,反正他爹忙着打仗,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 “让茂公兄见笑了。”现在说起来,罗成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也想让别人清楚,他罗成决非好色之徒,他爱上线娘也决非一时兴起。 “这种事谁也别笑话谁。”徐茂公伸手拍拍罗成的肩膀,“公然以为家父是为什么来黎阳的?” 罗成瞪大眼睛看他,然后也笑了。 原来,不光天下的多情人是一样的,天下爱子心切的父亲也是一样的。 “九月的天空,一队队大雁南飞。那天,我走到泰山的脚下,正好听见空中雁鸣,一时技痒,就张弓射雁,没想到在我的箭射出后,另一处也有一支箭同时射向空中,茂公兄认为,结果会怎样?”罗成停下卖关子。 注1:历史上只说罗艺有子,并没提其姓名。至于演义中的罗成,原型应该是罗士信。所以本书分开说。 关于罗成的字,演义中的说法我找到两个,一个是罗成字士信,一个是罗成字公然,这里用了后者。 首发 第六十四章 一箭钟情 (昨晚做梦,梦见我的收藏突然掉到只剩下十个了,结果给吓醒了。 今天一看,还好还好。) 徐茂公想了想猜道:“不会你们两支箭同时射中一只雁了?”心里却觉得那只大雁还真可怜。 还好,罗成摇头道:“不对。” 原来两支箭在空中竟然撞到一起,这下雁群受惊飞走,是谁也没捞到。 罗成觉得扫兴,可自己的箭还想捡回来,就扯马过去,没想到那边也跑出匹胭脂马,马上是一位红衣的妙龄女郎。 罗成当时只觉眼前一亮,可那红衣女子却是粉面含怒,尤其在看到地上的两支箭后,怒气更盛。 原来那两支箭在地上,一支完好无损,另一支却断为二截。 “那个红衣人就是公主吧?”徐茂公问道。 “是的。”罗成点头,对当时两人见面的情景仍是回味无穷。 “如果我没猜错,那支完好无损的箭是你的,断为二截那支是公主的。”徐茂公说得谦虚,却是胸有成竹。 “你怎么知道?”罗成果然肯定了徐茂公地猜测。但心里嘀咕。这不会也是线娘告诉他地吧? 好在徐茂公马上说明:“我是听你说公主当时很生气。所以猜测她一定是在箭法上输给了你。”不过这只是其一。徐茂公那天和窦线娘比箭。就发现她射箭准确度高。比度上却差点。所以…但“欺负”人家女朋友地事。还是不必主动说出来吧。 “不愧是瓦岗军师。”罗成很佩服。 当时罗成发现自己地箭完好无缺。也是很得意。窦线娘却不服气。认为只是巧合。然后得知两人地目地地都是泰山。于是一路走一路比。到了泰山。竟是不分胜负。 “其实线娘不知道。我在见到她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不然怎么会陪她比箭。”罗成嘴角含笑。把玩着手中地酒杯。从前见过地女子大都是弱不禁风。见了他只会故作姿态。哪有线娘这般英姿飒爽。这般自然。令他一见倾心。 “毕竟是出门在外。我没用真实姓名。当时化名就是成洛。线娘当时只怕也是这么考虑地。所以她告诉我她姓田。不过线娘这两个字。她倒没瞒我。”罗成到现在也不知道。当初他们隐瞒姓名倒底对不对?若是知道他是罗艺地儿子。若是知道她是窦建德地女儿。他们还会不会在一开始就爱上对方? 罗成和窦线娘在山上整整相处了半个月,两人比箭,比武,日久生情。 “我准备下山后就带她去见父帅,告诉他我只要线娘做我的妻子。可是,还没等我下山,父帅就派人找上山来,原来唐王正式下诏封父帅为燕郡王,赐李姓。做为回报,父帅决定要和窦建德开战,要我下山帮忙。” 罗成苦笑:“当时我想,如果能立下军功,那我和线娘的事就好办了。于是决定下山。线娘来泰山上香,是因为她继母要生了,她特地来祈福的,要住满一个月才走,我想正好赶上回来接她。” 临行前,罗成向窦线娘表白了心意,窦线娘也同意了。但罗成始终没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不知如何开口,一开始撒谎很容易,可事后要告诉对方我之前一直在骗你就很难了。罗成拖啊拖,越是喜欢对方越是不敢开这个口,就拖到了下山。 罗成在心里保证,等回来后他一定向窦线娘坦白。 没想到,罗艺在衡水对战窦建德,其间,罗成奋勇当先,也立了不少战功。然后,他就在两军阵前再见到了窦线娘,当时,她身后战旗上斗大的“窦”字表明了她的身份。 窦线娘也看见了罗成,她花容失色,没等她上前找罗成问个明白,就被窦建德拉走了,因为,窦建德战败了。 幽州军大胜,罗成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的脑海中总忘不了两军阵前窦线娘看他的眼神,失望,伤心,震惊,不信,更多的却是指责。 罗成坐立不安,他必须向窦线娘解释清楚,他绝不是有意骗她,就算她是窦建德的女儿,他也不会变心。 所以,罗成谁也没告诉,就偷偷从幽州跑出来,千方百计混进长春宫,终于见到了窦线娘。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徐茂公听了,也忍不住为他们叹息。 “我想带线娘离开。”罗成说出他来之前的打算。 “你能带她去哪?幽州,你父亲能同意?”徐茂公皱眉。 “如果不告诉父帅线娘的真实身份,我想父帅是会同意的。”罗艺也不是名门贵族,他是靠军功一点一点爬上去的。所以,只要儿子坚持,对女方的门弟他应该可以让步。 “你让公主隐姓埋名跟着你,为了你,她得舍弃一切?”徐茂公话中隐隐带着怒意,这个年轻人,怎能如此? “我没打算让线娘瞒一辈子。”罗成急着分辩,“我是想先让父帅同意我们的亲事,等到木已成舟,我再说明真相。然后,我会带她回洺州,再请夏王原谅。”只要他和线娘成了夫妻,双方的老人应该就不会再反对了吧? 这也是个方法,不过,窦建德和罗艺有这么好说话吗?罗成是希望通过他们的亲事,能让两方化干戈为玉帛,但这能成功吗?历史上可是…… 徐茂公还是选择静观其变,毕竟,能不能带走窦线娘,还要看窦线娘本人的意思。 *** 窦线娘回到寝宫,也是心乱如麻。 没想到会再见到罗成!? 其实,在一见面,听到他说是特地来和她解释的,那一刻,她就原谅他了。真要说欺骗,她一开始不是也没告诉罗成自己姓窦?田姓,是窦线娘母亲的姓氏。 可是,现在怎么办?逍遥居安全吗?他是罗艺的儿子,要落在父王手中窦线娘不敢去想这会是什么后果! “公主,我看徐将军是个好人,成公子应该没事。”青琴看窦线娘坐卧不安的样子,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出言安慰。 “你怎么知道?”徐茂公是好人?窦线娘可没把握。 青琴却很有信心:“你看徐将军和成公子素不相识,却在曹大人要搜查时挺身相护,这还不是好人吗?”曹大人可是国舅爷,平时谁敢得罪他?徐将军为了保护成公子,居然敢和他对着干,看来她选逍遥居当避难所是选对了,青琴觉得很有面子。 素不相识,挺身相护,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在窦线娘看来就是“可疑”两个字,无缘无故,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好心?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没等窦线娘准备去逍遥居看看,窦建德就派人来请公主过去了。 长春宫的御书房,窦建德,曹旦,魏征,徐茂公都在。 窦建德和曹旦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起初窦线娘还以为是徐茂公把罗成卖了,但她很快就发现不是。 因为她来时,窦建德正在审一个侍卫:“昨晚就是你最先遇上刺客的,那人说了什么,你在这里再说一遍!” 侍卫看了看进来的窦线娘,然后低垂着头,吞吞吐吐地开口:“那人问大王住在哪里,小人不敢实说,就骗他去西边的仓库,然后他把小人打昏了,小人可是一醒来就示的警!” 这人在说谎。徐茂公和窦线娘一听就知道了。 其一,罗成很快就找到了窦线娘,而窦线娘的紫玉宫在东边,他那么大个人不会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其二,那侍卫看见窦线娘时神色有异。想必罗成是直接问他公主住哪儿,而不是大王。而他当时一定是怕死就实话实说。现在他自然不敢如实招供,窦线德要知道有人把他女儿卖了,绝对会比自己出事还要生气。 窦建德摆摆手让那个侍卫退下,“还没有刺客的下落吗?”他问曹旦。 “我把仓库那边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没找到。”曹旦脸色也不好看。 “那他会藏在什么地方,这么大一个人,难道凭空就不见了?”窦建德想不明白。 “说不定他已经出宫了。”窦线娘插言道。 “不可能!”曹旦马上否定,“我派了那么多侍卫,层层把关,他插翅也难飞出去。”真让人顺利逃出去,他面子往哪放? “说不定,那刺客在宫里有内应,让人给藏起来了。”曹旦说这话时眼睛看着徐茂公和魏征,意思自然很清楚。 窦线娘的心咯噔一下,不自觉跳得飞快。 魏征不慌不忙地开口道:“如果刺客真的有内应,他又何必还要找侍卫询问大王的住处,岂不是多此一举。” “谁知他怎么想的,我又不是刺客。”曹旦被魏征挤兑得好一会儿才说出这么一句。 “好了。”窦建德打圆场,“曹将军还是继续加派人手搜查,等抓到刺客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然后,窦建德看向刚才一直没做声的徐茂公:“茂公啊,现在宫里不太安全,我看你不如搬进逍遥居暂住,也好就近照顾和保护你父亲。” 没等窦线娘反应过来,徐茂公已经拱手致谢:“多谢大王。” “父王”一时之间,窦线娘不知该用什么理由反对,可徐茂公一旦住进逍遥居,她要见罗成就更不方便了! 首发 第六十五章 好处 窦建德回头看看女儿,笑得慈祥:“怎么,父王的安排你不满意?” 徐茂公也看向窦线娘,意味深长。 “没有。”窦线娘不敢再说什么,自己嘟着嘴生闷气。 窦建德只觉得好笑,这丫头,以为他看不出来吗?她今天分明是着意打扮了一番,换了身新衣裳不说,连脸上也薄薄施了一层脂粉。 窦建德昨晚就听曹旦说了,他在逍遥居看见窦线娘和徐茂公在一起,所以窦建德对女儿今天的样子并不意外,而且,自从线娘进来后,徐茂公已经看过她好多次了,显然线娘的这番装扮没有白费。 窦建德心中暗笑,亏妻子还说徐茂公对女孩子不屑一顾,照他看,那是没碰上值得那年青人去看的人。 从御书房出来后,窦线娘就急着往逍遥居的方向走。 “公主。”徐茂公三步并做两步赶上她。 “有事吧?”看在他藏匿罗成的份上,窦线娘还是给了他个好脸色。 “公主这样风风火火往逍遥居赶,不怕让人起疑?”徐茂公知道窦建德和曹旦误会他和窦线娘的关系了,也因为这样才没有搜查逍遥居,可现在他在这儿,窦线娘还“抛下”他直奔逍遥居,就未免让人疑惑了。 窦线娘没回答。但也知他说得有理。步子放慢了些。 徐茂公却在她身侧伸手示意:“公主。这边请。” 这方向可不是逍遥居啊。窦线娘疑惑地问道:“去哪?” “我住地地方啊。夏王不是让我暂时住在逍遥居吗?公主先陪我回去拿些衣物。然后我再陪公主回逍遥居。”徐茂公说得理所当然。 窦线娘却不可思议:“你不认识路吗?”凭什么自己要陪他?她没好气。 徐茂公好整以暇:“我是怕公主不认识路。逍遥居里毕竟都是我地人。只怕公主进去会迷路。”他意有所指。 窦线娘警觉地看他:“你什么意思?” “公主请,我们还是边走边谈吧。”徐茂公看了看周围,发出邀请。昨晚又下了一夜的雪,现在外面到处是扫雪的人,窦线娘又穿了一身红衣,他们在这儿站着实在惹人注意。 “好吧。”窦线娘无奈。 徐茂公的住处离长春宫不远,它是靠长春宫偏殿的一处院子,在建筑范围上也等于是长春宫的一部分。 当初窦建德把这座宅院划给徐茂公和郭孝恪住,也是为了方便徐茂公能随时见到老父,毕竟拿人家父亲当人质,说起来是不够光明磊落。 窦线娘随徐茂公进入他的房间。 徐茂公并没有急着收拾衣物,“公主请坐。”他指指桌旁的凳子,摸摸茶壶,还是热的,看来他走后,徐强又换了新茶,他给窦线娘倒上一杯。 徐茂公礼貌周全,窦线娘却不满意,“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就像一只布满了刺的小刺猬。 “我只是想知道公主打算怎么安置罗世子?”徐茂公也在她对面坐下。 “你!?你怎么知道他姓罗!?”窦线娘大惊。 “当然是公然自己说的。”这是真的,所以徐茂公说得理直气壮。 公然?窦线娘当然知道这是罗成的字,罗成连这个都告诉徐茂公了,他为什么会这么相信这个人,还有,“你知道他是谁?为什么不告诉父王?”罗成可是父王的敌人啊? “告诉夏王,我有什么好处?”徐茂公笑着反问。 “”窦线娘忐忑不安,这个人,究竟在图谋什么? 其实,徐茂公自己也在考虑,他能从这件事上得到什么? 既然历史注定窦建德是个失败者,徐茂公自然不能将徐氏家族的身家性命押在窦建德身上,越早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可问题是窦线娘能帮上他什么忙。依徐茂公观察,窦建德虽对女儿十分宠爱,但窦线娘除了自己的女兵营,根本就没什么直接掌握的兵力,而所谓的女兵营,也只是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这样的话,在正式场合窦线娘也没什么发言权。 如果让窦线娘私下帮他向窦建德求情,好放徐盖离开?不!徐茂公在心里第一时间就否定了这个念头。窦线娘不是那种智慧型的女人,只怕没几句话就让人家把实情套出来了。 可就这么算了,徐茂公又不甘心。不是他不愿**之美,不过想想人家比翼双飞了,自己什么也没捞着,未免太亏了。 也许因为自己体内毕竟流着商人的血液,徐茂公向来不喜欢做亏本的生意。 徐茂公不开口,窦线娘心里越发不安,她不喜欢这房间。不是说这屋内多么脏乱不堪,相反,屋里收拾的很整洁,看得出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人。但就是太干净了,窦线娘觉得这屋子和它的主人一样,让人不信任,有一种冷气森森的感觉,她身体下意识地缩了缩。 徐茂公正好看见她的动作,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下完雪后,本来天气就比平常更冷些,人家都是加衣服,这位公主倒好,反而比平日还少穿。知道她是要去见心上人,希望自己能够风姿绰约。可这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做法徐茂公一向无法苟同。紫烟多好,从来不在这方面刺激人。 只是,一想到袁紫烟,徐茂公心里就不好受。他的长相思,相隔了千年,还真是长啊! 灵光一显,徐茂公想到他该管窦线娘要什么“好处”了,“其实茂公并不想难为公主,茂公所求对公主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你到底要什么?”窦线娘声音有点抖,她觉得这屋子越来越冷。 徐茂公笑笑,起身将房门关紧,然后将炭盆中的余火翻上来,再加了几块炭,不一会儿,火苗腾腾上来,屋里顿时暖和起来。 因为不信任,所以徐茂公的任何举动在窦线娘看来都写着“可疑”二字。 他为什么要把门关上?窦线娘的心一下揪紧了,想起她最初往魏征那边跑时,青琴,霜儿她们提心吊胆地告诫: “公主,你千万要小心,如果是孤男寡女共处,你千万不能让男人把门关上。” “公主,你千万要小心,男人都是些,在人前是郎,在人后是狼的家伙。” “公主,你千万要小心,男人对女人提得要求不外乎那几个,反正没好事。” “公主,你千万要小心,……” “公主,……” 当时因为知道这些宫女都是善意的,所以窦线娘也听了,但心中却不以为然,这些丫头,自己都待字闺中,哪来的那么多“经验之谈”,再说魏先生是君子,根本不用提防。 不过这个人,窦线娘的眼睛盯着徐茂公,右手伸入左手袖中,那里,有她防身的匕首。 徐茂公重新回到桌旁坐下,“公主应该知道,当时黎阳城破时,茂公并不在城中,是事后才回去的。” 窦线娘点头,徐茂公是因为父亲在夏军手中,才又回去的,这人倒是个孝子。 “不过我回去之后,发现我原来的住处,被人很彻底地搜寻了一番,很多东西都不见了。”徐茂公说得含蓄,窦线娘也听出来了,其实军队入城后能秋毫无犯的很少,但听人这样说起自家的队伍,窦线娘还是忍不住脸红。 “茂公后来打听到,当时去黎阳府衙的人是公主的舅舅曹将军,想来那些不见了的东西,曹将军应该知道它们的下落。”徐茂公笑笑。 这舅舅两个字,此刻窦线娘听来非常刺耳。 “公主,”徐茂公郑重其事地起身,向她抱拳施礼,“如果公主能为茂公找回失物,茂公不胜感激。” “那些东西对你很重要吗?”原来他要的只是失物,窦线娘松口气,右手离开了左袖,但她心里不解,自归夏军后,父王对徐茂公可是不差,不但封他为左饶卫将军,而且让他单独领兵做战,他的损失,还没补回来吗? 徐茂公叹气,“如果公主曾送东西给罗世子,我想罗世子一定不希望那东西不见了。”?!窦线娘明白了。 成功得到对方的认同,徐茂公坐下细说:“所丢的东西里面,茂公只希望公主帮忙找到一个箱子,大约有一尺见方,”他用手比划一下,“是银白色的,材质嘛,大概是白铜的。”总不能说是合金的。 “箱子?如果是箱子的话,里面的东西,只怕已经”窦线娘犹豫地开口,以她对曹旦的了解,如果箱子里真装着什么宝贝,十有**已被人收入囊中了。 “那倒不会。”徐茂公说得肯定,“任何人都打不开那箱子。”那是指纹密码的。 “还有打不开的箱子?”窦线娘这下好奇了。 “是打不开,包括我在内。”看见窦线娘眼中闪动着好奇的光芒,徐茂公决定留一手,免得她让自己打开箱子看看。 “你也打不开?那这箱子有什么用?”窦线娘更好奇了。 徐茂公笑容苦涩:“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把一个打不开的箱子交给我,也许她是想告诉我,这世上很多事都像这箱子一样,看似轻而易举就能打开,其实却让你束手无策。” 首发 第六十六章 好人做到底 徐茂公心中念着袁紫烟,这番话说出来便极为动情。 窦线娘在一旁听着,不知怎么也有些伤心,“她…你们不在一起了?”窦线娘低声问道。按她的想法,有情人就该不分开。 “不是所有有情人,都能成眷属的。”徐茂公笑笑,“所以我看到你和公然,还真是很羡慕。” 自己这样,也能让人羡慕,“徐将军,你别说笑了,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窦线娘苦笑。 “至少你们是两个人在一起的,只要你们真心相爱,又有什么好怕的。等到有一天你们白头偕老了,再回头看看,过去所有的困难都只不过是对你们的考验,而你们经受住了,那一刻,你们会觉得很骄傲。”徐茂公说道。 白头偕老?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窦线娘不知道,不过徐茂公说得对,现在罗成就在她身边,至少她不是一个人。 “走吧。”徐茂公笑着从坐位上起身。 “去哪?”窦线娘一愣,“你不是还要收拾衣物吗?” “我还是先送你去逍遥居吧。”徐茂公善解人意地道,“我想你现在一定很想赶快见到他。” 窦线娘红了脸颊,听了徐茂公的那些话,她确实更加思念罗成,但这个人,怎么能把女儿心事猜得这么准? “你放心,我会帮你把箱子要回来的。”窦线娘急着转移话题。 “那我就先多谢公主了。”徐茂公微笑。“如果公主方便地话。能不能也帮孝恪要回点东西。”有道是一事不烦二主。徐茂公干脆也帮郭孝恪问问。 “他又丢了什么东西?”不会又是什么情人给地盒子。 “一对龙凤金镯。”郭孝恪没说他具体损失了什么。但看他对获嘉地战利品毫不在意。徐茂公就猜到他损失里一定有他非常在意。无可替代地。那就只有这个了。“那镯子是他母亲地陪嫁。当初为了他上瓦岗地事。孝恪地父兄气得要和他断绝关系。只有他母亲心疼儿子。偷偷塞给他不少私房钱。其中就包括了这对金镯。他一直没省得变卖。” 母亲给地东西?窦线娘心里一酸。“我会帮他地。一定会找回来。”她一边保证着。眼眶却忍不住红了。 徐茂公见了。不由暗怪自己粗心。他怎么忘了窦线娘自幼失母。竟在她面前讲述别人地母慈子孝。天伦之乐。 “好了。我们走吧。别让罗世子等急了。”徐茂公转移话题。 这下窦线娘又不好意思了。 徐茂公微笑,从衣架上取下件披风递给窦线娘,然后率先开门出去。 窦线娘披上披风,顿时暖和了不少,可她的眼睛又忍不住湿润了。 徐茂公装作没注意,心中却在叹气,这女孩,太容易动感情了。 徐茂公在现代长大,他的养父安子阳收养了好几个孩子,但都是男孩。其中的安允笙(就是开了间儿童医院的那个),曾向养父提议,想要个像洋娃娃一样的妹妹。记得安子阳当时就解释过,他不会收养女孩的。因为单亲家庭的孩子本来就比一般人辛苦,男人心又比较粗,女孩子是需要细心呵护的,他担心自己做不好,反而耽误了孩子的早期教育。 对照养父的话来看,窦建德绝不是个细心的父亲,能把孩子带大已经不容易了。窦线德娶曹后也才是这两,三年的事,可以说,女儿的早期教育他是彻底错过了。 所以窦线娘才会这样渴望温暖,别人对她一点点的好都会让她感动得不得了。这样的女孩,在第一次恋爱时就能碰上罗成那样的人,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 逍遥居, 窦线娘去后院和罗成互诉衷肠,徐茂公在前院陪父亲喝茶聊天。 同住一个屋檐下,徐盖当然知道罗成的到来,关于罗成的身份,徐茂公也没瞒父亲。 而既然儿子是要回李唐的,那事先和燕王搞好关系没什么不对,虽然收留罗成风险是大了点,但按商人的眼光看,大风险代表这大利润。 燕王罗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想到这,徐盖还真有些同情他。同样身为父亲,如果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奋不顾身往敌营闯,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少爷,公主请您过去一趟。”徐安进来禀告。 徐茂公起身,看来窦线娘和罗成已经商量好了。 果不其然, 一见面罗成就告诉他:“我和线娘已经商量好了,她答应随我走,不过要等她继母生下孩子以后。” 窦线娘接着说:“如果母亲能生下弟弟,父王高兴起来,说不定什么都好说了,就算我要走,他也应该不会太生气。” 看她和罗成相视而笑,幸福满面。徐茂公心中感慨,窦线娘和罗成的名字,从未在正史中有记载,所以自己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否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过,至少他们此刻都在为自己的幸福而努力,徐茂公自然不会去泼冷水。 “既然线娘要过几个月才走,我准备先回幽州一次,然后再来接线娘。茂公兄收留之恩,公然在此谢过。”罗成抱拳,躬身致谢。 徐茂公侧身谦让,抱拳还礼:“举手之劳,贤弟不必放在心上。不过,公然想怎么出去?”曹旦抓不到人,急得够呛,现在可说是到处戒严。 “线娘给了我出宫令牌。”罗成看向窦线娘。 窦线娘点头:“有我的令牌,没人敢拦。” 徐茂公想想:“那出宫以后呢?我听说整个洺州都戒严了。”这是他在前院听徐强传来的最新消息。 窦线娘一惊:“怎么会?” “好像是曹将军也认为之所以这么久也没抓住刺客,大概是刺客已经混出宫去了。”徐茂公看看窦线娘。 “”窦线娘暗怪自己,早知如此,她早上在御书房多什么嘴。原想让人以为“刺客”已逃,就会放松戒备,没想到适得其反。 “那怎么办?”罗成有点着急。他并不后悔来见窦线娘,只是,“父帅要是总找不着我,会起疑心的。”如果让罗艺知道儿子为情所困,为爱痴狂,势必会迁怒于窦线娘,到时两人的情路会更难走。 “我送你出城吧。”徐茂公干脆好人做到底,“反正我准备出门打仗,几千士兵一块出城,看他们怎么查。”反正曹旦也不知道“刺客”长什么样。 “出门打仗?”罗成犹疑。 “放心,不是幽州。”徐茂公看出罗成在担心什么,“是曹州。”他说明。 曹州,是宋义王孟海公的地盘,孟海公投靠的是郑王王世充,所以这不关幽州军的事。只是,窦建德屡次夺取王世充的地盘,不知王世充忍耐的极限在哪里?父帅已经接受了唐王的封爵,窦,王相争,李渊自然会得好处,幽州军呢? 罗成就算为情所困,但他毕竟是将门虎子,从小受的教育让他本能地去判断这些信息对幽州军的利弊。 不是去幽州,罗成暂时放心,他再次拱手道谢:“那有劳茂公兄了。”人家和你素昧平生,却担这么大风险帮你,罗成知道,这份人情,自己是欠定了 春风楼, “我走后,家父这边就有劳玄成兄了。”徐茂公也有求人的时候。 “这是自然。”魏征一口应下。“不过,这回带兵的是曹旦,你们还是要多加小心。” 曹州,戴州都是孟海公的地盘。这两处可说是地大物博,而且在军事上看,地形非常好。依托这两州,则旁边的徐州,充州,伸手可得,然后接下来就可掌控黄河以南。 这主意是徐茂公提的。为了避免和李唐作战,他必须把王世充那边分析透,谁弱谁强,谁的地盘可以吸引窦建德的注意力。 事实证明,徐茂公选对了。窦建德对他的提议非常赞同,只可惜,窦建德对徐茂公的信任程度却没这么强烈。 孟海公好歹也是个宋义王,虽然这是他自己封的,但手下怎么说也有三,四万人,想吞下他,窦建德派出了五万大军。 只不过,这五万大军的指挥官是他的妻兄,行台曹旦。而徐茂公,只分了三千兵马,从帮协助曹旦,至于其父徐盖,自然还是留在逍遥居,由窦建德派人“照顾。” 毕竟是降将,得不到充分信任也是理所当然的。徐茂公心里甚至觉得这样更好,至少他离开时不会心怀愧疚。 所以徐茂心倒不像魏征这样忧心:“如果我实在看曹旦不顺眼,大不了一走了之。” “你往哪走?”魏征反问。徐茂公和郭孝恪也跟魏征提过想回唐国的事,但魏征从未正式表态支持过,如今旧调重弹,魏征觉得有些事应该说清了。 “你就真的认为只有唐国才是真命天子?”魏征不明白徐茂公为什么这么认定唐国。“伯父说几大门阀支持李唐,固然有他的道理,但依我看,那几家敏感得很,到处都安插自己人,就算天子换人做,只要这几家的富贵荣华不动摇,他们支持谁不是支持。” 首发 第六十七章 军令如山? 魏征说得有他的道理。他看问题也比徐盖全面,徐盖一心想着让徐家能改换门庭,所以对窦建德这种“匪类”自然看不上眼。而魏征,却只从才干上看人。 事实也正如魏征所言,原隋黄门侍郎裴矩(河东裴氏),原隋兵部侍郎崔君肃(清河崔氏),原隋右司郎中柳调(河东柳氏),…可以说,各大门阀已经把窦建德当成一个选择目标了。 “来了洺州后,茂公你不是还赞扬夏王有君子之风,而且性情简朴,不喜奢侈,十分难得吗?”郭孝恪也好奇,当初听徐茂公称赞窦建德,他还以为徐茂公改变初衷了,没想到徐茂公仍然看好李唐。 不能实说自己能预知未来,徐茂公只能从眼前的实际情况分析:“我说的是夏王的个人人品,可要想成王,必须全面分析。” “怎么全面分析?”魏征和郭孝恪异口同声。有徐强在外面守着,他们不用担心隔墙有耳的问题,难得徐茂公想说明白,他们正好问个清楚。 乱世之中,谁又能真正看清方向。对魏征和郭孝恪的举棋不定,徐茂公完全理解。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大家子,父母妻儿,手足兄弟,存身立命,富贵荣华,都不再是一个人的事。 所以,为了不和这些朋友日后在战场相见,徐茂公就算洗脑,也要把这些人的信心建立在李唐上,“首先,我们从实力上分析,现在你们认为,能争天下的有哪几家?”他问道。 “李渊,王世充,窦建德,刘武周。”魏征脱口而出,看来他也做了不少功课。 “现在唐国在打刘武周,所以刘武周可以排除掉。”徐茂公想了想说。 魏征皱眉:“你这么肯定,刘武周现在风头正盛啊?”听说连李渊都怕了起来,准备放弃黄河以东地区,退守关中。不过秦王李世民坚决反对这个办法,他认为太原是“王业所基,国之根本”,请求朝廷给他三万人马进攻刘武周,收复失地。最后李渊还是同意了秦王的建议,所以现在李唐和刘武周两家打得正欢。 “因为”徐茂公还没说出原因,就见徐强急匆匆进来了。 “三少爷。”这些徐家忠仆总习惯用家里地旧称呼。但徐强此刻说得却是不折不扣地公事。“行台曹大人已经带队出发。请徐将军立刻率领本部人马跟上。” “什么!?”徐茂公和郭孝恪同时从坐起身。同时问道。“他点卯了吗?”身为武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点卯不到地后果。 “点了。不过没到地人多着呢。曹大人只让随后跟上。就先走了。并未处罚任何人。”徐强先捡大家关心地说。 郭孝恪先松口气。又忍不住奇怪:“我记得军队正定在明天出发啊。怎么今天就走了?”他看看徐茂公。也不会两人都记错啊? 徐强解答他地疑问:“是明天没错。不过曹将军说难得这两天天气不错。路上地雪都化得差不多了。还不如尽早出发。也好走些。” 就算考虑到天气。但朝令夕改总不是治军之道。 “夏王知道吗?”魏征把希望寄托在窦建德身上。 “知道。”徐强回答,“夏王说,走了就算了。不过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应卯的将官都不治罪了,赶快带兵赶上就行。” 三人面面相觑,真要治罪,该治谁的? 郭孝恪不忿:“这叫什么事?”五万人马,就这么陆陆续续出发,真要打起来时,人还没到齐,但曹旦使唤谁? 徐茂公拍拍他:“你应该往好处想,至少这件事不是夏王看我们不顺眼,找茬要治我们的罪。” 按夏军军规,主将出兵前要点卯三次。头卯不到打二十军棍,二卯不到打五十军棍,三卯不到直接以违抗军令,拉出去就斩!所以如果这事是窦建德和曹旦事先串通好的,他们才冤呢! 魏征在心里暗叹,他知道曹后临盆在即,盼子心切的窦建德是不会在这时候处罚妻子的亲哥哥的,只是,军令如山,就重在它的不容私情,仗还未打就出这种事,可于军心不利啊! *** 唐武德三年(公元620年) 正月, 夏军驻扎在黄河以南,等候窦建德的到来。 总算窦建德没有彻底糊涂,还知道自己的妻兄有几斤几两重,特意吩咐曹旦按兵不动,等自己来了再开战。 曹旦这点还算听话,确实没有行动。不过日子久了,又脱离窦建德的视线,他的老毛病就犯了,夏军的军纪每况愈下,让人看着直皱眉。 徐茂公原来的黎阳军早被窦建德打散,分在了个个军营,所以现在身边真正的自己人,只有徐茂公和郭孝恪的几十个亲兵了。 没打算替窦建德训练军队,加上曹旦也不是一个能听进别人良言相劝的人,徐茂公对夏军的军纪施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要不触及杀人放火,强抢民女一类的底线,像一般的偷鸡摸狗,徐茂公就只装做看不见。 不过,徐茂公可以装看不见,有人却做不到。 徐茂公从曹旦的军帐出来,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赶紧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他实在受不了帐里那股酒味! 受在洺州那次点卯的提醒,徐茂公现在日日都提前来曹旦的中军应卯,开始几天还好,再后面这些天,来得时候,十次有六次,曹旦都在喝酒,剩下四次,曹旦是处在酒醉未醒的状态,总之,没有一次是清醒的。 这样几次下来,许多将官都不再来点卯。只有徐茂公报着有备无患的心理还每天过来看看。 来的次数多了,加上人又不多嘴,曹旦对他的印象倒是好了点,有时也会邀徐茂公坐下同饮。只是现在是冬天,帐中空气本来就不流通,曹旦喝了一夜酒,他自己觉不出来,徐茂公却是敬谢不敏。 有人急着出来,有人就急着进去。 一个人和徐茂公擦肩而过,风一般冲入帐内! 由于是点卯时间,加上近来这里的守卫松懈,李文相很容易就冲入帐内。 “曹将军!”李文相怒吼一声,却被迎面扑来的酒味呛得咳嗽。 “干,干什么?”吓了一跳,曹旦的酒总算醒了点,大着舌头问。 “曹将军,请你管管你的兵,不要让他们的手伸得太长了,我军中的兄弟们很多都是本地人,你的兵抢东西连他们的家也抢,大家都为夏王当差,不要做得太过了。”李文相的话语缓和了不少。 被吓了一跳,打搅了喝酒的“雅兴”,加上不知道李文相忍气吞声是在忍帐内的酒味,曹旦胆子大起来,“你你也来教训教训我!?”他顺手拿起酒桌上的马鞭,指着李文相,怒道。 曹旦这一张嘴,酒味似乎更大了,李文相忍不住后退几步,心中也后悔,干嘛挑这个时间过来,跟一个宿醉未醒的人能有什么道理讲。 见李文相后退,曹旦气焰更盛:“什么都是夏王的兵,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你和我比?”他口齿是利索点了,但说出来的话更气人。 “你!”李文相这回是气得说不出来,他知道曹旦是夏王的妻兄,但除了这个,他姓曹的又有什么真本事,凭什么瞧不起别人!? 不服气?曹旦的鞭子挥起来,借酒劲,他什么事都敢做! 这里是曹旦的地盘。李文相摸上腰间佩刀的手又放下来,自己在这儿和曹旦拼命,倒可以不受辱,可母亲还在孟津并不知情…… 李文相咬紧牙关,准备受辱,曹旦的马鞭却被人从手中夺下来。 “曹将军喝醉了,还是歇会吧。”徐茂公微笑着说道,也没见他用什么手段,曹旦的身体就像一堆烂泥似的倒在了地毯上。 “你!?”李文相惊慌失措,他杀了曹旦!? “只是让他睡一觉。”徐茂公话音刚落,地上就传来曹旦的呼噜声。 李文相这才放心。 徐茂公将马鞭扔在地下,“我们快出去吧,我实在受不了这里的气味。”他皱眉道。 李文相急忙点头。 出了帐门,两人同时大口呼吸,再看着彼此的样子,相视而笑。 “徐军师还没用过早饭吧,小弟愿做东,不知军师肯不肯赏光?”李文相发出邀请。他知道徐茂公每天早晨都会按时来点卯,按时间算,应该是没吃过饭的。李文相心中佩服,到底是瓦岗出身的,什么时候也把军规放在第一位。 “徐军师?”徐茂公怔了下,然后微笑说道,“好久没听人这么叫了。”让他一时有些感慨。 “其实在下以前也是瓦岗军。”李文相趁机套交情。 “是吗?”徐茂公是真不知道,他只不过在帐外凑巧听到曹旦的骂声,一时不忍,才出手帮了李文相一把。 “徐军师有所不知,在下以前在郝孝德郝元帅手下当差,自从瓦岗军败给王世充,在下也是无奈,才投了夏王。”说起往事,李文相也是感慨万端。 首发 第六十八章 结拜兄弟 徐茂公又是一怔,郝孝德?怎么最近总是听到这个名字?“那你是不是认识刘黑闼?” “是认识。首发当初我们常一起做战,不过他和夏王是同乡兼故友,人家日子比我好过。”李文相苦笑。 刘黑闼自归窦建德后,被封为汉东公,对窦建德确是一心一意,每次做战都奋勇当先。 “对了!”李文相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在下在瓦岗时,用得是李商胡这个名字,徐军师对这个名字应该有印象吧?”他一脸希冀地看向徐茂公。 徐茂公只好点头:“是听说过。”大不了回去再问问郭孝恪。隋唐年间的名人太多了,他实在记不住啊。 一队巡逻的士兵从两人身边走过,听到帐篷内传来越来越大的呼噜声,摇摇头,走远了。 *** “李文相,李商胡?没错,这人是郝孝德的部下。”郭孝恪不愧是长史(相当于现在的秘书)出身,对这些人物关系门清得很。 “不是假的就行,这人对曹旦也十分不满。”徐茂公边剥桔子边说,桔子的解酒效果比茶水更好。 “我记得你早晨是不喝酒的。”郭孝恪挺好奇,“你和那个李商胡很投缘吗?” “投缘谈不上,不过他一直谈到当年的瓦岗,让人有些感慨。”徐茂公淡淡说道。 “当年啊…”郭孝恪叹息。那时上瓦岗地人谁不把李密当真命天子看。如今… “对了。那个李文相人怎么样。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地吗?”徐茂公还是觉得眼前地问题比较重要。 “李文相”郭孝恪查找脑海中地资料。“对了。你见他母亲没有?” “他母亲?”徐茂公当然知道李文相不可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地。但郭孝恪着意提到此人地母亲。必有原因。 “他地母亲霍氏夫人。可是了不起地女中豪杰。善骑射。自己能领军上阵。人称女将军。不过她自己喜欢称作霍总管。”说起来。郭孝恪之所以对李文相有这么深地印象。还全拜他母亲所赐呢。 “霍总管。他母亲是他地行军总管?”徐茂公觉得有意思。“那他外祖父是哪位名将?”这年代。女子习武地并不多。骑射熟练一般得从小练起。而普通人家是不会让女儿从小练这个地。 郭孝恪一愣:“这我还真不清楚。好像霍总管的丈夫和父亲确实都是武将,应该是在隋军待过,不过官肯定不大,唉,就算是人才,杨广也不懂得用。”如果大隋能唯才是举,自己又何必拼着父兄反对,也非要上瓦岗当“贼”。 “这样啊”徐茂公沉吟。 “李文相手中只有五千人马,而曹旦有五万人”郭孝恪算算,把李文相拉过来能给己方增添多少筹码。 “我又不是让他们火并。”徐茂公微笑,“不过李文相现在是我的兄长,他母亲我怎么样也该专门拜访一下。所以事先想了解了解,免得老人有什么忌讳。” “李文相是你兄长?”郭孝恪不解,这是从哪算的? “早上喝酒时,他说想和我结拜,我同意了。他比我大五岁,自然是兄长。”好像这年代的人把结拜看得很重,徐茂公不想扫人面子。 “结拜?这个李文相眼光倒不差。”郭孝恪笑着点评。 “说得也是。”徐茂公毫不谦虚,他用手巾擦擦手,然后起身,“既然知道人家母亲就在军中,我现在就过去拜访。” 霍总管玩赏手中的一块白玉佩,她是官宦之家出身,眼光还是有的。 “这是你和徐军师结义,他送你的?”她问儿子。 “是的,我把佩刀回赠给他了。”李文相老老实实回答。 “你的佩刀才值几个钱?”霍总管白了儿子一眼,“这块玉佩,要是在太平盛世,至少值十亩地的价钱,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十亩地?”李文相吓了一跳,他们家当初要有十亩地,足够吃饱穿暖,何必当山贼。 “大惊小怪什么!”霍总管嘴里呵斥儿子,心里却酸酸的。这孩子命不好,没长在太平年间,虽是将门之子,却自幼丧父,家道中落,别的孩子随随便便就能掏出件好东西,他却连认识都难。 大业七年,皇帝要求征兵去打高句丽,李文相是独子,本来可以不去的,但官府不同意。而且当兵还是自备干粮、武器、战马。那时她这做母亲的,为了儿子,挨门逐户借钱,把能借的都借了,等到出发的前几日,李文相恰巧又在生病,官府却认为他是装的,非让按时赶路。而这场战事,除了皇帝,谁又认为它会赢?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霍氏一咬牙,从此满山土匪中又多了一对母子。 “就是不认识,才问娘啊。”李文相不知母亲徒生感慨,仍然笑着回话。 “不管是李家,霍家,都不能占人便宜,回头你再补上一份重礼,给人家送去。”霍总管叮嘱儿子。 “行。”李文相满口答应。母亲从小就教他恩怨分明,不能欠人情。他记在心里,也体会过这样做的好处。 自从在绿林站稳脚跟后,母亲就念叨着当初借人家的钱,想着要找时间归还。正巧听到家乡闹饥荒,于是他们带着队伍,带着粮食回去报恩。谁知那些乡里乡亲添饱肚子后再也不肯散去,非常和他们母子一块上山当土匪。照他们的原话是,当土匪也比饿死强!所以李文相现在的队伍,有近一半都是他的同乡,其力量和作用不可小视。 “禀将军,总管,徐将军来了。”亲兵进来禀报。 李文相母子互相看看,同声道:“快请!” 用长辈的眼光看,霍总管挑不出徐茂公的毛病,想到眼前这个玉树临风,举止优雅的年青人是自己的干儿子,就更加高兴。 “我听相儿说,茂公你为了他,不惜得罪曹将军,这叫我们母子如何过得去?”霍总管说得诚恳,夏王迟迟不渡河,就是因为曹后要生孩子了,若真的生下太子,到时曹后母凭子贵,曹氏一家鸡犬升天,得罪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干娘太客气了。曹将军近日在这边做了什么,茂公不是不清楚,文相兄仗义执言,茂公甚是敬佩,至于得不得罪曹将军,”徐茂公长叹一声,“我早就得罪他了,也不在差这一回。” “怎么会?”霍氏母子感到奇怪,徐茂公不是那种不知进退的人,怎么会和曹旦对上,不过曹旦这人倒是无事生非的典型,这样想想也就不奇怪了。 “我也不瞒干娘和文相兄,曹将军一直就对我们这些降将看不顺眼,我在洺州时就领教了。”徐茂公摇摇头,苦笑。 联想到自己儿子在曹旦那边受的气,霍总管同仇敌忾:“我听说夏王对曹旦的所作所为,向来采取放任的态度,别的将军都是敢怒不敢言。” “如果不是家父还在夏王手中,茂公早就一走了之,哪用受这份闲气。”徐茂公也是无可奈何,有这样的亲戚,就难怪窦建德争天下争不过别人了。 霍总管也听说过徐茂公是为了父亲才归降窦建德的,对这年青人的孝行,她是十分欣赏的。“难道我们就这样忍气吞声?曹旦可是一天比一天嚣张啊!”霍总管用手帕擦擦眼角,叹息道。 “干娘,这件事情急不得。”徐茂公见状安慰她,“夏王现在对我还有疑心,只要这次我能打败孟海公,夏王应该就不会再怀疑我了。只要我父亲能放出来,到时海阔天空,咱们去哪不行。” 霍总管点点头:“那我们再忍忍吧。” 徐茂公走后,霍总管左思右想仍不放心,她叫来儿子:“相儿,你说你们今天得罪了曹旦,他酒醒后会不会报复?” 李文相犹豫着开口:“难说,现在我们准备和孟海公开战,没打起来就处罚自己人,于军心不利,所以应该不会吧?不过曹旦是个小人,小人会怎么做,很难说。” 霍总管眉头紧锁:“我还是不放心,如果曹旦醒后要杀人或让你交出兵权,你怎么办?” 交出兵权和要他命有什么两样?李文相握拳,发狠道:“那我就和他拼了!” “五千对五万,你有胜算?”霍总管反问。 “那我们怎么办?”李文相不解,拼又不成,又不能坐以待毙,那还能怎么样? “硬拼不成就智取啊?”霍总管笑得有几分得意,“你把曹旦的心腹都请来饮酒,就说你得罪了曹将军,希望他们能帮你说合。等到他们喝得醉醺醺的时候,正好下手。” 李文相大喜:“还是母亲智高一筹。那我去通知茂公。”他转身往外走。 “回来!”霍总管叫住儿子,“你着什么急,等事成后我们再通知他也不迟。” “为什么?”李文相不解,多个帮手有什么不好? “我看这个年青人,什么都好,就是优柔寡断了些,你看当初在瓦岗,他要是争大当家的位子,会白白便宜了李密?”霍总管也是熟知那段历史的。 首发 第六十九章 先下手为强? 当年瓦岗的人,都是熟知那段历史的。以翟让的才干是无法支撑瓦岗的,瓦岗军真正的头脑人物应该是徐茂公。只是这人实在淡薄名利,李密上山后一逼再逼,他却一退再退,甚至退出瓦岗决策层,到了黎阳。如果他当时和李密针锋相对,也许,瓦岗就不会散。 “茂公他是君子。”李文相想起外界的评价。 “可君子往往斗不过小人。何况他现在父亲在人手里,投鼠忌器,更不会冒险。”霍总管一挥手,下了定论,“先不告诉他。” “可是他父亲现在在夏王那,我们现在起兵,他父亲怎么办?”李文相犹豫,他和徐茂公刚结义,这时背着他干这事,不是害人家吗? “那有什么,只要我们抓住曹旦当人质,夏王能不放人吗?”霍总管胸有成竹,“从礼物上看,茂公确实是诚心和你结义,我们当然不能害人家。只要我们能救出他父亲,他能不感激你这个兄长吗。”还有一层意思她没说,徐茂公既然是军师之才,又没有野心,如果能辅佐儿子建功立业,那是再好不过了。 李文相倒没想那么多,他听母亲话听习惯了,再说母亲所说确实可行,自是满口应下。 大帐内,美酒飘香,菜肴诱人, 李文相仍不停举杯相敬:“文相一时莽撞,得罪了曹将军,心中惶恐的很,各位都是曹将军跟前的红人,还请多帮帮忙。” 看这酒菜,就知道李文相是下了本钱的,众将喝得酒酣耳热,吃得满嘴流油,实在不好意思不答应主人的这个小小请求。 “李将军放心,曹大人一向最听我的。”有人不忘吹嘘自己。 “李兄弟放心。咱们谁跟谁。保在我身上。”有人冲着好酒好菜。关系自然近了。 “” “” “多谢。多谢。”不管众将说什么。李文相一律拱手致谢。一脸感激涕零。 眼看众人面红耳赤。脚步虚飘。李文相微笑:“我再去给各位多搬几坛好酒过来。” 出了帐子。霍总管已经全身戎装地等在不远处了。 “都解决了?”李文相问得是那些跟着这些将官过来的亲兵,他们被安排在另一处帐篷内,也是好酒好菜招呼。 “当然。”霍总管微笑。朝暗处挥挥手,一队刀斧手冲进刚才李文相走出的帐篷。 对帐内传来的杀戮声充耳不闻,李文相说出他担心的事:“高雅贤、阮君明驻扎在对岸,我已经派船去接了,可船只不够,只有四条船,估计不能一趟解决掉。”他们起事仓促,事到临头才发现船只不足,可高,阮二人是曹旦的心腹,手下的士兵也是装备最好的,可以说是曹旦的嫡系部队。 霍总管看看天色:“没关系,能杀多少是多少,等天色微亮我们就去找曹旦。”如果不是怕深夜前去惹人注意,她恨不能现在就生擒曹旦。 *** 高雅贤看着请柬:“这个李文相,还有点眼色,你去不去?”他问阮君明。 阮君明懒洋洋地打个呵欠:“先让弟兄们去吧,大家待在这,也闷着慌了,至于你我,跟最后两船再走吧。”最近军中的怨言他也时有耳闻,大家驻扎在这边,军事地形上是不错,但油水就没对岸多了,看着对岸的弟兄吃香喝辣,谁心里不痒庠的。 “对,让弟兄们先过去。”高雅贤非常善解人意,他又吩咐自己的侍卫统领,“高强,你先跟着第一船。” 对自家将军给的这个机会,高强十分珍惜,“得令!”他面容严肃,心里却在暗笑,两位将军说得冠冕堂皇,可谁不知道他们两位刚喝了一顿酒,这肚子还没空出来,怎么好继续装? “一个个来,别挤,别挤!都**的给老子注意点!”高强扯开嗓子喊,身为高家的侍卫统领,他自然优先照顾自己营里的弟兄,但这一个个拼命往船里挤,让外人看了成什么样子?李文相将军派来押船的那些人倒是好脾气,一个个笑着把人往船里让,船都装满了,直晃悠也不说什么,高强见了更得象征性的吼两嗓子。 “高大人。”一人路过高强身边,跟他打招呼。 “张郎中也来了。”被人称作大人,高强挺高兴,“让一让,你们给张郎中让个地方。” “行啊,张郎中,过这边来。”众人答应得都挺痛快,可见这个张郎中平时人缘还不错。 张郎中上了船,手里还捧着个小箱子。有人见了就笑道:“哟,张郎中,什么时候也不忘了你那宝贝药箱。你看我们,什么兵器也没带,多省事。” “我想到河对岸看看有什么好草药。”张郎中解释道,“对了,我还有一付药材没配好,我先到舱底去一下。” “去吧,去吧,船上岸了我们会叫你。”虽然舱里面很挤,大家还是努力给张郎中让出一条路来。 张郎中,是军里的兽医。他治人的本领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也没人敢以身试验,但他治战马的本事却是一绝。对于骑兵而言,自家坐骑比金子还宝贵,妙手回春加上有求必应,张郎中的人缘不好才怪。不过舱底又冷又潮,哪有舱内大家挤在一块暖和,所以,谁也没去陪他。 船缓缓行驶,几个李文相那边派来的士兵热情地捧出几坛好酒:“天气冷,弟兄们先喝点酒驱驱寒气” 各船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李文相那边的士兵互相递个眼色,悄悄抽出腰刀。 “去看看,还有没有漏网的。” “快来,把尸体丢进河里,用水把舱内和甲板都好好洗洗,我们去接下一船。” “动作快点,争取天亮前多接几船。” “……” 一双惊恐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切。 算算时间,船快要靠岸了,张郎中收拾好药箱,准备上去。这帮小子,没一个喊自己的,八成早忘了,只记得去喝酒。张郎中摇摇头, 没想到,没想到上面会是这么血腥的一幕! 张郎中躲在暗处,大气也不敢出,可那些刽子手们到处搜查,很快就会查到这边…… 张郎中悄悄打开药箱,将一把药丸塞进嘴里,然后脱下身上的棉袍,“扑腾”一声跳进河里! 正月的河水冷得刺骨!但对于自小便在黄河边上长大的张郎中而言,远比船内安全得多,加上那些药丸,他应该有体力游到对岸! “什么声音!” “有谁在那边?!” “看看去!” 被跳水声惊到的士兵跑过来查看。 “有人跑了!”士兵看到地上的棉袍,惊呼! “快放箭!”有人喊道,然后众人面面相觑,为了不让人怀疑,他们谁也没带着弓箭,本来嘛,把人骗到船上近距离斩杀,哪需要弓箭? “现在我们怎么办?”有人问。 “这么大冷天,就算跳到河里也活不了。”有人往乐观处想。 大家举起火把往河里照照,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告诉将军一声,让他早做准备。”有人谨慎地说。 “也好。”多数人都同意这个办法,他们总共才近百人,暗中偷袭可以,真要明刀明枪跟近万人的军队硬拼,谁都清楚没有胜算。 “那就这么决定了。通知别船的弟兄们,大家赶快返回。”一个头目模样的人说道,算算时间,别船应该也办完事了。 *** 凌晨时分, 由于是冬季,天色仍黑得像夜晚。 徐强提着灯笼在前,徐茂公急急来到郭孝恪的帐前:“快叫你家将军起来,我有事找他。” “茂公吗?进来吧。”听到声音,郭孝恪披衣起身。 帐幕被掀起,带着一股寒气,郭孝恪打个冷颤,连忙把衣服穿好。 “出事了。”徐茂公带来的消息比这寒风更冷,“李文相母子擅自动手,暗杀了曹旦不少心腹,不想消息走露,我过来时,曹旦的营里已经开始集结军队,我们必须马上做出决策。” “什么!?”郭孝恪大吃一惊,“他怎么这么” 知道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郭孝恪改口:“如果我们现在也动手,和李文相里应外合,来得及吗?”如果曹旦知道李文相和徐茂公结义的事,徐茂公一定脱不了关系。 “曹旦已经有了防范,我们三千对人家上万,你认为有胜算?再说李文相驻地离这儿太远,我们动手,他要是接应不上怎么办?而且我们这边的三千人,还都是夏军的。”徐茂公皱眉,这个李文相,虽然还算他有良心,知道失败后还通知自己一声,可自己这边是没办法帮他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郭孝恪想了想,觉得徐茂公说得在理。 “走!” “去哪?回李唐!” “不,我必须先回洺州,趁窦建德还不知情,我得想办法救出我爹。”丢下自己父亲不管,徐茂公可做不到。 首发 第七十章 求情 洺州城内,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虽然已经过了元旦和元宵两个节日,但城里喜庆的气氛丝毫不减。 原因很简单,夏王得了一个儿子,夏军从此有了太子! 虽然向来不喜欢铺张浪费,但中年得子,仍让窦建德喜出望外,下令城里大庆一个月。加上夏王向来对百姓不错,真心为他高兴的绝不在少数,城里的气氛自然而然热闹起来。 城内如此, 长春宫当然更加热闹。 到处都挂着红灯彩绸,映衬着白雪,分外耀眼,轻易就把喜悦传到了宫里每个人的心上。 窦线娘从曹后的寝宫依依不舍地出来。 新生的弟弟又白又胖,可爱的让她抱着便舍不得放手。不过曹后产后体虚,需要多休息,她待了一会儿便告辞出来。 母后真的生了个弟弟,窦线娘松口气,这样她离开了,父王也不会太生气吧? “公主。” 一回到紫玉宫。留在这边地宫女霜儿便上前禀报:“公主。刚才魏先生让人来问。你还去不去他那边上课了?” “哎呀。我都忘了。”窦线娘才想起来。自从弟弟出生到现在。已有半个月了。自己每天往政和宫跑。倒是把春风楼给忘了。 “那我现在就过去。”窦线娘转身就出了门。 “公主…”宫女彩儿来不及叫住她。只好回身跟霜儿抱怨。“这个魏先生也是。不知道公主正忙着吗。几天不见。还派人来催。亏他还是读书人。还一点男女之嫌也不避。” 春风楼, “抱歉,魏先生,我竟然忘了。”窦线娘一来就主动赔不是。 魏征微笑,脸上没有丝毫不满:“魏某知道公主是人逢喜事。” “嗯。”想到弟弟,窦线娘笑得很甜。 魏征见状,犹豫了一下才开口:“现在公主正高兴,有件事魏某也知现在和公主说不是时候,只是,人命关天” “魏先生,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一听人命关天,窦线娘也紧张起来。 魏征并没有急着回答,他拉开门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后,重新把门关上,还从里面插上。然后再回到窦线娘身旁。值得一提的事,魏征即使在做这些事,也流露出一种坦荡荡的君子之风,让人丝毫不会往歪处想。 “公主请,我们上楼再谈。” “好。” 春风楼的二,三层放的都是藏书。窦线娘也经常上去找书看,在她看来上面和楼下一样熟悉,没什么不妥的。 只是这回一上来,她就看到一个此时此刻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徐将军?你怎么在这儿?”窦线娘感到意外,本来应该在黄河南岸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洺州?她回头看看魏征,魏征也是一脸严肃。 “是我想见公主,所以请玄成帮忙的。”徐茂公主动先帮魏征撇清,然后才继续道,“茂公这次是偷着回来的,我和曹将军闹得很不愉快,曹将军已经容不下茂公了。” “没关系,徐将军你只管回去好了,舅舅那性子父王也清楚,我会和父王说说的,父王不会怪罪你的。”窦线娘倒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曹旦那性情,要人不和他吵架才奇怪呢。 “多谢公主体谅,只是事情没这么简单。”徐茂公苦笑,“公主不知道曹将军在对岸都做了什么。” “那他做了什么?”窦线娘疑惑,事情很严重? “强抢民女算不算?”徐茂公先挑最能刺激人的说。 “什么!?曹旦他干这事?”身为女子,窦线娘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事,一气之下连舅舅也不喊了。 “曹将军本人倒没有,是他手下人干的,可是曹将军也知道,但他不管,一天到晚喝酒,”徐茂公看看窦线娘,决定实说下去,“还招歌舞到军营,昼夜欢娱。” 窦线娘红了脸,她当然明白徐茂公话里的意思,但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这样下去,军队岂不乱了?”在军中,最重要的就是纪律。 魏征叹息:“公主知道军纪的重要,可惜曹将军却不明白,连向他进言的人,都要挨一顿鞭子。” “他打你了!?”窦线娘惊呼,看向徐茂公,“你,有没有事?”她也知道曹旦有用鞭子抽人的习惯。不过徐茂公只是眉间带着疲倦,看来倒是并无伤痕。 发自内心的关心让人感动,徐茂公微笑:“多谢公主关心,茂公倒没受伤。只不过茂公见不得别人受伤,出手帮了下,没想到惹出麻烦了。” “帮人是好事啊,可是曹旦迁怒于你?” “我也没想到事情后来会变成这样。”徐茂公接着就把事情原委说出来。 …… “你说李文相反了?”窦线娘也知这事非同小可,就算曹旦能打败李文相,对夏军影响也不好。 “茂公也没想到李文相会这么冲动。偏偏事发前我们两人刚结义,要说茂公不知情,有谁能信?”徐茂公说道。 “我信你。”比起曹旦,窦线娘宁愿相信徐茂公和魏征。虽然这两人和她毫无关系。 “公主…” 窦线娘说得斩钉截铁,徐茂公和魏征无不动容。 “但夏王不会信…”徐茂公叹道。 “不会的。父王一定会明断事非,这事本就是曹旦有错在先,父王不会怪徐将军的。”窦线娘对自己的父亲很有信心。 “公主,”徐茂公双膝跪倒,“这件事与家父绝对无关,茂公愿任凭夏王处置,只求不要罪已老父。” “徐将军!?”窦线娘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扶,可她的力气如何比得了徐茂公。 “茂公,你起来吧,公主答应帮你了。”魏征见时机成熟,帮窦线娘扶起徐茂公。 “是啊,你快起来,我帮你,一定帮你。”窦线娘忙不迭地道。 …… 御书房里, 窦建德看见女儿进来十分高兴,招手道:“线娘,快点过看,你帮我看看这个。”他递给女儿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字。 窦线娘只好先放下要说的事,接过纸张,“这是什么?”好像全是人名,不过太多了,看着眼花。 窦建德微笑:“这是我给你弟弟想的名字,你帮我看看,用哪个比较好?” 这些都是?窦线娘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就是再有五十个弟弟,也用不完啊? “你以为哪个比较好?”窦建德还是挺兴奋。 “有父王的洪福齐天在,弟弟用什么名字都是好的。”窦线娘微笑,起名字的事不紧,她的事才要紧。 “对,洪福齐天,就是这个。”窦建德拍手称快,然后指着纸上的一个名字给女儿看,“窦天鸿,天鸿,洪福齐天,我就觉得这个不错。不愧是我的女儿,和我想到一块了。” “窦天鸿,洪福齐天,还有鸿鹄之志,不错,我喜欢这个名字。”窦线娘笑着点头,当姐姐的自然盼着弟弟能洪福齐天了。 窦建德决定:“就这么定了,就叫窦天鸿!” 见窦建德已经决定好了,而且心情不错,窦线娘开口道:“其实父王,我想和您说件事。” “什么事?” “就是……” “报!曹将军送来八百里加急军情!” “快传!” 没等窦线娘说出她来此的目的,曹旦那边就送信过来了。窦线娘在心中暗叫不妙。徐茂公说得对,他快马赶回洺州,是抢在了曹旦前面,可他混进长春宫,加上找到窦线娘,却又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窦线娘这边必须抓紧。可现在…… 窦建德看完送上的军情,脸色铁青:“李文相,徐茂公,枉费孤如此待你们……” “你们先下去。”窦线娘对送信的士兵和御书房的侍卫说。 众人都退下后,窦线娘才从窦建德手中接过军情,细看。 “这个徐茂公,好大的胆子,他父亲还在孤王手中,他竟然还敢这么做!”窦建德怒气越来越盛。 “父王息怒。既然徐将军的父亲还在洺州,他怎么会背叛父王呢?”窦线娘趁机说道。 “难道曹旦还会冤枉他?”在降将和自家妻兄之间,窦建德选择相信后者。 “可是曹旦的这封信,我看多有不实之处,李文相他们为什么起兵,总有原因吧?一句早就心有不满就可以概况?”窦线娘说道,这么大的破绽,父王就没看出来? “注意你的称呼,他是你舅舅。”窦建德先纠正女儿的称呼,然后才道,“线娘你要记住,降将要造反,本就是不值得大惊小怪的。徐茂公的心,本来就在李唐那边,找到机会,他自然要回去。” “可这根本就不是机会啊?他父亲还在我们这儿呢?”窦线娘着急了,父王怎么不细想想,“父王,你不知道曹旦都在那边做了什么” “线娘!”窦建德呵住女儿。 窦线娘不自禁地身子一抖,记忆中,父亲从没用这个口气跟自己说话的。 窦建德在话出口时便认识到自己语气重了,见女儿害怕,心中更是后悔,可身为父亲,他拉不下脸给女儿道歉,只好放软态度:“怎么可以这么说舅舅,傻丫头,你放心,父王就算有了你弟弟,也会一样疼爱你的。绝不偏心。”说完,他爱怜地摸摸女儿的头。 首发 第七十一章 当成哥哥 听到父亲的这番话,窦线娘怔了怔才明白话里的意思。父亲是认为她在吃弟弟的醋,所以才说曹旦坏话的?! 在父亲心目中,她就是这样的人?窦线娘心中酸楚,眼泪止不住下来…… “线娘”窦建德这下慌了,这个女儿从小要强,很少在人前落泪的,看来自己的话真是说重了。 “乖,你要什么跟父王说,父王都给你。”窦建德可不会哄孩子,他的女儿从小到大也没跟他要求过什么。 窦线娘现在可不是一块糖就能打发的小孩子,她擦擦眼泪,接着问:“那父王打算怎么处置徐茂公的父亲?” “他父亲?”窦建德愣了下才回答,“我处置他父亲干什么?他原是唐国的臣子,现在还回唐国去,这是忠臣不事二主。我不会迁怒他父亲的。” 窦线娘松口气:“那您能不能放了他父亲?” “不行。”谈到公事,窦建德就一付公事公办的模样,“我不杀他已经不错了,放是不可能的,以后的降将如果一个个都学徐茂公,那还了得。徐茂公他敢走,总得付出代价。” “可是”窦线娘欲言又止,这不是徐茂公的错啊,可曹旦,自己对他的任何点评都被父王看成是小心眼的表现。 “傻丫头,父王这也是为了你啊。”窦建德用衣袖帮女儿擦干净脸上残留的泪痕。 “为我?”窦线娘不解。 “你喜欢徐茂公。不是吗?”窦建德微笑。用一付我什么都知道地表情看女儿。 “啥?谁说地?”窦线娘莫名其妙。她已经有意中人了啊? “难道不是?”不然女儿怎么帮他说话。 “当然不是。”窦线娘不会连自己喜欢谁都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总帮他说话?”窦建德就奇怪了。 “因为…”窦线娘也不明白。按道理曹旦才是亲戚。她为什么会向着外人? “我想,是因为我把他当哥哥吧。”窦线娘想了想才答道,不错,就是哥哥,屋里刻意点燃的炭盆,出门前递上的披风,亲切却不失分寸。也许在一般人看来,这不算什么,但对从小就渴求关怀的自己,却是滴水之恩,自当相报涌泉。 “哥哥…”窦建德琢磨女儿的话。 “父王,线娘求你,放了他父亲吧。徐盖已经是六十岁的老人了,你放了他,天下都会感激你的仁义。”这话是临来前魏征教她的,不过窦线娘现在才想起来。 窦建德果然动心,从当土匪那天起,因为是被迫的,他就告诉自己,要做个不一样的土匪。而事实也证明,他这么做是对的,也成功了。 自隋朝昏君无道,各地义旗高举,有多少家反王?最强大的是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可才短短几年,还剩下几个? 夏军仁义,才得百姓拥戴。窦建德也是相当珍惜羽毛的。 “好吧,我放徐盖离开洺州,至于他要去哪,我就不管了。”窦建德终于松口。 “那就请父王签赦书。”窦线娘趁热打铁,赶紧捧上纸笔。 看着窦建德写好,没等墨迹干了,窦线娘就一把拿过来,跑着出了御书房。 “这丫头真的不喜欢徐茂公吗?”看着女儿兴奋的背影,窦建德寻思。 其实,窦建德比女儿更了解曹旦的为人,自家妻兄向来不会做人,要说他逼反了李文相,一点都不奇怪。只是,李文相的心也太狠了,用计杀了夏军二十多个将官,三百余名士兵,这样的重罪,如果还能饶恕,他以后将如何统军? 至于徐茂公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窦建德不清楚。不过他心里倾向女儿的说法,这年青人很孝顺,不会不管父亲,莽撞行事的。所以,窦建德顺水推舟,答应了女儿的请求。他自己刚刚又当上了父亲,怎么会在这时候去杀别人的父亲? 洺州郊外, 徐茂公与窦线娘话别。 “这次家父的事真是有劳公主了,茂公在此谢过。”徐茂公躬身做个长揖。 “将军客气了,线娘不过是还将军人情罢了。”窦线娘侧身相让。“不过将军还是快走吧,李文相的事已经传开,朝中议论纷纷,我担心父王反悔” 徐茂公笑笑:“夏王为人一言九鼎,这点茂公还是放心的。” “唉!”窦线娘长叹,徐茂公这时还相信父王,可惜父王却不信他,最令人伤心的是父王连自己女儿也不信。 “公主和罗世子,还有消息吗?”见窦线娘心情突然变坏,估计是她在窦建德那受了什么委屈,徐茂公赶紧转移话题。 “嗯。”提到心上人,窦线娘心情果然好了不少,“他传来消息,说和他父帅说起我,虽然他没提我的真实身份,只说是一般人家的女子,他父帅也同意了。” “那茂公先恭喜公主了!”徐茂公真心为她们高兴。 “谢谢。啊,对了,”窦线娘转身从马背上牵下一个小包袱,双手递给徐茂公,“上次将军去戴州,没来得及给,现在物归原主。” “没想到竟然是夏王的女儿帮了我们。”去唐国的路上,郭孝恪仍在感叹。 “是啊,我也没想到。”徐茂公也是感慨万端。成洛?洛成罗成?从一个名字上自己大胆猜测,小心求证,没想到却误打误撞,竟然让窦线娘欠了自己人情,更没想到这么快就让她还了人情。 “你也没想到?那是谁非要一个人进洺州城,说是有把握,让我们不必担心。”郭孝恪侧头看他。 “我对玄成的说服力有信心,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徐茂公轻描淡写地带过,罗成是窦线娘的私事,事关女儿家清誉,他可不会到处说。 “那她送你的包袱是什么?”郭孝恪还是好奇,看窦线娘对徐茂公的态度,他才不相信这事只是魏征一个人的功劳。 “不光是送我的,也有你的。”徐茂公拿出一个扁形的锦盒给他。 郭孝恪不接:“我要女人的首饰干什么。”这一看就是个首饰盒嘛。 徐茂公笑得有些神秘:“真的不要,那我扔了。” “什么好东西,至于这么神秘兮兮。”郭孝恪嘴里嘀咕,还是接了过去,然后在打开的刹那顿时瞪大眼睛,里面,是一对黄澄澄的龙凤镯子,熟悉的式样让他一看之下就湿润了眼眶。 “是你告诉她的?”除了徐茂公,还有谁知道自己的事。 “不过我没想到公主办事效率这么高。”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郭孝恪问道。 徐茂公看看已经回来的徐顺:“既然徐顺没找到夏侯大人,那我们先送我爹回徐家,然后去长安。” 徐顺抱拳:“都是属下办事不利,有负少爷重托。” 徐茂公笑笑,并无责怪之意:“我只是说事实,并不是在怪你,你从长安出来,再去找夏侯大人,已经够辛苦。至于夏侯大人目前的处境,连他自己都想不到,你能有什么办法。” 夏侯大人,名叫夏侯端。原是李渊的故交。李渊登基后,任命他为特使安抚淮左地区。 夏侯端到达黎阳时,徐茂公曾派兵护送他自澶渊渡过黄河,传檄各州县。于是,东至大海,南达淮河的二十多个州派使降唐。 徐茂公本来想联络夏侯端,从他那边里应外合,打败窦建德,救出父亲。所以当初徐顺刚从长安回来,便又给派出去了。没料到夏侯端行进到谯州时,偏巧毫州,汴州都归降了王世充,夏侯端过不来,徐顺也过不去。 “不知夏侯大人现在怎样了?”郭孝恪说道。王世充性情残暴,落在他手中还好得了? “回长安再说。反正李唐与王世充一战在所难免,要为夏侯大人报仇,机会多得是。”徐茂公说。(注1) …… 史书记载:武德三年(公元620年)正月三十日,徐茂公、郭孝恪数十骑抵达长安。 *** 幽州城, 燕王罗艺兴冲冲来见儿子:“成儿,父王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罗成的表情也很喜悦:“那真是巧了,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父帅。” 罗艺拂须微笑:“看来咱们父子还真有默契,不会是双喜临门吧。你告诉父帅,是什么好消息?” “还是请父帅先说。”长幼有序,罗成的教养一向很好。 “也好,成儿,为父刚接到太子的信,他愿意为你保媒,将自己的妻妹嫁给你。”罗艺说出他的好消息。 “父帅?”罗成吃惊地说,“你该知道我已经有线娘了,而且你也不反对啊?”是自己听错了,还是父亲说错了。 罗艺仍然笑容满面:“为父当然知道,也从不反对。不过我和太子去信谈到你的婚事时,你还没告诉我你和田姑娘的事,太子向来热心,他帮你也是一番好心。” 罗成这才放心:“原来如此,那请父帅帮我谢谢太子,回绝了此事吧。” “这个可不行。”罗艺缓缓但坚决地说道。 (注1):其实武德二年十月,夏侯端就已经回到了长安,不过那年代消息不灵通,徐茂公这边还不知道。 首发 第七十二章 道情 “为什么?”罗成糊涂了,父亲既然同意他和线娘,为什么又不回绝太子。首发 “因为这二者并无冲突。” “我要去线娘,当然就不会娶太子的妻妹了,这怎么会没有冲突?” “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你都娶了不就成了。”罗艺不以为然。 “父帅?”罗成意外,父帅打得居然是这个主意。可他和线娘情深意重,岂能辜负。“不,我不能对不起线娘。” “可你知道太子帮你介绍的妻妹是谁吗?”罗艺并没因为儿子的断然拒绝而生气。 “与我无关。”谁也比不上线娘。 “太子帮你介绍的可不是一般妾氏的妹妹,而是他的正妻,太子妃郑氏的亲妹妹。”罗艺详细说明。 “太子妃,郑氏,那个荥阳郑氏?”罗成本不想答话,但还是忍不住。 “不错。”罗艺微笑,李建成成亲时,李渊还没有称帝。可李渊当时也是世袭爵位,和皇帝杨广还是亲表兄弟,他的长子娶正妻,门户又怎么会低了。 “”罗成无语,若说他连名门郑家都不知道,那他也白当这么多年的少帅了。 “这门亲事。可多亏了太子呢。”以为儿子动心。罗艺心中暗自得意。 “父帅为什么这么看好李家?”罗成突然问了句题外话。 “因为李家实力最强。”罗艺不知道儿子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还是如实答道。 “那窦建德呢?”罗成问得有些急切。 “你不会现在还看好窦建德?”罗艺皱眉。这个儿子地眼光还有待加强。 “窦建德名声一向不差。为什么父王就一直不看好他?”放到以前。罗成可以不在乎。但现在 “我问你,李渊从起兵到登基为帝,用了多长时间?” “半年。” “那我再问你,窦建德从起兵到当上这么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夏王,又用了多长时间?” “七,七、八年。” “那还用我说吗。”罗艺注视儿子。 “那我也不会娶太子的妻妹,我要的只是线娘一个。”就算父帅不看好窦建德,就算窦建德的实力比不上李渊,可这和他要娶谁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怎么还不明白呢?郑氏可是名门啊!”罗艺不明白,儿子怎么又坚决起来。 “名门又怎样,父帅不是名门出身,不也有了今天这般荣耀?”有父亲这个榜样在,罗成从小就不看重什么门第观念。 “可你知道为父有今天,花了多大的心血,而且还是九死一生吗?”罗艺叹息,这个儿子,生下来就是少爷,然后是少帅,现在顺理成章成了少王爷,就是在军中,也是有人捧着的,他哪尝过自己那般辛苦。 “为父当年从军,也是抱着你这样的念头,以为只要有真本事,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罗艺回忆道。 那时罗艺刚从军,就发现了军中的不公平。那时只要是世家子弟来从军,不管是庶出正出,不管是不是有真才实学,只要你的血统是名门的,那一来就是官,不论官的大小,总比罗艺这个小兵要高上几级。而且军队做战,受赏也是这些世家子弟拿大头,全不管战场上可是集体做战,那些平民百姓的孩子也没少出力。 罗艺虽然父亲还当过监门将军,但在那些绵延了几百年的世族眼里,他和平民百姓没任何区别。 罗艺浴血奋战,九死一生,带着一帮和自己一样出身的兄弟,终于升到了虎贲郎将的位置,驻守在涿州。隋未,他看准时机,脱离杨广,自立门户。才一步步走到了今日,其中艰辛,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讲完的。 罗成不语,父帅为了让他从小便知富贵来之不易,常和他刚说起自己从军的故事。这些事情罗成自幼便耳熟能详,不过那时他听了,只是更加崇拜父亲,将父亲视为榜样,而这背后的门弟,血统之类的,则被他忽略了。直到这次要娶亲,由于父亲的坚持,才使他又注意起这方面来。 但注意归注意,他娶妻娶得是人,而非一个招牌,所以,罗成再次对父亲说:“父帅,我还是…” “我知道。”罗艺打断儿子的话,说出自己的见解,“为父知道你先认识田姑娘,又和她定了情,不想对不起她,是不是这样?” 罗成连连点头,父帅明白就好。 “你看这样好不好。太子那边为父实在不好回绝,你还是娶了郑氏小姐。至于田姑娘,就做妾室吧。你放心,我和你娘知道你喜欢田姑娘,一定会另眼相看的。而且这妾室也是名义上的,她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按正妻的标准来,日后要有了孩子,也按正出的对待,你要不放心,我和你娘可以亲自帮你抚养孩子,这样总可以吧?”正出和庶出的地位之差可是天渊之别,罗艺觉得自己已经做出很大的让步了,一个平民女子,能做世子的侧室已是很荣耀了,更别提还一切都按正室的待遇。 罗艺苦口婆心,罗成却没有反应。 “好了,你也不用马上答复。再好好想想吧。”罗艺自己找台阶下,他心里也相信,儿子会想明白的。 …… *** 武德三年, 六月, 洛阳城, 听到唐主准备派兵攻打洛阳的消息。洛阳城现在是草木皆兵,一派紧张气氛。 郑王王世充下令,所有城门关口一率严防死守,百姓出入城门都要仔细盘察,以防奸细混入。 这一日的洛阳城外,来了个风尘仆仆的游方道士。 城门口排队等着进城的百姓很多,道士老老实实地按顺序排好,等候检查。 人太多了,守城的士兵也只能大概看看,这么多面孔,他们哪能一看就知道哪个是奸细,哪个不是。 开始的时候,是慢慢细查,可一上午也搜查不了多少。 有一天,负责搜查的小头目还为这事挨了某个将军的马鞭,原因是那天那位将军办酒宴,宴请的还是自家上司,可厨房没柴,桌上无鱼,原来送柴的樵夫,送鱼的渔夫都在城门等着搜查呢,而且看那速度,午饭改成晚饭都做不成,只能请上司吃宵夜了。 将军觉得很没面子,就把气撒在了守城的士兵身上。 忠于职守还吃鞭子,谁还继续费力不讨好。既然你当官的都不怕奸细混进城,底下的小兵又操哪门子闲心。 所以,搜查的速度就越来越快。而且,顺手从被搜查的物品中抓点鸡蛋,红枣之类的小东西“慰劳”一下守城的辛劳也成了常事,反正物品的主人都不吱声,别人哪有什么意见好提。 很快就到了那个游方道士。那是个年青人,豆青色道袍,白袜云鞋,全是半新不旧的,但浆洗的却很干净。 那道士带得随身物品不过一件二胡,守城的士兵拿过来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便还给了他。 不过,还是有士兵奇怪:“别的道士带的都是渔鼓,你这道士怎么拿把胡琴?” 那道士微笑:“小道的手自幼便受过伤,不能拿重物。胡琴弹起来要比渔鼓用劲小,所以只能拿胡琴了。” 连渔鼓都不能弹,更别提舞刀弄枪了,虽然没人懂得渔鼓和二胡究竟该怎么弹,谁用力更大些,士兵还是挥挥手,让他快点进城去。就说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城门口挤着的人就更多了,谁知又是给哪位将军送货的,不快点怎么行。 年青的道士进了城,左顾右盼,还找人问了路,才来到一座大宅子前的街上,在石台上坐下,拉起二胡,唱起道情来。 走街串巷唱道情的道士并不少,只是这年头,一般的百姓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哪有闲钱去打赏。 行人从道士身边匆匆而过,但乐声传到耳中是不由自主的,不少人停下脚步,这道士唱得好像是神话故事,大家都知道,可这曲调却不知是哪个地方的,听来十分入耳。 这不,道士唱到盘古开天辟地了: “…… 第一斧开天,天无际, 第二斧辟地,地无边, 第三斧引出黄河水, 第四斧导出太行山。 …… 盘古爷开天受了大累, 倒头一睡五千年。 女娲来到东海边, 两岸的泥土塑人身, …… 盖帘一抖人落地, 郑赵周吴孙刘钱,”(注1) 一个将军骑马经过这,见这边聚集了一群人,好奇心起,下马过来看看。 见军爷来了,百姓一哄而散。只留在道士独自面对。 将军打量道士:“刚才的道情是你唱的?” 这不是废话吗。可道士仍微笑:“正是小道。” “那你还会唱别的吗?” “会。小道会唱不少道情。” “那正好,本将军闷得无聊,你去唱几首,要是唱得好,本将军有赏。” “是。” 三贤馆, 秦叔宝冲门外看:“外面有什么事?怎么好像挺热闹的?” 罗士信却打不起精神:“热不热闹与你我有什么关系?” 注1:这是我小时候听过的一首道情,可惜只记住了这么几句。如果哪位知道全文,请留言,不胜感激。 首发 第七十三章 有意无意 听到罗士信的话,秦叔宝无不担忧地注视他:“你还在生赵王的气?” 罗士信承认:“我连气气都不行吗。” 赵王道询,是王世充的侄子,日前,他看中了罗士信心爱的战马,向罗士信索要。罗士信不同意,可王世充知道了,硬是从罗士信手里夺来战马,给了自己的侄儿。 秦叔宝也知道这事明摆着是王世充等人不对,但在人屋檐下,他们不小心可不行:“你忘了裴老将军是怎么死的?” 裴老将军裴仁基,是秦叔宝和罗士信的原上司,自张须陀老将军战死后,秦,罗二人就跟着裴仁基,一块上瓦岗投李密,又一块被王世充所俘,无奈投降。 裴仁基和他的儿子裴行俨,都是很有名的将领。一开始王世充很重视这对父子,一个被封为礼部尚书,一个被封为左辅大将军,甚至还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了裴行俨。 但王世充生性多疑,并不真正信任裴家父子,所给的官职看上去不错,却不掌实权。而王世充的日常行径裴家父子也看不上眼,并不想真心替他卖命。 于是,裴仁基父子暗中联络一些对王世充不满的大臣,想重新拥立被王世充废掉的皇泰主杨侗为帝,不料事情败露,裴氏父子被杀,诛灭三族。 所以不提裴仁基还好,一提这事,罗士信心中恨意更浓:“总有一天,我要给裴将军报仇!”他一拳捶在旁边的茶几上,上面的茶壶,茶杯叮当当响个不停。 “士信。”秦叔宝低声喝住他,“这种话你还是少提。” “哈哈,你们都在家啊,正好,省得我一个个通知了。”门外从远而近,传来熟悉的笑声。 “知节。你回来了!?”罗士信兴奋地从座上一跃而起。和秦叔宝向厅外看去。 “” “怎么。你们都不说话了。难道都不认识了?”程知节看看秦。罗二人。再看看他带回来地那个道士。笑着问道。 罗士信最先反应过来。他走到那道士身前。然后紧紧抱住:“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他声音哽咽。眼眶也发红。 道士也伸手回抱他。手掌在罗士信背后轻拍。直到罗士信情绪平稳后。才松开他。然后走向一旁地秦叔宝。两人相拥。 秦叔宝年长罗士信许多。远比他处变不惊。松开手。他向旧友发出问候:“好久不见了。茂公?” “好了,好了,大家先坐下,慢慢聊。”见众人情绪都有些激动,程知节说道。 “我说外面怎么那么热闹,原来是你在那儿。早知这样,我就出门看看了。”罗士信感到遗憾。 徐茂公微笑:“我没法登门拜访,只好在外面拉琴,希望引你们出来,没想到先碰上了知节。” 程知节很是得意:“我就是看看热闹,不料歪打正着,对了,你不会真和映登一样,也出家了吧?”他问徐茂公。 徐茂公一怔:“你们见过映登了?” 程知节三人点头。这回说话的是秦叔宝:“他来洛阳看我们,也算是道别吧。” 提起谢映登,众人都是一阵沉默。 然后,程知节先开口:“我们这儿一直都是这么平淡无奇的过日子,倒是听说你那边十分精彩啊?”他看向徐茂公。 “对啊,你还没说你身上这件道袍是怎么回事呢?”罗士信追问。 “那你们认为我会出家吗?”徐茂公笑了笑,不答反问。 秦叔宝先回答:“我认为不会。” “为什么?”徐茂公微笑。 “君恩,亲情,茂公你牵挂太多了。”秦叔宝意味深长。 徐茂公坦率承认:“不错,我现在仍在唐国秦王帐下效力。”自己确实不如谢映登洒脱。 “其实我们这边常听到你的传闻。”程知节说,既然是朋友,关心对方那边的消息也是常事。 罗士信接着说:“当初我们听到你在窦建德那边,都十分担心。单驸马还特意去信给窦建德,希望把你要过来,可是一直没有回音。” 徐茂公摇头:“单二哥去信给夏王,这事我从没听到。对了,你叫单二哥什么,单驸马?”他看着罗士信。 “他是王世充的妹夫,不是驸马是什么?”罗士信嘴上这么说,却下意识回避徐茂公的目光。 程知节笑呵呵,不着边际的把话往回带:“可我们后来听说你又跑回唐国,还和秦王一道打败了宋金刚,你这么忙,哪有时间出家?” 徐茂公微笑:“实不相瞒,我这趟是奉命前来。” “奉命,奉谁的命?” “自然是秦王殿下,秦王殿下求贤若渴,听说瓦岗军还有几员虎将流落外乡,特派我来招贤纳士。”徐茂公说着把二胡拿来,打开,原来里面内藏机关,他从里面取出一封信和一个小包裹递给秦叔宝。 秦叔宝先把包裹打开,里面竟然是十颗明珠,个个都有鸽蛋大小,耀眼生辉。 徐茂公微笑:“这是殿下让我送来的见面礼,秦王说,不管几位肯不肯投唐,礼物他都不会收回了,就当交个朋友。”没想到自己也有和房玄龄角色转换的时候。 秦叔宝三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见过世面的,可这秦王送礼的大方程度还真是少见。 秦叔宝忙拆开信笺细看,看完后递给罗士信,罗士信看完又递给程知节。这其中,徐茂公就一直在旁边坐着,也没再开口。 等程知节看完信,一抬头发现徐茂公一直在那边枯坐着,才猛地一拍脑袋:“你看我这记性,你来了这么久,竟然一杯茶水都没给你倒,这话怎么说!” “失礼,失礼”秦叔宝也才反应过来,脸都有点红了。 “今早刚买了些橙子,我去拿。”罗士信飞也似的跑出去。 徐茂公来不及叫住他,只好跟秦叔宝和程知节说:“我不渴,不用这么麻烦了。” 程知节不听他的,只顾解释:“我们三个聚在一起,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发牢骚,下人们也知道,所以一看见我们聚会,马上躲得远远的,免得受迁怒,结果一有客人来,我们连个使唤人都找不着。” 徐茂公点头,难怪他们在这边说话,自己一直看不见其他人经过。不过这也说明秦叔宝他们在王世充这边过得的确不顺心。 “水果来了。”罗士信又跑着回来,手里捧着一个果盘,里面的橙子还带着水迹,显然刚洗过。他手上功夫甚是扎实,这么跑,盘里的橙子也没有掉下一个。 “请。”罗士信将果盘放在茶几上。 “谢谢。”徐茂公顺手拿了一个橙子,心里倒觉得罗士信这功夫干跑堂倒是个好手。 “怎么样?”程知节看见徐茂公的动作,冲罗士信挤挤眼。 “没错,是最大的。”罗士信心照不宣。 “什么最大的?”徐茂公和秦叔宝都莫名其妙。 “橙子,茂公你拿的是最大的那个橙子。”罗士信说道。 “有什么问题吗?”徐茂公看看手里的橙子,再看看盘子里的,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我就随手拿的。” 秦叔宝瞪了罗士信一眼。 罗士信当没看见:“叔宝兄,你知道吗,我和知节在瓦岗就发现了,只要茂公他拿东西,越是看也不看,随手拿的,越是大的。” “对,我做证。”程知节在旁忙不迭地补充,“上次他在瓦岗和玄成一边下棋,一边磕瓜子,他看也没看,可拿的每颗瓜子都是大个的。我就在旁边,每颗我都比较了。” 秦叔宝听了哭笑不得:“我说你们,还真有闲情逸致。” 徐茂公一脸无辜,是这样吗?自己怎么不知道。不过程知节说得事,他还真有点印象。记得有一次自己和魏征下棋,程知节是从旁看到尾,末了魏征抱怨今天的干果不大好吃,程知节当时在旁笑得挺古怪,自己也没在意。 “那茂公我问你,你选择秦王,是有意还是无意?”程知节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没料到程知节问这个,徐茂公想了想才回答:“当时是秦王节度蒲、陕、河北诸总管兵马,我在他帐下听令,也是巧合吧。” “那就是无意的了。”程知节抚掌笑道,“看来这秦王也是个宝贝,我听你的,就投秦王了?” 这样也行?虽然知道日后这些人都是唐朝的名将,徐茂公还是为程知节的干脆有点意外。 “我也同意。”罗士信附和。“你要是特意挑选的秦王,说不定我倒不信了。”他看着徐茂公,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徐茂公在瓦岗时,每次分战利品,他都不选最好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现在二人都表态了,只剩下秦叔宝,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秦叔宝想了想,对徐茂公道:“我只有一个问题。” 徐茂公点头:“请说。” 秦叔宝看着他,郑重其事:“我想知道,秦王对老君堂还有没有印象?” “程咬金月下追秦王,斧劈老君堂”的事徐茂公怎会不记得,他看向当事人,程知节倒是仍笑吟吟,满不在乎。 相反,罗士信听了后,倒是和秦叔宝一样神情严肃,静等徐茂公给出答案。 首发 第七十四章 四马投唐 他们神情严肃,徐茂公却在装糊涂:“什么老君堂,我不知道啊?” 秦叔宝皱眉:“茂公…”自己可是很郑重的。首发 徐茂公笑了笑,缓缓说道:“不光我不知道,秦王他从没去过金墉城,自然更不知道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在坐的都是聪明人,自然一点就透。 程知节仍笑得没心没肺,但最先岔开话题的也是他,“我早就看王世充不顺眼了,走了也好。茂公你不在洛阳,不知道这个王世充是什么样,这个人神神唠唠的,每次出兵前都要找些巫婆巫汉来故弄玄虚,这哪像个军队的样子。而且我最讨厌听他说话,声音太刺耳了,跟野兽似的。”现在想想,程知节还忍不住摇头。 徐茂公微笑不语,王世充本不姓王,原是西域人氏,父早亡,其母改嫁到王家,才跟着姓王。据说这人“卷发豺声”,确实让人看着不舒服。 但现在不是讨论他人相貌的时候,既然秦叔宝他们同意了,徐茂公就可以接着进行自己的计划了:“你们现在和牛进达还没有来往,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徐茂公问道。 程知节说:“他现在也就那样,瓦岗旧部,在王世充手下得意的很少。你不会想把他也拉过去吧?”他看向徐茂公。 徐茂公从袖里取出一封信:“张亮知道我来洛阳,让我带信给牛进达,他有意劝降牛进达。”张亮和牛进达都是李密初上瓦岗时便跟随左右的老搭挡,他惦记牛进达,也在情理之中。 程知节接过信,大包大揽:“牛进达降唐的事包在我身上。” “那我们商量一下你们投唐的步骤吧,需要带什么,需要唐国这边怎么配合?”徐茂公说道,这里虽是朋友住处,但毕竟在王世充的地盘,他还是不宜久留。 “主要是我们地家眷都在这边。”秦叔宝说道。当初金墉城破。他们地家眷都跟着落在王世充手里。若非牵挂这个。他们何必在这边受王世充地闲气。 “那她们是在这三贤馆还是另外按在别处?”拿亲人做人质。杀伤力是极大地。徐茂公就有过切肤之痛。 罗士信说:“她们就在这三贤馆里。平日也能上街转转。不过这么多人要是一下都不见了。会惹人注意地。” “一个个走也不行。”程知节补充。“金花公主常来串门子。这里有哪些人。她清楚地很。” “金花公主?”徐茂公问。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个公主? 秦叔宝解释:“就是雄信地妻子。王世充地亲妹妹。”人家是公主。加上又是女眷之间地交往。总不能拦着不让人上门吧。 徐茂公恍然,这几人怕是早有要走的心思,只是都被单雄信夫妻拦住了,难怪刚才提到单雄信,这几人会那么反感。 徐茂公想想道:“那你们看,这样好不好,” 夕阳西下, 三贤馆迎来几位不受欢迎的客人。 单雄信在门前下马,又从马车中扶出妻儿。 “驸马爷怎么又过来了,到是真清闲啊。”罗士信在门口迎接,却是皮笑肉不笑。 单雄信只当没听出来,笑着说:“今天公主新学着做了几道小菜,想让大家尝尝。” 金花公主也微笑:“罗将军可别嫌本宫的手艺差。” 他们夫妇俩一唱一合,罗士信还是不给面子,“罗某哪有那个口福,尝公主做的菜。” 气氛有点尴尬,单雄信夫妻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往下说。 这时,“罗叔叔!”单旭兴高采烈地冲罗士信奔过去,他也是唯一没察觉当前气氛的人。 “旭儿!”罗士信抱着他,眉开眼笑,“让罗叔叔试试,你是不是又重了。”他两手向上,试着举举单旭,然后放下,故意皱眉,“真的又胖了不少,你这小馋猫。” “那是母亲做得菜太好吃嘛。”单旭有点不好意思。 “那我们进去尝尝公主的手艺吧。”单雄信趁机说,“我们都还没吃饭呢。” 总不能让孩子因为大人之间的不和而饿肚子吧?单旭是他们瓦岗众人看着长起来的,罗士信在他面前可拉不下脸:“进去吧。”他只好说。 罗士信抱着单旭,又想起另一个,“天昌呢?怎么没带来?”单天昌,是单雄信的小儿子,是金花公主亲生的,现在也还不到一岁大。 难得罗士信主动搭讪,单雄信赶紧笑着说明:“天昌已经睡了,就没带出来。你要是想他,下次我把他抱过来。” “弟弟吃饱了就睡,边睡还边留口水。”单旭在旁“告状”,弟弟才是馋猫呢。 感觉到手上的重量,罗士信才没那么容易上当,他用手指点点单旭的小鼻子,“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的计谋,“小胖墩,还说人家。” 单旭这孩子是越来越胖了,看来金花公主把他照顾得不错。原来他们还担心公主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会忽略他,看来这位公主心肠倒不错,比王世充强多了,这也是他们一直没法真正摆脸色给公主看的原因。 单旭一到院里就脱离罗士信的怀抱,撒欢儿往内宅跑,“怀玉哥哥,铁牛哥哥,我来了!”秦怀玉是秦叔宝的儿子,程铁牛是程知节儿子的小名,这两人都是单旭在瓦岗山时的玩伴。 大人笑着看他,也不阻止,只有金花公主在后面喊道:“旭儿,慢点。”她朝众人歉然一笑,也赶快跟着往后院去了。 秦叔宝看着他们母子的背影,对单雄信微笑,由衷地道:“你倒是娶了个好妻子。” “去啊。”单雄信也感叹。他当初娶金花公主,是由于王世充赐婚,不敢违抗,没想到这位公主相貌美丽,人也温柔贤淑,与他的亡妻竟颇为神似,不但他满意,连旭儿都对这位继母十分亲近。 爱屋及乌,单雄信得此娇妻,连带对妻兄王世充也很感激,甘愿为他卖命。他发自真心,王世充也感觉得到,所以这郎舅二人处得也十分融洽。 酒酣耳热,单雄信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听说知节今天从街上带回个唱道情的道士,人呢,怎么不叫他出来唱几曲大家听听?” “你想听曲子,怎么不早说?”程知节一脸遗憾,“那道士早就走了。” “走了?”单雄信才不信,据他的人回报,没看见那个道士从三贤馆出来。当然,这证据可不能拿到桌面上。 程知节两手一摊,理直气壮:“人家一个道士,唱完就走,我留他干什么?” 单雄信犹豫一下,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追究。据他所知,瓦岗山与道士能扯上关系的,不外乎那么两,三个人,谢映登已经看破红尘,不足为虑。魏征现在洺州,窦建德会派他来洛阳吗?还是 一晃十多天过去了,监视三贤馆的人仍没看到那个道士,可三贤馆里的人也没少了些,大家神色如常,照常过日子,单雄信终于松口气,可能只是自己多心了。 *** 武德三年, 七月, 秦王李世民的军队开进洛阳郊外,王世充开出城门迎敌。 按规矩,这两家不会马上打起来,而是应该说段开场白,一个说你为什么无顾犯我边境,另一个说我兴的是仁义之师,来解救这儿的百姓,总之,就是各自证明自己才是正义的那一方。 单雄信对这套很熟悉,当年李密去黎阳打宇文化及,也走得这套路子,两军战前,他把宇文化及说得哑口无言,不知今天,王世充对上李世民,又会怎样?不过王世充向来以利口善辨出名,斗嘴应该不会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既然不用为妻兄担心,单雄信的目光仍放在敌军那边,世事变幻,前几年他跟着李密,是为了替那人解黎阳之围,如今他站在王世充身边,却和那人已是敌手 单雄信心事重重,王世充却打好腹稿,准备先发制人。谁料他还没张嘴,数十骑人马已从他军中奔出,向唐军那边过去。 众人都愣住了,这主将没说开始打呢,抢功劳也不是这样抢啊? 那数十骑奔出百余步后就下马了,然后回身面向郑军。大家这才看清,为首的正是秦叔宝,程知节,罗士信,牛进达四人,他们身后跟随的也是几人的亲兵。 单雄信心中暗叫不妙。却听四人朗声说道: 秦叔宝说:“我们四人自从来到洛阳,多蒙郑王好茶好饭招待。” 程知节接着说:“只是我们与郑王道不同不相为谋。” 罗士信接着说:“我们有心归唐。” 牛进达接着说:“还请郑王不要留难。” 最后四人同时向王世充拜了拜,“告辞了。”四人翻身上马,向唐军投去。 郑军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忘了该怎么反应。 单雄信见四人奔向唐军,而唐军对此并不意外,又看见迎上几步接这四人的正是徐茂公,顿时明白了。他终于确实那天的道士是谁了。 注:历史上有的说秦叔宝四人投唐是在武德二年,还参加李世民与宋金刚的战斗。有的说是武德三年,李世民来打王世充,这几人乘机投唐。本书用的是后者。 首发 第七十五章 驸马,郡马 王世充事先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却被人临阵倒戈,打乱了阵脚,后来的结果可想而知。 王世充气呼呼回到洛阳城里,更气人的事还在城里等着他。王世充在东边开城门迎敌,与此同时,西边就有几千名骑兵护着几辆马车出了城。 主力都在东门,西边守城的士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上千骑兵又都是郑军装束,其中不少人都是校尉一级的,守城的士兵也不敢拦,只好任他们出了城。不过有眼尖的人发现,那些骑兵多数都是当初的瓦岗军旧部。 不用说了,他们带走的肯定是秦叔宝等人的家眷。这下连人质也没了。王世充还不死心,特意派人去三贤馆查看,里面当然是人去楼空。王世充顿时勃然大怒。 王世充盛怒之下别人不敢拂虎须,单雄信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请罪。秦叔宝四人和他都是瓦岗一派的,他又负责看着他们,别人要说不知情还可以,换成单雄信可就是失职了。 王世充对这妹夫还是不错的,怒火中烧却没冲着单雄信发作。单雄信主动请罪,王世充反而出言安慰:“驸马为人向来光明磊落,那四个却是小人。君子对上小人,吃亏是难免的。孤又怎么会责怪驸马。” 单雄信心下感激王世充,对瓦岗那些老朋友不禁更添怨气,郑王有什么不好,你们非一个两个哭着喊着往唐国跑? 洛阳城内被低气压笼罩着,城外数里的唐军军营内却是喜气洋洋,欢声笑语不断。 秦王李世民在帐内大摆宴席,欢迎这些投奔唐国的虎将。 “秦将军,程将军,罗将军,牛将军。”李世民一个个上前敬酒,让每一个人都能感受秦王对自己的重视。 秦叔宝等人细心观察李世民。发现秦王对当初老君堂一事真地没有丝毫芥蒂。就像没发生一样。也放宽了了心。由着李世民介绍。跟秦王军中众将一一认识。 屈突通。宇文士及。这是原来隋朝地旧将。尉迟敬德。原是刘武周地部下。翟长孙。原是薛举地臣子。徐茂公、张亮。这是瓦岗地熟人。加上原属秦王地刘弘基。侯君集、马三保、殷开山等人。秦王殿下地军中还真是人才济济。而且什么背景地都有。 不过看李世民对这些。还都是一视同仁。并未厚此薄彼。这样秦叔宝等人很快就在这边找到归属感。融入其中。 “听说士信十四岁就在军中效力。还真是少年英雄。”就算一视同仁。也不妨碍秦王对某个人格外有好感。 “是呀。这小子有名师指点。年纪又轻。前途无量啊。”程知节在旁边笑呵呵地插嘴。 “他地名师是谁?”李世民不介意程知节插嘴。反而挺好奇。 “这不,士信武艺有叔宝指点,兵法则师从茂公。”程知节指了指旁边的两人。 “那还真是名师高徒。”李世民也笑了,他举杯再敬秦叔宝和徐茂公。 秦叔宝和徐茂公也举杯回敬。 李世民看着地图:“洛阳本是皇城,城门建筑易守难攻,加上王世充把兵力几乎都集中到城内,进攻更不容易。我决定先从洛阳周围的城镇下手。”他用手一一指着地图上的某个位置,“襄阳,虎牢,怀州,慈涧,龙门,回洛城如果这些地方都被我们攻下,洛阳就形同孤岛,看王世充还怎么守!” 数日后,唐军攻下慈涧。王世充本领兵来救,不敌,只好退回洛阳。 李世民命行军总管史万宝占领龙门,将军刘德威从太行山向东围河内,上谷公王君廓自洛口出军切断洛阳粮道,怀州总管黄君汉攻占回洛城,自己率主力,屯扎于北邙山。 至此,洛阳四周,除东边虎牢一线在郑军手中外,其余三面均被唐军占据,洛阳即将被唐军合围。 对于徐茂公这些瓦岗旧人而言,洛阳一带他们不可能不熟悉,这里原是瓦岗军的地方,如果不是李密太早输给了王世充,现在也不会是他们帮唐国打仗 想旧事只能徒增烦恼,于眼下无益,李世民把攻取东边虎牢一带的重任托给了徐茂公,另外三面都已经见功,他这边再没动静就说不过去了。 只是,王世充也知道虎牢的重要性,特别派太子王玄应来守城,所以,强行攻城也不容易。 徐茂公向来不喜欢硬来,一场仗打下来,两边都打没人了,算谁赢? “虎牢不能强攻,我们可以学秦王,从旁边下手。”郭孝恪知道他的脾气,从旁帮他出主意。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徐茂公走到地图旁边细看,“管州,荥阳,郑阳,这些地方的守将各是什么人,你那有资料吗?”他向来懒得记这些事,而且这方面,是郭孝恪的强项。 郭孝恪马上给出答案:“管州守将是总管郭庆,荥阳守将是刺史魏陆,郑阳守将是县令王雄。” “郭庆,那个荥阳郡守郭庆?”徐茂公听到这个名字,抬头问郭孝恪。 “就是那个瓦岗郭庆。”郭孝恪点头,“不过我和他不熟,我刚上瓦岗时,他就去了荥阳。” 徐茂公微笑:“你和他不熟,可我和他熟啊。当初他去荥阳,还是我向魏公推荐的。” “啥?”郭孝恪挺意外,徐茂公和李密向来不合,他能帮李密招揽人才,李密又能听他的? 徐茂公详细说道:“当初郭庆刚来瓦岗,有天在演武场上,我看他练兵颇为勤快,就随口称赞了几句。然后他就请我指点,我看他也是瓦岗的一员,加上当时我也闲着,就没事常到演武场转转。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再然后有天魏公也到演武场去了,他看见郭庆,就问我这个人怎么样,我说不错。他就进一步说现在荥阳缺人手,问我可不可以让郭庆过去,郭庆又不是我的属下,我能说不吗,就这样郭庆去了荥阳。只是他怎么又去了管州,这我就不清楚了。” 郭孝恪听明白了,这是李密在挖墙脚。 “既然是熟人就好办了,我可以去管州劝他。”有了秦叔宝等人的例子在先,徐茂公不介意故伎重施。 “还是不要,”郭孝恪拦住他,“我听说王世充也很重视此人,还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他了,人家现在是郡马爷。”和单雄信的驸马爷只有一字之差。 “怎么又是王家的女婿?”徐茂公皱眉,这个情况他可没想到。 郭孝恪耸耸肩:“王家也是大家族,女儿多啊。”不过都是王世充用来拉拢人才的工具。 “我还是先写封信试试。”徐茂公想了想,决定道。一说到郡马,他就想起单雄信这个驸马,对李世民那边更加担心了。 徐茂公心绪烦乱,提起笔来一时竟不知该写什么。 “还是我来吧。”郭孝恪轻叹,伸手拿笔。 徐茂公却摇头:“郭庆认识我的笔迹,不是亲笔信,未免诚意不够。” “你到底在烦什么?窦建德那边不是解决了吗?”郭孝恪忍不住问出来,自从上次秦王军营来信后,徐茂公就总一幅心神不定的样子。可那封信自己也看了,写得应该是好事啊。唐国和窦建德结盟了,为了表示诚意,窦建德把软禁在洺州的淮安王和同安公主也送回长安了,这样一来,他们丢了黎阳的事就算彻底过去了,秦王特地告诉一声,也是好意吧? “不是窦建德,他现在和罗艺互相掐着,哪有空来洛阳。”只是不知道罗艺能拦他多久。 “说起来也奇怪,窦建德和罗艺两人哪来那么大的仇,不是都结盟了,怎么还打个不停?”郭孝恪挺奇怪。 一个丢了女儿,一个跑了儿子,不找对方算帐才奇怪。不过这种事两人是不敢外扬的,徐茂公若不是事先知道内情,他也分析不出来。 不过窦建德的事一打岔,郭孝恪也忘了再追问徐茂公到底在烦恼什么,徐茂公也松口气,本来就是没影的事,他怎么说? 信送到郭庆手里,郭庆也确实早有心降唐。于是,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唐军进驻管州城。 郭庆刚请徐茂公等人进入府衙,就有一个丫环神色慌张地奔向他:“郡马,不好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郭庆脸一沉,“不是让你看着夫人吗?”当着唐军的面还叫他郡马,郭庆很别扭。 丫环惊慌失措,哪顾得上这些:“郡主,郡主自尽了!” “什么!?”郭庆一惊,赶忙向后宅跑去。 徐茂公和郭孝恪面面相觑,这情况,他们可谁都没想到。 后来,在郭庆的述说中,他们才明白事情经过。原来,郭庆向投唐,他妻子却不同意。两人起了争执,郭庆一气之下就将她软禁起来,原想归唐后再放她出来,那时她不同意也不行了。没想到她性子如此刚烈。 虽然知道妻子之所以嫁给自己,是帮她叔叔王世充监视自己,但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而且两人日常处得也很融洽,郭庆还是很伤心。 首发 第七十六章 连锁效应 原以为是件好事,没成想是这么个结果。 徐茂公和郭孝恪心里也彼不是滋味。见郭庆打击挺大,对守城也提不起精神,徐茂公和郭孝恪商量一下,干脆让郭庆去长安请功。反正李渊对降将一向厚待,当然,降王例外。 送走了郭庆,就该进行下一步了。 太子王玄应知道管州失守,便发兵过来了。不过这位太子可远远比不上他父亲王世充,和徐茂公的军队城内城外对峙了几天,见讨不到便宜,王玄应又退回了虎牢。 王玄应不战而退,这让准备好打仗的徐茂公和郭孝恪都挺意外,这位太子,比他父亲王世充可差远了。没空替王世充感叹后继无人,徐茂公等人乘胜追击,发兵至荥阳。 荥阳守将魏陆闭门不出,打定主意死守。 “不如这样,我看魏陆斗志不高,我想去荥阳一趟,看能不能说服魏陆开城投降。”郭孝恪说道。 “魏陆不是郭庆,要是他不同意,你怎么办?”徐茂公总觉得这样太冒险。 “试试看,反正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郭孝恪坚持,依他观察,魏陆连出城迎战都不敢,更别说扣压人质。 “我给你半个时辰。”徐茂公松口,历史上也没说郭孝恪会在虎牢遇险,“半个时辰后,你要是还不回来,我就出兵攻打荥阳。”就试试看吧。 “行。”郭孝恪同意。 …… 半个时辰不到。郭孝恪果然平安归来。 “你没事吧?”徐茂公问。看郭孝恪笑容满面。事情应该挺顺利。 “当然。”郭孝恪颇为得意。“魏陆同意了。不过他说现在投唐。拿不出见面礼。让我们多等他几天。” “一座荥阳城。这见面礼还不够。”徐茂公笑着摇头。“既然魏陆嫌礼轻。那咱们就再等几天。”要是能兵不血刃拿下荥阳。等几天又算什么。 几日后,魏陆果然守约归降。原来王世充派大将军张志来荥阳征兵,现成的“见面礼”上门,魏陆自然笑纳了。 魏陆不但绑张志投唐,而且还给徐茂公献上一计。 原来张志这个人一向负责帮王世充传发各地的文件,对王世充父子的笔迹十分熟悉。如果由他假冒太子的书信,招汴州守将回虎牢,则汴州也能轻易取之。 徐茂公依计行事,说服张志投唐,张志写下书信,送往汴州。 戏剧性的是,汴州刺史王要汉并不看好王世充此战能赢,早有心归唐。张志送信过来,又做了王要汉的俘虏,王要汉兵变,杀了一心跟随王世充的另一个将领张慈宝,又把张志当做“见面礼”送给了徐茂公。 如果不是张志指天誓日表明自己早已投唐,王要汉半信半疑生怕杀错,张志说不定早和张慈宝做伴去了。 是庆幸还是窝囊,只有张志自己心里知道。 这发展已经出人意料,接下来却是喜上加喜。 郑阳县令王雄得知同僚都降了,也率众来降。 这样一来,虎牢周围算是都清理干净了。徐茂公率军直奔虎牢城下。 不过那太子王玄应还真是不争气,听到虎牢周围几家州府都降唐后,他连守着虎牢也不敢了,主动放弃,逃回了洛阳。 总共一个多月的时间,唐军没费一兵一率,就占领了虎牢,还把数千郑军变成了自己人。这仗打的,兵不血刃,势如破竹,都不足以形容。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还正好掉在你嘴里。 徐茂公和郭孝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回忆这一个多月,仿佛如做了一场梦,当然还是好梦,而且美梦成真。 “好了,虎牢顺利拿下,我也可以抽出时间回秦王那边一趟,正好给魏陆他们请功。”徐茂公边收拾桌上的文件边说。 “这边交给我们好了。”郭孝恪说道。 “王世充一定不甘心我们这样夺得虎牢,我会尽快赶回来的。”徐茂公说道。 “说不定王世充再派来的人,也有意投唐呢,那样的话,我倒希望他早点派人来。”郭孝恪半开玩笑半认真。 徐茂公想想,也不是没这个可能,“那王世充岂不是得气死了。”他笑道。 郭孝恪耸耸肩:“气死更好,这仗就可以不打了。”他当然知道王世充不会那么容易气死,这纯属痛快痛快嘴,不过能痛快就好,瓦岗众人和王世充势同水火,对他有好感的真不多,除了那个人 *** 洛阳城内, 王世充被气死不太可能,但他现在绝对是怒不可遏。 “你这个小畜生!”他冲向太子王玄应。 风尘仆仆,一路“千辛万苦”,才回到洛阳,王玄应还不及诉说自己的辛劳和不易,一进宫门,迎接他的就是父亲的宝剑。 “父王,父王熄怒。”王玄应吓得左躲右闪。 他不躲不闪还好,这一闪躲,王世充怒火更盛:“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还敢躲!?”人家的儿子能帮父亲打天下,他的儿子却连一座城都守不好,王世充不气才怪。 不躲能行吗?谁还会凑上前挨打。王玄应不敢回嘴,也不敢停下,只好就这么躲着。 郑王教训儿子,旁人不好插手。反正郑王手里的宝剑还带着剑鞘,打到身上也出不了人命,就让郑王出出气好了,反正这太子也确实不争气。 虽然见不了血,要不了命,但宝剑当棍子使,威力也是不小的。躲不及挨上几下,王玄应痛得嚎叫起来。 这声音太刺耳了。为了自己的听觉着想,本来在旁边看热闹的单雄信上前轻轻拦住王世充:“大王熄怒,别气坏了身子。”他是臣子,又是亲戚,出面也不唐突。 打了儿子几下,王世充气也消了些,乘机下台阶,“小畜生,不是看在你姑父份上,孤王非打死你不可。” “好了,好了,太子也知错了。”单雄信一边劝王世充,一边对王玄应使眼色,还不快走。 只当没看见儿子溜走,王世充问单雄信:“窦建德那边还没消息吗?” 单雄信也心急,不过还得安慰王世充:“信才走了几天,现在到没到夏王那还不一定,哪这么快就回信。” 王世充担心:“窦建德会帮我们吗?” 单雄信倒有信心:“唇亡齿寒,夏王不会不明白。”问题是窦建德会不会等两边都打得差不多再过来“帮忙”,好坐收渔人之利。 单雄信担心这点,却不忍再刺激王世充,只有把疑虑藏在心中,算起来他和窦建德也是故交,只是,这年头的朋友 “我要去巡视一下。”单雄信心里也不好受,抱拳向王世充告辞。 王世充点头:“辛苦驸马了。” 单雄信出了宫门,在外等候的一干家将将乌龙驹牵过来。 看着自己的坐骑,单雄信忍不住想起自己初次与那人相遇,良驹认主,虽是自己同意,但徐茂公第一次骑乌龙驹,就能很好的驾驭它,也让单雄信感到惊讶。然后二贤庄三人结义,如今王伯当已不在人世,自己和徐茂公却成为敌人。 “我们两个,不知谁先去见伯当?”单雄信心中突然冒出来这么个想法,只是王伯当至死也没背叛李密,他求仁得仁,自己和徐茂公只怕都没脸见他吧? “二庄主,我们去哪儿?”见单雄信久久不语,单平只好开口询问。他们这些单家的旧人和徐家的人一样,都是只认家主而不理军职。 “出去转转,这回走远点。”单雄信回过神来,边上马边答道。自从秦叔宝等人临阵倒戈后,王世充的疑心更重。凡是将领出城做战前,其家眷都要先到宫里充做人质,打完仗再放回去。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反而人心渐离,叛逃的人越来越多。 只是王世充疑心谁也没疑心单雄信,别人出门要先留下人质,单雄信不管走多远,事先连说一声也不用的。“知伯以国士遇臣,臣故国士报之”,单雄信怎会不尽心。 徐茂公在唐军驻地下马,没等他找到秦王,程知节就先看见他了。 “茂公,你回来了。”程知节高兴地上前打招呼。 “其他人呢?”徐茂公四处看,怎么找不着几个熟人? “放假,大家到处玩去了。”程知节回答。 “放假?”徐茂公奇怪,这边打仗还能边放假玩? 程知节也四处看看,见没人注意才低声解释,“城里死守不出,攻城伤亡太大,所以秦王决定暂停攻城,大家歇歇。不过,”程知节的声音又大起来,“我们事先切断了洛阳的粮道,他们不出来,迟早得饿死。”对洛阳一战,程知节还是很有信心。 “要挨饿也是先从百姓开始,等到王世充饿死,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徐茂公可高兴不起来,当初他开黎阳仓放粮时,就看过饥民的惨状,实在不忍再见。 “”程知节也知道百姓无辜,可洛阳现在是敌非友,徐茂公的话,他也不知是赞同好还是反驳好,一时竟无语。 首发 第七十七章 北邙山 “对了,秦王呢?”见程知节不说话,徐茂公也察觉自己的说法不点不合时宜,赶紧转移话题。 程知节暗中松口气,也笑道:“殿下出去了。” “出去,去哪儿?”徐茂公有点着急。 “你找殿下有急事?”程知节问道。 徐茂公犹豫一下,才说道:“也不算什么要紧事,我来主要是帮魏陆他们请功。不过我得尽快赶回虎牢。” “那没什么,等秦王回来就行了。”程知节不当回事,不过,“你在虎牢那边的仗是怎么打的,我们在这边拼死拼活,你倒好,一兵一卒也不费,消息传来时,我们这边都傻了眼,跟做梦似的。”他边拍徐茂公肩膀边哈哈大笑。 徐茂公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王世充这人真的很不得人心吧。”除了这个,他想不出别的理由。 程知节点头:“有道理。王世充是不得人心。不过,”他补充,“可那些人为什么都找你投降,我们怎么碰不上一个?” 徐茂公一怔:“这我就真不知道了,只能说是碰巧了。” 程知节笑哈哈:“所以我就说嘛,你越是无意为之,运气就越好。” 是这样吗?徐茂公不知道。(注1) 没给徐茂公考虑地时间。程知节一把拉住他:“好久不见。咱们兄弟聚一聚。你陪我喝几杯。” “你知道我不善饮酒。”徐茂公推辞。他有点不放心秦王那边。 “你不善饮。秦王也不善饮。我连个酒伴都找不着。”程知节说。 “你知道秦王不善饮酒了。”徐茂公问。 “原来你早就知道?”程知节瞪他。“上次宴席上你居然没告诉我。害我一个劲向秦王敬酒。要是秦王真地醉酒伤身。我地罪过可就大了。” “我忘了。”徐茂公笑得非常无辜。“那天只顾高兴你们投唐。没想到别地。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秦王不善饮地?” “是房玄龄告诉我的。我以为秦王海量,所以有空就想找他对饮几杯,结果一来二去,房玄龄看不下去了,才悄悄告诉我的。”提起这事,程知节一脸懊恼,可对李世民更加感激,秦王自己不善饮,却从不推辞他的邀请,对他可是留足了面子。 “你知道秦王去哪了?”不见到李世民,徐茂公总觉得不安心。 “大概是北邙山一带吧。”程知节也不确定。 又是北邙山?“我去找秦王,”徐茂公翻身上马,“回来再陪你喝酒。” …… 刚到营门边,正巧碰上房玄龄。 “茂公几时回来的?这是要到哪去?”房玄龄先开口招呼。 “玄龄兄。”对房玄龄一向印象不错,加上对方主动招呼,徐茂公让战马停下,但也没下马,也没给房玄龄寒暄的时间,先开口解释自己的行为,“我要去找秦王。” 房玄龄也没计较他的礼节是否有问题,热心的指点:“殿下往北邙山一带去了,地点大概是魏宣武陵墓那边。”做为秦王的幕僚,他要比程知节清楚多了。 “多谢。”徐茂公在马上冲他抱抱拳。 “茂公有急事,要不要我找人陪你去?”房玄龄看看徐茂公旁边,没发现他的随从,有点不放心。 “也没什么急事。”徐茂公笑笑,俯下身子冲房玄龄耳边道:“我只是不放心秦王,总觉得他和北邙山这一带犯冲。” 没等房玄龄答话,徐茂公就驾马奔走,只留下一片尘沙陪伴房玄龄。 其实出言吓唬房玄龄这样的热心人,徐茂公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可他并不是危言耸听,只是不知道那件事具体发生的时间、地点,不能明确说明。要是一次,二次都说秦王会遇险,结果都没事。他神机妙算的招牌砸了没关系,怕的是事情后来真的发生了怎么办?《狼来了》的故事他又不是没听过。所以,该怎么做由房玄龄自己判断,他只是点到为止。 房玄龄立在原地怔怔出神,做为经历过秦王被囚金墉城的见证人之一,他当然明白徐茂公话里的意思。本来就不赞成秦王自己出去侦察,现在房玄龄心中更是不安,要不然派人出接应一下?可派多少人呢?兴师动众好不好?房玄龄为难。 “你站在这干什么,没听见我喊你吗?”房玄龄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冷不丁吓了一跳,房玄龄忙转身,却在看清来人后喜出望外:“克明,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 “殿下!”徐茂公找到李世民,也松口气,李世民没事,而且他也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身边少说跟着数百侍卫。 “茂公?”李世民又惊又喜,“你何时回来的?” “刚回来。我听玄龄说殿下在北邙山,就过来了。”徐茂公下马,牵着马走近李世民。 “是玄龄让你劝我回去吧?”李世民了然微笑。 “玄龄可没说什么。”徐茂公为房玄龄开脱,“不过殿下千金之躯,实在不该以身犯险。”这点他和房玄龄看法一致。 “你怎么也说这一套。”李世民故意叹气,“不过茂公,你回这边,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他问徐茂公。 “我只是回来为魏陆等人请功的。日后守虎牢,还需要这些人帮忙,早日确定他们的功绩和官职,也能让他们安心。”徐茂公的理由是来之前就想好的,也拿得上台面。 “没问题。”这是理所当然的,李世民一口应下,“我回去后就向父皇上奏折,为他们请功。茂公你兵不血刃拿下虎牢,这份功劳我也会告诉父皇的。” 徐茂公却不敢居功:“要说兵不血刃,茂公也是托了殿下的福。如果不是殿下在这边打得王世充闻风丧胆,魏陆他们也不会对王世充失望,进而投唐。” 李世民摇头笑道:“难怪父王说你是纯臣,茂公你总有理由把功劳让出来。走吧,”李世民翻身上马,“洛阳这一带你应该比我熟悉,陪我去看看地形,看看我们怎么才能让王世充更加闻风丧胆。” 徐茂公微怔:“殿下还要去看。” “当然,时间还早呢。”李世民说。 徐茂公看看,那些侍卫听到秦王说话,也都翻身上马,准备随时跟上,心里稍微放心,也上马跟着李世民,既然来了,总不能扔下秦王一个人回去吧。 徐茂公小心翼翼,李世民心知肚明,却只是问道:“茂公的亲兵呢,怎么不让他们过来。” “我没带亲兵。”徐茂公实话实说。 李世民微笑看他:“茂公从虎牢到洛阳,都敢一个人独来独往,我这有五百侍卫,你却还替我担心,未免小瞧人了。” “殿下…”徐茂公一怔,这确实让他没法解释。 扳回一局,李世民挺得意:“我听说茂公当年就是如此,从黎阳到金墉城,一个人独自来回。这胆量也是不小啊。” “金墉城到黎阳,虎牢到洛阳,这都是自家地盘,茂公有什么可担心的。可北邙山一带,却离洛阳城太近了,殿下还是小心为妙。”徐茂公想了一下才说道。 “离得近才看得清啊。”李世民远望洛阳城,“茂公,你知道吗?王世充已派人去向窦建德求援了。” 这个史书早有记载,徐茂公现在不得不装糊涂:“可是窦建德不是刚和我们结盟吗?” 李世民注视他:“你对窦建德的为人怎么看,他会来帮王世充吗?” 徐茂公想想:“有燕王牵制他,窦建德一时半会应该来不了。” 那就是说,窦建德还是会来的。李世民微笑,看来徐茂公对窦建德的为人也并不看好,也难怪,窦建德能当上夏王,光凭“仁义”二字可不行。 “所以我们必须在窦建德来之前拿下洛阳城。茂公,你可有办法?”李世民问道。 徐茂公寻思:“我听说洛阳城近来守卫更严了,就算出城打柴的,一进一出也得登名在册,不知还能不能找到破绽,从内部攻破他。” 没等李世民回答,就听一个人冷冷说道:“你还想混进城,这次又在打谁的主意?”话到人现,一个大汉牵着匹黑马从一边的灌木丛后走出来。 单雄信!? 徐茂公和李世民都很意外。 徐茂公往旁边看看,这才发现他刚才和李世民说话时,那些侍卫竟没跟上。 单雄信知道他在找什么,出声打断他的念头:“不用找了,你们的侍卫被我的人缠上了,一时半会过不到这边来。”像是为他的的话做证一样,远处传来杀喊声。 徐茂公心中暗暗叫苦,单雄信的功夫在瓦岗是首屈一指的,要是秦叔宝在场还好说,自己和李世民加一块也不够给的。 单雄信也知道自己是稳操胜券,而且为了稳中求稳,他在发现李世民的第一时间就叫人回洛阳城,让王世充出兵接应。所以,李世民,你是跑不掉了。 注1:徐茂公兵不血刃拿下虎牢,按史书记载确有其事,这些人投唐都是由徐茂公接收的。也许是徐茂公说的,一切只是巧合。也许程知节说得对,徐茂公运气真的很好。真相如何,只有历史最清楚。 首发 第七十八章 割袍断义 单雄信看着徐茂公和李世民,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囊中之物。 徐茂公看着单雄信,却对李世民说道“殿下,你先走。” 单雄信冷笑:“想走,哪有那么容易?”他翻身上马,拿起马上挂着的金顶枣阳槊,将它握在手中。 徐茂公却跳下战马,冲单雄信走来。 “茂公!”李世民一惊,伸手去拦他,却晚了一步。 徐茂公走到单雄信马前,抱拳施礼:“单二哥,好久不见了。” 单雄信冷笑:“也没多久吧,你不是才去过洛阳城吗?”说话间,他本来担心李世民乘机逃走,却见李世民仍停在原处,只是紧张地注视徐茂公这边,显然不愿一个人逃走。 “哼,惺惺作态。”单雄信心中不屑李世民,不过不走也好,他正好先和徐茂公算帐。 “我问你,是不是你把秦叔宝他们骗走的?”单雄信瞪着眼看徐茂公。 徐茂公老实回答道:“是,不过这不能算骗,叔宝他们早有心归唐,这点单二哥你应该清楚。” 他当然清楚,不然他总盯着三贤馆干什么。但这话单雄信不能说,他只好怒道:“你还有脸和我称兄道弟!?” 徐茂公倒是坦荡:“当年二贤庄结义之情。茂公始终不敢相忘。” 单雄信冷笑:“你要还记得兄弟之情。现在就让到一边去。让我杀了李世民。” 徐茂公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单二哥。王世充倒行逆施。你看不出来吗?”他就不明白。单雄信为什么偏要为王世充卖命? “你还想劝我投唐?”单雄信冷嘲热讽。“让我学郭庆。逼死自己地妻子?” 徐茂公一时语塞。郭庆那件事。确实让他心中有愧。 单雄信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也清楚。以徐茂公地为人。做不出拆散人家夫妻地缺德事。那件事。只能说是郭庆自己处理不当。可他更清楚。徐茂公这人认死理。事情起因在他。没办好地话。他就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要是还是在瓦岗。单雄信会劝慰他。可现在两人是敌非友。自然什么手段都会用。这可不能怪他单雄信无情。 “单将军,郭庆的妻子自尽只是意外,大家谁也不想这样的。只要单将军肯投唐,孤王保证,单将军的妻儿,没有人敢伤害。”徐茂公不说话,李世民却在旁开口言道,他旁观者清,自然看出单雄信的用意。 “小唐童,你给我闭嘴,这哪有你说话的份!”李世民不开口还好,这一说话,单雄信正好把气都撒在他身上。 “你!”李世民纵横天下,就算敌人,也没人敢这么轻视他。 “单二哥,不得对秦王无礼!”徐茂公赶紧相劝,他不能让李世民对单雄信的印象更糟。 “这个小唐童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护着他!?”单雄信怒气更盛。 小唐童,是两军队前王世充给李世民起得绰号,意思是他还乳臭未干,不足为虑,当时就把李世民恨得牙痒痒,徐茂公当时也在场,自然知道。现在看单雄信有样学样,李世民脸色越来越难看,徐茂公真的急了。 “单二哥,秦王是真命天子,日后这天下都是他的,你和他做对,没有好处的。”徐茂公只想劝下单雄信,却忘了有些话也不能当着李世民说…… “他是真命天子,你为了救他,还真敢说啊?”单雄信又不是三岁小孩,一句话就能唬住。 “是真的。单二哥,我说的话什么时候没灵验过,我说过‘桃李子’绝不会应在李密身上,结果怎样,你也清楚。”徐茂公急着找证据,只要单雄信相信他,单雄信的命运就可以改变! 单雄信犹豫,徐茂公的神机妙算自己不是没见识过,小到哪天刮风下雨,大到天下大事,他都能说中 单雄信看看徐茂公,又看看李世民,难道这个人真是日后的天子?李世民却没看他,目光一直看着徐茂公,若有所思。 徐茂公的注意力都在单雄信这边,见单雄信似乎心有所动,再接再厉道:“秦王受命于天,单二哥你不能逆天行事啊。”这时代的人不是都信这个吗,单雄信以前也信的,希望这次也不要例外。 单雄信盯住徐茂公:“我问你,当初你急急忙忙从黎阳回金墉城,是不是因为你事先料到李密会杀翟让?” 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事,徐茂公微微一愣,才答道:“是。” “可你并没能阻止得了,这是不是说,你的神机妙算其实也没有那么神。”单雄信一语道破。 “不错。”徐茂公承认,“天意如此,我有心无力。可单二哥你也不能逆天而行啊。”自己救不了翟让,难道也救不了单雄信。 单雄信果然不听他的,“只要我现在杀了秦王,他就做不了天子了!”单雄信策马,准备从徐茂公身边绕过去。 “单二哥!”徐茂公仍拦过来,挡在马前,“你要过去,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你!”单雄信气极,偏又狠不下心肠。 “殿下,你快走!”徐茂公转头对李世民说。只要这两人还没有实际上的冲突,一切就还有回转的可能。 “要走一起走,世民从不会自己一个人逃生。”李世民微笑,在场的三人中只有他一直最镇定。 大敌当前,从容不迫,换了别的时候,徐茂公或许会佩服他,但现在徐茂公只是头疼,这两人,怎么都这么倔强? 这时,乌龙驹嘶叫一声,动了动身体。 单雄信一惊,下意识拉住缰绳,却见乌龙驹上前一步,将头靠向徐茂公,甚是亲热,显然认出了主人的这个朋友。 徐茂公和单雄信都感到意外,两人相看一眼,都觉得有些尴尬。战马尚记得旧情,人呢? “单雄信,你放开他!”乘单雄信不断走神,李世民悄悄摘下马背上挂的弓箭,现在张弓搭箭,终于瞄准了目标。 “殿下!”徐茂公一惊,他现在是不是又该给单雄信求情了。 “茂公你快过来。”李世民仍瞄准单雄信,口里吩咐,要不是徐茂公离单雄信太近,担心误伤到他,自己早就放箭了。 “殿下” “二庄主” 这边一耽误,终于有李世民的侍卫杀出包围圈往这边赶来,当然,紧追过来的人也有单雄信的家将。 徐茂公无奈,转身跑回自己的战马,翻身上马。 “茂公,我们走。”李世民放箭射倒离他最近的一个郑军。 只要不是射单雄信就好,徐茂公赶到他身边,由唐军护着往回走。 “徐、世、绩!”单雄信一字一顿喝道。 他声音决绝,徐茂公忍不住回首去看,正看到单雄信用佩刀将自己战袍的一角割下,扔在地上! 割袍断义! 徐茂公嘴里发苦,从前只在小说和电视里见到这情景,如今却发生在自己身上… 没给他伤心的时间,洛阳城那边尘烟四起,王世充已率兵赶到了。 单雄信咬牙切齿,再冲李世民过来,小唐童,我瓦岗众兄弟反目成仇,都是你害得! 不过,既然历史不给徐茂公改变他的机会,自然也不会突然偏向王世充和单雄信。一股黑旋风刮进战场,迎住单雄信,“休伤我主公!”尉迟敬德来了,不远处屈突通也率大军赶到了,房玄龄终究还是不放心。 史记:王世充帅步骑万馀猝至,围之,单雄信引槊直趋世民,敬德跃马大呼,横刺雄信坠马,世充兵稍却,敬德翼世民出围。 李世民的神经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受了这么大的惊吓竟和没事人一样,回营后第一件事就是大摆宴席,答谢尉迟敬德的救命之恩。 看着由秦王领头,众人都围着尉迟敬德敬酒,徐茂公悄悄退了出来。 不知单雄信现在怎样了?他举槊招招都欲至李世民于死地,李世民能饶了他?自己,终究还是什么也做不到。 “唉!” “唉!” 徐茂公忍不住叹气,却听到与此同时,另一边也有人叹气,两边同时听到声音,回头一看: “克明兄?” “茂公?” 原来是熟人,两人都松口气。 “你怎么不在里面饮酒?” 又是异口同声,两人相视而笑,今晚两人还真有默契。 “如果不是茂公提醒,玄龄也不会派兵去接应秦王,算起来茂公也是居功至伟。”杜如晦以为徐茂公是被冷落了而不快,于是出言安慰。 徐茂公微笑:“玄龄兄一个人可不敢调动这么多兵马,我猜这是克明兄的主意。” 杜如晦,字克明。京兆杜陵人氏。为秦王府兵曹参军。当时唐国刚建国,很多人才都被派往各地任职。房玄龄对李世民说:“府僚去者虽多,盖不足惜。杜如晦聪明识达,王佐才也。若大王守籓端拱,无所用之;必欲经营四方,非此人莫可。”李世民由此更看重杜如晦。 杜如晦这人应变能力十分强,能让他叹气的事会是什么,徐茂公有些好奇。 首发 第七十九章 真命天子 听了徐茂公的问话,杜如晦也不谦虚,坦然点头:“是我替玄龄做得主,北邙山离洛阳城太近,既然要派兵,索性就多派点。” “那还真是多亏了克明兄,不然殿下和我面对王世充的万余人,哪有胜算。”徐茂公说道,虽然历史住定他们有惊无险,但也需要有杜如晦这样的幕后英雄。 杜如晦笑笑,仍望向远方,若有所思。 徐茂公也往那个方向看去,夜色沉沉,远方的景物看得模糊,但城墙肃立,那方向分别就是洛阳城。联想到杜如晦的郁郁寡欢,徐茂公明白了,他是在担心洛阳城里的亲人。 杜如晦的哥哥和弟弟都反对王世充,结果哥哥被杀,弟弟被囚。可他的叔父杜淹却是王世充的吏部尚书,而且颇得王世充信任。 杜如晦心中应该也很矛盾吧?既盼着早日打下洛阳,救出弟弟,又担心洛阳城破,叔父将性命不保。 徐茂公忍不住再次叹气,左右为难的又岂止自己一个。 “哈!原来你在这儿!”程知节一手拿着一个小酒壶过来。 “哟,杜参军也在这边。”天黑,杜如晦又没出声,程知节走近才看清,有些不好意思,他有意吓徐茂公,没成想连累了杜如晦。 “程将军。”杜如晦点点头,仍是惊魂未定。 徐茂公心里暗笑,程知节以为他走路声音很轻,却没想过人酒后步伐轻重根本不好掌控,也就是杜如晦这样的文人,加上心不在焉才会被他吓着。 “你答应回营后陪我喝酒。结果自己倒跑出来了。害我好找。”程知节发现该吓地人没吓着。更加懊恼。冲徐茂公抱怨。伸手将一个酒壶递给他。 徐茂公接过酒壶。对着壶口喝了一口。才问道:“你不是忙着跟尉迟将军喝酒吗。怎么也跑出来了?”刚才闹着敬酒地人里就属他最欢。怎么这会儿又安静了。 “那个黑炭团喝醉了。”程知节耸耸肩。觉得没劲。自己才灌了他几杯啊。那么个大块头。怎么酒量这么差? 可程知节也不细想想。尉迟敬德是今晚宴席地主角。这每人都敬上几杯。加在一块。几坛子都有了。尉迟敬德现在才醉倒。已经是好酒量了。 “黑炭团。你是说尉迟将军?”杜如晦疑惑地眨眨眼。 “是啊。你觉得不像吗?”程知节觉得自己形容地很贴切。 徐茂公在旁边已经笑出声来。 想到尉迟敬德黝黑的肤色,杜如晦也笑了,这个程知节,还真是童心未泯。 他们两人笑了,程知节却一本正经:“你们两人都是明白人,正好我有事想请教一下。” 不意他变脸如此之快,徐茂公和杜如晦都愣了一下,才说道,“什么事?”“请说。” “你们认为那个黑炭团人怎么样?”程知节表情认真。 徐茂公和杜如晦互相看看,然后徐茂公先开口:“你还信不过尉迟将军?” 尉迟敬德,本名尉迟恭,字敬德。原是刘武周的部将。刘武周战败跑到突厥后,尉迟敬德投唐。李世民任命尉迟敬德为右一府统军,让他继续统领旧部8000人。不料尉迟敬德的偏将寻相和一些士兵叛逃了。屈突通和殷开山等人信不过尉迟敬德,怕他叛乱,劝李世民除去此人。李世民不同意,反而把尉迟敬德引入内室,赐给金银,说如果将军要走,早就走了。世民不会听信谗言而怀疑忠良。 李世民的表白让尉迟敬德很感动,而这么快就得到回报,只怕李世民自己也没想到。 杜如晦微微皱眉:“我认为尉迟将军确实忠于秦王。”秦王信任尉迟敬德,更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只怕不喜欢听到再有人质疑他。 “我不是怀疑他的人品,是担心他的酒品。”程知节一本正经的解释。 “酒品?”徐茂公和杜如晦不解。 程知节进一步说明:“那个黑炭团喝醉了,不想回自己营里,非要在殿下这边睡,殿下也同意了。” 徐茂公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你还怕他耍酒疯?” “那也说不定,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程知节提议。 “要去你自己去。”徐茂公可不凑这热闹。 杜如晦也摇摇头。 程知节急了:“你要我去也行,但你得帮我想个理由。别让殿下以为我还信不过黑炭团呀。” “可你就是信不过他。”徐茂公晃晃酒壶,空了,他顺手扔还给程知节。 程知节接过酒壶,仍然强调:“我信不过他酒品,不是信不过他人品。你就帮我想个理由吧。” “你就说,”徐茂公被他缠不过,抬头看夜空,繁星点点,“你就说今晚有黑煞星相冲紫微星,让殿下小心。” 程知节犹豫:“这么说就可以了?” 徐茂公打个呵欠,往自己的宿地走:“有问题你再找我。” 程知节冲他背影喊:“那我真这么说了。” 徐茂公没回头,只是摆摆手。 杜如晦在旁凝眉不语,紫微星代表什么徐茂公不会不知道吧?他这只是酒后之言,还是… …… *** 李世民用温水净过面,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殿下,你找我?”程知节进入营帐。 李世民挥退随侍的亲兵。 “知节,我只是想问问你,昨晚你说什么黑煞星的,是什么意思?”李世民和颜悦色,就算他现在是秦王,也从不在自己部下面前称孤道寡,摆架子。 “没什么,我只是担心黑炭团他耍酒疯。”程知节不好意思地笑笑。 “黑炭团?”李世民当然知道他形容的是谁,也不仅失笑。 “那殿下你没事吧?”程知节关心地问道。 “没事,敬德他酒品也很好。”李世民微笑。一样是拿斧子追过他,李世民却看程知节很顺眼,总觉得这个人大大咧咧,傻头傻脑的,何况当初他也是受了李密的蒙蔽,而且秦叔宝一劝他就停手了,足见这人本性良善。不像那个单雄信,看上去就面目可憎,徐茂公都那么求他了,他还不依不饶,真是心狠手辣。 “殿下没事就好。”程知节松口气。 “也不是完全没事。”李世民还有下文。 “啥?”程知节一愣。 “敬德他睡觉时将脚压在了我身上,害我一夜都不敢翻身,不知这是不是你说的黑煞星冲撞紫微星?”李世民看着程知节。 什么?这个黑炭头,程知节又好气又好笑,“我担心他的酒品,却忘了留意他的睡相。” “那算不算冲撞呢?”李世民继续问。 见李世民坚持这个问题,程知节感到为难:“我也不知道,可惜茂公回虎牢了,不然我可以找他问问。” 茂公?李世民微笑,他就说,这种理由可不像程知节能想出来的。不过,“茂公回虎牢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李世民问。 “今天清晨,殿下还在休息,他和玄龄辞行的。茂公也是担心虎牢那边,才急于回去的。”怕李世民怕罪徐茂公不辞而别,程知节忙替朋友解释。 李世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茂公心系公事,这是应该的。” 程知节走后,李世民开始处理公务,但他心中忍不住总想着北邙山上徐茂公对单雄信所说的话。 “秦王是真命天子!” 其实关于真命天子一说,李世民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上一个这样说自己的人是李密,那是在长安。殷开山告诉自己,李密对别人这样说,说秦王是真命英主,败在他手中心悦诚服。哼,在父兄的眼皮底下这样说自己,李密根本是居心叵测。 当然,茂公他就不一样了,他说这话是为了救自己,不说他这话是用来骗单雄信的,还是真有其事 *** 武德四年(公元621年) 二月, 王世充派其弟荆王王行本带兵,欲再投回虎牢。 王行本行至虎牢外围,安营扎寨。 徐茂公在灯下看着手里的一封信,边看边微笑。 “有什么好事?”郭孝恪好奇,兵临城下,你还这么轻松。 “还真让你说中了,孝恪,我发现你也有预言的本领。”徐茂公扬扬手中的信纸。 “什么预言?”郭孝恪莫名其妙,然后接过信纸一看,也笑了,“郑州司兵沈悦准备降唐,还要抓王行本当见面礼?” “我们这边真不用打仗吗?”郭孝恪觉得挺有意思,这人怎么都跑到他们这边投降? 徐茂公并不乐观:“据说窦建德已经动身来支援王世充了,虎牢这边是必经之路,窦建德可不会投降。而且王世充现在急于拿下虎牢,也是为了和窦建德里应外合。” 郭孝恪感到意外:“窦建德终于准备出兵了?我听说他去年就答应王世充了,不过一直拖着,现在怎么不继续拖呢?” “因为,”徐茂公犹豫一下,才说,“因为去年年底,王世充派人再去窦建德那边,请求联姻。” 郭孝恪吃惊:“窦建德同意了?”说完他也知道自己问得是废话,不同意窦建德能出兵吗? 首发 第八十章 戴胄 “那窦建德许得是谁的婚约?”郭孝恪忍不住继续问。他当然不怀疑徐茂公情报的准确性,徐家生意做得很大,河东河北都有,而有徐家店铺的地方,就有徐茂公的情报网。 “窦建德的儿子才一岁,你认为他现在能娶亲吗?”徐茂公问。 “那就只有勇安公主了,可王世充的儿子好像也都成亲了?”郭孝恪叹息,窦建德真要把女儿当成利益下的牺牲品? “这就由王世充和窦建德商量了,既然是政治婚姻,他们会想出解决办法的,不过,前题是窦建德先把女儿找回来。”徐茂公说。 “你是说公主跑了!?”郭孝恪问。 “长春宫有这样的传言。”徐茂公说。 “跑了才好。”郭孝恪为窦线娘庆幸,不过,“那窦建德还答应联姻?” 徐茂公点头:“所以我才更担心,窦建德要是不想捞好处,能这么干?”风险和利益向来是成正比的,窦建德交不出联姻对象,他怎么向王世充证明自己的诚意,他又到底有多大的野心? “孝恪,你尽快联系一下沈悦,如果确实他是真心投唐,就早点起事,不然窦建德一到,我们可真要腹背受敌了。”徐茂公吩咐吧。 “行。”郭孝恪一口应下,最近他经常干这事,是不是真心归顺,从表情上他就能看出来。 沈悦地诚心没有问题。徐茂公和他里应外合。顺利擒下王行本。连带郑州长史戴胄。王世充再次失去对虎牢地掌握。 这是好事。可徐茂公他们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窦建德已经发兵过来了。 窦建德去年年底一直在和孟海公做战。如今俘获了孟海公。发兵十万过来“援郑”。加上王世充派遣其弟徐州行台王世辩、大将郭士衡等带兵数千人与窦建德会师。共号称三十万大军。一路杀过来。荥阳。菅州。阳翟一带再次落入窦建德手中。 窦建德进驻成皋。并在板渚兴建行宫。他地下个目标。便是徐茂公守地虎牢。 虎牢易守难攻。若不是当初王玄应太胆小。唐军要拿下虎牢并不容易。现在换成窦建德也一样。 虎牢暂时不用担心。可李世民那边就出了状况。 去年七月到今年三月,八个月的时间,洛阳城仍然没有攻下来。唐军也难免士气低落,撤军的传言甚至流传到了虎牢,而据说,唐主李渊也从长安传下密旨,要求秦王先退回来。 徐茂公当然知道李世民不会撤退,不管是历史记载,还是从他认识的李世民性格上分析,这位秦王,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所以,现在徐茂公要做的只是表明自己的立场。 “你去见秦王,一定要说服他不要撤军。”徐茂公叮嘱郭孝恪,他是主将,窦建德已经离虎牢不远了,他不能回唐营,只好派郭孝恪代劳。而对郭孝恪的口才,徐茂公也有信心。甚至有时候他也想过,如果当时北邙山上郭孝恪也在场,说不定就能说服单雄信了。 郭孝恪对说服秦王也很有信心,不过他惦记的是这边:“我走后,你又要守城又要处理军务,吃得消吗?”这次他去洛阳那边,还顺便把荆王王行本交给秦王,押着俘虏,速度自然不会太快。 “没事,你不用急着回来。我已经找到人帮我了。”徐茂公胸有成竹的微笑。 “谁?”郭孝恪好奇,他怎么不知道虎牢还有这样的能人。 徐茂公说:“戴胄。” 郭孝恪也笑了,戴胄这人向来精于处理文书事务,他也是知道的:“难怪你对人家好茶好饭,又不把他送给秦王,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徐茂公笑笑,说道:“我本来是想把他引荐给房玄龄,不过我这边现在缺人手,等以后吧。这次你去见到玄龄,帮我说一声。”送房玄龄人才比送他珠宝还要让他高兴。把戴胄送他,也算补偿上次北邙山之事吧,虽然自己真不是危言耸听。 戴胄在屋里坐立不安,不知这唐军打得什么主意。他自被俘后,就一直押在虎牢府衙内,依他观察,这个院落分别是府衙的客房。(他戴胄若是连客房和牢房都分不出来,可白活这三、四十年了。) 可他是俘虏了,为什么还住在这么好的地方,而且顿顿有酒有肉,比他在洛阳城里的待遇都好,甚至门口连守卫都没有,他们就不怕他逃走? 不过戴胄也没打算逃走,吃了人家这么多顿好饭菜,一声不响就跑掉,戴胄做不出来这种事。他想找虎牢的主将问问清楚,却几天都找不到人。 戴胄在房里纳闷,虽然门口没守卫,他也不愿出去散散步,因为没那个心情。 “戴先生。”盼了几日,虎牢的主将终于现身了。 徐茂公笑着进屋:“这几日军务缠身,怠慢戴先生了。”这是事实,他忙着送走郭孝恪,又忙着城头布防,要不是有一大堆事等着戴胄帮忙,他可能还要晚点才来。 “将军是?”戴胄抱拳施礼,却不认得他。戴胄被俘那天是深夜,这几天又一直在客房待着,还从未见过徐茂公。 “在下李世绩。”(注1)徐茂公自我介绍。 “李将军。”原来这就是虎牢主将,想不到竟如此年轻。 “外面春光正好,戴先生怎么却闷在屋里?”徐茂公觉得这个戴胄挺有意思,别人不囚他,他却自个画地为牢。 戴胄可没有客套的心思:“将军如此相待,究竟是为了何事,若是为了洛阳城,那么戴某要让将军失望了,戴某并非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做不了郑王的主。”还是把话说清楚好,就是吃牢饭也比这不明不白让人痛快。 “戴先生此言差矣,谁说你不是举足轻重?”徐茂公可不认同他的说法。 “将军误会了,戴某确实在郑王面前说不上话。”戴胄郑重声明,他可不能骗人饭吃。王世充真要重视他,也不会派他到虎牢来。 徐茂公当然清楚戴胄不中王世充的意。他一个文臣,又不会打仗,兵凶战危时来前沿阵地,王世充能安什么好心。 所以徐茂公也郑重声明:“我看重先生,与王世充并不相干。” “那将军?”戴胄不明白了,不是为了洛阳城,徐茂公干嘛对他那么好。 徐茂公微笑点明:“先生的人品,才情,都是无价之宝,怎么自己却不知道?” “这”戴胄怔住了,他没料到徐茂公竟如此看重自己。 “戴先生,王世充残暴不仁,如今洛阳十室九空,这样的人,值得戴先生效忠吧?”徐茂公趁热打铁。 “”戴胄果然犹豫,王世充残暴确实不假,问题这人连治理洛阳也做不好。明知李世民要来打洛阳,他事先却连粮食储备都不足。围城快八个月,别说老百姓,就是当官的也有不少人饿死在路旁。这样的洛阳城,也许早点被攻破,大家才能早日得救吧。 “戴先生,”见戴胄心有所动,徐茂公冲他作个长揖,“久闻先生善长律令公文,虎牢如今公务繁忙,还请先生帮我。” “李将军”戴胄忙侧身让过,然后作揖还礼,“戴胄只是降臣,怎敢参与军务。”初次见面,徐茂公就敢把虎牢的军务托给他,这份信任,让戴胄不得不动容。 徐茂公注视着戴胄:“当初王世充加害越王杨侗时,先生曾挺身而出,劝王世充道,‘君臣之分,情均父子,理须同其休戚’。劝王世充学周公,辅佐少主。就凭这点,足见先生是正人君子,茂公有什么不放心的。”说真的,如果不是戴胄名声太好,王世充刚登基需要笼络人心,戴胄能不能活到今天还很难说。 “李将军!”戴胄激动不已。对于戴胄而言,肯定他的为人比送他几箱黄金还要让他感激。“将军厚爱,玄胤何以为报?”(注2) 徐茂公正色言道:“只要玄胤兄日后不论天子诸侯,还是皇亲国戚,都能据理力争,依法办事,始终做个正人君子,就是对茂公最好的回报。” 戴胄神色郑重:“戴胄对天立誓,绝不忘茂公今日所托!” 说服戴胄,本在徐茂公意料之中,这人和王世充格格不入,只要让他看到唐国和王世充不一样的一面,他自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徐茂公的心事还是单雄信,北邙山上,单雄信摆明了铁心尽忠王世充,却是他怎么也劝不回头的。究竟李世民怎样才能不杀单雄信。自己一个人力量不够,瓦岗众人一起求情呢?那日秦王遇险,罗士信去攻打千金堡,秦叔宝押运军粮,两人都不在场。而程知节来了后,却一直在自己身边,可见他也不愿与单雄信为敌。 徐茂公不相信他们会不管单雄信。 注1:徐茂公投唐后被赐姓“李”,所以唐朝一直叫他李世绩。本书为了方面,仍叫他徐茂公。当然,书中人物会根据不同身份而称他做徐世绩或李世绩。比如单雄信,比如李世民。 注2:戴胄,字玄胤。 首发 第八十一章 先攻虎牢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徐茂公只担心单雄信,不是因为他不在乎郭孝恪。相反,正是因为他对郭孝恪完全信任,才肯定郭孝恪不需要人担心。 郭孝恪到达洛阳附近的唐军大营时,正好赶上李世民的军事会议。商量的正是是否撤兵一事。 李世民坐在帅位上一言不发,只是倾听底下众将的争论。这点,他一直是个好主帅,能够给部将畅所欲言的机会,当然,最后拿主意的还是他。 以萧瑀、屈突通、封德彝等人为首,主张唐军先退至新安,看看情况再说。他们的理由是唐军既然久攻洛阳不下,士气渐废,窦建德又大军压境,未免腹背受敌,暂时避其锋芒是应该的。这也是大多数将领的意见。 郭孝恪看看李世民,李世民对这个意见仍是不动声色。 于是郭孝恪发言:“我们攻打洛阳已经快八个月了,现在退兵岂不是前功尽弃。其实王世充已是穷途末路,不然他也不会向窦建德求援。而窦建德远道而来,只靠船只运送粮食,他的十万人马,一天得消耗多少粮食,时间一久,供给上就会出现漏洞,到时军心定然不稳。依我看,窦建德这次来,是天意让我们一次灭了郑,夏两国。只要我们依据虎牢天险,挡住窦建德,一定能够打败他。” 李世民的眼睛一亮,嘴角不易觉察地带出一丝笑意。郭孝恪所说,正合他的心意。而郭孝恪敢替虎牢揽下挡住窦建德的任务,自然也代表了徐茂公的意见。 “我同意阳翟公的意见。”秦王府记室薛收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郭孝恪。“洛阳易守难攻,王世充现在最大的弱点就是缺粮。如果我们退兵,放窦建德进来,与王世充合兵,给他补充粮草,则这两人再无可虑之事,我们统一天下之战,更不知何时才能结束了。不如我们困住王世充不管,先去虎牢,全力对付窦建德,只要窦建德一败,王世充再无指望,洛阳城必然不攻自破。” “好!”李世民拍案而起,“就依孝恪和伯褒的。”(注1) “殿下!”这下屈突通等人坐不住了,郭孝恪和薛收的意见太冒险了。 李世民主意已定:“我们不能让王世充和窦建德联上手。屈突将军。洛阳这边由你和元吉负责。看住王世充。敬德。知节。叔宝。你们点3500精锐骑兵。陪我去趟虎牢。会会窦建德。” “是!”这些人都是李世民地老部下。知道一旦秦王拿定主意。是任谁也劝不下地。只好领命。 “仁人。”李世民最后吩咐地是宇文士及。“你回长安。告诉父皇。不出三个月。我就把洛阳城拿下送他。” “遵命。”宇文士及道。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现在唐军两面受敌。秦王居然还敢说这样地话。是说他盲目乐观呢?还是太自信了? 李世民的自信不但唐军惊讶,连王世充也惊疑。 王世充站在洛阳城头上,看着李世民带领骑兵从北邙山经过。 “这个小唐童要干什么?”他问身边的单雄信。 单雄信摇摇头。上次北邙山,他被尉迟敬德击下马来,好在尉迟敬德当时指在保护李世民,并没有心思与他缠斗,所以单雄信也算有惊无险。 不过单雄信心中并不轻松,不管是在瓦岗还有在洛阳,他单雄信都是首屈一指的勇将,没奈何强中更有强中手,李世民身边竟有尉迟敬德这样的猛将。如果两军阵前,李世民派尉迟敬德对付他,那洛阳城中谁来挡住秦叔宝,罗士信等人。上天未免太厚爱李世民了,竟然送他这么多勇将,单雄信看看王世充,突然觉得这个大舅子挺可怜。 王世充并不知道单雄信在想什么,他看着李世民在他眼皮底下扬长而去,竟连派人出去看看的勇气也没有。 北邙山一事,仍让他心有余悸。原以为李世民落单,能捡个大便宜。没料到却是个陷阱,他刚来,李世民的大军就到了,结果一仗下来,损兵折将的人是他王世充。今天,李世民又这样,他究竟想干什么? …… 李世民马不停蹄,昼夜兼程,终于赶到了虎牢。而这时,窦建德的大军离虎牢已不过三十里的距离了。 徐茂公得知李世民到来,率众来迎。 李世民下马第一句就是问徐茂公:“窦建德的军队,情况如何?” 徐茂公明白,李世民当着众将的面这样问,自然是希望得到自己的配合,鼓舞士气,所以他答道:“窦建德虽号十万大军,却不过乌合之众。” “此话怎讲?”李世民也是精神一振,他的确希望从徐茂公这边得到有利于己方的答案,但也知道徐茂公说话不会无的放矢,他说窦建德不好,就一定是真看出了什么。 徐茂公说道:“窦建德这回带来的十万人,并非完全是他的嫡系窦家军。其中至少有三,四万是孟海公和徐圆朗的旧部,加上沿途收集的王世充残部,可以说一半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人和原本的窦家军混在一块,起不了锦上添花,人多势众的作用,反而他们不熟悉窦建德的作战方式,到了战场上,反而会成为窦家军的包袱。” 李世民开怀大笑:“有了茂公的这番话,我就放心了。” 跟李世民一起来的将士也跃跃欲试,既然窦建德不足为虑,那岂不是给他们送军功来了。 徐茂公设宴为李世民等人接风洗尘。 酒宴后,由一道回来的郭孝恪负责安排这些人的住处,李世民仍留下来和徐茂公商议军务。 “茂公,你老实告诉我,你对窦建德的军队究竟怎么看?”没旁人在场,李世民要徐茂公一句实话。 徐茂公说道:“我派斥候察探,正看到夏军安营扎寨,他们的军纪,确是一盘散沙。”他所说确是实情,不是帮李世民做戏。 李世民更加放心了。不过,他打仗到现在,最相信的还是自己的眼睛,“那明天,茂公愿不愿意与我、叔宝、知节、敬德,咱们五个一起去窦建德那边看看。”不亲眼看看,李世民没法做出决策。 “遵命。”徐茂公抱拳答道。李世民有这个胆量,他也不愿让人小瞧。 “赵魏之地,久为我有,为足下所侵夺。但以淮安见礼,公主得归,故相与坦怀释怨。世充顷与足下修好,已尝反覆,今亡在朝夕,更饰辞相诱,足下乃以三军之众,仰哺他人,千金之资,坐供外费,良非上策。今前茅相遇,彼遽崩摧,郊劳未通,能无怀愧!故抑止锋锐,冀闻择善;若不获命,恐虽悔难追。” 窦建德的营帐中,国子监祭酒凌敬看了看窦建德的脸色,停止读下去。 窦建德厌烦地摆摆手,也没有心思再听下去。 夏军众将面面相觑,也不知该说什么。日前秦王李世民亲率徐茂公,秦叔宝,尉迟敬德,程知节四人,带着五百骑兵,来到夏军营前。没料到李世民竟如此大胆,夏军仓促出战,五千兵士居然大败而归,还被人活捉了夏军大将殷秋、石瓒。 而后,又传来了唐将王君廓抄了夏军的粮道,顺带俘虏了夏军将领张青特的消息。 现在,李世民又送来了这样一封不知是劝告还是挑衅的书信,每个夏军将领的脸色自然都不会好看。 凌敬再看看窦建德,说出自己的意见:“不如我们放弃虎牢,北渡黄河,进攻山西。”李唐的兵力一半在洛阳,剩下的还要防备突厥,关中一带空虚,正好乘虚而入。 王世充的侄子,这次出使夏国求援的王琬这时也在帐内,一听凌敬的话可急了,这不是要扔下郑军不管吗? 但王琬这人颇有心计,他不和凌敬争辩,只专心恳求窦建德:“夏王,我叔父在洛阳城,日夜祈盼夏王的到来,夏王已经到了虎牢,自当继续前行,夏王仁义之名,天下俱知,断然不会失信于我叔父的。”说罢跪下磕头。 窦建德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他:“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人家虽然是晚辈,但毕竟是一国王子,又是使臣身份,这样跪倒,传出去岂不让人说他窦建德仗势欺人。 一见夏王心软,夏军中马上有将领趁热打铁, “大王仁爱之名广布天下,自然不会退兵的。” “凌敬一介书生,哪懂什么兵法,大王断不可听书生之言啊!” “是啊!大王千万不要听信谗言。” “” 这些人,都是帮王琬说话的。 凌敬在旁气得直发抖,什么谗言,这些人才是在进谗言。以为他不知道吗?这些人帮王琬说话,都是事先收了他的好处的,这才是奸臣误国! 其实王琬送礼时也没有偏心,也给凌敬准备了一份。只是,他凌敬是夏国的臣子,怎好收郑国的礼物。而据他所知,把王琬的礼物拒之门外的还有行台曹旦。这位一向贪财的国舅爷这样做,让凌敬也吃惊不小。 而此时,凌敬知道,他一个人可对付不了这么多张嘴。凌敬把希望寄托在曹旦身上,可这位国舅爷却一言不发。 注1:薛收,字伯褒。 首发 第八十二章 牧马之计 凌敬心里奇怪,往日这国舅爷是最能咋咋呼呼的,可最近怎么这么安静了,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从李文相兵变之后,虽然夏王亲率大军,很快就平息了这场兵变,曹旦也没有受到什么惩处,但据宫里传言,夏王很不高兴,连带对夏后曹氏也不满起来。 今天看见曹旦三缄其口,明哲保身的样子,凌敬终于确定宫里的传言属实了。 曹旦不说话,凌敬一个人哪对付得了这么多张嘴,还是换个时机再说吧。 凌敬在心里暗叹,夏王的脾气最近确实不好,性格也多疑起来,大将王伏宝原是夏王出生入死的兄弟,却因为功高遭忌,不断有人向窦建德进他的谗言,虽然找不出真凭实据,窦建德还是杀了他。纳言宋正本一惯直言进谏,也被窦建德所不喜,所以一有人说宋正本坏话,窦建德也把宋正本杀了。 这样一来二去,谁还敢说实话。一时间,虽然处在十万大军之中,凌敬对此战的结果仍感到茫然。 …… 窦建德不知凌敬的担心,他回到寝帐,正逗弄儿子窦天鸿玩。这回出兵时间长,他把妻儿都带在了身边。 看着窦建德心情不错,帐内又只有他们一家三口,曹后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实我觉得凌祭酒的办法也可以,咱们也不是不管郑国,兵法上不是也有围魏救赵吗?何必在这边和唐军硬拼?” 窦建德脸色一沉:“你个妇道人家,跟我谈什么兵法?这打仗的事,是你懂还是我懂?我已经答应了郑国,怎能失信于人。我问你,让我退兵这话是谁让你和我说的?凌敬还是曹旦?” 曹后连忙摇头:“不是的。是我无意中听见你们谈退兵的事。”她怎能连累别人。 窦建德仍是不满:“你管军中事务干什么,有那个闲心,还是学学怎么做个贤妻良母吧。”说罢把儿子塞给她,自己拂袖而去。 曹后连忙去哄因为父亲突然地举动而吓得大哭地儿子。 好不容易让窦天鸿破涕为笑。望着天真而不懂事地孩子。曹后又忍不住垂泪。丈夫自当上夏王后。疑心就重了起来。不过自己当时身怀六甲。被保护地很好。所以感受不深。 一切地契机都源于窦线娘突然地离家出走。 当时窦线娘留书。说她喜欢上了罗艺地儿子。并且告诉父亲。什么时候罗、窦两家化干戈为玉帛。她什么时候再回来。 窦建德怒不可遏。反而和罗艺打着更厉害了。两家互相损兵折将不说。一派人打听。罗艺地儿子也不见了。这下出气也不知找谁了? 打不下罗艺。找不回女儿。窦建德身边地人就遭了殃。以前疑心地。不满地。都成了出气地筒子。连带着对曹后。窦建德也怪她没尽到母亲地责任。让窦家出了这种丑事。曹后心中委屈却没法解释。丈夫怎知后母难为。窦线娘又是大姑娘了。她不说。自己又怎么会知道她地心事? 窦家军营愁云笼罩,李世民在虎牢也是大发雷霆。 当然,李世民的怒气并不是冲着他身边的部将,而是远在洛阳城外的齐王李元吉。 “草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场的都是他的心腹,李世民毫不掩饰自己对弟弟的不满。 也难怪李世民生气,他攻打洛阳城八个月,也没有交给李元吉的这一个月“收获”大。王世充探知李世民不在,就派单雄信出城挑衅,齐王李元吉迎战,结果兵败不说,齐王手下的行军总管卢君谔还战死了。这个卢君谔,可是从太原起兵后就跟着李家打天下的老部下呀! “这个元吉,刘武周一来,他就扔下太原回长安了。我以为他被父皇责备后,该长点教训了,没成想还是不成器!”李世民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齐王再不好也是齐王,秦王能骂得,他们底下这些人可说不得。 李世民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骂完不争气的弟弟,他看向从长安赶回洛阳,又从洛阳赶到虎牢的宇文士及:“仁人,父皇那边怎么说?” 宇文士及微笑:“陛下说,洛阳城内,除了典籍书册之类的东西殿下不可以动,剩下的任由殿下犒赏功臣。” 还没打下来就开始分财物?陛下已经把洛阳看成是自家的了,这不但说明他支持秦王,更对秦王信心十足。在场众人都是面露喜色。 虽然私下已经先听宇文士及说过一遍,但再听一次李世民的心情更加好转,“茂公,窦建德那边怎样了?”高兴之余李世民也没忘了军情。 徐茂公进来时李世民正在生李元吉的气,自问不是做炮灰的材料,徐茂公没有主动上前。现在听到李世民点名问他,他才答道:“我给殿下带来的也是好消息。窦军久战不利,现在军心不稳,很多将士都私下议论,希望早点回乡。窦建德知道后也很焦躁,据说有人向他献计,说唐军久处虎牢,一定也缺少粮草,劝窦建德抓住唐军饲料用尽,出城到黄河北岸牧马时,趁机袭击虎牢。” 李世民注视他:“饲料不够,这是谁说的?” 徐茂公道:“应该是郑军。” 李世民问:“为什么应该是郑军。” 徐茂公说明:“因为只有郑军才清楚虎牢有多少粮草,算到现在,也应该快用完了。” 李世民眉头微皱:“虎牢的粮草不够了,为什么我从没听你提起?” 这回回答的人是郭孝恪:“禀殿下,郑军计算的是从前虎牢的存粮。而莱国公刚拿下虎牢,下令从管州,阳翟等地征调粮草来虎牢。现在虎牢的粮草充足,再过一,两个月也没问题。” 李世民这才微笑:“还是茂公心细。”然后他低头思索,牧马,牧马 李世民拍板,看向众将:“就从牧马下手,我们将计就计!”李元吉那边实在不让人放心,他拖不起了 *** 武德四年, 五月初一, 李世民亲自率兵渡过北岸,留在千余匹战马河边吃草,然后再连夜返回虎牢。 窦建德果然上当,次日,夏军倾巢出动,自板诸逼进,在汜水东岸安营布阵,北到黄河,南到鹊山,连绵二十余里,擂鼓助阵。 李世民在汜水西岸列阵相待,登高眺望,见了夏军这等声势,对诸将问道:“你们看夏军怎样?”没等众将答话,他就自己接着说,“依我看,茂公说得对,夏军看似强大,却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我保证,到中午这些人就支持不住了,你们信不信?” “信!”唐军气势如虹,秦王的话还有错? 李世民按兵不动,眼看日头一点点升高,唐军这边不动如山,夏军的队形却有松散的迹象。 李世民心中暗喜,却见一个青年将军从夏军中来回穿梭,喝斥士兵,保持队形。 李世民用手里的马鞭指向那边:“茂公,那个是” 徐茂公看那青年将军,却不是他认识的夏军将领,看那人的穿着打扮,他推测道:“这人应该就是王世充的侄子,派去出使夏国的王琬。”看起来他指挥不了夏军。 “不是,我是让你看骑的那匹马,多好!”李世民盯着王琬----的坐骑,两眼发光。 徐茂公一怔:“这个未将就不清楚了。”他可不认识马的品种。 “殿下好眼光。”在旁插嘴的是宇文士及,“这可是洛阳城中为隋帝所养的御马。”身为隋帝杨广的女婿,在场中人确实没谁比他更熟悉这些了。 “是吗,真好。”李世民盯着御马,这三军统帅看到爱马就像孩子看到心爱的糖果。 算起来,这位秦王殿下今年也不过才22岁,正是个大孩子,徐茂公心中莞尔。 他心中好笑,有人却看之不忍,“殿下既然喜欢,我去把马抢过来!”尉迟敬德挺身而出。 “还是不要,太危险了。”李世民急忙拦住,“为一匹马,不值得。”良驹和良将孰轻孰重,他还是清楚的。 “殿下放心。”尉迟敬德也是猛将,李世民没拦住,他已经冲向王琬。 “快跟上接应!”李世民只剩下吩咐部将。 份属尉迟敬德麾下的高甑生、梁建方连忙带着数十骑兵跟上。 尉迟敬德确是勇猛过人,他冲入夏军,竟是无人敢挡,王琬连人带马都教他生擒过来。 李世民大喜,又见夏军虽然震动一下,但见唐军没有大队人马赶上,便又安静下来。李世民心知肚明,王琬又不是夏国王子,这些人自然不肯为他拼命。 尉迟敬德这一冲,李世民对夏军的虚实更加心中有数。看看日头,李世民吩咐秦叔宝:“叔宝,你去河对岸,将我们昨天留在那的人马带回来。” “遵命。”秦叔宝领命而去。 中午终于到来,这仗到底还打不打了? 列队站着的夏军腿都发酸了,中午,大家都该吃饭了吧?唐军也应该不例外,想到这点,众人都松懈下来,纷纷坐下休息,将官也觉得唐军不会来了,他们也又渴又饿,叫人开始发饮用水。 首发 第八十三章 城里城外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一看见有人发水,夏军队形更乱,甚至还有人为了抢水而打起来。 见时机成熟,李世民吩咐宇文士及:“仁人,你带三百骑兵去探探夏军的虚实,如果他们不动,就马上回来,如果他们动摇,就直接开打。” 宇文士及领兵过去,果然夏军一见,更加骚动不安。 “出击!”李世民见时机正好,马上下令。他亲率主力,与秦叔宝带回的数千骑兵左右夹击,直冲敌营。 徐茂公跟在李世民身边,看着唐军势如破竹,看着夏军溃不成军,他知道,窦建德这次是彻底败了。 窦建德当时正在营里议事,突见敌军到来,仓促间只能向东溃退,唐军乘胜追杀三十余里,斩敌3千余人,俘获5万余人,窦建德受伤,被唐车骑将军白士让,杨武威在牛口谷擒住。只有曹后和左仆射齐善行率数百骑逃回了洺州。 早在两军开战之前,夏军中就有歌谣传唱:“豆入牛口,势不得久。”如今窦建德在牛口谷被擒,进一步证实了这个歌谣。不过成王败寇,这歌谣窦建德已无法再禁止,只能为秦王的赫赫功绩锦上添花了。 李世民注视着窦建德,不无惋惜地说道:“本王和王世充在这边打仗,与夏王你何干,你又何必来趟这混水,落得今日这个下场。” 虽然是败军之将,窦建德的气度仍是不卑不亢:“窦某虽是粗人,却也知道什么叫唇亡齿寒,秦王打完郑军,自然下一个就是夏国,窦某不来,难道还坐等秦王过去。” 李世民也不跟他争辩,笑着挥手,让人把窦建德带下去。 单雄信站在城头。依然陪在王世充地身边。 王世充看向城下。城下摆着一列囚车。里面装着他地侄子王琬。还有他当成救星一样盼着地夏王窦建德。 王世充和窦建德相视而泣。单雄信却心里冰凉。哭也哭不出来。他心里明白。这下王世充也完了。 果然。王世充回到宫里。和众将商议突围。大家却都心灰意懒。也是。如果他们能突围。也不用等窦建德来了。 王世充无奈。只好派人出城和李世民谈判。只要秦王能保他父子不死。他就开城投降。 消息很快传回来,李世民同意了,但只限于郑王父子,别的人,他不能保证。 看着王世充一口答应李世民的要求,单雄信的心彻底冷透了,他知道,自己是被王世充彻底抛下了。 单雄信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出的宫门,回到他的驸马府,只是看到妻儿担忧的目光,他才回过神来。 “你们放心,唐军素来名声不错,不会伤害妇孺的。”就算心里担心,他也强颜欢笑,安慰妻儿。 王世充的投降条件金花公主已经知道了,她看向丈夫:“要不然,我进宫求求哥哥,让他跟秦王” “不用了!”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单雄信打断。单雄信傲然一笑:“单某还不至于奴颜婢膝,求那个小唐童饶命。” “可是”金花公主泪如雨下,哥哥事到临头,只顾自己一家,却忘了驸马为他出生入死,她觉得对不起丈夫。 “爹爹,母亲”单旭看看单雄信,又看看金花公主,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也让他逐渐长大了。 “唉!”娇妻幼子,也让单雄信心疼不已。 “二庄主。”老管家单全在门口出声道。 “进来吧,有什么事?”单雄信强打起精神问道。金花公主连忙转身,把眼泪擦去。 单全进来,表情复杂:“外面有人一定要见二庄主。” 单雄信皱眉:“什么人,带过来吧。”他自身都难保了,难不成还有人想求他? 单全看看金花公主,欲言又止。 金花公主看在眼里,连忙拉着单旭,说道:“旭儿,我们不要打搅爹爹,跟娘去看弟弟。” 看着公主带单旭离开,单全才继续说道:“来人现在书房,由单平看着,让二庄主过去。” 什么人,还用看着?单雄信心中狐疑,跟着单全来到书房。 一见来人,单雄信眉头皱得更紧,就算王世充要投降了,但城里守卫还是很严,他是怎么进来的? 来人一见单雄信,连忙躬身施行:“徐顺见过单将军。” 徐顺在瓦岗山时就是徐茂公的心腹,单雄信和单府的家将自然都认识。但现在他和徐茂公是各为其主,单全他们还轻易放人进来… 单雄信瞪了单全,单平-眼,两人低头不语。 单雄信不再理他们,面向徐顺:“如果是徐世绩让你来劝我降唐,那就不用再说了。郑王已经决定开城投降,单某也不会给郑王添麻烦的。”他只是顾虑到王世充才愿意忍让,并非心甘情愿降唐。 徐顺说道:“我家少爷说,王世充降唐的条件里并没有提到单将军,单将军也不用再为郑国效力了,希望单将军离开洛阳。” 单雄信觉得好笑:“离开,李世民能答应?” 徐顺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双手递上,“我家少爷说,王世充受降那天,城里一定十分混乱。唐军接管洛阳城后,单将军可凭这令牌带着妻儿,混出城去。” 单平上前一步接过令牌,交给单雄信。 单雄信拿着令牌翻看,令牌一面刻着个“唐”字,一面刻着个“李”字,单雄信问徐顺:“这是你家少爷的令牌?” 徐顺答道:“是。”徐茂公被唐国赐了李姓,所以令牌上刻着李字。 单雄信沉思片刻,然后对徐顺道:“我知道了,令牌我收下,你回去后替我带句话,就说单雄信多谢他。” “是!”任务完成,徐顺也松口气。 …… 送走徐顺,单全向单雄信请示:“二庄主,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嗯。”单雄信点头,“衣物不用太多,多带点值钱的东西,他们母子都是没受过苦的,路上你多照顾些。” “是。”单全答应一声,又觉得不对,“二庄主,你…” “我不走。”单雄信平静的说道。 “二庄主!”单全不明白,送到眼前的逃生机会单雄信为什么不要?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单雄信很坚决。 知道自家庄主的脾气,单全不再相劝,摇摇头,叹着气走开。 “你不走,我也不走。”金花公主看着丈夫,目光温柔而坚定。 “是单全告诉你的吧?”单雄信早料到单全会让公主来劝他,不过他也没打算瞒妻子。 “我相信夫君,必有自己的考虑。”从现在开始,她改口唤他夫君,而不再叫驸马。从现在开始,她只是单家媳妇,不再是王家公主。 “我是有自己的考虑。”单雄信心事重重,没有注意到妻子称呼上的变化,但也本能地觉得和妻子更贴心了,他向妻子诉说自己的想法,“茂公派人送令牌给我,让我偷着出城,这说明李世民一定是不容我了。” 感觉依着自己的妻子身体微颤,单雄信拍拍她,仍继续说道:“我既然是李世民的眼中钉,放走了我,茂公他岂脱得了干系。” “可是我听说李世民对他十分信任。”金花公主忍不住插嘴,如果可以,她自然希望一家人一起走。 单雄信摇头:“他如果放了我,李世民就不会再信任他了。我单通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更做不出拿朋友的前程来换自己的苟且偷生。其实令牌我都不该收他的,我只是不忍让你和孩子们受难。我终究还是欠了他。” “我不走。”金花公主含泪微笑,“夫君可以顾忌朋友之义,又为什么不能让为妻的全了夫妻之情。” “夫人!”单雄信动容,生死边缘有人相伴,他何其幸也! 洛阳城外, 李世民的营帐内。 “仁人,请。”李世民亲自为宇文士及倒茶。 “未将自己来就可以了。”宇文士及哪敢劳秦王侍候。 李世民微笑:“这里又没外人,何况我和仁人也是自家亲戚,仁人何必拘礼。” 宇文士及笑笑,低头品茶。他和李世民是亲戚不假,可这亲戚关系怎么论,还真不好说。 宇文士及的妹妹是李渊的宠妃宇文昭仪,现在还生下了李渊的第十一个儿子李元嘉。从这方面算,宇文士及算是李世民的舅舅。可宇文士及的妻子是隋炀帝杨广的长女南阳公主,而隋炀帝的小女儿却是李世民的妾室,从这方面论,宇文士及和李世民是连襟。 不管是舅舅还是连襟,宇文士及都不敢和李世民论这种亲戚。还是老老实实做人部将吧。宇文士及的兄弟都因为叛乱而亡,他能独善其身到现在,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方法。 李世民与他喝茶闲话,问问长安现在的情况,李渊的身体,元嘉弟弟是不是又长高了,然后漫不经心地问道:“仁人,我答应了王世充不杀他,可窦建德呢,是杀是留,真让人头疼啊?” 宇文士及的手一抖,险些将茶盏掉在地上,他知道,李世民对自己说这话,绝不是无心的。 首发 第八十四章 降唐 “仁人。首发”看宇文士及不回答,李世民轻声唤他。 “殿下…”宇文士及仍有些怔忡。 “抱歉,仁人,”李世民这才猛地省悟,开口向宇文士及道歉,“我不该在你面前提窦建德的。” “不,殿下,是仁人自己心绪不宁。”宇文士及哪敢接受他的歉意,“未将只是在想,窦建德此人不能留。” “为什么?”既然宇文士及不介意提起窦建德,李世民就接着往下问。 宇文士及说道:“窦建德此人假仁假义,可河北一带受他蒙蔽的人不少,此人野心勃勃,若不除去,难保他不暗中再招集旧部,再起祸端。” 李世民若有所思:“仁人说得也有道理。” 见李世民动心,宇文士及进一步说道:“殿下,仁人不敢瞒殿下,仁人此言确是公心私心都有。家兄化及,家弟智及,都是咎由自取,仁人不敢抱怨,可是,禅师禅师他才十岁,他有什么错?”宇文士及声音哽咽。 李世民也不禁叹息:“仁人,你放心,我会在父皇面前帮你的。” “多谢殿下。”宇文士及感激涕零,当场拜倒在地。 李世民连忙扶他:“快快请起。” 出了李世民地营帐。宇文士及才发现自己已经汗湿衣背。这位秦王殿下。打仗是好手。权谋之术也胜于他人。跟他斗智。简直比打仗都累。好在他宇文士及也不是笨蛋。经过改朝换代。他地大哥。三弟都没了。只有他不但性命无忧。而且还是皇亲国戚。这番审时度势地能力。自然不差。 宇文士及早料到李世民会拿窦建德地事情问他。从李密身上宇文士及就能看出。李渊父子对这些敌军首领是绝不会心软地。所以只要他稍微表示出对窦建德地恨意。李世民就能卖他个人情。而卖他人情。自然就是卖李渊地宠妃宇文昭仪地人情。 但他宇文士及。也是心甘情愿让自己去欠这份人情。他地妹妹宇文昭仪地亲生儿子现在才会走路。自然争不过几个年长又战功显赫地哥哥。既然宇文家也要找靠山。什么叫顺水人情。宇文士及不会不知道。 而且。宇文士及是真地恨窦建德。恨到不愿掩饰。“禅师。父亲就快给你报仇了”宇文士及喃喃自语。 *** 武德四年(公元621年) 五月十日, 王世充身穿素服,率太子王玄应和文武官员两千余人在城门降唐。 单雄信站在降臣之中,看着李世民得意洋洋地问王世充:“你不是以前叫我小唐童吗?怎么今天见了小唐童,这般恭敬?”王世充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李世民的目光一一扫过洛阳城的官员,众人不敢和他视线接触,都垂下头来。然后他的视线对上了单雄信,单雄信心中一紧,却直视他的目光,毫不畏惧。 李世民冷哼一声,主动将目光移开,这等小人,不过虚张声势装英雄罢了,自己何必和将死之人计较。 单雄信的目光却一直看着李世民,看他一个个审视洛阳城的文武。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忽略徐茂公、秦叔宝等人苍白的脸色,忽略瓦岗众兄弟在此相见的尴尬,忽略他心中对妻儿的担心。 与此同时, 单雄信的驸马府里,金花公主已经遣散了府里的一干奴婢,只留下从二贤庄时就跟随单雄信的一干家人。 “旭儿和天昌就拜托你们了。”金花公主再次嘱咐单全他们。 “夫人放心。”单全已是白发苍苍,单雄信就是他看着长大的,对单家自是忠心耿耿。 金花公主看向单旭:“旭儿,你是哥哥,要照顾好弟弟。”可怜这孩子还不到十岁,就要担起这么大的担子。 单旭含泪摇头:“母亲,我不走,我要陪着你和爹爹。” 金花公主拒绝道:“不行,你是单家的孩子,只有走了才能给单家延续香火。” “弟弟也是单家后代,他走就好了。”单旭看着金花公主怀里抱着的单天昌,也只有这个弟弟,现在还不懂什么叫生离死别,仍在母亲怀中睡得香甜。 金花公主含泪责怪单旭:“旭儿,你不喜欢弟弟吗?不愿意照顾他?”孩子,别怪我。 单旭毕竟还小,哪分得清大人的话是真是假,见母亲突然生自己气,连忙说道:“不,我喜欢弟弟,我会照顾他。”他是真的喜欢弟弟呀,母亲误会了。 金花公主趁机把单天昌塞到他怀里:“既然这样,快带你弟弟走吧。”再不走,唐军就要进城了。她狠狠心,转过身,不再看两个孩子。 “哇!”单天昌好像感觉到什么,突然醒过来,哇哇大哭。 金花公主身子一颤,拼命忍着不再回头,快步向屋里跑去。 “母亲”单旭流泪唤她,弟弟在哭啊。 “大少爷,我们走吧。”单全忍泪上前,从单旭手里抱过单天昌,交给一旁的叶儿。单平将单旭抱上马车,又扶叶儿上车。 马车缓缓驰出驸马府。 李世民并没有马上进洛阳城,他先让军队进城,控制和接管洛阳城的一切,自己却带人又返回军营,商议怎么处置王世充等人。 这便是朝中事情而非军务了,徐茂公等瓦岗派的众将却是不便参与。 众人只能在徐茂公的营帐里等消息。 罗士信走来走去,嘴里忍不住抱怨:“早让单二哥投唐,可他不听,看看,现在多麻烦,不知殿下怎么处置他呢?” “你给我坐下,然后闭嘴。”秦叔宝看他走来走去,看得眼花,心里更烦。 换了别人这样说,罗士信马上就得翻脸,唯独秦叔宝说了,他才到一旁坐好,就是心里不服,他也不会跟秦叔宝顶撞。罗士信十四岁从军在张须陀麾下,就一直跟秦叔宝在一起,秦叔宝对他而言,是如父如兄般的存在。 安静了罗士信,秦叔宝转向徐茂公:“要不然,我们先派人去雄信府里看看?” “我们怎么进去,殿下根本就没下令让我们进城。”程知节先徐茂公一步否决这个提议。 “殿下是不是故意不让我们进城?不然他干吗只派刘弘基和侯君集去?”一旁坐着的罗士信还是忍不住插嘴。 秦叔宝这次倒没说他,因为这也是他担心的。 “我看不是单独针对我们。”程知节摇头,“杜如晦现在不是也没进去。”杜如晦的弟弟还在洛阳城囚着呢,他一样着急。 “殿下只是谨慎从事,刘弘基和侯君集都有过进驻长安城的经验,这点他们是比我们强。”虽然心里一样着急,徐茂公还是替李世民说了句公道话。洛阳毕竟是都城,军队换防,一旦处理不好是要出大事的。(注1) 秦叔宝等人互相看看,虽然担心单雄信,但确定秦王没有疑心他们,还是松口气,如果连秦王这也待不了,他们还有何处可去? 徐茂公看在眼里,心里叹气,这些人牵挂都太多,让他们为了单雄信而什么都不顾,终究不现实。 郭孝恪急匆匆进帐来:“殿下商议的结果出来了!” “怎样!?”罗士信从凳子上碰起来冲到郭孝恪面前,但还是晚了程知节一步,程知节是最先到郭孝恪眼前的。秦叔宝和徐茂公虽然还坐着,但也都看着他。 对众人急切的目光来说,他带来的消息太残酷了,郭孝恪低下头,然后才说道:“殿下定了一批要处死的郑国大臣的名单,段达,杨公卿,第三个就是单雄信。” 众人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知道李世民讨厌单雄信是一回事,但确定他要杀单雄信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去找秦王。”罗士信最先反应过来,就要出帐去。 程知节一把拉住他:“等下,我们一起去。”他回头看秦叔宝和徐茂公。 秦叔宝点头:“我也去。” 徐茂公却犹豫。 “茂公?”罗士信唤他。 徐茂公皱眉:“我们一起去,会不会让秦王误会,而且单二哥他怎么想的,我们也不知道。”他偷送令牌给单雄信,这事只有他和徐顺知道,而单雄信收了令牌却没走,他到底怎么打算的,徐茂公很担心。 郭孝恪最先明白他的意思:“如果秦王以为我们想仗着人多势众要挟他,岂不弄巧成拙。而且依单将军的脾气,就算殿下心动想饶他,他却宁死不降,又该怎么办?” 秦叔宝叹气:“茂公和孝恪说得有道理,我们先去看看雄信,只要他先服个软,殿下那边我们也好说话。” 罗士信和程知节互相看看,依单雄信的脾气,还真有这个可能。 程知节也叹气:“那我们只有等明天,先劝单二哥,再劝秦王了。”单雄信和投降的官员都被就地押在洛阳城中,要见单雄信,只能等明天了。 注1:李世民确实是十日接受王世充的投降,十一日进入洛阳,这是史书记载,并非作者杜撰。 首发 第八十五章 信与不信 徐茂公手上拿着棋子,却迟迟也不落下。首发 郭孝恪也不催他,只是看着棋盘。 末了,徐茂公还是把棋子扔进棋盒:“我去找房玄龄。”与其这么坐等天亮,还不如四处活动活动,也许还能多些机会。 “其实我觉得,殿下最信任的人还是长孙无忌,你不如去找他试试。”郭孝恪以自己的观察帮他出主意。 长孙无忌原来是在秦王府,这次宇文士及去长安,才把他一块带回洛阳。据长孙无忌所说,他是来给秦王报喜的,秦王第四子,长孙王妃嫡出的宜都郡王李泰,已经被过继给了怀王元霸,日前正式被李渊封为卫王。 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就和父亲一样成了亲王,确实是喜事。而其中包含的意义更不简单,怀王李元霸,是李世民同父同母的三弟,可惜因病夭折,李渊一直甚为痛心。现在长孙王妃愿意将自己的儿子过继在怀王名下,替怀王延续香火,对老人也算一种安慰。而对次子夫妇的孝心,李渊自然也会领情。 秦王久攻洛阳不下,朝里自然也有不同的声音,李渊在这时封李泰为卫王,自是表明了对秦王的支持。 徐茂公当然知道长孙无忌说话比房玄龄管用,但他仍坚持原意:“但长孙无忌可没有房玄龄好说话,我可不想还没碰上秦王,就在长孙无忌那边碰钉子。何况我找房玄龄,也不是让他出面求情,只是想问问他,秦王处置单二哥,态度有多坚决?”这是自己的事,徐茂公可不会拖房玄龄下水。 …… 现在是戌时刚过一半,以房玄龄的工作态度看,他应该还在办公的营帐里。 徐茂公直接走过去,果然看到帐内透出的烛光,“玄龄兄。”徐茂公在外唤了声,然后就掀帘入内。 帐内却不只房玄龄一个人。“殿下。”徐茂公怔了怔。赶紧施礼。没想到这时李世民会在。早知如此。他就在帐外问一声再进来了。 “茂公是来找玄龄地?”李世民微笑。 “莱国公。有事吗?”房玄龄看看李世民。然后才问徐茂公。 “不。我是来找殿下地。”徐茂公反应也很快。既然已经碰上了。就不用再麻烦房玄龄了。 “哦?”找他找到房玄龄这儿。李世民微笑不语。 就知道这人没那么好糊弄。徐茂公进一步说明:“我听说殿下到了房先生这边。可门口没看见殿下地侍卫。我以为殿下离开了。就进来找房先生问问。” 房玄龄忍不住接口:“我就说过,殿下实在不该一个人出门。” “殿下真是一个人出来的?”徐茂公一脸惊讶的表情,“我还以为是侍卫临时有事才不在的。” 看着两人向自己投来指责的目光,李世民苦笑。 “好了,玄龄,这话我进来时你就已经说过了。”先应付房玄龄,然后李世民问徐茂公,“茂公,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徐茂公看看房玄龄,有些犹豫。 “你们聊,我这边事都忙完了,也该回去了。”房玄龄忙说道。 “现在你可以说了?”看房玄龄出去了,李世民笑笑,对徐茂公道。 “殿下,”徐茂公还是犹豫一下才开口,“关于洛阳的降将” “你想问的是单雄信?”李世民截住他的话,脸色也沉下来。 徐茂公点头:“殿下,单雄信骁勇善战,是不可多得的猛将” “我不稀罕!”李世民再次打断他的话。 徐茂公当然知道,李世民身边虎将如云,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单雄信已经降唐,殿下何必定要杀他?” 李世民注视着他:“你在替他求情?你忘了北邙山他是如何待你的?” 果然秦王还记恨北邙山的事,徐茂公忙代单雄信辩解:“当时只是各为其主,单雄信是郑军,自然会与我们为敌,可他现在已经降唐,还请殿下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李世民怎么可能忘了要杀自己的人?当下冷笑,“谁能肯定单雄信现在就是真心降唐,你没看他今天在城门是如何桀敖不训,哪有一点降臣的样子?” 今天城门徐茂公也在场,他当然知道单雄信不服气李世民,他只好说:“殿下若不放心单雄信,茂公愿以自己的身家性命担保他,还请殿下饶了他。” 李世民颇感意外:“你这么保他?你可知道,一旦单雄信图谋不轨,你这连带责任可不轻啊?” “茂公相信单雄信不会再起反心。”徐茂公说道。 “可我不信他!”李世民冷冷地道。 “殿下,”徐茂公只好再退一步,“既然殿下不想让单雄信在军中效力,那可否将他贬为庶人,流放也可以,茂公愿意用自己的官职和军功为单雄信赎罪,只求殿下饶他一命。” “李世绩!”李世民实在忍不住了,自己一再打断他的话,就是希望他能知趣,没想到他却得寸进尺,“你把朝廷给你的功勋当成什么了,敢拿来跟我讨价还价?”李世民怒道。 “殿下”徐茂公自认识李世民以来,李世民还从没对他发过脾气。 “久闻瓦岗徐军师治军严谨,没想到也会有把军功拿来做交易的一天。”李世民仍然面沉如水,冷笑说道。 这下徐茂公真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了。他在现代上的就是军事院校,毕业后去的时空管理局也是纪律性极强的军事科研单位,军法军纪,他怎会不清楚,只是来到古代后,又是匪首又是封建君主的,总和这些人在一块,不自觉的就忽略了这一点。李世民一拿军纪说他,可说是正中他软胁。 见徐茂公面有愧色,李世民反而缓下声音:“茂公,今天你或许怨我不近人情,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想明白,我要杀单雄信,其实是为了你好。” “殿下?”这下徐茂公真不明白了。 “单雄信是王世充的妹夫,身份复杂,其人又反复无常,你今日帮他求下情来,他日必将为他所累。”李世民说道。 “不会的!”徐茂公脱口而出,单雄信的为人他信得过,所以李世民的这个理由他不能接受。 “好了,茂公!”李世民阻止他说下去,“父皇赐你李姓,便是把你当成李家的一份子,世民也一直视你为兄长,我不希望用军法才能让你断了这个念头!” 李世民言外之意自然是他再为单雄信求情便同罪论处,徐茂公听得出来,可让他不再管单雄信死活,他实在做不到。 可没等徐茂公再开口,一个人风也似的冲进帐来,“茂公,原来你在这儿,陪我喝酒去。”然后才看见秦王,“殿下,你也在啊。”程知节笑呵呵。 “嗯。”李世民脸色不大好看,一半是被徐茂公气的,另一半是被程知节突然出现给吓的。 “你们在谈公事,那我等会再来。”程知节左右看看,有点察觉自己的冒失。 “不用了,没什么好谈的。”李世民拂袖出帐,心里寻思,是该找个侍卫守门了。 程知节看李世民离开,才长吁口毛气,“你啊,”他捅捅徐茂公,“怎么一个人先和秦王说了?” “那你怎么来了?”徐茂公才不信他的借口,这都几点了,还喝什么酒? “我来救你。”程知节瞪了他一眼,这人一点也不知感激,“雄信已经这样了,我们不能把你也折进去。” “我们?”徐茂公问。 “是,我们大家都在。”帐帘掀开,秦叔宝先进来,后面是罗士信和郭孝恪,几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你们都听到了?”徐茂公了然。 郭孝恪点头:“我回寝帐时正巧遇上房玄龄,看见你们没在一起,我就觉得不对,一问他,如果你碰上了秦王,我赶快通知知节他们” 秦叔宝接着说:“我们来时正听到你说用军功代雄信赎罪,秦王大发雷霆,我们不好一块进来,所以就让知节先进去探探。” “看他能不能搅混水,把你救出来。”罗士信补充说道。 顺利完成任务,程知节却苦着脸:“殿下看来是铁了心要杀雄信,我们怎么办?”虽然他也看不惯单雄信死忠于王世充,但毕竟大家都是瓦岗山一块过来的,哪能见死不救? 罗士信也是心同此理,虽然在洛阳他总摆脸色给单雄信看,但并不代表他不记得瓦岗山上的兄弟之情,“如果殿下嫌茂公一个人的军功不移,那再加上我的。”罗士信说道。 秦叔宝叹气:“你还没听明白吗?殿下生气我们拿军功做交易,你就不要再火上加油了。” 徐茂公在旁一直没再说话。 “我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郭孝恪看徐茂公满脸倦意,开口说道,“明天我们先去见见雄信兄,再去驸马府,先把他的家眷安顿好,殿下又没说马上杀人,我们可以一步一步来。” 郭孝恪虽然也是瓦岗派的,但他从属李密,与程知节等瓦岗旧部不同,与单雄信也不过点头之交,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徐茂公,他完全可以向张亮,牛进达一样,置身事外。 首发 第八十六章 人比人 俗话说:旁观者清。 郭孝恪和单雄信交情不深,反倒让他更理智。 秦叔宝等人想想他的提议,也点头同意。现在秦王正在气头上,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好。 ……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李世民率兵进驻洛阳城。 由于提前一天就有部分军队先驻扎城内,加上李世民下令严禁侵掠,所以城里的秩序井然。 李世民进驻洛阳宫城后,先命记室房玄龄入中书、门下省收隋图籍制诏,可惜已经被为王世充所毁,一无所获。然后又命萧瑀、窦轨等人查封府库,收其金帛,准备赏赐给将士。 先公后私,理所当然。 看着李世民总算把公事都安排得差不多了,秦叔宝和程知节赶紧上前。 “如果你们也想为单雄信求情,那就不用说了。”没等两人开口,李世民就先把话挡回去了。 “不,我们只是想请殿下批准,让我们见见单雄信,还有他的妻儿,也请殿下网开一面。”秦叔宝见李世民仍余怒未消,只好先按昨晚郭孝恪的提议,一步一步来。 李世民沉思片刻。才说道:“可以。你们去和他告别一下也好。我也可以将罪都归于单雄信一人。不祸及他妻儿。你们去把他妻儿领出来吧。”这是他地底线了。“告诉茂公。本王能做地都做了。不要再试图替单雄信求情!”他这话。也是对秦叔宝等人地警告。 秦叔宝和程知节当然听得出来。可毕竟秦王先饶了单雄信地妻儿。他们不敢再得陇望蜀。总之。先看看单雄信再说吧。两人称谢退出。 秦叔宝和程知节走后。刚才在旁一直没做声地长孙无忌才开口说道:“这次洛阳虎牢之战。除了你之外。就属李世绩军功最大。他要单雄信不死。你就卖他这个人情怎么啦?李世绩和这些瓦岗旧将。对我们日后都很有用。”他完全是从李世民地利益考虑。才这样说地。 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我杀单雄信。真是为了茂公他们好。怎么连你也不信?” 长孙无忌耸耸肩。替李世民倒了一杯新茶。递给他:“我又没说单雄信不该杀。” “单雄信确实该杀。这人如同汉之吕布,先投翟让,再跟李密,又降了王世充,三姓家奴,小人行径,岂能让人放心。”这些话,李世民也只有和长孙无忌才能说。徐茂公他们也不止跟过一个主将,这话让他们听了,难免心生芥蒂。 不过这其中差别,李世民心中有数。徐茂公当初家就在瓦岗寨附近,他要不入伙,只怕徐家第一个就被翟让给洗劫了。他和李密不和,就主动退出瓦岗的权利中心,独善其身到黎阳,等李密降唐后,他又把黎阳还给李密,自己只身降唐。李密死后,又全故主之情,替李密发丧。这样的人品,岂是单雄信可比的。而且,他在窦建德那边,仍不忘找机会回唐国,这份忠心,李世民还有什么不放心。 秦叔宝等人也是一样,他们是被李密兵败所累,才让王世充所俘,因为家眷都在王世充手中,才无奈降郑。可降了以后,对王世充也是口不映心,徐茂公一来,他们就趁机投唐。 只有那个单雄信,才对王世充死心塌地,为他卖命,这样的人,让他怎么相信? “单雄信此人绿林出身,草莽之气甚重,不是为将的材料。如果我现在放了单雄信,他是王世充的妹夫,有一天要起兵为王世充报仇怎么办?茂公他们现在为他求情,将来就得担上这份干系,只有单雄信死了,才能一了百了,对大家都好。”李世民捧着茶盏,沉吟道。 长孙无忌寻思,说道:“你为李世绩他们着想,我只担心他们未必能理会你这番苦心。” “没关系。”李世民倒很自信,“他们只是现在还念着和单雄信的旧情,一时不忍心罢了。事情过去久了,这情义也就淡了,我也会找别的机会补偿他们的。而且,我终究是为了他们好,茂公他们都是聪明人,其中利害会想明白的。” 秦叔宝和程知节等人出来后,转述秦王的决定,众人只有先兵分两路,秦叔宝,徐茂公和郭孝恪去看单雄信,罗士信和程知节去接单雄信的家眷。 洛阳城的天牢,都被反对王世充的人给占满了,这些人正等着唐国来判断是否有罪,是杀是放,这不是一,两天能弄清的。而这些人,依照李世民的命令,全移到了洛阳府衙看管,随王世充投降的大臣两千多人,则全部装进天牢。 单雄信是重要的罪臣,被单独关押在天牢深处的一间囚室内。 看秦叔宝等人提着食盒进来,单雄信依然表情平淡。 “单二哥。”徐茂公唤他,没在李世民面前为他求下情来,徐茂公觉得自己愧于见他。 单雄信冷冰冰地开口:“你我已割袍断义,何必再称兄道弟?” “雄信!”秦叔宝有些不快,“茂公这些日子为了你的事跑前跑后,你怎么还这样待他?” 单雄信并不领情:“如果不是他,北邙山上我早就杀了李世民,那样子,今天的阶下囚还不知是谁。” “单雄信!”郭孝恪真的怒了,徐茂公为了他,连秦王都能得罪,他却还这样对人家。 徐茂公却扯扯郭孝恪,不让他再说下去。 秦叔宝叹口气,念在单雄信被囚于此,心情肯定不好,他也不能再说什么,免得伤了兄弟之情。秦叔宝从食盒中取出酒菜,放在桌上:“我们兄弟好久没聚一聚了,来,雄信,你陪为兄喝几杯。”单雄信囚于牢中,肯定待遇不好,秦叔宝让他陪自己吃饭,也是代他留面子。 单雄信仍不领情,冷哼一声,冲墙而立。 场面就这样冷下去了,几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都十分尴尬。 过了一阵子,还是单雄信先开口:“我的妻儿,她们怎么样了?”说完以后,单雄信在心中暗骂自己,本来打定主意不连累这些朋友,却还是忍不住向他们探问自己妻儿的消息,单雄信啊,你果然是个自私的小人! 秦叔宝不知道他心里挣扎,见单雄信主动开口,又惊又喜,忙说道:“士信和知节已经去接你的妻儿了,秦王也答应不追究她们。”他看看徐茂公,又补充道,“这都是茂公向秦王求情的结果。” 单雄信却一点都不感激,他冷笑着看徐茂公:“你是李世民身边的红人,可我听这意思,你没替我求下情啊?” 徐茂公默不作声,这件事,他确实没办好。 郭孝恪看不过去:“茂公已经尽力了,他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军功保你,可殿下就是不同意,他又能怎样?” 单雄信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情,言语却仍不屑:“就知你救不了我。” “雄信?”秦叔宝皱眉,以前那个豪气干云的单雄信怎么变成了这样? 一阵急促地步伐声响起,程知节和罗士信走进来。 见他们并没有把自己的妻儿带来,单雄信皱起眉头,问道:“出了什么事,我的家人呢?”看他们的表情,事情不妙,难道公主没带孩子离开? 程知节犹豫,罗士信心里却藏不住事情,脱口而出:“我们去时,公主已经悬梁自尽,驸马府人去楼空,两个孩子都不见了。” 徐茂公脸色大变,这下只怕单雄信更无意求生了。他和众人看向单雄信,单雄信面色出奇的平静:“知道了,你们走吧。”他又转过身去,再不开口。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牢里的空气越来越压抑,单雄信一直没再回头,也不再开口,终于有人受不了这气氛,叹息着退出来。 徐茂公心中猜测,单雄信的两个孩子大概是被家将带走了,只是没想到王世充的妹妹会这般刚烈,公主如此待他,依单雄信的性格看,就是自己替他求下情来,他也不肯独活了,徐茂公心中绝望。 单雄信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确定牢房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才转过身来。 卸下那身傲气,单雄信颓然坐在凳上。 公主说要全夫妻之情,她真这样做了,如此深情,单雄信除了舍命相报,还能怎样。 两个孩子平安离开,说明单家香火能传下去,他对列祖列宗也有交待了。 他单雄信对不起的,只有朋友了。希望他们都明白,不,最好永远不明白。就以为他单雄信不识好歹,不近人情好了。这样才不会因为自己,而耽误了他们的锦绣前程。 茂公,这兄长的对不住啊,明明领了你的情,却仍对你恶言相向。只是我们已割袍断义,不再是兄弟了,那李世民年纪虽轻,心肠却颇狠,你实在不该为我而去得罪此人。 *** 那边生离死别,愁云惨雾。 这边却是劫后余生,喜出望外。 杜如晦抱着刚放下碗,面黄肌瘦的弟弟,泪如雨下:“楚客,你受苦了。” 首发 第八十七章 接管洺州 杜如晦抱着弟弟,泪流满面。 杜楚客却从哥哥的怀抱中挣扎出来:“只有粥喝吗?”他看着空碗,有点不满。 看见弟弟一脸谗相,杜如晦更是心疼,他擦擦眼泪,安慰弟弟:“你现在身体弱,不易暴饮暴食,等过几天,调养好了,为兄请客,让你大鱼大肉吃个痛快。”好在军中的郎中说过,杜楚客身体虚弱只是长期饥一顿,饱一顿所置,其他的病倒没有,只要好好调养就好了。 杜楚客也没坚持,话题转到杜淹身上:“叔叔呢?” 杜如晦不屑:“他在天牢,这回也让他尝尝做牢的滋味。” 杜楚客却沉吟道:“哥,你在秦王面前应该能说得上话吧?你帮叔叔求个情吧?”瞧刚才郎中的态度,杜楚客就能看出杜如晦在军中地位一定不低。 杜如晦吃惊地看着弟弟:“你让我为他求情,他是如何待你我兄弟的?大哥死时,他可曾向王世充求过情?”他们叔侄从来不和,加上兄长之死,杜如晦只有更怨杜淹,怎会愿意为他说情。 杜楚客却说道:“我知道叔叔一向明哲保身,大哥死时他确实见死不救。可他终究是我们的亲叔叔啊,杜氏一门不能手足相残啊?” 杜如晦仍坚持:“你死心吧。殿下不会答应的,单雄信你知道吧?李世绩拼命为他求情,秦王仍然要杀他。我还没有李世绩的军功大呢,可不想去秦王那边碰钉子。” 杜楚客想了想,说道:“单雄信要杀秦王,秦王当然恨他。可叔叔他为人圆滑,就算做郑国的官,也没得罪过唐国的人,秦王应该会给你这个面子。” 杜如晦看看弟弟,笑了:“你在天牢里,消息倒比外面还灵通啊。”他就知道这个弟弟有本事,别的官员在外面都能饿死,杜楚客关在天牢,却只饿个半死。 听出哥哥话里松动地意思。杜楚客喜道:“你答应帮叔叔求情了?” “试试看吧。”毕竟是亲叔叔。杜如晦也不想做得太绝。“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能不能成功我可保证不了。” “这我知道。”杜楚客连连点头。只要杜如晦答应就好。对自己哥哥地本事他也是有信心地。 杜如晦心里也没觉得这事有多难办。对没有威胁地人。秦王也会网开一面地。窦建德地祭酒凌敬不就是最好地例子吗?许敬宗和凌敬是旧识。托房玄龄在秦王跟前为凌敬说话。秦王不也饶了凌敬。在秦王心目中。自己难道还不如许敬宗吗?至于单雄信。谁让他当初非杀秦王不可。有今天也怨不得旁人。 *** 李世民饶了凌敬,赦了杜淹,却终究杀了单雄信。 秦王最后的宽容也不过是留其全尸。比起段达等人的身首异处,李世民已经给了瓦岗众人面子了。 徐茂公在单雄信的灵位前上香。 这里是秦叔宝为念单雄信当年之情而建的“报恩祠”,除了让单雄信他们夫妻合丧,瓦岗众人也无法再做得更多了。 “当初我在东岳庙病倒,如果不是雄信和玄成,哪有今天的秦叔宝。可到头来,我却救不了雄信的性命。”秦叔宝看着单雄信的灵牌,泪流满面。 然后,秦叔宝走到单旭身边,蹲下来,平视这个孩子:“旭儿,跟伯伯回家吧,怀玉哥哥在家等你呢。” 当初单旭突然出现在唐营,众人都吓了一跳。从单平口中大家才知道单旭去而复返的原因,这个孩子让单全把单天昌带走,自己却留下陪父母,以尽人子的孝道。本来他是想一个人来的,单平实在不放心才跟过来的。 秦叔宝听到后忍不住感叹,这孩子长大了。 单旭靠在徐茂公身边,眼睛哭得通红,听到秦叔宝的话,他摇摇头,手紧紧抓着徐茂公的衣襟。 徐茂公会意:“还是让旭儿留在我这吧。” 秦叔宝点头,不再坚持。单旭自在瓦岗时,就和徐茂公格外亲近,有徐茂公安慰,这孩子也能早日从丧父之痛中过来。 而且,他们与单雄信最后决别时,单雄信把儿子推到徐茂公怀里,秦叔宝就明白了,之前单雄信冷言冷语对徐茂公,是不想再连累他。可到了托孤的生死关头,单雄信最信任的,还是徐茂公。 …… *** 武德四年(公元621年) 五月十五日, 逃回洺州的窦建德余部,以左仆射齐善行为首,正式向李世民递上降书。 “茂公,仁人。”李世民吩咐徐茂公和宇文士及,“去洺州接收窦建德余部一事,就由你们负责了。” “是。”徐茂公和宇文士及互相看看,抱拳接令。 徐茂公心里明白,他和窦建德有囚父之仇。宇文士及和窦建德有杀子之恨,李世民把洺州交给他们俩,其中示好之意不言而明。 徐茂公自然不会拿夏军出气,他现在只担心宇文士及会公报私仇,惹怒受降的夏军,让事情变得麻烦。 好在宇文士及这人颇为理智,仍记得徐茂公才是此行的主将,对徐茂公下令唐军秋毫无犯的将令中规中矩地执行下去,没有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给徐茂公添麻烦。 徐茂公总算是放心了。 然后在洺州城门处,徐茂公等人不光见到了受降的左仆射齐善行,右仆射裴距,行台曹旦,还有人群中的魏征。 代表李世民接受齐善行等人的投降后,徐茂公不去看曹旦尴尬的表情,直接走向魏征:“玄成兄,你受苦了。” “还好。”魏征微笑,“多亏齐仆射等人照顾,魏某并没受什么罪。” 他们在这边寒暄,宇文士及却不耐烦,开口说道:“既然是受降,怎么不见曹后和夏王的儿子?” 齐善行忙答道:“娘娘和殿下一直在长春宫中,这次将传国玉玺等物交出,我等也是奉了娘娘的吩咐,可娘娘毕竟是妇道人家,这等受降的大事,自是无法出面。” “原来如此。”宇文士及点点头,冲徐茂公抱拳道:“莱国公,我们接受夏国受降,总得进长春宫吧。” “这个自然,我们也应该去见见曹后。”宇文士及没忘了他这个主将,徐茂公当然得给他这面子,何况他说得也是应该的,不进长春宫,怎算完全接收夏国。 兵马开向长春宫,徐茂公有意慢了几步,和魏征低声说话。 “宫里情况到底怎么样?”徐茂公小声问魏征。 “公主早就走了,现在只有曹后和世子在。”魏征也只知道这些。 “我是问具体的。”徐茂公对这答案不满意。 “那我就真不清楚了,曹后一回来,我就搬出了长春宫,现在住在善行兄的府邸。”魏征说道。窦建德在家还好说,剩下孤儿寡母,自己一个大男人还赖在宫里,成何体统? 就知道齐善行降唐,背后有魏征的功劳,徐茂公目光透着赞赏,嘴里却嘀咕:“假清高。”害他现在什么有用的情报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魏征故意吹胡子瞪眼睛。 然后徐茂公“只好”向他道歉。 眼角的余光看到徐茂公和魏征低声说笑,宇文士及却无法有这样的好心情。 就算徐茂公和他同仇敌忾,但其中还是有差别的。人家父亲平安获释,所以徐茂公只要以胜利者的身份进了长春宫,就是出了口气。可自己的儿子却惨死于窦建德手中,如此深仇大恨,当进了长春宫,面对仇人的妻儿自己又该如何呢?宇文士及自己也不知道。 长春宫内冷冷清清,众人互相看看,心中都有不详之感。 “善行兄,你带人进去看看。”怕引起误会,徐茂公吩咐原是夏国臣子的齐善行。 没等齐善行回答,曹旦已先冲了进去。 齐善行随后也带人进入曹后的寝宫。 片刻之后,宫里传来一阵哭声,齐善行脸色苍白的出来:“娘娘在宫里悬梁自尽了。” “娘娘!”不少原来夏国的臣子闻言,当场跪倒,痛哭流涕。 徐茂公心中也颇不是滋味,洛阳虎牢之战到现在,他就亲眼见证了三个女子的自尽。郭庆的妻子,单雄信的妻子,窦建德的妻子,这时代的女子,怎么都这般刚烈?! 宇文士及不发一言,先走进寝宫。怕他气往亡者身上出,徐茂公赶忙跟上去。 寝宫内,曹旦正抚尸痛哭。曹后的遗体旁还有四具宫女的尸身。房梁上仍飘着五条白绫,一看就知道,那四个宫女是陪曹后一起走的。 左右看看,宇文士及沉声发问:“窦建德的儿子呢?”这宫里并没有看到有小孩在。 曹旦只管哭着不理他。齐善行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时,寝宫外负责搜查的士兵惊呼:“井台上有只鞋,啊!井里有人!” 捞上来的是个年轻**,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幼儿,只是,两人都没了气息。 曹旦看过去,大惊失色:“是乳娘?!”他冲过去,看她怀中的幼儿,怔了怔,然后呼天抢地,“天鸿!我可怜的外甥啊!” 首发 第八十八章 逍遥居 宇文士及看过去,那孩子年纪小小,却裹着绸缎,显然身份不凡。首发 这下仇人的妻儿都死了,宇文士及却一点都没觉得有多高兴。“就算死再多人,禅师也不能复生的。”一时间,宇文士及只觉眼前一切都与自己再无关系,他转身走出寝宫。 事已至此,徐茂公只有吩咐齐善行:“将曹后母子厚葬了吧。” 当天晚上,徐茂公谢绝了齐善行安排的住处,仍住进了当初窦建德软禁徐盖的逍遥居。 也不知齐善行怎么考虑的,竟然把当初窦线娘的紫玉宫收拾好让他住。徐茂公当然知道,他虽然是接收夏国的主将,但毕竟不是皇室中人,意义重大的政和宫他自然不能住,而依窦建德对女儿的疼爱,紫玉宫也确实是这里最好的房子了。 可眼下事情弄成这样,徐茂公可不想面对与窦线娘有关的一切。正史中并没有提起窦建德妻儿最后的下落,所以徐茂公以为可以帮窦线娘善待她的母亲和弟弟,(就算是做样子,李世民也不会公然对已投降的妇孺下手。),没想到他还是没有报恩的机会。 宇文士及没有留在长春宫,他的亲兵向徐茂公请假。徐茂公猜想,宇文士及应该是去找他的妻子南阳公主去了。 当年宇文士及投唐,妻儿却跟着长兄宇文化及落在了窦建德手中。窦建德诛杀宇文一族,其中就包括宇文化及的侄子,宇文士及和南阳公主的亲生骨肉,年仅十岁的儿子禅师。 当时杀宇文一族,窦建德打得是替隋炀帝杨广报仇的旗号,可他杀禅师时,却没考虑到这个孩子正是杨广的亲外孙。而南阳公主据说被他软禁在了洺州郊县。 从这点看,徐茂公是同情宇文士及的,所以来洺州这一路他想的最多的,就是怎么样在不伤害宇文士及的情况下,又能还了窦线娘的人情。 而现在。徐茂公是不用为这个问题头疼了。但他仍辗转难眠。一晃来这个时代已经快十年。其间所经历地悲欢离合比他在现代生活地二十几年还要多。而这样地日子。还要到什么时候? 只留自己一个人在这时代。说不定哪天自己就崩溃了?到时候。要是自己真做出什么改变历史地事。时空管理局那些同事会不会杀过来找自己算帐?也许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再见到他们吧? 徐茂公睡不着觉。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徐茂公猛地坐起。是幻觉吗?他好像听到孩子地哭声? 徐茂公开门出来。徐安。徐顺也过来了。“少爷。” “你们也听到了?”徐茂公问。 “是。我还以为是听错了?”徐安东张西望。现在声音好像又没了。 “嘘!”徐顺示意他安静,这下大家都听到了,是有孩子在哭,不过好像给人捂住了嘴,所以声音时有时无。 “咣铛!”正当众人寻找声音来源时,不远处的屋子里传来什么物件掉地上的声音,在这深夜里,分外刺耳! “是厨房那边。”徐安叫到,这里就属他对逍遥居的地形最熟悉。 徐顺手抚刀柄,请示徐茂公:“少爷,要不要我让侍卫都过来?”逍遥居住不下太多人,徐强带着其他的亲兵都在隔壁住,原以为长春宫已被唐军接管,不会有什么事了,发生这种意外,徐顺很紧张。 “看看再说。”千军万马都过来了,徐茂公还能被个孩子吓着,而且有孩子在,他总觉得这事不宜惊动更多人。 月色不错,几人没点火把,就这么走近厨房门口。 厨房的门是虚掩的,徐安回头看看徐茂公,徐茂公点头,徐安伸手推开门没人?几人借着月色看屋子,除了地上有只翻倒的小铁锅外,这里看不到别的可疑之处。 徐安退回徐茂公身旁,“少爷,看来这里没人,不过也可能藏在什么地方,我们不如掌灯搜一搜。”他小声提议。 “要掌灯也得先把徐强他们叫来,不然敌暗我明,太危险了。”徐顺也小声说道。 徐茂公倒没他们那么紧张,要是刺客的话,能带着孩子来厨房找吃的?不过谨慎从事总是好的,徐茂公想想,示意徐安和徐顺随他一起后退几步,才开口说道:“屋里的朋友,你再捂着孩子的嘴,这孩子就让你憋死了。” “啊!”他话音刚过,屋里就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声,紧跟着响起的是孩子的哭声。 还是少爷有办法。徐安顺声音看去,是墙角的柴禾堆,他右手拿刀,左手捡起根烧火棍扒拉柴堆,“什么人,出来?” 扒开柴堆,徐安一愣,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怀抱一个孩子,正躲在里面发抖。 见这里确实没有别人,徐顺在徐茂公的示意中上前,点亮灶台上的烛灯。 徐安借着烛光打量那个女人,“青琴!?”徐安认出她来,又惊又喜,扔掉手里的刀和棍,冲到她面前,“你怎么在这里,我一直在找你?” 青琴却仍紧抱着孩子,低头发抖。 “青琴,你别怕,我是徐安啊,你不认得我啦?”徐安大声说道。 青琴这才抬起头来,借着烛光,她也看清了徐安,“徐安”青琴顿时泪如雨下。 “三少爷!”门外传来徐强的喊声,还有不少人的脚步声,看来隔壁的他们听到动静赶过来了。 青琴又紧张起来,手下意识地去捂孩子的嘴。 徐茂公皱起眉头,他先吩咐徐顺:“让徐强把人带回去,这边没事。还有,今晚的事不许外传。” 然后徐茂公命令青琴:“把手放开,你要捂死他吗?”他见不得这种疑似虐待孩子的行为。 青琴惊慌的放开手,孩子的哭声已经转弱了,“这…”青琴慌作一团,她不会真害死这孩子了吧? “他大概是饿坏了,没力气再哭。”徐茂公走过来看那孩子,常在安允笙的儿童医院帮助,他对孩子的经验很丰富。 “我房里还有点心,可以用热水化开喂他吃。”没等青琴反应过来,徐茂公就从她手中接过孩子,自己抱着,率先走出厨房。 青琴愣了愣,只好跟上。 看着徐茂公一勺一勺喂孩子吃东西,青琴总算缓过来。 “奴婢见过徐将军。”青琴拜倒施礼。 “这孩子是谁的?”徐茂公边喂孩子边问。 青琴身子不自觉的一抖,才答道:“这孩子是奴婢的。” 她的?徐茂公失笑,这么明显的谎话她也敢说? 可就有人相信,“青琴”徐安伤心地看着她,“你嫁人了?” “是。”青琴不敢看徐安,低下头去,可还一口咬定。 徐茂公摇摇头,出言揭穿她:“我记得我们走时你还没嫁人吧?可这孩子应该一岁多了吧?你哪来这么大的孩子?”他们离开洺州不到一年半的时间,就算他们刚走青琴就嫁人怀孕,现在生下孩子最大也应该只有半岁左右。 “青琴!”徐安也明白过来,高兴地看着青琴。 青琴却仍低着头,不承认也不否认。 看孩子吃饱了,徐茂公替孩子擦擦嘴,孩子的衣领处露出一截金链子,徐茂公拿出一看,链子下面还连着块玉佩,上面刻着“洪福齐天”,四个字。 “这是夏王的笔迹吧?”徐茂公认识窦建德的字,他开口问话,不过是试探青琴。 眼见瞒不过了,青琴跪倒:“徐将军,求求你,不要杀小殿下。” “……”徐茂公无语,他什么时候说要杀这孩子啦? “将军,求求你!”青琴以为他不同意,连连磕头。 “你先起来。”徐茂公说道。 徐安在旁看得着急,可他也知事情太大,不是他能参与的。一听少爷松口,赶紧扶起青琴。 “那前面投井的妇人和她抱着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徐茂公也得先问清楚。 “乳娘死了?”青琴瞪大眼睛,泪珠滚滚而下,“那是乳娘和她自己的儿子。” 李代桃僵?徐茂公明白了,难怪曹旦当时神色有异,还以为他悲伤过度,没成想竟然差点儿连自己也瞒过去了。 青琴也没料到,她躲在逍遥居,是以为这里偏僻,不会有人来,可发现有唐军进来时,她也慌了,好在她对这里地形熟悉,才没让人发现。可她能忍饥受饿,孩子忍不了,大着胆子出来找吃的,小殿下的哭声又把徐茂公等人引来了。 几个大人想得复杂,窦天鸿却没那么多心思,他只知道自己不饿了,坐在桌上,他对徐茂公伸出两只胖嘟嘟的小手,口齿不清地叫到:“爹爹,抱。” 徐茂公怔了下,然后笑着抱起他:“真乖,已经会说话啦。”他轻轻捏捏窦天鸿同样胖嘟嘟的小脸,“宝宝还会说什么啊?” 窦天鸿看他,笑着叫:“爹爹。”一岁多点的孩子,也就只会几个简短的词语。 *** 到了第二天徐茂公和齐善行商量洺州的后续工作时,宇文士及还是没有回来。这让宇文士及的部下都感到不大好意思。 首发 第八十九章 上上签 “莱国公。”宇文士及的家将宇文诚硬着头皮再次向徐茂公请假,“宇文将军外出未归。”这可是军务,自家主人做得有点出格了。 好在徐茂公并没计较,反而问齐善行:“善行兄久在洺州,可知南阳公主的下落?” 齐善行一脸惭愧:“公主原来就隐居在洺州郊外,这次夏王兵败,回来后我们一直忙着商量降唐的事,就忽略了公主,没想到公主已不在住所了。”事实上,一个亡国的公主又会有谁去关心,尤其是现在洺州的主人又要换成姓李的了,自家的前程性命都不知能不能保住,谁还会关心不相干的人。不过,早知接管他们的人里有宇文士及,齐善行就会把南阳公主好好安置,这也能卖个人情啊。 知道齐善行话里的意思,这也怨不得齐善行不尽心。徐茂公点点头:“那还请善行兄多帮忙打听一下,我替宇文将军先谢过善行兄了。”说罢抱拳施礼。徐茂公是真心想帮宇文士及的,劳燕分飞的苦他自己也吃过,实在不忍别人也受相思的折磨。 齐善行哪能受他的礼,侧身谦让,“其实,有个办法也许可以找到公主。”看徐茂公这么热心帮宇文士及,齐善行也不好什么也不做,毕竟南阳公主是在洺州不见的,而宇文士及的妹妹又是唐主李渊的宠妃。 “有什么办法!?”徐茂公和宇文府的家将追问,对洺州一带,齐善行远比他们熟悉多了。 齐善行犹豫了一下才说:“齐某认识一个人,此人善长占卜,几乎百试百灵,不如让他占卜一下公主的行踪。” “原来只是算卦啊。”有人顿时没了兴趣,这种东西能管用吗? 徐茂公倒是颇感兴趣:“有这样的能人,他叫什么,现在何处?”论预测未来的本领,这个时代只怕是没人比自己更行了。 见徐茂公有兴趣,齐善行忙道:“此人号西贝生,在拳石村,以占卜为生。如果莱国公感兴趣,齐某愿领路,引莱国公会会此人。” “这人架子好大,还要我家主人亲自去见他?”徐顺表示不满。 “这个西贝生。一向不离开拳石村地。不管是谁要见他。都得亲自跑一趟。”齐善行解释道。这个西贝生是真有本事地。当初齐善行找他算过。他就算出。来接管洺州地唐军主将不管多少。只要齐善行能着重礼敬一个人就行了。保证仕途无虚。果不其然。来洺州地唐军主将共两人。可宇文士及一来就又跑没影了。他就是想讨好也没处讨去。 西贝生?这名字一听就是假地。徐茂公反而兴趣更浓:“这个西贝生是什么来历。善行兄知道吗?” “这人只是个读书人。没见他和别地势力有什么瓜葛。不过他只是客居在拳石村。来历齐某确实不知。”但齐善行判断这个西贝生文质彬彬。实在不像什么恶人。不然他也不敢推荐给徐茂公。 “那就看看去。”徐茂公动了心思。 拳石村内。 “西贝合起来就是个贾字,我应该想到是你。”徐茂公换了一身书生的装扮,坐在西贝生的屋里,又惊又喜地说道。 “如果单凭西贝两字,茂公兄就能猜出是润甫来,那就不只是神机妙算,简直就是神仙下凡了。”贾润甫坐在徐茂公对面微笑着说道。他正是齐善行口中的西贝生。 “你居然找齐善行也不找我。”徐茂公笑着报怨,“可为什么连玄成都不知道你?”这点才奇怪。 “因为我特意躲着玄成。”贾润甫的回答很直接。 “为什么?”徐茂公一怔,没听说魏征有得罪他的地方呀? “茂公兄是真不清楚吗?”贾润甫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魏公和伯当,这事应该越少人知道越好。” 看来当年的真相没瞒过贾润甫。徐茂公笑笑,继续问:“当年我一直在找你和周臣,周臣他人呢?你又怎么会来拳石村,还混了个神机妙算的名号?” 见他不再谈及李密,贾润甫顺他的话说下去:“什么叫混了个神机妙算的名号?你这是怪我抢你锋头?”魏公的生死,大家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不是吗?我在瓦岗可不知你会卜卦。”徐茂公说道。 贾润甫一本正经:“那是因为我近来有奇遇。” 徐茂公好奇:“什么奇遇?” 贾润甫笑而不答,转身取过一个签筒放在桌上:“那我这问事,都得先抽签。” 徐茂公微笑:“可我不是问自己。” 贾润甫坚持:“你不试试怎么知道灵不灵。” “好吧。”徐茂公敷衍着去拿签子。 “这样不行。”贾润甫态度很认真,“你要求什么,必须在心里暗念,然后才能抽签。要认真些。” “行。”徐茂公也不反对,闭上眼,想了一会儿才睁开眼,“这回可以了吧?”他问贾润甫。 贾润甫满意地将签筒推到他面前:“可以抽签了。” 徐茂公伸手拿出一根签条,看也不看就递给贾润甫。 贾润甫接过签条一看,笑容满面:“难怪知节在瓦岗就说你手气好,这可是根上上签啊。” “是吗?”徐茂公关心的可不是这个。 “当然。”贾润甫开始解读签文,“乘龙引凤。这只签文的典故不用我多说吧?” 徐茂公点头。乘龙引凤的典故原自汉朝时的《刘向˙列仙传˙卷上˙萧史》。原文为:“萧史善吹箫,作凤鸣。秦穆公以女妻之,作凤楼,教弄玉吹箫,感凤来集,弄玉乘凤,萧史乘龙,夫妇同仙去。” “所以,”贾润甫继续道,“这只签可是大吉大利,尤其是问姻缘,”他刻意加强语气,“说不定茂公兄的好事近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佳偶。” 猛地意识到什么,徐茂公心头狂跳,“佳偶何在?”他追问。 贾润甫却转了话题:“茂公兄不是想知道润甫的奇遇吗?” 深呼吸,徐茂公缓了一缓才问道:“那润甫的奇遇是什么?” “我之所以能神机妙算,是因为得到了高人指点。”贾润甫还是有良心的,并没有刻意掉人胃口,“高人就在拳口村,茂公兄请随我来。” 徐茂公当然不会反对。 “高人”的住处就在贾润甫家的不远处,没几步路就到了。 “茂公兄,请。”贾润甫站在院里,却示意徐茂公先开门。 徐茂公手碰到门板,却停住了。 “茂公兄”贾润甫唤他。 不想让人看到自己也会胆怯,徐茂公停了一下才对贾润甫说:“润甫,徐强他们现在还在村口等我,这么长时间没回去,你帮我告诉他们一声,免得他们担心。”为了怕带兵进村会惊到百姓,徐茂公是自己一个人先进来的。 “行。”反正贾润甫也认识徐强他们。 看着贾润甫走远,徐茂公才缓缓推门进屋。 屋里只有一个长发俏丽的女子,亭亭玉立的站在那儿,看见徐茂公,她开口问候:“安副科长,好久不见。” “紫烟,真的是你。”徐茂公笑了,然后他却跌坐在凳子上,手捂心口,一幅喘不过气的样子。 “允辰!”袁紫烟这下慌了,速效救心丸呢?她有没有带这药,袁紫烟去翻行李。 “不用,我心脏没事。”知道她要找什么,徐茂公说道。心脏不好的人能当时空战警,能驾驶飞船? “允辰,你没事啦?”袁紫烟仍是一脸惊魂未定。 “紫烟,”徐茂公招手让她过来。 袁紫烟顺从地走到他面前。 徐茂公站起身,仍是喘息未定,却紧紧抱住她:“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啦。” 终于听到他也说了同样的话,袁紫烟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高兴,此时她只是满怀愧疚:“允辰,对不起,我不该吓你。”因为她的确是故意的,所以更内疚。 徐茂公仍抱着她不放:“无论你用何种方式出面,我都会吓到。”这种失而复得的意外惊喜,不是亲身体会,怎知他这般惊心动魄。 “也许我就不该回来。”如果因为她的归来反而害了徐茂公 “你说什么?!”徐茂公这才松手,正视袁紫烟,“你是想让我对你朝思暮想,然后相思而死,这样才好?” “我没有。”袁紫烟冲口而出,然后看着徐茂公含笑的容颜红了脸,“我这回来,是执行局里的任务。”她拿出公事当挡箭牌。 “这样,什么公事?”徐茂公坐回桌前,摆出公事公办的上司态度。 袁紫烟心中暗悔,她怎么又忘了这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谈公事,不是更任他欺负。但该说的还得说,“局里的意思,既然安副科长是隋唐年间的人,而且历史上也确有其人,那就请安副科长继续留在这时代,你的任务就是继续做徐茂公。” 徐茂公点头,这并不意外。对时空管理局来说,没有比让历史按顺序走下去更重要的事了。不过,“任务的时间是多久?”他故意问道。 首发 第九十章 婚姻大事 “那我这次任务的时间是多久?”徐茂公故意问道。 袁紫烟看看徐茂公,并没有查觉他话里的“陷阱”,只觉得不忍心,但既然是公事,她只有照实说:“徐茂公的故事什么时候从史书中结束,就做到什么时候。” 这不出徐茂公意料:“那就是一辈子了。”史书中的结束就是他这一生的终结。 袁紫烟点头。 “那你来的任务是什么,不是就为了告诉我这么一句话吧?”这点徐茂公可不信,时空飞船运行一趟成本不菲,局里可不会乱花钱,何况没有飞船,就是不告诉他这项命令,他也回不去。 果然,袁紫烟答道:“我来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监督你,让你不要用现代的知识去破坏历史进程。” 徐茂公微笑:“那你准备监督我多久?” “当然是…”袁紫烟刚想回答,猛然意识到徐茂公要在这里待一辈子,那自己监督他岂不也得一辈子,虽然来之前就有准备了,但这么轻易说出来,岂不太便宜他了。 “我的第二个任务就是协助你。”袁紫烟换了个说法,但意思一样。 徐茂公笑着问:“这是局里的意思?” “当然。要不我怎么来了。”袁紫烟故意装作不情愿的样子。总不能和他实说,局里那些老奸巨滑的头头们当时的意思是,如果她谢天遥不愿意去也可以,他们会派别的年青漂亮的女时空战警去“协助”安允辰。时空战警也就罢了,还女的,还年青漂亮的,别以为她不清楚几个头头打得什么如意算盘。 徐茂公当然清楚几个头头在想什么。不过这个美人计好。他心甘情愿“上当”。不然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个时代。他可不敢保证自己哪天闷得慌。会不会干点出格地事。 但高兴归高兴。徐茂公没忘记最重要地:“你地家人同意吗?”他当初就是顾虑到这点才忍心放袁紫烟走地。 袁紫烟点头:“我爸妈有弟弟照顾。而且局里说。日后只要有人出差到这个时代。我地家人都可以免费乘飞船过来。当作是探亲。”她回去后魂不守舍地样子爸妈都看在眼里。也明白什么叫女大不中留。加上局里又开出这么诱人地条件。爸妈也就放手了。又不是再见不到。只当女儿嫁到“外国”好了。 局里想得如此周到。徐茂公十分满意。“既然局里让你协助我。那就是说我还是你地上司。你要听从我地安排?”他再次确认。 袁紫烟这回是真地不情不愿地点头。局里没有免去安允辰地职务。也没有升她地职。而且估计来这时代以后。她更没有升职地希望了。 “那好。请你接受我为你安排地任务。”徐茂公态度严肃。就象当初在局里下命令一样。 “是!”袁紫烟立正站好,也一如当初。 徐茂公严肃地注视着她:“谢天遥,请你以袁紫烟的身份在这时代生活下去,顺应历史,做徐茂公的妻子。” 什么!?“这叫什么任务?”袁紫烟抗议,这分明就是求婚嘛,最重要的是,哪有人又命令的口吻来求婚? “这就是任务。”徐茂公认真地说道,“史上记载,袁紫烟正是徐茂公的妻子。”虽然那只是野史,但徐茂公愿把它奉为圣经。 “你既然知道那是历史必然的,还让我走,就不怕改变历史?”说到这儿,袁紫烟还没找他算旧帐呢,当初居然连一声挽留都不肯。 “所以说,当初我为了你已经违反工作守则了。”徐茂公微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现在你不会也置工作于不顾吧?” 居然拿工作守则来逼婚,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未婚夫。“我要再考虑一下。”虽然来了就是准备嫁他,但这种方式下结婚她不乐意。 “行,你可以考虑。”徐茂公倒是挺通情达理。 不过,徐茂公接下来扔出炸弹:“紫烟,有件事我想你应该先知道一下,我有个孩子,已经一岁半了。”但那孩子是我捡的。 什么!?袁紫烟脸色顿变,她走了两年半,他的孩子就一岁半了,这变心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徐茂公有点不好意思,他解释道:“父亲想抱孙子,一直逼我”只是自己一直没同意。 袁紫烟脸色苍白,她就不该回来,“叫你妻子帮你完成这任务吧。”她向屋外走。 徐茂公忙拉住她:“我的妻子就是袁紫烟,怎么还会找别人?”玩笑也该适可而止了。 袁紫烟停下来:“那你说什么孩子?” “孩子是有,但不是我亲生的。我可没成亲呢。”当下徐茂公就把他在逍遥居碰上窦建德的孩子一事说了出来。 “青琴,你是说那个宫女叫青琴,她多大,长什么样?”袁紫烟颇感意外,追问道。 “你认识她?”徐茂公也意外。 袁紫烟点头:“还记得吗?我在隋宫待过,当时和我一块的女孩就叫青琴,对了,她到底长啥样?” 徐茂公回忆:“可能真是你认识的那个青琴。窦建德身边的宫女都是从宇文化及那边接收的,原本是隋宫旧人。年纪嘛,和你差不多。样子?反正没你好看。”他认真总结。 “油嘴滑舌。”说归说,袁紫烟还是笑了。 “真的。”徐茂公说,“你要想听人夸青琴,说她倾国倾城,不该找我,应该让徐安说。” “徐安?”袁紫烟更加意外,“你是说他和青琴?” 徐茂公点头,乘机表白:“对于我来说,任何女子也不如你,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袁紫烟娇羞地低下头:“那你还说什么孩子,你爹逼你,这样似是而非的话?” “可我说的都是真的。”徐茂公态度极其认真,“我爹在黎阳被俘,这事史书上应该有吧?你知道我爹为什么突然跑到黎阳,那是因为他听说你离开我了,担心抱不上孙子,特地去黎阳,要押我回家相亲。” 袁紫烟惊讶地抬头看他,徐盖黎阳遇险的事,她回现代后是在史书里看到了,当时她还不解老人突然跑到黎阳干什么,原来却是这个原因。 “后来一直在打仗,我也没回家。可现在仗打完了,我再不带个妻子回去,只怕二老又要旧事重提。”徐茂公继续说道。 袁紫烟若有所思,她也有点危机感了。 见她神情松动,徐茂公再接再厉:“窦建德的那个孩子我挺喜欢,不想把他交给宇文士及和李世民。可我要收养他,总得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如果我们成亲了,对外就可以说是我们亲生的。一岁半的孩子当然和新生儿不一样,不过我们过几年再把他带到公共场合。七岁的孩子和五岁的孩子差别不会太大,挺多说他发育的快。十七岁和十五岁差距会更小,二十七岁和二十五岁就更分不出来了。不过,我们还是越快成亲,这差距才能越短。”徐茂公想得很周到。 “那孩子也确实可怜。”袁紫烟总算松口,她也知道宇文士及和窦建德有杀子之仇,李世民也是斩草除根的奉行者,孩子别说是不能交给这两人,就连身世也不能让他人知道。 见她松口,徐茂公终于说出重点:“最重要的是,除了你,我不想娶别的女人做我妻子。” 你早说这句话多好?袁紫烟心花怒放,嘴里却说道:“既然是命令,我只是执行了。” 意思就是答应了!徐茂公大喜。 徐茂公从袁紫烟住处出来时,已是黄昏时分。他直接去见贾润甫。 “润甫兄。”徐茂公春风满面,冲贾润甫做个长揖。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只是不知茂公兄有什么事?”贾润甫好整以暇,徐茂公要求他什么,他也能猜出来。 果然,徐茂公笑吟吟,说道:“婚姻大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紫烟两次重逢,都靠润甫兄穿针引线,这个媒人,舍你其谁?” 袁紫烟重回这个时代,第一个遇上的人竟然是贾润甫,这点她自己也没想到。袁紫烟灵机一动,想和徐茂公开个玩笑,报他当年命贾润甫故弄玄虚,引她见面的“仇”,却忽略了事情的背景不同,得到的效果也会不同。 袁紫烟当初陷在古代,可她知道局里(尤其是安允辰)不会放弃找她,所以一直怀着希望,加上徐茂公先托贾润甫带去他的订婚戒指做信物,等于让袁紫烟事先有了心理准备。 可徐茂公却以为他和袁紫烟相见无期了,这几年他又经历了不少坦途,几乎绝望的心境再接受这种大悲大喜差一点儿这玩笑就开大了。 贾润甫当然不知这详情,“**之美,这是好事,润甫当然同意。”他欣然同意。“茂公订亲,可有什么物饰做表记?”贾润甫进入媒人角色很快。 “这”徐茂公倒难住了。他身上最值钱的就是当初他的订婚戒指了,虽然紫烟走了,他也从未离身。而这戒指本就是两人交换的信物,岂能再交换回去。而他原来所带的玉佩,也给了李文相。现在手上只有一些散碎银钱,如何拿得出手。 首发 第九十一章 月缺月圆 贾润甫看他这样,猜出他没带什么,主动替他解围道:“天色已晚,茂公兄明天再把礼物送来也是可以的。不过最好快点。”他特意补充这么一句。 徐茂公有些意外,怎么他这个准新郎不急,反倒是贾润甫这个媒人更着急。 “因为我准备离开拳石村,周臣还在等我呢。”贾润甫解释。 徐茂公问道:“周臣呢,为什么不和你一起来拳石村,他现在何处?” “我和周臣准备再开一间贾柳楼,重新干回老本行,他现在正在到处找合适的店铺。”贾润甫微笑说道。 “其实以你和周臣的才干,进仕途并非什么难事,我可以帮你们推荐。”徐茂公还想争取。 “不用了。”贾润甫笑得云淡风轻,“先是魏公和伯当,然后映登出家了,接着单二哥也不在了。昔日的瓦岗山,早已烟消云散,我也无心仕途了。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考虑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想来想去,我还是喜欢当年在瓦岗山下开酒楼的热闹场面,最难得周臣也是这样想的。” 贾润甫的父亲贾务本原是隋朝的官吏,只因官场**,志向得不到伸展,而至郁郁而终。不想走父亲的老路,贾润甫上了瓦岗山,原以为可以一展所长,谁知李密一样让人失望。这样折腾下来,贾润甫却不伤心,因为他终于发现,自己对仕途的兴趣,并没有自己原本想象的那样感兴趣。 人各有志,徐茂公也不强究:“那好吧,不过我以后去你的酒楼吃饭,可不许收钱。” 贾润甫笑了,“我酒楼还没开张,你就惦记上了。” 徐茂公回到逍遥居时夜色已深。宇文士及和魏征都还在屋里等他。 徐茂公心中庆幸。幸亏他今天去拳石村时。顺便把青琴和窦天鸿也带出来了。让徐安找个僻静所在暂时安置。不然让宇文士及发现了还了得。 宇文士及今天去找南阳公主。又是无功而返。原来看着南阳公主地人。听说唐军来了。怕受刀兵之灾。都做了鸟兽散。他一个都没找到。这些人如此不负责任。只怕公主平时更是受尽委屈。一想到这儿。宇文士及心如刀割。 天黑后。宇文士及才颓然回到长春宫。一回来就听宇文诚说徐茂公为了自己地事特意去了趟拳石村。感动之余更盼望能得知公主地下落。便过来等消息。 魏征却是齐善行拜托过来地。徐茂公久不回来。最担心地人就是齐善行。徐茂公是来接收夏军地主将。西贝生又是齐善行推荐地。真在拳石村发生什么意外。齐善行所担地责任将会最重。 魏征倒是没那么担心。徐茂公为人向来谨慎。这次出去又带了三百多名士兵。以他们徐家那些亲兵地战斗力和忠心。真要出了事。也不会连一个求救地人也没回来。魏征估摸。以齐善行对西贝生地描述。这人多半是有真才实学。徐茂公没回来。最大地可能就是和此人谈得太投缘了。 一见徐茂公回来,宇文士及忙从位上起身,上前施行致谢:“让莱国公为士及的家事如此费心,士及真是惭愧。”不管事情能不能成功,这份情宇文士及是领了。 “仁人兄不必多礼。”徐茂公受他的礼可是心安理得,自己喜出望外也没忘了帮宇文士及问问,“我找人占卜的结果,公主的行踪应该在洛阳一带。”徐茂公知道宇文士及最惦记什么,第一时间相告。 “洛阳?”宇文士及恍然大悟,可不是嘛,杨广埋骨就在洛阳,依南阳公主的孝顺,重获自由后,第一件事自然是回洛阳拜祭。 “那公主她,身体怎样,有没有受什么伤害?她一个弱女子回洛阳,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宇文士及也知道自己问得太细了,但他就是忍不住想知道更详细的。 “依卦象看,公主此行平安,人也没什么事。”徐茂公说的都是袁紫烟在史书中看到的,应该可信。 “那就好。”宇文士及长吁口气,对他来说,这可是这几天来最好的消息了。 看宇文士及这样,徐茂公有些犹豫,他该不该把剩下的话也说出来。 宇文士及却没注意到,他现在只想插翅飞回洛阳,“莱国公,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洛阳?”公私不分,宇文士及也不好意思。 徐茂公盘算一下,“我想明天和齐善行再商量一下,由他暂代洺州的主管,他对洺州毕竟比我们熟悉,过渡期由他管理,这里的百姓心理上也不会太抗拒。大概把事情安排好,后天我们就可以回洛阳,向秦王殿下复命了。仁人兄,你看可好?” 后天就能走,宇文士及还有什么不好的?当下抱拳答道:“一切全凭莱国公安排。” 送走宇文士及,魏征才开口:“你是不是还有些话没和宇文士及说?” 徐茂公不否认:“玄成兄真是目光如炬啊。”魏征看了那么多书,居然也不近视?“宇文士及就算能找到南阳公主,只怕也难再续前缘。”徐茂公叹息。 魏征并不同情宇文士及:“宇文士及急着找南阳公主,不过是想为自己当年的抛妻弃子赎罪罢了。他现在已是唐国的官员,南阳公主和他兄长宇文化及又有杀父之罪,怎么可能再和他重做夫妻。” 徐茂公看魏征:“刚才我不在,你们是不是处得不太愉快?”宇文士及圆滑,魏征耿直,这两人互看不顺眼也不奇惯。 魏征微微一笑,道:“我们两个,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除了当对方不存在,也没什么不愉快。对了,你去见那个西贝生,此人究竟怎样?”他忍受宇文士及而等到现在,就是想知道这个。 徐茂公却卖关子:“你猜那个西贝生是谁?” 魏征摇头:“我要知道就不用问你了。” 徐茂公提示道:“这个西贝生,对你我而言都是熟人。想想看,西贝合起来是个什么字?” “润甫?”魏征又惊又喜,“你见到润甫了?”他们的熟人,又是姓贾,除了贾润甫还有谁? 徐茂公感慨万千,说道:“只可惜润甫不肯随我回来,他准备和柳周臣重开贾柳楼。而且我话里话外都试探不出他要把酒楼开在哪里,可见他不想让我们这些朋友再找到他。拳石村再见面,不过是告别罢了。” 魏征怔了一会儿,才道:“这样也好。他和柳周臣,总比魏公和伯当好。” 见魏征仍记着李密的事,徐茂公再次放弃劝魏征和他回洛阳的事。 当年徐茂公从窦建德那边逃走后,在长安也住了一段时间,也留意过长安的某些传言。据说李密在长安时,曾亲口说过李世民是真命天子。李密也是从现代穿越过去的,知道这点并不奇怪。徐茂公只是不知道李密说这话是否是有心的。但不管有意无意,李世民只是秦王,上面还有皇帝和太子,这话传到谁耳朵里,对李世民都是只有坏处没好处的。 所以,新仇旧恨,要说李世民在李密“谋反”的事件中掺一脚也是可能的。魏征想必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会在李密的祭文中写出“俄属元帅秦王,经营*洛,亦亲承秘策,率卒先行。”这样就差指名道姓说凶手是谁的句子了。 算了,反正魏征性命无虞,就让他去李建成那边转一圈吧。 魏征离开后,徐茂公吩咐徐强,拿着他的亲笔书信,去敲开离洺州最近的徐家店铺的门,从店里支取财物。既然贾润甫准备开酒楼,那他这谢媒的礼金可得丰厚些。 忙完这一切,徐茂公才回到寝室。 他没有掌灯,就这么摸黑坐在桌前。 徐茂公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录音笔,那是袁紫烟带来的,里面有他在现代的亲朋好友的嘱托。 戴上耳塞,打开开关,熟悉的声音传来,让他热泪盈眶,这第一个说话的果然是他的养父安子阳。 “傻儿子。”安子阳第一句就是埋怨,“你怎么让天遥那丫头一个人回来了。这样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又对你痴心一片的丫头,你居然敢给我放手?” 可我不放又如何,她对我越好,我越不忍让她为难。 “你以为让她走了才是最好的,那丫头回来后魂不守舍的样子,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允辰啊,人这一辈子能遇上一个真心待你的就不容易了,要是还能两情相许,更是难能可贵。没办法,爸爸虽然退体了,局里总算还卖我几分面子,为了你这小子,只好再跑一跑了。”安子阳继续说道。 嗯,谢谢爸爸。徐茂公微笑。 “你也不用谢我,早点生几个孙子孙女,让他们回来见见我这个当爷爷的,就可以了。”仿佛面对面,安子阳把徐茂公的反应料得一清两楚。 徐茂公也不意外,安子阳和傅云同,只有这两人,最了解他。 按下暂停键,徐茂公来到窗前,上弦月充满希望的挂在天上,月缺月圆,一如他的人生,终将盼来团圆,从此他在这个时代,再也不会孤独了。 (第二卷武德篇完) 感谢各位亲爱的兄弟姐妹们,谢谢你们的关注,敬请期待(第三卷天策篇)。 弱弱再求一下:大家的书架,还有空位吗? 首发 第九十二章 世人都道神仙好 唐武德四年 (公元621年) 七月九日, 秦王李世民率军凯旋,唐高祖李渊亲自摆驾长安城外相迎。首发 那一日,整个长安城都被惊动了,长安城诺大的街道被挤得水泄不通,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只为一睹秦王的风采。 李世民穿着黄金做成的盔甲,骑着尉迟敬德为他从两军阵前抢到的隋朝御马(李世民给它起名叫青骓),齐王李元吉,莱国公李世绩(徐茂公)等二十五名大将跟在后面,再后面是万余名骑兵组成的方队,鼓乐喧天,向太庙献被俘获的王世充、窦建德以及隋朝的传国玉玺等物。 当晚,李渊下令大摆宴席,犒赏出征的有功将士。 席间,秦王被所有臣子围着,奉承着,一时风光无两。 *** 七月十日, 李渊封赏众将。 李世民居功至伟。自古封号无一足以显示其荣耀。特被封为天策上将。位在亲王公爵之上。兼任司徒、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增邑两万户。特准开立“天策府”。 徐茂公原就是右武候大将军。现又加封天策下将。改封曹国公。 其他众将也都各有封赏。 长安城最大地酒楼“长安居”内。 徐茂公特意包了里面的最大的一个雅间,摆上酒席赔罪。 “对不住,对不住。”徐茂公话是这么说,可他笑逐颜开,哪有一点悔意? 程知节第一个问罪:“你这家伙,成亲这么大的事也不事先和我们说一声。”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徐茂公重复解释,“我只是乘休假带紫烟回家探亲,谁知家父乘机逼我们把亲事办了。”当然他是百分之百愿意。 徐茂公再次举杯:“当时没有来得及请众位兄弟,是茂公的罪过,这场酒宴,就算补上的喜酒,茂公在此赔罪了。” “居然不通知世民,茂公兄你还真是罪过。”一个人在门外笑着接口说道。 门被拉开,李世民带着房玄龄和尉迟敬德出现在门口,三人都身着便装。 “殿下?”众人纷纷从坐位上起身。 李世民微笑:“没事,大家随便坐,世民此来,就是找茂公讨杯喜酒喝,谁让他把我给忘了。”他半真半假的报怨。 “殿下请坐。”徐茂公将李世民让到上首的位子坐下。房玄龄和尉迟敬德也在旁边坐好。 “依我看,殿下不该来。”程知节很认真地说道。 “为什么?”李世民很惊讶,要说他秦王可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 “殿下可知这小子为什么摆酒席?”程知节冲徐茂公挤眉弄眼。 徐茂公笑而不语。 李世民问道:“不就是赔罪吗?加上补请的喜酒?” “错了。”程知节一本正经的摇头,“这小子是惦念我们几个的荷包。殿下想想,喜酒都喝了,这贺礼能不拿吗?” 众人哈哈大笑。 罗士信“恍然大悟”地叫道:“我说茂公你怎么挑在今天请客。原来是算准了今天我们刚被陛下赏赐过,连哭穷的机会都没有。” 秦叔宝也恍然道:“原来如此,知节不说,我还真没想到。” 郭孝恪赶紧撇清自己:“郑重声明一下,我虽是他的长史,但这事我不知情,正确说,我也是受害人。” 李世民大笑:“这有什么,你们的贺礼,我一并帮你们出了。” 房玄龄乘机递上一份礼单:“这是礼单,礼物殿下已派人送到茂公所住的驿馆了。” “殿下,这如何使得。”徐茂公怎么好要秦王的贺礼。他白了程知节一眼,“你别听知节胡说。”话是如此,徐茂公心里却感激程知节,当权者最讨厌底下人拉帮结派,他私下宴请瓦岗的一帮朋友,看在有心者眼中,难保不会多想,程知节插科打诨,是帮他澄清。 “依我看,知节说得有理,你新婚大喜,我们这些做朋友的理当道贺。你不肯收世民的礼物,可是把世民当外人?”李世民故作不满。 徐茂公只好道谢:“那茂公就多谢殿下了。” 李世民轻呷了一口酒,好奇地问徐茂公:“我听说新娘子是茂公的师妹?” 徐茂公道:“确切说,是我们两人的师长互相认识,因为师门有交情,论起辈分来,她算是我的师妹。”虽然两人都是军队院校毕业的,但一个男校,一个女校,还是不一样的。 李世民接着问:“那茂公的师门是道家一脉?” 徐茂公答道:“家师紫阳真人,正是道门中人。”徐茂公师从紫阳真人,这是演义中提到的,不过安子阳,子阳音同紫阳,想来也不是巧合。至于徐茂公说是师父而非养父,原因更简单,出家人只论师徒,不论父子。 李世民更感兴趣了:“我早听过紫阳真人的大名,听说他能呼风唤雨,善断阴阳,还能腾云驾雾,更精通长生不老之术,是不是真的?茂公从师这么久,学了多少?” “殿下,”徐茂公简直哭笑不得,“你是从哪听来的,这都是江湖上以讹传讹,哪里能信?” 李世民可没那么好打发:“常言道,无风不起浪。茂公可不要告诉我,你的恩师一无是处。” 徐茂公当然不会这么评价安子阳。 其实同类型的问题,程知节他们在瓦岗时早出于好奇心问过,再说一遍对徐茂公不是难事:“要说预知天气,家师倒是可以。呼风唤雨的本事,茂公是真没见家师用过,而且这种呼风唤雨的本事,家师也素来不赞成使用。”时空战警,都受过野外生存特训,对天气的了解,是比一般人强些。 “为什么,能呼风唤雨不好吗?”李世民不解,“若遇到大旱之年,也能解百姓饥苦。” “殿下仁义,时刻心系天下苍生。”徐茂公对李世民这点很赞赏,不介意送他顶高帽子,“只是国有国法,这天上也有天规。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更是丝毫不能乱的。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四季岂不乱了套。节气变化,就连神仙都得遵守,何况凡人。” “真连神仙都得遵守?”李世民犹不死心。 “献媚人皇,颠倒时序。这样的罪名足以贬下凡尘,甚至上斩仙台了。”徐茂公言道。就是现代人工降雨,也得配合天气来,哪有说下就下的,所以不能让李世民再在这问题上纠缠不休。他可没本事替李世民求雨。 李世民这才不说话了。 “至于腾云驾雾,长生不老,那是神仙的专利,家师目前正在努力中。”徐茂公干脆一次把事情都说清楚。 李世民又来了精神:“真能修到长生不老?” “反正我从见过长生不老的人。”徐茂公摇头。 李世民有点泄气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令师还要修行?”也不光是徐茂公的师父,世人都道神仙好啊! “这也是人各有志啊。神仙确实比凡人好,有志者事竟成。就算今生修不成正果,还有来世,再来世,很多仙人不都是无数劫难才成功的吗。神仙要真那么好做,这世上岂不尽是神仙,哪还有凡人。”徐茂公说道。 来世,再来世,李世民可等不了那么久。不过他也明白了,徐茂公为什么会跑回红尘俗世,求仙太过虚无缥缈,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下来的。 徐茂公淡淡微笑,“万里江山付于你,还想与仙对下棋”,人心哪有知足的时候,乘李世民还没当皇帝,先把话挡回去,你登基后想怎么求仙,求长生不老,都不要来找我。 *** 七月十一曰, 李渊升殿,审讯王世充和窦建德。 李渊先痛斥王世充的罪状,王世充战战兢兢承认,但仍挣扎说道:“臣罪固当诛,然秦王许臣不死。” 于是李渊下诏赦免王世充死罪,贬为庶人,与兄弟、子侄等一同流放到蜀地。 窦建德见了李渊,却是不拜不求饶。 李渊下令命宇文士及为监斩官,将窦建德押往闹市,斩首示众。 一下朝,徐茂公就急匆匆往外走。 郭孝恪拉住他,小声问道:“你要去见窦建德?” 徐茂公点头。 郭孝恪更紧张,见没人注意他俩,才更低声问:“你不会想救他吧?”这里只有他知道窦线娘和徐茂公的关系。 徐茂公赶紧否认:“我还没胆大到去劫法场,而且也没和窦建德有这么深的交情。我只是想问他勇安公主的下落。”再不去窦建德就被押走了,徐茂公干脆拉着郭孝恪边走边说。 “他肯告诉你才怪。”郭孝恪可不看好,知道自己妻儿都没了,窦建德能不恨当时接管洺州的徐茂公。 “试试看。”徐茂公不是想问,是想告诉。 拜他和宇文士及处得不错,徐茂公顺利见到窦建德。 窦建德坐在囚车里,看到徐茂公,确如郭孝恪所料,满面恨意。 看见宇文士及和郭孝恪说话,没注意这边,徐茂公开口说道:“夏王,曹后和世子的事只是意外,谁也不想的。” 窦建德不理他,恨意也丝毫不减。 徐茂公从别人注意不到的角度,将紧握的左手冲窦建德摊开,窦建德脸色顿变! 首发 第九十三章 请将不如激将 确定窦建德看见自己掌中之物了,徐茂公迅速收拳:“你信也吧,不信也罢。我都要声明,你没杀我父亲,我也没杀你儿子。”事情就差明摆着了,窦建德再不明白,可真白费这一世英名了。 果然,窦建德原本绝望的眼里终于闪过一丝色彩,他低声道:“我信你。” 徐茂公转身离开,再不去看窦建德。 史记:唐武德四年,七月十一日(即公元621年8月2日),窦建德于长安遇害,时年49岁。 而几日后,王世充及其兄王世恽被仇家,定州刺史独孤修德等在府州驿站中杀死。王氏其他兄弟子侄等,在流放路上也因谋反被杀。 *** 史书言道:“世充篡逆,建德愎谏,二凶即诛,中原弭乱。” 对李渊而言,这两个心腹之患没了,确是喜事。 七月十二日,李渊就下令大赦天下,免税一年。律、令、格、式,且用开皇(隋文帝)旧制。同时发行新的钱币“开元通宝”。 李渊还特赐秦王李世民,齐王李元吉各三个炉子,给裴寂赐了一个炉子,充许他们私自铸钱。而其人,敢私下造钱,不但要杀头,其家人也要配给别人当奴隶。 *** 当时李世民以3500精骑兵。打败窦建德十万大军。确是以少胜多地经典战役。只是那会抓到地五万余名俘虏。却不得不就地释放。(以3500人看管5万人。这点是谁也不敢地)。可这就留下了隐患。 洺州归降后。李渊以陈君宾为洺州刺史。将军秦武通等将兵屯洺州。欲使分镇东方诸州;又以郑善果等为慰抚大使。就洺州选补山东州县官。 窦建德败亡后。他地部下有很多人都带着多年积蓄地财物回到家乡。只是这些人为将多年。有些改不了脾气。更不习惯重新捡起锄头种地。大多与乡民处得都不愉快。甚至还有为祸乡里地。这就给了当地官员讨好李渊地机会。不少人都被官府逮捕。 兔死狐悲。只因物伤其类。想到王世充手下单雄信。段达等人地下场。高雅贤、王小胡、范愿、董康买、曹湛等窦建德地余部又聚在一起。以为夏王报仇为名。再次起兵。 起兵前。众人占卜。以刘氏为主吉。于是去漳南县找窦建德地老部下。刘雅。刘雅却说。天下已经安定。只想种田为生。不愿再起兵了。 众人大怒,又恐刘雅泄露秘密,竟把他杀了。于是再找到汉东公刘黑闼,刘黑闼倒是欣然从之,于是立起反旗。 李渊听到刘黑闼作乱,在洺州设置山东道行台,又派淮安王李神通为山东道台右仆射,负责此事。又派幽州总管李艺(罗艺)率兵南下助阵。 可从七月到十月,李神通败,“士马军资失亡三分之二。”罗艺败,退回幽州。刘黑闼声势大振。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李渊似乎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个百战百胜的儿子,这种情况也没派李世民出征。 不过,李世民也没闲着。 十月时,秦王在长安宫以西盖得文学馆建好了。 于是李世民延请四方文学之士,首先以秦王府属杜如晦,记室房玄龄、虞世南,文学诸亮、姚思廉,主簿李玄道,参军蔡允恭、薛元敬、颜相时,咨议典签苏勗,从事中郎于志宁,军咨祭酒苏世长,记室薛收,仓曹李守素,国子助教陆德明、孔颖达,还有盖文达、许敬宗等,共十八人为文学馆学士,分为三班,隔日在文学馆值宿。 李世民除上殿朝见和处理公务之外,都和这班学士在一起,讨论文章典籍,有时晚上就睡在文学馆里。 李世民还命库直阎立本画十八学士肖像,由诸亮撰写评语,置于文学馆。 当时的士大夫都对文学馆学士很都重视,如果能得为学士,时人便称为“登瀛州”。 *** 李世民在长安难得不用征战,时任黎阳总管的徐茂公却和刘黑闼对上了。 十二月时, 徐茂公率军屯住在宗城,刘黑闼率众前来进攻宗城,考虑到刘黑闼气势太胜,不宜与其正面对抗,故率军撤出宗城,准备退守洺州 刘黑闼率军紧追不舍。徐茂公当时的军队只有五千人,又大都是步兵,在洺州城下终于被刘黑闼所率的骑兵追上。 洺州城门紧闭,守城的官员看见刘黑闼所领的上万人马,根本不敢开城门,更别说出城接应了。 前有追兵,后无退路,眼见自家军队士气低落。 郭孝恪咬牙,横刀在手:“大不了和他们拼了。早知今日,当初我们就不该放了刘黑闼。” 徐茂公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一直看刘黑闼不舒服了。自他入瓦岗后,大小战役经历无数次,被逼到这份上还是头一回。 若还是当年的瓦岗军,哪会如此。徐茂公望望身边的士兵,心中叹息。李渊最信任的还是真正有血缘关系的本家亲戚。精兵都交给李神通败光了,自己手下的兵都是东拼西凑来的,以多压少还可一战,碰上刘黑闼这样的,心理上都先输一筹。 刘黑闼自然也不会给他重新练兵的机会,看着被包围的徐茂公等人,刘黑闼洋洋得意:“茂公兄,孝恪兄,这才叫风水轮流转啊!” “哼!”郭孝恪冷着脸。 看他这般得意,徐茂公心中却是一动,低声对郭孝恪快速说了几句。 郭孝恪这才对刘黑闼冷笑说道:“刘黑闼,你这人还真是厚脸皮。当初在新乡城门外,被我们打得跪地求饶,怎么,今天想仗着人多来翻本了?” 刘黑闼一愣,转而怒道:“当初在新乡,我们什么时候交过手?” “你是说你打都不敢打,直接投降了。”郭孝恪故意曲解他的话,“你又何苦这么说,这不是越描越黑吗?你输到跪地求饶,甘愿献上新乡城来保住自己的性命,故然不大体面,可打不不敢就投降,难道就好看?” 郭孝恪的声音不小,两边的兵将都听得清楚,一时看刘黑闼的目光也古怪起来。 刘黑闼急了,让人以为他胆小怯战,贪生怕死,他以后还怎么带兵:“你别胡说,我那是因为和夏王同乡,才” “幸亏你和夏王同乡,夏王才饶你不死。也算你运气不差。”郭孝恪能让他解释清楚才怪。刘黑闼急了,更说不清了。他有心找人做证,却是物是人非,他身边夏军旧将不少,可新乡城的故人是一个没有。 郭孝恪深知什么叫点到为止,他也不太言语,就冷笑着看刘黑闼着急。他越是这样好整以暇,越让人相信他说得是真有其事。 刘黑闼干脆也不辨解了,他一挥手中陌刀,指着郭孝恪道:“姓郭的,你口口声声说打败了我,敢不敢再和我单挑,看看到底是谁跪地求饶?”事实胜于雄辩,刘黑闼觉得自己的办法不错。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徐茂公摘下挂在马背得胜钩上的亮银枪,催马上前:“既然如此,刘兄请了。” 高雅贤原来在旁看着,总觉得不妥,拦住刘黑闼:“大帅,当心有诈。” 郭孝恪适时接口道:“对啊,难得你们今天人多,还不见好就收,现在你身份已不同往日,可不能再当众丢人了。” 刘黑闼一把推开高雅贤,“徐世绩,看招!” 刘黑闼挥刀过来,徐茂公用枪一架,身形一丝不动。 “不错嘛。”刘黑闼挺意外,他看徐茂公外表文质彬彬,也知道这人智计百出,却没料徐茂公力气也不小。 “好说。”徐茂公从容笑道。他心里却清楚,若论力气他不如刘黑闼,短时间还可以,时间长了吃亏的就是自己,所以他只能在招术上先压制住刘黑闼,找机会用自己最善长的擒拿术拿下刘黑闼,擒贼先擒王,只有抓住刘黑闼,他们才有转机。 两人刀来枪架,枪来刀磕,战在一处。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高雅贤善长打群架,对这种单挑只算半个内行,眼光上有点问题,看刘黑闼打了二、三十回合,还似乎处在下风,心里更信了郭孝恪的话,着急起来,对范愿道:“徐茂公向来诡计多端,他激大帅单挑,肯定是不安好心,大帅要有个闪失,岂不前功尽弃?” 范愿对刘黑闼最是信任,当初刘雅之后,就是他首先推荐的刘黑闼,可现在看刘黑闼久战不下,他也担心士气受影响,沉吟一下,趁大家注意力都在徐茂公和刘黑闼身上,悄悄张弓搭箭:“看我助大帅一臂之力。” 刘黑闼的刀法凌厉,根本不容徐茂公分神,看刘黑闼久战不下,心中着急,刀法也开始乱了,徐茂公知道机会来了,乘两马交错间,他伸出左手准备擒住刘黑闼,却听郭孝恪失声惊呼:“小心!” 徐茂公抬头,只见一箭凌空射来,却是躲闪不及,胸前的护心镜应声而碎,徐茂公跌下马来! 见敌人落马,刘黑闼并没乘胜追击,反而回头冲范愿等人怒吼道:“谁让你们出手的!?” 首发 第九十四章 将军百战死 郭孝恪急忙下马,冲过来去看徐茂公的伤势。 刘黑闼不再理他们,回到本队,仍冲范愿发火:“我说谁让你出手的!?” “大帅,属下只是想帮你。”范愿辩解道。 “多此一举!”刘黑闼不领情,靠人帮忙,他更说不清了。 徐茂公这时在郭孝恪的搀扶下站起来了,他自己拨了箭,手捂着胸口,却仍开口说道:“刘兄的本事,茂公今日才领教了。” 刘黑闼脸一红,正色说道“徐世绩,今天是我部将的错。所以刘某就放你们进洺州城,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堂堂正正的一较高下。” “大帅!”范愿、高雅贤等人可不愿意。 “不必多言!”刘黑闼阻止众将说下去,这些人没注意到吗?唐军原本是士气低落,可自徐茂公被暗箭所伤后,士兵的气势就变了,有种拼命的感觉。反观自己这边,多数士兵却有些不好意思,战场气氛改变,刘黑闼不想在这时动手。最主要的事,就算放徐茂公等人进城又如何,洺州城根本就无可用之矣,他刘黑闼还乘机落个好名声。 等刘黑闼退兵走远了,洺州刺史陈君宾和将军秦武通才打开城门,请徐茂公等人进城。 知道他们也不容易,徐茂公也没和他们计较。 安置下来后。郭孝恪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受伤?”他亲眼见徐茂公中箭落马。怎么进了城后。却像没事人一样。 “摔了一跤。还是挺痛地。”徐茂公在徐顺地协助下脱掉铠甲。铠甲地护心镜上确实裂开一个洞。徐顺、徐强地脸色决不比郭孝恪好看。 主将战死亲兵阵斩。这是军中地规矩。亲兵地吃穿用度。得到地军功和赏赐。以及升迁地迅速。都远远强于一般士兵。但同样。亲兵所担负地责任也比一般士兵重。主将要是身亡。亲兵就是替他报了仇。也同样要殉葬地。因为亲兵地责任就是用生命来守卫主将。而不是事后报仇。 徐顺、徐强等人不光是徐茂公地亲兵。还是他徐氏地同族。徐茂公要是有个好歹。就算军队不追究他们。他们也没脸再回徐家了。 徐茂公脱下铠甲。从衣衫中掏出一块莲花形地翡翠:“幸亏有护心镜和这块翡翠。我才逃过一劫。” 众人看去。翡翠上面有个箭尖大小地坑。旁边延伸着裂纹。原来铠甲上地护心镜先挡去了一部分冲击。箭头又正好撞在翡翠上。徐茂公才没有受伤。 “还真是好险。”郭孝恪叹道,仍是心有余悸。 “是啊。”徐茂公重新把翡翠放好。这是袁紫烟给他,不过却不是因为历史中曾记载着徐茂公被翡翠救过命。 自从在拳石村,徐茂公被袁紫烟吓了一跳后,袁紫烟就一直紧张他的心脏。知道莲子汤养心,就逼他每天都喝。知道翡翠安神,就逼着他戴上,不许离身。今天救他的,便是紫烟的一片爱心。 …… 能进洺州也是运气,可还没等徐茂公在城中想出保城之计,也没等刘黑闼在城外安排好攻城之术,城内土豪就趁夜翻城接应刘黑闼,打开城门,洺州城遭陷。徐茂公只好退往幽州。 取洺州后,刘黑闼又挥军南下,攻陷相州、黎州、卫州。不出半年,刘黑闼基本收复了窦建德原来的旧境。与此同时,刘黑闼又北连突厥,颉利可汗派遣俟斤宋邪那帅领胡骑来帮助刘黑闼。 唐国右武卫将军秦武通、洺州刺史陈君宾、永宁令程名振皆自河北逃回长安。 李渊只好再命秦王李世民前往山东、河北收拾残众,征讨刘黑闼。 *** 唐武德五年 (公元622年) 正月, 刘黑闼自称汉东王,改元天造,定都洺州。 以范愿为左仆射,董康买为兵部尚书,高雅贤为右领军,征王琮为中书令,刘斌为中书侍郎;恢复了窦建德时文武官员的官职,官府的设置也完全按照窦建德当初的体制。 秦王李世民率东征大军抵达获嘉,刘黑闼闻知,遂放弃相州,退守洺州。 李世民收复相州后,进军肥乡,在泊水沿岸安营扎寨,对洺州施加压力。 罗艺和徐茂公在幽州得知秦王李世民率军东征并已经到了洺水的消息后,便带领数万兵力南下,欲与李世民会合。 刘黑闼听到幽州之兵南下的消息后,留下万余兵力,交给范愿据守洺州,自己亲率主力出洺州,北上抵御罗艺和徐茂公。 李世民知道刘黑闼出兵阻止幽州之兵南下的消息后,就在刘黑闼离开洺州的当天晚上,让唐将程名振率军携带六十面战鼓,在洺州城西二里处的堤上擂鼓。 洺州城中范愿听到城外鼓声大作,以为唐军要攻城,又不知到底来了多少人,心里没底,城中也乱了起来。范愿只好急忙派人追赶刘黑闼,将洺州城中情况报告。刘黑闼无奈自己率军撤回洺州。只留弟弟刘十善和行台张君立率万余兵北上继续阻击幽州军。 刘十善和张君立率军北上鼓城和罗艺、徐茂公相遇,两军会战,汉东军大败,损失近八千人。 罗艺和徐茂公乘胜分兵两路,分头攻取刘黑闼所据河北定州、栾州、廉州和赵州。 二月, 罗艺和徐茂公引兵与秦王李世民会于洺州城下。 当时,洺州城外的洺水城已被唐军占领,李世民命王君廓率兵据守。刘黑闼为打通东面出路,率军急攻洺水城,但洺水城四周环有护城河,宽五十余步,总是不能接近城垣。于是刘黑闼在城东北采用挖地道的战术,准备挖进城去。 李世民恐洺水城百失,曾三次派兵增援,都被刘黑闼挡回去了。 李世民招集众将商议。 徐茂公说:“如果实在不能阻止汉东军挖地道,我们不如暂时放弃洺水城。” 李世民表情犹豫。 见李世民舍不得,罗士信主动提议:“不如由我替王将军守城,将王将军换回来。” “不行。”没等李世民开口,徐茂公先否决他,“刘黑闼此人可不能小瞧。” 言外之意就是他也守不住了?罗士信不服气,张口刚要分辩,就被李世民打住。 “好了,先让士信去,把君廓换回来,让他歇歇,我们再去接应士信。”李世民舍不得洺水城,又觉得罗士信是生力军,守一阵子应该没问题,所以站在罗士信这边。 事已至此,徐茂公也不再多言。 李世民遂用旗语和洺水城中的王君廓联系,要他率众突围。 临走前,徐茂公尽自己最后一份努力,他拉住罗士信:“要下大雪了,等雪停后你再去吧。” 罗士信只觉得奇怪:“你怎么啦?雪后路滑,我带的骑兵更没法前进,这点你应该清楚。” “我只是”徐茂公欲言又止。 “我得走了。”罗士信拱手告辞,他得在下雪前赶到洺水城。 徐茂公再伸手,触到的只是冰冷的空气,罗士信已经走远。 这场战役,是罗士信主动请求的,而徐茂公,又不能改变历史。 史书记载,王君廓帅其徒力战,溃围而出。罗士信帅左右二百人乘之入城,代王君廓固守。刘黑闼昼夜急攻,会大雪,救兵不得往,凡八日,城陷。刘黑闼素闻其勇,欲生之,罗士信词色不屈,乃杀之,时年二十八。 *** 罗士信遇难的消息传回唐营,李世民痛惜不已。 “我当初应该听你的,茂公。”李世民悔不当初。在征伐刘黑闼的路上,殷开山就病死了。现在又没了罗士信,对素来爱惜人才的李世民而言,实在是痛事。 “武将亡于战场,是难免的事,谁又能想到刘黑闼杀性那么大,连给我们赎人的机会都没有。”徐茂公只能这样说,他心里也奇怪,唐军这边可有不少汉东军的战俘,刘黑闼究竟和罗士信有什么仇,连这些人的性命都不管,一定要杀罗士信。 “刘黑闼!”李世民总算找到出气的对象,“来人,将汉东军的降俘都带到洺水城外,当着刘黑闼的面杀掉!” “我去!”程知节红着眼睛往帐外走。 “等一下!”徐茂公和秦叔宝不约而同的拉住程知节。 “殿下,士信的遗体可还在刘黑闼那边啊。”徐茂公提醒李世民。 秦叔宝也悲愤地点点头。 李世民清醒过来:“我先派人将士信遗体赎回,然后再处置那些汉东军,士信他可有什么遗愿?”李世民问秦叔宝。 秦叔宝哽咽说道:“士信素来重情义,裴仁基老将军对他有恩,裴老将军遭王世充毒手后,士信便终日郁郁不乐。在洛阳攻破以后,士信出家财,收殓了裴老将军的遗体,厚葬在北邙山上,以报答当初礼遇之恩。他曾说过,死后愿葬于老将军墓侧。”是不是那时罗士信就有预感,不然他年纪轻轻,干吗说身后事。 李世民点头:“我会按士信的遗愿办。让他和裴老将军生死相伴。” 首发 第九十五章 长安普宁坊 唐武德五年 (公元622年) 三月, 李世民放弃洺水城,唐军遂分兵于洺水南北驻扎,刘黑闼挑战,唐军均坚壁不应。李世民又暗派奇兵绝其粮道,刘黑闼开始不安了。 …… 唐军怎么挑衅都不出来。这让高雅贤很生气。 一日,高雅贤喝醉了,一个人跑来徐茂公的军营挑战,被徐茂公的部将潘毛刺落马下,高雅贤的手下赶到后将他扶回去,还没到营里就死了。 刘黑闼大怒,率众攻击徐茂公的军营。李世民闻知名率军前来接应,刘黑闼腹背受敌只好撤回。 李世民率唐军与刘黑闼这样相峙达六十多日后,刘黑闼的粮草已显不足,李世民知道,决战的时刻要来了。 当时汛期将至,李世民于是暗中派人到洺水上游,将洺水堵住,并交待说:“待我军与刘黑闼决战时,开堤放水。” 刘黑闼粮草将尽,心里着急,率汉东军二万余人,直进洺水北岸,准备与唐军决战。 刘黑闼见洺水浅可见底。也没有细察原因。便率军涉水而过。直攻南岸唐军。 李世民先派精骑兵攻击刘黑闼地骑兵。再乘胜用马践踏其步兵。刘黑闼帅众殊死战斗。从中午至黄昏。渐渐汉东军支持不住了。 王小胡悄悄对刘黑闼说:“看情况不妙。我们还是先跑吧。”于是与刘黑闼先悄悄溜了。其余人还不知道。犹自奋战。 刘黑闼地汉东军。边战边退至洺水河床之中。上游唐军奉李世民命令开堤放水。洺水大至。丈余深。汉东军被大水冲溃。唐军斩首万余人。溺死数千人。大获全胜。只有刘黑闼见势不妙。带范愿等二百余人。逃奔突厥。 李渊闻山东大捷。甚是高兴。诏秦王李世民回朝。 李世民临行前。命淮南王李神通和行军总管李世绩(徐茂公)等人继续征讨刘黑闼残众。以最终平定山东。 *** 刘黑闼的余部中当属徐圆朗势力最大。 徐圆朗这人也颇有意思。他是鲁郡人。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起兵反隋的,当时有部众二万余人。后来依附着李密。李密败了后,又降了王世充。王世充败了后,又降了唐国。武德四年(公元621后),他又降了刘黑闼,自称为鲁王。 徐圆朗听说刘黑闼兵败后,十分害怕,不是说“刘姓主吉”吗,难道刘黑闼不是真命天子?这时河间人刘复礼,向徐圆朗建议说:“有个人名叫刘世彻,是个盖世奇才,而且有帝王之相,如果把他接来当首领,天下就能平定了。”徐圆朗于是就派刘复礼前去迎接刘世彻。 人还没接来,又有人提醒徐圆朗说:“将军糊涂了,怎么能听信谗言,把自己的基业交给别人?远的不提,就说翟让和李密,还不够让将军引为鉴戒?”徐圆朗就后悔了。 待刘世彻赶来后,徐圆朗只任其为司马,使其前去经略谯州和杞州。后来因其名声太大,不久,徐圆朗杀了刘世彻。 还没过河就拆桥,未免太急了些。这下徐圆朗人心大失。 徐圆朗败势已显,刘黑闼却借得突厥兵,又卷土重来。 从武德五年六月到武德五年十月,刘黑闼又把原来失掉的地盘重新夺回来了。李世民的堂弟,年仅十九岁的淮阳王李道玄也在与刘黑闼作战中阵亡了。朝野上下议论纷纷,都说除了秦王,没人再能对抗刘黑闼了。 东宫洗马魏征担心秦王的势力太大,建议太子李建成主动请命前去征讨。 就这样,李建成又成了徐茂公的顶头上司。 …… “你看太子人怎么样?”魏征私下问徐茂公,替李建成招揽人才之心昭然若揭。 “还不错。”徐茂公平心而论。李建成为人宽厚,虽不像李世民那样能和部下打成一片,也是平易近人了。 “那比秦王如何?”魏征接着问。 徐茂公微微笑:“他们是兄弟,应该差不多吧?”他又把问题推回去了。 魏征也笑了,徐茂公向来不喜欢这种内部的斗争,他心里也清楚。所以只要徐茂公没有明确表示看好秦王,他这番话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 魏征发现,上回秦王打刘黑闼,凡有战俘一屡处死,所以汉东军都存了背水一战的决心。这次魏征就建议太子,在和刘黑闼作战时,凡抓到的俘虏,都释放掉,并和他们晓以大义,让他们知道,只要不再给刘黑闼卖命,唐军都能放其生路,以瓦解汉东军的斗志。 果然,汉东军不少人在得知唐军不打算对他们赶尽杀绝后,又得知刘黑闼这边粮草不多了,都纷纷逃走。甚至还有人绑了汉东军的将领去降唐。 刘黑闼见军心涣散,只好逃到馆陶附近,当时永济渠桥未架好,渡不了河。只好在河岸边架桥边等着。第二天,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又率大军追到了,刘黑闼命王小胡背水列阵,自己却见桥已搭好,即过河西逃。汉东军的将士见主公先逃了,也还愿意再打下去,纷纷投降。 *** 唐武德六年 公元623年, 正月初五,刘黑闼逃至饶阳,被其饶州刺史诸葛德威擒获,送于李建成。刘黑闼和其弟刘十善在洺州被斩。 然后,太子和齐王返京。李渊任命徐茂公为河南道行军大总管,全权负责征讨徐圆朗。徐圆朗此时已穷途未路,逃亡在外,终被人所杀,山东悉平,徐茂公班师回返。 破刘黑闼、徐圆朗,累迁左监门大将军。 可到了八月份,原唐东南道行台,左仆射辅公祏举兵反唐,李渊又命徐茂公受赵郡王李孝恭节制,率兵南下平定辅公祏。 唐武德七年(公元624年) 三月, 李孝恭平定了辅公祏的叛乱。 至此,唐朝总算统一天下了。 *** 十一月, 长安城西北方, 一辆马车从开远门驶进普宁坊,停在一处宅院前。 徐茂公先从车上下来,然后接过长子徐震,单旭自己从车上身手灵巧的跳下来,最后下车的是袁紫烟。 “还好吧?”徐茂公关切地看着妻子,她刚才有点晕车。 “没事了。”袁紫烟笑着说,她开飞船都不晕,没想到马车坐久了还会晕。 “那我们进去吧。”徐茂公和袁紫烟成亲三年了,才在长安有了自己的家。 “嗯。”袁紫烟拉着单旭,徐茂公抱着徐震,一起走进敞开的家门。 徐安,青琴等徐府家人已在院里列阵等候。 宅院不算富丽堂皇,却格外清幽雅致,也不会大得让人迷路,却刚好住得下所有人。袁紫烟一看就喜欢上了这里。 “我的房间在哪儿?”徐震在徐茂公怀里奶声奶气地发问。 “大少爷,让青琴带你去吧。”青琴笑着上前,“你的房间紧挨着旭少爷的,你们俩又可以做伴了,好不好。” “好。”徐震高兴地说道,又搂住徐茂公撒娇,“我要爹爹带我和旭哥哥去。” “这孩子,”袁紫烟觉得好笑,“一开始见面都不认识你,这熟了又粘上了。” 徐茂公感叹:“我一直在外面征战,是没照顾好你们母子。”出门太久,刚回来时孩子都不认识他了。 “我和你说过的,你在外面打仗,不用惦记家里,我会把孩子们照顾好的。”袁紫烟通情达理,徐茂公在外征战,哪能拖家带口的。 “现在战事平定了,以后就是不在长安,也是驻军性质,家眷应该就能安排了。”徐茂公想想说道,按历史记载,他好像不用再过这种两地分居的日子了。 “但愿吧。”话是这样说,袁紫烟却笑得胸有成竹,对于历史,她也是知情者。 之后几天,像是为了补偿分别之苦,徐茂公下了朝就回来陪妻儿,也不去参加朋友之间的应酬,惹得程知节笑他比房玄龄还“惧内”。 “世绩。”袁紫烟看着在院里陪徐震、单旭玩游戏的徐茂公,开口叫到。 “什么事?”徐茂公转身问她。 “这个,”袁紫烟扬扬手里的一份请柬,正色唤他,“你进来一下。” 徐茂公看袁紫烟神情郑重,吩咐徐震和单旭:“你们先自己玩。”然后与袁紫烟一同回屋。 “这是谁送的柬子,给我的吗?”徐茂公问道。 袁紫烟摇头:“不,这是给我的。”她又接着说明,“是秦王府的长孙王妃给我的。” “长孙王妃,”徐茂公了然,“主意打到你这儿了。” “是啊。”袁紫烟笑盈盈,“人家请不到你,只好从我这边下手了。” “人家兄弟争斗,我可不愿意搀和。”就算知道李世民是日后的胜利者,徐茂公也没打算怎么讨好他,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 “可秦王妃有请,我却不能不去。”反正她对这个传说中的贤德皇后也很好奇。 “这是你们女眷的交往,我可不管。”袁紫烟素来有分寸,徐茂公很放心。 “你知道我最想见谁吗?”袁紫烟冲他眨眨眼。 首发 第九十六章 长孙王妃,杨孺人 “你知道我除了秦王妃,还最想见谁吗?”袁紫烟冲徐茂公眨眨眼。 “谁?”她要是敢说对李世民有兴趣,他立马投靠李建成,鼓动李建成提前进行玄武门决战。 “我想见见房玄龄的夫人。”袁紫烟一本正经地说道。 徐茂公一愣,然后笑了:“我还没打算纳妾,你就急着学吃醋?那要不要我再娶几个回来,好让你实战练习一下?” “你敢!”袁紫烟笑着去捶他。 …… *** 秦王府, 后花园的暖阁中, 秦王妃长孙氏退去随侍的奴婢,与袁紫烟闲话家常。 对这位长孙王妃,袁紫烟可是知根知底的,所以应对起来落落大方,毫不露怯。 长孙氏是鲜卑族中地名门。据说还是当年北魏拓跋皇室地后人。只因北魏灭亡后。拓跋氏遂渐被汉化。才改姓“长孙”。“长孙”也者。就是“长子嫡孙”之意。表示他们身份高贵。 李渊给长子娶了荥阳郑氏地女子为妻。对次子地婚事自然也得挑选名门望族。不过能得贤妻如此。李世民大概在成亲前也是没料到地。不得不说。这小子运气还真好。 而袁紫烟现在就坐在这位传说中地才女贤后身边。 依袁紫烟看来。长孙王妃并非是倾国倾城地大美人。当年杨广地萧后和几院夫人。姿色都胜过她。 长孙王妃比她们强地地方在气质上。论相貌。长孙王妃只是中上之姿。绝不会让人一见惊艳。但越和这个女子相处。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对着她。你可以什么话都能说。什么委屈都能诉。她地大度。她地包容。她地体谅。都会让你感到温暖。然后就会发现。眼前这姣好地面容让人越看越耐看。比什么天姿国色更有吸引力。 袁紫烟不仅感叹。连身为女子地自己都被吸引了。更别说男人了。难怪李世民登基后。后宫佳丽三千。却独对长孙氏宠爱不绝。 “听说姐姐原是曹国公的师妹?”长孙王妃丝毫不摆架子。 “家师和他师父是方外之交,我们是从上一代论的师兄妹。”怎么这秦王夫妻俩都被这种事感兴趣。 “那姐姐是不是也会仙术,能断阴阳?”长孙王妃果然接着往下问。 “紫烟和我家老爷学的确实不一样,他主攻武艺和兵法。而紫烟和师父学的却是观星之术。”袁紫烟这声老爷叫得实在别扭,不过好像官宦人家的女眷都是这样称呼自己丈夫的,她也没办法。 “姐姐会观星之术?”长孙王妃更感兴趣了。 “会是会,不过那是以前了。”袁紫烟一脸遗憾。 “以前?”长孙王妃不解,这学会的法术,还分什么以前和以后? 袁紫烟解释:“所谓的观星之术,看的是星辰运行的轨迹,从而推算出人间的变化。而星辰异变,首先在方位上,它所对照的方向,也就是人间所在的山岳或城镇,都被笼罩着常人看不见的一种气,而观星者,就是要看出这种气的颜色,再对照星辰的变化,从而推断出人间将发生的事情。” “气也分颜色?”长孙王妃问道,对于观星术,她也是第一次听人说得这么详细。 袁紫烟点头:“紫气现处,五霸诸侯;黑气现处,山妖水怪;青气现处,得道神仙。能看出这种气的人,自身就先要干净,否则眼前就像蒙上一层雾一样,根本分不出气体的颜色,保持干净,首先得不食荤腥,如果能僻谷更好了。更忌沾染尘世的男欢女爱,紫烟已为人妇,所以”袁紫烟不好意思。 长孙王妃明白了,袁紫烟已经成亲,所以观星术就不灵了。 长孙王妃对这种方外之术远没有李世民热衷,只因李世民对徐茂公的神机妙算感兴趣,她才帮丈夫问问的。 其实长孙王妃请袁紫烟,看重的还是徐茂公的影响力,李世民已经开始失宠于李渊了,可李渊对徐茂公的忠孝双全却大加赞赏,破王世充回洛阳后,李渊还专门问起其父徐盖的近况,知道徐盖已经脱险回家后,还特别派洛阳的降臣裴矩在回长安时,顺路把徐盖也带上。徐盖进京后,被李渊请上殿来亲自慰抚,又官复原职。而眼下宫里又传闻,李渊还准备再重用徐茂公。这样的红人,如果能站在李世民这边,该多好。 袁紫烟的知书达理也让长孙王妃颇有好感,所以临走时,她亲自送出门来。 “姐姐,下次把你家震儿也带来,他和青雀(注1)也差不了几岁,正好做个玩伴。”到门口,长孙王妃犹拉着袁紫烟的手,依依不舍。 “请王妃抬爱,只是震儿生性顽皮,怎比得上卫王小小年纪,便饱读诗书。”袁紫烟口中谦虚道,心里也没打算让儿子来,她可不想让儿子{小小年纪,就因为大人的利益来选择玩伴。 “你知道青雀喜欢读书?”长孙王妃有点意外,袁紫烟来京城日子也不长啊? 袁紫烟微笑:“世子敏惠,卫王饱学,长乐县主更是人如其名,天生丽质,王妃的二儿一女,早就名闻暇称,紫烟又怎会不知。” 当母亲的,听到别人称赞自己的孩子,总是会很高兴。何况袁紫烟是照着史书说,并没有刻意夸张奉承,所以就连一向理智的长孙王妃听了也颇为受用,正想谦虚几句,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众人都吓了一跳,看过去,只见一个太监打扮的男子盯着这边,满脸惊讶。 长孙王妃刚微微皱眉,旁边的侍女就连忙禀告:“那是杨孺人身边的内侍。”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袁紫烟听到。 长孙王妃却只当没听见,仍微笑和袁紫烟告别。 袁紫烟也当作没听见,微笑着上了马车。 等马车走远,长孙王妃才温声叮嘱侍女:“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当着外人说,杨孺人身边的人,也是秦王府的一员,代表着秦王府的脸面。”她看了那个内侍一眼,那内侍知道自己失仪,早躬身在那待罪,“把他交给杨孺人,自行发落吧。”长孙王妃吩咐道。 “是。”侍女过去领人。王妃就是心肠太好,换成别人家的正妻,哪会对丈夫的妾室这么宽容,甚少也该问她个管教不严吧? *** “你说在秦王府门外,碰上的那个太监是你在隋宫的故人?”徐茂公问道。 “是啊。”袁紫烟点点头,“他叫小柱子,我和青琴,还有薛冶儿,都是他介绍给秀娟姐,到出云公主的长庆宫当差的。”袁紫烟回忆道。 “出云公主,就是现在秦王府的杨孺人。”徐茂公了然。 “我刚开始也只是看那个内侍面熟而已,是王妃身边的侍女说起杨孺人,我才想起他是小柱子的。毕竟已有十年没见面了,如果还是杨广当皇帝,以杨吉儿公主之尊,怎么可能给人做妾。”已经十年不见了,当初的小公主,现在已为人妻,为人母了,身为亡国的公主,她现在还能任性撒娇,还有人宠溺吗? 袁紫烟感慨过去,徐茂公却考虑眼前:“看来我最近对秦王的示好举动,也得多回应下了。” “李世民会拿我的身份要挟你?”袁紫烟一点就透。 “是要挟还是卖人情,就看李世民的心思了。不过这事他要是不把握住,他就不是秦王了。”徐茂公说道。 “小公主她”袁紫烟也清楚,现在的杨孺人早不是当年的出云公主了。 *** “你说曹国公夫人是当初你父皇的袁贵人?”李世民对这消息很意外。 “是,紫烟姐姐她善长观星,被父皇封为贵人,女司天监,专管内司天台事。父皇还将洛阳皇宫中最高的一座楼改名为观星楼,赐给她居住。”杨吉儿也曾犹豫,但小柱子今天在府外失仪,虽然长孙王妃没说什么,但一个下午,府里已有人在笑她不会管教下人了,是韦孺人,阴媵、燕媵?杨吉儿不清楚,但她需要向殿下解释清楚。 袁紫烟会观星之事,长孙王妃已经说了,李世民不再对这点感兴趣:“听你这么说,你父皇似乎很宠爱这位袁贵人?”他只是对袁紫烟的过去觉得应该了解一下。 “那到没有。”杨吉儿知道李世民所指宠爱的含义,“紫烟姐姐下山之前,她师父送了她一件棕衣,这棕衣看上去就像寻常的衣裳,可上面附了法咒,如果有男子碰触,便会被棕衣上的芒刺所伤。而且没有她师父的解咒,紫烟姐姐自己也无法脱去。”杨吉儿回忆袁紫烟对杨广的说辞,而那时一旁的自己,还屡屡伸手试验,那是多么天真烂漫的年纪! “还有这样的衣服,那碰她的男人岂不是要吃苦头了?”李世民好奇又好笑,可袁紫烟还嫁给了徐茂公,连孩子也生了,这说明棕衣上的咒语也解了吧? 注1:长孙王妃的第二子,卫王李泰,乳名叫青雀。 首发 第九十七章 狐媚偏能惑主 李世民接着问:“那袁贵人是什么时候出宫的,原因又是什么?”据程知节他们说,早在瓦岗时,袁紫烟就在徐茂公身边了,那时候,隋朝还没有亡国。 杨吉儿回忆:“她给父皇留下一封信,大致意思是说师父降下神谕,招她回山,不敢不从,只能不辞而别,希望陛下体谅,望陛下从此亲贤臣,远小人,江山自可无碍。”记得自己发现袁紫烟离开后,还不依不饶的哭闹了好久,惹得父皇想尽办法来哄她,而现在,又有谁心疼她的眼泪? “亲贤臣,远小人。这个女人还有些见识。”李世民点头。 可惜父皇终究也没听她的。杨吉儿低头不语。 李世民不知道她的触景伤情,只寻思这件事能带给自己的好处,他在室内来回走着,杨吉儿自己伤感着,一时谁都没说话。 “这事还有谁知道?”李世民突然停下来问道。 沉浸于往事的杨吉儿一愣,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事,想了想才回答:“紫烟姐姐进宫才一年就离开了,她平常又待在观星楼不出来,宫里认识她的本就不多。后来战乱又失散了,秀娟,青琴都下落不明,只有小柱子跟在我身边,这里应该只有我和小柱子认识她了。” “那就好。”李世民叮嘱她,“这件事,除了你和小柱子,不要再让别人知道了。你告诉小柱子,叫他不许到处说。你以后要再见到袁紫烟,只须当她是曹国公夫人,不要再提袁贵人的事。” “为什么,这都是前朝的旧事了?”杨吉儿不解,她是真不觉得这事会伤害到袁紫烟,才和李世民实说的。 她不解的样子很是娇憨可人,一点也不像是已有两个孩子的母亲,李世民心中怜意顿起,柔声哄她道:“你的紫烟姐姐毕竟是前朝的贵人,她如今的夫君却是我朝的高官,传出去,对两人的名声都不大好。” 是吗?杨吉儿心中却不以为然。如今李渊最宠地张、尹二妃。不都是原来隋朝地宫妃。但这话她却不敢说。李世民有多讨厌那两个女人。她又不是不知道。 “那我以后还可以去找紫烟姐姐吗?”杨吉儿问道。既然长孙王妃都可以想办法拉拢袁紫烟。凭自己和袁紫烟地交情。应该更能办到吧。若是能得到曹国公夫妻做她们母子三人地支援。她们在秦王府地地位也能更安稳吧? 李世民却摇头:“如果她不主动找你。你就不要去找她。”和前朝公主走得太近。其内幕难免不会被有心人氏打听出来。他相信。徐茂公夫妻也不会冒这个险。 杨吉儿心有不甘。却还是柔顺地点点头。李世民喜欢温柔敦厚。善解人意地女子。她知道。 李世民果然满意。但接着他又拿起衣架上挂地披风。准备离开。 “你”不留下来了吗?杨吉儿并没问出来。 李世民主动解释:“我去告诉无垢一声,免得她不知情,一个劲忙活,反而弄得两边都尴尬。”(注1) 你不是说这事只我们知道,不要再外传,现在却又去找她?杨吉儿心里发酸,嘴里却说道:“天冷路滑,你注意点。” 李世民点点头,开门出去。 凭心而论,李世民也不觉得袁紫烟是前朝贵人这事有多么严重。毕竟前朝已经灭亡了。而且这事要传到李渊耳里,说不定他还会大生知己之感,夸上句“人不风流往少年。” 不过这是要传到旁人耳里,就未必好听了。虽然杨吉儿能证明袁紫烟在隋宫时仍是白璧无瑕,但别人不一定会相信,徐茂公夫妻也会为此感到困扰吧,毕竟不是任何人都像张,尹二妃那般厚脸皮的。 张婕妤,尹德妃,原是太原晋阳宫杨广的宫妃。李世民和裴寂商量,逼李渊起兵反隋,裴寂设计灌醉李渊,再将张,尹两妃送上…给杨广带了绿帽子,李渊要想不死,只有造反一条路了。 李渊身边的女人不少,李世民没想到的是,这两个女子竟不知有什么狐媚手段,将李渊迷得神魂颠倒,其在后宫中的地位竟还高过了大家闺秀出身的宇文昭仪,仅次于主管后宫的万贵妃。 只是万贵妃早已色衰而爱弛,李渊封她为贵妃,不过是看在她年轻时就嫁给李渊为妾,唯一的儿子李智云为因此李渊起兵的消息提前走漏风声,而被当时的隋朝官员所杀。说到底,李渊对万贵妃,不过是愧疚加上补偿。 这种后宫争宠,原和李世民关系不大。可恨的是,张、尹二妃仗着李渊宠爱,又和太子、齐王交好,竟欺到他秦王李世民的头上了。 当初在洛阳城,张婕妤等人奉李渊的命令来选宫女,私下里却为自己的亲戚求官求财,结果被李世民拒绝,“财物已登记入册,官职只能授予有功的将士。” 可张婕妤还不甘心,她父亲看上了几十亩好田,让张婕妤求来李渊的手敕。可那田产李世民已经给了淮阳王李神通,李神通说什么也不肯退。 结果张婕妤马上回宫向李渊哭诉:“陛下赐给父亲的田,被秦王夺去送给李神通了。”李渊在宠妃面前失了面子,马上召来李世民,责备道:“难道我的手敕还不如你的教令吗?”过了几天,和裴寂谈起此事时又感叹,“唉,世民这孩子,长期领兵在外,受一些书生所教唆,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乖孩子了。”父子之前隔阂由此逐渐加深。 这还不算完,尹德妃的父亲尹阿鼠,仗着自己女儿是皇帝的宠妃,向来骄横,有一次,杜如晦骑马从他家门口过,被尹阿鼠的家丁拽下马来,暴打一顿,打断一根手指,尹阿鼠还说:“你是个什么东西,过我门前都不下马?”但尹阿鼠他也怕李世民告诉李渊,于是恶人先告状,让尹德妃和李渊说是秦王府的人欺压他,李渊责备李世民说:“连我妃嫔的家人都要受你秦王府左右的欺凌,何况是百姓?”李世民反复解释,可是百口莫辩,李渊已经不再信任这个儿子了。 矛盾激化是在李渊的一次家宴上,李世民看到这些嫔妃围绕在李渊身边,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简直享尽了人间的福分,不犹想起自己的母亲来,当年李渊还不是皇帝,又被杨广所猜疑,太穆皇后跟着父亲,终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而如今打下了天下,母亲却享受不到了,忍不住泪流满面。 结果以张、尹二妃为首的几个妃嫔不干了,聚起来向李渊诋毁李世民,说道:“现在天下无事,陛下春秋已高,正是应该多娱乐娱乐的时候,而秦王看陛下高兴,却一个人在那里掉眼泪,这摆明是憎恨妾身等人,陛下千秋万岁之后,秦王肯定容不下妾身母子,全都会被杀掉。” 众妃嫔相对而泣,然后又说道:“皇太子仁孝,陛下只有将妾身母子托付给皇太子,才能保全性命。”美妾幼子,弄得李渊也是为之沧然。 从此后,李渊对李建成更加亲近,而对李世民却更加疏远。 想到这些,李世民心中怎能不恨?若早知这张,尹二人如此能兴风作浪,当初就不该让裴寂把她们送给李渊。 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李世民对这些前朝妃子都没什么好感,如果不是因为杨吉儿身边的小柱子先认出了袁紫烟,若以后有什么闲言碎语,会让人以为是从秦王府传出去的,他才不会关心这种事? 只是,这个徐茂公的胆子还真大,他和袁紫烟好的时候,杨广还在世呢!不过,当时他也入了瓦岗寨了,目无君主是肯定的,只不知现在的他,又是怎么考虑的? *** “你要请我喝酒也行,不过得把玄成也叫上。”徐茂公一本正经地对程知节说道。 程知节一撇嘴:“人家现在是东宫的红人,我可请不动。” 徐茂公很认真:“是你说咱们瓦岗的老人好久没聚聚了,难道玄成就不是瓦岗的人?” “……”程知节沉吟片刻,然后摩拳擦掌就走了。 也不知程知节用了什么办法,魏征虽然满脸的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跟着程知节过来了。 “进里面去吧,叔宝已经定好了位子。”圆满完成任务,程知节很得意。 等一拉开门,几个人都愣了,不光是秦叔宝,连房玄龄和杜如晦都在。 秦叔宝确实是在“长安居”巧遇房、杜二人的,本想着他们和徐茂公也是旧相识了,所以邀他们同席,谁知程知节把魏征也带来了。 徐茂公也在心中叹息,他本来想借今天帮魏征和秦叔宝、程知节缓和下矛盾,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这两边,不要打起来才好。 注1:长孙王妃的名字史书中并没有记载,长孙无垢也是后来作家杜撰的,其余的还有长孙无垢,长孙无容,长孙珑儿等等。但我最喜欢无垢这个名字,长孙无忌,长孙无垢,听起来也押韵。 首发 第九十八章 瓦岗旧友还剩谁? 几人见面,最尴尬的还是魏征和房玄龄、杜如晦,一时进退维谷。 还是徐茂公先反应过来,率先进屋,冲房、杜二人拱手道:“玄龄兄,克明兄,一向可好?” 房玄龄和杜如晦忙起身还礼。 “大家进去说话,进去说。”程知节也反应过来,笑呵呵地推着魏征进屋,然后叫到,“伙计,上菜!” 酒席上,程知节努力地带动气氛,但效果并不明显。魏征和杜如晦虽没真的打起来,但两人目光交锋,一点也不亚于真刀真枪拼杀。 徐茂公心中了然,尹阿鼠的事件背后果然有东宫的影子,而前些日子的杨文干事件,杜家又牵扯极深。 今年六月份,李渊去山上的仁智宫避暑,让太子李建成留守长安。 太子李建成派郎将尔朱焕和校尉桥公山,送了些盔甲给庆州都督杨文干。这个杨文干以前在东宫担任过警卫,李建成很器重他。 这储君私下结交地方官员,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尔朱焕和桥公山走到幽州时,居然向李渊告发了这件事,说太子要让杨文干起兵;而刚好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叫杜凤举的宁州人,也跑到仁智宫,控告杨文干谋反。 杨文干要谋反,太子去送盔甲,这意味着什么,李渊自然清楚。 李渊囚禁了太子,又派秦王去平定杨文干,还对秦王说道:“杨文干一事了结后,便立你为太子。” 这时。大多数人都以为太子要换人了。可李世民顺利平乱回来后。李渊却绝口不再提易储一事。反而太子被无罪赦免。仍回京驻守。李渊只是责备他不应该搞得兄弟不和;最后。却是太子府地太子中允王珪、左卫率韦挺和秦王府地天策兵曹参军杜淹这三人。全部流放巂州。 太子谋反。皇帝降罪地却是秦王府地人。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而杜淹。正是杜如晦地亲叔叔。而那个传说中地杜凤举。据传也是杜如晦地同族。 所以魏征和杜如晦同席。要还能谈笑风生。那才奇怪。 “菜来了!烩虾仁。”店小二上菜。打断了两人地对视。 “尝尝看。这烩虾仁可是长安居地拿手菜。其火候和用料都非常严格。既保留了原有地海鲜味。又不带腥味。”程知节化身美食家。大力推荐。 “克明兄,你手怎么了?”徐茂公看杜如晦用筷子似乎不大利落,开口询问。 他这话一出,席上的气氛又紧张起来。程知节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反倒是杜如晦从容些:“这是去年的旧伤了,当时骨头都断了,接上后就变成这样,回不了弯。”杜如晦看着自己的食指答道。 看程知节等人的反应,徐茂公明白了,这是在尹阿鼠门前受得伤,可话已经开头了,他只能接着问下去:“那你用笔写字岂不是更不方便?”伤的是食指,拿笔当然不便,可杜如晦却是文官,离不开案椟。 杜如晦苦笑:“所以我已经在练习用左手拿笔了,只是写出的字实在不好看。”都是因为自己没小心,中了小人的圈套,才害秦王被圣上责骂的。杜如晦当时仁心里内疚,就忽略了自己的伤势,才留下这样的后遗症。 “我看看。”徐茂公离席到杜如晦身边。 杜如晦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将手伸出来让他检查。 程知节见状,一拍桌子,恍然道:“我怎么忘了,茂公也会接骨之术,克明你让他看看,说不定,不!肯定能医好。” 秦叔宝也在旁附和,说道:“当年我们在瓦岗,就亲眼看过茂公为一个战场上受伤的士兵接骨,那士兵的伤可比克明你严重多了,最后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茂公还会医术?”这下房玄龄也好奇了。 “只是一些战场急救的技术,你别听他们说的那么神。”徐茂公边检查杜如晦的手指边回答。 乘众人的注意力都聚中在徐茂公那边,魏征悄悄退席。 茂公和秦王府的人走得太近了,魏征心里不太舒服。 魏征也知道徐茂公心肠好,和杜如晦又共事过,可无论徐茂公能不能治好杜如晦的旧伤,在秦王府看来,都是关系更近一层的表示。而在太子这边,却会被当成敌人了。太子仁厚,也许还不会怎样,可是齐王李元吉就不同了,这个齐王性子骄狂,当初他想拉拢尉迟敬德,送了一车的珠宝给尉迟敬德,结果被尉迟敬德谢绝,齐王感到失了面子,竟派人去暗杀尉迟敬德,幸亏尉迟敬德武艺过人,让刺客不敢动手,否则 如果齐王将徐茂公也视为眼中钉?魏征不寒而栗。 “魏老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也不想想,咱们瓦岗山上的兄弟,如今还剩下几个了!?”程知节的这番话始终回荡在魏征耳边,他就是为这话心一软,才被程知节拉过来的。 瓦岗山,真是再损失不起了。 可魏征就不明白,秦王李世民究竟好在哪里,这些瓦岗旧友就那么偏向他,连一向喜欢置身事外的徐茂公,都对秦王的好感胜于太子。 其实当初在金墉城,魏征对李世民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觉得此人有眼光,有抱负,可偏偏李世民是次子 “立嫡以长,礼之正也”,何况隋朝前车之鉴不远,魏征后来和李建成,更发现此人比秦王少了一份傲气,却更显得稳重,天平自然倒向太子。 只是为什么那些瓦岗朋友都看不到这点呢? 虽然恨铁不成钢,但魏征并不想和他们发生冲突,诚如程知节所言,瓦岗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所以魏征才从酒宴上躲出来。 对了,躲!魏征眼前一亮,他完全可以让太子把这些人都派出去,一来可以架空秦王,二来也可以避免自己和朋友们处得不愉快,于公于私两不误,这么好的主意,为什么以前就没想到? 徐茂公不知道魏征想到了什么,他的注意力在杜如晦的伤势上。 “要治好这旧伤也不是不可能,”徐茂公说出诊断结论,“只是方法狠了些。克明兄这是旧伤,当初没有养好,导至骨节错位,所以就算外面看起来没事了,手指仍然没法活动。要再重新医治,必须让骨节重新断开,然后重新接好,上药。”就是说,杜如晦还得再受次罪。 再重新断开骨节,是什么痛楚?房玄龄在旁听着,脸色都白了。 而杜如晦却不愧他善断之名,对自己也很干脆,“就依茂公的,是不是现在就动手?”他在桌上就开始寻找适用的物品。 “不着急。”徐茂公忙拦住他,“事先声明,我只对我提供的药品打保票,至于动手和接骨的人,你最好找专业的正骨郎中。”说穿了,他只不过是从现代带来的正骨药水有信心。 程知节在旁帮腔:“放心吧,茂公的药品是他从师父那偷来的仙丹,保你药到病除。” 说偷来的,这还是徐茂公自己说的原话。当年他在瓦岗上用药救人,难免引人注目,向他探问秘方和求药时,徐茂公都会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是我临下山时,从师父的丹药房偷偷拿出来的,我要知道方子,还用得着偷拿吗?”偷出来的自然没多少,谁又好意思和他“分赃”? “爹爹” 徐茂公刚进内宅,徐震就冲他飞奔过来。 “好孩子,让爹爹抱抱。”徐茂公抱起儿子,“今天震儿乖不乖,有没有听娘亲和旭哥哥的话?”徐茂公柔声问他。 “娘亲不让旭哥哥陪我玩。”徐震马上告状。 “为什么?”徐茂公问道。 徐震想了想,说道:“娘亲说,旭哥哥要读书,还要练武,不能总和我玩。”他很委屈。 原来是这回事,徐茂公笑笑,耐心的哄孩子:“旭哥哥大了,自然要练武读书,以后震儿大了,也要学本事的。” “读书练武有什么好玩的?”徐震问,他看单旭在书房一坐就是好长时间,多没意思啊。 “练武吗,就是可以让你长得高高的,身体壮壮的,不会生病,不用吃药。”徐茂公先从比较辛苦的练武着手,在徐震心里展开美妙的画卷。 “这个好,我也要练武。”徐震拍手叫好,长得又高又大该多好,就不用像他现在这样,看人还得抬头了,而且娘亲把点心放在柜子里,他还要搬凳子,才能上去拿。 成效显著,徐茂公接着往下说:“读书的好处更大了,震儿你不是喜欢听故事吧,以后认识的字多了,你就可以自己看书了,书里好看的故事可多了。” 徐震这次却摇头道:“我不要读书,我就喜欢听爹爹娘亲,还有旭哥哥给我讲故事。” 效果适得其反,徐茂公一怔。 “你要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岂不让人笑话?”袁紫烟在屋内就听见他们父子的对话了,带着单旭出来,笑着接口道。 “我早就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徐震不服气,从徐茂公怀里下来,捡起根树枝在地上划写,虽然歪歪扭扭,但正是徐震两个字。 首发 第九十九章 难道糖果也穿越? 茂公和袁紫烟夫妇俩面面相觑。 “怎么样?”徐震很是得意。 徐茂公回过神来,问妻子:“是你教他的?”夫妻分工合作,他负责教孩子们数学。 袁紫烟摇头:“我只教他一,二,三,人,口,手,这两字笔划太多,还没来得及教。” “是旭哥哥教我的。”徐震道出幕后的功臣。 “旭儿?真是你教他的?”袁紫烟又惊又喜。 单旭乖巧地点点头。 “不错啊,我们旭儿当小师傅了。”徐茂公亲昵地揉揉单旭的头发。单旭腼腆地笑了,也没拒绝徐茂公的碰触。 “我可以和旭哥哥去玩了吧?”在徐震的年纪,玩是比吃饭还重要的事。 “去吧。”游戏是孩子的天性,只要适当,袁紫烟不会剥夺他们的乐趣。 得到母亲地批准。徐震欢呼雀跃地拉着单旭跑了。 “我记得以前看过一本家庭教育方面地杂志。上面有一篇文章就说道。孩子最好地老师其实也是孩子。现在看来。确实有道理。”袁紫烟说道。 徐茂公表示赞同:“不如我们以后就让旭儿来教震儿。说不定比你教地还要好。而且震儿性格好动。与旭儿正好可以互补。”单雄信地事情发生后。单旭一夜之间就成熟了许多。可也失去了一般这个年龄孩子地童趣。 袁紫烟也叹道:“本来我生怕旭儿会得自闭症。不过现在看起来。这孩子虽然沉默些。但也问题不大。在这方面。功劳最大地是震儿。可是要旭儿以后来带震儿。那我干什么呢?”她问丈夫。 家务事不需要袁紫烟动手。徐家有足够地人手。她现在又不能出去工作。如果连孩子都不用她带了。袁紫烟发现。自己还真是太闲了。 徐茂公郑重其事地建议妻子:“你可以再生个孩子带。这样保你没空再抱怨太无聊了。旭儿再多个弟弟或妹妹缠着他。他就更没有自闭地时间了。而震儿当了哥哥。也可以培养他地责任感。”一举三得。多好。 袁紫烟霞飞双颊:“你小声点,别让孩子听到。” “那两个小家伙,一玩起来连吃饭都要你三催四请的,哪这么快就回来。”徐茂公可不担心,他搂着妻子,准备进屋。 袁紫烟更不好意思了:“现在可是大白天的,你不要…” 徐茂公无辜地说道:“我只是要你陪我进屋拿东西,你以为我要干什么?”他低声凑到妻子耳边暧昧地言道。 袁紫烟大羞,不再理他,先走进屋内。 徐茂公微笑,妻子的意思他明白,白天不可以,晚上可以。 …… “重新把手指砸断,我想想都觉得痛,杜如晦倒是答应得痛快。”袁紫烟边帮丈夫找药边说道。 “如果再治不好,我自然会觉得欠了他的,他要替秦王拉拢我,便事半功倍。正好弥补他在尹阿鼠一事中所欠秦王的人情。治好了更好,他又能重新写字了。怎么算他也不吃亏啊。”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这么有利于已的判断,房谋杜断,果然是名不虚传。 袁紫烟把找到的药水递给徐茂公,忍不住说道:“你们这些人,怎么什么事都要算计,不累吗?”她看着都累。 徐茂公说道:“我可没想过去算计别人。我地原则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帮杜如晦治伤,一方面是不忍他残废,这人处理公务是了不起的好手,要是吃亏在手指上,未免可惜。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魏征,他和杜如晦迟早要一起共事的,杜如晦的伤不好,他俩地裂痕就永远存在。” 未了徐茂公叹道:“反而这点小事也不会改变历史,我能帮上忙就帮一点吧。” 袁紫烟温柔地看着丈夫:“你还在为单雄信和罗士信的事自责,那是历史必然地。” 徐茂公说道:“我知道,我不是自责,只是伤心。义父也曾劝过我,不要想凭一个人的力量去改变历史。在北邙山,我已经劝过单雄信了,秦王面前也努力为他求过情,我事先想让他走,他又不肯,我还能怎样。至于罗士信,如果我拦住他不去水城,秦王也会派别人去的,难道我为了救他,就可以让别人替他去死,何况这任务还是士信自己要求的,也许这就叫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袁紫烟声音更温柔:“我就怕你钻牛角尖,你能这样想就好了,所谓生死有命,我们只是时空战警,又不是时空之神,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 徐茂公点头,说道:“当我听你说了苗训地事,更是彻底觉悟了,实在不想再自寻烦恼。” 徐茂公说的苗训,是时空管理局第三科地科长,和安允辰他们几乎是同时飞船失事,不过他穿越到了后汉年间,意外成为野史中记载的苗光义,还和赵匡胤,郑恩等人相识,可他认为郑恩不该被赵匡胤杀死,郑恩地死活也不会影响历史走势,所以一直在想办法改变悲剧的 没想到阴差阳错,郑恩地命没保住,还惹得赵匡胤了杀机。如果不是时空飞船载着同事来救援,后果不堪想象。 结果回到局里后,苗训还被上头狠批,因为不管事情大小,历史是不允许人动手脚的。当然,这是另一个故事了。 转眼已经十二月了,街头巷尾,新年的气氛越来越浓。 这是徐茂公和袁紫烟一家在长安过的第一个春节,也是徐茂公和袁紫烟成亲后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 这么有意义的节日,怎能不郑重对待。身为一家之女主人的袁紫烟,把两个孩子交给徐安照看,拉着青琴开始穿梭于大街小巷,大包小包地采购年货。 “家里地点心果子和糖块又不太多了,越到年底,来拜访的客人就越多,我们今天在买些吧。”身为曹国公府的内宅总管,青琴尽职帮女主人参谋。 “又没了?我说这几天震儿吃饭怎么少了呢?”袁紫烟马上就发现了事情真相,更联想到后果,“小孩子总是零食怎么行?何况糖果吃多了会伤牙齿的。” “不买的话,待客怎么办,会失礼的。”青琴点出更严重的后果。 “那你买糖时顺便再买把锁,把这些零食都放在柜子里锁上,等客人来了再拿出来。 不然你根本看不住他们,震儿够不到,他会找旭儿帮忙的。旭儿又从不会拒绝他的请求,更不会告他的状。”袁紫烟深谋远虑。 “是。”青琴忍笑点头。这叫什么,防儿如防贼? 三和斋地点心果子是最出名的,京城的达官贵人都是这里的常客。 果仁晶莹饼,到口酥,松子玫瑰糕,桂花饼,都是这里地招牌点心,别说小孩子了,大人看了也喜欢。 打算少买些,挑挑拣拣还是一大包,青琴驾轻就熟地叮嘱店伙计:“这些都送到普宁坊曹国公府,货到结帐。” 曹国公府是近来的大主顾,生意人消息灵通,早打听到了府里究竟是什么人在消费这些点心糖果。 店伙计边打包这些挑好地点心,边继续推销:“夫人要不要给府里的几位少爷再买点糖块,本店新做了一种十色花花糖,是分别用十种不同的水果混合饴糖制成的。” “十色花花糖?”本来不想再买糖的袁紫烟也来了兴趣,这十色花花糖她只在宋朝的夜市上见到过,怎么唐朝就开始有了,难道糖果也穿越了? “夫人请看。”店伙计马上将托盘中地样品端上来,还奉上一个小纸袋,“这是本店赠送的样品,夫人可以带回去让少爷先尝尝,满意后再买也不迟。” 袁紫烟微微而笑,说道:“不用试吃了,三和斋地牌子我还能信不过。你给称上二斤吧。”这个颜色和宋朝的还真像,记得那回去宋朝,还是第一次和安允辰执行任务呢。 一下子就买两斤糖,果然是大主顾,店伙计忙去称糖。 青琴在旁却忍不住暗自摇头。她当然不是心疼钱,徐茂公在朝里拿着俸禄,徐家每年还有他地分红,自然不用为钱发愁,青琴担心的是,这下更管不了徐震地嘴了。 从三和斋出来,青琴问袁紫烟:“夫人,我们是不是再顺路去绣云庄,过年时穿的新衣还没准备呢,听说那边又新进了不少好料子。” 袁紫烟却摇摇头,带着一丝倦意:“不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以后有空再来。我今天有点累了。” 青琴不由紧张起来:“夫人你不舒服吗?要不要让郎中看看?” “没事。”袁紫烟笑道,“我大概是好久没走这么远的路了,一时有点不习惯。”想当初在现代时,她和林凤致一起逛商业街,整条街走下来也是脸不红,气不喘的。而现在连半条长安街都没走到,就累了。看来闲久了,体力是会下降的。 “那我们叫辆马车回去吧。”青琴见她脸色依旧红润,才放下心来,准备叫辆载客的马车。 青琴东张西望,正看见不远处的街道旁围了一大堆人,好像在看什么热闹。也正巧那边停下一辆马车,马老板也凑上去看热闹,对青琴的招手竟没看见。 这个人,生意都不做了?青琴心里有气:“夫人你在这等着,我去叫车过来。” 走到那边,青琴也忍不住向人堆里撇了一眼,这一眼,却让她怔住了,那些人围着个圈,圈里面跪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身着破烂,头上还插着一根稻草,分明是正准备卖了自己。 青琴不由自主分开人群,走上前去打量那个女子,看她眉清目秀,却是满脸泪痕,这天寒地冻,她还衣衫单薄,肩头衣服破烂处还隐隐露出里面白嫩的肌肤,心里不由一酸,等发现围着看热闹的多是男人时,心里更是火大。(,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26dd.c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百章 花花糖的回忆 当青琴对那个跪在地上的年轻女子充满同情时,袁紫|青琴身边。 “夫人…”青琴想求她帮忙。 没等青琴开口,袁紫烟就走到那女子身边,先解下自己的斗篷将她裹住,再摘去她头上的草标。 青琴忙过去,和袁紫烟一起扶那女子站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遇上了什么难事?”袁紫烟柔声问她。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那个女子顿时又泪如雨下,从她哽咽的诉说中,袁紫烟和青琴也大致了解了她的身世。 那个女子名叫小真,原是贝州人氏,自幼便许给了同村的一户人家,没想到战乱时和父母、未婚夫都失败了,后来听到有同乡说在长安见到过她的未婚夫,她就不远千里来寻夫,可人没找到,盘缠还用尽了,无奈只好走上街头,寻一个好心人家能收留自己,为奴为婢都可以,只求不用沦落风尘。 千里寻夫,多不容易啊!没等袁紫烟表态,青琴已经同情心泛滥,先开口替小真说话:“夫人,府里正缺人手,不如我们把她带回去吧。” 袁紫烟看着两双希冀的眼睛同时看向自己,仿佛回到了刚进宫那一刻,她点点头:“行,把她带回去吧。” 小真换上青琴地一件淡绿色地新棉祅。整个人更显得干净又水灵。 青琴心里更是满意。自己眼力果然了得。替府里挑到这么可人地丫环。 “厨房有厨娘。一些重活也有粗使丫头。你就帮我照顾老爷夫人和两个少爷就行了。你看可以吗?”小真这丫头一看就是不能干重活地。青琴当然不会为难她。 这么好地条件。有什么不可以地。小真连忙点头。又乘机向青琴请教:“照顾老爷夫人还有少爷。需要注意什么。还请姐姐一并指教。” 果然是个懂事地丫头。青琴更加满意。详细介绍给她听:“一般事情老爷和夫人都会自己动手。不需要人伺候。我们主要是照顾两位少爷。尤其是震少爷。年纪还小。你一定要注意不要让他跑到什么危险地方去。”这点青琴说得很认真。 小真郑重点头。表示记住了。 “还有就是旭少爷,他是老爷地养子,但老爷和夫人都对他视如己出,你对他可不能怠慢。”青琴格外强调这点,就算她不讲单旭的身世,小真也会从别的下人那边得知,还不如她来告诉。 收养的孩子,待遇比亲生的还好?小真试探地询问:“老爷的脾气也和夫人一样好吗?” “当然。”青琴回答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小真不再说话。 小真帮青琴把买来的糖果点心放到柜子里,看着青琴郑重其事的给柜子落锁,又把钥匙放进怀里,忍不住问道:“府里最近是不是日子过得比较紧?”不然怎么对这些糖果点心如此在乎。 “怎么会。”青琴笑道,“夫人只是担心少爷糖吃多了,不好好吃饭。”她接着又提醒小真,“你看着两个少爷时也要注意,不要让他们乱买府外的零食。” 小真吓一跳:“姐姐是说,少爷身上带着钱?”这么点孩子身上就放钱,大人胆子可真大。 青琴说道:“震少爷当然还没有。不过旭少爷身上有,老爷每月都会给他零花钱,只是这些钱,都让旭少爷花到震少爷身上了,全给他买零食和玩具了,老爷也劝过旭少爷,可唯独就这件事,旭少爷不听老爷的。” 两人正说着话,徐安满头大汗地抱着一个婴儿进来。 “你可算回来了。”徐安把婴儿递给青琴,边擦汗边抱怨,“这看孩子怎么比打仗还累?早知这样,我还不如和徐顺他们一样,依旧跟随老爷去军营。” 青琴取笑他:“这下你知道了吧,别以为我们女人在家洗衣,做饭,带孩子就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然后青琴才帮小真介绍:“这是外子徐安,他是外宅的总管。这是我儿子徐胜。来,和真姨打招呼。”她握着儿子的小手对小真挥动。 小真看那婴儿地穿着打扮一点都不比有钱人家的少爷差,就明白这夫妻俩在府里地地位绝对不低,这是听青琴介绍,忙上前施礼:“小真见过徐总管。” 徐却一愣,问妻子道:“她是谁,徐家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丫头?” “这是我和夫人在街上带回来的。”青琴说道。当下把小真的身世告诉徐安。 等到吃晚饭时,今天白天所买的糖果的效力就显现出来了。 徐震匆匆扒了几口饭就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徐茂公忍不住皱眉:“这孩子这几天怎么吃的越来越少了。” 袁紫烟却是心中了然:“他可一点也没少吃。不过他地肚子都让糖果点心收买了,对米饭就不感兴趣了。” 公这才恍然,“震儿,你不能把糖果当主食,这 么能长身体。” 徐震不听:“我要吃点心。”他从凳子上下来,准备自己去拿。 “点心在柜子里,你够不到。”袁紫烟点出这个事实。 徐震马上找帮手:“旭哥哥他拉着单旭的衣襟撒娇。 单旭刚要起身,徐茂公就挟了个香菇肉饼放进他碗里,“旭儿,坐下好好吃饭。”然后他说徐震,“你自己不吃饭,还不让别人吃。” “那我自己去拿。”徐震转身向外走,大不了他自己搬凳子拿。 “没用地。柜子我已经锁上了。”袁紫烟点出更残酷地事实。 徐震彻底蔫在那儿了。 这下连单旭也回了他个爱莫能助地眼神。 徐茂公却微笑着走到徐震身边,蹲下来和他低声说了几句。 “真的?”徐震精神大振。 徐茂公胸有成竹地点点头。 这回徐震自己跑回饭桌前坐好,拿起筷子重新吃饭。 对他们父子间的悄悄话,袁紫烟只当没看见。 小真看看天气,想起青琴地叮嘱,对徐震和单旭说道:“两位少爷,时间不早了,该就寝了。” “不急,不急。”徐震在单旭的指点下正在练字,却明显的心不在焉,不时往门口瞧去。 小真不敢再说什么,少爷再小也是少爷啊,她第一次伺候两位少爷,可不想给少爷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而且小真对两位少爷练字的工具很感兴趣,那不是一般有钱人家用的纸张,而是一张光滑的石板;毛笔蘸的也不是墨水,而是普通的清水,写到石板上一会儿字迹(水迹)就干了,小真一看就明白了,这是为了重复利用,好节省纸张。 可小真又不明白了,纸张应该不贵吧,徐家的下人穿地都不差,买几张纸还舍不得?这徐家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 “旭儿,震儿。”徐茂公推门进来。 “爹爹。”徐震放下笔,跑过去。 小真心中不安,少爷现在还没休息,老爷是来责备她的吧? 徐茂公却只看向两个孩子:“把斗篷披上,跟我走吧。” “好。”徐震欢蹦乱跳,自己一会儿就穿戴好了。 “老爷?”小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大着胆子开口询问。 徐茂公微笑说道:“你点上灯笼,也一块过来吧。” 徐茂公一家四口吃饭时,是从不要下人在场伺候的,所以今天晚饭时发生了什么事,小真是一无所知。 此时小真站在白天青琴放点心的柜子前,睁大眼睛看徐茂公鼓弄,一脸地不可置信。 只见徐茂公用一根细细的簪子在锁眼里轻轻拨弄一下,锁头就应声而开。 徐震马上凑过来:“爹爹,我自己选。” 徐茂公这次却拒绝他:“不行,睡觉前不能吃搪。不然你该牙疼了。”见儿子不高兴,他又补充一句,“今晚先吃点心,明天白天我再帮你拿糖。” “好。”徐震痛快地答应,他心里算得很清楚,如果没有爹爹帮忙,他连点心也拿不到。 “这才乖。这是你的。”徐茂公拿了一块桂花饼给徐震。然后又拿了一块松子玫瑰糕给单旭,接着递给小真一块到口酥,“见者有份,这是你的。” 没料到自己也有份,小真机械地接过点心,不知该怎么反应。这个老爷,好像和她从前听到的不一样。 徐茂公回到卧室,袁紫烟笑着问他:“有没有记得提醒那两个小家伙,睡前要刷牙漱口。” “当然。”徐茂公可不认为自己的行动能瞒过妻子,当然,他也没打算瞒。他走过去,对妻子认真地说道:“闭上眼,然后把嘴张开。” 袁紫烟温顺地照办,然后唇齿间传来记忆久远而熟悉的甜味。她再睁开眼,看到丈夫含笑地面容。 徐茂公说道:“你居然买到了十色花花糖,也不告诉我。” “原想和你说的,不过回来后被孩子们缠着玩,就忘了。”袁紫烟任甜味在口中彻底化开,才回答。 徐茂公将妻子搂抱入怀,“原来你还记得这十色花花糖。” 袁紫烟说道:“你用一片金叶子换来了一大包糖,害得我们不知道怎么拿,我怎么会忘记。”何况那还是你送我地第一件礼物呢。 当徐茂公还是安允辰,袁紫烟依旧叫谢天遥时,谢天遥作为安允辰的助手陪他去北宋执行任务。 任务完成得很顺利,决定明天就返航地两人,利用剩下的时间,出去逛逛北宋汴梁地夜市。 那是谢天遥第一次来古代,更是第一次逛古代的夜市,琳琅满目的北宋小吃看得她目不暇接,一样样尝下来,她发现自己对十色花花糖最感兴趣。(,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百零一章 愿作鸳鸯不羡仙 简直比巧克力还好吃。”这是谢天遥尝过后,对十_价。 “可惜回去后就尝不到了。”谢天遥接着表示遗憾,正所谓巧克力常有,而花花糖不常有。 看到谢天遥不舍的表情,安允辰二话没说就买下了摊位上所有的十色花花糖,“这些足够你吃腻为至。” 谢天遥惊喜之余还有些担心:“这些可以带回去?”不是说古代的任何东西都不能带到现代吗? 安允辰说道:“只是一些糖块,吃完就没了,能对历史有什么影响。” “谢谢科长。”谢天遥这才接受他的礼物。 安允辰仍不忘矫正她:“是副科长。” 然后两人看着包好的糖果发愁,这么大包,两手都捧不过来,该怎么带回去呢?最后还是卖糖的小贩又送了他们一个竹筐,两人才把糖块拎回去。 “你知道吗?”袁紫烟说道。“虽然那时我们还没有恋爱。但含着那些糖果。我每天晚上连做梦都是香甜地。” “那现在呢?难道你嫁给了我。反而睡不好了?”徐茂公在她耳边低笑说道。 袁紫烟贝齿轻咬下唇。低头不再说话。 徐茂公抱起娇羞地妻子。向床榻走去:“我会让你每晚都睡得香甜地。” 转眼新年到。 徐府上上下下都换上了新衣,里里外外忙个不停。 参加完宫里的赐宴,除夕之夜,徐茂公和妻儿一起守岁,这个新年,终于是一家团圆,热热闹闹的过了。 …… **** 唐武德八年, 公元625年, 正月十五, 唐朝的元宵节食是面蚕,以肉或素做馅,类似于现代地春卷。还用一种食品,以桂花,枣泥,芝麻,饴糖等为馅,用糯米粉包成圆形,用滚油炸热而食,美其名为“油画明珠”。 “这就是油炸元宵嘛。”袁紫烟只吃了一个便放下筷子,她最近总是觉得身子倦倦的,胃口也不太好。 “你不喜欢吃这个,要不要让厨房做点别的?”徐茂公对妻子这样很担心。 “也没什么,大概是过年太忙了,有些累着了。”袁紫烟可不想让丈夫担心,大家好不容易在一起过年。 “爹爹,娘亲!”徐震穿着新棉祅,手里提着一盏花灯进来,“我要去看花灯,逛灯市。” 从隋朝开始,每逢正月十五,便举行盛大地灯会,据《隋书乐志》记载:元宵庆典甚为隆重,处处张灯结彩,日夜歌舞奏乐,表演者达三万余众,奏乐者达一万八千多人,戏台有八里之长,游玩观灯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通宵达旦,尽情欢乐,热闹非常。 而李渊自然也不甘落后。 “听说今年圣上还特别造了一盏七宝琉璃灯,就挂在灯市的正中间,说是要与民同乐。”青琴地眼里也在闪光,热闹谁不喜欢看。青琴虽然很早便在宫里当差,但宫闱深深,隋朝外面的热闹对她来说,却是咫尺天涯,如今改朝换代,她又来到长安,怎能再错过这热闹。 徐茂公微微皱眉,刚想开口拒绝,袁紫烟就笑着推了他一下,抢先开口:“世绩,你带孩子们去吧。” 青琴奇怪:“夫人你不去吗?” 袁紫烟笑着答道:“我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太吵了。”她解释道。 徐茂公知道妻子是不想因为自身原因而扫了大家地兴致,可看她不舒服,徐茂公又拿有那个闲情逸致。 “我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徐茂公说道。他吩咐徐安:“你多带几个人,陪两位少爷一起去。” 徐震刚想抗议,徐茂公就笑着哄他道:“震儿,交给你个了不起的大任务。你在外面看到漂亮的花灯,就把它买回来。爹娘在家等着,看我们震儿地眼力到底怎么样?” 徐震马上拍胸脯保证:“交给我吧,保证完成任务。” 徐茂公特别嘱咐:“别忘了物美价廉,这几个字。”就算花钱哄儿子玩,他也不想培养出败家子来。 “知道了。”徐震虽然年纪小,但对金钱还是有认识的。 大家都出去看灯了,原来热闹的家里顿时显得有些冷清。 “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也不能去。”对丈夫的贴心,袁紫烟感到既温暖又愧疚。 “说什么呢?”徐茂公走到妻子身旁,“想想看,我们多久没过这样的两人世界了?” “还真是。”袁紫烟轻轻靠在丈夫胸前,“我想听你唱歌。” “可你说我唱得不好听。”徐茂闷声说道。 袁紫烟笑着轻轻捶他一拳:“小心眼,你还记得。不过你确实没人家张典典唱得好。”她仍坚持原来观点。 徐茂公哼了一声,不理她。 那还是他们在时空管理局时, 第一次参加第二科的聚会。 当时他们几个人包了个雅间,轮流k歌。 当安允辰唱完后,谢天遥就盯着他看,看到安允辰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看上自己了,谢天遥终于开口了,“安科长,我说你怎么不往影视界发展,你长得又不比张典典差,原来是声音地关系。”(张典典,当时最出名的影视歌三栖巨星) 第二科地其他人员马上哄堂大笑,一点也不顾及安允辰的脸色。 “可我当时也说了,你长得比张典典还英俊,而且张典典哪有你身手了得,他拍电影都要替身地。”袁紫烟连哄带撒娇,“唱嘛 徐茂公想了想,说道:“我给你念几句诗,好吗?” 袁紫烟点点头,在古代听古诗,也很有古人情调。 徐茂公缓缓吟道:“借问吹箫向紫烟, 曾经学舞度芳年。 得成比目何辞死, 愿作鸳鸯不羡仙。” “这是卢照邻的《长安古意》。”袁紫烟点出诗句地出处。 徐茂公说道:“我喜欢这几句诗,好像就是为我们写地。你看,你就叫紫烟,吹箫引凤正是润甫为我们做媒的上上签,而愿作鸳鸯不羡仙,不正是说我们只要能结成夫妻,就是不做神仙,也就是指,不回到现代也可以。” “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袁紫烟越念也越觉得缠绵悱恻,她又想起一事,“自我们在瓦岗山下重逢,你便一直喊我紫烟而不是天遥,不会是你在那时便想到这首诗了?”她半开玩笑半认真。 徐茂公答道:“因为我知道,徐茂公的妻子只能是袁紫烟,既然不能改变历史,我就去制造历史。” “把我打造成袁紫烟。”袁紫烟了然。 徐茂公注视着妻子:“我一直也没问过你,你喜不喜欢袁紫烟这个名字,就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你。”说到底,他也是个自私又霸道地男人。 袁紫烟笑得温柔而坚定:“只要袁紫烟是徐茂公的妻子,我就喜欢这个名字。当然,这个袁紫烟只能是我。”如果换个名字就可以和丈夫天长地久,那她何乐而不为。 徐茂公和袁紫烟的两人世界并没有过多久,青琴他们就回来了。 “你说什么!?震儿被绑架了!?”徐茂公和袁紫烟都感到不可置信。 “对不起,徐叔叔,紫姨,我没有保护好震弟弟。”单旭自己身上还带着伤,却只顾哭着道歉。 “旭儿。”徐茂公心疼地搂搂单旭,然后帮他检查伤势,“你才多大,不要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还好,单旭受得只是皮外伤,敌人看来没有丧心病狂到对一个十二岁地孩子下毒手。 “旭少爷已经尽力了,是属下无能,属下没有保护好震少爷,属下该死!”徐安一脸愧疚,是他计不如人。 “是青琴不好,误信了小真那丫头,还向夫人推荐她。”青琴泪如泉涌,悔不当初。 “小真,这事与小真有关?”袁紫烟这才发现小真不见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别光道歉,先说清楚。”徐茂公问道。 徐这才诉出事情经过。 原来大家出去看灯,不知不觉都看出迷了,也拉开了距离,只有单旭和小真紧跟着徐震。 是单旭最先发现事情不对的,小真总想支开单旭,独自带着徐震走,等发现单旭怀疑她时,竟抱起徐震就跑。 单旭和徐震大惊,连忙呼救,可灯市里人声鼎沸,谁能细听两个孩子喊什么?而且小真没跑几步,就有几个人上前接应她。 单旭为救徐震,自己和那几个人先交了手,徐安等人这才发现出事了,可等他们过来支援时,那几人已经打伤单旭跑了。灯市的人实在太多,他们混入人堆中,很快就没了踪影,徐安等人只好先回来报信。 “这么说,你们不但没有保护好震儿,连旭儿也没有保护好。警惕性还不如孩子,你们是安逸日子过太久了吗?”徐茂公斥责道,难怪只有单旭身上带伤,这些人,连个孩子都不如。 徐安等人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小真居然是内奸,看来这事他们预谋很久了。”袁紫烟分析道。 徐茂公问道:“小真她是哪里人?”现在唯一地线索就只有小真了。 袁紫烟回忆道:“她说她是贝州人氏,贝州你有仇家吗?” “孝恪现在就是贝州刺史,除了他,贝州我不认识别人。”徐茂公没好气。 袁紫烟无语。别说小真说的是不是实话,就算她真是贝州人,也不代表主使她的人也是贝州人氏。(,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26dd.c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百零二章 你们是四十大盗 爷,夫人。”徐强匆匆进来,“在门口发现了将一封信交给徐茂公。 徐茂公拆开来看,眉头紧锁。 “里面写了什么?”袁紫烟本能地感到这内容一定和徐震被绑一事有关。 徐茂公将信递给妻子,袁紫烟连忙看去,只见上面只写了短短几行字:血债血偿,徐世绩,要你儿子活命,务必于明天丑时到长安城外西北方,切记独行! 字数不多,却让袁紫烟的心揪成一团,绑匪是冲丈夫来的!现在有危险的人不光是儿子了! 徐茂公却开始理屋里这些人:“徐顺,你先带旭少爷下去上药。” “徐叔叔。”单旭担心徐震,哪肯走。 “你身上还带伤呢,想让我更担心吗?”徐茂公把单旭先哄走,然后对徐安等人道:“保护少爷不力,依徐家规矩,该领什么样的责罚,你们应该清楚。” 徐等人跪在地上,异同声说道:“属下甘愿受罚。” “你先下去。”徐茂公接下来的话却让等着领罚的众人一愣,“责罚先记着,等救回少爷再说。” “那老爷。我们要不要加强府内地戒?”徐安请示道。既然他现在还是外宅总管。就该尽到他地责任。 “不会了。”徐茂公说道。“你们下去。青琴下就可以了。” 青琴心中忐忑不~。不知老爷要怎样责罚她。老爷为人宽容。这家有家。青琴还是知道地。 徐茂公却不再理她。对袁紫烟说道:“我知道是谁绑走了震儿?” 一惊起千般浪!袁紫烟和青琴吃惊地看着他。 徐茂公接着说道:“这信地笔迹我以前在长春宫,魏征的春风楼里见过。如果我没猜错,这是窦线娘的字。” “你是说窦建德的女儿?”袁紫烟再仔细看信,才隐隐看出字里透点女人味。 “当初玄成拿公主的字贴给我看,还向我夸赞窦线娘,说她不但人有男儿气概,连字都像男孩子,我才记忆颇深。”徐茂公解释道。 青琴更是吃惊非常:“公主她怎么会绑架震少爷?难道她知道震少爷是” 徐茂公说道:“依信的内容看,她是冲我的。虎牢关窦建德被擒,然后在长安问斩,以及接管州,这些事我都在场,她是找我报仇的。” 青琴眼中有泪:“不,公主她不知道,我去和公主说清楚,”她恳求徐茂公,“老爷,你带我去见公主,她不能伤害你,也不能伤害震少爷啊!” “可是她信里要我一个人去,要是人多了,只怕连她的面都见不着,更别说解释什么了。”徐茂公这话是对妻子说的。 袁紫烟心领神会:“你先去,我们随后会跟上地。”不过她看看青琴,还有点犹豫。 知道妻子担心什么,徐茂公握住她地手,说道:“为了震儿的安全,青琴必须去,不然窦线娘是不会相信我们的。但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带震儿一起回来,因为,震儿是我们的孩子。” **** 长安城外, 西北方, 一座废弃的宅院里, “你是大灰狼!是虎克船长!”就算被绑在椅子上不能动身,徐震地嘴可没闲着,仍斥小真。 小真低着头,也不做声。 窦线娘却忍不住皱眉:“这孩子可真烦人,这一路上到现在就没见他嘴闭上过。”虎克船长是什么人她不知道,但大灰狼摆明就是在骂人。 “这徐世绩是怎么教孩子的,小小年纪就这么嚣张。”窦线娘更不屑。 “你才是坏人!”听到别人说他爹爹坏话,徐震更生气了,他努力搜索听过地故事,“你们是四十大!” 窦线娘更不耐烦:“你再胡说,就把你嘴堵上!”她吓唬徐震,不过这小孩是怎么看出他们是绿林好汉的? “夫人。”徐震不在乎,小真倒吓了一跳,她低声恳求徐震,“震少爷,你就不要再说话了。把嘴堵上是很难受的。”看徐震被绑着她已是心中不忍。 娘亲也说过,好汉要懂得不吃眼前亏。徐震自认为也算是个小好汉,所以就便着小真的台阶往下走,不再开口。但他心里还是有气,仍瞪眼看着窦线娘,窦线娘也不甘势弱,瞪了回去,论气势,她还能输给一个小孩子? 罗成在旁看着实在好笑,他拉妻子出去:“你和个孩子计较什么,他才多大。”是错觉吗?他怎么觉得窦线娘和徐震大眼瞪小眼的样子还挺像? 窦线娘边走还边不服气:“我一想到他是徐世绩的儿子就有气!那个忘恩负义地小人!他能教出什么好人来!” 罗成倒认为徐震小小年纪,碰上这种事还没被吓哭,已经算胆量过人了。不过,他可不会直说,罗成说的是另一件事:“今天在灯市上,徐震身边地那个少年,倒是胆识过人,而且身手也不错,加以时日,一定前途不可限量。”单旭拼命救徐震的样子,给罗成留下很深地印 窦线娘也同意罗成的看法,不过她还是感到不满:“听小真说,那个少年叫单旭,应该就是单二叔地儿子吧,可是他跟谁不好,偏跟着徐世绩那个小人,认贼作父!” 罗成不同意:“单雄信和徐茂公也是结义兄弟,照顾单家后人,也是义气的表现,小真不是说过,他对单旭比自己亲生的都要好吗?” 窦线娘刚要找理由反驳,就听一人朗声说道:“多谢公然贤弟为徐某正名。” 窦线娘和罗成都吓了一跳,只见一人从树影里走到月光下,长衫飘然,身段洒脱,正是徐茂公本人。 “茂公兄罗成开,却不知如何说下去。 “你还和他称兄道弟?”窦线瞪了丈夫一眼,然后问徐茂公,“你是怎么进来的?”外面地守卫怎么也没通知,难道? “当然是你们人领我进来的。他说头头在里面,让我自己进来,他还要巡逻。”徐茂公面不改色的说道。 “是谁这么说的?”窦线娘信半疑,她是派人出接徐茂公,可下的命令是把人绑了,而不是让他大摇大摆的,自己像逛街似的走进来。可要不是自己人领路,他能经过一系列哨卡,一点声音也不发? 罗也觉得事情不对头,本想过去看看,又不放心窦线娘和徐茂公独处,不过徐震现在还在他们手上,徐茂公应该不会轻举妄动,但一想到拿人家孩子来做要挟,罗成就觉得双颊发烫,他不敢正视徐茂公。 但徐茂公偏和他打招呼:“公然弟,好久不了,一向可好?” “徐世绩,你别忘了你儿子还我们这儿!”窦线娘知道罗成出身官宦人家,不惯做这种事,所以主动把话题揽过来,免得丈夫为难,罗成为她,已经付出很多了。 徐茂轻叹息:“窦姑娘,你何必拿孩子难为人?震儿还好吗?” “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窦线娘也不会拿孩子来出气,徐世绩,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放了你儿子。”窦线娘说道。 说一套做一套,还不是拿徐震当人质。徐茂公再叹气:“你说吧。” “第一个条件,拿李渊的人头来;第个条件,拿李世民地人头来!你可以两选一。”窦线娘掩不住话里带着地杀气。 哪个条件都是改变历史。徐茂公苦笑:“我做不到。” 不料他拒绝得如此之快,窦线娘更是火大:“李渊父子就好到让你连儿子的命都不要了?” 徐茂公劝道:“窦姑娘,冤冤相报何时了,如今天下好不容易平定了,你要在这时杀了唐皇,难道天下就回到你们窦家手里?” “我没有打算争天下,我只是要为父报仇。”窦线娘恨声道,“何况我弟弟也没了,徐世绩,这事你也有份,你不杀李渊和李世民,就用你的命给我弟弟偿还吧!” “公主,你不可以啊!”树影后又走出两个女子,其中一个直接朝窦线娘奔过去。 “青琴?”窦线娘没有阻止她靠近自己,却冷眉冷眼,“你不再徐府当你的内宅总管,来这凑什么热闹?”她事先便听小真说过青琴,对青琴的平安无事感到高兴,但对青琴和徐府扯上关系却很失望,所一时也不知该怎么面对青琴。 罗成是真地觉得不妙了,徐茂公也就算了,这两个女子是怎么进来的?他看向一来便站到徐茂公身旁地子,也猜出她的身份,正想询问,却被青琴接下来的话惊住了。 “公主!”青琴跪在窦线娘身前,泪如雨下,“你误会老爷了,他真是好人啊!” “他忘恩负义,还是好人?”窦线娘气不打一处来。 “是真的,公主,小殿下没有死,是老爷救了小殿下啊!”青琴说。 “你说什么?!”窦线娘惊讶莫名,她颤声道,“你再说一遍,天鸿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说清误会就大了。青琴决定把秘密都说出来:“那天,娘娘把我们都招集在一起,说州要降唐了,她和夏王生死与共,是不会走的。可她希望我们能走掉,娘娘拿出财物分给我们,给乳娘的那份格外多,乳娘不要,娘娘却把小殿下一并交给她。娘娘说,希望乳娘能把小殿下带走,抚养**” 青琴重新回忆起那天:“当时,我抱着乳娘地儿子小强,乳娘抱着小殿下,一起躲在宫里,希望乘混乱逃出宫去。可不久,我们就听见有人喊,说娘娘归天了,我们不知道娘娘是自尽,还以为是唐军杀了她,但担心小殿下。我吓得不知该怎么办,乳娘却咬咬牙,把小殿下和小强的衣服互换了,然后把小殿下交给我,自己抱着小强抱出去了,后来后来我才知道,乳娘她带着小强投了井,她是用小强地命来换小殿下的啊!” 好不容易说完这一段,青琴放声大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26dd.c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百零三章 一等一的恶事 娘用自己的儿子,换了天鸿的活命!?窦线娘努力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恍惚间,只听青琴又哽咽着往下说:“我抱着小殿下,也不知哪里才是最安全的。想来想去,最熟悉的还是逍遥居,那里也最僻静,我就躲在里面。我进去时逍遥居里确实没人,可我也敢待在房里,就跑到柴房躲起来。果然,没多久,逍遥居也住进了唐军,幸亏他们没有搜查柴房。可到了晚上,小殿下饿得哭了起来,我怎么也哄不住,只好偷偷带小殿下去厨房找吃的。” 青琴回忆她笨手笨脚打翻了锅子,引来了住在逍遥居里的徐茂公等人:“是老爷发现了我们,他给小殿下找吃的,还把我们送出了州。公主,没有老爷,我和小殿下都活不了,你不能恩将仇报啊!” 窦线娘知道青琴向来不会撒谎,这番话条理分明更不是张口就能编出来的,真是由不得她不信,她颤声追问:“那天鸿呢,我弟弟现在在哪儿!?” 青琴终于说出来了:“小殿下就是震少爷,公主,你可不能伤了震少爷,他是你的亲弟弟!” 窦线娘简直相信:“你说徐震就是天鸿!?”这怎么可能,徐世绩怎么会们窦家做到这份上?” “真的。”琴生怕因为误会造成惨剧,急忙说道,“公主,你想想看,老爷和夫人才成亲三年,可震少爷看上去至少四,五岁了,这可能吗?五年前,老爷还在州,这你是知道的。” 徐茂公不禁笑,这种辨别方法还是他当年在逍遥居用来拆穿青琴的,如今却被还在自己身上了。 袁紫烟有些尴尬,徐茂握住妻子的手,事实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就一次说清吧,“震儿已经五岁了,要他装不到三岁的孩子确实不可能,我本来想过几年再把他接回长安,可他离不开紫烟,这么小的孩子,谁也不忍心让他和父母分开。只是这样,最委屈的就是紫烟,大家虽没怀疑震儿地身世,却都以为我和紫烟是奉子成的婚。”好在唐朝开放,对这种事并不在意。 窦线看着他,眼神在信与不信之间挣扎。 徐茂公接说道:“我在长安。就和夏王说过。他没杀我地父亲。我也没杀他地儿子。”他掏出怀中地玉佩递给窦线娘。当初窦建德就是看到这玉佩从而相信了他。 窦线娘颤抖着手接过来。;上“洪福齐天”四个字正是窦建德地亲笔。想起父女一起给弟弟起名字地温馨画面。窦线娘更是心中酸楚。 猛然想到什么。窦线娘急忙跑回屋里。罗成看看徐茂公和袁紫烟。点头示意。三人随后也跟着进屋。 徐震看到窦线娘。仍是一脸戒备。窦线娘却手忙脚乱地解他地绳子。好在当时窦线娘看在徐震太小地份上。打得是活结。很快就解开了。没等徐震挣扎。窦线娘就分开他耳后地头发。那里果然有一颗红色地小痣。和她地一模一样。记得父亲当时还笑着说。怎么窦家地子女天生都带着记号? 窦线娘地心一下松懈下来。“天鸿…”她想去拥抱失而复得地弟弟。徐震却乘机挣脱她。跑向袁紫烟和徐茂公:“娘亲!爹爹!” “娘亲!”徐震扑进袁紫烟怀里。开始哇哇大哭。边哭还不忘边指控。“就是她们。她们欺负我。她们是坏人!”他地手指向窦线娘。 袁紫烟忍不住瞪了窦线娘一眼,然后对徐震紧张地上下打量:“震儿,你有没有受伤?”这女地真是狠心,震儿这么小,她也绑得下手! 徐震委屈地哭道:“我胳膊疼。” 袁紫烟和徐茂公一人卷起徐震一边的衣袖查看,见儿子白白胖胖地小胳膊上多了几条红印,明显是绳子勒的,不禁都怒了! “天鸿窦线>怀愧意地走过来,徐震一见她,伸腿就要踢她,有爹娘在,他才不怕这个恶人。 “震儿。”徐茂公眼明手快,在儿子的腿踢出前就抱起他,气归气,他可不想培养儿子的暴力倾向,“我们回家去。”他亲亲儿子的小脸,安抚着。 “好。”徐震马上乖巧地靠在徐茂公怀里,双手然搂上他的脖子。 “等等。”窦线娘看得眼热,急忙拦住,“你们要把天鸿带到哪去?” “我们当然是带震儿回家。”徐茂公特别强调“震儿”两个字。 “可他是”窦线娘没说出地话被袁紫烟打断了,“罗夫人,我们还是到外面谈谈吧。”袁紫烟微笑却不容置疑地拉着窦线娘往外走去。 也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法,窦线娘想挣扎却使不上劲,被她半拉半扯,往外边走出。 罗成眉头一皱,想跟上去看看。 “公然,”徐茂公他,“她们女人的事,我们最好不要管。” “娘亲要去教训坏人吗?”徐震看了很兴奋。 “娘亲是去讲道理。”徐茂公点点他地小鼻子,纠正道。 看来你们感情很 罗成看在眼里,感慨道,对窦线娘要回弟弟,不报 “当然,他是我儿子。”徐茂公答得理所当然。 “他是我弟弟!”窦线娘强调这一点,她揉揉仍然酸麻的胳膊,对袁紫烟地身手感到吃惊。 “震儿是我儿子。”袁紫烟说得不容置疑。 “可他是天鸿!” “我只当他是震!” “鸿是窦家后人!” “震儿是徐家长子!” “你们把天鸿还给我,我姐弟好不容易团圆。”窦线娘软下身段求她,现在的徐家是她们窦家地恩人,别说兵戎相见,就是言语待慢,都是忘恩负义。 “罗夫人,”既然来软的,袁紫烟也和她来软的,“你有孩子吗?” 窦线娘一愣,摇摇头,脸_发红。 “那你带孩子吗?你知道震儿喜欢吃什么?他睡前喜欢听什么样的故事?早晨用什么招术能让他不赖床?”袁紫烟乘胜追击。 窦线娘再一愣,然后开始反击:“我是不会带孩子,但我可以学。天鸿不也是徐夫人带的第一个孩子吗?刚开始,应该也谈不上经验吧?” 反应还挺快。袁紫烟继续她过招:“可罗夫人会教育孩子吗?这可无关经验,可要看教育者地人品?” 意思是她人品不好。窦线娘不仅也来了气,我敬你一步,你却得步进步?但看在天鸿份上,她还是忍气问道:“徐夫人这话,线娘可听不明白。” “小真是你派去徐家的奸细吧?”袁紫烟可没忘了还有这笔帐。 窦线娘这下不好意思了,当初她误会了徐茂公,才派小真卧底的。 “你知道这会对震儿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袁紫烟问得十分严重。 “天鸿窦线娘恍然,“是我不好,吓着天鸿了,我会好好安慰他的。”她也十分懊恼,弟弟这么小,却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是她这个做姐姐的失职。 “不光是惊吓。”袁紫烟说道,“震儿知道,这个小真是我和青琴救回来的,好心得不着好报,你让孩子会怎么想?这么小的孩子,是没有是非观地,大人是他最直接的参照物!当他发现人性地险恶时,他会怎么样?以后他在街头碰上要饿死的人,他会想到小真,然后认为那人是装的而不去救他;以后他看到有人跳河,也不会去救,他会认为那也是有预谋的久而久之,他会变得冷漠,自私,,你想要的就是这样地弟弟。” 袁紫烟并非耸听,有时一件在大人看来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会对孩子造成很大地影响,何况是绑架这么大的事! 窦线娘捂住耳朵,拒绝她的话:“不会的,天鸿不会变成那样的!” 袁紫烟拉下她的手,强调道:“利用别人地善心来使坏,是天下一等一的恶事!” 窦线娘犹自挣扎:“我替父报仇,难道不对?”杀父之仇不共天,为人子女怎能不报? “当然不对。”袁紫烟可认为那不是理由,“你要替窦建德报仇,可他杀人如麻,又有多少仇家要找他报仇,你要不信,出门喊一声:我是窦建德地女儿!看有多少人会提着刀过来!” “你胡说!爹爹他名声很好,他过去后河北还有人为他立了庙!”窦线娘不服气! “王伏宝你应该认识吧?他是窦建德一起出生入死的搭档,可窦建德杀他时可曾手软,就因为别人告密,连真凭实据都没有,夏王就对他举起刀子,王伏宝死前还问你爹:‘我有何罪,大王要自断臂膀?’何罪?还不是功高震主!那你说,王伏宝地家人是不是也该找你报杀父之仇?”袁紫烟举例说道。 窦线娘低头不语,王叔叔被杀,是在她离家出走以后,当听到这消息她也十分震惊,王叔叔有反心,连她也没看出来,而且,据说王伏宝死后,窦建德就再无可用之将了…… 袁紫烟继续道:“还有宋正本,他说话不喜欢拐弯,让你爹听了不高兴,找个借口又把他杀了。可你爹也不想想,宋正本直言进谏,为的又是谁。”所以说,魏征能碰上李世民,是他地幸运。 “窦建德杀了功劳大的,以后战场是就没出力的;杀了提意见的,以后就没人敢说真话了。多疑,忌谏,这就是他失去江山和性命的原因,又怎能怨别人。”袁紫烟总结道。 窦线娘紧咬下齿,不再开口。 “当然,你父亲在位时也做了不少好事,百姓看在眼里,苍天也看在眼里,不然为什么偏偏是世绩碰上震儿,如果是让与夏王有杀子之仇的宇文士及碰上,又会怎样?”袁紫烟话锋一转,“其实,我也不是不让震儿认你,毕竟你是他的亲姐姐。” 原以为没希望要回弟弟了,听了这话,窦线娘又抬头看她。(,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百零四章 任务很艰巨? 你和窦姑娘成亲的事,令尊知道吗?”徐茂公在屋里旧,这两人的气氛,可比屋外好多了。 “就是因为知道,他才大发雷霆。”罗成苦笑,“家父说,什么时候休掉线娘,回来娶太子的妻妹,什么时候才再认我这个儿子。” 徐茂公也不仅叹道:“燕王性子是固执了些。” “对了,我听说你去了幽州,家父没有怠慢茂公兄的地方吧?长春宫在下私会线娘一事,家父倒现在仍不知道,茂公兄的救命之恩,我也没和家父提,说来还真是惭愧。”罗成抱歉道。 “我跟令尊份属同僚,令尊又怎么会给我气受?”徐茂公笑笑。 “爹爹,我了,娘还没有教训完个坏人吗?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徐震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乖,困了就先睡,爹爹和朋再说会儿话。”徐茂公脱下自己的斗篷裹住徐震,让他休息,折腾一晚上,孩子能不累吗? 罗成看着徐公轻拍徐震,驾轻就熟的哄他睡觉,隐隐有些羡慕,“尊夫人,就是茂公兄的‘长相思’吗?” “嗯,你还记得?”徐茂公微。 “那情人终成眷属,我还要恭喜茂公兄了。”罗成笑道。 “你和窦姑娘不一样。其实。你们应该把燕王也接出来。父慈子孝。一家人其乐融融。岂不比现在强?”徐茂公对罗成印象颇佳。试着劝他。 “茂公兄地意思是。家父现在有危?”虽然离开幽州。但自幼地教育。让成对局势始终保持敏感度。 “相信公然也应该。现在太子和秦王不合。而令尊正是太子一方地。其实这兄弟相争。我们外人又何必掺和。”徐茂公说道。 “据说当今对太子很宠爱。可茂公兄。好像不看好太子啊?”罗成听出徐茂公话里地意思。 “手心手背都是肉。当父亲地。不会为了一个儿子而去杀害另一个儿子。可兄弟就不一样了。”徐茂公叹息。正因为李渊在这件事上地犹豫不决。才让事情更加严重。最后以血腥收场。 “我不是不让你认震儿,但现在不行。”袁紫烟放软了声音。 “为什么?”袁紫烟的温柔让窦线娘看到了希望。 “震儿才五岁,你要告诉他,他亲生父母都不在了,这是不是太残酷了?震儿向来活得无忧无虑,你忍心让他也背负仇恨,和你一样不开心?”袁紫烟看着窦线娘,绝不允许她把徐震也带到这个复仇的泥坑里。 好在窦线娘并没有这样想。“既然天鸿还活着,还谈什么仇不仇的,我想的在天之灵,也只是希望弟弟能平平安安长大**。” 当初窦线娘和罗成为了躲开两家父亲的追究,一直深居简出过日子。所以当知道窦建德被押往长安的消息时,一切都晚。父亲,继母,弟弟,一下都没了,除了去仇恨,窦线娘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去化解心中地自责,家人出事时,她竟然不在身边…… 不过现在窦线娘重新看到了希望,天鸿,他还活着! 袁紫烟更温声言道:“你能这样为天鸿着想,我很高兴。我和世绩的意思都是,在震儿十八岁之后,再告诉他自己的身世。然后他的路,由他自己选择。如果他不愿意为李唐效力,我们也不强求。务农,经商,都随他自己的主意。反正他永远都是我们的长子,这点是不会变的。” 原来他们已经为天鸿考虑好了!窦线娘既感动又惭愧。 “茂公兄是太子并无胜算?”罗成皱眉,如果真这样,他还得悄悄回家一趟,提醒一下父亲,不要站错队。 “我只是说储君之争历来变数颇多,还是小心为妙。”徐茂公当然不会“泄露天机”。 罗成刚想再问几句,袁紫烟和窦线娘就进来了。 徐茂公看妻子的表现,就知道谈判成功了。 “震儿睡着了?”袁紫烟看看儿子可爱的睡脸,轻声问道。 徐茂公点点头,对罗成和窦线娘道:“那我们就告辞了。” 窦线娘眼也不眨一下地看着徐震,虽依依不舍,但也没开口阻拦。 “对了,”徐茂公告诉罗成,“你们那些手下只是睡着了,天亮就会醒,没受伤。”他只不过用了点麻醉剂。 罗成愣了下,然后苦笑,这发生~事太意外了,他竟然把那些手下都忘了。 听到要走,青琴和小真从另一处出来,徐茂公,袁紫烟忙着时,青琴也没闲着。 “老爷,夫人,小真对不起你们!”小真走到徐茂公夫妻身前,跪下请罪。她在徐府这些日子,徐茂公夫妻对她如何她心中有数,现在听青琴说出事情真相,更加惭愧。 “算了,你也是奉命行事。”袁紫烟摇头,“不过以后还是不要这么干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人类最美好地心愿,容不得亵渎。 “ 不然进城时天就该亮了,那样太显眼了。”徐茂公 本来深夜是出不了城的,因为元宵节取消门禁三天,他们才在没惊动官府的情况下来去自由,窦线娘她们也是考虑到这点,才把绑架徐震的时间定在这日子,只是,这却让徐茂公一家连节日也没过好。 “哎呀!”等徐茂公夫妻走后,窦线娘突然叫道。 “怎么啦?”罗成吓了一跳。 窦线娘懊恼不已:“我光顾着想要不要认天鸿地事,竟忘了向他们道谢。他们救了天鸿,还把他养得这么好,我却连谢都没说一声。” 罗放下:“还以为你后悔了。” “后悔倒没有,徐夫人说的理,这事还是由天鸿长大了自己决定吧,小孩子,童年就应该无忧无虑地。”窦线娘说道。 罗成笑了:“看这徐夫人还是个好说客。” “不过她有一句话我不意。” “什话?” 窦线娘故意不看丈夫:“她说我不会带孩子,我就不信,以后一定生个带好了,让她看看。”她的声音到最后越来越低。 罗成又惊又喜:“线娘?!”这么说,他们快有孩子啦? 窦线娘笑中带泪,这些年,她一心想着报仇,连妻子的责任都没尽过,袁紫烟说得对,故人已逝,可你身边还有爱你地人,请不要忽视他们,让遗憾越积越多。 **** 曹国公府, 把徐震平安带回来是件喜事,但袁紫烟回来后不舒服的感觉更甚,这下连袁紫烟自己都不能拿劳累来解释了,徐茂公更是着急,也不管天还没亮,就派人把郎中请来。 郎中诊过脉之后,却冲徐茂公拱手道贺:“恭喜曹国公,夫人没生病,是有喜了。” “啊,”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晕,徐茂公傻笑了一会儿才发问:“那内子,现在她们母子怎样?” 郎中这样地场面见多了,早就见怪不怪,当下细说:“夫人有喜应该二、三个月了,依脉象看,一切正常,母子均安。夫人不舒服,也是孕妇的正常反应,吃几付安胎药就好了。” “那就有劳了。”徐茂公让徐带郎中下去开方子。 袁紫烟听到郎中地话,甜蜜大过羞涩,她怀孕了,自己居然不知道,其实算算,月事确实有三个多月都没来,自己还以为是初到长安,水土不服所至,想想还真傻,不过也难怪,第一次嘛。 “紫烟。”徐茂公过来搂抱妻子,“我们有孩子啦!” 袁紫烟纠正他:“这是我们第三个孩子。”看他高兴成这样,她怕丈夫会偏心。 “当然。”徐茂公正色道:“我只是认为,孩子越多越好,而且震儿当哥哥了,也能培养他的责任心,你看旭儿就比震儿成熟。” “嗯。”袁烟也同意他地说法,但是,“什么越多越好,你想让我生几个!” 徐茂公认真地道:“按历史记载,算上你肚子里的这个,我们应该至少再生三个,两男一女,当然,也可能不只一个女儿。古代人口少,你多生点没关系。” “三个以上,这任务还挺艰巨。”袁紫烟有点犯愁。 这回徐茂公纠正道:“既然是历史记载地,身为时空战警,你就应该说,保证完成任务。” **** 如今中原平定,方的突厥就成了唐国的心腹之患。 隋未,乘中原战乱时,突厥也在积极发展自己,其中东突厥在大可汗始毕可汗的带领下,发展壮大到令中原都不敢小瞧。 在这种情况下,隋未各处起兵的反王们,如薛举、窦建德、王世充、刘武周、梁师都、李轨、高开道等,都曾向东突厥纳贡称臣,以换取他们的支持。 李渊于太原起兵时,也曾派刘文静出使突厥,向突厥称臣,换取突厥的支持。当时始毕可汗给李渊战马千匹,并派二千骑兵随李渊入关争斗天下。 武德二年(公元6199年),始毕可汗去世,突厥遣使来唐告突厥始毕可汗之丧,李渊下诏举哀,废朝三,使文武百官都去东突厥使者处吊。同时又派内史舍人郑德挺给东突厥新继位的处罗可汗送去绢帛三万段,以示哀悼。 次年,处罗可汗派兵助秦王李世民平定刘武周,兵至并州,唐并州总管李仲文奉命留突厥兵入城三日,突厥兵进城,大肆抢掠美女财物。对此,李仲文无法制止。同年秋,处罗可汗死,李渊又诏命罢朝吊致哀。 唐朝对东突厥宽容,助长了东突厥地气焰。 处罗可汗的继位者就是利可汗。从武德四年(公元6211年)开始,可汗改变用威胁的手段,而直接率兵进扰内地,贪婪掠夺。(,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26dd.c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百零五章 庶出的弟弟 突厥的嚣张,唐朝也是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而既然已经撕破脸,李渊也想一雪当年求和之耻。 武德八年(公元625年),李渊下诏恢复于过去撤销的关中十二军的建制,命太常卿窦诞等分别担任各军将军,并使挑选士卒战马,加强战斗训练,以应付东突厥发动的大规模攻击。 这一年的四月,东突厥进攻凉州。 六月,东突厥进攻华亭,灵州,朝廷遣燕郡王李艺(罗艺)屯华亭县及弹筝峡,水部郎中姜行本断石岭道以备突厥。 七月,东突厥长南下进攻相州,李渊命秦王李世民出屯蒲州以备突厥。 八月,李世民下令调李世茂公)去安州都督李靖处协同作战,两人于太谷击退突厥。 东突厥利汗见这次讨不着什么便宜,即遣使与唐讲和。 这样,两边暂时又安静来了。 ****。 普宁坊。 曹公府前。 徐茂公下朝回来。看见府前停着几辆马车。府里地人正大包小包往里搬东西。微微一怔。 “爹爹!”门口看热闹地徐震最先看见他。跑了过来。 “你回来了?”袁紫烟抱着刚满月的次子徐思顺,和单旭一起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徐茂公问妻子。 “这是爹爹让人从滑州带来的特产,是给同同满月地礼物。”袁紫烟答道,同同,是徐思顺地小名。 “难怪,我就说谁能给我送礼。”徐茂公笑道。若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给他送礼,一定是要害他,随礼物而来的,绝对是御史台的奏折。 “来,弼儿,过前面来。”袁紫烟从身后拉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来。 “弼儿?”徐茂公打量这个少年,刚才他在袁紫烟身后,自己竟没看见他。 那少年仍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向徐茂公施礼,说道:“世弼见过三哥?” “你是六弟?”徐茂公有点惊讶,难怪他看这少年面熟,“你来长安干什么?” 只是普通的问话,徐世弼就紧张地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我们进屋再谈吧,爹爹让弼儿带了信来,你看了就知道了。”袁紫烟帮徐世弼解围。 “爹想让你到军中锻炼?”徐茂公看了家书,忍不住皱眉看徐世弼,“这是爹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求?” “爹爹同意我来。”徐世弼吞吞吐吐答道。 “这么说是你自己地。”徐茂公想叹气,这孩子能行吗? 徐弼点点头,从他见到徐茂公到现在,他始终就没起头来。 徐茂公只有叹气:“你先下去歇歇,军中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看徐世弼下去,徐茂公手按住太阳穴,“我爹可真能给我找麻烦。” 袁紫烟不大同意他的说法:“我看弼儿挺乖巧地,怎么算麻烦?” “你认为他适合去军营,就他这怯生生的样子,还不被人活吞了。”徐茂公不看好。 “弼儿是胆小了些,也许到军中磨炼一下,反而是好事。其实他今天这样,也不能全怪他,谁让他是庶出地,亲娘又不得宠,可比不上你们。”袁紫烟话里有话。 徐茂公看她:“你就直说,这都是我爹三妻四妾造得孽,不就得了。” “这话是你说的,我可什么也没说。”袁紫烟看看门外玩耍的徐震,看看怀里熟睡的徐思顺,就是不去看徐茂公。 严格说,徐盖妻子只有一个,妾室却不只四个。 徐茂公的亲生母亲是正妻,共生了三子一女,徐茂公最小。其他的妾室中,能让徐茂公记住名字地,只有四弟的母亲香姨娘,五弟和二姐地母亲碧姨娘,六弟的母亲桂姨娘,三妹地母亲丽姨娘,能记得她们是因为她们是徐茂公同父异母弟妹们的亲娘,其他地妾,徐茂公可懒得记。 “我娘不喜欢她们,我和这些弟弟妹妹也很少相处,谁知弼儿怎么来我这了?”徐茂公说道。 袁紫烟叹气:“没有哪个女人,喜欢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去生孩子吧?” 徐茂公摇头:“可我到这个时代的时候,我爹和我哥哥就已经妻妾成群了,这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只能独善其身。” 袁紫烟也知道这问题不现实,她改变话题:“那弼儿怎么办?把他送回去,那他在家里更没法待了。”庶出的子女地位低下,有些连有权势的下人都不如,徐世弼这样回去,徐家的人会怎么看他? “你说弼儿为什么不去经商,就算他是庶出的,我爹也会分几间店铺给他,何必跑军中受苦?”徐茂公不解。 “这有什么不解的。”袁紫烟比他看得透,“在这个时代,经商是贱业,如果不是你徐三少爷,徐家哪有改换门庭的机会。在徐家,你这三少爷可是珠玉在前,你知 少徐家子弟想学你?我在徐家那些日子,走到哪儿都把你当成榜样,在崇拜。” “崇拜什么?”徐茂公苦笑,“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不能光看见这富贵,这战场上,朝廷里,哪有那么容易?” “朝廷里,现在太子和秦王,闹得更厉害了吧?”袁紫烟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长安,玄武门,快开始了。”她没有兴趣去见证兄弟撕杀。 徐茂公也没这兴趣,“应该快了吧?朝廷已经在考虑新派往并州的人选,不出意外,我们很快就能启程。” 太子府, 李建成下朝回,招来魏征。 “玄成,你说派李世绩去并,真地可以?”李建成有些犹豫。 魏征一怔:“太下,可是出了什么变故?你没和陛下说?”以徐茂公地谨慎,应该不会得罪李建成啊? “我和父皇说了,可世民秦王竟然也推荐了李世绩,你说他们,会不会?”李建成欲言又止。 征明白了:“殿下是怕李世绩已经投靠了秦王,这是秦王给他的回” 建成点头。 魏微笑:“可魏某的看法与太子正相反。如果李世绩已是秦王一党,现在秦王身边正缺人手,又怎么舍得放他去并州,李世绩在长安的作用,远比在千里之外的并州,更有利于秦王吧?” “玄成说得有道理。可秦王这么做,动机何在?”李建成发现,自己对这个弟弟,还不如外人看得更透彻。 魏征说道:“依我之见,秦王一为公,一为私。” “公是什么?私是什么?”接口的是刚进来的齐王李元吉。 李建成和李世民磨擦不断,却和李元吉关系极好,看见这个弟弟没通报就进来,李建成也在意,示意魏征接着说。 魏征先冲齐王施礼,然后说道:“于公,李世绩不光能治军,管理地方也在行,从他当初治理黎阳就能看出来。我们和突厥,早晚必将决战,并州是前线,派有经验地将领去打根基,也是情理之中。” “可为什么偏偏是李世绩?”李元吉问道。 魏征不慌不忙:“这就是秦王的私心了。李世绩也曾在太子麾下为将,秦王的部属之谊,已经不能成为借口了。既然拉拢不成,又不想他靠近太子,外放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何况去并州,就等于一方诸侯,权力不可能不大,这人情,自然也不可能不大。李世绩这人颇重情义,秦王如此相待,还怕他日后不投桃报李?” 李建成和李元吉面面相觑。 半晌,李建成才叹道:“世民果然好算计。” 李元吉却恨声道:“二哥图谋去洛阳开他地小朝廷不只一、两天了,如果并州再成了他的,长安还不是他地盘中之餐。” 魏征点头:“齐王说得对。所以魏某才让太子也推荐李世绩,不让秦王专美。” 李建成这才明白:“那这份人情就不只是世民一个人给的了。” 魏征说道:“李世绩重情义,他会记得太子这份人情的。”希望徐茂公也能明白自的这番苦心,自己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样合适的机会,让他离开是非之地,至于秦叔宝等人,自己也会见机而作。 宫, 两仪殿内, 李渊坐在龙书案前的龙椅上,看着徐茂公,不紧不慢地开口:“曹国公啊,太子和秦王都向朕推荐你去并州,可朕想听听你的意见,如果你去并州,要几年时间,才能为我大唐挡住突厥?” 徐茂公答道:“茂公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想问陛下另一个问题。” 李渊同意:“你问” 徐茂公问道:“臣要是去了并州,陛下给并州,每年能拔多少军费?” 李渊笑了:“你呀,还没上任,就想着向朕要钱?” 徐茂公正色说道:“臣是武将,说话不会拐弯抹角,陛下问臣练兵所需地时间,而突厥是马上民族,不论男女都精通骑术,臣要对付他们,练的必须是骑兵,骑兵开支向来很大,所以臣要事先问问陛下军费地事。” 李渊的态度严肃起来:“你想练轻骑兵还是重骑兵?” “轻骑兵。” “人数?” “底线一万,多多益善。” “如果朕给你全力支持,你需要多长时间?”李渊盘算,养一个轻骑兵地军费是步兵的十倍,养一个重骑兵的军费又是步兵的十倍,徐茂公的要求不算高,但大唐的国库要养的可不至并州一处。 “三年。”徐茂公说道。按记载,大唐和突厥决战是三年后,这是历史给自己的时间,三年内,自己必须练出一队精骑兵。 “好,朕就给你三年时间。”李渊拍板成交。(,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百零六章 手心手背都是肉 完公事,李渊重新把身体靠在椅子上,笑着开口道:太子和秦王已经很久没有同时推荐一个人了,你是怎么做到的,能不能也教教朕啊?” 李建成和李世民争储君之位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长安城的文武官员大都已经派系分明。所以,只要是太子想推荐的人,就一定是秦王打压的对象。反之亦然。 所以,当李渊听到他们同时推荐同一个人,连李渊都感到意外。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徐茂公笑笑,心里却有点犯愁。 好在李渊也知道这问题他给不了答案,主动转移话题:“你弟弟来了?” 徐茂公松口气,道:“是,家父希望舍弟能到军中磨练一下。” 李渊点头:“有道是:‘打仗亲弟,上阵父子兵。’多一个人为国效是好事。你弟弟多大了?” 徐茂公答道:“弟十七岁了,只是一直在家,没见过什么世面。”他怕李渊闲得无聊,想见见徐世弼,所以事先这么说。徐世弼面对他这个哥哥,都不敢抬头说话,别说是上殿面君了。 李渊微笑:“听说你这个弟弟是庶的?”嫡出和庶出的兄弟向来不合,李渊以为徐茂公不让徐世弼出面,是不喜欢这个弟弟。 徐茂公也听出他话里意思,当下正色答道:“对家父而言,不管嫡出庶出,手心手背都是肉。对茂公而言,世弼是我弟弟,兄长照顾弟弟,也是天经地义的” 李渊不笑了。正色若有所。 不说话。徐茂公也不好再开口。心里也不知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若他老人家表情这么郑重。接下来自己该如何。学那些古装剧。跪下说几句。皇上圣明。奴才该死?对不起。自己当地是臣子。不是奴才。 李渊也没有沉思多久。他抬头看着徐茂公微笑。就像一个慈祥地长辈:“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好兄长。” “陛下?”徐茂公不知他这唱地又是哪出戏? 李渊却又正色道:“李世绩听令!” “未将在!”徐茂公以军礼做答。 李渊说道:“朕将并州一带十五万人马都交给你全权统帅,三年时间,你能给朕练多少精兵,就练多少精兵。” “陛下!?”徐茂公这回真吓了一跳,李渊派自己去并州,放权是必然的,但他一放就是十五万,而且还是“全权”,有这两个字,自己在并州的势力将胜过一方诸侯了,李渊就不把自己拥兵自重? 对徐茂公的反应,李渊似乎很满意,他进而推心置腹地说道:“你是个孝子,知道父亲的心思,‘手心手背都是肉’,希望你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这句话。” 徐茂公明白了,一时间,他觉得这个坐在龙椅上地老人很可怜。 “陛下放心,茂公是大唐的臣子,只会为国效命。”徐茂公郑重保证。 为国效命,就是不会与党争,李渊满意地点点头。 “一句‘手心手背都是肉’,就换来了十五万人马的全权统帅,要是让你那些同僚知道了,还不全红了眼睛?”袁紫烟哄次子徐思顺睡着后,走到丈夫身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徐茂公叹口气,然后才说道:“李渊也不容易。这文官武将,大多数已经站好队了。文官好说,可武将手里不可能没兵权,哪边武将多,太子和秦王的胜负就越;显。” “可李渊现在还是皇帝,手下这么早就站好了队,不是把他架空了吗?对一个帝王来说,这才是让他最不满的地方吧?”袁紫烟了然。 徐茂公点头:“这是其一。另外,他现在把兵权交给谁,都是在害另一个儿子。正如我说地,‘手心手背都是肉’。” “所以他只能托付你这种两边都不掺和的。”袁紫烟接口说道。 徐茂公点点头。 “那我们是不是准备走了,弼儿怎么办?你要带他去并州吗?”袁紫烟问道。 徐茂公再叹气:“这才是我最头疼的。长安繁华,并州可是苦寒之地,谁知弼儿受不受得了?我要是把他托给长安的朋友,可长安城我信得过的,军中地朋友,只有叔宝他们了。他们偏又是秦王府的,交给他们和交给秦王有什么两样,别人还不认为我和秦王搭上了,把自己弟弟当人质。” 袁紫烟笑笑:“你与其在这边胡思乱想,不如去问问弼儿。” “那明天吧。”徐茂公看看天色,“他应该已经休息了。” “你去看看嘛。”袁紫烟说道。 …… “弼儿,你还没睡吗?”徐茂公在外面敲门,妻子说得对,徐世弼的房间果然还亮着灯。 “三哥?!”徐世弼手忙脚乱地来开门,见了徐茂公,又是一幅手足无措地样子。 徐茂公看了直摇头,这亲兄弟见面,么和 了猫似的? “你在看书?”徐茂公拿起弟弟放在桌上的书,“,你喜欢兵书?” 徐弼点点头,但脑袋仍没抬起来。 徐茂公翻翻手里的书卷,有点卷页了,看来徐世弼翻得很勤快,“你看这书多久了?”他问道。 徐弼低头答道:“年。” 徐茂公一怔,七那正是自己投唐不久,徐家父子受封地时间,看来这孩子还真像紫烟说得那样,是把自己当成榜样了。 徐茂公把书还给徐世弼:“年虽然不短,但是值得你读一辈子的好书,你要把他读通,读懂。” “是。”徐世弼恭敬敬地过书卷。 徐茂公忽然问道:“故知胜有五:知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下句是什么?” 徐弼张口便答:“故知有五: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此五者,知胜之道也。故曰: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这是谋攻篇。 背得还挺熟,徐茂公笑笑,道:“你的兵法是和谁学” 次徐世弼犹豫一下才答道:“没人教我,是我自己胡乱背诵。” 徐茂公皱起眉头:“家里没给你请师父?”就算是庶出的,也是少爷,徐家不可能不管他啊? 果然,徐世弼说道:“请了先生,教的是四书五经。会教兵法地先生,不好找。”所以早被几个嫡出的堂兄弟抢先了,哪轮到庶出地他。 徐茂公可不知道这其中地隐情,只道先生真不好找,于是接着问道:“那你地武功呢,和谁学的?”看徐世弼地体格,虽然不魁梧,但很结实,应该是练过的,而且,徐茂公相信,如果徐世弼手无缚鸡之力,徐盖也不会送他来军营。 徐弼答道:“我一直跟着家里护院地武师练习,练得是陌刀。” “嗯。”徐茂公点点头,说了这么长时间话,这孩子怎么还低着头,他对自己这个哥哥,就这么生疏,那是不是该把他留在长安? “弼儿?”徐茂公思量着开口说道,“圣上有旨,要调我去并州,而且是长时间驻守,所以家眷也会带过去。并州是前线,比不得长安,所以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当然,我在长安也有些朋友,你要留下来,他们会照顾你的。”他还是把选择权交给徐世弼。 徐弼还是低着头,但声音倒是坚决:“我和三哥去并州。” 徐茂公强调:“并州兵凶战危,你不怕?” 徐弼摇摇头。 “好。”徐茂公微笑,“你和我到书房来。” 书里, 徐茂公将一卷手稿送给徐世弼:“我多年行军打仗,也算有点心得。这是我自己总结的,你拿去看看吧,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来问我。” “三哥?!”徐世弼这才抬头,吃惊地看着。 徐茂公接着说道:“既然你决定去并州,那光会纸上谈兵可不行。从明白开始,白天你和我去军营,晚上就和旭儿一块读书习武,可以吗?” “三哥徐世弼的心砰砰乱跳,他这才敢确实徐茂公是准备亲自教授他。 史记:唐武德八年(公元625年),徐茂公正式出任并州道行军总管。 唐武德九年, (公元626年), 五月底, 就在这长安城内波谲云诡地时刻,离开长安半年的徐茂公又带兵回到了长安城,回来的不只是他,还有灵州道行军总管李靖,两人都是奉诏回京,李渊问地还是有关突厥一事。 是夜,为了避免麻烦,徐茂公没有留在城内的驿馆,而是住在了城外的军营。不知李靖是不是也这么考虑的,也把营盘扎在了长安城外,与徐茂公地军营遥遥相对。 徐茂公和李靖曾数次协同作战,私交也算不错。对这个传说中有“战神”美誉的智者,徐茂公也向来很尊重,有心是拜访一下,但考虑到时机不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相信李靖也能明白。 看了会兵书,徐茂公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明天还是早点起程吧。徐茂公放下书卷,准备就寝,却见徐世弼匆匆进来:“三哥,外面有人要见你。” 徐茂公一怔:“什么人?”这么晚了,谁会来? 徐弼摇头:“我不知道,那人问他他也不说,只是让我把这个给你,说看了你就知道了。”他送上手里的东西idiancm 第一百零七章 言诺重,君须记 世弼递上的是一块叠得整齐齐的布料,但怎么看都上撕下来的,这代表什么,徐世弼不知道。 徐茂公却看那布料眼熟,他接过展开,不觉微微一怔。 “三哥。”徐世弼却吓了一跳,布料上斑斑点点的红色好像是血迹,这是谁写的血书?! “送这个东西的人呢?他现在在哪?”徐茂公问弟弟。 “就在外面。”徐世弼忙答道。 徐茂公就道:“有个人?” 徐世弼答道:“就一个?” 什么?徐茂公这才有些吃,他寻思一下,才对徐世弼道:“你请他进来。再重新泡一壶好茶,端些宵夜过来。” 徐弼好:“是贵客?” 徐茂公拍拍的肩:“先不要多问,按我说的去办。” 看徐世弼摆水和心。徐茂公郑重吩咐道:“让外面加强戒备。没我地命令。任何人也不能进来。” “是。”徐世弼偷看一眼那个全身都裹在斗篷里地奇怪客人。才退了下去。 “这是你弟弟?看去胆子挺小。和你一点也不像。”客人解下斗篷。好奇地发问。 徐茂公没好气:“我们兄弟俩地胆子加一块。也不如你秦王殿下一个人地胆子大。” 来人正是秦王李世民。他对徐茂公地不满毫不在意。自顾自在凳子上坐下:“谁让茂公你这次回京。也不来秦王府走走。世民只好自己过来了。” 徐茂公微微皱起眉头:“殿下真是一个人来的?”他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 李世民答道:“我带来了十个亲兵,不过他们都在营外等我,茂公的营里,应该没有危险吧?” 徐茂公边叹气边摇头,对这人的任性认命了。 李世民笑笑:“茂公在并州,一切都好吧?” 徐茂公也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替李世民和自己都到上茶,才开口道:“殿下想听实话?” “当然。”李世民答道。 心里却觉得徐茂公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 果然,徐茂公长叹一声才说道:“不好,徐世绩在并州,还没有当初在瓦岗过得好。” “为什么?”李世民感意外了。 “殿下应该知道茂公去并州,是为了防范突厥,所以今年春天,是茂公在并州第一次招兵。”李世民点头,沿边戍兵大多为募来的,军队每年招收新兵,这是必然的。 “可是这招兵出了什么问题,难道并州还有人逃兵役?”李世民问道。 “逃兵役到不至于。”徐茂公答道,“可是我招到的这些兵,身上一点斗志都没有。而且不光是他们,并州的百姓也一样,甚至整个并州,都死气沉沉,哪里还想个前线地样子?” 李世民吃惊了:“并州怎么会变成这样,这要是突厥入侵这情况你和父皇说了吗?” “我在并州,也多方打听,对并州百姓的心情,也算略知一二,可就因为如此,我更不敢和陛下说。”徐茂公看着李世民,意味深长。 “那茂公可以和世民说说吗?”李世民虽是问句,确极有把握,这话本就是徐茂公头的。 “因为并州的百姓,已经不信任大唐了。”徐茂公果然说明原因,但这个原因李世民无法接受。 “岂有…”李世民想拍案发作,但考虑到是在人家的营帐,还是没拍下去,但怒气仍在,“真是岂有此理!我大唐有什么不好,哪一点亏欠…他们…”猛地醒悟什么,李世民顿时语塞。 由着李世民发作,由着李世民语塞,徐茂公只是垂首敛眉,不发一言。 半晌,李世民主动承认:“不错,我大唐是欠了他们的,就算是权宜之计,但欠了就是欠了,我李世民认帐。可是茂公,我向你,向并州百姓承诺,这样地情况再也不会发生了!” 徐茂公这才抬头,对李世民说道:“殿下,茂公也知道,我朝初建,内忧外患便接踵而至,这样的权宜之计也实属无奈。可是,我也希望殿下能答应我,若以后要麻痹突厥,多少金钱财帛都可以给他们,就是不要再让一寸土地,再放弃一个子民,钱没了,咬咬牙还能再赚回来,可划在心上的伤,却是多少年也好不了的。” 李世民郑重说道:“我答应你,以后不光是并州,大唐所有的土地都一样,我朝不会再后退一步,而且总有一日,我要让所有的异族,在大唐面前都是匍匐的!” 李世民伸出手,徐茂公也将手伸过去,两掌相击,然后两只手紧紧握住。 徐茂公微笑说道:“殿下,你还要去药师(李靖,字药师)那去吧?茂公就不留你了。” 气氛正好,徐茂公却下了逐客令?李世民微微一怔,便明白了:“那世民告辞了。”自己今晚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殿下,”徐茂公又说道,“我答应了皇上,徐世绩只为国效命,所以明天一早,我就启程回并州去,但我会把殿下的承诺带给并州百姓地。” 李世民点头:“世民绝不会负了茂公的。” 徐茂公说 那我人送殿下去灵州军的营地。” 李世民笑了:“那有劳茂公了。” 徐强带着亲兵护送李世民离开后,徐世弼才忐忑不安地进来:“三哥,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徐茂公将那块布料递给徐世弼:“你先看看这个。” 徐弼接过,才看了几行,手和声音就都抖颤起来:“三哥,这血书是你写地?”跟了徐茂公这么久,他当然认得哥哥的笔迹。 徐茂公点头:“当爹被窦建德当成人质,我不得已只好诈降,可又担心唐国以为我真的投降,会祸及徐家,所以写了这么血书,托徐顺带给秦王,让他在皇上面前帮我解释。” “三哥徐世弼哽咽。光看到书,他就能想象当时情况有多危险,三哥为了徐家,吃了多少苦。 徐弼从小听家人称赞这个哥哥,徐家也因为徐茂公,成了众乡邻羡慕的对象。像三哥一样,驰骋疆场,建功立业,也成了徐世弼追求的目标。可和徐茂公在一起时间越长,徐世弼就逐渐发现,这官场,可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过,越发觉茂公为徐家所承受辛苦,徐世弼就越发崇拜这个哥哥。 “那,这血书为什么会在个人手里,这人到底是谁?”徐世弼也觉得来人用这种方式上门,所谋一定不小。 “我不说?这血书在秦王手里。”徐茂公提点弟弟。 “三哥是说,来地秦王本人?!”徐世弼睁大眼睛,“秦王一个人跑来?” “想不到吧?”徐茂公笑道,“咱们这位秦王殿下,就是喜欢冒险。” 徐世弼可笑不出来:“那秦王来这干什么?”肯定没好事。 徐茂公仍说得很轻松:“当然是来问我,太子和秦王,我决定帮谁。” “那三哥,你是怎么说的?”徐世弼紧张起来,这队伍可不好站,站对了,从此平步青云;站错了,那可是万丈深渊啊! 徐茂公淡淡答道:“我告诉秦王,我已经答应过陛下,此生只为国效力,所以他们兄弟争斗,我自然不会搀和。” “那就好。”不搀和就好,徐世弼刚松口气,转念一想又紧张起来,“那秦王就这样走了?”他没生气?没怀恨在心? 徐茂公说道:“他此行的目地已经达成,自然走了。” “目的达成?可三哥不是拒绝秦王了?”徐世弼想不明白。 徐茂公解释给他听:“我地兵马都在并州,说要帮秦王,就得把军队调回来,那和造反有什么两样,我和秦王岂不都成了乱臣贼子,秦王这个人,是不会做这种傻事的,他地目的,是把事情在最小地范围内解决掉。所以秦王这次来,要的只是我地一个态度。只要我心向着他,不管太子怎么示好,我这边都按兵不动,不会帮太子的忙,就行了。” 徐世弼还是不太懂:“可你不听太子的调兵遣将,还不等于是站在了秦王那边。” 徐茂公点头:“没错,秦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说他目的达成的。”而且李世民更明白,徐茂公主动提出派人送李世民去李靖那,就等于告诉李靖,自已经和李世民达成默契,这为李世民说服李靖,又多了一份筹码。 既然三哥已经选择了秦王,出于对兄长的崇拜和信任,徐世弼不再去想这选择对不对,他现在好奇的是:“三哥,那如果秦王赢了,我们徐家,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富贵?咱家那几个堂兄弟,都想做官看看呢。” 徐茂公没开口,只是凝视着徐世弼地眼睛,看得徐世弼心慌意乱,又低下头去,心里不知自己说错了哪句话。 良久,才听徐茂公叹息:“弼儿,你什么时候才可以把并州当成你的家,把并州百姓当成你的兄弟?” 并州,家?兄弟?徐世弼不能理解兄长的话。 …… 回并州的路上,众人频频抬头看天,相信这一天,有这个动作的人不在少数。 “三哥,已经正午时分了,怎么太白星还在天上?”徐世弼压低声音问徐茂公,“书上说,天象异常,人间就会有大事发生,是真的?” “那又怎样,就算天象不异常,人间就平安无事吗?”徐茂公不以为然,“从大业七年到武德九年,哪一年没大事发生。走吧,别磨蹭了。” 徐茂公率先催马奔驰,众人急忙跟上。 史记:六月, 丁巳,太白经天。 己未,太白复经天。傅奕密奏:“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 庚申,世民帅长孙无忌等入,伏兵于玄武门。 癸,立世民为皇太子。 八月, 甲子,太宗即皇帝位于东宫显德殿,赦天下。 (第三卷《天策篇》完。) 感谢各亲爱的兄弟姐妹的支持,敬请期待第四卷〈〈并州篇 谢谢大家的点击,收藏,订阅,推荐,请大家继 第一百零八章 活着,是为了见证! 武德九年, 公元626, 十月, 长安城, 两仪殿, 唐皇李世民在里召见了谏议大夫魏征。 “玄成,你明天出去宣慰山,可不可以顺便去并州一趟?”李世民问道。 魏征微微皱:“陛下对并州不放心?” 李世民摇头:“玄成,我知道你的意,对茂公的忠心我自然放心,我是担心茂公对我失望。” “?”魏征不明 “茂公以前向我说过。为我朝对突厥一味地退让。所以并州百姓对我朝很失望。我应了茂公。绝不再放弃并州。可是前些日子在渭水便桥”李世民即愤恨又无可奈何。 魏征明白了。并州。确实是被放弃地府。 处罗可汗于武德三年(六0)六月以帮助唐朝地名义来到晋阳。并州总管李仲文无力制止处罗地行动。处罗可汗北还后。留下伦特勒带兵数百人留在晋阳。宣称协助李仲文镇守。从石岭以北。各处都留有戍兵。伦特勒在并州大肆骚扰。百姓深受其害。直到十二月。新任并州总管刘世让才设计将其捉获。 而这几个月地伤害。对并州百姓而言。足以铭心刻骨。加上李仲文。刘世让两人地结局。唐朝失去并州地信任。也在情理之中。 “这一次。我在渭水和突厥议和。只答应了给他们金帛。可没答应让我朝一寸土地。你去和茂公说。让他守住并州。好好练兵。三年之内。朕就为并州。为我大唐报仇。” “是。”魏征道。 日前,突厥入侵到距长安城四十里的渭水便桥,李世民与高士廉、房玄龄等六骑径诣渭水上,与利隔水而语,责以负约,其胆略让突厥震惊,转而议和。 突厥得了唐朝的大量金银,又意思性地献马三千匹,羊万口做为“回礼”;李世民没要,只要求将以前所掠夺的唐朝百姓和被俘虏的大臣温彦博放回来。 魏征当时在河北安抚前太子和齐王的余部,这才刚回京里,对李世民的胆量,也是心里赞叹地,所以对李世民三年内打败突厥的言论并不置疑,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那陛下,”魏征试探性地开口,“太上皇曾说过,曹国公在并州一带,是全权统帅的。如今…” “当然还是全权统帅。”李世民又怎会不知魏征在想什么,“玄成,你可以事先就和茂公说,等明年改元后,朕就正式封他为并州大都督,让他更名正言顺的统帅并州。” 既然李世民都打了保票,魏征索性替徐茂公道谢:“那我替曹国公先谢谢陛下了。” 李世民也知道这些瓦岗派的人私交都不错,对魏征替徐茂公致谢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借机托给他另一件事。 “玄成,你去并州是公事。不过回程时,你替朕再办一件私事。”李世民说道。 “公是公,私是私,陛下应该公私分明,公而忘私,岂能利用办公事的时间为私人地事情忙碌。”魏征这回可不干了。 私事,就两个字,换来了魏征义正词严的一番话,李世民反倒笑了:“玄成啊,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帮朕私事,是求之不得吗?” “那陛下可以下旨要那些人去办。臣只是奉命安抚各地,没有办私事的闲情逸致。”魏征把话顶回去。 李世民仍不生气:“你就不想知道,我让你办地究竟是事?” 好奇之心人之常情,魏征不再说话,却打定主意,只要李世民行事稍有偏差,自己就一定要直言进谏! 却见李世民叹了口气,才正色说道:“玄成,你还记得郯国公罗士信有个孩子在山东老家吗?” “当然,那孩子叫罗通,今年已经七岁了。”魏征点头。他又怎会不记得,自从罗士信阵亡后,每到逢年过节,他们这些瓦岗旧友都会让人送些东西给那边的孤儿寡母,可以说,如果不是考虑当时秦王和太子斗得太厉害,秦叔宝甚至是想把孩子接到长安照顾的。 李世民接下来地话让魏征感到动容,“我想认那孩子做义子,所以想让玄成把他们母子都接到长安来,我在城里为他们母子选了处宅院,做为郯国公府,通儿也可以去崇文馆上学,你看怎样?” 魏征哪里能说出反对的话来,他朝李世民深施一礼:“微臣领旨。” 李世民微微一笑,低声打趣道:“玄成也愿意为朕办私事了?” 魏征正色说道:“微臣求之不得。” 君臣二人相视而笑。 魏征这次回京,是了参加李建的葬礼。 十月,李世民下诏追封故太子建成为息王,曰隐;齐王元吉为剌王,以礼改葬。 下葬当日,李世民送到宜秋门外,痛哭流涕。 魏征、王上表请陪送至墓所,李世民表示许可,并命宫府旧僚皆送葬。 看着李建成的棺木入葬 心绪复杂。 当时,知道太子李建成被杀地消息,魏征只道自己也一死。 果然,李世民怒气冲冲地责备他:“你何为离间我们兄弟!” 事已至此,魏征举止自若,答道:“如果先太子肯听魏征的话,就不会有今日之祸了。” 他以为接下来李世民就会杀了他,谁知李世民却改容礼之,将他封为詹事主簿。也不光是魏征,原太子府的王、韦挺等人,也被封为谏议大夫。 接着,又遣谏议夫魏征宣慰山东的太子,齐王旧部,听以便宜从事。 李世民还有这等心胸,魏很意外。 “既蒙国士之,敢不以国士报之乎!”这是魏征亲口所说,也是他的观念。 在去并州的路上,魏征还在想着民地话。“玄成,我会让你看清楚,我李世民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的!” 魏征告诉自己,他不怕死,他活下去,就是要见证未来地唐朝,是不是真能在李世民中发扬光大! …… , 曹国公府, 魏征没有见到徐茂公,出面接待他:是袁紫烟。 都是瓦岗山上地熟人,也需要刻意避什么男女之嫌。 袁紫烟放下茶点后,向魏征解释:“世绩一直住在军营,我已让人去通知他了,请魏大夫稍等。” 魏征点头致谢:“有劳弟妹了。怎么茂公他一直住军营?并州这边一切还好吧?”来之前,魏征听李世民提过并州的情况,故有此问。 袁紫烟了然:“相信魏大夫也知道并州地情况。世绩他认为,如果要并州军民信任他,最好的方法就是并州,自己先不把自己当外人。” 魏征明白了:“就像在瓦岗那会儿,吃住训练都和士兵一起,这到不失为一个好法子。那效果如何?”他问道,以徐茂公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应该效果显著吧。 果然,袁紫烟微笑答道:“是比我们刚来时好多了,不过并州百姓的心结,主要还在朝廷上。”她话中意有所指。 魏征知道,不过,“魏某此次前来,为地就是这件事,我会和茂公说的。”魏征说道。 和茂公说,就是现在不和她说,袁紫烟在心里嘀咕,面上还带着笑容,“请用茶。”她招呼客人,心里也知道,在古代,女子贤惠的表现之一就是不干预政事。 单旭进来禀报:“婶娘,徐叔叔说暂时回不来,军中有几个士兵生病了,他要去看看,让你先招待魏大夫吃饭。” “好,我去厨房吩咐一下,你陪魏大夫说话吧。”既然从魏征那打听不到长安地消息,袁紫烟正好借着这理由离开,去忙自己的。 “旭儿,你是旭儿?”再见故人之子,魏征又悲又喜,“你都长这么高了。”他上下打量单旭。 “旭儿见过魏伯伯。”单旭恭恭敬敬的施礼。 “好,好。”看他知书达理地样子,魏征很欣慰,徐茂公对这孩子教导的很好,“那你现在是在军中做事?”单旭也十五岁了,是该到军中磨炼一下了。 单旭答道:“不,我现在是徐家的外宅总管。www.l6k.cn” 见魏征一怔,单旭进一步解释:“是我自己不想去军营的,徐叔叔没勉强我。” 徐叔叔?徐茂公已经被赐李姓多年,单旭还叫他徐叔叔,看来这孩子还没忘了李唐地杀父之仇。 魏征一时默言,单旭也不开口,就在这场面有些尴尬的时候,一个童稚的声音响起:“你是魏伯伯吗?你怎么不理我啊?” 魏征顺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正在门口,好奇地看着自己。 “震儿?”魏征认出那个小孩,顿时眉开眼笑,“快进来,到伯伯这儿。”他招手示意徐震进来。 “我都来好一会儿了。”徐震不满,“你们都没看见我。” “是吗,是魏伯伯眼拙了,竟然没看见我们震儿,该罚,该罚。”不计较徐震人小目标不好少,魏征笑呵呵地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 “那罚你讲故事吧。”徐震来劲了,他最喜欢听故事了。 并州军营, 徐茂公还没走到军中伤兵住的病房,就被守卫的士兵拦下了。 “大人,张参军请您到中军营帐等他,不要进病房。”守卫:兵传达命令。 没等徐茂公说什么,周围陪他过的几个将官纷纷表示自己地不满。 “这张参军是什么意思?” “并州军什么时候轮到张参军说了算?” “到底是年纪太轻了,目空一切啊!” “……” “……” 一时间,除了徐茂公和徐世弼兄弟俩,众人对张参军都是一片责备之声。 第一百零九章 在危险中看到希望 千夫所指,当成众矢之的张参军,全名张文,是清河郡张氏的名门望族。该族据说是西汉留侯张良的后裔。 张文其家世代为官,他孝敬母亲,尊敬兄长,以孝友闻名乡里。 今年开春,张文通过明经科考试,被补作并州参军。 一个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来就成为参军,而且得到徐茂公格外的器重,那此人的前途,就难免让人眼红了。 对众人乘机表示的不满,徐茂公并没开口,转身便回了中军营帐。 这样也行?众将面面相觑,大人对这姓张的小子也太纵容了? 张文进来时还换了身衣服,这样等他的众将更不满。 “张参军,大伙可都在这儿等你呢,你一个校尉正要诉说众人的怨言,就被徐茂公打断了。 “原因徐茂公只说了两个字,帐内就安静下来。 既然长官话里流露出严肃地意味。底下人自然不再吱声。他们等着看张文受责。 张文地神情更严肃:“大人。军中地士兵不是生病。” “那是什么?”徐茂公挑眉问道。不要告诉他这些士兵在装病。 “是时疫!”张文面色有些苍白。 什么!?军中爆发疫情。这可是了不得地大事。众人地脸色顿时都变了! “确诊了吗?”徐茂公问道。 “是已确诊了,所有生病的将士都症状相同,确是时疫。”回答地是和张文一起进来,军中资格最老的一个姓赵的军医。 “那到底是什么疫症?”看张文和赵郎中迟迟不明说,徐茂公本能觉得事情不妙。 眼见不得不明说了,赵郎中咬咬牙,才开口:“是天花!” 天花!帐内顿时鸦雀无声,有人想指责赵郎中胡说,却干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因为事先已受过刺激了,张文表现比别人强点,“大人!”他冲徐茂公拱手道,“请大人早下决断,免得疫情蔓延。” 徐茂公摆摆手,示意他等一会儿再开口。 徐茂公不是被吓着了,是天花这个词对他而言陌生了些,他得好好想想。 张文不敢催他,但心里更是着急,他看向帐内的一干同僚,却见他们也眼巴巴等着徐茂公拿主意,心里更是叹息,天花非同小可,这责任,只怕全权统帅的并州总管也担不起。 徐茂公并没考虑多久,虽然在张文那里,是有着度时如年的感觉,但总算长官是开口了。 徐茂公的话却不是对张文说的,他问得是赵郎中:“军中士兵患病多久了?初起症状是什么?” “大概三,四天了,初时便发高怒,头痛,不少人还有呕吐的症状,紧接着身上便出现皮疹,卑职因此断定这是天花。”赵郎中心里有些不满,大人这是不相信他的诊断,可这么大地事情,他不确诊怎么敢上报。 徐茂公对他地回答也不满,太模糊了,“皮疹分布在什么地方,你怎么确定那不是水痘?” 赵郎中一怔,才答道:“皮多分布在面部和手,足,而且疹状成圆形,大小较一致。病人头痛高热症状严重,而且都是成年人,水痘多发于儿童。”大人懂医术?赵郎中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但仍坚持自己的诊断结果。 徐茂公点点头,依赵郎中所言,他能区分出天花和水痘的不同,看来军里是发生了天花疫情。 不过,“那些发病的士兵可有外出,军中可还有同样发热症状的?”徐茂公这次问地是张文。 在知道军中士兵得的是天花时,张文就也想到了这些事,所以他是有备而来,“军里发病地士兵大都是附近一个叫山豆村的募兵,前些天他们都回去了,我已经派人到营内检查,如果遇到发热症状的就先隔离,至于和那几个士兵一个帐篷住的,不管有无症状也都先隔离开。” “做得不错。”对部下,徐茂公从不吝啬夸奖。 军中卫生一向不错,自己从未在这方面放松过,这疫情?“这疫情应该和山豆村有关,山豆村徐茂公在地形图上查找,“这是晋阳郡的所属地,这事看来得通知一下晋阳郡守,赵郎中既然熟悉疫情,那就一事不烦二主了。”徐茂公吩咐道。 赵郎中也知责无旁贷,但“职下只是郎中,晋阳郡守一个郡守怎么会听他一个郎中的。 “会让人和你一起去地。”徐茂公眼光在众将中巡视,“你们以前有谁得过天花?” “未将小时候得过。” “未将小时候得过。” 说这话的还不只一个人。一个是姓田地明威将军,一个是常的游击将军,两人相视一笑。 徐茂公也看看这两人,点头 “那好,田将军你去找晋阳郡守李大人,必要时亲自一趟,如果那里也发现疫情,那整个晋阳都得注意了。常将军,军中地疫情排查就由你负责,从现在起,闲杂人员不得进入军营,军队取消休假,休完假回来的人,先另外住在一处帐篷,观察一下,二十天内没有发热地症状,再回营里。” 如果自己没记错,天花的潜伏期是在11至17天内,徐茂公看向赵郎中,见他对自己的安排一个劲点头,就知道自己没说错。 “赵郎中,你对天花可有什么好办法?”徐茂公问赵郎中。 赵郎中摇头:“职下以前在民间时,就没听说过对天花能有什么好法子,得了此病,大多是只有尽人事,知天命了。” 徐茂公默然,军中的郎中,大多是治外伤地好手,这位赵郎中却是难得内外科都在行,他原是县中的医学博士,因为医术了得,才被前任并州总管刘世让调到军中,他对这年代的民间医疗水平,远比徐茂公熟悉。 眼见众人都有了任务,张文不干了:“大人,那属下干什么?”这事明明是他先发现的啊?! 徐茂公看他一眼:“你原来干什么,现在就还干什么。”然后对常将军道:“走,我和你分别排查营中士兵,看还没有以前得过天花的。” “属下和大人一起去,属下的工作就是协助大人啊。”张文自告奋勇。 徐茂公打量他:“你以前得过天花?” “啊?”张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大人干嘛总找从前得过天花的? 赵郎中拉拉他,好心解释:“得过天花的,就不会再得了,所以大人找他们去疫区,这样就没有危险了。” 张文明白了,忙声明道:“大人,我以前也得过的,属下小时候确实得过,只是刚才紧张,一时忘说了。” 这下帐内更多的人笑出声来。 徐茂公不理他,又询问赵郎中:“病房那边值班地郎中是谁?” 赵郎中答道:“现在是李郎中和顾郎中,大人放心,这些郎中对天花都是知道地,不会让疫情扩大。” 徐茂公继续吩咐:“告诉他们,病房那边饮用水要保证,让伙房多做些补品,鸡鸭肉蛋之类以那边为主。世弼,等会儿你专门去通知一下火头军。”他记得,天花的这病一定要注意水分和热量的供给。 “是。”赵郎中和徐世弼双双领命。 赵郎中还是头回遇上这样懂医术的长官,虽然明知天花是顽疾,他却觉得有了主心骨。 “大人,属下真的得过天花。不信你去问家母或家兄。”徐茂公吩咐正事时,张文不敢插嘴,但逮着机会,他还是要挣取。 “大人,属下也得过。” “是啊,大人,属下也得过,家父也可以做证。” “大人,属下也有人证 “属下也 看张文这样,几个年轻地军官也坐不住了,纷纷上前请命,不怕死的可不只你张文一个,至于证人吗,大家更是心照不宣,家都在外地,大人还能一一去查? 徐茂公地眼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然后冷下脸斥责:“胡闹!军中就没别的事了,看把你们闲得!” “常将军,我们走。”徐茂公带着在一旁忍笑忍得很辛苦的常将军离开。 主将走了,田将军才笑着上前,伸手拍拍张文的肩,“稚圭啊,你还年轻,不知道。像我们这样得过天花而大难不死的,脸上都会留下些记号。” “啥?”记号?张文和几个年轻军官都不解。 “就是脸上的麻子啊。”田将军指指自己地脸,仍是笑呵呵的,“天花会出子,子结脱落后就会留下麻点。所以得没得过天花,一般看脸就清楚了。”这在张文地记忆里,田将军还是第一次这么和气地对自己说话。 张文和那几个年轻军官互相看看,果然都没在对方脸上找到一颗麻子,大家都不好意思地笑了,但彼此之间,却少了一些当初的年少气盛,多了份惺惺相惜。 “啊!”张文突然跺脚惊呼,“那大人呢,他肯定也没得过天花,为什么还往最危险地地方跑?” 对啊!众人都醒悟过来,虽说有事主将做主,这是职责所在,但如果事情都推给了主将,那要他们这些人做什么!? 众人争先恐后出帐去忙碌,剩下赵郎中微笑着摇摇头,他到底来的是什么军营啊,从主将到士兵,这行为就不合常理,要知道,天花可是恶疾啊! 不过,赵郎中也是第一次在危险中看到希望,也许,这次真能躲过去 第一百一十章 天花是什么花? 州, 曹国公府, 魏征直到吃过晚饭也没等到徐茂公回来,但徐茂公派回了报信的士兵。 “你说军中发生的是天花?!”本身就懂医术,魏征如何不懂天花的厉害。 “是,军中已经戒严,李将军让属下通知魏大夫,请魏大夫不要再去军营了。”来报信的士兵远比魏征镇静。 “军中戒严?那你们李将军呢?他现在在哪儿?”魏征边思虑边问道。 “李将军在军中排查士兵,安排那些可能染上时疫的士兵另行居住和就诊。”报信的士兵答得理所当然。 魏征听了却又惊又怒:“他身为主将,怎么亲自做这种事?他不知道天花有多危险?” “就因为世绩他是主将,所以有些事必须他亲力亲为,主将是军中的主心骨,只要世绩不害怕,军中就不会乱成一团。”在一旁的袁紫烟接口说道。 魏征也明白是这个道理,“那我也去军营,我是朝廷钦差,本身又会医术,能帮忙茂公的忙。”坐在这边干等,可不符合魏征的性格。 报信地士兵却拦住他:“军中已经戒严。李将军不许人随便出入。” “那你怎么跑出来了。你们李将军为什么偏派你来?”真怕疫情扩散。就该一个人也不放出来。魏征也是才想起来这一点。有些紧张。 “因为属下以前得过天花。不会再得了。所以李将军才派属下出来办事地。”报信地士兵答道。 魏征这才注意到他脸上确实有几颗不明显地麻点。以天花后遗症来说。这人可是挺幸运地。 看来徐茂公是了解天花这种疫症地。魏征点头。但放心归放心。军营。魏征还是要去地。 “娘亲。天花是什么花啊?好看吗?”本来缠着魏征讲故事地徐震。看着大人们神情越来越严肃。忍不住发问。 “天花不是花,是一种病。”和最初徐茂公听到天花地反应一样,袁紫烟也在记忆里寻找答案。 天花是一种急性,烈性的传染疾病,全年都有可能发生,以冬春两季较多。任何年龄的人都可能患病,而天花的发病原因不明,病人是唯一的传染来源,其主要传染途径是飞沫传染。但患病愈后有终身免疫。 袁紫烟就自己知道的解释给徐震听,徐震似懂非懂,魏征却大感惊讶:“茂公也知道这些?” “应该吧,毕竟他同门中有个师兄就是主修医术地。”袁紫烟说的就是开儿童医院的安允笙,徐茂公在现代时常去帮忙,对医学知识,是比袁紫烟更了解。 “那他师兄那边可有什么灵丹妙药?”魏征希冀着,毕竟徐茂公地师父是传说中仙风道骨的紫阳真人,那他师兄也一定不是普通人。 袁紫烟却摇头苦笑:“天花从来就没有特效药。何况世绩的师兄也和他师父一样,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要她找安允笙,就是找到了,时空管理局也不会让他来,现代人,是不能干涉古代历史地。 没有特效药,也不能阻止魏征前往并州军营的决心。 一大早,魏征就冒着初冬的寒气赶到并州军营外边。 但他的辛苦并没有打动任何人,在营外,魏征就被守卫的士兵拦在了警戒线之外。 “我是当朝钦差,谏议大夫魏征,让我进去。”魏征身穿正式的官服,面对伸到自己面前地枪头,郑重说明。 守卫的士兵用布帕蒙住口鼻,用长枪和魏征保持距离,“奉大总管军令,闲杂人员一概准接近军营。” “我是朝廷钦差,怎么算闲杂人员?”魏征重申。 对他地勇气,士兵很佩服,但,“钦差大人,昨天我家大总管排查疫情,又发现十几个有不同发热症状的将士,所以军中现在戒备森严,没有大总管命令,我们不能让您进去。” “还有病人出现!?”魏征急了,也急中生智,他掏出随身携带地圣旨,“圣旨在此,谁敢拦我?” 守卫的士兵一犹豫,魏征已经大步进入营里。 “魏玄成!”徐茂公得知消息赶过来时,魏征已经到了军中郎中地住处,正向他们了解军中士兵发病的详情。 “茂公魏征还没打完招呼,徐茂公已经一拳冲他打过去! “你干什么!?”魏征捂着右脸,又惊又怒!? “揍你!”徐茂公揉揉打人的左拳,仍不解气。 看帐中气氛不妙,众人都悄悄退场,只留下这打人的和挨打的去讲理。 “你到底生什么气!?”魏征压着火气问,他还从没见过一向儒雅的徐茂公这么冲动,因为暂时不和他计较,当然,只。 “谁让你进来的?!”看他不认错,徐茂公火气更大。 “我进来是为了帮你,何况我是朝廷钦差,军中出了这么大事,我能在外面看热闹?!”魏征觉得自己这一拳着实挨得冤枉。 “谁说你在外面就一定是在看热闹了!?我敢向你保证,这疫情绝不是在我军中首发的。外面的乡村,城镇,乃是州府,都有可能隐藏着还没确诊的病症。 身为钦差,你就应该在外面协助,甚至是指挥各地的郡守把疫情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而且这事还应该上报朝廷,这边没有治天花的好法子,说定长安城的御医有,应该让太医院派人来。”徐茂公叹气,“本来我以为,有你这钦差在,外面能让我放心些,谁知道 魏征火气顿消,也顾不上脸上疼痛了,“这,外面也会发生疫情?”如果真这样,那确是自己鲁莽了。 徐茂公说道:“最先发病的士兵,都是从一个叫山豆村的地方休假回来的,我已经派人通知晋阳郡守了,以天花的传播速度,附近的州县只怕都有危险。” 魏征想了想,点头承认:“是我莽撞了,我应该去附近州县进行摸底排查,而不是闯进军营,反把自己给困住。” 看他认错,徐茂公的火气也没了,他走到放脸盆的架子旁,拧了块热毛巾,递给魏征敷脸,“我本来还指望你能回长安一趟,帮并州多要些救济呢。”他半开玩笑半认真。 “我想陛下会照顾并州的。”魏征把毛巾贴在伤处,声音就有些模糊。 “可这次便桥和谈,我听说我朝可是拿出一半的国库给了突厥。”徐茂公说道。 魏征注视着他:“你的消息还真灵通。不过陛下可没让我朝一寸土地,一个百姓,而且以前被俘的人,也要求突厥放回来。而我这次来并州,就是陛下要我告诉你,他和你的约定仍然有效,三年之内必灭突厥。” “可照并州军现在的情况看,陛下的国库暂时是没法往回攒钱的,我看三年之约怕是要延期了。”徐茂公说道。 魏征不仅皱眉:“你对陛下,不信任吗?” “没那么严重,我只说延期,又没说失约,不过陛下刚登基,就出了这么多事,也难为他了。”徐茂公说道。李世民要开创贞观之治,又哪是那么容易的? “陛下的皇位,本就来得不正,你说,这是不是上天在罚他?”魏征怔怔言道,也不知是说给徐茂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玄成,”徐茂公忍不住低声呵止他,这话要让别人听见,再传到李世民耳里,李世民就是再有容人之量,也饶不了魏征。 “怕什么,他敢做玄武门,还怕天下人议论,就是后世史书,也抹不去他弑兄杀弟之事!”魏征倔脾气上来,可是什么也不怕。 徐茂公苦笑:“你还说我不信任陛下,我看你才不信任他。” “我是不信任他。”魏征坦然承认,“所以我会监督他,看看这个踩着亲人尸体登上皇位的人,究竟能把这天下,治理成什么样。” “那就等时间来证明吧。”徐茂公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你既然来了,就别闲着,这里的军务交给你,我正好可以专心管病房那边。” “你进过病房了,那我也应该去看看患病的将士。”魏征坚持,大有你不怕我也不怕的架势。 “也好。朝廷的钦差亲自看望,对大家也是一种鼓励。”徐茂公同意,“不过你官袍外面一定要穿上隔离服。” 魏征看见隔离服,才发现它只是一件普通的粗布衣服,宽大,浆洗得很干净,还带着草药味,除此以外,魏征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 张文看魏征把隔离服罩在官袍外面,他递上准备好用来蒙住口鼻的布巾,顺便向魏征解释:“大总管说,病人身上的东西都带有传染性。所以我们进入病房,都要另外穿一层衣服隔离开,这衣服穿一次之后就脱下来,用沸水烫洗,还有赵郎中开了草药方子,再用药方泡过,才能重新穿。” 魏征赞同的点头:“你们大总管想得挺周到,这样健康人进入病房,就不容易传染了。” “当然。”对自家顶头上司,张文可是心悦诚服,“大总管还说,凡是病人用过的东西,能烧掉的一率烧毁,食具和衣物等煮的也要煮沸半柱香以上的时间,而且军营的各处帐蓬,也都散上了草药水,大总管说,这叫做消毒。” “消毒。”魏征寻思,“这个词用得不错。”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他是药王孙思邈 魏征理解并赞同徐茂公的防护安排,张文却叹了口管这样做,好是好,可是太费钱了,军里毕竟钱粮有限,他又要保证患病士兵的补品供给 魏征不高兴了:“防止疫情扩大,多救活人,这比什么都重要,钱算什么,看把你心痛的。” 张文不服气:“大人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并州军每年的军费是有数的,这多出来了,我们到那里补,难道还要大总管自掏腰包,大总管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人靠他养活,大人忍心看他一家挨冻受饿?” “这是朝廷的事,自然由朝廷拨款,朝廷还能欺负你们大总管不成。”魏征说道。不过徐茂公出身巨贾之家,什么时候像张文说得那么可怜了? 张文看着魏征,还是犹豫:“可我听说,朝廷也不宽绰 “那也不会要你家大总管自掏腰包,陛下对军队,可是很用心的。”魏征保证,却忘了刚才还对徐茂公说过不信任李世民。 “那就请魏大夫费心,为我们并州军,向圣上多讨些军费来。”张文郑重其事向魏征拱手说道。 魏征这才恍然,不仅笑骂道:“我说他李世绩怎么躲出去了,原来是让你来算计我。” 张文不承认:“以大总管和魏大人的交情,这事大总管直说也无妨,又何需假文之口。这是文自己求魏大人的,身为并州军一员,为大总管分忧也是理所当然。” 魏征注视张文:“你们并州军是上下齐心,连商议都不用,就能想到一块去。”徐茂公是和他提过,希望朝廷能多拨点钱。 张文微笑:“这也是为了朝廷啊。将帅齐心。才能令行禁止。军队才有军队地样子。 这年轻人倒是很会说话。魏征忍不住又看他一眼。 张文却又正色道:“虽然有大总管费心安排。大家对天花并不十分恐惧。但天花是恶疾。这也是谁都知道地事实。大总管不让我们接触病房。日常用品也都有严格地消毒。” 魏征点头:“我知道。这事茂公也不容易。” “所以请魏大人不要怪大总管。大总管是担心你地安危。才会一时情绪失控。”张文说地自然是徐茂公动手揍魏征地事。 “行。我知道了。”魏征气消后也发现了。徐茂公用得是左手。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探望过病人,魏征和徐茂公一起听从外面回来的田将军的禀报。 果然不出徐茂公所料,并州一带确实都发生了疫情。 “未将和晋阳郡守去了山豆村,郡里的医学博士(注1)已经确诊,村里病人得的确实是天花。而且不光是山豆村,附近的村镇也有发现。李郡守已经把郡内地医学博士都派出去了,在未将回军营前,晋阳附近已经有四个县城派快马来报,说那边也有确诊的病例了。”田将军禀报道。 徐茂公和魏征面面相觑,依这个速度,河东一带都危险了。 “看来我必须写奏折上报朝廷了,让太医院尽快赶到。”魏征忧心忡忡,“这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非得军营里出了事,地方上才发现?”身为钦差,这责任他也得追查。 “不知道。”徐茂公是武将,虽然统帅并州一带,但地方上的事他并不插手,也没时间插手。 “说到地方上,末将倒是听到一个传言。”田将军犹豫,也不知该不该说。 “什么传言?”魏征追问,现在任何有关天花地消息,他都需要知道。 田将军先看看徐茂公,见他并不阻止,才说道:“据说,这天花是在定襄县最早发现的。” “定襄县,什么时候地事,我怎么没听到?”徐茂公皱眉问道。 “这只是传言,已是好几天前的事,好像是有个向定襄县衙报告,说县里出现了天花疫情,可定襄县不信,把来人赶走了。”田将军小心翼翼地说道,如果这传言是真的,那玩忽职守,倒置疫情扩大的罪名就得由定襄县来担了。 “岂有此理!”魏征果然拍案怒道,“既然有人上报,就应该去查明情况,怎能将人赶走,这不是玩忽职守是什么?!” “上报的是什么人,他怎么发现天花的?”徐茂公继续问道。 “好像是个给人看病地游方道士。”田将军也不确定。 道士?徐茂公和魏征互相看看,这两人一个假扮过几次道士,一个真当过几年道士,对道士本能就有种好感。 “那道士现在哪里,他既然能诊断出天花,说不定有办法医治?”徐茂公追问道。 “这个,未将就不知道了。”田将军为难了。 “那就去定襄那边找,发现疫情然后上报府衙,可见这人是个有责任心,他应该还在定襄一带给人看病,甚至可能 里,田将军,你到那边找找看,如果遇见了,请营来。” “是。” …… 田将军很是佩服自家上司的料事如神,在定襄一个疫情最严重地村子里,他果然找到了那个道士,而且更好的消息是,这村子里地疫情已经被那道士控制住了,不少患者已逐渐在康复。 那道士据说是姓孙,为人甚是爽快,知道并州军营也出现疫情后,二话没说就跟田将军过来了,当然,走之前也给村里留下了后续治疗的方子。 “贫道太白山处士孙思邈。”那道士自报家门。 孙思邈?这下徐茂公可吃惊了,他不可能连药王都不知道。可眼前这个道士?徐茂公打量这个自称是孙思邈地人,看他地年纪只比自己稍微大点,可比魏征小,但面色红润,神采焕发,步轻体健,显然保养得很好,他真是药王,他今年到底多少岁? 魏征也有点吃惊:“你就是孙思邈孙真人?”看徐茂公看向自己,魏征解释:“我当初在东岳庙时,就听道友提到过,太白山有位孙思邈孙真人,医术精湛,尤善养生之术。” 徐茂公点头,也乘机说道:“我也听说,孙真人对《伤寒论》颇有研究,而且自己也在写医书,好像是叫《千金要方》吧?”《千金翼方》是孙思邈在晚年对《千金要方》地补充,那按时间算,孙思邈的《千金要方》应该动笔了吧? 果然,孙思邈十分惊讶:“将军也知道贫道在写千金方?” “略有耳朵,只是不知为何要以千金为名?”徐茂公故意问道。 孙思邈正色做答:“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故名为千金方。” “既然人命贵如千金,那就请真人去看看病人吧。”徐茂公现在对孙思邈的身份已信了十之**。 孙思邈在看到隔离服时也感到意外,在听旁边人介绍了隔离服和军营内的防护措施后,不由频频点头,心中更是感叹:如果当初的定襄县也能做到这个份上,疫情就不会传播得这么快了 看过病人和军里郎中开的药方,孙思邈坦然说道:“依贫道看,军中的治疗十分得力,如果让贫道来开方子,也是大同小异。” “可我听说,定襄的疫情远比这边严重,都让真人给控制住了,真人一定有常人所没有的方法。” 孙思邈说道:“贫道确实有特效药,只是在定襄一带,由于患者人数不少,药材已所剩无几,军营这边,只怕不够用了。”并州一带都发生疫情,这点孙思邈也没料到。 “既然药材不够,再去置办就好了,费用方面真人不用操心。只要确实好用就行。”魏征说道。 “问题就在于药材的置办上。”孙思邈叹息,从随身携带地药袋中取出一根植物,“别的药材都好说,唯独这药引子难找。” 徐茂公接过,看了一下就递给魏征,对草药的认识,他可不如魏征。 魏征看看,也不认识,这植物比普通的野草就多点锯齿,上面还有着干燥了地黄色小花,他从未见过。 “这是避麻草。”孙思邈说明。 “?” “不,是避暑的避,麻,指得就是天花留下地麻点,意思就是这药材可以治天花,避免脸上留麻子。不过这种草只有草原上才有,草原上的牧人就是用它来治疗天花的。”孙思邈详细解释。 “草原?真人说的不会是突厥那边吧?”徐茂公问道。 “不错。贫道曾翻越阴山山脉采药,到过奚族的领地。”孙思邈说道。奚族,正是依靠突厥的附属部落。 “也就是说,如果还要这草药,就得去突厥那边。”徐茂公明白了。 “可现在已经快十一月了,草原上地草应该都已经枯萎了,去了又有什么用?”魏征皱眉。 “这个倒不是难事。我认识奚族的一户人家,以前和他们说好了,让他们把这种草药晾干了存起来,我会过去取。所以只要大人同意,贫道现在就可以出发去奚族。”孙思邈说道。 “去奚族一来一往最快也要一个月,可天花十五天之内就能见生死,时间上怕是来不及。”徐茂公盘算道。 “剩下这点草药先给重症地病人,轻的嘛,以军营现在地治疗方法看,应该能稳得住。贫道最担心的是外面地城镇,如果不把天花控制住,后果不堪设想。”孙思邈之所以来军营,就是为了告诉当权者,天花可以医治,免得造成恐慌,草原,他是一定要去的。 注1:医学博士,相当于现代公立医院的医生 第一百一十二章 雪阻阴山路难行 孙思邈坚持,魏征动容之下又想到另一个问题:“现边,怕是已经大雪封山了,真人一个人怎么去?” “如果真人非要去,我可以和真人一起去。首发”没等孙思邈回答,徐茂公开口说道。 “你别胡闹了,突厥那边你怎么能去?!”刚安排孙思邈下去休息,魏征就拦阻徐茂公。 “我为什么不能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疫情扩大,现在难得有好药,怎么能错过。”徐茂公坚持道。这年头,又没有抗菌素,只能依靠中药。 “可谁知这药有没有他说的这么管用。”帐内没旁人,魏征说出自己的顾虑。 “但总有草药能治天花啊。”徐茂公寻思,在公元1796年,英国人贞纳试种牛痘成功之前,天花虽然凶猛,但也没有灭了哪个民族,而且中国历史也记载,此病起自东汉光武帝建武年间,这说明,中医是可以治疗天花的。 “而且,就凭这人是孙思邈,我就愿意相信他。”徐茂公强调这一点,他的信心来源确在孙思邈身上,如果药王都治不了,他还去找谁? “我是听过这孙思邈医术精湛,但你有多了解他?”魏征可不知道孙思邈后来被人尊为药王。“而且你敢肯定他就真是孙思邈,不是突厥派的奸细?”魏征也得不顾忌这一点。 “如果他真是孙思邈,他就一定能治天花。至于奸细,我也考虑过,这个,我会在途中试探他的,不过我觉得他十之**是孙思邈本人。”徐茂公也想过这一点,他在后世,虽是对孙思邈的大名如雷贯耳,却不知孙思邈本人长得什么样。安允笙就读过的医学院倒是有孙思邈的铜像,可那是后人凭想象塑造的,不能拿来参考。 “你是并州大总管。不在军营。这里地事务交给谁?”魏征还是不同意。 “不是有你这个钦差大臣吗。难道还做不了主?”徐茂公微笑说道。 魏征可笑不出来。他长叹一声:“你说得没错。我是不该进军营。” “可我必须去突厥那边看看。”徐茂公走到帐中所挂地地形图那。“阴山那边究竟是什么样子。我在并州根本不知道。既然我们和突厥迟早得决战。去突厥那边看看地形。也是战前准备。” 说道军事。魏征也找不出借口拦徐茂公了。 并州, 曹国公府, 袁紫烟替丈夫准备行装。 徐茂公派人回来送信,他要和孙思邈孙真人一块去阴山采药。 孙思邈出现在并州军营,这消息让袁紫烟很意外,她也明白,丈夫特意派人告诉她孙思邈这个名字,就是不让她出言反对。 看着丈夫去冒险,袁紫烟心里不好受,但她更清楚,让徐茂公在军营中,看着那些被他视为手足兄弟的将士不治而亡,他更不会好受。时空战警是不能改变历史的,现代的医疗技术他们不能在古代就推而广之,所以徐茂公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出一份力了。 “婶婶。”单旭敲门进来。 “旭儿,有事吗?”袁紫烟找出一件丝棉袍和一件貂皮祅,正拿不定主意给丈夫带哪一件,“旭儿,你帮我看看,给你徐叔叔带哪一件才好?” “徐叔叔好像不喜欢貂皮衣服。”这件貂皮祅还是徐盖派人送来的,只是单旭从没看徐茂公穿过。 “岂止是貂皮地,什么皮衣他都不喜欢。”徐茂公(安允辰)的另一个弟弟安允和是国际濒临灭绝动物保护组织的成员,受他的影响,安家人向来拒绝一切动物皮草。 “可阴山那边太冷,由不得他任性。”袁紫烟把那件貂皮祅放进行囊,又犹豫,“他要是硬不穿怎么办?”依徐茂公的脾气,完全有这个可能。 “那就两件都拿着。”单旭建议。 “太沉了,不好带。”袁紫烟后悔,她当初要从现代偷偷带几件防寒服多好,又不会有人知道。 “我可以帮叔叔拿着。”单旭乘机说道,“让我和叔叔一起去吧。” 袁紫烟严肃起来:“你来找我,为的就是这事?” 单旭点点头:“我十六岁了,可以帮上叔叔忙了。” “可你也说过,不会为李唐的军队出力。”袁紫烟提醒他。 “但这次是为了并州百姓,我去找药材,也不是去打仗。”单旭坚持,他不放心徐茂公去阴山。 袁紫烟也不放心丈夫,但,“你在家里也是帮我们忙啊,震儿和同同都太小,我又是妇道人家,这府里方方面面都不了你呢。” 自从上次元宵夜发生徐震被绑架一事,徐安就引咎辞职,到军营重新磨炼。由徐强暂代徐府总管一职,几个月后,在单旭过完十五岁生日,关于他的未来,徐茂公和他长 次,单旭表示他无意为李唐效命,所以徐茂公就将理,让他试着锻炼自己,而这一年下来,单旭的表现可圈可点。 单旭可从不认为袁紫烟是不能自主的人,“可我觉得叔叔那边更需要我。” “旭儿!”袁紫烟注视他,“可你知道什么叫雪崩,什么叫雪盲,什么叫滑雪吗?” “我单旭语塞,这些他听都没听过。 “放心吧,你徐叔叔经验可比你丰富,这出去塞外,可难不倒他。”袁紫烟宽慰他,也宽慰自己。 “放心,一个月之内我就回来,你就在营内好好帮魏大人。”徐茂公同样回绝了徐世弼同去地提议,将他交给魏征照顾。 “调兵的鱼符你收好。”徐茂公将兵符也交给魏征。 “说好了,我只帮你保管一个月,早去早回。”魏征强调。 “嗯。” **** 徐茂公和孙思邈一路快马加鞭,从云中取道,往阴山行去。 这一日,他们终于来到阴山脚下,当然,这边还是唐朝的领地。 孙思邈看看天色,脸上忧心忡忡,“这几日可能有暴风雪,我们必须在暴风雪来临之前,翻过阴山,并且找到奚族的部落。可奚族是游牧民族,他们向来只往水草最茂盛地地方驻营,可不好找。” “真人的意思是,我们根本不可能赶在暴风雪来之前,找到奚族地部落,所以” “是,贫道的意思是,等雪停了我们再过阴山。” “那样时间上又要耽搁了。” “贫道知道将军心系并州军民,可在草原碰上暴风雪,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依真人的。”徐茂公想了想,只好同意。 “那我们去附近村子吧,那里有一户人家我很熟悉,我们可以去那住几天,等雪一停就启程。”孙思邈这也是无奈之举。 孙思邈所说的那户人家只有一对五十多岁的老夫妻,男地也姓孙,徐茂公起初还以为他们和孙思邈是本家,可看他们对孙思邈态度,不至是热情,简直就是感恩戴德了。 “安真人,你还不知道吧?是令师兄治好了我老伴多年的顽疾。”孙老汉笑呵呵地说道。为了行路方便,徐茂公也做了道士地装束,一路上和孙思邈以师兄弟相称,名字自然也是用了原来的。 “是吗?”徐茂公看向孙思邈,他虽然好奇,但不好开口询问,万一人家是什么妇科隐疾呢,孙思邈可是妇科,儿科地能手。 孙思邈笑笑,还没说话,孙老汉已点头称是:“我老伴多年的咳嗽,就是孙真人地方子,几幅药就去了根,要不然这大冬天,她怎么熬啊?” 咳嗽?那还好问问题。徐茂公寻思:“冬天就发作的咳嗽,是肺虚吧?”是支气管还是单纯的慢性咳嗽? 孙思邈说道:“她是外邪袭肺,肺气不能宣发所致。” 徐茂公点点头,心里却觉得可惜,如果安允笙在就好了,这些纯中医理论,自己可是一知半解。 “这就是孙真人为我老伴开的方子。”孙老汉献宝似的捧来药方给徐茂公看。 徐茂公只好硬着头皮接过,看了几眼,总算松口气,方子里的东西他还好全认识,“蜂蜜润肺止咳,杏仁苦温宣肺平喘,核桃润肺兼补肾,师兄这方子不错。”还好自己对食疗还有点知识,不然今天可要露怯了。 “百部也润肺止咳,白及敛肺生肌,病人她每逢寒冷季节发病,夜间尤甚,用此方治疗两个月后,至今没有复发。”孙思邈补充说道,他见徐茂公熟知医理,顿生知己之感,可没注意被徐茂公忽略的百部和白及才是正宗药材。 “白及,百部都是寻常草药,杏树,核桃树村里就种着,蜂蜜,孙真人也过我们怎么从山里取野蜂蜜,所以这方子很便宜,村里人都吃得起,大伙儿知道我老伴病好了,都过来讨方子呢。”孙老汉笑容满面。 孙思邈和徐茂公却同时一怔, “你把方子给村里人了?”孙思邈急问。 “咳嗽也分不同种类,怎么能用同一个方子?”徐茂公说得更直接。 “那怎么办?”孙老汉慌了,他不会闯祸了吧? “这样吧。”孙思邈寻思,“你把村里人找来,我给他们重新诊断。”他看看徐茂公,征求他的意见。 “我给师兄打下手。”徐茂公笑笑,看孙老汉犹自惶惶,出言安慰道,“别担心,这冬天咳嗽加重的,多半都是寒症,我师兄这方子又很温和,伤不了人的。” 孙老汉这才释然。(,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26dd.c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百一十三章 偏方换医术 孙老汉出去找村里的人,他老伴在灶间忙活,孙思~公道:“将军也精通医术?”原先在并州军营,他还以为是其手下将功劳都推给上司,现在想想,可能军营中治疗天花的举措真是徐茂公的功绩。首发 “略知一二是真的,精确可谈不上。”徐茂公绝不是谦虚,术业有专攻,让他在药王面前卖弄医术,和鲁班门前弄大斧有什么区别? “可贫道看将军对天花的预防和刚才说咳嗽也有分别,这点就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孙思邈说道。 能得到药王的亲口称赞,徐茂公很高兴,不过,“真人还是称在下允辰吧,这将军两字还是别提了,免得隔墙有耳。如果真人嫌在下年轻,做真人的师弟不太像,那么做真人的徒弟也行。”能拜药王为师,徐茂公可是心甘情愿的。 经过这一路同行,看孙思邈对药理的精通,徐茂公确定这个孙思邈正是药王本人,所以现在徐茂公好奇的就是孙思邈的真实年龄了,历书中一直有两种说法,一种说孙思邈生于公元5411年,另一种说孙思邈生于公元5811年,到底是哪种呢? “那就恕贫道高攀了,安师弟。”虽说两人师兄弟相称,孙思邈还是头回正式喊他师弟。 “孙师兄,高攀的应是小道。”徐茂公回礼。他个人还是认为孙思邈是公元5811生的,要说眼前这个看上去不到四十岁的人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他说什么也不信。 道门有三不问,一不问寿,二不言俗事,三不拉家常籍贯。徐茂公好歹扮过几次道士,对这点还是清楚的,所以对孙思邈,他只能压下好奇心,请教医术。 孙老汉已经把向他讨方子的人都叫来了,而闻知医术精湛地孙真人来了,有别的病症和看热闹地也来了不少,一时把孙家不大的屋内挤得水泄不通。 徐茂公所谓的打下手不过是在一旁帮孙思邈研磨,后来看人实在太多,就由孙思邈口述,徐茂公代笔,来加快诊疗的速度。 “这孩子只是急性咳嗽。不需要用原先那方子。”孙思邈对一个抱着个五。六岁大地男孩地妇人说道。这妇人因为儿子前几天咳嗽。正用孙老汉老伴地药方试试。 “可是原来地好喝。我不吃苦药。”蜂蜜。核桃可都是好东西。小男孩也有自己地算盘。 “这药也不苦。”孙思邈笑吟吟哄他。“梨子你喜不喜欢吃?” 小男孩点点头。 “桑白皮。川贝母。加些冰糖。与梨子同煎。食梨饮药汁。”孙思邈开出方子。 徐茂公用笔写下,交给那个妇女,不过,既然药方里有梨子,说明孩子是肺热咳嗽,那和孙老汉老伴的病症正好相反,幸亏她还没给孩子用太多次,但这大冬天,孩子怎么会肺热? “冬天天气好的时候,也要让孩子到外面活动活动,室内也要多通风。”孙思邈的话解开徐茂公地疑惑。 “孙真人,我除了头疼,和孙家媳妇的症状都一样,怎么她吃这药管用,我吃就不行。”一个年纪和孙老汉的老伴相仿的老妇一坐下就诉求道。 孙思邈先诊脉,再解释:“你这是风寒感冒引起的头痛和咳嗽,自然不一样。”然后他说出药方,“生姜,青皮大蒜,切片,加入红糖,放进小锅内,两碗水煎成一碗水,睡前一次服下,连服三至六次。” 这个村子看起来并不富裕,徐茂公发现孙思邈很能照顾病人的经济状况,开地普通好找的药材。 病人陆陆续续,天色黑了下来,孙老汉向众人拱手说道:“天色不早了,大伙儿明日再来吧,孙真人和安真人都赶了一天地路,让他们早点歇息吧。” ……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凌晨,徐茂公是被外面呼啸的北风惊醒地,暴风雪提前来了。 待早晨推开门,门外是白茫茫的一片,天上还继续飘落鹅毛大雪。 “这雪什么时候才能停?”徐茂公心里着急。不过昨天幸亏听孙思邈地话,没有坚持赶路,不然他们现在就被困在山里了,这个天气,可是很危险的。 “这里下这么大的雪是常事,什么时候停就不好说了。”孙老汉边生火边接口道。 徐茂公和孙思邈互看一眼,都面有忧色。 围炉赏雪,再顺便在炉子上搭块铁板烤花生吃,倒也是一件美事,可惜这不是在并州徐家,徐茂公现在哪有这份闲情逸致。 “小心,花生要糊了。”看徐茂公心不在焉,孙思邈用筷子夹起烤好的花生,递给徐茂公,“上天降雪,自有他的用意,安师弟何不顺乎自然。” 徐茂公笑笑,“我也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不会不菅并。”不然他还能怎样? “是啊,上天有好生之德。”孙思邈也诚心祈求。 “二位真人别客气,这是今年新产的花生,这家里还有很多,吃完了我再拿。”孙老汉过来添火,看二人都没动花生,开口劝道。 当着孙老汉面前,二人自然不好再说并州的事,主人的心意更不好拒绝,孙思邈拨了一颗花生,说道:“这花生也是能滋身益寿的,所以也被叫作‘长生果’。” 徐茂公点头,附和道:“我也曾听民谚说过:常吃花生能养生,吃了花生不想荤。” 见客人满意,孙老汉又笑呵呵忙别的去了。 徐茂公想起一事:“我看孙师兄的药方,多半是以食材当药材啊?” 孙思邈说道:“不错,我看《素问五常政大论》主张:‘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小毒治病,十去其八;无毒治病,十去其九。谷肉果菜,食养尽之,无使过之,伤其正也。’受此启发,发现食能排邪而安脏腑,悦情爽志以资气血,所谓能用食平疴,释情遣疾者,才堪称良工。” 徐茂公接口说道:“这就是所谓的药补不如食补,病人服之,不但疗病,并可充饥;不但充饥,更可适口。用之对症,病自渐愈;即不对症,亦无他患。诚为至稳善之方也。” 孙思邈惊讶:“将军…安师弟对食补也有研究?” 徐茂公微笑:“倒是知道一些。”在现代,食疗可是正流行。 “比如呢?”孙思邈绝不是试探徐茂公,他只是收集药方成了习惯。 “比如?就说花生吧,”徐茂公举例,“肾病引起的水肿,可用连衣花生米,红枣等分,煎汤代茶饮。” “你等下,我去拿笔记上。”孙思邈找来纸笔,“继续,还有什么?” 这人对医术还真认真。徐茂公笑笑:“还有昨天提到的核桃,肺肾两虚,久咳痰喘,可用核桃仁1至2枚,生姜1至2片,共细嚼慢咽,每早晚各服一次。” “还有呢?”孙思邈奋笔疾书,头也不抬的追问。 “莲子粳米粥,可补中强志,聪明耳目,”徐茂公回忆他以前吃过的,“糯米小麦粥,可养心神,敛虚汗,厚肠胃,强气力。”他身体一向很好,饮食上也不讲究,要他一时说一大堆,还挺难为人的。 这样孙思邈已是很重视了,“贫道还是头回遇见有人完全以食物治病。”就是自己,也是药物配合食物来,这方子才真像徐茂公说的,用之对症,病自渐愈;即不对症,亦无他患。 “我也只是略知一二,其实不管是食疗,药疗,首先还是得对症,可惜我对诊脉却是一窍不通,不能确诊,就算知道方子也不敢顺便给人用。”徐茂公实事求是说道。 “那如果安师弟不嫌弃,贫道可以教你如何诊脉。”孙思邈灵机一动,说道。 徐茂公喜出望外:“允辰可是求之不得。” “条件是安师弟知道的食疗方子。”孙思邈是不想白占人便宜。 “成交。”几个食疗方子便换来药王的倾囊相授,以徐茂公的商人头脑来看,这交易怎么算怎么合算。 …… 下午雪稍微小了点,就有病人又上门求医了。 “人体脉络,与节气有关。”孙思邈边给病人诊察,边指点徐茂公,“四时平脉有:春弦,夏洪,秋浮,冬沉之分。春日浮,如鱼之游在波;夏日在肤,泛泛乎万物有余;秋日下肤,蛰虫将去;冬日在骨,蛰虫周密,君子居室。如果脉象与季节不符,就说明此人身体不适。” 孙思邈起身,换徐茂公诊脉,“你看他的脉象,细小而沉,重按乃得,轻按如无,这是什么脉?”他问徐茂公。 徐茂公答道:“是弱脉。” “嗯。”孙思邈满意地点点头,“你再继续诊,他的脉象是不是还如线,细而软?” 徐茂公将注意力集中于指下:“这是细脉。”照孙思邈所说,他确实感觉出来了。 “脉象细弱,加上病人自述盗汗,这是心虚之证。”孙思邈下了结论,然后开方子,“凤凰衣7个,红枣5个,水煎服。” “凤凰衣?”病人吃惊,这个让他哪去找? 孙思邈笑而不答,看向徐茂公。 徐茂公知道,这可真是考试了,“凤凰衣就是鸡蛋的第二层皮。”这个还好他知道。 “那凤凰衣还能治什么病?”孙思邈已经拿出笔准备记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徐茂公老实说,见孙思邈难掩失望之色,忙补充道,“但鸡蛋壳我知道。”(,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26dd.c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百一十四章 茫茫草原何处寻 那鸡蛋壳能治什么?”孙思邈又来了精神。 徐茂公说道:“胃酸过多,用鸡蛋壳燥,研极细未,每次半钱,饭前以温水送服,每日2至3次。” “那红枣呢?”孙思邈可没忘了这个。 “红枣可治卒心痛,一个乌梅二个枣,七个杏仁一处捣,男酒女醋送下它,不害心痛直到老。”徐茂公背诵歌谣。 “你这些方子是从哪知道呢?”孙思邈很好奇,自己收集药方许多年,这些方子却不知道,徐茂公是武将出身,又从哪儿知晓的? “应该说,是我师门中有人交游广阔,这些都是海上仙方。”徐茂公考虑说词,总不能把钱乙,张子和,李时珍,叶天士这些后来的名医说出来吧。 “海上方。”孙思邈郑重记下方子的出处。 据传,在孙思邈晚年,他将所有收集来的偏方整理成册,用歌谣形式记载,以‘海上方’命名,这就是流传至今的《孙真人海上方》。 而徐茂公和孙思邈学医术,也是受益匪浅。 到唐高宗李治年间,徐茂公奉敕为总监,与许敬宗、苏敬、于志宁等人编修《新修本草》,这是中国第一部由官方主编的药典,由于当时徐茂公被封为英国公,所以史上也称这部药典为《英公本草》。徐茂公另又有《脉经》一卷,系徐氏自撰之书。 **** 虽然在村里行医看病。也是救人。但想到并州地疫情。徐茂公和孙思邈仍是郁郁寡欢。 到第三天。雪终于停了。太阳也露出了笑脸。 孙老汉带来一个好消息。“我家大虎和村里地几个年轻人回来了。孙真人和安真人要是想趁雪停了过山。可以让他们带路。” 孙大虎和村里地同伴是进城去卖山货了。因为下雪。就留在了镇上。雪停了才回来。 “山里现在有路可以通向草原?”徐茂公又惊又喜。 “这也是我们无意中发现地。”孙大虎很是得意,“两年前,我们几个在山里追兔子,兔子进了一个山洞,我们也跟着追了进去,结果那洞越走越深,等出去后竟发现洞那边是突厥的草原。我们几个有时就过去那边打黄羊,当然,这得躲着突厥。” 山洞,这就不怕积雪堵塞道路了,徐茂公欣慰地点点头。 孙大虎却越看他越惑,“安真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是吗?”徐茂公笑笑,他可不认为这里会有人认识自己。 才刚这么想,就听孙大虎恍然大悟地叫到:“我想起来了,你和并州的李将军有点像!” 这下徐茂公和孙思邈都吓了一跳。 “什么并州地李将军?”徐茂公装糊涂,还好,他说的只是有点像。 “就是并州大总管李将军啊,半年前我去并州看弟弟,在军营看见过李将军,不过只是远远看过一眼。”孙大虎说着自己也不确定了,真的像吗,反正李将军是不会来这地,这点自己倒可以肯定。 “二虎在并州军营,他什么时候投军了?”孙思邈皱起眉头,他还以为孙家兄弟都进城去了。 “就是今年年初。我们这儿离突厥近,常常被突厥欺负,邻村二虎还没过门的媳妇,就是去年被突厥害死的。二虎是为了报仇才投地军。”孙大虎提起突厥也是恨之入骨。 “孙真人和安真人帮大伙儿看病,我相信你们是好人,不然,才不会带你们去突厥那边。”孙大虎强调这一点。 “我们去那边,只是为了寻找药材。”徐茂公严肃保证。 孙大虎又高兴起来:“二虎在军营干得不错。上次我去看他,他还托我给家里带回十两银子,他说军中每月都会举行比赛,这是他射箭比赛赢的钱。这些比赛的奖励都是李将军自己掏腰包,为的就是鼓励大家练好本事打突厥。他还说,李将军告诉他们,皇上在宫里,也经常举行这样地比赛,也是为了练兵打突厥。”看来大伙报仇有希望了。 看孙大虎去做准备了,孙思邈问出他的忧虑:“二虎他?” “没有。”徐茂公知道他要问什么,肯定地摇摇头,“军中发病的将士一共二十一人,每个我都见过,我可以肯定,没有孙二虎这个名字。不过,”徐茂公转而叹息,“以后会怎样,我就不好说了。” “我们还是尽快找到避麻草吧。”孙思邈也叹息,“不过避麻草虽能治天花,却不能从根本上杜绝天花,如果有方子能彻底灭绝天花,那该多好。” 徐茂公心中一动,却是欲言又止。 **** 带徐茂公和孙思邈走山路,并不是什么麻烦事。这两人步履稳健,完全不用人照顾。 “到了。”从山洞穿过,进入视野的是被白雪覆盖的茫茫草原。“孙真人,安真人,我只能送你们到 ,那边就是突厥的领地,你们要找地奚族人,我可不在哪儿。”孙大虎说道。 “多谢了。” 徐茂公和孙思邈与孙大虎告别,翻身上马,朝草原驰去。 这马匹也能从山洞里行走,对徐茂公而言,可是意外之喜。 行了有半日,孙思邈下马察看路边,“你看!”他面有喜色。 徐茂公也从马背上下来,“是马粪!”在雪堆若隐若现的东西是马粪,而且数量还不少,“这说明不久前有大队人马从这经过。”如果能在天黑前赶上,就算不是奚族,他们也有落脚地地方了。 “看方面,他们应该是朝北边去的。”孙思邈和他想法一致。 两人又上马急驰。 可这回,直到日薄西山,他们也没发现任何部落地影子,而地上,连指路的马粪也消失了。 “我们不会追丢了吧?”徐茂公闷闷不乐,他地追踪技巧,在草原上失灵了。 “不,这说明附近一定有大部落。”孙思邈对草原部落的习俗要比徐茂公熟悉,“马粪不会突然消失,这是他们派人收拾了,这是为了隐藏行迹,免得敌人追踪。这反而说明这部落一定不小。” “可草原这么大,东南西北,我们要往哪个方向走?”徐茂公问道。 孙思邈也不知道,“要不,我们碰碰运气,既然马粪的方向是一直向北地,我们就还往北边走?”他试着建议。 “那就试试吧。”徐茂公也没什么好办法,这草原上除了积雪枯草还是枯草积雪,连个明显的标志都没有,他们能分出东南西北,已经不错了。 而事实证明,这未来的名医和名将,运气可并不算好。 下弦月高挂于空中时,孙思邈终于承认这一点:“也许我们应该先试着往南边走。” “明天再试吧。”徐茂公下马,这里总算还有点枯萎地灌木丛,“我们就在这生火,歇息,不然马匹也受不了了。” “也好。” 孙思邈和徐茂公一个生火,一个给马儿喂水喂料,等火光带来暖意,两人拿出冻得硬邦邦的干粮,在火上烤烤,和着凉水胡乱吃了几口,就算填饱肚子了。 “这个天气,让真人为了并州军民远走草原,这份情义,茂公真不知如何报答。”看孙思邈这么辛苦,徐茂公十分感激。 “为医者,济世活人是己任。倒是将军,为并州千里迢迢来阴山,这才让贫道佩服。”孙思邈答道。 “我在并州,只能眼睁睁看他们受苦,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出来跑一趟,心里也好受些。”徐茂公的想法正如袁紫烟所料。 “将军为并州将士所做已经很多了,如果不是将军防范措施得当,并州现在还不知成什么样子。”孙思邈由衷说道,“一般人都怕天花,将军却能让军中仍保持士气,这点更难得。” “茂公不怕天花,是因为茂公不会再得天花了。”徐茂公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再得?”孙思邈注意到这个再字,“将军以前得过?”可自己怎么也看不出啊? “没有,不过孙真人,你应该知道天花有个特性吧?”徐茂公问道。 “你是说天花得过就不会再得?”对医学方面,孙思邈反应极快。 “是,利用天花这一特性,如果让人主动染上天花,当然,是轻微地那种,等病愈后,人就会产生抗力,以后天花再怎么爆发,也不会有事了。”徐茂公小心翼翼地说道。 “主动染上天花,这可是个危险事啊!”孙思邈沉思默虑,然后问徐茂公,“难道将军以前就主动染过天花。” “是,我以前住的地方曾流行过天花,家师担心我们师兄弟,所以托人为我们种痘,就是将天花病人的痘浆种于我们的皮肤内,从而获得抗体。”正确地说,时空战警们种得是牛痘,虽然现代天花早灭绝了,但时空战警是往过去出任务的,为防制他们在古代没有免疫力,所以局里为他们接种了各种疫苗。 “那这种痘的高人是哪位?”孙思邈急促追问。 “是家师认识的一个海外高人,不只是我,连家师也已经很多年找不到他了。”那可是真正的“海外”人士,而且还属于不同的年代,他上哪找? “天花,种痘?”孙思邈细细捉摸,还是觉得风险太大,“如果控制不好种痘地尺寸,这是会出人命的。” “是,如果种痘失败,就会成为典型地天花。尤其是给小孩种痘,他还容易抓伤种痘的地方,然后再用带病地手抓别的东西,反而成为传染源。”徐茂公何尝不知道其中危险性。(,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26dd.c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人生总有遇上狼群的时候 大冬天,谁也不敢在雪地里睡着,谈医论药,正解了 “如果种痘成功,确能解了天花的困扰。”孙思邈寻思,“不过试验起来,确实有风险。” “真人想试试?”徐茂公也不知道自己说出这种痘一事是对是错,1796年才明牛痘,这历史记载是不能改的,可种人痘,确是中国最早明的,历史记载是宋朝,这,要是提前几百年,有没有关系? 孙思邈当然不知道他顾虑的是这个,“将军不是也亲身试过吗?其危险性,令师也应该知道。” 徐茂公笑笑,心里仍是担心。他以前不说种痘,绝非藏私,而是担心影响到历史走势,一只蝴蝶在巴西轻拍翅膀,可以导致一个月后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他今天提出几百年后的种痘法,谁知会改变什么? 孙思邈接着说道:“种痘是为了提前预防天花,可得了天花,仍然没有特殊办法,我看我们还是先找到避麻草再说。” 徐茂公正要点头称是,就听孙思邈又说道:“等回去后,贫道想亲自试试这种痘法,将军既然有经验,到时还请不吝赐教。” “真人想以身试药?!”徐茂公可不敢认同,“世绩就是因为这法子太危险,在并州时才没敢提,早知真人会如此,我还不如不说。”他改变历史的代价不会是孙思邈的命吧?! “可当日神农不也是亲尝百草,才使这天下有了药材。贫道如果试验成功,就能杜绝天花的恶疾,这不知能救多少人。”孙思邈坚持,为医,自当学习神农氏。何况他又是道士,更应慈悲为怀。 对孙思邈的人格徐茂公很钦佩,但他仍反对道:“可万一出了意外,真人这一身医术岂不就此失传,那别的病人怎么办,损失岂不更大?” “这…”孙思邈犹豫一下。他多年心血。确实还没找到传人。“要不。乘这些日子。贫道可以将医术都传给将军。回去后。贫道整理好地医书也给将军。由将军把这些传于后世。如何?”这样他就没有遗憾了。以徐茂公地悟性。不失为一个好传人。 “真人…”徐茂公简直哭笑不得。“是我建议种痘防天花地。然后看着你冒险。我却借机得到你地医术。你把世绩当成什么人啦?这和欺师灭祖有什么两样?”传给谁也不能传他啊! “将军多虑了。”孙思邈是一番好意。可这怎么上升到欺师灭祖地程度了?他刚想解释。就听远处传来声音… “是狼群!”孙思邈脸色顿变。远处传来地正是野狼地嘶吼声。而且数量还不少! “哦。”徐茂公也听到了。他伸手去安抚受惊地马匹。 “雪地里地狼群因为缺少食物。性子会比往常更凶暴。千万不可大意!”孙思邈看徐茂公似乎不以为然。正色提醒他。 “我知道草原上有狼群,放心,没事的。”徐茂公回他一个轻松的笑容,自己以前还追踪过狮子群呢。 “狼群不是冲我们这边来的。”孙思邈一直在听着动静,“可那边好像还有马蹄声!?” “只有两匹马。”对马蹄声,徐茂公比孙思邈在行,“狼群是冲那两匹马去的!”徐茂公下了判断。 有人遇险!没时间考虑狼群的危险性了,孙思邈和徐茂公不约而同翻身上马,向声音地出处奔出! …… 一,二,三,…十一,十二,…徐茂公粗略数数,这里甚少有二十多只野狼,就算听到他们赶来,狼群也没有离开,只分出几只包围他们,剩下的仍围着原先的“猎物”。 徐茂公借着月色,往包围圈里开,那“猎物”是两匹马,马上还坐着突厥装束的两个小姑娘,看年纪顶多十四,五岁,身上有没有伤看不清,但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显然,这是让狼群垂涎的主要原因。 “它们的头狼是哪一只?连战术都不会,别总想着食物,应该先分清哪边的敌人比较厉害。”这里还能谈笑自若的人也只有徐茂公了。 仿佛能听懂人言,那边地包围圈里有一只野狼回过身来,冲徐茂公这边出嘶叫。这是一只有小马驹那么大的年轻公狼。 “它能听懂我说话?”徐茂公这下好奇心起,这狼比狮子聪明? “注意,它可不是来和你套交情的。”孙思邈在旁提醒他,不过看徐茂公这样镇定自若,孙思邈也觉得不那么紧张了。 “嗯,我看得出来,它眼里闪动的是食欲而不是友情。”看着狼群逼近,徐茂公还有心思说笑。 那边的两个小姑娘显然没这种好心情,她们从马背上下来,扔掉手中的弓箭,双手合十,口中喃喃,然后跪倒在地,显然是放弃了反抗。 “她们 什么?”徐茂公微微一怔,明明已经看到援兵了,这样。 “看来人家根本不信任我们。”孙思邈苦笑,向徐茂公解释草原的习俗,“突厥历来视狼为图腾,自认为是狼的子孙,所以如果逃不了,他们会把自己当成祭品,以祈求长生天和狼神来保佑自己的部落。当然,也不是每只狼都有这种待遇,必须是他们心目中的圣狼。” “这么说,我们今天碰见地还是什么圣狼了?”徐茂公打量领头的狼,嗯,至少从个头上看,它就不一般,“可我不认为,有把自己子孙当食物地祖先。”他可不喜欢这种献祭。 “这道理你和突厥人可讲不通。”孙思邈也无奈,他来过草原,知道突厥的信仰有多根深蒂固。 看着他们自说自话,被忽视的头狼出怒吼声,蠢蠢欲动。 孙思邈手紧握宝剑,他是不喜欢杀生,但今天这一战看来难免了。 徐茂公却还在和头狼讲道理:“我知道你不吃东西会饿肚子,但这里只有刀枪,没有食物,你还是去别的地方吧,我不想伤害你们。” 然后在旁边人的眼里,不可思议地一幕出现了,狼群有了动作,却是在后退,一向高傲的头狼,面对着徐茂公,却似有着莫名地惧意,一人一狼对视,退避的是头狼,它低吼一声,带着群狼离开了。 “长生天啊!”那边两个女孩仍跪在地上,用突厥话惊叹道。 孙思邈也很吃惊,但他地医之心更占了上风,他下马朝那两个女孩走去:“你们有没有受伤?”孙思邈也用突厥话问道。 “贝娅,贝娅受了伤!”两个女孩这才如梦初醒,那小点的女孩忙说道。 “我看看。”孙思邈忙为那大点地叫贝娅的女孩检查伤势。 徐茂公也下马过来,他观察那两个女孩,大些那个叫贝娅的大约十五,六岁,身上穿的是件湖蓝色的绸袍,没佩带任何饰品。小的那个大约十二,三岁,穿一件镶着皮毛边的绛紫色绸袍,头上,脖子上,衣服上,叮叮当当的饰品一大堆,而且看上去件件价值不菲。 这两人是主仆关系。徐茂公在心里推测,而且以那小女孩的装扮,家里一定是部落中的贵族。 他看到小女孩,小女孩也在看他,“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连圣狼也怕你们?”小女孩的眼里闪着好奇和敬畏。 “我们是来自中原的道士。圣狼不是怕我们,它是讲道理讲不过我们才走的。”徐茂公用流利的突厥话回答。 “你能和圣狼讲道理?”贝娅的腿上只是轻微的抓伤,孙思邈帮她上药包扎好,她听了徐茂公的话,也忍不住插嘴问道。 “它既然是圣狼,当然是讲道理的。”徐茂公纯粹是用突厥的理论来应付她们。 两个小女孩却深信不疑的点点头。然后小的那个拉拉贝娅的衣襟,小声问道:“贝娅,什么叫道士啊?” “就是汉人的萨满。”贝娅就自己的理解解释给她听。 “哦,难怪你们能和圣狼讲道理,”小女孩恍然大悟,看着两人的道家装扮,“原来汉人的萨满是这个样子的,那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两个大男人,怎么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迷路了,徐茂公避重就轻地说道:“我们是听见狼群的叫声才赶过来的,倒是你们,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家里的大人呢?” “我们去看见雪中飞才追过来的,谁知会碰见狼群,哼,下次看见雪中飞,我一定要给它几鞭子!”小女孩气呼呼的说道。 “那也要伊香你追得上。”贝娅笑得。看来这对主仆感情不错。 “雪中飞是什么?”徐茂公问道。 然后在贝娅和伊香(徐茂公和孙思邈才知道那小女孩的名字)七嘴八舌的诉说中,孙思邈和徐茂公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雪中飞,是日前出现在草原上的一匹骏马,它速度快得象飞,在雪地里跑过,竟然连蹄印都没有,故此被人叫做“雪中飞”。 突厥人向来爱马如命,这样的骏马,惹得各个部落是倾巢出动,然而这马也带着灵性,各部落最好的骑手任谁也抓不住它。 今天,伊香和贝娅出来玩,竟无意中现了雪中飞。 “我们又是想看看它在哪儿,然后回去告诉哥哥,谁知它半路就不见了,还害我们遇上了狼群。”伊香总结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徐茂公点点头,“那你们现在赶快回家吧,免得家人担心。” 两个小女孩却面面相觑,然后由贝娅答道:“我们好像迷路了。”i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所谓汉人萨满 了贝娅的回答,徐茂公和孙思邈忍不住相视苦笑,迷路的人又多了两个。 伊香却看着徐茂公,满怀希望地开口:“汉人萨满,你既然能和圣狼讲道理,那能不能问问长生天,我们应该往哪边走?” 徐茂公这下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这人真是不能说大话的,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孙思邈,孙思邈却故意不看他。 看着伊香和贝娅希冀的眼光,徐茂公不知如何回答,正当他苦苦思索时,一队急速的马蹄声为他解了围。 “一定是哥哥找来了!”伊香他们也同时现西南方向有人马举着火把向这边过来。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见那边的人喊道:“伊香!贝娅!你们在哪儿?!” “我们在这儿!”伊香和贝娅赶紧上马迎过去。 徐茂公松口气:“看来我们也有歇息的地方了。” 孙思邈也笑笑,不过他最好奇的还是:“你用什么办法让狼群退走的?”别和他说什么讲道理,那是糊弄小孩的话。 “是声音,用狼所惧怕的声音把他们吓走,当然,这声音人听不到。”徐茂公摸摸衣袖里的录音笔,回答道。这次为了来草原,他可是做足了准备工作。 在现代。狼已经成了濒临灭绝动物。是受保护地。人们根据狼是犬科动物。狗地听觉是人地16倍狗这一原理。研究出驱赶狼群地超声波。在狼群听觉敏感区域刺激它们离开。借而避免和人类生不必要地冲突。 这个录音还是安允和送他地礼物。当知道安允辰就是徐茂公后。安允和查找史书。现徐茂公将会对战突厥。必然会去草原。就特地托袁紫烟送了这个。据安允和地原话说。是为了保护狼群。免得徐茂公不分青红皂白。把它们和突厥一网打尽。 人既然听不到。又是怎么制出这声音地?孙思邈还想细问。就看见伊香和贝娅带着人过来了。 “两位就是我妹妹伊香地救命恩人吗?”为地是个二十多岁。锦帽貂裘地年轻人。他笑容满面地问道。伊香就伴在他身侧。 “只是巧合。”徐茂公和孙思邈淡淡答道。看来地这些人。好像是突厥地正规军队。那这兄妹地身份一定不简单。两人暗暗警惕。 “请恩人那我们帐内。我要好好答谢。”年轻人热情地邀请。 徐茂公和孙思邈相互看看,这草原的夜晚大概有零度以下了,在露天地过夜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两人拱手答道。 “长生天啊!”当看到这个部落那羊毛大上绣的是一头金狼时,徐茂公也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突厥人以狼为图腾,但能在旗帜上绣上金狼的,就只有突厥中地皇族,阿史那家族。 这个部落是由无数个毡包组成的,雪白的毡包连成一片,仿佛朵朵白云直连到天边。这里到底驻扎着多少人?徐茂公心想。 看见客人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那年轻人更是得意:“阿史那什钵欢迎贵客。”他自报姓名。 “见过突利可汗。”徐茂公和孙思邈施行道。对突厥稍微有点知识的人,不会不知道这个名字。 不过还好,徐茂公在心里庆幸,这突利可汗曾和李世民结义兄弟,对汉人并不像别地突厥人那样敌意。 安排客人住下后,已是第二天的凌晨时分了,突利可汗却没有丝毫倦意,他回到自己的毡包,果然,闻讯而来地心腹谋臣已经聚在帐内了。 “小伊香没事吧?”先开口的是部落里最德高望重的鲁尔长老,不光是伊香和突利,连兄妹两人的父亲始毕可汗都是老人看着长大地。 “谢谢鲁尔长老,伊香只是受了点惊吓,现在已经没事了。”突利可汗对这长辈向来敬重。 “那来的两个汉人,是道士?我听说是他们救了伊香和贝娅?”大梅禄注1多罗接着问道。 “是,伊香说,他们居然可以和圣狼讲道理,真是不可思议。”突利可汗说道。 “我听说,汉人道士是很神奇的,他们可以呼风唤雨,还能在云彩上行走。”多罗卖弄他的见识。 鲁尔看了多罗-眼,这个多罗,自从娶了一个汉人女子做妻子后,就连带着对汉人的一切事情都着了迷,“这大雪天,他们道士来草原干什么?”看着帐内的年轻人都对多罗地描述露出着迷的神情,鲁尔长老不得不咳嗽一声,将话题拉回来。 “他们说,是要去奚族那边找草药,途中听到狼群地叫声,才无意中遇上伊香她们。”突利仍是感激不尽。他的父亲始毕可汗身体一向不好,所以和突利一母同胞地只有伊香这一个妹妹。 “是奚族?”鲁尔捋着胡子沉吟。 “有什么不对吗?”突利和帐内的其他人都不懂鲁尔长老为什么这么谨慎。 “我是担心利可汗那边。”鲁尔说道。 “长老不会认为他们是咄派来地吧?” 笑,他对自己这个亲叔叔向来没什么好感,在私底下其名的。“咄向来是最讨厌汉人的。” “是啊。”旁人纷纷点头,谁不知道能得到利可汗欢心的,只有西域那边来的商人。 “就因为这样,我们和汉人那边来往频繁,是会让利可汗越来越疑心的。”鲁尔长老不无忧虑,以他们现在的力量,还对付不了利可汗。 “不来往他就不心我们了?这草原上,头狼从来就只能有一个,突利可汗的英勇早就让利可汗惧怕了。”多罗对鲁尔的胆小不以为然,利可汗向来视突利可汗为眼中钉,有没有汉人又有什么两样。 “反正我和汉人的可汗是兄弟,咄也清楚这点,这儿再来几个汉人又怎样。”突利才不在乎,“何况他们是伊香的恩人,阿史那家族可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老虎不进秃山,大雁不落沙窝。鲁尔总觉得这两人汉人道士进草原的目的不单纯,但看在他们对伊香有救命之恩的份上,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讲道:“既然他们要去奚族,我们就派人送他们过去,也算还了这份人情。”大不了眼不见为净。 “既然是恩人,当然应该好好招待。多罗,你去打听一下,这汉人萨满有什么讲究,别让人家小瞧我们。”突利却兴致勃勃地吩咐。他也有自己地盘算,一来是年轻好奇,想看看中原的萨满有什么本领。二来,如果他们真能像多罗说的那样呼风唤雨,那就把他们留下来,好对付那个阿史那咄。 突利可汗正式设宴答谢徐茂公和孙思邈的救命之恩。 “我听说,你们汉人道士不喝酒,不吃肉,不杀生,所以今天用中原的方式招待你们。”突利可汗解释道,听过多罗的介绍,他更不认为这样的道士能有什么危险性了。 看这桌上的瓜果和素菜,对主人地用心徐茂公和孙思邈都很感激,起身致谢。 “你们汉人萨满真不喝酒吃肉?”伊香今天打扮得像朵花,依在哥哥身边,好奇地问道。 看徐茂公和孙思邈点头称是,她嘟起嘴:“那样又有什么意思?”不过一会儿她又笑嘻嘻起来,端着酒杯走到徐茂公面前:“汉人萨满,你尝尝我们草原上的酒吧。” 这…徐茂公犹豫,他倒是不吃素,喝这酒也不犯忌,但孙思邈怎么办,最重要的是,他道士就会让人怀了。 看徐茂公不接,伊香把酒杯端起来,唱道: “长生天把贵客送到草原哟, 我斟满清香的美酒。 我举起银色的酒杯哟, 邀请尊贵地客人, 赏个情面把酒喝干哟, 不要冷了主人的心。” 她这敬酒歌一唱,按草原上的风俗,徐茂公只好把酒杯接过去。 不过他也没有喝,“既然是长生天让我们相遇,那这杯酒理应敬长生天。”徐茂公举杯敬天。 “伊香。”突利喊妹妹回来,如果他们真是汉人地萨满,那让他们破戒,长生天也会怪罪的。 伊香板着脸回到哥哥身边。 “听说客人要去奚族,是为了采药?”鲁尔长老笑呵呵地开口问道。山再高也有顶,谷再深也有底。他鲁尔不信就查不出这两个汉人的底细。 “正确的说,是去取药材。我师兄以前和奚族人约好,让他们事先帮忙采集收藏,我们现在是去赴约地。”徐茂公回答道。照他观察,这里面对他和孙思邈最戒备的就是这个叫鲁尔的长老了。 “是什么药材,还让你们专门来草原?”鲁尔长老继续问道。 “很多,尤其是像羊角一类的。长老知道,我们道士是不能杀生的,可这羊角是救人之药,不能少的,我们只好到草原上来找。”仍然是由徐茂公来应对,孙思邈只在旁边“专心”品尝西域来地甜瓜,这种勾心斗角,他知道自己不如徐茂公。 “难道你们汉人那边没有羊群吗,还要到草原上来找?”鲁尔长老觉得住他话里的破绽,紧追不放。 徐茂公不慌不忙地回答:“我们汉人不懂放牧,而用药材当然是用最好地,所以只能到草原上找。” 这意思是说,他们草原上的羊是最好地。在座的突厥人脸上都露出得意地笑容,连鲁尔长老的表情也缓和多了。 “羊角也能当药材?”一个叫楚鲁的吐屯好奇地询问,他们这边,大都是用来当装饰品的。 注1:梅禄:梅录,唐译为“梅禄”。五代回鹘仍沿用之,音译为“密禄”、为“媚禄”意为“皇家总管”。 注2:《唐书突厥传》:统叶护可汗悉授西域诸国以利,而命一吐屯统之,以督赋入。 是“吐屯”为监察之官。《太平广记》卷二五c引《唐御史台记》言“突厥谓御史为吐屯”,是“吐屯”职掌与唐御史略同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两个泪娃娃 座的自然都是突利可汗的心腹亲信,依徐茂公观察,长老外,这些突厥贵族大多数都是年轻人,其中最年长的大梅禄多罗也不过四十出头。这问话的吐屯楚鲁也不过二十几岁,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年轻贵族对汉人是好奇胜过反感。 所以对楚鲁的问题,徐茂公认真解答:“羊角是镇惊解痉的良药。比如说,小儿惊,可用山羊角削皮,每次取六钱,水煎服。” 原来如此,楚鲁笑逐颜开:“那看来以后我们这儿的羊角不能再扔了。”众人也纷纷点头,谁家没有孩子,谁家的孩子不是宝贝,众人都把方子默默记在心里。 徐茂公有意无意看了鲁尔长老一眼,开口说道:“其实羊骨也有用,老人胃弱,就可以把羊脊骨捶碎,用水升,煎取2升,入青粱米合,煮粥常食。”他刚才就现,鲁尔长老胃口不好。 鲁尔微微一怔,果然不再找徐茂公麻烦,只在心里默记方子,对徐茂公的好感也是大大增加。 这开了个头,众人都忍不住问起了汉人的医术。徐茂公可是半路出家的,这方面远不如孙思邈精通,所以碰上他不知道的,就由孙思邈回答。 “前两天吃饭,不小心咬到自己,现在嘴里一喝酒就痛得厉害,汉人萨满可有什么好法子?”一个叫维利的伯克注1不好意思地问道,惹得他的同僚出善意地笑声。 “这个好办。”孙思邈拿起果盘里的一个大红石榴,“石榴一个,去皮,捣烂,用开水浸泡,过滤,待凉后频频含漱。” 没想到这药材就在眼前,维利喜形于色,连连称谢。 这样一来,这场宴会变成了问诊,倒也是宾主尽欢。 有些家里还有病人地。在宴会散后还请孙思邈和徐茂公去家里出诊。众人对汉人萨满地态度都热情起来。不高兴地就只剩下小公主伊香了。 伊香气呼呼地回到自己地毡包。贝娅见状。小心翼翼地上前问候。 “还不是那个姓安地汉人萨满。他居然不喝我敬地酒!”失了面子地伊香余怒未消。 “那还真是失礼!”贝娅惊呼。在草原上。不喝主人地敬酒就是瞧不起主人。“我想他们是汉人。不懂我们这边地习惯。应该不是故意地。” “哥哥也说。汉人萨满是不喝酒地。可敬酒地是我伊香。他也敢拒绝!?”说来说去。伊香还是觉得失了面子。她是谁。她可是草原上地明珠。公主伊香啊! “……”你明知他们不喝酒,还去敬酒?这丢了面子怨谁?贝娅在心里嘀咕,却不敢说出来,伊香对她再好,也是主仆有别的。 见伊香仍在生气,贝娅悄悄退出毡包。 不过,贝娅一会儿又进来了,怀里还抱着个小孩,“伊香,看我把谁带来了?”她献宝似的说。草原上的等级制度不象中原那样严格,贝娅和伊香从小又是一起长大的,向来直呼其名。 “小贺逻鹘!”伊香顿时笑逐颜开,伸手去抱那个小孩,“你是怎么把他抱来的?” 阿史那贺逻鹘今年才一岁,是突利可汗的唯一嫡出儿子,一向被母亲护若珍宝,就连伊香也不能轻易抱出来玩。 “伊香你不是让我常注意那边吗?今儿好不容易可贺敦(注2)出门了,只有几个侍女看着,我就把小贺逻鹘抱来了。”贝娅笑嘻嘻地答道,反正她们常做这种事,那边地侍女也都睁只眼闭只眼了,毕竟谁也不愿得罪伊香公主。 “干得好!”伊香夸奖道,然后开始逗弄小侄子,“小贺逻鹘,过来这儿。”她把孩子放在厚厚的毡毯上,和她拉开距离,再让贺逻鹘走过去。 伊香身上的饰品随着她的动作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显然对贺逻鹘非常有吸引力,他跌跌撞撞地朝伊香走过去。 “小贺逻鹘,你真是好样的!”看小侄子一步步向前,终于走到自己怀里,伊香大声称赞他,“你一定会成为草原上最强壮的公狼!”贝娅也在一旁拍手叫好。 未来怎样,对贺逻鹘还是很遥远的,现在他最感兴趣的是伊香身上能出声音的饰品,他伸出小手,抓住伊香脖子上挂地一串带着银铃铛的红珊瑚项链,用力往自己怀里扯。 “啊,快放手!”伊香惊呼,若是别的饰品就算了,偏偏这串项链是她父亲,已故的始毕可汗送她的生日礼物,平常她连戴都舍不得,今天是光生气忘了摘下来。 “小贺逻鹘,你拿别地玩好不好,快放手吧!”伊香哄他,贝娅也忙从旁边拿了别的玩具在他眼前晃,希望分散他地注意力。 贺逻鹘却是只认准了那串红艳艳,会出响声的“玩具”,一个劲用力往 眼看要让他扯断了,伊香急了,“放手!”她也用力一拉,然后伴随着贺逻鹘地哭声,项链的控制权总算又回到伊香手中。 “还好。”伊香赶快检查项链,总算松口气,忙摘下来让贝娅收好。 “哭,哭,哭,什么东西你都能拿着玩嘛?”伊香板起脸训斥贺逻鹘。 贺逻鹘仍在大哭不止。 “好了,好了,真拿你没办法。”伊香在他地哭声中投降,又拿出别的玩具哄他,“小贺逻鹘,我们来玩别的。” 贺逻鹘还是哇哇大笑。 “贺逻鹘!”伊香不高兴了,自己都原谅了他,他怎么还哭呢? “伊香,好像不对劲。”细心的贝娅现情况不对,她试着把玩具放到贺逻鹘的手里,刚碰到贺逻鹘的胳膊,他的哭声更大了。 “伊香,他的胳膊好像不能动了!”贝娅慌了,连声音都抖起来。 “怎么会!?”伊香也慌了,她也伸手去碰贺逻鹘的胳膊,果然惹来他更大的哭声。 “这可怎么办?!”伊香吓坏了,贺逻鹘要是残废了,嫂子会和她动刀子的! 贝娅比她更害怕,小王子要出了意外,她一定会成为伊香的替罪羊,被可汗五马分尸! “对了,汉人萨满,我们去找汉人萨满,他们懂医术!”还是贝娅急中生智。而之所以不找本部落的萨满,自然是怕消息走露,传到可汗和可贺敦那儿。 “好,那你快去!”伊香早吓得没了主意。 徐茂公比孙思邈先一步回到暂居的毡包。 孙思邈是真正的仁心仁术,一遇上病人,注意力自然集中过去。 徐茂公却趁他看病的时候,向突利可汗打听去奚族的路。一向热情好客的突利,却突然感觉不到客人急迫的心情,一直顾左右而言他。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回到毡包里,徐茂公仍不无忧虑地想着。 “汉人萨满!”贝娅象一阵风般冲进帐内,“快跟我走!”她不由分说,拉起徐茂公就走。 “怎么啦?”徐茂公要是被她拉动,可真是白练这么多年武艺了。 见拉不动他,贝娅只好站住,急促地讲出事情由来。 听她讲了几句,徐茂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们快去!”他急忙说道。 等到了伊香的毡包,徐茂公和贝娅看到的是一大一小两个泪娃娃。 原来自贝娅之后,伊香怎么也哄不住贺逻鹘,连吓带急,也跟着哭了起来。 徐茂公检查贺逻鹘的伤肢,果然是这么回事,他拉着伤肢,一手握着腕部,一手捏着肘部,一拇指压着挠骨小头处,一伸,一转,一屈,只听咔的一声响,贺逻鹘顿时就不哭了,再拿玩具给他,他就自己玩了起来,胳膊也能动了。 “长生天啊!”伊香和贝娅睁大眼睛,这也太神奇了。 “好了,没事了。”徐茂公掏出手帕,温柔地帮伊香擦拭眼泪。安允笙当年想要的小妹妹,正是伊香这样金头,蓝眼睛的可爱洋娃娃。 “汉人萨满他的温柔,反而换来伊香更多的眼泪。 “请问汉人萨满,小贺逻鹘是怎么回事?”对止住伊香的哭泣,贝娅比徐茂公有经验多了。 伊香果然不哭了,她接过手帕,自己胡乱擦几下,就等着徐茂公的答案。 “他是挠骨小头半脱位。”徐茂公说道。当初在安允笙的儿童医院帮他照顾患儿时,这是安允笙的重点培训教材。 “什么骨什么头?”伊香和贝娅一头雾水,这现代西医名词她们当然不懂。 “就是说,他的胳膊肘错环了。”徐茂公换成中医解释。 伊香和贝娅还是不懂。 “就是说,你拉他时太用力了,让他胳膊处的骨头错位了。”徐茂公只好用通俗点的说法。 “骨头错位,很严重吗?”伊香听懂了,也更加害怕,她不会闯了大祸吧?! “我把错位的骨头恢复原位,所以已经没事了。不过你以后要注意,他的胳膊有旧伤,不能再用力拉,以后你要拉他走路或起身,最好拉上臂,这样就不会有事了。小孩子都这样,细胳膊嫩腿的,等他六岁以后,身体长结实就好了。”徐茂公尽量用浅显易懂的说词。 伊香终于放心了,她看着在毡毯上自己玩得不亦乐乎的小侄子,爱怜地点点他的小鼻尖,“小贺逻鹘,你真是一只顽皮的小公狼。” 注1:伯克,突厥的地方官吏,贵族。 注2:可贺敦,突厥可汗的正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公狼?那不就是狼崽子吗?有姑姑这么形容自己的侄公一怔,但转瞬间他就想明白了,突厥以狼为尊,自称为狼的后裔,小公狼绝对是长辈对晚辈的一种爱称。 阿史那,翻译成汉语就是“狼”。所以阿史那氏族即狼氏族,传说他们的第一代开国君主就是狼神的孩子。 “你笑什么?”伊香以为他在笑话她刚才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徐茂公只是在想入乡随俗的问题,对别人的风俗传统应该尊重。 伊香低头,看人家的手帕还握在自己手里,脸一红,低声道:“你们汉人的东西,都这么好看吗?” “还好吧。”徐茂公可不清楚她为什么这么问,他的手帕是男式的,可比不上女孩子的种类花样繁密,嗯,当然在这个时代,手帕通常被称作汗巾,,更高级一点的,如一尺见方的素绢制成的帕子,而被称为鲛绡。 伊香把手帕郑重叠好,放进自己的怀里。贝娅在旁看了,忍不住抿嘴偷笑。 徐茂公自然不会心疼一块手帕,他在意的是:“伊香公主,你知道现在去奚族,应该往哪边走吗?” 伊香的警觉性绝不亚于她哥哥突利可汗,她睁大眼睛,盯着徐茂公:“你去奚族那边干什么?” “采药啊,我刚才在宴席上不是就说了吗?”徐茂公如实答道。 “可刚下过雪。路不好走。”伊香说道。 “所以我才问你。”别人不知道还好说。突利这边可不会不知道。因为奚族正是突利可汗地管辖地。 偏偏伊香就嘟着嘴道:“我不知道!” “那就算了。”徐茂公也不强求。他还是去问突利可汗好了。 “告辞。”徐茂公冲伊香和贝娅点点头。走出毡包。 “奚族有什么好,他为什么这么急着去?”伊香尤自不平。 “谁知道这些汉人萨满的心思?对了,我们可以去问问师父啊,她一定知道。”贝娅灵机一动。 “对啊!”伊香恍然,“我们先把小贺逻鹘送回去,就去找师父。”这汉人的事自然还是汉人最清楚。 其实贺逻鹘的母亲,突利可汗的可贺敦,伊香的亲嫂子,就是隋朝的淮南公主,也是汉人,可惜伊香和这个嫂子向来不对路,连看侄子都偷偷摸摸的,更别说问这种体已地私事了。 …… 从师父那儿回来,伊香的问题并没得到解答,反而添了新的问。 “师父说,道士还分好多种,有的能成亲,有的不能,怎么这么麻烦?”伊香很困惑。(注1) “不管是哪里地萨满,都很麻烦的。像我们这儿的大萨满海姆,他和长生天说的话,我们谁也听不懂啊。”贝娅笑嘻嘻地凑近伊香,“汉人萨满可不可以成亲,对你很重要吗?” “谁说的,我只是好奇。”伊香不承认。 “也难怪,我们地伊香明年就可以自己选帐篷了,当然好奇这种事。”贝娅笑道。 “贝娅!”伊香红了脸。 “其实你要想知道汉人萨满可不可以成亲,也是容易的。”贝娅眼珠一转,就来了主意。 “怎么才能知道?”伊香就是胆子再大,也不好意思当面去问人家。 “就是贝娅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 “这样就可以了?”听了贝娅的话,伊香有点犹豫。 “你舍不得啦?”贝娅笑她。 “不就几个女奴嘛,有什么舍不得!”伊香就是受不了旁人激她。 “你是说,突利可汗不想放我们去奚族?为什么?”等孙思邈行医回来,听徐茂公叙说他见突利可汗地情况,颇为吃惊,“可是你的身份”他原以为是徐茂公的身份暴露,但转念一想也不对,如果突利可汗现徐茂公是唐国将军,哪还会待他们如上宾?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突厥向来缺医少药,他是看中了我们的医术。”还有他和圣狼“讲道理”地本事,徐茂公不由叹息。 这事还真不好办。没有特长的汉人落在突厥人手里,不是被杀掉就是被当做奴隶,可有点本事的,突厥人又不肯放你离开。 “要不这样,我今天去诊治的那几家突厥贵族,我看有些是能和突利可汗说得上话的,不如我明天再找找他们,让他们向突利可汗求求情?”孙思邈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那就先试试。”徐茂公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在孙思邈那儿,徐茂公又和他学了阵医术,才回到自己住地毡包。 其实徐茂公住的毡包就在孙思邈地隔壁,一来一去根本就用不了多少时间,但临时派来侍候他的仆人达尼看到他回来,仍像看见了救星,“安真人,你可回来啦!” “又有什么事?”徐茂公问,他 没闲着。 “是这样达尼拍拍手掌,从帐外走进两个年轻漂亮地女奴,到徐茂公面前,跪倒施礼,“见过安真人,愿长生天保佑安真人。” 徐茂公却看向达尼,等着他的解释。 “这是伊香公主送给安真人侍寝地女奴。”达尼恭恭敬敬地说明。女奴陪贵客侍寝,这是常事,可他为什么总觉得天这事办不好? 伊香?徐茂公皱起眉头,那小姑娘才十二,三岁,她懂得什么叫侍寝吗?“叫她们下去吧,我这不需要人侍候。”徐茂公挥挥手。 “是。”达尼很痛快地就带着那两个女奴下去了。人虽然是伊香公主安排的,但凭达尼的直觉,如果这位安真人真的留下了那两个女奴,伊香公主才饶不了他。 这简直是胡闹,徐茂公苦笑着摇摇头。看来义父当年坚持不要女孩,绝对是明智之举,他要有这样一个妹妹,那才让人头疼呢! “汉人萨满。”第二天一大早,徐茂公刚整理好,伊香就笑嘻嘻地进来了。 没等徐茂公开口,她就先问道:“昨天那两个女奴不好看吗?要不要我给你换?” “你要真是我妹妹,我一定打你屁股!”徐茂公嘀咕道,这种话也是小姑娘能说的? “你说什么?”伊香问道,刚才徐茂公说得是汉语,她听不懂。 “我是说,长生天不允许道士近女色。”真是的,他干吗要跟个小姑娘谈这个。 “女色?”伊香似懂非懂,不过,“你的同伴就把女奴留下了?”她问道。 孙思邈?徐茂公一怔,他虽然不知道孙思邈是道门中的哪一家,有没有这方面的禁忌,但对孙思邈地人品,还是很信任的。 徐茂公进入孙思邈住的毡包,果然看见里面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奴。 “安师弟,你来得正好。”孙思邈看见紧跟进来看热闹的伊香,改用汉语向徐茂公说明,“她就是我和你说过地,我认识的那家奚族的小女儿维兰。”孙思邈指着正向伊香施礼的那个女奴说道。 原来是碰上了熟人,徐茂公恍然,但从前听孙思邈说过,那家奚族还是部落的长老,其女儿怎么会沦落成侍寝地女奴? 孙思邈叹口气,详细解释。原来突利可汗为了早日攒够对抗其叔叔利可汗的资本,对手下的部落横征暴敛,而这两年草原上收成并不好,维兰地父亲佩罗是奚族派来和突利可汗交涉的长老,他战战兢兢地提出宽限的请求,突利可汗却把他当成杀一儆百的目标,带走了他地小女儿维兰当人质。 当佩罗长老和奚族咬牙迅速凑集好突利要的财物后,突利却仍不放人,而这样一来,漂亮的维兰就成了可贺敦的眼中钉,找个理由,就被贬成了侍寝的女奴。 昨天晚上,孙思邈也是哭笑不得的拒绝伊香地“好意”,正准备谢绝,却被维兰认了出来,孙思邈答应维兰,代她向突利可汗求情,维兰却说什么也不敢离开孙思邈的毡包,因为那样,她还会被送去陪别人! 孙思邈只好把床让给她,自己在地毯上将就一夜。不管是不是道士,孙思邈都做不出乘人之危地下流行径。 突厥和奚族的关系,到了这个程度?徐茂公寻思。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都是她听不懂地话,伊香不高兴了。 徐茂公简单地向她解释着,“伊香公主,你能不能帮维兰向突利可汗求个情?”他问道。 见众人希冀的目光都投在自己身上,伊香骄傲地扬起头:“没问题。”不就是一个女奴嘛。 听了伊香地答复,维兰甚是机灵地跪倒拜谢,可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怨恨,几个月前,她何尝不是自己部落里众人的宠儿! “你说那个奚族的维兰,他们奚族居然敢和我哭穷,结果我一生气,还不是如数交上了,本来我还想再留她些日子,给奚族一个教训,但既然孙真人和安真人都给她求情,我就放了她好了。”突利可汗微笑说道。 伊香靠在哥哥身边,甚是得意,这都是她的功劳。 徐茂公和孙思邈起身致谢,趁机说道:“反正我们要去奚族采药,不如顺便送维兰和家人团聚。” “也好。”突利可汗这回答应的挺痛快。可就在徐茂公和孙思邈高兴,伊香要抗议时,他又加上一句,“希望两位真人早去早回。” 注1:能成亲的,就是火居道士!火居道士就是指居家修行的道士,火在此意指凡俗生活之意。火居道士可以娶亲蓄子,但是也要持戒奉,其中,天师道就不禁止门人婚娶,自张道陵天师以来,历代天师都以嫡亲身份继承法统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奚族人的外援 茂公和孙思邈在维兰的带领下,前往奚族。 没有谁会忘了回家的路,眼看周围的景物越来越熟悉,维兰忍不住热泪盈眶,她终于回来了,离开家才二个多月,她过得却比二十多年还漫长。 而这回,就算她身边现在还有突利可汗派来的兵马看着,她也相信,家人不会再让她落入突厥的手中了。 维兰所在的是奚族中的奥失部,当听到女儿回来后,佩罗长老从病榻上爬起来,颤巍巍地抱住女儿,放声痛哭。 “是从中原来的孙真人和安真人救了我。”维兰告诉父亲。 “孙真人!安真人!”佩罗带着全家人拜谢。 …… “护送”徐茂公和孙思邈来奚族的是突厥的吐屯楚鲁,他带兵将帐篷扎在了奥失部的外面,并没有进入部落。而徐茂公他们因为要去取草药,也和维兰一块来到佩罗长老的家。 在家里,维兰意外现已经嫁到阿会部的姐姐绮兰也回来的。 “维兰,我可怜的妹妹。”绮兰抱住妹妹,又悲又喜。 …… 而到了晚上。维兰才知道回来地不只是姐姐绮兰。连姐夫阿度也来了。而且还是带着兵地。在白天维兰到家时。他和奥失部地族长那其尔正在野外练兵。为了避开突厥人地耳目。他俩等到天黑才偷偷回来。 女人们在一起诉说离合悲欢。男人们在一起话题却离不开军事。 孙思邈先给佩罗长老诊过脉。“长老只是当时受刺激太大。才伤了身体。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多休息。注意营养。很快就会好地。”佩罗长老得地纯粹是心病。如今女儿回来了。自然就没事了。 “既然维兰已经回来了。我们还等什么。我现在就去把外面那只突利派来地看门狗干掉。明天就兵打突厥!”见佩罗已经没事了。那其尔再也按捺不住火气。拔出腰刀。怒道。如果不是突利可汗。维兰现在就应该是他地妻子了。 “那其尔。你先坐下。这事我们总得商量好了。”阿度拉住他。 “商量,商量,当初我就要去救维兰,你们就说要商量,现在维兰回来了,你们还要商量,阿度,你要是怕了突利,就滚回你的阿会部去,我一个人也可以和突利拼命!”现在维兰回来,那其尔再也没了顾忌,而身为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奇耻大辱怎能不报!? “长生天可以做证!我阿度要是怕了突利,就不会带兵赶来了!”阿度也怒目而视。他这次赶到奥失部帮忙,是因为妻子的眼泪,但也是得到父亲-----阿会部族长许可地,父亲说地对,“吹着邻居屋顶的暴风不会绕开你的房子。”帮奥失部,就是帮阿会部,就是帮奚族。 “好了,”佩罗长老开口制止年轻人的口舌之争,“当初是我阻止你出兵救维兰的,你要怪就怪我吧。”他叹息着,对那其尔说道。 “长老…”那其尔怎么敢怪他,谁不知道维兰被俘,最伤心地就是佩罗长老了。 佩罗长老不再管他,冲着徐茂公和孙思邈说道:“吃奶的马驹子,不知草原地辽阔;不懂事的孩子,不知话该咋说。请贵客不要笑话。贵客从突利可汗那边来,不知对可汗是怎么看的?” “我也认为,现在不是对突利可汗出兵的时机。”徐茂公缓缓说道。 “为什么?”佩罗长老微笑问道,他总觉得,这个人的气质,与孙思邈那样的道士并不一样。 “长生天可以做证,我绝对不怀奚族人地勇气。”徐茂公先开口安抚那其尔的愤愤不平,然后接着到,“突厥人地兵强马壮也是事实,奚族人就算打胜,也会胜的不轻松。” 阿度和那其尔互相看看,点头承认这一点。 “狼在梦中也想着羊群。对奚族垂涎地还有利可汗,他和自己的侄子并没有公然撕破脸,一旦突利可汗败在奚族人手中,他一定会趁机用帮突利可汗报仇地名义,来攻打奚族,那时候,奚族可以连着对付两个可汗吗?”其实徐茂公说的已经算是客气了,依他观察,奚族连对付突利可汗都是很吃力的。 如果能对付突利,他怎么会牺牲自己的女儿?佩罗长老在心里叹息,不过他更感到惊讶,这个年轻人来了才不到一天,就对奚族目前的力量观察得这么透彻,他真的只是一个道士? “那么请问安真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佩罗请教。 徐茂公这回却没有明说,他只是笑笑,“安某只是一个道士,对这种打仗的事并不在行。我只不过听过一句话:‘对你同样危险的是:你朋友的敌人,和你敌人的朋友。’不知道这话在这儿说合不合适。” 对你同样危险的是:你朋友的敌人,和你敌人的朋友。佩罗长老沉吟良久,然后用手抚胸,向徐茂公致谢。 楚鲁在外 ,徐茂公和孙思邈就不可能在佩罗家停留太久,所以午,徐茂公和孙思邈就整理好在奚族收集的药材,准备回去。 “孙真人,安真人,你们如果不愿回突利那边,就留在奥失部吧,我奚族人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一定会护得两位的周全的。”看徐茂公和孙思邈为了不给他添麻烦,匆匆就要离开,佩罗长老心里很不好意思。 “谢谢长老的好意。不过请长老放心,我们就算回了突厥,也有脱身的办法。”徐茂公彬彬有礼地答道。他当然相信佩罗长老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但这人为了自己的部落,关键时候连女儿都能牺牲,更别说他们这两个汉人了。 果然,佩罗长老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挥手,家里的女奴捧上一个托盘,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这点东西,希望孙真人和安真人收下。” 孙思邈连忙推辞。 “是两位真人救了小女,这只是佩罗地一点心意,希望真人不要嫌弃。”佩罗急了,他这回可是真的想报恩。 “既然是佩罗长老的一片心意,我们就收下了。”徐茂公看孙思邈和佩罗推来推去实在麻烦,终于开口道。他从盘里拿了一件,做个意思。 佩罗这才不再强求,他命女奴将托盘放在桌上,然后挥手让女奴退下,才又对徐茂公说道:“既然安真人来自中原,佩罗想请问一下,我听说中原的可汗和突利可汗是盟兄弟,这是不是真地?” 这可真是只老狐狸,他真地猜出昨晚自己最后那番话的意思了。徐茂公微笑:“我们可汗和突利可汗的确是盟兄弟,但我们可汗是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他欢迎任何来自善意的友谊。” “奚族人交朋友,绝对是出自真心地。”佩罗指着桌上的珠宝,“奥失佩罗(注1)希望安真人把这些财物带给中原地可汗,做为友谊的见证。” “可安某只是个游方道士,如何能见得着可汗。”徐茂公拒绝道。这佩罗真是狡猾,他只说这礼物是个人送的,这样突利知道了,也只能找他一个人麻烦。 “这佩罗猜不出来了,这个人真不是中原可汗的说客? “如果奚族真想和汉人做朋友,我中原的君臣都不会拒绝的,长老为什么不去并州试试呢?我听说并州地李将军虽英勇善战,却不会对朋友举起武器。”徐茂公微笑说话。 孙思邈忍不住看他一眼,这人夸自己都不带脸红的。 如果去并州,那就是整个奚族和唐国结盟了。佩罗长老在心里盘算其中利害,终于问出自己地忧虑,“如果我们和贵国可汗成了朋友,那他会帮助我们防御突利可汗,乃至利的刀枪吗?”他衡量来衡量去,现奚族没有外援,是对抗不了突厥地。 “当然,我们可汗的力量和仁慈都像草原般广阔,他是不会坐视朋友有难地。”徐茂公微笑保证。 *** 长安, 两仪殿, 被徐茂公在异族面前夸的那个“力量和仁慈都像草原般广阔”的中原可汗,正在生徐茂公的气。 李世民已经接到了魏征从并州送来的一公一私两封信,他刚为公文中并州一带的疫情苦恼,就被私信里徐茂公离开并州的消息吓了一跳。 “他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并州出了这么大事,他倒跑到突厥那边去了?”李世民不高兴。 “可是魏玄成说,茂公和那个叫孙思邈的道士,是去草原找草原。”房玄龄也看了魏征的信,为徐茂公辨解道。 “是啊,茂公他也是熟知医理的,有他同去,应该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杜如晦看看现在自己已经活动自如的手指,帮腔说道。 “你们倒是帮他说话,可天花是医生的事,他是武将,这根本就不是该他做的。他也不想想,这要是被突厥抓住,还了得?”李世民不高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徐茂公一人的价值可是胜过并州十万士兵的。 “这才叫上行下效,陛下你喜欢冒险,手下的臣子才有样学样。”长孙无忌嘀咕,声音偏偏却能让众人听见。 房玄龄和杜如晦马上心有同感的点点头,从做人部属到为人臣子,李世民的冒险精神总让他们提心吊胆。 被人抓到软胁,李世民只好装作没听见,“这个魏玄成,身为钦差,居然连人也拦不住。”他先往魏征身上找毛病,然后吩咐,“让太医院出御医,去并州。” 谁都没敢提,为什么这次疫情会出现在并州。并州太原,这可是他们李家起兵,入主中原的祥地啊!这里出事,代表什么,李世民不敢想,又忍不住去想。 注1:对大多数突厥人和奚族人而言,其部族的姓氏就是个人的姓氏 第一百二十章 君问归期未有期 原, 突利可汗的部落, 乘着雪后天晴,孙思邈和徐茂公把药材堆在木板上,放在外面晾晒。 当然,为了瞒过突厥人,他们不光带来了避麻草,还有羊角和别的药材,乱七八糟堆在一块,让人看了眼花。 凡是路过他们毡包的人,都会好奇的看上一,两眼,甚至问上一,两句。 其中对这些东西最感兴趣的,自然还是小公主伊香。 “这是蒲公英!”突厥人生长在草原,对植物还是有一定认识的,不过,“它也能治病吗?”伊香可从来都不知道。 徐茂公看看孙思邈,孙思邈只好简单说明:“它能清热解毒,消肿散结。”蒲公英是治妇科病的良药,但当着人家小姑娘,他不好明说。 伊香对药材并不感兴趣,她在乎的是:“这种草我们这儿多得是,你们干什么非要去奚族那边找?”奥失部怎么比得上阿史那家。 “这儿哪有?你现在拿来给我看看。”徐茂公反问道。 伊香一愣。才说道:“等明年开春了。我们这儿地草原上到处都是。你要多少都可以。” 徐茂公微笑:“伊香公主。你都说要到明年了。可我们现在就需要这些药材。不到奚族取。又去哪取?” “现在就要?”伊香想想。“就是说你们还是要回中原去?”她不高兴了。 “我们就是从中原来地。当然应该回去了。”徐茂公答道。 “中原比这里好吗?你们这么急着回去?”伊香对中原很好奇。“你们汉人地地方很美吗?我听说。你们那儿地树上都长着绸缎。井里流着地是蜂蜜和羊奶。是不是真地?”她也对中原充满向往。 徐茂公和孙思邈相视苦笑。连个突厥小姑娘都这么看中原。就难怪突厥地狼骑总往中原窜了。 “伊香公主。”徐茂公正色告诉她,“树上会长树叶,会开花,会结果,但从来不会长绸缎。井里永远只会流井水。蜂蜜是蜜蜂酿成地,要羊奶也只能找母羊。你说得这些,我在中原从来也没见过,我也不认为天下有这样神奇的地方。” “可是,”伊香似信非信,“我的族人去过你们那边,他说树上是有绸缎,而且在那边吃饭也不要钱。” 徐茂公和孙思邈都是从隋朝过来地,自然知道她说的是怎么一回事。那还是隋炀帝杨广的“功劳”,为了显示自身地天朝大国的实力,杨广下令将树枝都裹上绸缎,而且凡是异族人到饭店吃饭都不许收钱。而这样的后果,就是增长了某些人的贪欲,一旦现隋朝势弱,他们就把手伸过来了。 “我也想去你们中原看看。”伊香说道。 只是“看看”,当然可以,徐茂公微笑:“我们汉人也是很好客地,欢迎朋友。”但不欢迎狼群。 “去中原的事再说,明天贝娅就要举行婚礼了,你们参不参加?”伊香笑吟吟地问道。 “贝娅要成亲了?”徐茂公和孙思邈为她感到高兴,“难怪这几天没看见她,新郎是谁,哪个部落的?” “就是我哥哥身边的附离(注1),叫吉诺。”伊香也为贝娅高兴,“贝娅已经专门请过我了。”如果能请到伊香公主参加,对贝娅和吉诺而言,都是件很有面子的事。 …… 就算出席了贝娅的婚礼,徐茂公和孙思邈也只是看个热闹,他们身为道士,不能喝酒,不能吃烤羊肉,也不能和突厥人一起载歌载舞,为新人祝贺。 但听伊香说,这个丈夫是贝娅自己选中地,那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徐茂公和孙思邈也愿意为新人祝贺。 “汉人萨满,你们汉人的婚礼也这么热闹吗?”伊香玩得脸色红扑扑地,跑到徐茂公身旁,稍做休息。 “还好吧。”徐茂公回忆他和袁紫烟那天的婚礼,他当时对古代地婚礼仪式可是一窍不通,就跟人指点的来,接新娘,拜天地,喝交杯酒,掀盖头,忙得他晕头转向。 “想不到今天大萨满也来了,吉诺和贝娅真有福气。”伊香又兴奋地说道。 “大萨满,就是穿紫袍地那个老人家?”伊香的话打断徐茂公的回忆,他看向那个老,总感觉他阴沉沉的面容与婚礼上欢快的气氛格格不入。 “对,就是他。”除了伊香,这里身份最尊贵的就是大萨满海姆了,所以很好认。 “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徐茂公低声问伊香,他不喜欢海姆那张脸,既然来参加别人的婚礼,你笑一下怎么啦? “嗯,从我生下来到现在,他就是这张脸。”伊香也小声答道,“我问过哥哥,连他也没见过海姆的笑容。”所以伊香不喜欢海姆。 “伊香!”那边的人群中又开始闹新郎新娘了,有人特 去玩。 “来了!”好玩的地方伊香怎么可以错过,急匆匆跑过去。 到底是小孩子。徐茂公笑笑,走到毡包外面。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话可一点也没错。徐茂公看着人家婚礼的欢乐场面,忍不住想念远方的亲人。 “君问归期未有期,紫烟,我何时才能回到你身边?”徐茂拿出他们当年的订婚戒指,睹物思人。当初他们订婚时,比这场面热闹多了,不过还没等他们商量好结婚典礼是中式的还是西式的,就来到了这个朝代,当然,也没了选择权,但总算,他和妻子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没什么可遗憾的。 “这是什么?”一只手伸过来抢走戒指。 “伊香公主?”徐茂公皱眉,他恼的是自己,不该被这里喜庆的气氛所影响,反应慢半拍。 “这是指环?”伊香好奇地看着戒指,“可这上面光的小石头是什么?你们汉人的东西真奇怪?” 这东西可和汉人没关系,唐朝可还没有钻石呢。可徐茂公也不能去解释什么叫钻石,他只好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我家传的,请把它还给我吧。” “这个对你很重要?” “当然。” “那我偏不给你。”伊香笑嘻嘻,“我和你换,我毡包里的东西随你挑。” 这不是强取豪夺吗?徐茂公正要反对,伊香已笑着跑开。 那是自己的订婚戒指啊!徐茂公正准备去追她,就听背后有人叫他:“安真人。” 让徐茂公回身的原因不光是有人叫他,听到声音的同时他还感到一阵寒意,“大萨满?”站在不远处叫他的正是大萨满海姆。 大萨满海姆的表情仍是阴沉沉的,他的语气也是阴沉沉的:“请问安真人,是在中原的哪座仙山修行?” “终南山。”这是徐茂公和孙思邈早统一好的答案。 “那安真人这次也准备回终南山去?”大萨满海姆继续问道。 “当然。” 大萨满海姆不再开口,默默注视徐茂公一阵,转身离开。 被这个大萨满盯着,就好像被狼群盯着一样,徐茂公生出一种危机感,以吉诺和贝娅的身份,主持他们婚礼的只是部落里的小萨满,这个大萨满也不像是喜欢凑热闹的人,他来的目的,不会是为了自己和孙思邈吧? 孙思邈被人请去看病了,徐茂公想找伊香要回戒指,却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她。 不好在部落里乱逛,徐茂公只好先回自己住的毡包。 刚回来没一会儿,伊香自己就过来了。 “汉人萨满,我师父要见你。”伊香说道。 “你师父?”徐茂公一怔,这又是什么部落里的大人物? “我师父也是汉人,本来我想问她这指环上的石头是什么,谁知她一看见这指环就说要见你。”伊香也莫名其妙,师父知道有道士来草原,也是一,两天的事啦,偏偏看见这指环才想见徐茂公,这指环很特别吗? “你师父认识这指环?”徐茂公也奇怪,这个时代,除了他和袁紫烟,难道还有人认识钻石? “那你师父有没有说,这指环上的石头是什么?”徐茂公试探地问道。 “没有。”伊香摇头,有些着急,“你自己问我师父吧,快点,别让我师父等着急了。”看得出,她很重视自己的师父。 在路上,没等徐茂公问,伊香就自己向他介绍起这个师父来。 这个师父,就是大梅禄多罗的妻子,虽然只是侧室,但多罗的正妻去世多年,而多罗一个月至少有二十天是住在她帐篷的,可见其受宠程度。 而这个师父,不但人长得漂亮,还舞得一手好剑术。伊香就因为和她学剑术,才叫她做师父的。 至于她为什么来到草原,那还是八年前,和隋朝的皇后一起来的,据说她有一次在帐外舞剑,被多罗无意中看见,惊为天人,就求隋朝的皇后把她嫁给了自己。 会剑术?和萧皇后一起来的?认识那个戒指?徐茂公想,他猜出这个女人是谁了。 伊香的师父,多罗的妻子,是个和袁紫烟年纪相仿的美妇人。 “你先出去。”她对伊香道,“我和安真人说几句话。” 她居然能命令伊香公主?徐茂公在旁边看着,而伊香看看师父,再看看徐茂公,居然就乖乖出去了。 看伊香出去,徐茂公先开口说道:“夫人可是姓薛?” 注1:附离,突厥语就是狼的侍卫。阿史那是狼的后代,附离就是可汗的亲兵。相当于中原皇帝的御林军 第一百二十一章 君自故乡来 徐茂公道出自己的姓氏,那姓薛的美妇人并不奇怪:告诉你的吧?”那个小丫头,嘴就向来没有把门的。 “不,”徐茂公微笑,“我是听紫烟说起过夫人,才猜测的。夫人的闺名应该是薛冶儿吧。”虽然是问话,他用的却是肯定句。 薛冶儿没有否认,反而叹口气,道:“你果然认识紫烟,那么你是她什么人?”这个指环上的石头是个稀罕物,隋宫珍宝众多,她也没再见过类似的。所以拥有同样东西的,一定认识袁紫烟。 徐茂公犹豫一下,还是实言相告,“紫烟她,是我的妻子。” 薛冶儿一怔:“这么说,你是火居道士了?” “不,其实我不是道士,我孙师兄才是,我扮作道士,只是为了行路方便。”徐茂公实话实说。 薛冶儿凝眉:“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就是不说,我也不会知道。” “你是紫烟的朋友,我没有必要瞒着你。”徐茂公坦然道。 朋友,薛冶儿沉吟这个词,袁紫烟和青琴,确实是她在隋宫的第一份友情,也是唯一的一份。 “紫烟她现在在哪儿?她还好吗?”薛治儿问道。 “她现在并州。她已经是三个孩子地母亲了。很忙。”想到妻儿。徐茂公忍不住微笑。 薛冶儿也笑了。她说道:“恭喜。” “谢谢。对了。青琴也嫁人了。现在也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地母亲啦。”徐茂公告诉她。 “是吗?”薛冶儿更是惊喜交集。她当年从夏王窦建德那边启程。陪萧皇后来到突厥。而青琴因为正在生病地原故。留了下来。从此两人便断了音信。薛冶儿也知道夏王兵败。长春宫被唐军接管。也担心青琴。但她远在千里之外。又能做什么?现在听到故人平安。总算是放了心。 “紫烟和青琴也是无意中遇上地。她听青琴说起你去了突厥这边。也很挂念。要是知道你地消息。我想她也可以放心了。”徐茂公说道。 “我在这儿很好。有两个儿子。大地五岁。小地三岁。请转告紫烟和青琴。无须为我挂念。”薛冶儿又指了指旁边桌上放地指环。“这是紫烟地吧。我帮你要回来了。” “多谢,不过这个是我的。紫烟那个比这个小一点。”徐茂公拿回指环,郑重收好。 “是嘛,她当初把这个当宝贝一样,根本不让人碰。”薛冶儿回忆往事,无限感慨,袁紫烟不喜欢装饰,这个指环也是用一根红绳挂在颈上,但由于她对这饰物太过重视,才让薛冶儿记忆犹深。 “指环你收好,不过,你得找件什么东西哄哄伊香,不然她还会打这指环的主意。”薛冶儿好心提醒他。 徐茂公皱起眉头:“她身为突厥公主,什么样的珠宝没有,干吗总盯着这个指环不放?”他就奇怪了,怎么说他也是伊香的救命恩人,虽说施恩不妄报,但也不能总找他麻烦啊? “伊香喜欢你,你没看出来?”薛冶儿笑着问道。 “什么?!”徐茂公真吓了一跳,“伊香公主才十二岁吧?”他试着问,是他的理解有问题吧?薛冶儿说地应该只是单纯的喜欢。 “十二岁有什么不对?”薛冶儿答得理所当然,“伊香明年就可以自己选帐篷了,她当然要事先挑好意中人。” “选帐篷?” “这是突厥的风俗,女孩子大了就可以自己选择意中人地帐篷去住,要是两人处得好,家里就可以给他们举行婚礼。要是相处一阵子不喜欢,也好聚好散,再找别人。”薛冶儿解释,她又叹口气,“可惜伊香毕竟是突厥公主,她有选帐篷的自由,却没有选丈夫的权利。” “就算明年,伊香也不过才十三岁。”徐茂公总是不习惯,就算是安允笙那么喜欢小孩地,碰到十三岁的女孩,也只会把她当妹妹,而不是结婚的对象。 “十三岁还小?”薛冶儿奇怪,“你嫌她小,可她送你那两个女奴,你怎么也不要?”她开玩笑的问道,和突厥人相处久了,她地性格也爽朗了不少。 “这事你也知道了。”徐茂公苦笑,“我家中的妻儿都在为我提心吊胆,就盼着我早点回去,我要是在外面花天酒地,还是人吗?” 这男人是个正人君子!薛冶儿肃然起敬。能得夫如此,她为袁紫烟高兴。 …… “汉人萨满,你和我师父说了什么?”徐茂公刚走出薛冶儿的毡包,伊香就过来追问,她本来是躲在外面想偷听的,可惜徐茂公和薛冶儿说的都是汉语,她听不懂。 “也没什么,她看那指环挺好看,问我是在哪儿买的,我说这是家传地,我也不太清楚。”徐茂公淡淡说道,知道了伊香喜欢自己,徐茂公决定和她保持距离。 “啊,下雪了!”伊香被天空中飘扬的大大小小地雪花所吸引,她伸手接着雪花,并不像一般 那么兴奋,反而面带忧色,“又下雪了,我们部落个冬天啊?” 徐茂公微微一怔,但他顾不上同情伊香,他想到地是更重要的事如果突厥受了雪灾,一定会到汉人那边去“要补给品”,这边关守卫,担子就更重了。 并州, 军营, 就算对天花如何防治,但这样地疫情不可能不死人。 军营中继续有士兵死去,魏征觉得,这担子更重了。 得疫症走的人,只能火化。空地前,用火把点燃柴堆,军中的将士们只能用这种方法,送别自己的袍泽。 望着浓烟升起,与自己的战友从此阴阳两隔,有人含泪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唱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 与子偕行!”注1 苍凉的歌声伴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在上空回荡。 魏征在心里暗叹:“茂公,你再不回来,我可没法安抚这些人了。” 草原, 突利可汗地毡包, 这里的贵族聚集一会,也正为这场雪商议对策。 冬天,是草原上人们最难过的季节,一旦下上几天几夜的雪,不但自家的牛羊等牲畜受不了,就连去外面打猎,也找不着猎物的踪影。 “要不然,我们照老规矩,去中原那边?”有人提议。 “我们这下雪,薛延陀,回纥那边也在下雪,只有关里的汉人,据说早做好了过冬地准备,那边雪下得还小点,我们可以在那过冬。”多数人都附议。 “可我听说,并州,定襄一带,都在闹瘟疫。”大萨满海姆开口说话,语气冷得和外面的天气一样。 “这是真的?”突利吃惊问道,真要如此,就是汉人请他们去,他们也不能去? “不然地话,利可汗近来怎么这样安静?”大萨满海姆提醒他,这个阿史那钵,终究是年轻了些,比不上他叔叔的老奸巨滑。 “这个阿史那咄!”突利明白过来,心中冷,“他明知汉人那边闹瘟疫,还不告诉我们,这是眼睁睁看着我们去送死!” 草原上是讲究弱肉强食,但狼群也讲究团结,阿史那咄是过分了,众人气吁吁,议论纷纷。 “去中原,只是打算。利可汗也不会马上就打过来,可汗还是先处理眼前的危险吧?”大萨满海姆继续说道。 “眼前地危险?”突利可汗又不明白了。 “我是说那两个汉人道士,并州一带闹瘟疫,他们就到草原来采药,这时间上,未免也太巧了。”大萨满海姆说道。 “你是说他们是并州的奸细?”突利想想,还是摇头,“伊香说,那两个道士很穷,这么大冷天,连件皮袍子都没有,怎么可能是官府的人?”据他所知,汉人的官都很有钱地。 “他们是道士,不吃肉,当然也不会穿牲畜的皮毛。”身为大萨满,自然对“同行”做过了解。 “可道士不杀生,怎么能做奸细?”突利还是犹豫,做奸细,要的就是心狠手辣。 “这大萨满海姆想了一下才回答,“可依我看,那个姓安的道士,也许是假的?” “假的?”突利觉得好笑,“刚才是大萨满你说他们是真道士,才不穿皮袍子地,怎么马上又变成假的了?” “……” “可我也觉得,大萨满说地有道理。那个姓孙的真人还好说,那个姓安地,可不像个道士。”看海姆语塞,鲁尔长老帮腔说道。 “不像道士像什么?”部落里年纪和资格都最老的两个人看法相同,突利也慎重起来。 鲁尔长老看向大萨满海姆,开口说道:“像个驰骋疆场地将军。” 大萨满海姆点点头,表示同意。 帐内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请大汗下令,捉拿这两人,然后处死!”大萨满海姆阴沉沉地说道。 “你回来了。”多罗一进帐内,薛冶儿又迎上前,为他拂去身上的落雪。 “你不开心?”薛冶儿看着丈夫的表情,小心问道。 “看到你,我怎么可能不开心。”多罗由衷地说。若说妻子当时剑舞的英姿飒爽让他着迷,那婚后的柔情万千就令他沉醉了。 “只是今天在突利可汗那,大萨满和鲁尔长老都建议可汗,杀了那两个汉人道士,这点让人不痛快。”多罗告诉妻子。 注1:《诗经国风秦风无衣》,这是古代的军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对不起了,野狼们 么?!薛冶儿被丈夫的话吓了一跳,急着追问:“为|两个汉人道士?” “大萨满和鲁尔长老说,那位安真人看上去不像道士,像将军,你说好不好笑?”为这个理由就杀人,多罗觉得荒唐。 薛冶儿可笑不出来,从她听到青琴和袁紫烟在一块时,她就怀安允辰(徐茂公)的身份,因为接管夏王窦建德所居长春宫的正是唐军。 “他们这么说,有什么凭据?”薛冶儿也有问需证实。 “大萨满说,并州正在闹瘟疫,所以那两个道士是为这个,才来草原采药的。可你不是说,很多道士都是靠给人看病为生的吗?”话是说这个,多罗却在心里庆幸,他们没有上利可汗的当,跑到疫区去。当然,为了保持在妻子面前一贯的英名神武,他是不会说出自己差点上当的事。 “我们那边的道士,多数都会看病。”薛冶儿随口说道。心里却在思量,袁紫烟在并州,那她丈夫也自然是从并州来的,大萨满的推测多半**不离十。 “那可汗怎么说?”她接着问。 “可汗在犹豫,那两个道士毕竟救过伊香公主。但从大局想,他最后还是会听大萨满他们的。”多罗以自己对突利可汗的了解猜测,不过这两个汉人的生死,与自己并无关系,他只是看不惯这些老家伙的疑心病。 薛冶儿却为难了,现在她帮不帮忙就成问题,帮吧,安允辰要是唐军,那就是丈夫的敌人。不帮,她又对不起袁紫烟。 “今天,我见过那个安真人了。”薛冶儿试着说道,突厥人对男女有别看得不是太重,但她仍觉得和丈夫说一下才好。 “他也算是你地族人。见见也好。”多罗果然不在乎。 “不是我想见他。是伊香公主。 她抢了人家地一个指环。过来问我认不认识。又让我帮她问问安真人。可不可以把那指环给她。”薛冶儿把事情往伊香那边推。 “这个小伊香。”多罗笑道。 “我看伊香公主对那两个道士挺有好感。”正确说。伊香对徐茂公挺有好感。 “但在可汗面前。大萨满和鲁尔长老地影响力比伊香大。”多罗客观分析。伊香毕竟人小言轻。 “我看这样好不好,这件事你不要参与,犯不着为那两个道士得罪大萨满和鲁尔长老。”薛冶儿还是决定先将丈夫保护住。 “我是不打算参与这事,但不是因为怕了大萨满他们,只是这事和咱们没关系。”多罗声明道。 “也不能算完全没关系,我是伊香的师父,对她还是有些了解地。有人要害她的救命恩人,我们知道了却不告诉她,她日后会怪我们的。”薛冶儿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多罗皱眉,伊香毕竟是公主,得罪她可不好。 “依我看,我们还是通知一下伊香。至于以后怎么办,就由伊香自己决定。那两人是她的恩人,她要救就救,救不了要怨,要怪不会冲着咱们来。”薛冶打的是这个主意,而依她对伊香的了解,伊香绝不会不管这事。 …… “钵哥哥!”伊香知道消息,果然怒气冲冲闯进突利可汗的寝帐。 突利挥退侍卫,才责备伊香:“伊香,你明年就是**了,不要再这样没规矩。”要是让外面人知道阿史那家的公主是这样的,她还怎么嫁出去。 “我再没规矩,也不会害自己地恩人!”伊香更怒了。 “你知道了?”突利并不意外,这个妹妹是任性点,但对人没有架子,人缘很好,有的时候,她的消息比自己都灵通,何况这回事关她的恩人。 “你真要杀了那汉人萨满,他们可是伊香的恩人啊!?”伊香不相信哥哥会这么狠心。 “我知道,所以还在考虑。”要不是这个原因,突利可汗怎会犹豫。 “你不杀他们啦?”伊香大喜,抱着突利可汗的胳膊撒娇,“我就知道,钵哥哥最疼伊香了。” “哥哥当然最疼伊香了,”突利可汗爱怜地拍拍妹妹,试图劝她,“不过,大萨满他说地也有道理,那两个汉人道士,看上去是不像一般人。” “大萨满他是嫉妒。自从汉人萨满来了,找他看病的人就少了。”伊香可不笨。 突利不高兴了:“伊香,不可以这么说大萨满。” 其实突利可汗也听过类似的传闻,大萨满海姆治不好地病,被那个姓孙的道士治好了,大萨满很不高兴。 但突利也相信,大萨满海姆不是出于私心报复才容不下那两个道士的。大萨满海姆,长老鲁尔,都是他父亲始毕可汗的老臣子,一向忠心耿耿,处罗可汗(注1),利可汗都曾拉拢 ,他们仍选择了年小势弱地自己,一直不离不弃。 “哥哥香还在撒娇。 “这样吧,我可以不杀他们,但必须把他们关起来,日后证实了他们不是奸细,再放出来。”突利已经是考虑到了他们对伊香有恩。 “那我来看着他们。”伊香自告奋勇。 “不行。”她看和不看有什么两样。 见妹妹嘟着嘴,突利可汗又安慰她:“放心,很快就能查清楚,那时就可以放了他们。” “安真人,孙真人,不好了,大萨满说动可汗,要杀你们!”夜晚,贝娅偷偷走进徐茂公住的毡包报信,却意外发现孙思邈也在这儿。 徐茂公和孙思邈对贝娅的话并不吃惊,孙思邈点点头:“难怪我觉得我们这边的守卫人数,好像增加了。”他就是因为这个,才找徐茂公的,还好,没人把他和徐茂公也隔开。 “大萨满怀疑你们是奸细。因为伊香公主求情,可汗决定,先把你们关起来。可相信我,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你们治好了大萨满不能治地病人,等于挑战了他的权威,不杀了你们,他就没办法再重新树立自己地威信。”能当上伊香公主的首席侍女,贝娅察言观色地本领远胜了被人捧着的伊香。 “你们逃吧,今晚当值地是吉诺,他会当成什么也没看见。”贝娅说道,如果不是自己丈夫当值,她也不能轻易过这边来。 “谢谢你,贝娅,我们会找机会离开的。”徐茂公和孙思邈向贝娅道谢。 “请你们一切小心。”贝娅不敢久留,忧心忡忡地离开,长生天在上,请保佑贝娅的恩人吧! …… “看来我们是要走了。”徐茂公叹口气。 “我们走,会不会连累吉诺和贝娅?”孙思邈担心。 “放心,我有办法,既不让他们担责任又能让我们离开。”徐茂公也是才下的决心,“这办法损了点,本来我不打算用,可现在也是不得以。” “你到底想到什么办法?”孙思邈问道。 “还记得我们遇上的狼群吗?” “记得,可这和我们离开有什么关系?” “我能用声音把它们吓走,就能用声音把它们再招过来。”只要播放野狼招呼同样进食的声音,就能吸引雪天正为食物所苦恼的狼群。 “这办法还真够损。”孙思邈也叹道。虽然突厥部落人多势众又戒备森严,不会受什么损失,但突厥以狼为尊,整个部落受到狼群的攻击,必会人心惶惶。 “是啊,我对不起那些狼。”徐茂公也是无可奈何,安允和再三告诫过,兽类比人类对情感的表达更直接,所以更难接受任何欺骗,而现在他为了能回并州解除天花的疫情,也只有对不起兽类了。 凌晨时分,报警的号角响起。 越来越多的突厥人聚集到前营,虽然有高高的栅栏挡住,狼群很难攻进来,但人心的恐慌却是越来越厉害。 “长生天啊!”眼看狼群越集越多,不少人跪下祈祷。 大萨满海姆站在搭好的高台上,大声用咒语和长生天沟通,一群小萨满在下面摇晃铃铛,载歌载舞。 可惜狼群是来吃肉的,不是来看歌舞的,听着前面部落里有同伴大快朵颐的声音,在雪地里已饿了几天的狼群怎肯轻易离去。 孙思邈悄悄往帐外边看,果然所有的侍卫都跑到前面见了,“可以了。”他招呼徐茂公。 “好,我们走。” 两人背着包裹溜出毡包。为了方便逃走,他们把衣物和别的药材都舍下了,只带上避麻草。晒干的避麻草就算一大包也不压秤,行动很方便。 乘乱偷两匹马,从后营逃走,对徐茂公和孙思邈并不是难事,徐茂公这时也才确定,原来孙思邈的身手好到不需要人照顾。 终于离开了突利可汗的营地,两人这才松口气,按着天上北极星的指引,往并州方向驰去。 远处仍传来狼群的叫声,“对不起,对不起。”徐茂公在心里一个劲道歉,他也是犹豫好久,直到性命攸关才使用这招的,“下回我来草原,一定给你们带好吃的。”他保证。 注1:处罗可汗,原名阿史那俟利弗,在位2年。武德二年二月,始毕可汗死,因其子(后来的突利可汗)尚幼,立其弟俟利弗为可汗。而处罗可汗死时,正是唐太常卿郑元寿出使突厥的时候,所以突厥人怀是郑元寿下毒药杀死了处罗可汗,不过这个史上并无定论。(,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首发 第一百二十三章 稳赚不赔的交易 贞观元年, 公元六二七年, 史记: 春,正月, 乙酉,正式改元贞观。 辛丑,天节将军燕郡王李艺(罗艺)据泾州反。 二月, 命大加并省,因山川形便,分为十道:一曰关内,二曰河南,三曰河东,四曰河北,五曰山南,六曰陇右,七曰淮南,八曰江南,九曰剑南,十曰岭南。 三月, 并州 军营这边已经是冰雪解冻。一片生气蓬勃。 “今年地招兵格外顺利。没几天。名额就满了。还有人不断地报名呢。”并州参军张文向并州都督李世绩禀告。 “不错。不过你要注意点。别混进了中男。魏大夫可是刚提过这个问题。”徐茂公李世绩提醒他。 徐茂公说地中男一事。是去年十二月魏征回京后生地。当时宰相封德彝担心明年招兵不易。向李世民建议。让未满十八岁地中男。凡躯干壮大地一并应招从军。李世民同意。魏征却反对。 李世民说有人明明到了年纪。却装成中男逃避兵役。他这样说也是为了对付那些狡诈之徒。魏征却坚持己见。连续上书四次。说天子不能疑心百姓。更不能失信于人。还新帐老帐都翻出来。数落李世民失信地种种行径。 李世民最后不但听了他地话。还赐魏征以金。 当朝天子如此的喜闻乐“谏”,令朝野上下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不过,并州这边招兵的情况与李世民所料正相反,人家是虚报年纪不想当兵,这里却要防着有人故意说大自己的年纪,挤进来当兵。 “自从大人你找来草药,救了并州将士和百姓,这里的人对大人可是感恩戴德,踊跃从军,只是他们表达感激之情的一种方式。”张文笑着说道,如果不是徐茂公和孙思邈及时赶回,这场疫情,不知会要了多少人的命。 “这都是孙真人的功劳,我只不过帮忙跑跑腿。”徐茂公向来不居功。 “陛下本来有意让孙真人在太医院供职,可惜孙真人却走了,连陛下想帮他重修道观的提议也回绝了。”抄写公文告一段落,徐世弼放下笔,插言说道。 “人家可是真正地世外高人。”徐茂公说道。为了怕孙思邈重提种痘的事,在这边的疫情结束后,他就鼓励孙思邈和魏征一起回长安,理由是为并州的灾害做证,让朝廷免了并州明年的赋税,这是大事,孙思邈自然义不容辞。 “大人,”徐强从帐外进来,“奚族派人来了,要见大人。” 徐茂公笑了:“他们终于来了。”去年并州一带生疫情,使突厥不敢过来,为了应付雪灾,他们把手伸向了附近的部落,奚族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并州, 曹国公府, “今天你怎么有空回来?”袁紫烟问丈夫,虽然从并州军营到曹国公府,骑马只需要一个时辰,但不是正常节假日,徐茂公是不会特别回来的。 “我回来,是有事和你商量。”徐茂公扶着妻子进屋。 “今天奚族派人过来了。”徐茂公告诉妻子。 “来求和?”袁紫烟听丈夫说过他在草原上的种种经历。 “不,是来求助的。”徐茂公微笑,“所以我说过,那个佩罗长老就是只老狐狸,这回肯定是他地主意。说奚族那边雪化了,草原上开始长青草了,可族里的牲畜太少,希望从并州借一些,等到冬天,他们就还回来。借一只羊,还两只羊。” “奚族那边以放牧为生,居然还缺少牲畜,去年冬天,他们到底被突厥剥削得多惨?”袁紫烟叹息,“那你借不借?” “借,而且是借一只还一只。”徐茂公很大方。 “那如果今年冬天他们不还怎么办?”袁紫烟为丈夫考虑,“朝廷知道了,会怪你和异族私下做交易,外面人知道了,也会笑你上了奚族人的当。” “我估计,奚族今年冬天,就是想还也还不上地。并州军现在士气高涨,冬季时,一定能把突厥阻在关外,到时候,他们还得向奚族人下手。”徐茂公胸有成绣的说道。 “那你还袁紫烟了悟,“你明知他们还不上还借,是想逼他们欠债。” “是他们自己送上门的。”徐茂公理所当然,“何况他们也不亏,还上来我就收下,还不上来,只要他们愿意做唐朝的附属国,这点钱陛下也不会看在眼里。”几千头牛羊就换来边境和平,李世民能不答应? “你要告诉李世民这件事,可这事不是还八字没一撇吗?”袁紫烟没转过弯。 “不告诉他,难道让并州出这钱?”徐茂公看了妻子一眼。 “我看在外面地守军,大概 总是哭穷了。”袁紫烟摇头,可也没道理啊,丈夫生活条件一贯优越,怎么还对钱这么计较,难道真是商人的血统在起作用,可徐家他那些兄弟,都没他会算计啊? “如果你不是当了将军,徐家的家业应该由你来继承,保证扬光大。”袁紫烟半打趣半认真地说道。 “嗯,我也这么想。”徐茂公深以为然,“我现在在并州,等于是一方诸侯了,这官也不打算怎么升了,只要多加些俸禄就行了,不然我还真不如经商去。” “你倒真没什么野心。其实天下最有钱的人是皇帝,你却不羡慕。”袁紫烟感慨,有多少穿越过来的人都想称孤道寡,自己丈夫做个并州都督却知足了。 “有李法主这个前车之鉴,我可不想重蹈覆辙。”徐茂公说道。 提起李法主,袁紫烟不仅叹道:“可惜他这辈子,都要在局里监视下生活了。” “他活该。只是限制一定的自由,又没让他在监狱里过一辈子,他应该知足了。当初他要落在李世民手里,命都没了,更别说自由。”徐茂公一点也不同情他。 袁紫烟笑笑:“伯当在现代,倒适应地很快。他现在还在研究唐朝的历史,想知道你们后来的情况。” 徐茂公却叹口气:“可惜我只救了他一个。”单雄信,罗士信,自己终究无能为力。伯当看到这段历史,也会怪自己吧。 “其实,”看他不开心,袁紫烟赶快转移话题,“其实,当皇帝也不是什么轻松差事,你看李世民,被征他们管得,还不如你这个并州都督自由。” “可李世民是个好皇帝。知人善任,不独断专行,不妄杀,最近玄成跟我来信,已经在说他好话了,”徐茂公由衷说道,“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做皇帝,至少我知道我不行,帝王的权谋之术,我玩不过李世民。”人要有自知之明,这朝堂上的刀箭是无形地,还不如战场上的好躲。 “我看你也不差嘛。”袁紫烟嘀咕,然后问他,“你回来就是告诉我,奚族人来求助了?”可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听奚族来的人说,奥失部族长要和佩罗长老地女儿成亲了。”徐茂公告诉她。 “就是那个叫维兰的,”袁紫烟想想,“那女孩挺可怜地。”她是为了整个部落而受罪的。 “这次婚礼,我想派人出参加,总不能他们敢来并州,我们不敢派人去奚族。”徐茂公答道。 “那你有人选了?” “张文。” “他,太年轻了吧?” “没事。论随机应变地本事,我军中很多年纪比他大的,都不如他。今晚我把他叫到家里,嘱咐他一些话,你叫厨房多加几个菜。” “你就是为这个才回来的?”袁紫烟有点失望。抓住男人心,真先要抓住男人胃? “笨,”徐茂公温柔地去搂妻子,“我要不找个正当理由,怎么能在上班时间,跑回来看老婆孩子?” 他的手轻抚上妻子的腹部,“这一回,要生个女儿就好了。” 袁紫烟笑道:“人家都重男轻女,你到相反,上回生同同时,你就说想要个女儿,这回又盼着。”这个孩子,是过年时怀上的,现在还穿着夹祅,所以腹部并不明显。 “我们家已经有三个男孩了,我当然想要个女儿。你怀同同时,和现在的反应一不一样,想吃甜的,还是想吃辣的?”不是说甜儿辣女吗?这里又没有仪器检查,只能靠经验推断了。 “我想吃咸的。”袁紫烟白了丈夫一眼,“这话你都问过一百遍了。”她听着都烦。 饭后, 徐茂公在书房与张文饮茶聊天。 “稚圭啊,你的酒量怎么样?”徐茂公放下茶盏,开口问道。 “啊?”张文一怔,大人让他去奚族,问的应该是他的胆量而非酒量吧,是他听错了还是大人说错了? “草原上的人喜欢饮酒,更喜欢以酒论英雄,你此去奚族,不会喝酒可不行。”徐茂公告诉他。 原来如此。张文答道:“属下的酒量,在朋友中还是比较好的,只是家母说饮酒伤身,所以不敢喝过量,到底能得多少,我也不清楚。”要不然他先试试,好心里有底。 “也不是非让你喝醉。”徐茂公给他出主意,“只要你觉得差不多了,就可以装醉嘛。” “装醉?”张文有些不好意思,他还没干过这事。 “朋友之间喝酒,当然不能这样,可奚族现在和我们似敌非友,你喝得烂醉如泥,岂不危险?”徐茂公指点他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有女万事足 茂公给张文介绍,去奚族需要注意的种种事项。 虽然这是上司对下属的命令,更是军令如山。但徐茂公认为,让人办事,总要人心甘情愿,有危险的事,更应该事先说明,不能骗人去冒险。 “怎么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徐茂公问道。 “不敢瞒大人,属下自从知道要到并州任职,就料到一定有一天会对上突厥,所以一直在学突厥话,这次去,不用译,属下也可以和他们直接对话。”张文说道。 “那不是挺好吗?”徐茂公微笑,这可是意外之喜。 “可属下并不了解他们的习俗。”张文出身名门士族,可看不上突厥那边的胡人风俗,何况他只想过和他们兵戎相见,可没想过和他们同桌喝酒。 “大人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让属下多和佩罗长老交好?”张文斟酌自己的语句,徐茂公派他去,一个是送那些牛羊,一个是祝贺佩罗长老嫁女,“可为什么不是祝贺族长娶亲,而是祝贺佩罗长老嫁女。”他问出心中不解。 “因为佩罗长老分量重。他的另一个女儿,是阿会部下任族长的妻子,这个女儿又要嫁给奥失部的族长,可以说,这人一句话就能左右整个奚族。”徐茂公提醒张文,不可小瞧佩罗长老。 “那奥失部族长娶他的女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张文分析。 徐茂公看他:“你是不是奇怪,奥失部族长为什么要娶维兰?”因为怕张文不知情,到那边说错话,徐茂公事先告诉过他,维兰曾被突厥俘虏地事。 张文点头:“我很佩服奥失部族长地勇气和胸襟。换了我们这边地士族。就算明知那女孩是为了自己家族牺牲地。也不会再娶她为妻了。在外面给她找个房子。就算有良心了。如果再收她为妾。那简直是可以歌功颂德了。”他可是熟知世家大族那背后地丑陋地。 别说是世家大族。就算他们徐家。也不可能同意。唐代虽然还没有贞节牌坊。对寡妇再嫁看得都很淡。但立一个当过侍寝女奴地女子为正妻。一定要不小地勇气。 徐茂公缓缓言道:“所以从这点看。草原上地男人。心胸要比我们中原地男人宽广。 妻子落在别人手里。他们怨地只是自己。男人保护女人。是天经地义地事。他们只会想着把妻子夺回来。如果妻子不幸已经生了别人地孩子。他们也不介意。仍对那孩子视如己出。” “连孩子也介意?”张文结结巴巴地问。他扪心自问。可以谅解妻子地不得以。但绝接受不了仇人地孩子。 徐茂公点点头。在这方面。成吉思汗是最令人敬佩地。他地妻子早年被仇家抢走。等夺回时已生下了长子术赤。他仍对术赤视如己出。自己打下地江山。有四分之一都给了术赤。 “你去了奚族,可以告诉他们,并州李都督相信,崇拜长生天的奚族人是守承诺地,只要今年冬天他们能如数归还,我愿意少收十分之一,做为对他们诚信的奖励。”徐茂公告诉张文。 “那我们,不是太吃亏了?”徐茂公这个上司很好,下属有什么不满和疑问,都可以当面提出来,而且绝不用事后会有小鞋穿。 “异族人一般每到冬天才对中原用兵,这是因为他们地本行还是牧民,春天乘水草茂盛时放牧,秋天时,牛羊就长膘了,一家人就可以踏踏实实过冬了。不到万不得已,奚族是不会向中原人借牲畜的,他们是舍不得草原上那些茂密的青草,如果我们不借,他们就只能过来抢了。可春种秋收,也是我们这边的规律,让士兵们现在放下锄头去打仗,把庄稼地都变成战场,冬天时,我们吃什么,谁肯借给我们,难不成也要我们去突厥那边抢?”徐茂公解释,他这也是用钱换时间。 大唐的士兵向来是边耕作边打仗的,何况不少人家就在附近,他们也舍不得地里地庄稼。张文也有职分田在并州郊外,想到突厥等部落放火烧田的暴行,他也得为自己地工资考虑。 “那如果奚族人到时候故意不还怎么办?”张文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了,异族人他信不过。 “冬天我们这边就闲着了。”徐茂公微笑说道,“你告诉佩罗长老,如果到时不还,我就亲自带兵去要。”如果他的示好,换来地不是奚族人的良心,而是贪心,那么奚族就该付出代价。 十二月, 冬天很快就到了。 妻子真地给他生了个女儿,徐茂公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小婴儿,一脸有女万事足的满意表情。 “妹妹叫什么名字?”徐震问袁紫烟。 “问你爹。”袁紫烟怀里还抱着次子徐思 没好气的白了丈夫一眼,这女儿满月的酒席都摆过了名字都没有,这说出去谁信啊? “那妹妹叫什么名字?”徐震又问徐茂公。 “还没想好,反正你现在就一个妹妹,就先喊妹妹吧。等爹爹回来再说。”徐茂公哄长子道。 单旭在旁边忍着,不好意思笑。 袁紫烟却皱起眉头:“你又要到哪去?”她的女儿什么时候才能有名字? “去奚族要债。”今年冬天,突厥又受了雪灾,而依附突厥的薛延陀与回纥、拔野古等部又相继叛乱,利引兵入唐朝朔州境上,而突利却把手依旧伸向奚,等族,所以这次,奚族就是想还也还不上了。 “那女儿的名字怎么办?要不然我来起。”袁紫烟知道奚族对付不了并州军,所以她只关心女儿的名字。“要是让这里的户曹知道,你大都督的女儿现在还没有名字,那可真是笑话了,笑话你我不管,可别连我女儿也笑话。” “名字很难起吗?那我和弟弟的名字是谁起的?”徐震好奇的问道。 “是你爷爷起的。”徐茂公和妻子对视一眼,这事他们一直心有疑惑,徐家的这一代子孙,名字中都带着个“思”字,徐思顺就是很好的例子,而徐震身为自己这一房的长子,却没有追随这个例子,难免让人觉得不对。 徐思顺在母亲怀里,不耐地打个小呵欠,以他的年纪,还听不懂父母亲和兄长的对话。 “好了,大家都去休息吧。”袁紫烟乘机结束这个话题。她和徐茂公重逢时,徐震都已经一岁了,无论他们夫妻再怎么掩饰,破绽都太大,瞒外人容易,瞒自家亲人就难了。 “乖,咱们睡觉了。”徐茂公接过徐思顺,放到旁边的小床上,妻子现在晚上要照顾两个孩子,难为她了。 看单旭带徐震离开,袁紫烟告诉丈夫:“爹娘那边又来信了。”徐茂公是晚饭前才回来的,然后一家人一直在一起,哄女儿玩,有些话,当着孩子又不好说。 “说什么了?”徐茂公边拍着徐思顺,哄他睡觉,边问道。 “他们担心我照顾不来两个孩子,想把同同接回家乡,由他们照顾。”公公婆婆对徐思顺的喜爱和关注程度,已明显超过徐震,这让袁紫烟更确定心中所料不差。 “爹娘年纪都大了,哪有那个精力。”徐茂公不同意,但他也担心妻子,“你要照顾不过来,咱们可以再请个乳娘。” “没事,这两个孩子都很乖,尤其是同同,晚上我只要起来一次,给他和女儿换次尿布,再喂女儿一次,就可以睡到天亮了。”尿布不用她洗,卫生不用她打扫,饭也不用她做,她就看着两个孩子,还能怎么累着。 看着徐思顺一会儿就睡着了,徐茂公同意妻子的话:“同同是很乖。”这是妻子的第一胎,起初他还担心,这时代的医疗水平有限,袁紫烟生产时会有危险,结果当时她痛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母子平安了。 “震儿也很乖,自从同同出生后,他走路就不再连跑带跳的了,说是怕声音大,吓着弟弟。”袁紫烟对这个儿子,也是由衷地疼爱。 “这孩子,是越来越有哥哥的样子啦。”徐茂公赞许道,然后却是一叹,“罗艺兵败被杀,也不知罗成他们做何打算?” “反正这回,他们不能再把帐算在你头上。”袁紫烟对当年窦线娘的所做所为,仍心有介蒂,“你就是想让震儿认祖归宗,也得等他长大了。”她还是信不过窦线娘能教育好徐震。 “其实我一直在考虑,震儿是不是永远不知道这件事,反而比较幸福。”徐茂公叹息,“算了,离震儿长大还早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他现在需要做的,是怎样把突厥挡在长城之外,给妻儿一个安全的家。 十二月的草原,已经被白雪覆盖。 并州开来的军队,就驻扎在离奚族三十里的一处能避风的树林里。 奥失部里,阿会部、处和部、度稽部、元俟折部,奚族最大的五个部落的代表聚集一堂,商议对策。 多数人都在异口同声责怪佩罗长老,说他当初就该向汉人求助,这下麻烦了吧? 佩罗长老默不作声,他的大女婿,阿会部的阿度却听不下去了,“如果没有汉人的援助,春天时,我们哪有牲畜放牧,秋天里,族里的老人和孩子,又哪有羊肉吃,羊奶喝。我们的收成是被突厥人抢去的,你们为什么不去怪阿史那家?”这些人,敌友都分不清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阿会部的阿度,注意你的言行,阿史那家族是长生草原上的王,不容轻视。”度稽部的一个白胡子长老严肃指责他。阿度为佩罗长老说话,这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佩罗长老从汉人那得到的好处,除了奥失部,就属阿会部分到的最多了。 “你说阿史那是草原的王,那汉人的骑兵是怎么进来的?”阿度并不服气。 这下,想和度稽部长老一起指责阿度的各部长老都闭口无言。好半天,元俟折部的长老才长长叹息,说道:“我们已经派人向突利可汗求援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毕竟奚族是突利可汗的附属地,没道理他只收贡品而不保护奚族啊? “你们还盼着他?”奥失部的族长那其尔冷笑,“汉人的军队开进草原,突利会不知道?他要是想保护我们,早就过来了,还用我们派人通知?” 处和部的长老眉头紧锁:“我们奉长生天的旨意,立阿史那家族为草原的国王,无论阿史那家族的赋税有多重,我们都尽力满足他们。但做为回报,阿史那家族也必须保护我们的安全。长生天在上,他们怎么能背弃誓言?” “可从去年底,草原上就有个传闻,”见火候差不多,佩罗长老终于开口,“传说,长生天已经放弃了阿史那家族,不想让他们再统治草原了。” 这怎么可能?!众人窃窃私语。 度稽部长老再度开口问道:“佩罗长老,这种谣言你是从哪听来的?” “难道你们不记得了,去年突利的营地,被狼群攻击的事?”佩罗长老反问道。 身为狼神的后代,却被狼群攻击,虽然在大萨满海姆与长生天沟通后,狼群退走了,但这事在草原上,还是传的沸沸扬扬。 “你不会想说。长生天要派汉人来统治草原吧?”元俟折部地长老冷笑。这怎么可能? “自从汉人地军队进入草原。我们就派斥候一路跟着。斥候回来。向我们报告了一件很奇怪地事。”佩罗长老看向那其尔。 那其尔会意。接着说道:“汉人地军队。每天赶路。到晚上选好地方安营扎寨。第二天拆了帐篷。再继续赶路。” “这有什么奇怪地?”有人忍不住插嘴。每个军队不都是这样吗? 那其尔不理他。接着说:“问题是。他们每天早上临走前。都会在附近扔下大块地肉骨头。有时候还有新鲜地羊肉。” “这些汉人可真有钱。”有人小声嫉妒。他们自己这么浪费。还为了几千只牛羊来奚族要债。汉人果然不可交。 “斥候说,每天等军队走后,都会有狼群过去吃他们留下的食物。”那其尔说。 “你是说,狼群盯上了汉人?!”众人精神一振,长生天还是站在奚族这边的! “起初我们也这样想,可连续几天,狼群都没有攻击过汉人的军队。而且每天汉人按时离开,狼群就按时去进食,就像……就像被汉人所饲养了一样。”那其尔犹豫,但还是把话说完了。 如果说阿史那是草原上地人中之王,那狼就是草原上的兽中之王,狼群要是接受了汉人地饲养,这,难道草原真的要易主了? “如果这是长生天的意思,那其尔愿意服从长生天的安排。”奥失部族长那其尔第一个表态,这是脱离突利,报仇雪恨的大好时机,他不想放过。 “阿会部也是这个意思。但必须能证明,汉人值得我们依靠。”阿度看向佩罗长老,传达他父亲,阿会部族长地意思。这一年年的剥削,最富有地阿会部也吃不消了,如果能找个合适的理由摆脱突厥,他们又何乐而不为。 处和部的长老第三个表态:“如果汉人能保护我们,不再受突厥的欺负,处和部也愿意和汉人做朋友。” 度稽部长老和元俟折部的长老对视一眼,在处和部长老开口置突厥时,他们就觉得不对劲,现在看来,处和部怕是暗中已经和阿会部,奥失部联手了。 “奥失佩罗,你能确定汉人比突厥可靠?”元俟折部的长老直接问幕后操纵。 “这点我和大家一样怀。”佩罗长老一幅大公无私地表情,“所以我决定,亲自去他们军营一趟,会一会并州的李都督。” “如果中原地可汗可以视我们奚族为兄弟,那度稽部也愿意和他们讲和。”度稽部长老也表态了,突厥剥削起他们来,一样不手软,如果汉人能给度稽部好处,他干吗还帮突厥说话。 “那我们就商量商量,和汉人怎么交易吧。”元俟折部的长老拂须微笑,这汉人军队出现在草原上,也许反倒是奚族地一次机会。 …… 去汉人那里讲和, 空着手,几个部落还是象征性凑了点礼物,由于事羊最多的是奥失和阿会两部落,所以礼物上他们也拿地份子最多。 大家的意思是,如果汉人不值得继续交往,也希望看到礼物份上,能把帐拖到明年再说,毕竟奚族要选在今年和汉人翻脸,是困难些,他们的战略物资不足啊! 佩罗长老看着面前一个打开的锦盒沉思,那是去年并州特使张参军带来的,是并州李都督送给他嫁女儿的贺礼。 当时他打开盒子就吃了一惊,盒子里是一支打造得非常精致的金凤钗,那凤的口中还衔着两串由许多细小的鸡血红宝珠穿成的缨络。 这是件名贵的饰,但以佩罗长老的家世,还不需要为它的价钱吃惊,让佩罗长老意外的是,这金凤钗其实就是自家的东西,是他送给孙,安两位真人的谢礼之一,已经被安真人收下了,那它现在又出现了,一定不是巧合。 “奥失佩罗见过并州李都督。”看见徐茂公后,佩罗长老愣了一下,才以手抚胸行礼,说道。 “佩罗长老不用多礼。”徐茂公按中原的礼节,用茶点招待客人。 “之前李都督去奚族,佩罗招待不周,请恕老朽怠慢之罪。”佩罗长老为先前的“有眼无珠”请罪。 “哪里,我才应该谢谢长老,为并州提供的草药。也就因为这个,我才答应和奚族做交易,而且是借一还一。我相信,张参军也告诉长老了,我给了长老十分之一的折扣,那就是我给长老的谢礼。”徐茂公微笑说道。 “佩罗不敢,受李都督如此厚礼。”佩罗长老推辞。 徐茂公话锋一转:“可后来的事,长老却让李某为难了,李某信任长老,才在我朝天子那儿,为长老一力担保的,现在奚族却欠债不还,李某怎么和我们陛下交待,您这不是再害李某吗?” “李都督,”佩罗起身致歉,“这可不是我们奚族赖账,您到过草原,也亲眼见过突厥的残暴不仁,我们现在可是连自己过冬的食物不够了,哪里还得起债啊?” “那长老什么时候才还得起?”徐茂公问道。 见事情有了转机,佩罗长老忙保证道:“明年,明年奚族一定连本带利都还上。我可以向长生天保证!”只要今年徐茂公可以不对奚族动武,他誓又有什么关系。 “明年?佩罗长老能保证,明年突厥就不要奚族的赋税了?”徐茂公反问道。 “这……”佩罗长老知道以突厥的贪心,明年只会变本加厉,而以徐茂公对突厥的了解,自己也骗了他。 “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徐茂公板起脸来,“我朝皇帝,最讨厌被人欺骗,如果我不从奚族要回些东西,实在不好交待啊。” “李都督,”事到如今佩罗长老只好求他,“看在我们奚族献给贵国草药的事上,再宽限我们一次吧。”并州生疫情的事,他事后也知道了,所以徐茂公和孙思邈来草原是为了什么,他也能猜出来。 “我说过了,我就是看在这件事上,才和奚族交易的。”徐茂公又想了想,“要不这样,奥失部我可以放过,但别的部落,我总得去一趟,不然我对我们陛下也不好交差,你看好不好?” 好什么好?佩罗长老苦笑,这样他们奥失部将成为整个奚族的众矢之的! “那李都督,如果我们奚族保证,以后不再与中原为敌,用这个当利息,可不可以暂缓欠款?”佩罗长老终于提出这点。 徐茂公却没他所想的那样高兴,“那如果以后,突厥让你们来打我朝,你们也不听他的?” “正是。”佩罗长老严重说道。 “你不怕突厥先灭了你们?”徐茂公问道。 “奚族愿意接受天朝可汗的保护。”佩罗长老向徐茂公施礼说道,这个年轻人,居然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不给他。 这才对,来求人就该放低姿态。对佩罗长老的回答,徐茂公这才表示满意,他亲自给长老倒上热茶,又把桌上的点心推过去,“长老请尝尝,这是我们中原的点心。” 盛情难却,佩罗长老意思性地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哪知那点心入口既化,而且齿颊留香,他忍不住把一块点心都吃了,还称赞道:“真是人间美味。” “长老喜欢就好。”徐茂公微笑,“这是长安城最有名的,三和的素点心雪花糕,我听说,薛延陀的夷男可汗在长安时,就喜欢三和的点心。同是草原上的英雄,长老的口味应该也一样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坐山观虎斗 ,是薛延陀部领。姓一利氏,原附于利可 不过,他现在已经归附于唐国了,由于回纥、拔野古等部都推夷男为,加上有李唐做靠山,利可汗多次派兵讨伐,都是无功而返。 眼见得夷男可汗势力越大,隐隐有和突厥分庭抗礼的架势,在仍被突厥压榨的各部落心中,说不羡慕那是骗人的。 以佩罗长老的智慧,当然不会以为徐茂公只是随口说说,想到夷男可汗如今的风光,佩罗长老更是怦然心动。 他这一生,有过无数的女人,可长生天只赐给他两个女儿,所以他把两个女儿视为掌上明珠,要给她们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他把大女儿绮兰嫁给了阿会部的继承人阿度,小女儿维兰许给了奥失部年青的族长那其尔,原以为可以放心了,可偏偏出了突利可汗那件事,维兰是为整个奥失部受辱的,这也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可如果,奚族也可以成为第二个薛延陀,那不仅维兰报仇有望,奚族更可以摆脱突厥控制,甚至取代突厥,成为草原上的王! 佩罗长老在心里盘算,他的大女婿阿度,论家世,论武艺,论气度,都是奚族年青人中的,所差的不过是阅历,这个没关系,还有自己在后面看着呢,阿度是可以成为第二个夷男可汗的,甚至成为整个草原的可汗! 想到这美好的远景,佩罗长老的态度更诚恳,表情更恭敬,“李都督,再有几日,突厥就会来要第二批贡品了,不过,我奚族一至决定,将这批贡品送给天朝的可汗,希望天朝可汗成为草原的保护。” “我代我家陛下接下奚族的这份心意。而去年奚族从并州借去的牛羊,就做为回礼了,你们不用再还了。”徐茂公微笑说道,“这几日,我也会留在草原上,帮你们对抗突厥。”口头承诺谁都会,他必须亲眼看到奚族和突厥决裂。 奚族现在无力对付唐军。自然也无力对抗突厥。有唐军自愿留下帮忙。当然是最好地。佩罗长老也明白。他们把唐军留下。那就再也说不清楚了。不过他也决定了。汉人比突厥大方。只一个承诺。就免了他们地欠债。他们跟突厥这么久。所增长地却只有仇恨。 佩罗长老再次施礼:“多谢李都督。” …… 奚族拒绝再次纳贡。而且还把汉人地军队引进了草原。这个消息不但突利可汗知道了。连利可汗也听到了。 做为东突厥汗国地大可汗。利可汗命令侄子突利小可汗。管好自己地子民。 突利可汗亲自出兵去打奚族。半路上天降大雪。原以为奚族和唐军不会在大雪天行军。却正走进了人家地埋伏圈。 更出乎突利可汗意料地是,他们往后退时又碰上了族的人马,原以为来得是自家援军,没想到族背叛了突厥,这下更是措手不及,最后突利可汗只好带着人马撤回。 原来自己也能打败突厥!这下几个部落都是士气大振! 几个族长坐在一块,仍兴奋的议论着,看着一向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人,如今被自己打得惨败而逃,任人都觉得解气! 说来说去,自然说到了这次所抓的俘虏上,那其尔先提出自己地主张,用突厥贵族的血祭祀长生天,剩下的战俘和战利品,按出兵地多少公平分配。 这个提议确实很公平,用战俘中地位最高的人来献祭,使长生天保佑自己的部落,日后都能百战百胜,也是草原上的传统,多数人都点头同意。 阿度却提出不同地意见:“我们这次能得胜,多亏了天朝的李都督帮忙。虽然他说,这次的战俘和战利品都由我们自行处理,他一点也不要。但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分一份给他,而为了表示对天朝的尊重,这次的突厥贵族也该由李都督处置。” 佩罗长老在旁听了,赞许地点点头。还是阿度会做人,不像别人,一得到好处,便先想着补偿自己,连基本的人情事故都忘了。 “打听清楚了?”徐茂公问进来地参军张文。 “嗯,打听清楚了,这次提议把突厥贵族交给我们处置的人,是阿会部族长地儿子阿度,也是下一任的阿会部族长。”因为熟悉突厥话,加上这次地协同做战,张文去打听消息并不难。 “这个阿度,倒是个知道礼数的。”徐茂公点点头,东西和人他不在乎,他要地只是奚族的一种态度。 “不过,我还听说,这次抓住的突厥将领是两个,可他们只交给我们一个。”张文说起这事,微微皱眉,“而据说那另外一个,已经被杀掉了,现在人头就挂在奥失 外,这是奥失部族长妻子的意思,如果不是怕不好交个他们也不会给我们。” “那个维兰,她报仇的心可够急的。”徐茂公摇头,他同情维兰,但不赞赏她的感情用事。“现在送来的俘虏审问过了?” “审过了,他只说自己是突利可汗帐下的大梅禄,其他的就不说了,看来我们还抓住个大人物。”大梅禄就是可汗的大总管,张文也知道这意思。 “大梅禄,多罗?”徐茂公一怔,“看来我真得见见他了。” …… 解开身上绳索的多罗活动手腕,却仍用不信任的眼光看着徐茂公:“原来你真是汉人的将军,早知道的话,当初就该杀了你。” “我可是你们伊香公主的救命恩人,”徐茂公好整以暇地说道,“忘恩负义,可是连长生天也不看下去的。” “那晚的狼群真是你招来的?”多罗问出心中惑,那晚狼群突至,而等惊慌失措的人们回过神时,那两个汉人萨满已不见了,想到他们有和狼群“讲道理”的能力,突利可汗等人严重怀,狼群就是他们招过来的,可派出追兵,却再也找不着他们啦。” “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招唤狼群,”徐茂公实说,他也确实有这个能力,“不过我从不轻易使用,如果不是那次危及道我的性命,我也不会用的。我们皇帝与你们可汗是兄弟,大家为什么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呢?”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楚鲁死了,你再杀了我,正好向你们的可汗请功。”多罗心灰意冷地说道。 “楚鲁死了?!”徐茂公惊呼。 “你不知道?”这回换多罗意外了,“他的人头,现在就挂在奥失部外面,你会不知道?”他有点不相信。 “我不知道是很有面子的事吗?”徐茂公很郁闷的道,“奥失部竟然都没和我说一声。” “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看重你们汉人,他们只是在利用你们,好对抗我们可汗。”多罗乘机挑拨,他就算死,也不想白死。 徐茂公看着他,不言语 就当多罗以为徐茂公看穿了自己在打的主意时,徐茂公突然开口说道:“你准备一下,天黑后我就放你走。” 多罗怔了怔:“你放我…走?”他可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去。 “我说过,我们皇帝与你们可汗是兄弟,我们中原人向来重视自己的誓言,所以我放你回去,好救你们的可汗。”徐茂公说道。 “救我们可汗?”多罗糊涂了,是他和汉人存在沟通上的差异吗,可徐茂公说的明明是突厥话,他怎么还是听不懂? “利可汗要杀突利可汗,”徐茂公接下来的解释让多罗心惊肉跳,“这次突利可汗兵败,就在利可汗那背了失职的罪名,利可汗一定趁机派更危险的任务给他,而为了将功补过,突利可汗只能接下来,这是借刀杀人。” “不,他们毕竟是亲叔侄,利可汗不会这样的。”多罗的声音颤,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身为始毕,突利两代可汗的心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阿史那家族的亲情有多薄。 “而就算突利可汗能平安回来,利可汗也会找理由除去他,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救突利可汗。” “如果真能救了我们可汗,多罗愿对长生天立誓,永不和中原刀兵相见!”多罗誓道。 “好,我的主意就是…”徐茂公低声告诉多罗。 …… 多罗出去后,徐世弼和张文才从后面进来。 “三哥,你真要放了这突厥总管,那奚族会不会不高兴?”徐世弼问道。 “可奚族杀突厥将领时,也没和我们打招呼。”张文说道。 “那三哥,就算你生奚族的气,也不用主动帮突利可汗啊?”徐世弼想不明白。 徐茂公笑笑,目光却落在张文身上, 张文会意,向徐世弼解释:“他们这些异族根本不可信。别看现在奚族和我们关系不错,那是因为他们要利用我们对付突厥,当然,也因为突厥也是我们的敌人,我们才顺水推舟,将计就计的。不过如果我们彻底帮他们灭了突厥,那奚族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了,所以大人这是坐山观虎斗。”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徐世弼也反应过来,脱口说道。 徐茂公微微一笑:“坐山观虎斗也好,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也罢,反正有奚族和突厥在草原上互斗,他们就谁也别想算计我们的国家。”他可不是让人当枪使的傻瓜 第一百二十七章 谁家也不容易 送走大梅禄多罗,安排好奚族和突厥互相牵制,正好能赶上回家过年,就兴冲冲带队回并州。 等到并州,处理完军中事务,徐茂公终于可以回家了。 谁知,他刚到家就听到个让他意外的消息,“你说什么?女儿的名字已经被你报上去了,不是明年开春才再登记户籍吗?” “这是民部的意思。你忘了,去年民部尚书裴矩上奏皇帝,说:‘大唐子民遭受突厥暴践,请每户给绢一匹。’结果皇帝说:‘朕以诚信御下,不欲虚有存恤之名而无其实,户有大小,岂得雷同给赐乎!’于是计口为率。”袁紫烟把当初的圣旨背出来,“可去年不是赶上并州有疫情,没办法统计人数,民部就免了一年的赋税,当做代替。” “今年给补上了?”徐茂公问,这倒是个好消息,不过他现在着重军务,地方的事很少插手,所知信息不多。 “是,民部的公文说,本来今年春天就可以补上,但考虑到仓库的绢都是去年剩下的,不好意思拿给并州,所以等到现在,下的都是今年新织成的新绢。”袁紫烟也知道丈夫日前都在突厥那边,就是有并州送去的公文,也是关于军情的,这些民生之事,是不会快马传书的。“明天你去都督府,公文应该就在你的书案上。” “听你说就可以了。”徐茂公说道。天知道他有多久没去城中的都督府了,也不知那公文落灰了没,没办法,他现在忙着练兵。 “在年前也是好事,至少大家过年时,手头都能宽绰些。”袁紫烟盘算。 “你还没说我们女儿的名字呢?”徐茂公提醒妻子,他总觉得,妻子是有意岔开话题,可这事他能忘吗? “人家户曹也是存心巴结你,毕竟你才是并州的老大,有了好处当然第一个想到你。赶紧过来给咱们女儿登记户籍。”袁紫烟说道。并州身处前线,被突厥欺负久了,几乎是家家受灾,所以这次补偿,可说是人人有份。 “女儿地名字?”徐茂公微微皱眉。妻子到底给女儿起了个什么样地名字。这样藏藏掖掖? 躲不过。袁紫烟只好递给他一张写了字地纸。 “美媛。还行…美元?我还英镑呢?!”徐茂公急了。“你怎么可以给女儿起这个名字!?”糊弄谁啊?当他就不是穿越来地? “意外。纯属意外。”袁紫烟干笑着解释。“你还记得吗?我这次过来。事先在我们那边地超市采购了大量地食物。我以为把钱包都掏空了。谁知道还剩张小面额地美钞。” “你就算要怀旧。也不能用在女儿地名字上啊?”徐茂公语气缓下来。毕竟袁紫烟带来地面包。蛋糕。可乐。咖啡。他也吃了不少。 “我没有啊!”袁紫烟才委屈。她怎么会拿女儿地名字开玩笑。“我把那张美钞夹在书里了。可咱们近几年总搬家。放哪本书里我也忘了。偏巧户曹那天上门问我女儿名字。震儿也同时举着这张钞票过来问我。我心里一慌。就说了‘美元’两个字。谁知户曹马上就登记上了。快得我连改口都来不及。”所以说。这真是意外。 “怎么会这么巧?”徐茂公叹息。 “美媛,就是美丽的名媛,也不错啊。”袁紫烟开解他。当时在场的人还一致称赞,说李都督不愧是文武双全,给女儿起名字都这么讲究。不过这话她可不敢提,免得更刺激丈夫。 徐茂公已经被刺激到了:“不错什么?这里的人是不知道,可传到局里那帮人耳里,你我都会成为笑话的!”他当安允辰的时候,向来是完美的代表人物,可成了徐茂公,为什么会出这样地差错? 你要是早把名字起,也不会害我事到临头,慌不择口。袁紫烟心里嘀咕,但还是安慰丈夫:“咱们局里的同事,说要来也没来,谁知他们还来不来啦?你不用这么担心。”说起来,她也好久没见自己的家人了,局里当初开的,不会是空头支票吧? 一想到自己亲人,袁紫烟神情黯淡下来。 “算了,算了,不就一个名字嘛。”徐茂公赶紧说道,他猜出袁紫烟是想娘家的人了,妻子跟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他亏欠她的,一辈子也换不清。 “我只是心疼,我好不容易想了一大堆好听的名字,现在却一个也用不上了。”徐茂公开玩笑,想分散妻子地注意力。 袁紫烟笑笑,靠向丈夫的怀里,人要学会知足,她现在已经很幸福了。 “我再给你生个女儿,名字不就用上了。”她娇媚地说道。 徐茂公顿时笑逐颜开,还不忘讨价还价,“可我命中还有一个。” “那就再加个儿子,一儿一女。”袁紫烟大方的很。 “好,成交。” 于是,拉钩,盖章。 契约成立。 贞观二年, 公元628年, 正月, 当并州城内,人们正热热闹闹过新年时,突厥所在的草原上也很热闹。 “阿史那咄!”伊香用手里的鞭子开道,直闯利可汗的王庭大帐。 这里的人,谁不认识已故始毕可汗的掌上明珠伊香公主,没有接到确切的命令,侍卫们只是象征性地拦上一下,让伊香顺利闯进帐内。 “我当是谁,原来是小伊香啊,这都成大姑娘了,怎么还一点规矩都没有,连亲叔叔地名字也敢直呼。”利可汗的表情让人猜不出是怒是喜。 伊香根本不去猜这个,“为什么要囚禁钵哥哥?!”她怒气冲冲地质问。 “阿史那钵先丢了自己的领地,让奚,等族叛乱,而后又征讨薛延陀、回纥等族不利,我这也是按军法和国法制他的罪。”利可汗义正词严地说道。 “薛延陀、回纥等部落是在你手里丢的,为什么要让钵哥哥去讨伐?”伊香不服气。 “伊香,别忘了我才是汗国的大可汗!”利可汗板着脸,这丫头,越没规矩了。 “可是,钵哥哥被你关也关了,打也打了,他也知道错了,你就看在父汗的面子上,放了他吧。咄叔叔!”伊香放软姿态,含泪求他。 提到英年早逝地王兄,利可汗心里也是一软,但他马上就警觉了,伊香这丫头,向来习惯用鞭子说话,这样抬出他王兄,声情并茂地说词,可不合她的性子,一定是那些突利的谋臣的主意。 想到突利对自己所构成的威胁,利可汗硬下心肠,“我就是看在大哥面上,才不治你私闯王庭地罪过,你回去吧。”他赶侄女走。 求情不准,伊香反而不哭了,她擦干眼泪,对可汗说:“咄叔叔,我昨天晚上梦见父汗了,你猜他对我说了什么?” 可汗吓了一跳,他强装镇定,“你别胡说,大哥已经被长生天招唤走了,哪能去见你?” “真的。”伊香地表情非常非常地认真,“我父汗和我说,他不高兴你这样对待钵哥哥,所以只要你一天不放人,他就让这草原上的雪一天不停!” “胡言乱语!”利可汗声色俱厉地吼道,他最怕和最崇拜地人,都是自己的大哥始毕可汗,现在虽然理智告诉他伊香是在危言耸听,但还是觉得心里慌。 “信不信由你!”伊香并不和他争辩,转身出去,随着她掀开帐门地动作,大大小小的雪花飘扬着进来。 …… 第一天, 第二天, 第三天, 离伊香公主说那番话已经三天了,雪还在下,“这场雪是始毕可汗在惩罚利可汗!”这样的谣言已经传遍了草原。 第四天, 雪仍未停,已经有不少人在暗中拜祭始毕可汗了。 第五天, 上午时,雪终于停了,利可汗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可没等他高兴多久,傍晚时天色又转暗,雪花仍飘落下来。 利可汗招来他的大萨满布达,问道:“你说,海姆萨满有没有呼唤风雪的能力?” “绝对没有。我可以向长生天誓,海姆他绝对没有呼唤风雪的能力!”布达信誓旦旦,所谓同行是冤家,他和海姆这对同门师兄弟更是冤家中的冤家,从年轻斗到年老,彼此有多少斤两那是一清两楚的。 “既然这样,我们还是问问长生天吧。”利可汗无可奈何。 第六天, 雪仍下得断断续续,看不出什么时候会停,现在连利帐下的大小贵族,都在话里话外暗示请大汗放人了。 利可汗想再找大萨满布达问问,来得却是奉命传话的一个小萨满,说大萨满正在和长生天沟通,任谁也不能去打搅。 第七天, 看着外面的飞雪,利可汗心急如焚,大萨满布达终于出现,同时也带来了长生天的旨意。 “长生天要大汗放人。”布达说出他和长生天沟通的结果。 利可汗脸色顿变! “大汗放心,长生天仍是站在大汗这边的。”布达知道利可汗在担心什么,又告诉他,自己和长生天沟通的另一结果。 可汗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他咬咬牙,终于下令:“放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别后再重逢 18.gif 钵哥哥…”看着突利可汗身上的伤痕,伊香哭得 “好了伊香,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这只是皮外伤,养两天就好了。”突利可汗一边由大萨满海姆给治伤,一边安慰妹妹。 “放心吧,伊香公主,可汗是草原上最强壮的公狼,这点伤害对他而言,不算什么。”诊疗完毕,大萨满海姆保证道。 “真的?”虽然口气是问句,但伊香终于不哭了,经过这段大家为了救出突利可汗,而齐心协力的日子,她对大萨满海姆的信任和好感都增加不少。 得到大萨满海姆的保证,在场的人都松口气。 “利可汗这回太过分了。”鲁尔长老摇头叹息,再怎么说突利也是一国的王子,囚禁还动用鞭,是够狠的。 “阿史那咄!”突利可汗对这个亲叔叔可是恨之入骨了,他再问大梅禄多罗,“这真是并州李都督给你们出的主意?” “是,李都督让我们利用这次天降大雪,救可汗脱困。”在接突利可汗回来的路上,多罗就简单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当然也包括并州李世绩都督就是上次来草原的安真人。 “他为什么要救我?”突利可汗不解,自己当初可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李都督说,可汗和他们皇帝是盟兄弟,所以可汗有难,他不能坐视不救。”多罗答道。 “可他怎么知道。这雪会在我被放出之后才停?”突利问道。这场降雪直到第八天才完全停止。所以其实利可汗只要在耐心等上一天。他不放人雪也会停地。 “李都督只说。雪大概会下七。八天。要我们抓紧机会。”多罗看看大萨满海姆。“这多亏了大萨满。为了说服布达萨满帮助我们。他把自己施法用地玉铃铛也给了布达萨满。这才让我们可以在七天内救出可汗。” 突利可汗不仅动容:“大萨满…”他当然知道。这玉铃铛是海姆和布达地师父传下来地。谁得到它。谁就是突厥汗国地席萨满。布达和海姆斗了这么多年。也没抢到手。现在为了救他。大萨满竟然自愿把铃铛交出来。这份恩情。他怎么还? “过去地事就不用说了。咱们还是想想以后吧。等雪停了。利可汗地胆子还会再大起来。我们该怎么办?”大萨满海姆岔开话题。问道。 “既然大哥还记着盟兄弟地情义。那我们可以通过李都督。找大哥帮忙。”突利可汗想了想说道。他口中地大哥。自然是李世民了。 “多罗愿意去并州。向李都督转达可汗地意思。”这里就属他见过徐茂公两次。多罗觉得义不容辞。 “行,那就麻烦你一趟,只要大哥愿意帮我们对付利,我愿意奉他做大可汗。”不是突利自己不想当大可汗,是他现在真没有那个力量,所以还是保命要紧。 “是。”多罗自然明白这个。 …… 当多罗回来告诉妻子他要去并州时,薛治儿向丈夫提出请求:“我也要去。” “这…”多罗犹豫,平常事他都对妻子百依百顺,但这是国事。 “我是汉人,对中原地风土人情都比你熟悉,有我在你身边,也免得有人心怀叵测,借故不肯帮可汗的忙,或笑话你不懂中原礼仪。”薛冶儿理由正当。 多罗果然心动,要说这世上唯一会全心全意帮他的汉人,就只有妻子,有她在,自己确实能省不少事。但… “我还可以去见见李都督的夫人,女人之间可比你们男人好说话,让她帮忙向李都督说几句好话,可汗的事会更好办些。”安允辰徐茂公就是李都督,那袁紫烟自然是都督夫人了。 “还是,”薛冶儿盯着丈夫,“你不让我去,是想再找几个汉人女子当妻子?” 她这样撒娇撒嗔,多罗哪招架得住,“好,好,我去和可汗说,带你去还不行吗?”他投降道。 “这还差不多。”薛冶儿放过丈夫,开始收拾行李。 “人家救了你的命,咱们可不能空手去。”薛冶儿边翻箱倒柜,边和丈夫说,紫烟有三个儿子,青琴有一儿一女,这次去,礼物可不能少带。 “你来安排就好。”有薛冶儿跟着,多罗完全不用操心这些家务事。 二月, 并州, 徐茂公在都督府与突利可汗地特使大梅禄多罗商议国事。袁紫烟却在曹国公府的内宅,由内宅总管青琴陪着,与大梅禄的夫人薛冶儿见面。 当着一干人的面,几人礼节性的寒暄,等袁紫烟请薛冶儿入内饮茶,并只留青琴做伴后,才是这三人的叙旧时间。 从隋大业九年公元613年,袁紫烟从皇宫不辞而别,到唐贞观二 628年),这三个一起入宫的朋友才重新聚。 十五年,当年的少女早已为人妻,为人母,再重逢,自是感慨良多。 “当年听到你留言,说是要回山中继续修行,原以为你已经得道成仙,没想到却成了并州的都督夫人。”薛冶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我也没想到会遇上他。”更没想到安允辰会成了徐茂公,袁紫烟叹口气,“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他大概真是我命里的冤家吧。”让自己无怨无悔跟他来到这个时代过日子。 冤家。薛冶儿和青琴都被她这个形容词逗笑了。 “你们俩‘不是冤家不聚头’,”薛冶儿也是感慨万端,“我和多罗却是患难夫妻。但当时我嫁他,为地只不过是逃避利可汗。” 原来,自从当年宇文化及弑君以后,她和萧皇后还有几位夫人便都落在了宇文化及手中,被他挟持到了聊城。窦建德进入聊城后,杀了宇文化及,对萧皇后和她们却是以礼待之。 窦建德当时也像其他势力一样,依附着突厥,借突厥之力壮大自己。而嫁到突厥的隋朝义成公主听说宇文化及被杀,遂派使臣到中原迎请嫂子萧皇后与侄女南阳公主。 南阳公主当时已是青灯黄卷的生活了,她不肯离开。可萧皇后听来的使臣说,义成公主已经说服了处罗可汗,立齐王杨的儿子杨政道为隋王,重振杨家的江山。可那时的杨政道还不到一岁,身为他的亲祖母,萧皇后理应跟过去照顾。 如果杨政道真当了隋王,那薛冶儿好歹还是先帝的后妃,有个名份,她留在窦建德这边,又算怎么回事,所以她也跟着萧皇后去了突厥那边。 于是,窦建德派一千多骑兵护送萧皇后她们到了草原,还把宇文化及的级呈献给了义成公主。 处罗可汗确实按照约定,立杨政道为隋王,把留在东突厥境内地中原人交给杨政道管治,建立了“大隋国”,那时的杨政道当然不能亲自管理这些,就由萧皇后在后面坐阵。 可处罗可汗竟然迷上了萧皇后,为了在突厥生活下去,萧皇后只好委身于他,其他的宫妃是也从了处罗可汗,就是做了其他突厥贵族的女人。 正当薛冶儿为自己命运茫然时,处罗可汗过世了。按突厥兄终弟继的传统,义成公主和萧皇后又成了可汗地人。 薛冶儿以为,自己也逃不掉的时候,萧皇后却告诉她,大梅禄多罗看上她了,按萧皇后劝她地话说,多罗的正妻早逝,别地妾室地位又低下,做为多罗亲自求婚的女人,就算不是正妻,日子也能过得不错。 薛冶儿盘算,跟着大梅禄总比跟着可汗是非少些吧,就点头同意了。 “人心都是肉做地,看多罗真的对我好,我也想,就这样过下去好了,他对我好,我也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薛冶儿对两位友人说道。 薛冶儿是躲麻烦才嫁给多罗的,可谁知他们婚后就牵扯进一场大麻烦里。 突利可汗成年,按规矩,他就可以到自己的领地走马上任了,可这样一来,利可汗就不好控制他了。 可汗事先便未雨绸缪,拉拢,收买了不少突厥官员,打得就是让突利可汗上任也无可用之人的主意。为这,萧皇后还找来薛冶儿,希望她也能劝多罗投在利可汗这边,而萧皇后的谈话中还点出,当初让薛冶儿嫁给多罗,就是利可汗拉拢多罗的一种手段。而这点,让薛冶儿很不舒服。 不舒服归不舒服,权衡利弊,她也觉得利可汗这边势力更强,胜算更大,所以对说服多罗也不认为多难。 但没等薛冶儿开口,多罗就告诉她要搬家了,他们要跟着突利可汗去他的领地。 薛冶儿很吃惊,因为以多罗的身份,不会看不出利可汗的势力有多强,留下来,他才有升官财的机会。 多罗却正色告诉她,在始毕可汗临终前,他亲口答应可汗,要替他照顾幼子,所以无论情况怎样,他也不能不管突利可汗。 君子一诺千金重,薛冶儿对多罗由生敬意,放弃了劝他的念头,反倒和他一起去了突利那边。 最初时,他们也曾收到过来自利可汗的劝诱,威胁,但多罗始终站在前面,坚定不疑的挡回去。 薛冶儿的前任丈夫是皇帝,但遇上困难,也只会照着镜子叹息道:“好头颅,谁人砍之?”这个草原上的胡人,没读过四书五经,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却重情义,守诺言,让人觉得可以依靠,怦然心动,就从那时开始 第一百二十九章 终不似当年 毕竟突利可汗是他侄子,很多双眼睛在看着,利可明目张胆欺负人。”薛冶儿对听着她的诉说,为她紧张的两个朋友笑笑,“还好有惊无险。” 她说的轻松,但当时却是极为危险,突利毕竟是可汗,可多罗不过一个总管,利可汗要整他还不容易。 越是在乎一个人,就越为他提心吊胆,那段时间,薛冶儿连睡觉时,都把剑放在枕头旁边。 “你们一个连神仙都不做,一个是共患难过来的,相比之下,我的故事就不算什么了。”青琴看看袁紫烟,又看看薛冶儿。 “我第一次遇上徐安,是去逍遥居打归屋子,我搬不动重物,正好被他看见了,他就帮了我,还和我一起干活,后来每次我干活,他都来帮忙,从没有躲过懒,看他是个勤快人,我就嫁给他了,好在婚后他也一直很勤快,算是表里如一吧。”青琴不好意思地笑笑,比起两个朋友,她的经历最平常不过了。 “能踏实过日子,这就很好了。”袁紫烟评价道,哪像当年徐茂公和她,就算在一起也无时无刻不担心,有一天会分开。 “有个男人能帮你干家务,这还不好?”薛冶儿还羡慕呢,别看多罗在外面处事干练,一回家绝对是个甩手掌柜。 女人做了母亲,在一起时免不了要提到孩子,薛冶儿听说袁紫烟又添了个小女儿,高兴之余一定要去看看。 袁紫烟带她过去,结果薛冶儿一见到孩子就喜欢上了,抱着舍不得放手。 “真好。”她看着孩子粉嘟嘟地小脸蛋。“还是女孩子可爱。娇娇嫩嫩。象一朵花。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美媛。美丽地美。名媛淑女地媛。”袁紫烟着意解释。 “美媛。好名字。”薛冶儿是真心赞赏。“李都督真会起名字。” “不。这是我起地。”袁紫烟敢做敢当。 “也对。凭什么咱们能生孩子。就不能给孩子起名字了?我以后再生了女儿。名字一定由我起。”薛冶儿不知内情。对袁紫烟争取权利地行为大加赞成。 “啊。笑了。笑了。她对我笑了。”看着孩子甜甜地笑容。薛冶儿兴奋已。她看看孩子。再看看袁紫烟。下了定语。“你女儿长得像你。美媛长大了一定和你是一个模子出来地。都是大美人。” “嗯,谢谢。”袁紫烟干笑。说女儿长得像她,将来是大美人,她听了当然开心。但说她和“美元”是一个模子出来的,这…&8218薛冶儿是不知内情,袁紫烟却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地感觉。 “你家那两个小家伙呢?怎么不带来?”看薛冶儿这么喜欢孩子,青琴不仅问道。 “多罗不同意。他怕我学了蔡文姬。”薛冶儿笑笑,“蔡文姬可以一个人回来,多罗却知道我一定舍不得孩子,所以有孩子在草原,我非回去不可。”匈奴时代,文姬归汉的故事,一直在草原上流传着,多罗这样,也是在乎她,薛冶儿是不计较的。 “你,真的决定留在突厥了?”青琴犹豫着问道,她今天也看到那些身上裹着皮子,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行为举止都和汉人不一样的突厥人了,再想到他们与汉人不同的饮食习惯,薛冶儿真能适应?当初三人中,就属薛冶儿最娇贵了。 “回来了如何,向蔡文姬那样,‘我与儿兮各一方。日东月西兮徒相望,不得相随兮空断肠’,我可受不了。”吟着蔡文姬《胡十八拍》里的句子,这是前车之鉴,薛冶儿可不愿去尝试。“何况还有多罗呢,他可是地道的突厥人。” “那现在谁照顾你地两个孩子?”袁紫烟突然问道。 薛冶儿颇有深意地看了袁紫烟一眼,才说道:“突利可汗派专人照顾他们,不用我们担心的。” 青琴听不出,袁紫烟却马上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与其说是多罗不放心薛冶儿,还不如说是突利可汗在担心多罗,怕他被长安城的繁华迷住,不再回去了。毕竟利可汗那边就有这样的前车之鉴。 “既然你这么喜欢美媛,不如认她做干女儿吧?”青琴提议,想解薛冶儿思子之苦。 薛冶儿和袁紫烟却有些尴尬,她俩现在一个是突厥重臣的妻子,一个是唐朝大将地夫人,若认了干亲,未免招人口舌。 “说道女儿,我还有事要问你们。你们知道南阳公主和出云公主现在怎样了吗?萧皇后在突厥,可是一直惦记这两个女儿?”薛冶儿问这个,一是想岔开话题,二来也是真心想帮萧皇后打听,虽说萧皇后当初让她嫁给多罗 有目的,但毕竟成全了她一份好姻缘,这媒人,还 袁紫烟想想,说道:“自从窦建德兵败后,南阳公主就回了东都洛阳,她丈夫宇文士及一直在找她,两人在洛阳重逢。不过这时的公主已经剃为尼了。宇文士及请求,希望和公主能复为夫妻。南阳公主拒绝了他,说道:‘我与君是仇家,只恨不能手刃君,只是因为另兄谋逆之际,君并不预先知情罢了。’宇文士及见复合无望,只好走了。”因为徐茂公帮宇文士及找过南阳公主,袁紫烟对这段历史还是熟知的。 “那宇文士及不过是惺惺作态,最后还不是另娶新妇。”青琴对宇文士及可没好感,尤其是想到当年的长春宫。 “太上皇怜他妻散子亡,以宗室女赐嫁,好延续宇文家香火。”袁紫烟说明宇文士及另娶新妇地原因,她对宇文士及倒不像青琴那般厌恶,因为徐茂公告诉她,宇文士及找寻南阳公主,确实不是虚情假意。 薛冶儿叹息,这个消息就是告诉了萧皇后,也只是惹她伤心,还不如不说。 “出云公主过得还不错。”袁紫烟说起另一个公主,“她是当今圣上的宠妃,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长沙郡王李恪日前被封为蜀王,领益州大都督衔。小儿子李因为年幼,还没有实封。” 看薛冶儿吃惊的样子,袁紫烟干脆一次都告诉她:“小柱子也在出云公主那。”反正薛冶儿去长安,也会见到她们,正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真的?!”青琴和薛冶儿同样惊呼道。 然后,青琴埋怨袁紫烟:“出云公主和小柱子都在长安城里,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如果不是今天冶儿提起,我都要忘了有这回事地。那是我无意中遇上的,接着咱们就马上搬家来了并州,这么一折腾,我哪还记得住。”袁紫烟找借口,其实她遇上小柱子到搬家来并州,可相差不少时间呢。 “那秀娟姐姐呢?你有没有看见她?”青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又继续追问,薛冶儿也等着她地回答,对一直照顾她们的秀娟,几人都是很惦念地。 袁紫烟却摇头:“我那日见到小柱子,也不过是匆匆一看,又怎么会知道秀娟姐。”其实她打听过,秀娟在乱军中失踪了,但这话一说出来,必将暴露徐茂公一直注意秦王府一事,所以不能说。 青琴感到失望,“算了,以后回长安,我自己打听。”虽然在外面,她称袁紫烟作夫人,但袁紫烟从未把她当下人,青琴也向来视袁紫烟做姐姐,所以有什么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 薛冶儿却觉得不对,若只是匆匆一看,袁紫烟又怎么连出云公主也知道的这么清楚,其中必有隐情。 依薛冶儿对袁紫烟地了解,袁紫烟性子是淡泊些,在对朋友还是热心的,秀娟要真有难,她不会不管,说不知道,就代表秀娟真的没事,或事情已经生,她管也管不了了。 看来还是自己去长安亲自打听吧,薛冶儿盘算。 …… “谈得怎么样?”徐茂公回来后问妻子,“我看你怎么好像不开心?”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袁紫烟说道,“当年的冶儿,一向矜持,如今却开朗了不少。” “这是好事啊?”徐茂公插言说道。 “能让一个人改变个性,一定经历了不少大事。这次我们三人再聚,我现,我和冶儿都不似当年的性子了,没变的仍只有青琴。”比较才能出结果,她和青琴一直在一块,还看不出什么,再加上薛冶儿,变化就看出来了。 “青琴现在的性格就和当年一样,记得在逍遥居第一次见面,我还没开口她就吓得抖,现在倒是什么也不怕了,整个一管家婆,不过她管徐也太紧了,徐强徐顺都在笑话徐安了。”徐茂公想起来,告诉妻子。 “她是内宅女总管,本来就是‘管家婆’啊。”袁紫烟笑道,然后保证,“放心吧,有机会我会点点青琴的。”有什么事可以在家里说,在外面,还是要给丈夫留面子的。 当然,现在是在家里,所以袁紫烟面带笑容,开始问丈夫:“突厥那个叫伊香的小公主是怎么回事啊?听说她这回听到冶儿去并州,也哭着喊着要跟来,你在突厥,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啊?” “你们还真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啊!”徐茂公说得咬牙切齿 第一百三十章 家事,国事,天下事 贞观二年, (公元六二八年), 三月, 突利可汗的特使大梅禄多罗等一行人终于抵达长安,面见大唐天子李世民。 徐茂公是和多罗等人一起回长安的。 做为他这种封疆大吏,徐茂公知道,三不五时回京城一趟,露个面,对皇帝,可以表示你没有当一方霸主,不再听命的野心。对同僚,可以联络下感情,免得有人打你小报告,又没人帮你说话,毕竟,朝中有人好做官嘛。 当然,先公后私,这是历代以来的规矩。 所以徐茂公就在御书房,先拜见天子。 君臣二人嘘寒问暖,客套几句,又说了并州的军务,李世民开始就突厥一事征求徐茂公的意见:“茂公,朕当初曾答应你,三年之内一定要去兵突厥,为并州百姓报仇,那你认为,现在可是出兵的时机?” 徐茂公想想,答道:“并州这边没有问题,臣所领的并州军一直枕戈待旦,只要圣上一声令下,便可杀向突厥。不过,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军费的事,臣也不清楚了。所以全凭陛下做主。” “全凭朕做主?茂公呀。你倒是真会推。”李世民苦笑。“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世民可真得向你哭穷了。今年关内旱灾。你来时应该也看见了。这军费。现在还真是拿不出来。” 徐茂公点头说道:“臣虽然没亲眼看见这灾情。但也听人说了。不少百姓都卖儿鬻女。而且现在田地里又闹起蝗虫。确实不是出兵地时机?” “你来时没亲眼看见?”李世民皱起眉头。按徐茂公进关地路线。应该经过灾区地。 “臣是边关守将。又不是地方官吏。这赈灾一事无该臣插手。臣也插不上手。何况还有突厥使臣在旁边呢。臣地任务是尽快带他们到长安。”徐茂公答道。 李世民听出徐茂公话里地意思了。他没亲眼看见。突利可汗地特使自然也没亲眼看见了。当然为地就是不让那些人亲眼看见。免得他们对大唐地实力产生怀疑。从而使和谈再生变数。 “先不管突厥人。地方上也上报。说百姓有卖儿鬻女地事生。朕现在就下旨。由府衙出钱。把那些孩子赎回来。还给其父母。”李世民说道。 …… 接待突利可汗的使,是朝廷的事,并州还有事,徐茂公在长安也不能久留,所以从宫里出来,他就抓紧时间去拜访一下老朋友。 徐茂公第一个去见的是翼国公秦叔宝。 自李世民登基后,秦叔宝就没有再领兵做过战。据魏征到并州时告诉徐茂公,秦叔宝是因为征战多年,旧病复,所以一直在家休养,连朝都很少去上。 做为两年多没见面的老朋友,徐茂公这次回长安,自然应该来拜访一下。 翼国公府, 亲自出迎的正是秦叔宝本人,看他气色不差,徐茂公总算放心了。 “你从哪认识的那位孙真人,真是位活神仙,多亏他开地方子,才吃了几幅药,就十分见效。孙真人说,只要调理得当,我就是再活十年也没问题。”秦叔宝笑呵呵地说道。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孙真人的医术我是有信心地,不过当初能在并州遇上他,纯属巧合。”这事徐茂公事先可没想到。 “这就说明你有识人之能。比如你推荐给陛下的戴冑,因其忠清公直,去年便由兵部郎中擢为大理少卿了。”秦叔宝举例道,当然他相信徐茂公虽在并州,但对朝中之事绝非一无所知。 徐茂公笑笑,戴胄执法以来,天下无冤狱。这是史书记载的原话,就凭这句话,别说他在虎牢遇上了戴冑,就算没遇上,他也要从王世充那把人抢过来。 “旭儿怎么样,没和你一块来?”秦叔宝惦记故人之子,就算他完全放心徐茂公不会亏待单旭,但还是忍不住表示关心。 “这孩子很能干,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离不开他了,所以这次他没跟来。 你要是想他,下次我把他也带来。”单旭不喜欢京城,徐茂公是看出这点才不带他一起来的,但这事还不好明说。 “我听玄成说,旭儿不想出仕,就一直担心这孩子地前程,总不能让他务农吧,经商又是,也不能让他再去绿林吧,现在可是国泰民安了。”秦叔宝差点说错话,急忙改口,有些尴尬。 经商是贱业,徐茂公知道秦叔宝想说什么,也顾虑什么,他们徐家就是商人出身,秦叔宝是怕徐茂公听了不高兴,但又担心徐茂公会让单旭从商,才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表达。 徐茂 秦叔宝看不起商人,其实就连他父亲徐盖,自己身,靠着做买卖置办得家大业大,还不是一样瞧不起商人,一心想着要改换门庭。 但徐茂公并不这么认为,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少了哪行,人们生活都会不方便。 “我尊重旭儿自己的选择,他愿意继续在我身边,还是自己出去另起炉灶,都随他高兴。只要是正正经经做事,凭本事吃饭,不鸡鸣狗盗,不伤天害理,我都支持他。”徐茂公说道,只要单旭开心,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太年轻,还是你多照顾一些吧。”秦叔宝还是认为仕途才是最好地,可李世民杀了单雄信,这已成事实,让单旭为杀父仇人出力,也不现实。 当年救不了单雄信,秦叔宝现在也不敢强迫单旭,毕竟徐茂公说得也有道理,这孩子已经够苦了,所以只要他以后能开心生活,把单家香火延续下去,也不错。 想到这,秦叔宝又问道:“旭儿今年也十八了,他的亲事你是怎么打算的,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提到这事徐茂公就忍不住叹气,“我和紫烟为这事上火不是一、两天了,在并州,我们也看上过几个女孩,人品相貌都不错。可人家一打听到旭儿的身世,知道他无意仕途,就都借故推了。”如果他想仗势压人,没有哪家能斗得过他,可徐茂公希望给单旭找得是佳偶,而不是怨偶。 “唉,”秦叔宝也叹气,他知道,是单雄信的事连累了单旭,“我看这事还得从咱们瓦岗派这边找人帮忙,我地女儿比旭儿还大一岁,已嫁人了,早知道我就该再等等。玄成就一个儿子,这不用考虑了。知节的女儿今年倒九岁了,要不然等等他?” “才九岁?那我还不如留旭儿当自己女婿呢!”徐茂公摇头否决,不过他是真认为单旭不错,只可惜自己女儿生得晚。 “你有女儿了?”秦叔宝又惊又喜,不过上次魏征回来没说啊?“你女儿多大了?” “六个月。”提起小女儿,徐茂公充满为人父地自豪。 “……”秦叔宝却在心里叹气,那还不如程知节的女儿,还能少等几年。 “为这事,我给家父去了信,让他从徐氏家族中帮旭儿物色个才貌双全地姑娘。”还好徐茂公并没有打算让单旭等上十几年。 “也好。”秦叔宝点点头,“我在长安也会帮忙多留意的,一有合适地马上通知你。”单旭的弟弟单天昌至今下落不明,所以这传宗接代的任务,就只有靠单旭来完成了。 “怀玉呢,怎么没看见他?”徐茂公问道。来人家家里半天了,也该问下人家的儿子,何况秦怀玉一向颇有乃父之风,徐茂公对他印象不错。 提起儿子,秦叔宝也充满了为人父的自豪,“怀玉在北衙禁军的飞骑右营任职,现在是定远将军了。” “这真是虎父无犬子。”徐茂公称赞道。若是秦怀玉只是正五品的定远将军,那还可以说是沾了父辈的光。但在北衙禁军的飞骑右营任职,就得全凭实力了。 北衙禁军原名为元从禁军,李世民于玄武门置左右屯营,号称“飞骑”,挑选其中骁健善射百人名为“百骑”,所以这可不是单凭家世就能进去的。 “晚上怀玉回来你就能见着他了,正好,我派人把玄成和咱们几个聚一聚。”秦叔宝很高兴。 “行。”省得他一个个人登门拜访了。 …… 到傍晚,魏征和程知节过来了。秦怀玉也回来了,他给徐茂公见礼,这孩子看上去和年轻时的秦叔宝十分相似,徐茂公也挺高兴。 说是孩子,其实秦怀玉比徐世弼还大两岁,做徐茂公弟弟也可以,但辈分在那摆着呢,他父亲和几个叔叔聚会,怕有晚辈在场,有些话不好说,所以他露个面就退场了。 几个朋友重聚,气氛自然不错。 但话说着说着,提到今年闹的蝗虫灾害,魏征忍不住皱起眉头来,“前年疫症,今年虫灾,外面突厥可是虎视眈眈,这陛下可是够辛苦了,我听宫里人说,陛下都是凌晨后才熄灯就寝的。” 他现在倒是不说这是李世民“无道”的结果了,反而关心起李世民来。徐茂公笑笑。 “这么大事你还笑得出来,蝗虫不比天花差。”魏征想起徐茂公当初把自己留在军营,他却跑到突厥冒险的事就有气,可谓是“新仇旧恨” 第一百三十一章 蝗虫本是天灾 到魏征不高兴,徐茂公赶紧解释:“我只是想到个和>事。”他可不敢惹魏征,上次从突厥那边回来,他就被魏征训得耳朵起茧了。 也是那时候,徐茂公真正现李世民的不容易。他被魏征念叨十几天,都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冲动,李世民是怎么受得了这十几年的?徐茂公在心里对唐太宗致以十二万分的同情,这有道明君的代价可真不小。 “什么故事,说来听听?”身为主人,秦叔宝义不容辞地打圆场。 徐茂公笑笑,开始讲故事:“某朝某代,有一年闹蝗灾,有个姓米的县令官当得挺负责,命令所有差役领着县里的百姓,各持棍棒扫帚,扑打蝗虫,因为大家齐心协力,灾情日益减轻。那蝗虫也不傻,看到这里不是它们的容身之地,剩下的就都飞到邻县去了,邻县蝗虫本来就不少,可县令却不加扑杀,反而见隔壁有蝗虫飞来,以为有机可乘,邻县县令就派人送来书信一封,斥责米县令把蝗虫赶到自己的辖区去了,还说要向上司告状。米县令看完信,又好气又好笑,随即回信写道:‘蝗虫本是天灾,并非我县独有。若从我县逃去,还请贵县押来。’” 故事讲完,在场人都笑了。 魏征笑了一阵子,对那米县令大加赞赏,又问徐茂公:“那这故事里有没有说,具体用什么方法灭的蝗虫?” 不料魏征问得如此详细,徐茂公想想,才说道:“无非是勤捉二字,还能有什么,不过我看别的书上说,虫类的天敌是鸟类,如果飞鸟多了,虫子自然就少了。”以他对魏征地了解,要是不拿出点具体方案,魏征是不会放过他的。 “这个办法好。”魏征果然点头,“我明天就请旨,让陛下下令,禁止民间捕杀鸟雀。不过,那以捕捉鸟雀为生的人就要另谋高就了。” “谁让他们害虫不捉,反而去杀益鸟。”受安允和熏陶久了,徐茂公对这种破坏环保地行为向来深恶痛绝。 “对了!”他这话一下子提醒了魏征,“朝廷可以下令悬赏扑杀蝗虫,两斤蝗虫可以换半匹绢,这样即救灾,又可以动百姓尽力灭虫。” “据说油炸蝗虫还是一道菜。要是有人愿意尝试。岂不是连粮食也解决了。”徐茂公开玩笑地补充说。 “你吃过?”程知节好奇。 “没有。”徐茂公虽然在现代长大地。但饮食上一向传统。“不过我还听说蝗虫还是治病良药。有暖胃肋阳。健脾消食。祛风止咳之功效。”这是他跟孙思邈久了所养成地习惯。什么事都能扯到药方上。 “我这就去和陛下说。”魏征坐不住了。放下筷子就走。动作利索地让人连留他地话都来不及说。 “不管他。我们吃我们地。”程知节对这早习以为常。“人家可是当朝显贵。想什么时候进宫都行。”他这话可不是嫉妒。反而很欣慰。瓦岗派又是一条心了。比当年太子府。秦王府壁垒分明强多了。 …… 第二天,徐茂公就启程回并州了。 在半路上,他就听说了两件朝中的大事,一事对外,一事对内。 对外的事,是利可汗终于知道突利和大唐求和的,兵来攻突利,突利可汗再次派遣特使来求救。可李世民说:“朕与突利为兄弟,有急不可不救。然利亦与之有盟,奈何?”表示不愿和利可汗生正面冲突。 话是这样做,但李世民下令让右卫大将军柴绍、殿中少监薛万均对梁师都出兵。 梁师都原是隋朝地鹰扬郎将,后依附突厥,占据雕阴、弘化、延安等郡,并自称皇帝,国号梁,建元“永隆”。突厥始毕可汗在时曾封他为大度毗伽可汗,解事天子。后来又和利可汗勾结,对李世民劝降的旨意不理不从。 这次出兵打梁师都,是中原人打中原人,不算违背和突厥的约定。可利可汗又不能不菅梁师都,他一兵来救,自然顾不上突利了,这招围魏救赵用得是不错。 另一件事,是对内的了。 还是与蝗虫有关,据传蝗虫多得飞进了长安宫的御花园,被李世民看见捉住了。李世民向天祷告:“黎民百姓靠粮食活命,请不要让蝗虫再吃百姓的口粮了,要吃,就吃我地肺肠吧。”说着,就把蝗虫吞下肚去。 这消息传出去,百姓感激涕零,民间兴起灭虫的风潮,几天,蝗虫就不见了踪影。 对李世民地爱民如子,徐茂公也是由衷敬佩。他自问,让他灭虫可以,让他活吞虫子,他可做不到。所以说,当个好皇帝,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徐茂公再次感慨之余,心里也有点担心,这李世民吃虫子, 因为听自己说过,蝗虫能吃地原因吧,但自己记得,虫可以生吃啊,所以他要吃坏肚子,可不能怪自己。 …… 怀着这样的担心,徐茂公回到了并州。 仍然先公后私,在军营里转了一圈,看没什么事,徐茂公才回家。 袁紫烟迎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四、五岁地小姑娘,衣裳鲜艳,脸色却不太好看。 这是府里新来的丫环?徐茂公刚想问,袁紫烟就轻推那小姑娘一下,“快叫三姨丈。” “三姨丈。”小姑娘怯怯地对徐茂公行礼,声音细若蚊吟,也就徐茂公耳朵好,才听见。 “好,好。”徐茂公支吾着,这是从哪论得亲戚,他看向妻子,等着她解释。 “回屋再说。”袁紫烟并没急着说明。 …… 回到卧房,那个小姑娘帮袁紫烟把徐茂公的披风挂好,又倒好茶水,才再施礼退下。 “你看这女孩怎么样?”袁紫烟边帮徐茂公脱掉铠甲,边问道。为丈夫宽衣解带的活,她可不会交给别的女人。 “干活还麻利。”徐茂公说道。其他的他没看出来。 “你不是让你爹帮旭儿留意吗?这是他推荐的人。”袁紫烟告诉丈夫,那小姑娘的来历,“对了,你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她叫叶宛如。” “爹给旭儿找的?”徐茂公皱眉,“那小姑娘才多大?” “十五岁,比旭儿小三岁,我看可以。”袁紫烟倒是满意,“正好相处几年,互相对感觉了,就可以把亲事办了。” “你说行就行。”徐茂公对妻子的眼光很放心,“她怎么姓叶,不是徐家的人吗?” “还不是你大嫂的主意。”袁紫烟解释,“宛如是你大嫂的娘家亲戚。”这点,袁紫烟已经从送叶宛如过来的徐府家人那边详细了解了。 叶宛如,是徐茂公大嫂的姐姐的女儿。正确说,是她姐姐丈夫与妾室所生的女儿,管她姐姐叫母亲,但没有血缘关系。所以这次送叶宛如过来,一是讨好徐家,二是也有眼不见为净的念头。 “她要在家里呆不下去,咱们倒不计较多一个人吃饭。不过,爹不会看不出来叶家的心思吧。”徐盖的眼力和阅历,徐茂公向来佩服的。 “我想爹应该清楚,不过宛如这丫头人勤快,懂礼貌,挺不错。爹应该是看出这点,才把宛如送来的。”别看公公年纪大了,人可不糊涂。 叶宛如的情况其实和徐世弼挺类似的,徐茂公不好意思说,毕竟那关系那自己母亲。不过看来男人三妻四妾,不光是身边的女人受苦,连孩子也跟着遭罪。 徐茂公看着帮他整理换下的衣服的袁紫烟,真的,一个妻子就够了,当然,孩子再多几个就更好了。 “紫烟。”他过去搂抱妻子,“你什么时候再给我生个女儿?” …… 并州军营, 只在家歇了一天,徐茂公就又回到军营,毕竟现在前线紧张,谁知道利会不会找麻烦,突利和奚族会不会变脸。 “这是大人不在其间,军中的账务和士兵演练情况,还有功劳簿,请大人查看。”张文恭恭敬敬将各类文件摆放在案上。 “嗯。”徐茂公开始查看。 这一看,直到掌灯时分,才算看完。 “行了,没什么缺失,我不在这些天,你们做得很好。”徐茂公从不吝啬表扬下属。 “是。”张文又恭恭敬敬答道,把最后一堆文件抱下去。 “稚圭他怎么啦?”徐茂公问徐弼,他觉不太对劲,张文办事效率无可挑剔,但人怎么沉默多了。 “这要问三哥你了?”徐世弼这回是站在张文这边的。 “我?我怎么啦?我可没说过他什么啊?”徐茂公莫名其妙,自己才回来,哪有机会得罪人? “你自己想想,走之前,我们送行时,你做了什么?”徐世弼可是为张文不平的。 送行?徐茂公恍然大悟,顿时神态轻松了,“原来是这事,我还以为他想家了。要想家还真不好办,现在随时准备战事,他身为参军,可走不开,我也不能准了他的探亲假。那弼儿,你想家吗?” 刚想帮张文说话,就听到徐茂公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徐世弼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看弟弟这样,徐茂公觉得有趣,这孩子,本来他胆子也锻炼了不少,怎么问到家事,又脸红了。 “你要是想家还好办,我可以去信,把弟妹接来,正好和你嫂子做伴。”徐茂公提议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看人送礼物 茂公当初在考虑单旭婚事前,先想到的是徐世弼的)毕竟从年纪上,徐世弼也大了单旭三岁。 所以等一家人在并州安顿好了后,徐茂公就开始关心弟弟的婚姻了,谁知这一问才知道,徐世弼在来长安找他之前,就已经在家里成亲了。 徐茂公不免尴尬,他这个哥哥当得可不称职,连弟弟已经结婚这样的大事都不知道,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谁能想到徐世弼刚十七岁就成亲了,虽然在这时代很正常,但在徐茂公眼里,十七岁根本就是未成年,至少也得十八岁以后再考虑。 而且,这事也怪徐盖,徐茂公翻出以前的家信,父亲确实没提过这件事,为此,徐茂公还特地写封信回去,埋怨了父亲一顿。 徐茂公想促成他们夫妻团圆,徐世弼却摇摇头,“三哥,真得不用了。你不是说最迟明后年,我们就会和突厥决战吗?等打完仗再说吧。” 徐弼现在只是都督府的一个小功曹,比参军还低一级,夫荣才能妻贵,他现在这职位,怎么回徐家面对那些瞧不起他的人。 “你也是大人了,自己安排吧。”徐茂公也不勉强弟弟,徐世弼来他这也三年多了,他就没看见那所谓的六弟妹寄过一封家书,一件寒衣。这也是他不知道弟弟结婚了的另一原因。若只像袁紫烟所说,弟弟和弟妹之间的原因只是弟弟没有功成名就,那还好办,其他地,自己就管不了了。 “我们先去吃饭吧。”徐茂公从坐位上起身,他还是先解决张文那边地事,那年轻人可是个人才,不要因为自己,让他留下什么阴影。 …… 晚饭后,张文仍在自己的寝帐内处理公文,他全神贯注,徐茂公进来了都没现。 “看公文也不用靠这么近。当心眼睛。”看张文离卷宗太近。徐茂公敲桌子。提醒他注意保护视力。 “大人!”张文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起身。“您请坐。”他急忙去倒茶。心里埋怨外面地士兵也不告诉自己一声。 “大人有事吗?”张文恭恭敬敬奉上茶。问道。 “怎么。没事我就不能过来了?”徐茂公笑着反问。 “不。属下只是…”张文不知该怎么答。要换了从前还好说。可现在。他只怕多说多错。 “听世弼说。你在生我地气?”徐茂公一句话就把弟弟卖了。 “不,属下不敢。”张文连忙否定,心里埋怨徐世弼的多嘴。 “因为那天,我离开并州时,你们去送我,我赠世弼佩刀,赠应将军玉带,而对你却一无所赠,所以你在生气?”徐茂公说出当时情况,问道。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在想,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让大人不高兴的。”事情生后,张文确实是在自我反省。 “为什么我不给你礼物,就一定是你做错了什么?”徐茂公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张文一怔,才说道:“大人处事一向公正,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连徐茂公的亲弟弟徐世弼都是靠自己努力,才一步步升到功曹这个位置地,何况别人,张文向来对自家上司心悦诚服,不会置的。 “我送礼物只是私事,别往军务上扯。”徐茂公摆摆手,这年轻人,把事情想复杂了。“那稚,你反省的怎么样?”看张文稀里糊涂的样子,他觉得有趣。 张文只感到惭愧:“属下无能,还没想明白。”因为认定错地人是自己,所以在徐茂公走后,他把以前经手的卷宗都翻了出来,废寝忘食地重新检查,没现有差错后,又回忆自己地言谈举止,实在找不出错误来,才更闷闷不乐。 因为张文反省自己反省得快有点神经质了,徐世弼才为他不平的。 “真想不明白?”徐茂公还逗他。 “请大人赐教。”张文老老实实回答。 “稚圭啊,你说世弼和应将军为人如何,有什么优缺点?”徐茂公突然又问起这个。 “这…”张文犹豫,在上司面前评价同事,可不是容易事。说优点还行,要说缺点,难免会让人以为你在打小报告,但光挑好听的,又让上司觉得你这人太滑,人嘛,哪能没有缺点? 好在徐茂公过来是为他解惑,而不是再难为他的,于是主动说道:“世弼为人冗豫少决,赠佩刀给他,是希望他今后行事能果断些。应将军为人放诞少检,赠带给他,是希望他日后懂得自我约束。而稚圭你…” 徐茂公有意看下正全神贯注听他说话的张文,才继续道:“稚圭的人品和才干无可挑剔,自然不用我赠礼物,来让你警戒。” 张文 胆了多少天,换来地却是这么高的评价,一时有惊,“大人…”对徐茂公地眼光他很信任,却越是这样,越让他不好意思。 “等仗一打完,我就向朝廷保荐你。”徐茂公说道。备战期间,军中的将领一般是禁止外调地,除非是受了处分,降职的。而有经验地统帅,也不会在这时候放得力干将离开自己。 “文只求能在大人身边效力。”张文恭敬答道。徐茂公对他有知遇之恩,经过天花一疫,他和并州同僚又相处融洽,一说离开,他还真舍不得。 “稚圭有管、箫之才,在并州岂不是埋没了。”徐茂公不让他再谦虚,看着案卷又提醒他,“以后看书写字,至少保持一尺以上的距离,别靠得太近,对眼睛不好。”难不成让他送眼镜给张文当礼物,那也得这时代有才行。 “是。”张文可不敢与管仲,箫何做比,他现在的目标是郭孝恪,“那如果是郭刺史,大人会送他什么?”今天机会难得,张文大着胆子问出来。 徐茂公有些意外:“郭刺史?你是说孝恪?”姓郭的刺史本就没几个,能让张文惦记的就更少了。 张文点头。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徐茂公笑道,当初在瓦岗,大家都是朋友,哪有什么上下级的概念,有话一向直说的,也不用费钱来暗示。 没得到明确答案,张文有点失望,据说郭孝恪在徐茂公身边做长史,多少年都不离左右,而且他批过的公文,徐茂公是从来不用看第二遍的,这份被信任的能力,张文很羡慕。 “在并州,你顶多能升到司马,长史的位置,我是不会给你的。”看出他的心思,徐茂公明白告诉他。 “为什么?”张文不服气。刚说他有管,箫之才,现在连做个长史都不行吗? “因为那是我的官职,我不能连自己的饭碗都给你吧?”徐茂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大人!?”张文吃惊了,从都督到长史,可是降级啊,以徐茂公的才干和处事之小心,怎么会不升反降? 知道他现在还看不出这点,徐茂公解释给他听:“你看,近两年,蜀王李恪,领了益州大都督。越王李泰,为扬州大都督。我看陛下,迟早会给并州也派个大都督。而蜀王,越王,因为年幼,都不会去封地上任,所以没意外,并州就是归了哪个亲王,也得由咱们来管,只要我还在并州,长史一职舍我其谁。” 唐朝开国才二代,原来没这规矩,张文听徐茂公说了才恍然,对上司的高瞻远瞩更加佩服,他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表示:“那属下可绝不敢和大人抢饭碗。”如果都督等于长史,张文可真不敢求,就算在军营,他也是文职官吏,可不是将帅之才。 …… 十二月, 快到年底时,徐茂公收到了现任赵州刺史的郭孝恪的书信和新年礼物。 其实这礼尚往来是每年必然的,但今年因为张文的事,徐茂公对这新年礼物别用了一番心思,特地挑选了一块精美的汉白玉璧送他,君子如玉,多美好的祝愿啊,就是不知郭孝恪明不明白。 郭孝恪的回礼除了当地的特产外,还有个活的东西,一只活蹦乱跳的鹞鸟。 这是郭孝恪回长安面圣时买的,据说因为李世民喜欢玩鹞鸟,所以这种宠物在长安很受欢迎。 当然,郭孝恪不是要徐茂公了解现在长安的流行风潮,他的目的在信里,字里行间都在告一个人的状,那人正是现任尚书右丞魏征。 据闻,一日,当朝天子李世民,偶得一佳鹞,正欢喜架在臂上玩赏之间,忽见以谏议闻名的魏大人从远处走来,忽忙把鹞鸟揣入怀中,魏征见君,大讲一番历代君王因贪图安逸玩乐而亡国的典故,希望李世民引以为戒。他说得在理,李世民只能点头称是。 而不知是有意无意,这次魏大人谏议的时间格外长,等他走后,李世民从怀中掏出鹞鸟来看,这可怜的鸟儿已经憋死了。李世民从此再不玩鹞鸟了。 郭孝恪信誓旦旦地保证,事当天,秦怀玉正在宫中当值,所以这消息来源绝对可靠。 从瓦岗开始,就和魏征一起共事的几人都知道,魏征训人是很有一套,但他绝不唠叨,他说话重在条理分明,直指你的弱点,让你自惭形秽,自我反省。 所以说,魏征这回的长篇大论,一定是故意的。 连皇帝你都敢整,魏玄成算你狠。郭孝恪在信里如此评价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烽火起边关 茂公笑过之后,也猜出郭孝恪这封信的意思,这些担心以魏征的个性,迟早有一天会惹火李世民。想告诉徐茂公一下,适当时候也好劝劝魏征。 毕竟大家都是从隋炀帝的朝代过来的,对皇帝的宽容心估计不足。 徐茂公对信的内容只能置之一笑,一来他劝不动魏征,二来李世民宽容了魏征十几年,也不用他操心。 现在让徐茂公为难的事,这只鹞鸟该怎么办? 一只鹞鸟,徐茂公自然养得起,但问题是不光是像徐震这样大点的孩子对鹞鸟感兴趣,连小女儿媛媛也喜欢这只鸟,而她表现喜欢的方面还别开生面,那就是拔鹞鸟的毛。 这泥人都有火性,鹞鸟再温顺也不会连过冬的羽毛都不要,何况这拔起来还很痛。 所以当袁紫烟眼疾手快地阻止了鹞鸟对媛媛的火并后,胆战心惊的大人放弃了养鸟这项玩乐。 于是,借着黄昏的幕色,徐家人在宅院举行了一个小小的放生仪式,得到自由的鸟儿展翅高飞。 原以为鹞鸟小风波就此结束。谁知第二天,徐茂公和袁紫烟刚起床,徐震就大呼小叫地跑进来,原来,那只鹞鸟自己又飞回来了。 看着鹞鸟温顺地在徐震手掌中吃食,徐茂公也想明白了。这鹞鸟被驯服后,早失去了野性,就和动物园里饲养的狮子老虎一样,没有自己捕食的能力了,何况外面天寒地冻,它到哪儿找食物? 为了不让鹞鸟饿死。徐茂公只能把它留下来了。他把鹞鸟交给单旭。三令五申不许让弟弟妹妹在单旭不在场地情况下接近鹞鸟。 …… 快到年底时。长安传来消息。大唐正式封薛延陀领夷男为真珠伽可汗。赐以鼓。夷男可汗遣使入贡。建王庭于大漠之郁督军山下。东至。西至西突厥。南接沙。北至俱伦水;回纥、拔野古、阿跌、同罗、仆骨、诸部落皆归他管辖。 而这样一来。夷男可汗对利可汗地威胁就更大了。加上之前梁师都被灭。今年突厥是没空找并州地麻烦了。并州一带地百姓总算又能过个太平年了。 贞观三年。 公元六二九年, 二月, 天子以房玄龄为左仆射,杜如晦为右仆射,以尚书右丞魏征守秘书监,参预朝政。 公文传至并州,徐茂公想到家里那只,现在一听到徐震地口哨声就会转圈跳舞的鹞鸟,不觉好笑,这下那些瓦岗旧友们不用再为魏征担心了。 …… 八月, 薛延陀伽可汗遣其弟统特勒入长安进贡,李世民赐以宝刀及宝鞭,告诉夷男可汗:“卿所部有大罪斩之,小罪鞭之。”夷男甚喜。 看众部落纷纷离心,又经过连年的雪灾,突厥可汗现实在没有对中原举兵的能力了,为拖延时间,休养生息,终于决定遣使向大唐称臣,请李世民赐予公主,愿意做唐朝的女婿。 可汗肯服软,证明突厥真的不行了,这样的良机,有心人怎能错过。 代州都督张公谨上书李世民,详细分析了突厥内忧外患的不利情况,认为现在攻打突厥正是良机,其文如下: “利纵欲逞暴,诛忠良,昵奸佞,一也。薛延陀等诸部皆叛,二也。突利、拓设、欲谷设皆得罪,无所自容,三也。塞北霜早,粮乏绝,四也。利疏其族类,亲委诸胡,胡人反覆,大军一临,必生内变,五也,华人入北,其众甚多,比闻所在啸聚,保据山险,大军出塞,自然响应,六也。” 臣子能看出来的,李世民当然更清楚。机不可失,再算算国库地银子,他下定了动武的决心。 …… 十一月, 李世民以先前利可汗援助梁师都攻唐为借口,正式下诏对突厥用兵。 诏令,以并州都督李世绩为通汉道行军总管,兵部尚书李靖为定襄道行军总管,华州刺史柴绍为金河道行军总管,灵州大都督薛万彻为畅武道行军总管,集结兵众十余万人,皆受李靖节度,分道出击突厥。 几位总管共同商议决定,李靖会同李世绩徐茂公出并、朔二州,寻利主力决战;柴绍会同薛万彻出原、灵二州,为侧翼,支持二李与利决战,并阻西窜。 …… 得知大唐对利动武的消息后,突厥俟斤(注1)共九人率3000来降。十多天以后,拔野古、仆骨、同罗、奚等族族长也率众来降。 十二月, 唐军兵至边关,突利可汗也坐不住了,亲率一干突厥贵族,来长安拜见“大哥”。李世民很高兴,对身边的大臣说道:“以前太上皇在太原起兵时,为了故念百姓,忍辱负重假装臣服于突厥,朕常痛心疾,今见这些部落 过来向我叩头,真是一雪前耻啦! 贞观四年, 公元630年, 正月, 李靖和李世绩徐茂公率军分别进驻马邑和云中。 由于这次出兵,以李靖为主,徐茂公也带轻骑赶到马邑,与李靖商议军事。 这两人,也算是老搭档了,徐茂公对李靖向来敬重,有他做副手,李靖也很高兴。 只是,不知道当上司的是不是都喜欢玩这套,自己有主意偏不痛快说出来,非要下属先讲,是考验下属智商还是别的原因,就知道他自己清楚了。 有“战神”之称地李靖好像也有这毛病,与徐茂公寒暄几句后,他指着桌上的用沙土堆积的这一带地地形,问道:“利可汗现在就率主力住在附近的定襄城里,以茂公看,我们怎么用兵才好?” 定襄这个县城一向身份尴尬,它一半是突厥的,一半是大唐地,而且这一半是大是小还经常变化,当然,定县还是以汉人居多,突厥一到,最苦地就是他们了。 当初天花时,怎么不把利也带进去?徐茂公心里这样想,他看着微缩的地形,用严谨的态度回答李靖的提问:“可汗生性狡诈,为人能屈能伸,我们出兵定襄,他打不过就会往后跑,反正定襄也不是他的,丢了也不心疼。可让他跑了,我们还会有麻烦的。”当时定襄生疫情,利就跑得比谁都快,疫情一结束,他又厚着脸皮回来“接管”。 看李靖点头,同意自己地看法,徐茂公才继续说道:“末将的意思是,我们兵分两路,一路正面攻打定襄,另一路在利地退路上埋伏,让他退无可退。” 李靖看着地形,问道:“那茂公认为,利会退向哪里?” “白道。”徐茂公手指的方向正是李靖看地地方。 两人的思路不谋而合,李靖却面带忧色:“从云中去白道,要想瞒住突厥地耳目可不容易,一旦利有所警觉,我们怎么办?”所谓出其不意才是伏兵。 “这个倒不难。”徐茂公却是胸有成绣,“我手下有个队正,就住在离云中不远的阴山山下,他们村里有条路,可以穿过阴山,进入白道。那里也是我朝地界,从那走就不会惊动突厥了。” “真地?!”李靖又惊又喜,“情况属实?”又确保,他又问了一遍。 “当然,我以前去突厥找草药,走得就是这条路。”徐茂公十分肯定地回答。 “你去突厥找草药?”李靖并不清楚这件事。 于是,徐茂公把他和孙思邈为了医治天花,去突厥找药,从孙大虎那里得知秘密通道,顺利进入草原的事和李靖简单叙说一遍。 “那条路居然连马匹都能过,真是太好了。”李靖的心思和当时地徐茂公一样。 …… 商量好后,两人当下各自出兵。 李靖亲率300骑从马邑出进屯恶阳岭,乘夜奔袭定襄,攻破其城。 可汗简直不敢相信,李靖怎么会来这么快,大惊道:“如果唐朝不是倾国而来,李靖又怎敢孤军深入跑这儿来?” 其手下更是一日数惊,看人心惶惶,利只好将牙帐迁到口。 李靖当然不放过,又追踪过来,并派间谍离间其心腹,结果利一个叫康苏密的亲信真被劝说成功,带着隋炀帝的妻子萧皇后和孙子杨政道偷偷出来投降。 萧皇后和杨政道被李靖派人送回长安。 无可奈何,再次败退,这一退,就退到了白道,正好撞上了徐茂公的伏兵。 还没打,突厥地人心就已乱了,怎么哪都是唐朝的兵马?! 而对并州军来说,这正是报仇的良机,想到突厥在并州一带的烧杀抢掠,谁的刀子也不会留情了。一场激战,这边也是大破突厥。 …… 可汗兵败后逃窜到了铁山,手上还有几万人马,为了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他派心腹执失思力到长安觐见李世民,请罪,愿意向唐朝称臣,自己去长安做人质也行,只求现在能手下留情。 二月, 李世民派鸿胪卿唐俭前去抚慰,表示同意讲和,又下诏命李靖率军前去接应。 李靖与徐茂公在白道会合,对利可汗,两人地看法一致,这人绝不可能真心投降,多半又是缓兵之计,现在乘胜追击才是最好的,偏偏讲和地圣旨和钦差都来了?怎么办呢? 李靖身为主帅,大主意还是得他来拿,思来想去,他痛心决定:“我认为,我们还是一鼓作气,拿下利!” 注1:埃斤,酋长,相当于小部落的族长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四海臣服天可汗 靖,字药师,京兆三原人氏。和三十多岁的徐茂公今年已经59岁了,正是一员老将。 李靖出生于官宦之家,但一生却颇为传奇。 李靖年轻时也是个风云人物,他曾说过:“大丈夫若遇主逢时,必当立功立事,以取富贵。”他的舅父韩擒虎是隋朝的名将,每次与他谈论兵事,无不拍手称绝,还经常对人炫耀说,能与我谈论孙、吴的,只有我的外甥李靖了。 隋朝左仆射杨素也抚着坐床对他说:“这个位子早晚都是你的。” 但这一切,并没给李靖带来好运,因为他碰上了史上有名的昏君杨广。杨广讨厌杨素,对他称赞过的人都不喜欢,李密如此,李靖也如此。最重要的是,李靖也姓李,“桃李子”的李。 这样,大好青年李靖并不得志,到大业十二年时,还只是个小小的马邑郡丞。但就在这一年,李渊暗中招兵买马,准备谋反了。 马邑是太原李渊管辖的范围,李靖很快就查觉出事情不对,但他并没有慧眼独具,认出李渊就是那传说中的真命天子,反而对隋朝仍怀有忠心,竟偷偷从马邑跑去长安,准备告李渊的状,但当他到了京城长安时,杨广却已经跑到江都了。 天下大乱,李靖被在长安,去不了江都。等李渊攻占了长安,李靖自然也当了俘虏,被推出去问斩。 壮志未酬的李靖,倒是临危不惧,反而在刑场上大声喊道:“公起义兵,本为天下除暴乱,不欲就大事,而以私怨斩壮士乎!” 这一嗓子,惊动了李世民,对李靖其人其名,他早有耳闻,此时便起了爱才之意,出面保下了李靖。 从此李靖才为大唐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绩。连李渊后来都亲笔写信给他。“远览至诚。极以嘉赏。勿忧富贵也。”更表示“既往不咎。旧事吾久忘之矣。” 李靖毕竟是从刀口下逃出来地人。加上年纪渐长。人也更沉稳了。虽然李渊曾赞他“使功不如使过”。但他为人处事一向低调。玄武门之前。只有他和徐茂公。虽与李世民关系好。却没有明确表示支持。 现在徐茂公听到李靖明确地抗旨。虽知这是历史必然。但仍好奇是什么原因让这一向谨慎地老将下此决定。 “药师公(注1)。这圣旨和钦差都已经去了利可汗那边。我们现在却兵…”徐茂公试着问道。 “可是机会难得。如果我们现在不将利彻底打败。无意于放虎归山。”李靖神情严肃认真。 徐茂公倒比他轻松。看李靖态度坚决。他也表态说道:“那好吧。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支持药师公地决定。” 不料他答应的这么爽快,李靖愣了一下,才点头答道:“好,那就这么办。” 二人商量好,找来副将张公谨交待命令。 听到这个命令,张公谨大吃一惊:“圣旨已经同意突厥求和,何况钦差已经去了利可汗那边,我们现在打过去,唐俭怎么办?” 李靖的决心不容动摇:“正因为钦差去了那边,利一定会放松警惕,机不可失,如果让利逃走,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唐俭这也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人家还没死呢。 徐茂公想笑,在这场合又不好意思,“按药师公的意思出兵吧,有什么事,由我和药师公担着。”他对张公谨说道。 两个主将都如此,张公谨还能说什么,他也知道机不可失,更何况唐俭和他也没多深的交情,当下点头领命。 …… 可汗见到唐朝的钦差,大为高兴,天天盛宴款待,只求博得钦差地好感,让钦差看到他的诚意。 而利可汗的心里,正如李靖所料,打地是缓兵之计,他一边陪唐俭饮酒,一边想着怎样才能借故不去长安,退回漠北,等到草青马肥,就是他阿史那咄重振旗鼓的时候了。 想得正美,李靖这边已经兵过来了。 不光是利觉得求和成功,松懈下来,其手下的突厥将领也这样认为。 李靖到达阴山时,在那里遇到突厥的前营共千余帐,没等这些突厥兵反应过来,就全部乖乖的做了俘获,为防止走漏消息,李靖押着他们一块随军前行。 到了利地盘的时候,正是晚上,天又下着大雾,李靖命苏定方率200兵打先锋,借雾色前行,走到离牙帐七里远的地方时,还是被突厥哨兵现了,但突厥现在反应已经来不及了,苏定方率众冲过去,场面顿时大乱。 可汗好容易回过神,先找唐俭算帐,才现混乱中唐俭早跑了。失去了人质和出气筒,利只能在心腹地护卫下,边战边退。 这一仗,李靖所率唐军共斩万余人,俘虏突厥男女十余万,得牛羊牲畜数十万头。而隋朝的义成公主也在乱军中被杀,她儿子叠罗施被生擒。 可汗总算纠集了残部万余人,逃到口的牙帐,没想到徐茂公正在这边等着他呢,唐军怎么又玩前后夹击这招,突厥人来报怨的时间都没有,就面临又一场撕杀,问题是,突厥从上到下都已没了斗志,其大酋长率众投降唐军,徐茂公乘势俘获五万余人,只有利本人不知去向。 唐军大捷! 告捷文书传回长安,李世民果然大喜,当即下诏大赦天下。 李世民下令赏赐有功将士。李靖与徐茂公当居功,赐予名马、宝器等物。 三月, 李靖与徐茂公等班师回朝,半路上,又得知一个好消息。 想投奔吐谷浑的可汗,被部下所俘,送到了唐朝大同道行军总管李道宗那里。 李道宗正好和李靖等一同进京,押着利可汗的囚车和大队兵马出现在长安街头,震住的不只是长安城的百姓,更包括异族地各位族长。 四方夷族领一齐跑到皇宫门前,强烈要求李世民做他们的天可汗。李世民心里面自然乐意,但嘴上还是要推一下的,他谦虚道,我已经是大唐天子了,就不用再做可汗了。 四夷君长哪容他推辞,与文武百官齐呼万岁,跪拜在地,大有你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的架势,李世民“只好”同意。 从此以后,李世民在给各族领的玺书中,一律改称天可汗。 …… 正当举国欢庆时,长安城内却出了件大事。 蔡国公,兵部尚书杜如晦病重过世了,死时年仅四十六。 用乐极生悲来形容李世民现在地心情,一点也不为过,贞观天子痛哭失声,谁也劝不住,为此废朝三日,追赠杜如晦开府仪同三司,嫌不够,又追加司空,谥曰成。李世民本来是亲自为杜如晦写碑文的,但边哭边写,终于写不下去了,只好转托给虞世南。 等到情绪终于稳定了,李世民还是要处置利地。 选定了黄道吉日,李世民登上顺天门城楼,举行隆重的受降仪式。 做为大破突厥地功臣,徐茂公也前往顺天门,参加受降仪式。 他还没走进城楼,就被一个内侍唤住,说有人要见他,接着就把他往僻静处领,天子身边的近臣,徐茂公轻易不会去得罪,何况他也好奇是谁找他,便跟了过去,结果那边等着见他地是个笑嘻嘻地突厥少女。 伊香公主?徐茂公感到意外。 “汉人萨满,好久不见了?”伊香和他打招呼。 看那个内侍对伊香施礼下去后,徐茂公才开口:“看来公主在长安过得不错。”连皇宫的太监都能指挥,这本事真是不小。 “当然,”伊香颇为得意,“这里的可贺敦人很好,即美丽又温柔,她对伊香可好了,随便伊香在宫里玩。”她嘴里的可贺敦自然是长孙皇后。 “那就好,”徐茂公点点头,“公主找我有事?”他不认为伊香见他,就是为了炫耀长孙皇后对她的好。 果然,伊香犹豫一下才开口问道:“汉人萨满,你说天可汗会杀咄叔叔吗?” 咄叔叔?徐茂公试着问道:“公主想替利可汗求情?” “我也不知道。”伊香的神情表示她也心乱如麻,“以前,看到他那样对钵哥哥,我真恨死他了,可是看到他被关在囚车里,我又觉得他好可怜,怎么办啊?” 伊香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小时候,利抱着她在草原上学骑马,生日时,还送了她一匹漂亮的小马驹,这些往事,都历历在目,她咬咬下唇,正视徐茂公:“我不想咄叔叔死,汉人萨满,你可不可以向天可汗求情,饶了咄叔叔。” 徐茂公苦笑:“伊香公主,你可真能给我出难题,皇帝要干什么,岂是我们臣子能决定的。” 伊香不死心:“可我听说,天可汗很听你的话。” “你听谁说的?!”徐茂公沉下脸来,“谁告诉你的?”说这话的人简直是想害死他! 伊香吓住了,记忆中,徐茂公从没这么严肃对待她,“是你们可贺敦,”伊香马上招出幕后操纵,“是她让我来找你的。” 长孙皇后?徐茂公可没想到会是这答案,“她让你找我,让我给利可汗求情?”他试探着问道。 注1:李靖比徐茂公大了二十多岁,药师公是尊称。李世民也经常这么称呼李靖 第一百三十五章 提前出现的太白居 香不知道徐茂公为什么会突然不高兴了,她老老实“可贺敦告诉我,你回长安了,说我闷了可以来找你,她没说让我找你求情。『更新超快』” 伊香起初只是想见见徐茂公,求情一事却是她临时起意。 长孙皇后向来是不干涉朝政的,徐茂公相信伊香的回答,又继续问:“那是她和你说的,陛下很听我的话?” 伊香眨眨眼睛,不解他为什么这么在乎这句话,“你们可贺敦说,天可汗在当皇子时,就和你交情很好,他这么看重你,怎么会不听你的话?” 原来一切只是伊香断章取义,用词不当,徐茂公松口气,转而又有新的疑问,“皇后为什么和你谈起我,是不是你先告诉她,我们认识的?” 伊香点头,脸上隐隐泛起红晕。 徐茂公没注意她,他注意的是附近的臣僚都走没了,“仪式要开始了,我得过去了。”哪有皇帝等大臣的。 “我也去。”看徐茂公不解,伊香解释,“是天可汗让钵哥哥和我也过去的。”不然她哪敢私闯顺天门。 杀鸡给猴看!徐茂公脑中浮现出这个词来。 …… 是不是杀鸡吓猴不好说。但李世民特别在顺天门陈列出各式珍贵地文物做摆设。就实在有炫耀地嫌疑了。 李世民召见利。将天可汗地威严摆出来。一见面。就历数他五大罪状。:“汝藉父兄之业。纵淫虐以取亡。罪一也;数与我盟而背之。二也;恃强好战。暴骨如莽。三也;蹂我稼。掠我子女。四也;我宥汝罪。存汝社稷。而迁延不来。五也。然自便桥以来。不复大入为寇。以是得不死耳。” 别说利心惊肉跳了。就连旁边地突利也战战兢兢。看叔叔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请罪。他心里也不是滋味。但天可汗地威力。让他根本不敢动。 说了这么一大堆罪状。谁都以为利难逃一死了。但李世民最后却宣布。饶利可汗不死。 痛哭流涕。这回是感谢李世民。而李世民命他住在太仆寺。并命人提供丰盛地饮食。把他养了起来。 …… 仪式结束,伊香又兴冲冲来找徐茂公。 “天可汗好威风啊!”伊香拍拍胸,显然心有余悸。“不过咄叔叔没事了,真好。”她又庆幸道。 这时人还没完全走光,这样一个漂亮的突厥少女和徐茂公说话,吸引了不少人地目光。 程知节仗着自己和徐茂公熟悉,凑上前去,“你和伊香公主认识?”伊香去年十二月时和突利一起来的长安,程知节自然认识。 “程将军。”伊香也认识他,还行了个汉人地礼节。 “公主不光话说得好听,礼也行得漂亮,越来越像汉人了。”程知节夸奖她。 “你会说汉语了?”徐茂公这才后知后觉现,从他这回和伊香见面到现在,几人一直是用汉语交谈的。 伊香嗔了他一眼,他竟然现在才现?!本来还想听听他的表扬的,现在她却有点生气了。 徐茂公被她这一眼看得不大自在,旁边的程知节又是一脸坏笑,他直觉此地不宜久留,抱拳道:“你们聊,在下军营还有事,先告辞了。” 徐茂公转身就走,伊香不好意思拦,程知节却快步追上去,“茂公,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啊。” “我要回军营,你跟来干什么?”徐茂公边走边问。 “行了,你军营有什么事。”程知节才不信他地,“我们去看叔宝的宝贝孙子吧,昨天我去时,他已经会叫爷爷了。” “真的?”徐茂公大看兴趣,“前些天我去地时候,他还只会喊爹娘呢。”要不说这小孩子学说话就是快。 “当然是真的。昨天你是不在场,没看到叔宝那得意洋洋的样子,简直比怀玉当初进飞骑营还高兴。”程知节话里有点酸溜溜的,“不过我看他叫得还不熟练,咱们帮他练习练习去。”他说得好听,还不是想听人家孩子喊他爷爷。但这也算占便宜,论辈分,秦叔宝地孙子是得叫程知节和徐茂公爷爷。 “走,我和你一块去看看。”徐茂公和程知节打得主意一样,没办法,依他们孩子的年龄看,要抱孙子还早着呢。 “你不是帮旭儿找门亲事吧,既然人家姑娘不错,就早点把亲成了,到时候不就有人喊你爷爷了?”程知节又把主意往单旭身上打,他们相信徐茂公的眼力,既然他说那姓叶的姑娘人品不错,那就一定不差。 “我回去问问旭儿。”徐茂公总觉得单旭和叶宛如之间并不来电,什么原因他也说不上来。 “还用问什么,你做主就行了。”程知节说道。婚姻大事,讲究得是父母 媒妁之言,单旭是徐茂公的养子,自然得听徐茂公 说话间,两人出了宫城。 “我们先去三和买些点心,再去翼国公府吧。”徐茂公对程知节说道。看秦叔宝空手也没关系,可他们去逗人家孩子,总得拿点糖果点心吧。 “放心,这个我在上朝前就准备好了。”程知节笑得胸有成竹,为了怕耽误时间,他可是出门前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下朝呢。 “你啊。”徐茂公笑着摇头,“看这样,你家怀亮的压力可不小。”有这么急着逗孙子地爹,程怀亮怕是十五、六岁就得成亲了。 …… 翼国公府, 看程知节拿着点心,哄着秦叔宝的长孙秦汉注1,让人家小孩管他叫爷爷,徐茂公没跟着凑趣,反而坐在一旁,研究起程知节带来地点心。 程知节带来的点心,是一块块还不到一寸大小,有着各种动物造型地小饼,让徐茂公看着实在眼熟,他拿起一块尝尝,居然连味道也熟悉? 徐茂公转而问程知节,“这是你在三和买的?”三和有十色花花糖就不大对劲,为什么现在连动物饼干也出来了? 程知节忙着逗秦汉,没空理会徐茂公地提问,回答他问题的人是在旁边笑呵呵看着的秦叔宝,“这可不是三和的,怎么样,这动物酥饼别致吧,给震儿他们也买些带回去吧。”看到和尝过这动物酥饼的人,都会感到新奇和好吃,秦叔宝以为徐茂公也不例外。 动物饼干,动物酥饼,连名字都差不多,徐茂公继续问道:“那家店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 “太白居,就在西市大街上,你一去就知道了,现在那家店的名气可胜过三和了,她现在只在晚上办酒席,要不然我看连长安居的生意能得被她抢了。”秦叔宝介绍道。 太白居?凡是以“太白”命名的酒店,饭馆都是因为李白,可李白七十年后才会出生,这提前冒出来的太白居?徐茂公挑眉笑道:“西市大街都是胡商居住,这太白居的老板不会也是胡人吧?” “算你猜得准。”程知节趁秦汉吃酥饼时回过头,插嘴说道,“不过不是老板,是老板娘。” “那就是位胡女了?”徐茂公笑得若无其事,心头却是狂跳。 “还是个年轻漂亮的胡女呢,不过她长得和汉人挺像,就是眼睛是蓝色的,不然真看不出来她是胡人,听说她有一半汉人血统。”程知节知道得挺详细。 一切都对得上,徐茂公反倒不着急了,他从程知节那边把秦汉抱过来,逗着玩。 “爷爷。”看到徐茂公手里的小酥饼,不用再教,秦汉就条件反射地喊道。 “乖。”徐茂公眉开眼笑,把酥饼给他,动物饼干入口即化,连秦汉这么小的孩子都能吃。 程知节却“抗议”道:“这小子,我三块酥饼才能换他喊一声爷爷,怎么到你这边,一块酥饼就可以办到,这不公平!” “那是因为我比你面善。”徐茂公不客气地顶回去,一点也不认为坐享别人的训练成果有什么不对。 …… 等到晚饭时,秦叔宝还特地从太白居叫了几个菜。 香酥鸡,红灯里脊,蟹黄扒菜心,拔丝怀山药,珍珠烧麦,烘汤包,每一样都是徐茂公曾吃过的,熟悉的味道更肯定他的推测。 …… 第二天,徐茂公就带着徐安,徐顺和几个亲兵,身着便服去了长安的西市大街。 长安城,东市大街和西市大街都是最繁华的商业街。 其中东市大街做得多数都是达官贵人的生意,而西市大街以做平民生意为主,这样,不少外地商人,甚至西域,突厥等胡地的商人也纷纷在西市大街落脚。 徐茂公本来是打算一个人过来的,但徐安他们一听到他要去“逛街”,都不放心,非要跟着来,按徐安的话说,总得有人帮忙拎东西啊。 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目的,徐茂公只好带了几个人一起出来。可有人在,他不好直奔长安居,只能真当成逛街,慢慢往前走。 这四海刚臣服,西市大街的异族人还不算多,买卖的物品在徐茂公等人眼里也算不上稀奇,毕竟他们连突厥的大可汗都俘虏了,还有什么样的异族宝贝没见过。 东张西望,终于看到长安居的幌子了,徐茂公走近前却是一怔,长安居今天居然没开门? 注1:据演义和评书记载,秦叔宝有子秦怀玉,孙子两个。长孙秦汉,次孙秦英。所以这名字不是作杜撰 第一百三十六章 第四个穿越者 徐茂公对着长安居的大门呆,徐安上前问道:“老没开门,我们到别家去吧?要不我们去东市大街?”他们几个看徐茂公逛街到现在还是两手空空,以为他看不上这里的货物,才建议道。『泡書』 徐茂公摇摇头:“可我听知节说,这里的点心不错,我想买些。”没道理昨晚还吃了长安居的菜,今天她就歇业了,不会是在躲自己吧,可“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而且知道了也不应该躲着不见啊? “我们去后院看看。”徐茂公率先往后面走,徐等人只好跟上。 还好,后院的门只是虚掩的,但里面却是人声鼎沸,还有各种噪音,生了什么事?徐茂公伸手去推门。 他刚推开门,迎面就飞来一个面盆,要是能让面盆砸中,那他可真是白在枪林箭雨的战场上混过了,徐茂公一闪便避开了,然后他凝神往院内看,里面人来人往,扁担与棍棒齐飞,盖帘共笸箩一色,分明是打群架的场面。 徐茂公刚想去找扔面盆的原凶,就有个女子主动过来认罪,她匆匆忙忙施礼,“对不起。”又匆匆忙忙离开,准备投入到混战中,毕竟她可是己方的主力战将。 徐茂公眼睛尖,就算那女子穿得是古装,他也一眼就认出来了,“罗莎!”他喊出她的名字。 谁知那个女子连头也不回,只摆摆手,“我不是说了对不起了吗。” 徐茂公只好再叫她:“罗莎,罗莎丽亚瑟纳尔。” 罗莎丽亚瑟纳尔停下来。在这个时代。知道她叫罗莎丽亚。喊她罗莎地人都不少。但能知道她全名地… 罗莎丽亚回过头。在认出徐茂公地同时。她扑进他怀里。哽咽着喊道:“安副科长。” 徐茂公并没推开她。反而就这么搂着她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 罗莎丽亚往院里看。院内人打得昏头涨脑。竟把她这个正主忘了。再看由于她地临时退场。自己这边地人已落了下风。忙着指打群架里地一帮人告状:“他们。就是那些穿灰衣服地人。他们欺负我。”对安副科长地身手。她百分之百有信心。 在沙场驰骋多年。徐茂公选对手也有了讲究。这种街头小混混他都懒着出手。索给徐安他们。“让他们安静下来。”他命令道。这也算没白带徐安他们出来。 徐他们虽然对徐茂公怀里地美貌胡女心存惑。但还是忠实执行徐茂公地命令。 这几个人年纪不大,却也是沙场老将,对付这种小混混,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三下五除二就给放倒一地。 “罗莎姐!”看敌人倒地,知道危机解除,却仍感到莫名其妙的几个长安居伙计看向罗莎丽亚,等她的解释,却看到之前还威风凛凛的罗莎姐靠在一个他们不认识的男人怀里,笑靥如花。 还没等罗莎丽亚为双方介绍,躺在地下的混混中,一个明显是小头目的人就叫嚣上了:“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家伙,连三和陈家的人都敢打?!” 三和?徐茂公明白了,他问罗莎丽亚:“你地同行冤家,抢不过生气来泄愤的?” 罗莎丽亚佩服地点了点头,不愧是安副科长,看事情就是准! “用这种方法抢生意,三和这个老店也落了下乘了。”徐茂公评价道,然后吩咐徐安,“把这些人送去大理寺。” “是!”徐安等人拿出清理战场绑俘虏的手段,利落地就地取材把人捆住,快得让长安居地伙计连忙都帮不上。 “来报个万儿?”混混头目可不想就这么栽了,趁嘴还没被堵住,赶紧问。 徐茂公不理他,罗莎丽亚却有些犹豫,真要把人送官,事情就大了,那人也会为难吧?她扯扯徐茂公,低声说道:“算了吧。” 看罗莎丽亚似有难言之隐,徐茂公改口告诉徐安:“找个僻静地方把他们扔了。” 处理完大型垃圾,徐茂公用法语询问罗莎丽亚:“你怎么会到这儿的?” 因为罗莎丽亚不但是中法混血儿,而且正是他们时空管理局第二科的成员,谢天遥(袁紫烟)的同校师妹,当天驾驶编号ci85地飞船,与安允辰(徐茂公)等同时生意外,失踪已久。 罗莎丽亚当时的任务是公元762年,唐宝应一年,出事后,局里一直在找她,却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贞观四年,这让局里怎么找? 罗莎丽亚看看周围正好奇注视他们的一大堆人,干笑着:“一言难尽,我们慢慢谈吧。”希望局里不要把飞船的损失都算在她头上。 长安宫城, 西苑, 徐茂公是奉诏进宫的,对李世民诏见他的原因,他在猜测,不会还是为了李靖地事吧? 李靖破突厥而还,本来是大功一件,可偏偏御史大夫萧上奏弹劾李靖,说他在攻陷利牙帐时,制军无方,放纵部下抢掠突厥的珍宝,要求司法严办。 李靖是功臣,李世民特别下诏不许再弹劾,但仍把李靖找来,大加责备,李靖也不为自己分辩,只是叩头谢罪。训了半天,,李世民终于告诉他,说我只记你的功不记你的过,随即加封李靖为左光禄大夫,赐绢千匹,并加食封,连同以前的共50c户。 过了几天,李世民大概是觉得那天话说重了,又对李靖说:“以前有人进谗言陷害你,现在朕已醒悟,你不必放在心上。”为了补偿,另外赐绢2000匹。 这件事,李世民说了不追究,因此从头至尾也没有问过和李靖一起带兵地这些将领,情况是否属实。 等事实都结束几天了,李世民突然又诏见徐茂公,难免让徐茂公在心里嘀咕,有什么事在朝堂上不能说,偏要到西苑来,总不会是也有人告他的状了吧?看李世民如此郑重,自然不会是邀他来赏花的。 结果李世民还真是找他来赏花地,对着苑里各色的牡丹点评一番,这位贞观天子笑道:“牡丹虽好,但人比花娇,听说茂公最近迷上了一个美貌地胡女?” 不料李世民关心起他的私生活来,徐茂公一怔,心里感叹这长安城内流言地传播速度,怎么自己才往罗莎丽亚那跑了几趟,就连皇宫里都知道了。 “微臣只是听说那太白居的点心不错,才过去看看,没想到正碰上有人捣乱,臣只是觉得她一个弱女子也挺可怜,才出手帮忙的。”徐茂公试图解释,不过说罗莎丽亚是弱女子,他还真有点心虚。 “原来是英雄救美,这到也是一段佳话。”李世民想当然地点点头。“不过太白居的点心朕也尝过,确实不错,我看把三和的宫廷供奉改成长安居,你看好不好?” “陛下如果不喜欢三和,恩义轩和聚春楼的都不错,罗莎丽亚她只是个胡女,哪担得起宫廷供奉?”徐茂公可不想罗莎丽亚太引人注意,毕竟她得回现代去。 “你啊,人家姑娘跟了你,你也不替人家打算打算,还是你准备带她回并州?”李世民恍然道。 “让陛下笑话了。”徐茂公并没否认,反正他必须把罗莎丽亚带走,好想法送她回去,这事瞒不了人,偏又不能说得太清,只能任人误会了。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英雄美人,本是良配,不过,有人不高兴倒是真的。”李世民说得有些神秘。 谁?不会是哪个御史认为他私生活不检点,想告他的状吧? “皇后和朕说,突厥的伊香公主听说你迷上了太白居的老板娘,可好几天茶饭不思了,背地里还哭了好几次,这事你怎么说?”李世民问道。 “伊香公主?”徐茂公觉得不妙,“她怎么啦?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决定先装糊涂再说。 李世民才不管他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直接点了出来,“自你在草原上救了人家的命,伊香公主就喜欢上了你,这点皇后和突利都和朕说了,而且皇后还告诉朕,这些年伊香之所以拒绝突利为她安排的亲事,就是为了你呢。你总得给人一个交代吧?” 徐茂公这下头疼了,伊香等了他四年,这可真是没想到,可他现在家中有娇妻爱子,生活幸福,实在没有自寻烦恼的打算。 “这样,由朕出钱,把你在普宁坊的府邸重新装饰一下,择个好日子,你就娶了伊香公主吧,放心,一切都由朕和皇后安排,你只管安安稳稳当新郎就行。”李世民觉得自己真是个好皇帝,能为臣子如此费心费钱。 “陛下?!”徐茂公可不敢领这份情,安安稳稳?!李世民摆明是想让他后院起火,“你明知臣已经有…”说了半句徐茂公想起来了,这年头三妻四妾是平常事,当不了借口。 “你是说你已经有了太白居的老板娘,”李世民以为他说得是这个,不以为然地笑道,“这好办,你一块娶了不就行了,正好一妻一妾,尽享齐人之福。”这可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 “陛下说一妻一妾?”徐茂公总算抓住李世民话中的漏洞,“臣家中已有妻室,而且温柔敦厚,臣绝不能停妻再娶。”而他也相信,伊香以公主之尊,也不会嫁人做妾,这样事情就好解决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妻四妾寻常事? 徐茂公一脸严肃,李世民笑了,“朕只想成人之美,休妻,尊夫人贤惠之名,朕也有所耳闻,更干不出拆散人家夫妻的事,所以伊香公主做你的平妻,如何?” 这还不叫拆散人家夫妻?徐茂公不痛快,但他也冷静了下来,这样总顺着李世民走,吃亏得可是自己。『泡書』 静下来思路就清晰了,徐茂公试着找反击的空子,“伊香公主知道这件事吗?”他先问另一个当事人。 “当然。”李世民笑道。 “那她也同意平妻的安排。”徐茂公继续问。 “当然。”李世民这回答得好像不如刚才痛快,这让徐茂公心里有数了。 “那突利可汗呢?”徐茂公继续问另一个关系人。 “他当然乐见其成,能和李大将军联姻,他可是求之不得。”李世民这话说得有底气多了。 “那陛下,要是我和伊香公主完婚了,也带她回并州?”徐茂公以退为进问道。 “当然。”总算李世民反应够快,答完后他马上又问道,“你不会担心伊香对并州有什么不利吧?” “我是担心突利。”徐茂公实说。然后又开了句玩笑。“可不是每个大舅子都能像长孙大人一样。” 提到自己地心腹加亲戚地长孙无忌。李世民也笑了。不过他也宽慰了徐茂公一句。“依朕看。突利并没有不臣之心。” 徐茂公摇头:“老实说。臣对突厥人信不过。他们现在是被我们打怕了。但能不能让他们记住教训。又是另一回事了。”现在私事上升到国家大事。看李世民怎么办? 李世民其实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对自己更有信心。认为突利对自己这位天可汗确是心悦诚服地崇拜。所以才想促成伊香和徐茂公地婚事。算是奖赏和拉拢突利。但看徐茂公在美色当前时还能保持这么高地警惕性。他更欣慰。 “你要真不放心。就把伊香留在长安地府里。反正你一两年也会回来一次。这样两边都有妻子照顾你。你看怎样?”李世民事先已经答应过突利。所以不能悔婚。便提出折中地主意。依他看。伊香在长安当国公夫人。不比去并州看袁紫烟脸色好。 “谢陛下。”这主意确实不错。徐茂公谢恩道。 太白居, “安允辰,我看错你了!”罗莎丽亚一听徐茂公答应了和伊香的婚事,便急了。 “在这里你得喊我李大人,或大人,说了多少遍你怎么还记不住?”徐茂公却是好整以暇。 “我要告诉谢师姐!”罗莎丽亚犹自愤愤不平。 “行。”徐茂公毫不动摇,他把空杯子递过去,“你再帮我倒杯茶。” “我已经不是倒茶地小妹了,我已经转正了。”罗莎丽亚郑重提醒他。 “倒茶的小妹怎么啦?你师姐也是从倒茶的小妹升上来的,而且她现在还在给我倒茶呢。”徐茂公忍不住感慨,“要不怎么说,还是自己老婆最好。这外面的女人,就是指不上。”这折腾起来,他真的非常想紫烟了。 “就是嘛。”罗莎丽亚反而高兴起来,“我就不懂,家里有那么贤惠的老婆,为什么男人还总希望能三妻四妾,趁现在还来得及,你好好跟谢师姐道个歉,我也可以帮你说说好话。” 徐茂公一点反悔或惭愧的意思都没有,正色看着罗莎丽亚,说道:“你既然知道古代的男人都三妻四妾,就不要对他们报有什么幻想,还是乖乖和我回并州,我和你谢师姐想办法送你回局里。” 他刻意强调古代地男人,罗莎丽亚怎会听不出来徐茂公说得是谁,支支吾吾道:“我给你倒茶。”倒了一半茶,她突然想起来,“安副科长,你不是为了向我证明,古代的男人都三妻四妾,才答应和伊香公主成亲的吧?”真那样,她罪过可就太了。 “你说呢?”徐茂公板起脸看她,看得罗莎丽亚忐忑不安,才微笑着说道:“我可不会拿我的幸福给你当试验品,这事和你没关系。我之所以答应下来,是不想由我来背抗旨不遵的罪名,这件事,既然是突利他们起头的,当然也应该由他们先提出退婚。” 退婚?这两个字让罗莎丽亚眼前一亮,“安副科长,你又有什么好主意了。”她笑嘻嘻问道。 徐茂公成绣在胸地和她详细说明,李世民说地“两地分居”办法,是古代男人的思维方式,完全不考虑女方的感受,徐茂公一两年,甚至更长时间才回长安一次,住不了一个月就得回去,哪个妻子愿意和自己丈夫三年才团聚一个月,而且这其他时间,丈夫还是和别地女人在一起共度的? 受传统教育,以三从四德为标准的女人还好说,可在草原上,性格本就不羁,以公主身份做平妻她就不大愿意,何况让她独守独房?突厥女子的行事准则本就和汉人女子不一样,只要她稍有不慎,就算不愿意,也能给徐茂公找到退婚地理由。 “真是,人家好歹也是喜欢你的,真要被你抓住什么把柄,岂不是怪了她的名节,伊香公主以后还怎么再嫁人?”听徐茂公这么一说,罗莎丽亚反倒同情起伊香公主来了,被喜欢的人算计,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他们先给我找麻烦的,怎么能怪我反击?其实只要他们先提出退婚,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徐茂公看着罗莎丽亚,觉得好笑,“你到底是哪边的?”刚才还义愤填膺,现在又同情起伊香来。 “我当然是谢师姐那一边地。”罗莎丽亚说道,这还用问吗? “那你就老实待着,乖乖配合我就可以了。”徐茂公就怕这小妮子同情心太过泛滥。 …… 事实证明,徐茂公对伊香的判断一点也不差。 知道李世民让她留守长安,伊香就不干了。但她刚开始还是想心平气和地与徐茂公谈谈,希望徐茂公能带她回并州,毕竟徐茂公答应了和她地亲事,这说明徐茂公还是喜欢的,不是吗? 但伊香去长安城外地军营,去普宁坊的曹国公府,每次去徐茂公都“凑巧”不在,再一打听,徐茂公这些日子都在和罗莎丽亚出双入对,没道理自己一个突厥公主还比不上饭馆地一个老板娘,伊香急了,又跑到太白居去堵人,可罗莎丽亚也不在,她了一顿脾气只好悻悻离开。 但这种两女争夫的事,自然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热谈。正妻找妾室的麻烦,这几乎是每个大户人家都司空见惯的,但还没过门的正妻,就拎着鞭子去找同样还没过门的小妾的麻烦,就难免让人觉得这女子不是那么贤淑了。为这事,连长孙皇后都旁敲侧击劝过伊香。 长孙皇后自知,男人三妻四妾是不可避免的,她身为皇后,只能以贤德管治众嫔妃,做到后宫无乱事就不错的。她也知道伊香是突厥人,对伊香直爽的性格也很喜欢,但也清楚这种性格不讨男人喜欢,更不符合男人心中贤妻的标准,所以她特地把自己还没完稿的《女则》一书拿出来,指点伊香,希望伊香看到从前这后宫争宠的惨剧,能引以为戒。 伊香虽然在薛冶儿的教授下,认识不少汉字,但对《女则》这类书不敢兴趣。她自幼丧父,所以没看过母亲和别的妻妾是如何争斗的,嫂子也会告诉她这种事,加上她又是一国公主,一直被人宠着长大,哪里会知道这女人之间的斗争,更胜过战场上的刀光剑影。 长孙皇后看她这样,也只能摇头,对她和徐茂公的婚事,也不怎么看好了,毕竟这是皇帝做媒,若两人真成了一对怨偶,那最丢面子的人还是李世民。 …… 太白居, 徐茂公最近也真是闲居家中,所以没事总爱往太白居跑。 “你说最近怎么没有御史参我呢?”徐茂公颇为费解,这样的风流韵事,也该告他个其身不正吧? “大人你人缘好吧。”罗莎丽亚边炒花生米边说,居然还有人希望被人告状? “我也这么认为,”徐茂公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又叹息,“看来人缘太好有时也让人苦恼,如果现在有人告我的状,我正好能顺理成章的退婚。” 看徐茂公这样苦恼,罗莎丽亚却替伊香公主感慨,“看来伊香公主真不应该嫁给你。”从几日事,罗莎丽亚终于确定,徐茂公不但心里没有伊香,连眼里也没有,看他对伊香这样避之唯恐不及,而伊香却痴痴念他,罗莎丽亚真觉得伊香挺可怜。 “你先看着锅里的花生米吧,别糊了。”徐茂公提醒她,自己还等着吃的。 “知道。”罗莎丽亚从三岁就开始练习掌勺,闭上眼睛都能掌握好火候,她把炒好的花生米盛出来,滤过细沙,才捡了一个,去皮一看,果然花生的白仁已成肉黄色了,“尝尝吧。”她把装花生米的盘子递给徐茂公。 “你的手艺当然没问题。”徐茂公马上改口。 两人正说笑间,后院虚掩的门猛地被人推开。 “三哥!”徐世弼惊慌失措地叫他,后面还跟着风尘仆仆地单旭。 “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看到本来在并州的单旭出现在长安,徐茂公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是缘还是孽? 到徐茂公问话,徐世弼还没回答就先哭了起来。『泡書』 总算单旭比他镇定些,见指望不上徐世弼,他只好开口告诉徐茂公:“奶奶派人送信到并州,说爷爷不行了,让您赶紧回去,还能见上最后一面。婶婶已经带着弟弟妹妹赶回去了,她让我来长安通知您和六叔。”他口中的爷爷,自然是徐茂公的父亲徐盖了。 什么!?徐茂公身子一晃,罗莎丽亚忙扶住他。 长安宫城, 御书房, “朕本来还想帮茂公把婚事办了,再派他回并州,却没想到…”李世民叹气,喜事没办先收到徐茂公丁忧(注1)的奏章。 “玄成,知节,你们两个去趟滑州,代表我和太上皇把奠仪送去。”徐盖被赐姓李,算辈分还是李世民的伯父,何况他虽然辞去陵州刺史的职位,但舒国公和散骑常侍的爵位还在,于公于私,李渊和李世民都得表示一下。 “是。”魏征和程知节领命,这下他们去滑州,也是公私兼顾了。 “虽说现在边关无事。但并州离不开茂公。”李世民再叹气。“朕只有对不起茂公。下诏夺情(注2)了。” 魏征说道:“国事为重。茂公会理解地。”虽然突厥是败了。但旁边地奚族。薛延陀等部。都是不得不防地。魏征深知。并州离不开徐茂公。 “舒国公李(徐)盖。追封为济阴王。配享太庙。再荫一子为舒国公。”这样徐家就等于出了两个国公。李世民这也是尽量在补偿徐茂公了。 魏征和程知节连忙替徐茂公谢恩。 “陛下。顺州阿史那都督求见。”一个内侍进来禀报。他说地顺州阿史那都督。就是突利可汗。 自从唐朝收服突厥。李世民便将突厥地领地划入了自己地版图。在其上设置了顺州、裕州、化州、长州、定襄、云中等都督府。以突利为顺州都督。采用地是以夷制夷地办法。 听到突利来了,魏征就准备开口言退,程知节却偷偷扯了他一下,示意他留下来。 “贤弟有事?”李世民没注意程知节和魏征的小动作,问突利道。 突利先看看魏征和程知节,见两人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只好开口道:“我听说李都督的父亲过世了,那他和伊香地婚事怎么办?” 李世民感到不快,你再疼自己的妹妹,也不该在这时候谈婚论嫁吧?但他不好直说,只看看魏征。 魏征和李世民配合默契,他上面一步,对突利说道:“阿史那都督,你可能不了解我们中原的风俗,在我们这边,父亲过世了,为人子女要守孝三年,其间不得行婚嫁之事。” 魏征的声音很冷,他看不上突厥人的陋习,哪有父亲去世后,就马上把父亲地大小妻妾都变成自己老婆的当然,亲生母亲除外。这种人,哪懂得什么叫孝顺? 突利当然能听出魏征对自己的不满,但他不敢惹魏征,一个连天可汗都敢顶撞的人,自己怎么说得过他? 但为了妹妹,突利只能解释,他向李世民解释:“我知道中原人的风俗,但中原不是也有百日内带孝完婚吗?伊香嫁过去,也可以以儿媳地身份为公公守灵,尽一份孝心。 突利说得合情合理,魏征一时无话,李世民也不仅动容,刚有意答应,程知节就开口了:“我看此事不妥,阿史那都督,你不知道茂公的脾气,他这人特别孝顺,当年在黎阳,他明明自己都跑出来了,就因为父亲还在窦建德手里,便主动跑回去了,为了救父亲,连诈降这么危险的事都干,他现在正伤心,哪有心情成什么亲?” “可是…”突利着急,再等三年,伊香就要二十岁了。 “阿史那都督,”程知节知道突利担心什么,再劝他,“依我看,伊香公主这三年不会白等地。她如此通情达理,茂公能不感激她?日后能对她不好?” “有道理,贤弟,你就让伊香再等等吧。你放心,你我结成兄弟,伊香便也是朕的妹妹,有朕做保,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李世民最后还是同意了程知节的看法,但也帮伊香做了主。 天可汗这样说了,突利只能答应。 程知节松口气,他替徐茂公拖延了三年,回去总可以交代了,至于这三年之内能不能摆脱伊香公主,就得看徐茂公自己地本事了。 八月, 贞观天子下诏,定百官的服色,以“常服未有差等,自今三品以上服紫,四品、五品服绯,六品、七品服绿,八品服青;妇人从其夫色。” 这时徐茂公已经回了并州,不管李世民定什么,他现在都是身着素服办公 而从他刚回并州时,李世民就正式下诏,改并州都督府为并州大都督府,由晋王李治遥领并州大都督一职,授徐茂公光禄大夫,行并州大都督府长史职。 晋王李冶今年才两岁,当然不可能亲自上任,所以这里还是徐茂公以长史代行大都督职。说穿了,并州还是徐茂公说了算。 李世民挑选晋王李冶为并州大都督,也是颇有深意的。 李世民与长孙皇后夫妻恩爱,在他还是秦王时,长孙氏就为了他连生了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长乐公主李丽质三个子女,但在生下女儿坐月子时,正是李世民与长兄李建成夺位,有点失宠于父亲李渊的时候。 为了帮助丈夫,长孙氏“孝事高祖,恭顺妃嫔,尽力弥缝,以存内助”,但她身子弱,竟落下病根,以至后来五、六年都没法再怀上孩子。这件事,一直让李世民颇为遗憾。 直到魏征从并州带回来孙思邈,当听到孙思邈不但会治疫症,尤其善长医治妇人与小儿,李世民灵机一动,便让他也为长孙皇后看看。 李世民也是报着病急乱投医的念头试试,谁知道连太医院也治不好地病,到孙思邈这儿,真的是妙手回春。 长孙皇后不久便怀了身孕,李世民大喜过望,“贞观二年六月庚寅,皇子治生,宴五品以上,赐帛有差,仍赐天下是日生粟。” 李治与并州有缘,所以李世民特别挑选并州做了他地封地。 …… 并州, 曹国公府, “长安来信怎么说?”袁紫烟问徐茂公,她也相信,丈夫心情不好,那些朋友来信都会报喜不报忧的。 果然,徐茂公告诉她:“这次信是玄成写地,他现在已经在着手修订梁、陈、周、齐、隋五代史了,以前在瓦岗时,他就有这个心愿,如今他身边人才济济,愿望终于能达成了。”他也为好友高兴。 听到这回信是魏征写的,袁紫烟更没兴趣看了,都说魏征字写得如何漂亮,可她看那一笔龙飞凤舞着实眼晕,为什么这个魏玄成写私信喜欢用草书呢?如果他按公文那样用隶书,至少自己也能看懂。 “有没有罗莎地消息?”袁紫烟只好把看信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徐茂公一人完成。 “他只说太白居生意兴隆,让我不用担心。”徐茂公知道妻子对草书头痛,便翻译给她听,“看来玄成对我纳妾的事并不赞成。”他笑道。 袁紫烟白他一眼:“你还是想想怎么安置你那位平妻吧?” “没事,突利的异母弟弟欲谷设注3刚降了唐,他们估计会在长安过年,明年春天再回草原,所以我们不用着急。”话虽如此,徐茂公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赶快转移话题,“我还是担心罗莎,不把她送回局里,我心就不安。” “你说罗莎喜欢上了古代人,那个男的你见过,怎么样?”袁紫烟也觉得事情严重,但当时正赶上办丧事,没心情管,现在徐茂公缓和一些,再不能不管了。 “不怎么样,一个无名小卒而已。”徐茂公对罗莎丽亚的眼光并不看好,“我就奇怪了,我们局里人杰地灵,随便找一个也比那小子强,在局里,追罗莎的人也是一大把,她是怎么选的?” 罗莎丽亚性子单纯,长相甜美,又有一手好厨艺,正是贤妻良母的最佳人选,从局里人都喜欢昵称她罗莎,就能看出她人缘有多好。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分吧。”袁紫烟感慨道,自己倒是在局里找了一个,可最后还不是也把家安在了古代。 “孽缘!”徐茂公对罗莎丽亚的感情之路着实不看好,“你知道吗?罗莎她居然对我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那事情真的不妙!袁紫烟知道,罗莎丽亚上面有两个哥哥,做为家里最小的女孩,从小是被呵护着长大。在她的印象中,男人都是绅士,能让她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究竟受了怎样的伤害? 注1:丁忧就是祖制,具体说来,是朝廷官员的父母亲如若死去,无论此人任何官何职,从得知丧事的那一天起,必须回到祖籍守制这叫丁忧。唐朝官员守制期是一年。 注2:夺情,是中国古代丁忧制度的延伸,意思是为国家夺去了孝亲之情,可不必去职,以素服办公,不参加吉礼。 注3:设,是突厥的官职。其职务在《北周书》有明白之注释。曰“别部领兵谓之设”。“设”既领兵别部,大抵可建立牙帐,一方,相当于中原的诸侯 第一百三十九章 燕子,鸽子,鸭子 我们还是把罗莎接回来吧?”袁紫烟着急了,对这着实爱惜,不忍看她受屈。 “我这正带着孝呢,现在接她,岂不引人误会,不说别的,徐家我大哥那边,咱们就没法解释。”徐茂公皱起眉头,现在大哥是徐家族长,他在守孝期“纳妾”,大哥也没法和族人交代。 这事还真说不清,总不能告诉大家,罗莎丽亚是从千年后来的,是他们的同事,正准备送她回202x年吧? 袁紫烟也为难,她想想:“要不,我去趟长安,偷偷把罗莎带回来?”徐茂公坐镇并州,不能轻易离开,但她出门,总可以吧? “那孩子怎么办?”现在是不用备战了,徐茂公办公都在大都督府,每晚都能回家住,保持正常的“公务员”作息,可他白天上班时,总不能把孩子也带去,就算并州他是老大,这也不好看啊? “交给旭儿和宛如带,正好帮他们培养感情。”袁紫烟盘算,“我争取一个月之内赶回来。” 提到单旭和叶宛如,徐茂公更头疼,“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紫烟,我要是未老先衰了,你会不会不要我?”他很认真地问道。 “我们不是说过要白头偕老吗?”袁紫烟靠在丈夫怀里,柔情似水。 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优雅成熟,正是年轻小姑娘迷恋的对象,有时候,袁紫烟真如歌中所唱,“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 到晚上吃饭地时候。袁紫烟宣布要出门一些日子。引来大家惊奇地目光。 “娘。你要去哪儿呀?”徐震先问。记忆中。母亲从没说过要自己出门地。 “走亲戚。听你爹说。娘有个师妹现在长安。娘去看看她。”袁紫烟说道。罗莎丽亚地确是她同校师妹。 “那我也去!”徐震来劲了。他还从没见过母亲那边地亲戚呢。 “不行。你地功课会落下地。”徐震现在在府衙办地学堂入读。可以算是小学生了。袁紫烟当然要考虑儿子地课程问题。 “那我去!”刚拒绝了徐震。徐思顺马上说道。他才四岁。正是闲得无聊地年纪。 “不行,你又帮不上忙,带你赶路太累了。”这回拒绝他的是正给女儿喂饭地徐茂公。 徐思顺不高兴了,放下筷子生闷气。 “好了,你娘会带礼物给你们的,还会把姨娘也带回来,到时候你们不就看见了。”徐茂公把女儿交给妻子,又把次子抱过来哄道。 “真的?”两个儿子这才又都高兴起来。 “当然,娘会在妹妹过生日前赶回来。”徐美媛地生日离现在正好差一个月,“娘会给你们带礼物,还会带姨娘回来。”说到姨娘两字,袁紫烟加重了语气,看的也是徐茂公。 知道妻子一语双关,徐茂公只是笑笑。 …… 说好一个月回来,但才半个月,袁紫烟就回来了。 一回来,袁紫烟就抱过女儿,一顿猛亲,然后再去抱徐思顺,徐震大点,知道害羞,躲过母亲的亲情攻势,他问道:“娘,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姨娘呢?” “娘想你们啊。”袁紫烟真是因为想孩子才匆匆回来的,她取下带回地礼物,“你姨娘忙,以后再来看你们,这是她特意为你们做的点心。”为了怕食物变质,她特地快马往回返,从长安回并州,只用了三天。 …… 当晚上徐茂公“下班”回来,看到妻子也是一怔。 等到夫妻独处时,听到妻子急忙回来的理由是想孩子时,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什么?”袁紫烟“恼羞成怒”,“要不是怕你不会带孩子,我用得着急急往回走吧?”在长安被罗莎笑,回来又被丈夫笑,她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我笑我自己。”徐茂公解释。 “哼!”袁紫烟才不信。 “真的。有句话不是说‘女人订婚前,象燕子,爱怎么飞就怎么飞;订婚后,象鸽子,能飞却不敢飞远;结婚后,象鸭子,想飞,却力不从心’。我要知道这话这么灵,你还会像鸽子一样飞回来,当时也不会痛彻心扉了。”徐茂公说得是袁紫烟送李法主回现代的那段日子。 “你呀。”虽然徐茂公现在健健康康,但想到他当时伤重吐血,袁紫烟的心又揪起来了,“世绩,罗莎地事,我们不要管了,好吗?”她推己及人。 “不行,那个姓杜的小子配不上罗莎。”徐茂公反对道。 “我看不错,医术好,人孝顺,相貌也端正。”没见面以前,袁紫烟还以为是什么样地花心浪子在欺负无知少女,可见面一看,再观察,人品不差嘛。 “什么不错?”看妻子竟然夸别的男人,徐茂公更不高兴了,“你不要忘了,那姓杜地小子已经有未婚妻 这种脚踏两只船的男人,还值得妻子称赞? 所以说,这事才复杂呢,“这件事还是让他们自行解决吧,不然我们就是把罗莎送走,她地心也会留在这的。”袁紫烟就因为这样,才没把罗莎丽亚硬带回来。 “这次遭到黑客攻击,我们第二科损失最惨。”徐茂公想起来,就恨之入骨,尤其是第二科的科长傅云同,竟然以身殉职。 “苗科长他们会照顾第二科的。”袁紫烟勉强笑笑,安慰徐茂公。一回到局里,就得知傅云同殉职的消息,她也很难过。 正科长殉职,副科长在古代回不来,再失踪了三个科员,第二科,已是名存实亡! “所以趁罗莎还是燕子时,一定要让她飞回去!”徐茂公重新振作起来,局里至今没取消他副科长的职位,他也不忍心不管第二科的事,多一个人回去,第二科就多一份重建的希望。 “试试看吧。”丈夫有斗志是好事,但感情的事,袁紫烟不认为徐茂公能左右得了罗莎丽亚。 …… 十二月, 朝廷开始做年终统计。 贞观元年,关中闹饥荒,一斗米值一匹绢。 贞观二年,天下蝗虫成灾。 贞观三年,大水。 可是李世民勤政爱民,虽然百姓四处乞讨,但也没人抱怨。 而到了今年,天下粮食大丰收,背井离乡地人都回归乡里,1斗米只值三、四个钱了,一年中被判死刑的才29人。 而且凡是大唐地国土,东至东海,南至五岭,都是夜晚不闭户,行路不带粮,路边到处都是饭店,随时可以吃饭。 被史上称颂至今的贞观之治,终于来了。 *** 贞观五年, 公元6311年, 四月, 草长莺飞的日子,突厥人放牧于草原。 徐茂公却没有春暖花开的心情,因为,伊香公主随突利回到了顺州,这样她随时有借口来并州。 五月, 伊香公主没有来。 六月, 伊香公主还没有来。 …… 等到了九月,徐茂公以为伊香公主终于明白自己不喜欢她,放弃纠缠时,徐世弼又带来了伊香公主的消息。 “三哥,伊香公主来了。”徐世弼找到徐茂公时,他正在城外地军营,进行七天一次的练兵。 “什么?”徐茂公差点都忘了伊香公主,“她来了,在哪儿?” “她去了家里。”徐世弼答道。 “你怎么不拦住她?!”徐茂公急了,伊香要找妻子麻烦怎么办? “伊香公主是和大梅禄多罗的夫人一起来地,还带了圣旨,我怎么拦?”徐世弼有点委屈。 薛冶儿也来了,那还好,徐茂公稍微放心,薛冶儿是不会任由伊香胡闹的。但是,“怎么有圣旨?”李世民又搀和什么? “圣旨诏顺州阿史那都督入京,伊香公主是打前战的。”所以徐世弼不敢拦。 “我们快回去。”突利入京,可不只并州这一条路,伊香公主此时出现,徐茂公警铃大作。 …… 曹国公府, “阿史那伊香见过姐姐。”就算平妻见正妻不用行礼,更何况伊香现在还没过门,但她还是恭恭敬敬地施礼,礼仪规范如传统的汉家女子,让人无可挑剔。如果罗莎丽亚在场,一定会感到惊讶,这还是那个提着鞭子上门地突厥公主吗? “伊香公主不必客气。”袁紫烟不知道伊香的变化,但仍波澜不惊地还她一礼,袁紫烟自然是不会叫她做妹妹的。 伊香和袁紫烟还是第一次见面,她细看这位曹国公夫人,袁紫烟虽然不如她的青春靓丽,但混身上下透着那种成熟少妇的风韵,却是她所没有的,尤其是,伊香地目光停在袁紫烟掩饰不住的腹部上,他和这个女人又要有孩子啦?伊香心中酸意上涌。 紫烟又有身孕了!看样子大概有四、五个月了。薛冶儿不能让伊香知道自己和袁紫烟是旧识,所以不便问,但心里还是为好友高兴。 其实一见到袁紫烟,薛冶儿就知道伊香这回是输定了,袁紫烟身上所散地幸福光芒,是只有被丈夫深深宠爱的女子才独有地。 就算事先做了准备,经过练习,伊香的阅历也比不过薛冶儿,她能看到地只有表面的东西。 所以视线从袁紫烟的肚子上移开,她就被紧靠着袁紫烟的那个小男孩吸引了。那个四、五岁大的男孩子,面貌轮廓像极了徐茂公。 “这就是他们的次子徐思顺吧?”伊香猜测,这一年多,她可从没想过放弃,相反,倒做了不少功课,为的,就是能进入这个家 第一百四十章 死士来自奚族 思顺靠在母亲身边,警惕地打量伊香。父亲和六叔哥去职分田准备秋收,大哥去了学堂,妹妹又太小,母亲现在就得由他来保护了。 “你是同同吧?”伊香连徐思顺的小名都清楚,“这个送给你。”她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弯刀,刀鞘和刀柄上还镶着金丝和宝石。 伊香极力想表示自己的诚意,长孙皇后可以把后宫嫔妃的孩子视如己出,她也能做到。 徐思顺看看母亲,见袁紫烟点头,他才上前接过弯刀,“多谢伊香公主。”徐思顺彬彬有礼地答道,父亲说过,越是危急关头,男人越要从容不迫,这样,才能让你身后的女人信任。 看徐思顺如此有礼貌,伊香很高兴,这孩子太像缩小版的徐茂公了,着实讨人欢心。 “再过一年多,伊香就要和姐姐一起生活了,这次因为圣旨进京,所以专门来看看姐姐。”伊香表明来意。 “怎么伊香公主不是来看世绩的?”袁紫烟微笑问道,一点妒意也没有。 “也顺便了。”伊香俏脸飞红,“李大人他还好吗?”她多想有一天也能名正言顺地直呼徐茂公的名字。 “世绩他很好,我会照顾好他的,请公主不用惦记。”袁紫烟婉言谢绝别的女人对丈夫的挂念。 伊香一怔,说道:“以后伊香可以帮姐姐照顾李大人。” “不用了。我地丈夫我会照顾好地。不需要麻烦公主。”袁紫烟明确告诉她。 伊香强笑道:“姐姐大概还不知道。我和曹国公已经定有婚约了。”不然袁紫烟怎么会这么不客气地拒绝她? “我知道。是圣上做地主。”袁紫烟笑得平静。她拍拍紧张地徐思顺。让他放松。连孩子都知道地事。她如何会不知。何况。丈夫从没隐瞒过她。“世绩一回来就告诉我了。” 他说了?伊香心中暗自欢喜。这说明。徐茂公还是重视这亲事地。 “世绩他很为难。”袁紫烟告诉伊香。事情并不像她想地那样。“因为是皇帝让他娶亲。所以他不知道该怎样拒绝。” “拒绝?”伊香的声音有些抖,“你说他并不想要这门婚事?” “是的。”袁紫烟从容又自信,“世绩从来就没想过娶别地女子,有我一个就够了。” 她的自信刺痛了伊香的心,“我不信,如果他不愿意,为什么当时不拒绝?!” “我说过,圣命难违。”袁紫烟轻叹,“伊香公主,其实当初世绩不想带你回并州,你就应该猜出来他不喜欢你了,不然怎么会总躲着你?”没有明说是徐茂公不对,但伊香也够迟钝了。 “我不信,除非他亲口和我说!”伊香坚持道,还没见到徐茂公,她怎么可以被这女人的三言两语就吓退了? “可以,等一会儿世绩就该回来了,你可以在这里等他。”袁紫烟不会拦着伊香见徐茂公地,长痛不如短痛,这对大家都好。 客厅静了下来,袁紫烟不再说话,徐思顺也只是静静地靠在母亲身旁,伊香看向薛冶儿,薛冶儿只能回她一个无能为力的笑容,这种事,可不是旁人能左右地。 “嫂子。”正在伊香如坐针毡时,徐弼进来了,身边却跟着一个突厥男人。 “吉诺?”伊香和薛冶儿都很吃惊,吉诺是突利可汗的附离,怎么会自己过来? “伊香公主!”吉诺顾不上施礼,急道:“今晨可汗遇刺,现在正在并州的驿馆,请伊香公主赶快过去。” 什么?!伊香大吃一惊! 薛冶儿忙追问:“那多罗呢?多罗怎么样了?!”多罗可是和突利在一起的! “大梅禄只受了一点轻伤,没事的。”吉诺的回答让薛冶儿镇定下来,她看伊香不知所措地样子,上前扶住她:“我们快过去吧!”吉诺特地赶来报信,就说明突利伤得不轻。 这边徐世弼也对袁紫烟讲了事情经过,他和徐茂公快到家门口时正碰上吉诺,突利是顺州都督,他出了事徐茂公不能不管,所以先去了驿馆,由徐世弼带吉诺来找伊香。 …… 等徐世弼带伊香赶到驿馆,听到众人的哭声,伊香只觉得双腿软,全靠薛冶儿扶着才勉强站住。 “伊香公主。”大萨满海姆走过来,悲痛地告诉她,“可汗已经蒙受长生天的召唤了。” “不!钵哥哥!”伊香眼前一黑! …… “这就是那些刺客地尸体?”徐茂公问道,突利在并州城外出的事,并州也得担责任。 “是!”多罗悲愤地回答,“一共五个人,一个也没逃掉!” “还有女刺客?”徐茂公看着一具突厥侍女打扮的尸体,有点奇怪。 “就是她,杀 就是她!”多罗咬牙切齿,“就因为她打扮成侍防备!” 今天早上,用过早饭后伊香就拉着薛冶儿先走了,知道妹妹在急什么,突利也由着她,只是指挥部下拆帐篷,整理行装,按路程算,天黑前他们就能进并州城了。 在大唐的地界,谁会想到还藏着危险?大家有说有笑的收拾着,站岗的侍卫也过来帮忙,收拾得差不多时,突然有几个黑衣蒙面人从旁边的林中跳出来,口中还大喊着:“打劫!”“留下买路财!”之类的话。 几个小毛贼就敢来打劫突厥的勇士?大家只觉得好气又好笑,看众人轻蔑的样子,几个黑衣蒙面人自觉失了面子,大喊大叫着舞刀上前。 看他们笨拙的身手,除了几个突厥侍女吓得大叫之外,勇士们都是怀着轻松的心情迎击的。 这种小事,当然不用突利亲自出手,他只是微笑着在看热闹,这时,旁边有个侍女好像被这种场面吓住了,竟身子一歪,倒向突利的怀里。 突利的侍卫只以为那女人乘机撒娇,便笑嘻嘻地看着,美人投怀送抱,突利自然也不会拒绝。大家谁也没当回事,却听突利一声怒吼,奋力推开那侍女,他的胸前竟插着一把匕,原来那个侍女竟是刺客! 看那女刺客得手,几个黑衣蒙面人的刀势顿时猛烈起来,大家才恍然,这些人居然是一伙的! 悲愤填膺的突厥人奋勇当先,把众刺客砍倒在地,可是,经过大萨满海姆的检查,突利可汗受的伤不但正中要害,而且匕上还涂着毒药,虽然大萨满尽力救治,突利可汗还是被长生天召唤走了。 “李大人,请你一定要把这事告诉天可汗,为我们突利可汗报仇!”多罗说道,他们把生命垂危的突利送到并州,不光是因为伊香在这,也是希望能得到徐茂公的帮助。 “你们可汗也是我朝的顺州都督,这事我自然会上报朝廷。不过,这些刺客你们怎么不留个活口,也好问出幕后主谋?”徐茂公有些不满,这让他怎么找线索? 多罗苦笑:“我们当时是想抓活的,可这些人都在拼命,不下狠手根本不行。而且,李大人,你看看他们的脸。” 多罗一一掀开刺客脸上盖的布巾,徐茂公这才看见,除了那个女刺客,其他人脸上都是刀痕道道,而且都是刚结痂的新伤! 徐茂公也不仅心惊,这些刺客分明都是死士,他们在执行任务前毁去容貌,不但是没想过再回去,还怕尸体落入人手,暴露了幕后主使。突利可汗到底惹了什么样的仇家?! “这些刺客,应该也是突厥人吧?”徐茂公看那些死士,虽然被毁容,但其色、肤色都明显是胡人,尤其是那女刺客,完好的面容证明了她胡女的身份。当然,她要面容丑陋或长着一张汉人的面貌,突利也不会让她轻易近身。 “但我不知道他们是哪个部落的。”多罗摇头,唯一面孔清晰的女刺客,竟没人认识。 “一点线索都没有吗?”仵作没来,徐茂公临时客串法医,他把手帕缠在手上代替手套,开始检查尸体,希望能找出些有利于案情的蛛丝马迹。 徐茂公对突利可汗的事情如此用心,多罗甚是感动,也学着他,亲自翻检尸体,希望能现什么。 “李大人…”当检查到第三具尸体时,多罗竟真的有了现,他颤声唤徐茂公,指给他看,那是刺客的右手,靠手腕处一道刺目的伤疤! “我见过这只手,这道伤疤!”多罗激动起来! “你认识这个人?”徐茂公问道。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我确实见过这只手,这道伤疤!在奥失部!把楚鲁带出去砍头的就是这只手,楚鲁挣扎时,我看到那人手腕上有一道伤疤,和这一模一样!”那天多罗也正处在生死边缘,所以记忆犹新。 维兰?真是奥失部干的?徐茂公感觉事情严重了,“大梅禄,你能确定吗?”他问多罗。 “当然。”多罗点头,他也明白幕后主使是谁了。 “可光凭这一道伤疤,奥失部是不会承认的。”徐茂公说道。 “……”多罗也知道这成不了证据,但明知凶手是谁,还不能为突利报仇,他们怎么能甘心? “你们先商量一下,如果想状告奥失部,我可以帮你们递奏章。”徐茂公说道,突利和奚族都以大唐为尊,这官司,还得打到李世民那儿。 “多谢李大人,我们会商量出结果的。”多罗也知道,这事他一个人做不了主,还得众位长老来决定。(,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泡书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若无情我便休 厥人激动起来闹事,徐茂公没敢离开驿馆,就在暂时休息,等着多罗他们商量出结果来。 说是休息,他也不过是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又哪里睡得着。 这件事不生在并州附近还好说,偏就在他眼底下,奥失部不光是杀了突利,也等于在挑衅他的权威,这事他真不能不管。 “李大人,您醒了吗?”已是第二天的日出时分,薛冶儿过来叫他。徐茂公屋里的烛火亮了一夜,外面自然也能看见。 “有事吗?”徐茂公打开门。 “伊香公主请您过去一趟。”薛冶儿低声说道。 这个时辰?徐茂公犹豫一下,还是同意了。“你们在这等着就可以了。”他吩咐闻声从隔壁屋子出来的徐安等亲兵。 …… 薛冶儿到了门外就走了,徐茂公只好一个人进去。 伊香就独自站在屋里,面容憔悴,脸上仍残留着泪痕,徐茂公看了,心里也不好受,他也是刚尝过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的。 “汉人萨满。”伊香仍喜欢这么叫他。这是只属于伊香地称呼。 “可汗地事。我会禀明陛下。还你们一个公道。”徐茂公安慰她。 “等天亮。我们就送哥哥回草原。这是大家商量地结果。请你转交给天可汗。”伊香双手递上一张写满字地羊皮纸。 “突急病?!”徐茂公看到突利地死因是这个。吃惊道。“你们不打算追问了?” “怎么追究?证据呢?被一个侍寝地女奴害死?”伊香苦笑。“长老们说这个理由追究不了奚族人。反而会让人笑话哥哥。” “那你们…不报仇了?”徐茂公问道。 “当然要报!阿史那家族,有恩必还,有仇必报!”伊香朗声说道。 那…徐茂公心中叹息,只怕草原上又要多事了。 “汉人萨满,”伊香又道,“我在走之前,只想问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她终于问出来了,不然她真不甘心啊。 “伊香公主…”本来徐茂公是准备在这次伊香来并州时,和她说清楚的,但偏巧突利又出了事,他又不忍心了。 看他为难的样子,伊香也明白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答应娶我?”她哽咽着问道。 “对不起,”事已至此,徐茂公也只剩下道歉了,“我不知道怎样拒绝你,才不会让你伤心。”他在现代上学时,也收过女生的情书,当时的办法就是不去理会,然后那些女生也明白了,也没再找过他。而他第一个主动追求地对象就是袁紫烟,两情相悦,非常顺理成章。 所以说,当碰到伊香这样坚持追求他的人,他就知该怎么办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处理失恋的经验。 “你怕我伤心?这是不是说,你还是在乎我的?”伊香仍怀着希望。 徐茂公决定说明白:“伊香公主,你很可爱,如果是做妹妹…” “谢谢。”伊香打断他的话,“你是第一个说我可爱的人,我会记住的。李大人,”伊香改了称呼,“我们的婚事取消吧。”她做出决定。 “公主…”换了往常,徐茂公自然巴不得,但现在,他也知道自己伤了伊香。 “你记住,是我不要你的!”伊香骄傲地宣布,阿史那家族地女子,从不会去乞求别人的爱情。 “伊香公主。”徐茂公知道自己欠了她地,“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突厥不再主动侵犯中原,我并州军就不会再攻打你们,如果薛延陀,奚族要欺负你们,我也会帮你们讨个公道。”他只有从这方面补偿伊香了。 “谢谢你。”徐茂公的保证解决了伊香最大的难题,贺逻鹘太小了,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侄子被人欺负。 只是,伊香在心里叹息,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让我更放不下你。 天越来越亮了,外面走动的人也多起来。 伊香知道,分别就在眼前了,“汉人萨满,你可以抱抱我吗?”就算是草原上地女子,这个请求也够大胆了。 徐茂公正想该怎样婉拒她,伊香就主动上前拥抱住他,但只一下,就只抱了一下她就放手了。 “你走吧,我们再没有任何关系了。”伊香笑中含泪,他的怀抱,最终还是属于别地女子的,她不敢贪恋,也贪恋不起。 *** 并州, 曹国公府, “想不到事情会这么收场。”袁紫烟叹息道,虽然她同情伊香,但也没同情到把丈夫拱手相让。 “我得回长安一趟。”徐茂公说道,“这事我得亲自告诉陛下。” “你不打算按突厥人的说法上奏章?”袁紫烟问道。 “你认为这个理由李世民能信?”徐茂公反问,突厥人可是太小瞧这位天可汗了 “那罗莎呢?”徐茂公去长安,将不可避免地遇上罗莎丽亚,袁紫烟担心丈夫会硬拆散罗莎的姻缘。 “她是我们第二科的科员,我有责任带她回来。”徐茂公的想法正如袁紫烟所料。 人家这也是秉公办事,袁紫烟还拦不了。 “放心,我会快点赶回来地,你舍不得丈夫孩子,我也舍不得老婆孩子啊。”徐茂公以为她在担心这个,笑着说道。 “你出门的时候还少吗?哪回我不是把家里都照顾好了,什么时候让你担心过?”袁紫烟说道。徐茂公在外面打仗,不都是一年半载才回来。 “所以说,你是我地贤内助。”徐茂公搂住妻子,“是我让你从局里的精英战警变成了家庭主妇,你有没有后悔嫁给我?” “你说什么啊?”袁紫烟嗔道,“其实我地第一个理想是当老师,第二个才是开飞船。”因为她小时候,时空飞船还不是那么广为人知的。 “第二个理想我已经实现了,现在正好实现第一个,你看着吧,咱们这几个孩子,我都会把他们培养成材地。”袁紫烟说得没错,现在这几个孩子的教育方案都由她一手包办了。怕丈夫内疚,她又加上一句,“当初我们在局里,不是就商量好了,结婚后我就转行改做文书工作吗?”所以,这与来不来古代关系并不大,在哪儿她都是心甘情愿相夫教子的。 “不错。”徐茂公点头,“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当初选择接你班的人正是罗莎。”他必须把罗莎丽亚送回去。 自觉失言,袁紫烟只能让罗莎丽亚自力更生了。 **** 长安, 两仪殿, “你说突利遇刺身亡,其幕后凶手是奚族的奥失部?”李世民皱起眉头,“这事突厥还不愿声张?” “因为没有真凭实据。不过臣相信大梅禄多罗的判断,奥失部的族长夫人确是个狠角色。”徐茂公把奥失部与突利的恩怨说了一遍,当然也包括维兰杀了楚鲁,而多罗侥幸逃脱一事。 “这个女人还真是够心狠手辣的。”李世民听了点评道,“她大概是认为突利成了我朝的顺州都督,奥失部就没法再借助我们的力量报仇了,才出此下策。” 茂公点头,他也是这么判断的。 “可突利是大唐的朝廷命官,她这样为了一己之杀害朝廷大员,未免太不将大唐放在眼里了。”李世民很不满意,“茂公,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证据,但你给我盯紧了奚族,有机会给他们个教训!”我大唐还能被人当傻子糊弄?! 李世民这句话,徐茂公就能名正言顺帮伊香的忙了,不过,“陛下,伊香公主临走前告诉臣,她和臣的婚事取消了。”徐茂公和袁紫烟的想法一致,同情是一回事,他可不会把自己送出去。 “为什么?”李世民意外,“不会是她怨你不能为突利报仇吧?” “不,是因为突利之子贺逻鹘太小,伊香公主担心他被人利用,所以要守在他身边。”徐茂公答道,这也是伊香不再坚持的一个原因。 “她怕人抰天子以令诸侯?”李世民点头,“这点也确实要紧。算了,以后我再帮你挑个更好的。”他对徐茂公笑道。 “还是不用了。”徐茂公可不想再找麻烦。 “你还惦记太白居的老板娘?”李世民想当然地笑了,“那我就不留你了,你去太白居看看吧。”现在后宫众人都对太白居的美食赞不绝口,连带也影响了李世民。 “那臣告退了。”反正他准备带罗莎回去,干脆也不解释了。 …… 出了两仪殿,看天色还早,徐茂公也不急着去太白居。 徐茂公打算先去找张文,并州改成大都督府后,徐茂公依照前言,举荐了张文,如今他已是朝中的水部员外郎了,做为前任上司,自然应该去看看他。 可一打听才知道,张文改任了云阳县令,刚离开京城。原因很简单,他的哥哥张文琮升职到了户部侍郎。而按照当时的制度,兄弟是不许并居台阁,所以这个做弟弟的就调到了地方上。 没找到张文,徐茂公却意外遇见了郭孝恪。 原来郭孝恪在赵州任职期满,又改调江州刺史,这次正是回京办手续的。 自从李世民结束洛阳王世充一战,郭孝恪就因为军功升任为贝州刺史,离开了徐茂公身边,除了贞观元年朝贺时见过,这两个老朋友都是各自为政,算算已有四年多时间没见面了。 “走,我做东,咱们好好叙叙。”看郭孝恪办完公事,徐茂公和他一起离开。(,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 第一百四十二章 幸福最重要 值晚饭时间,太白居内生意兴隆,坐无虚席。 郭孝恪四下张望:“我听说,这太白居只有晚上才卖酒菜,所以要到这吃饭,必须提前三天预约,你的本事到不小,看来传言属实了。” 他们吃饭的地方并非前面的厅堂,而是在后院的厢房,这样登堂入室,要说两人没关系,谁信啊? “你什么时候回长安的,消息这么灵通?”徐茂公替郭孝恪倒上酒。 “昨天傍晚,我进城时各个酒楼茶肆人都满了,所以我是在卢国公府用得饭,席上也听到了不少长安城的趣闻。”郭孝恪笑道,他嫌驿馆的伙食不好,才去了程知节家,不过还真没白去。 果然是程知节这大嘴巴。徐茂公也懒得计较,“你尝尝这镜箱豆腐,这可是老板娘的家传手艺,别的地方吃不到的。”他向郭孝恪推荐道。 “家传,你是说这太白居的老板娘父辈也是厨子,她不是胡女吗?怎么祖传会做中原的菜式?”郭孝恪可不认为胡人会做豆腐。 “她父亲是中原人。”徐茂公简单解释,总不能说她祖上还是乾隆皇帝的御厨吧。 “你连人家父亲干什么都知道啦?”郭孝恪微笑,本来还想问问徐茂公什么时候娶罗莎丽亚过门,但考虑到徐茂公还在守孝,就没好意思问。 “我送你那只鹞鸟怎么样了?”郭孝恪问道。 “还不错。现在是震儿在养它。比刚送来时还胖了一圈。”徐茂公答道。为了保护这只鹞鸟身上地羽毛。徐震还和妹妹玩起了捉迷藏。总之有徐美媛出现地地方。他都会先把鹞鸟给藏好。 “在这点上。玄成可不如药师公会做人。”郭孝恪话有所指。李世民说了是误会李靖。并在去年八月。正式封兵部尚书李靖为右仆射。但李靖每逢朝中议事。都是“似不能言”。摆明了韬光养晦。 徐茂公也知道。以李靖进攻突厥时地果断变成现在这样一问三不知。正是他明哲保身地做法。 “玄成和药师公不一样。他是文官。不用担心功高震主。”徐茂公笑笑。饮尽了杯中酒。 “那你呢。你可是武将。我听说药师公当时决定抗旨进攻利。你是赞成地一方。”这回是郭孝恪为他倒酒。“你就不担心功高震主。还有这事你们可等于把唐俭给卖了。他可是太上皇地红人。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唐俭在朝中还是有分量地。你就不担心他背后捅刀子?” “唐俭平安回来后。我和药师公都去看过他。也向他解释过了。功劳簿里也记上了他地功一件。说真地。如果不是唐俭让利麻痹大意。我们也不会那么轻易攻进去。陛下不也授他民部尚书。算是奖励加补偿了。他不会那么小心眼地。”姜是不是越老越辣不好说。泥鳅绝对是越老越滑。唐俭地脱身之术比之当年可是更上一层楼了。 唐俭和李渊是世交,当初就被刘武周俘获过,大难不死,现在又从突厥这跑了,这人命还挺大。 “陛下亲信的不是药师公,不是唐俭,而是现任的兵部尚书侯君集。人家可是秦王府地老部下,不像我们这些人,连玄武门都没参加过。”郭孝恪闷声说道。 “怎么?嫌你这江州刺史官太小了,郁郁而不得志?”徐茂公玩笑道。 “我是担心你。”郭孝恪白他一眼,“你在并州,说好听些是天高皇帝远,但你手握重兵,行为处事都要谨言慎行。” “知道了。”徐茂公微笑,也就是老朋友才会和他说这种肺腑之言。 …… 第二天,送走了郭孝恪,徐茂公决定和罗莎丽亚谈谈她的去留问题了。 “我很忙,我真地很忙,这是订单生意,我不能失信。”罗莎丽亚先送上精致的茶点,然后讨饶,“安副科长,不,李大人,等我忙完了,中午吃饭时咱们再边吃边谈,可以吗?” 茂公答应得挺痛快,只要你不怕消化不良就行。 结果罗莎丽亚刚出去一会儿就又进来了。 “改主意了?”徐茂公问道。 “李大人,外面有人找你。”罗莎丽亚神情有些古怪。 “谁?” “就在院里,你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院子里,站着两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粉妆玉琢,可爱极了,最有意思的是,那两个小男孩从穿着打扮到高矮胖瘦,乃至眉眼口鼻都分差,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双胞胎!徐茂公一见就喜欢上了,妻子这回要是也能给他生一对双胞胎,那该多好玩。 罗莎丽亚却保持警惕性:“他们说,是他们的娘亲让他们来找你地。”她特地用法语告诉徐茂公。 “你不会 们是我的私生子,来认亲地吧?”徐茂公同样用法语了罗莎丽亚一眼。 “你是徐茂公吗?”右边的小男孩开口问道。 直呼大人地名字是不礼貌的,但看在他声音还带着奶味地份上,徐茂公也和他计较,点点头:“我就是,你们找我有事吗?” 这次是左边的小男孩开口:“爹让我们带信给你。” 徐茂公接过信,先对罗莎丽亚说道:“听到没有,人家是有爹的。”然后才拆开信看。 罗莎丽亚放心了,连忙拿过点心招待那两个小男孩,看到香喷喷的糕点,两个孩子都很欢喜,徐茂公看着信,却是百感交集。 **** 并州, 曹国公府, 袁紫烟看见徐茂公也没把罗莎丽亚带回来,感到奇怪:“罗莎呢?”丈夫这回去,不是势在必得吗? “出了点小状况。”徐茂公含糊道,看着为礼物而欢呼的儿女们,他扶着妻子进屋,“我有话和你说。” 进屋后,徐茂公先和妻子肚里的孩子打招呼,“宝贝,爹回来了,你乖不乖?”他听了听胎动,才告诉妻子,“我在长安遇上一对双胞胎,挺玩的。” “我这可不是双胞胎,”袁紫烟抚摸肚子,根据经验判断到,然后又问丈夫,“那双胞胎是哪家的孩子?”一对双,是挺好玩。 徐茂公透过窗子看看在院里帮弟弟妹妹拆礼物的徐震,才答道:“罗家的。” “你是说?!”袁紫烟吃惊道。 “罗成和窦线娘的孩子。”徐茂公明确告诉妻子,“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我的消息,竟然把信送到了太白居。” “他们还是为了震儿?”袁紫烟心情很是复杂。 “他们不是现在要震儿认祖归宗,信是罗成写的,他说他和窦线娘商议过了,他们现在有两个儿子,正好可以分别继承罗,窦两家的香火。所以要不要告诉震儿,由我们自己决定。”徐茂公握住妻子的手,告诉她。 “他们决定放手了?”窦线娘的痛快反而让袁紫烟更吃惊。 “这些国恨家仇怎么比得上孩子的幸福更重要?罗成不是也决定放弃为罗艺报仇了。”徐茂公和妻子携手看向窗外,“你看,震儿现在多开心!” 称王称霸就真的那么重要吗?如果窦建德,罗艺懂得在适当的时候急流勇退,做个田舍翁,也未必会惹来杀身之祸。 “你真决定不告诉震儿了?”袁紫烟问通,这毕竟是大事,他们能替徐震决定吗? “就算要告诉,也得等震儿长大,心里承受能力强了再说。”徐茂公还是打算往后拖拖看。 “至少我们从今以后不用再担心窦线娘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现了。”袁紫烟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行了,你先看看这个吧。”徐茂公拿出几封精美的帖子给她。 “这是什么?”袁紫烟好奇。 “庚帖。孝恪的长子待诏,次子待封,知节的幼子怀弼。”徐茂公一一指给妻子看,“他们都看上了我们家媛媛,想先下手为强。” “什么?!”袁紫烟不干了,“媛媛才两岁,你现在就想给她订婚?” “谁说的?我才舍不得女儿呢!这是他们硬塞给我的。希望我先参谋参谋。”正因为徐茂公还有孝在身,不能办吉礼,才只是参谋,“你知足吧,知节的长子,次子和女儿的年纪都和咱家的孩子对不上,玄成家也是一样,叔宝家的秦汉比媛媛只大半岁,可论辈分,他得管媛媛叫姑姑。不然你就准备数庚帖数到手软吧。” 袁紫烟翻翻庚帖:“郭待诏,郭待封,你这个朋友是不是太想升官了,有这么给孩子取名字的吗?”她觉得好笑。 “你这是五十步笑一百步,想想我们女儿的名字吧,害我被罗莎取笑。”徐茂公觉得很失面子。 “这个小丫头!”自知理亏,不好冲丈夫脾气,袁紫烟只能对罗莎丽亚咬牙,“她还没笑够,我白疼她了。” 在太白居时,听到徐美媛这个名字,罗莎丽亚就当场不给面子的大笑,笑得简直要在地上打滚了,直到袁紫烟准备拿她试试自己多年没实战过的拳脚,她才见风转舵。 袁紫烟当时就警告过她,不许在徐茂公面前再提这件事,可她倒好,真当成耳边风了?! “我你把她带回并州。”袁紫烟决定站到丈夫这边了。 “不急。”徐茂公笑了笑,“你还是再生个女儿,让我取名字吧。”他就是想过过取名字的瘾,不行吗?(,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其实还没结束 观五年, (公元6311年), 十二月, 并州, 曹国公府, 还没到“下班”时间,徐茂公就从大都督府回来了。 “有事吗?”他问妻子,因为是袁紫烟特地让单旭把他叫回来的。 袁紫烟让整理东西的青琴先下去,才指着桌上的一大堆皮草告诉徐茂公:“这是冶儿特意派人送来的。” 突厥人准备过冬的肉食,可留下不少好皮子,借着徐茂公对多罗的救命之恩,从贞观二年三月开始,薛冶儿就正大光明的和袁紫烟保持着礼尚往来。 “不是说不让她再送皮子了。”徐茂公并不喜欢这礼物,“你看着安排吧,能送人就送人。”他对妻子说道。 夫在家里最“霸道”地一件事就是不喜欢身边地人穿皮草。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冬天能穿地衣服多着呢。袁紫烟也不强求。“冶儿还让人送来口信。”这才是她专门找丈夫回来地原因。 “草原上有什么变动?”徐茂公本能地往军事方面想。 “伊香公主要嫁人了。”袁紫烟告诉他地却是私事。 徐茂公微微一怔。然后点头:“这样也好。”反正突厥没有守孝三年地习俗。而且伊香断了念想对大家都好。 “你就不想知道她嫁给谁了?”袁紫烟地表情严肃。却不是在吃醋。 看妻子地表情。徐茂公想了想。大胆猜道:“她不会想嫁到奚族去吧?”他为自己这个想法暗惊。 袁紫烟却证实了他的猜测,她叹道:“难怪人家都说徐军师能未卜先知,我今日才知所言不虚。” “真的是奚族,”徐茂公心里不是滋味,“她要嫁到奥失部?” 这回袁紫烟摇头:“伊香要嫁到阿会部,对象是阿会部的继承人阿度。” “以什么身份,这主意是谁出的?”徐茂公细细追问。 “她是突厥公主,自然是以正妻地身份过门,阿度的妻子本来就不至奥失部的绮兰一人,能和阿史那家族联姻,阿会部可是求之不得,冶儿说,这是伊香自己的主意。伊香与她嫂子一向不合,突利一去世,她在突厥也不好待了。而且她对贺逻鹘,却是真心疼爱。”袁紫烟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徐茂公,一点也没隐瞒。 “如果这是伊香的主意,那我以前还真是小看她了。”徐茂公说道。 奚族有五大部落,另有十几个小部落,其中一直以阿会部为盟主,伊香嫁过去只要能得宠,那绮兰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连带着奥失部的地位也会下降,而且,控制了阿会部,就等于控制了整个奚族,那就不用担心他们对贺逻鹘不利了。而最重要的是,维兰暗杀突利,奥失部的那其尔或许是同谋,但阿会部地阿度却未必知情。 “伊香是个好妹妹,也是个好姑姑。”徐茂公轻叹道。 “冶儿说,伊香三天后才成亲。”袁紫烟说道,眼中却有着难解的情绪。 “你是说,我们应该送礼吗?不大好吧,要不你来安排吧?”徐茂公沉吟了一下,然后回答,他总觉得身份有些尴尬。 袁紫烟却笑了,目光清澈:“算了,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你要也不清楚,这事就算了。” 起先她听到薛冶儿的口信,就知道薛冶儿打的是什么主意。伊香毕竟是薛冶儿地徒弟,薛冶儿还是心疼她的,告诉袁紫烟这件事,就是希望袁紫烟能善心大,接受伊香和她共侍一夫,免得伊香成为政治牺牲品。 在婚礼前向即将嫁做他人妇地女子告白,从邪恶的新郎手中救出佳人,然后有情人终成眷属,这要是电影还是-部浪漫惊险爱情片。只是这男女主角要是换成自己的丈夫和情敌,任何一个善良的女人只怕都没有心情去欣赏了。 袁紫烟知道,如果徐茂公真要在婚礼前拦阻伊香,那他不娶伊香都不行了,可是她怎么办?做为受过现代教育的女性,相夫教子是美德,但一夫多妻的陋习她无法接受。 但良心还是让袁紫烟起愁来,她不能向徐茂公隐瞒,所以只能交给丈夫自己决定,他要是怜惜伊香,那大不了…大不了她重新做回谢天遥! “这是冶儿送给媛媛地。”袁紫烟又拿出一个华贵的黄金项圈,告诉丈夫。既然徐茂公无意去管伊香,她也不会着重提醒丈夫。 “她不会也在打我们女儿地主意吧?”徐茂公这下可紧张起来,薛冶儿这边可是正有两个年龄合适的儿子。 “也说不定。”袁紫烟微笑,“虽说一女百家求,但我们女儿现在是不是也太早了,不过这时代地女孩子十三、四岁结婚的可不少。”坐久了,她起身准备活动一下。 徐茂 来扶她,袁紫烟现在七个多月地身孕,身子可是不那,“我可不想我们女儿十三、四岁就嫁人,未成年人可是受法律保护的,那么小就要生儿育女,太残忍了。” “时代不一样,这年代的人,寿命都不太长,加上战事频繁,他们也是为了让后代延续下去。”话是这样说,袁紫烟也不会在女儿未成年时就把她嫁出去。 “谁说的?孙思邈可是长命百岁的。”徐茂公举出最好的实例,然后对妻子道,“外面路滑,你就在屋里活动吧。” “可屋里闷,对孩子不好,宝宝需要新鲜空气。”袁紫烟撒娇,有丈夫在,她怕什么? “好吧,那你多穿点。”考虑到屋里烧着炭盆,空气是不大流通,徐茂公决定陪妻子去散步,他先帮袁紫烟披上厚厚的斗篷,再小心翼翼扶子出去。 徐茂公知道,他这一辈子注定是欠了伊香的,可包括自己在内,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妻儿,因为,他爱她们。 **** “三哥,我今年想回老家过年。”腊祭刚过,徐弼就向徐茂公告年假。 “离放假还有几天,你着什么急。”徐茂公边批公文边说道,他表面不在意,却是心知肚明,自己被夺情起复,徐世弼却是在家丁忧一年。 虽说舒国公的爵位按规矩荫给了长子,但徐世弼并州司马的职位是他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出来,丝毫也不掺假,这次回家,着实让人另眼相看。从他回并州后家书不断就能看出,这一年之间他们夫妻的感情大有进展。 看徐世弼被自己顶回去,不好开口的样子,徐茂公笑了:“过了年,你就把弟妹接过来,还有桂姨娘,地方我都帮你买好了,省得你两边惦记。”他翻出早准备好的房契,递给弟弟。 徐弼的母亲只有他一个亲生儿,自然应该让他在身边尽孝,不像徐茂公的母亲,有三儿一女,可以轮流尽孝,谁也不冷落亲情。 “三哥…”徐世弼心情激动,他早想这样做了,可之前徐茂公和他提这事时,让他给一口回绝了,这才过多久,自己又反悔,实在是不好意思。可没想到,三哥都安排好了。看看房契,地方离曹国公府还不远,两家走动起来也方便,这更让徐世弼为三哥的细心而感动。 “公是公,私是私,我可不能提前放你假,过完年你也得按时回来。”徐茂公严肃告诉弟弟,他以军法治理并州,自己弟弟也不能例外。 后就能团圆了,徐世弼也不急于一时。 **** 除夕夜, 徐茂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饭。 “我去烧爆绣。”徐震放下筷子,这种事对小孩子吸引力是很大的。 “我也去。”徐思顺和徐美媛异口同声。 徐思顺先跟上哥哥,徐美媛太小腿短,在后面紧追。 担心徐美媛,叶宛如也放下筷子跟过去。 “我去帮震儿烧爆竹。”单旭见状也追出去了。 这下屋里又只留下徐茂公和袁紫烟夫妇俩。 “你看见旭儿穿的新棉靴了吗?”袁紫烟低声告诉丈夫,“宛如给他做的。” 徐茂公笑了,看来这一对也不用他操心了。 “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徐茂公只奇怪这个,他之前可是一点也没看出来。 “我也是前几天才看见的,大概就是所谓的日久生情了。”袁紫烟觉得,总算没白给单旭和叶宛如创造那么多相处机会。 “有感情就好。”徐茂公看向院子里烧爆绣的孩子们,这年头,还没有鞭炮,但过年的欢乐气氛一点也不少。 “你准备好压岁钱了吗?”徐茂公提醒妻子,民间把这叫做压胜钱,但他们还是习惯称之为压岁钱。 “早准备好了。”就算袁紫烟忘了,徐震也早就提醒过她了。“那你给我什么新年礼物?”她笑着问丈夫。 “你想要什么?”徐茂公很认真地问妻子。 “我很贪心,”袁紫烟答得也很认真,“我想要我们一家人平安幸福,团圆美满。” “行,那我每年都送你同样的礼物了。”徐茂公向妻子郑重承诺,“我会守护你和孩子,守护住我们的家,守住我们的幸福。” 伴随着他的诺言,外面响起了欢呼声,家家户户的爆竹声此起彼伏,新的一年来了! 史记:徐茂公镇守并州十六年,令行禁止,四夷宾服,号为称职,被唐太宗赞为“国之长城”。 他不但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也守护住了很多人的幸福。 全书完(,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