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万户侯》 第一章 骗吃骗喝的道士(一) 诗云: 忆昔开元全盛日 小邑犹藏万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 公私仓廪俱丰实。 天宝初年天下大熟斗米不过十钱。话说剑南道阆中郡下有一县名仪陇县县南有一山名金城山传说葛洪便在此羽化成仙至今还留有抱朴洞山间林木幽深、流水潺潺仿佛那葛洪的五谷道场尚存这山吸得精华竟颇有几分灵秀之气。 这一日山路上走来两人乃一老一少两个游方道士走在前面的是个道童说是道童却身材高大面相业已成年他身着皂布短褐袍头戴紫竹冠背着个粗布大行囊虽是道童打扮但举手投足间倒流露出几分随意洒脱不同于寻常唐人的气质。 他纵身跃上一块怪石仔细端详它片刻回头笑道:“我说老道这里山奇石秀你为何不在此建个道观也好养老升天。” 他身后的老道更是不堪浑身上下全然没有半点仙风道骨他身量矮小面皮焦黄背上布囊重似千斤直压得他嘴歪眼斜、端凌乱天正值三九但豆大的汗珠却顺着山羊胡汇集大滴大滴地落到地上蓝色的道袍也内外湿透远远望去头顶上蒸出腾腾白雾却和那道家仙气毫无半点瓜葛。 “你以为我不想吗?到处受人白眼这两年腿都跑细了。”他靠在大石上把背上的袋子吃力地往上托托方才恨恨道:“不就是没钱吗?好容易攒下几个铜板偏偏又撞上你这个大肚汉!” 说到钱那道童瞥了一眼老道背上的布包大笑道:“我倒从没见过象你这样拿钱的你就不能去兑成银子吗?这十贯钱少说也有五、六十斤重看把你压的还是我替你拿吧!” 老道见道童的狼爪高高向自己背上抓来吓得他倒退两步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屁股坐在地上急道:“你且背好自己的行李那里面可有我们吃饭的家伙这钱我自己背得动!” 他费劲地爬起拍拍身上的尘土寻思道:“是有些太重了下山后先寻一个柜坊存下。”又抬头看看天色见西天飘来几块暗云他急嚷道:“天已经不早你快看看附近有无下山之路莫要再露宿野外了。” 道童醒悟肚子咕噜一阵响却是饿了忙打手帘四处张望突然他哑然失笑道:“我脚下可不就是下山的路么?” 老道大喜先抢路而去道童跳下石来行囊里又掉出把古铜剑也顾不得放回原处一把抓在手上紧赶几步向老道追去两人大呼小叫渐渐地声息远去。 这道童叫李清本是江南一小镇财政所的会计国庆和同事来四川青城山旅游贪恋绝顶风光失足掉下山来醒来时竟已来到了唐朝被这孔方道人所救接好了脱臼之骨。既受了人家的恩惠自然得图报又想到自己无处吃饭便答应做他一年徒弟替他打打下手这几个月过去李清也渐渐适应了时差自然而然将自己当作了李隆基治下一芥草民。 说是道士其实不过是装神弄鬼哄些愚民蠢妇骗几个钱米度日这种把戏李清的时代遍地都是和老道配合几次倒也得心应手竟被他悟出些新意来前两日在新政县骗了一大户哄得老太太十贯棺材本怕人家识破报官只寻些荒野山路逃命二人竟跑到这金城山来。 山下便是仪陇县全县人口不到五千户以张、王两姓为大其中张姓中又以县南的张百龄府最为有名原因倒不是他家最富而是其妻为新政县望族鲜于世家之女族长鲜于士简有两子皆在外为官有了这个靠山这张府自然便成了仪陇县的官绅集散之地。 张百龄惧内也造成他家人丁不旺膝下只有一子名唤张仇少时斗鸡走马长大后又迷恋上青楼平日里眠花宿柳在这仪陇县也颇有几分风流名气。 可这两天张府却乱成一团少爷张仇突然变得痴呆流涎一脸疯相搂着母亲叫娘子扯着父亲唤小厮张员外急请来名医诊治把了半天脉搏结论竟然是:中邪了。 既是中邪那便和医无关张百龄到处去寻些有法术的和尚道士前两日来了个和尚身似菩萨笑如弥勒捏着拈花手口颂金刚经自称南海菩提士来中土普度众生弄得张夫人真当他是菩萨降临好饭好菜伺候末了却被张仇在他光头上扣了一坛子屎尿落荒而逃。 张仇的病虽重但除去那溺子的张氏夫妇合府上下却人人明白他的病根起因是张仇在外做官的大舅有些门路见新政县县尉已快到退仕的年龄便想给他的外甥谋个差事也好顺便照顾自己的家小但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必须有功名至少是举人。信捎到张府张百龄大喜过望县尉虽不入流但好歹也是个官可转念又凉了心儿子连童生的资格都没有何谈举人好在离县尉退仕还有一、二年现在学还来得及在委婉和儿子说明今后须得用功读书后张仇一惊便突然中了邪。 张百龄虽然也觉得这邪中得有些蹊跷但身子老迈禁不住夫人的擀面杖伺候只得派人四处寻仙问道。 ...... “他***去哪里找捉鬼的瘟猪道士?” 张才揉着额头上红肿的大包恼恨地骂道这已经是他两天来的第三个暴栗了明明少爷是假装偏就老爷和夫人看不出把所有家人赶出来寻找什么和尚道士这寒冬腊月的和尚道士可不窝在被子里想尼姑道姑吗? “无量佛!施主可是在寻道士?” 张才猛地一惊急回过头来象见了鬼一般吓得连退几步自己刚想道士道士就出现在身后只见他眼前出现一老一少两个道士皆笑咪咪地望着自己那老道士身穿一件满是刺毛的蓝色麻布道袍上面斑斑点点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左手甩一柄马尾拂尘右手却死死拖着一只粗布口袋看那架势象是怕人抢去指节都捏得白了而旁边的少年道士身上粘满枯枝草屑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虽也在笑但那笑容里分明有些不怀好意。 张才一阵心慌结巴道:“是倒是可是....”他很是犹豫眼前两人与其说是道士倒不如说是两个叫花子能领回府吗? “可是什么?我们可是青城山正宗的道士有官府的度牒。”那少年道士在身上摸了半天却没找到又笑道:“可能在包裹里!”便准备打开那硕大的行李包细细搜寻一番。 “好了!别找了。”张才的脑门上一阵疼痛心中长叹一声便止住了少年道士。 “我家府上确实在寻道士驱邪两位可跟我来。” 两个道士对视一眼都掩饰不住眼中的狂喜:“若让他们解什么道家经典恐怕难以唬弄而捉鬼驱邪可不正是他们拿手的么?” 捉鬼之初先得看人这家人衣料是半新的上好细麻鞋为绸面布底却洗得白只瞄一眼张才的穿戴孔方道人便对张府的家境便有了初步的推断:大户人家只怕有些吝啬。 “小哥出来多少时辰了?这寒冬腊月的可吃过晚饭?” 张才瞥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放心!既让你们来驱邪总归让你们吃饱”他突然想起一事急低声道:“叫你们来是给少爷驱邪你们可记住一点少爷的邪可是中在心里可有可无明白吗?” 二人大喜这家人的言外之意便是说他家少爷根本没有中邪孔方道人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悄悄塞给张才道:“亏得小哥提醒这点钱小哥可去喝碗酒暖暖身子。” 张才本来是怕二人惹出事端连累他便事先提醒不料却有了意外收获他掂掂铜钱钱虽不多但这份奉承却让他很是受用随手揣进兜里铜钱叮当作响直美到心里去。考虑片刻还是将少爷中邪的前因后果细细讲给二人听算是还了这十几枚铜钱的情最后再三叮嘱道:“我家老爷好说话倒是夫人有些严格两位可要认准人了。” “省得!省得!”孔方道人忙不迭应道吃这碗饭的还看不出来吗? 第二章 骗吃骗喝的道士(二) “无量佛!贫道是青城山孙甑生的师弟道名孔方见过张员外!”孔方道人合掌施礼他游走江湖多年见鬼说鬼话逢人说人话到了达官贵人家他会自称是张万福、史崇玄之流的门生而象张员外这等市井百姓眼里孙大仙能捉鬼降妖倒比那写了道家经典的史崇玄名气大得多。 “贫道奉师兄之命外出寻几味仙药我见这金城山颇有几分灵气便一路过来正好碰见贵府寻道。”他见张员外眼中骨碌乱转似乎不太相信方才的话又瞥了旁边的张才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不替自己说话显然那十几枚铜钱的热度已过心中暗恨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本来贫道志在寻药但道家修身不修心驱邪降妖倒能增加修为所以自荐前来。” 张员外‘哦!’地一声能不能驱邪倒是其次他关心的是价钱象那前几日的菩提士邪没驱走倒拿走了两贯钱只是看在他满头黄白秽物的面上不好意思讨回这次得先问清楚了。 沉吟片刻便问道:“不知道长需要多少香火钱?” 孔方道人微微一笑道:“驱不了邪贫道分文不取!”他早谙此道只要上了手就算劳务费不要这香灰、符纸钱总是要掏的而且今夜的晚饭、住宿也有了着落。 张员外大喜急道:“晚一天便深一分事不宜迟道长这就开始吧!” 道人却不答回头对李清道:“徒儿取为师的招魂铃来。” 李清应了一声从包里取出一个蓝布包刚要打开却又止住手对张员外笑道:“员外请站远些这招魂铃有些厉害怕你经受不住。” 说完将包裹递给师傅自己远远跑开紧张地看着这张员外见他脸色郑重倒不象装的也信了几分急站到一旁去不知他要弄什么花样。 孔方道人小心地打开包裹取出一只红色的铃来铃上有孔都被白麻塞住里面装些硫磺火药之类必要时喷点火骗骗山野村民这张员外只怕有些见识用火倒落了下乘只见他拿着铃走到东南角晃晃又到西北角摇摇那架势俨如一条探雷的警犬。 最后又小心地用包裹将铃包住脸色晦暗摇摇头对张员外道:“今天正好是腊月十五岂不闻‘月满鬼敲门’之说吗?本来我急着回山也想强行一试可刚才我验过贵宅阴气太旺邪属阴更驱之不易需在阳光下方能施行。” “可上次的高僧也说夜间不妨事!” 孔方道人见张员外还有些犹豫又见徒弟向自己使个眼色顺着他的目光斜眼睨去见那墙边月门处隐隐有妇人的裙琚心下明白定是那做主的人躲在那里偷听。 心中微微冷笑便叹口气道:“如果员外定要今夜驱邪只怕老道法力有限反而坏了公子的性命也罢!老道还要去采药员外另请高明吧!” 一弯腰拾起他的钱袋道:“徒弟我们走!” 李清答应背上包裹大步向门外走去孔方道人摇摇头苦笑一声随徒弟离去心里却在默念:“一步、二步、三步人来!” “仙长慢走!”果然一女声传来孔方道人心中哈哈大笑放慢了脚步诧异地回过头来见一妇人从月门处摇曳走来紧跟着一名少*妇满面愁容她们后面则跟着一群丫鬟婆子。 张员外见他夫人出来心中暗叫不妙他其实是想先掏掏这道人的底细等会儿讨价还价时好占上风不料婆娘却出来坏事自己婆娘平时也精明无比可就是太溺儿子一但涉及儿子的事就变得跟蠢妇一般任别人宰割想到自己黄灿灿的铜钱要白给了这邋遢道人他心中着实肉疼。 “仙长慢走请救小儿一命!”张夫人象只花蝴蝶般飞来拦住了去路盈盈向他施了个万福。 孔方道人见这妇人虽年过四十但徐娘半老风韵犹在她肩披紫纱罗身着榴花染舞裙红色抹胸上露出大片白肉身材富态明艳竟将旁边的年轻少*妇压了下去看得老道眼睛直不由‘咕咚’咽了口唾沫。 李清正寻思这夫人竟如此耐冻一转眼却见老道被面前美色所迷丑态毕露心中鄙视便重重咳嗽一声大声道:“师傅师伯不是让咱们十日内要回去么?再不走可就迟了!” 老道得他一叫这才魂魄归位干笑两声道:“晚一、二日也无妨!”又偷偷瞥了一眼那夫人的前胸。 张夫人似浑不知觉此道人的龌龊莞尔一笑道:“仙长若驱了邪奴家定重重酬谢!” 也不理丈夫在一旁拼命施眼色高声命道:“请两位仙长到客房歇息好酒好菜招待!” 早跑来几个家人来接他们行李但却死活也拿不走道人手中的袋子。 次日一早孔方道人借口采办香烛去县里寻个柜坊将钱存了这才轻松走出又去了茶馆要二样细点泡一壶清茶听了几段白书眼看近晌午这才悠悠返回只待吃过午饭便好作法驱邪。 刚进府门却见那张员外早等候在那里身后站着自己的徒弟张员外见他进来便笑呵呵地道:“犬子刚刚午睡正好作法道长可准备好了吗?” 孔方道人诧异只朝他身后的徒弟看去只见他耸耸肩手一摊表示无奈只得暗暗忖道:“恐怕这回遇到个不好唬弄之人定是他昨夜见自己吃喝得狠了心中肉疼看来不使点真本事这午饭就别想了。” 想到这他淡淡一笑道:“也好!香烛我已采办齐全待我去换身衣服拿几件法器便开始追邪。” 他又一指李清道:“等会儿作法恐会惊了少爷且让我这徒弟去将他看住。” 按照昨晚他们师徒商量的办法要想得到夫人的重谢只能从病根上作文章只要能劝回迷失的少爷这邪就算驱成功了所以这驱邪的关键还是在李清身上至于怎么劝那就是李清自己的事了。 张员外听他说得有理便叫来府中管家吩咐道:“张福你带这位小道长去少爷房间手脚轻点别惊醒了少爷。” “是!老爷。”管家点头哈腰赔笑上前露出颗黄澄澄的大板牙牙板极宽大啃瓜皮时倒也便利。 那管家扭头看了看李清笑容顿去嘴角微微一撇道:“你跟我来吧!” 这管家叫张福是张府的大管家祖宗三代都伺候这张家上次的菩提士便是他找来的结果坏了事被老爷臭骂一顿昨天他也见了孔方道人的表演好象有几分道行但更关键是少爷好象装得有点乏了不定真顺着这个梯子下来白白便宜了这两个道人。 张福心中极为不安这两个道人是二管家张禄的心腹张才找来的若成了功劳就是他的。这张禄早就想抢自己的位子若这回真被这两个道人蒙对他岂不是更占了上风?张福越想越心惊事关饭碗生计焉能大意心里有事脚步自然慢了下来最后停下一指前面道:“我事务繁忙没时间陪你你直接往前走就是了。” 李清顺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前面还有二进七弯八绕仅岔口就有三个而且所有的房子外形都一样让他怎么找少爷的房间便笑道:“管家说笑了这叫我怎么找师傅的作法马上要开始了若误了事你们少爷的性命勘忧啊!” “哼!你少来吓唬我大家都是明白人实话告诉你老爷也希望你们快点滚蛋!”张福双手叉胸连声冷笑道:“你们不是自诩道术高吗?我家少爷中邪你只要找到邪气在哪里不就知道了地方何需我来指引我的小仙长大人?” 李清听他说话尖刻也微微来气眼一瞥却见中门内有一身着绿裤红袄的丫鬟跑过他眼珠一转心中有了定计便冷笑道:“前面是内宅我一个外来的男人在里面乱跑惊了内眷岂不是管家的责任?如果管家大人觉得无所谓那好我见到什么夫人、侍妾的就说是张福的指使让她们去给老爷哭诉吧!” 张福刚走两步却被他将住脚钉在地上半步也动弹不得面皮胀得紫红手指着他怒道:“你、你胡言乱语好大的胆!来人啦!” 几名家人应声跑来“大管家什么事?” 李清却微微一笑道:“大管家夫人可急等着呢!” 张福心中着实郁闷只得重重地哼了一声挥挥手道:“没事你们去吧!” 待几名家人走远他一跺脚恨恨道:“跟我来!” 走上一道回廊尽头便是张仇的房间门虚掩只留一条缝李清若有所感一挑眼却见门上放置一铜盆若贸然推门这铜盆必然砸下古时的铜盆分量极重少说也三、五十斤若被砸实了就算不出人命脑震荡却免不了。 “有着顽童心态的纨绔子弟但心肠也忒歹毒!”李清立刻给这家少爷下了定论他见管家似乎没有察觉径直去推门刚要提醒可又记起他刚才的刁难况且若不让这铜盆落下自己早晚还得遇上别的晦事情急之下竟生生咬住了舌头把提醒咽了回去。 他急往后退一步怜悯地望着管家眼睛一闭就听‘咣当!’一声巨响接着是管家的惨呼声微微睁眼却见那管家捂着右肩痛苦地半蹲下来饶是他反应快躲过了灭顶之灾。 第三章 骗吃骗喝的道士(三) 半晌房间里传来低低的惊呼声:“啊!是大管家。” “快快把他扶走别惊动我娘。” 一丫鬟涨红脸从房内跑出她身体异常丰满红袄几乎要被胸脯撑爆却是刚才院中所见之人她急将受伤的大管家扶起低声道歉两声搀他一瘸一拐离去。 “我这肩膀恐怕是废了!” “不会大管家名字里有个福字自然逢凶化吉” ...... 声音渐渐远去到院门时张福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盯了李清一眼若不是他自己怎会遭此厄运. 李清呵呵一笑几步上前迈进了房门屋子里满是脂粉味墙壁刷得素白一面透镜钉在房门正对面下方是只小簸箕里面放把铰子斜对过挂一幅钟馗捉鬼图图下是一张檀木大板桌桌上只有一只玛瑙碟子碟子里盛着几盒胭脂在房间的东北角放了一张牙床床上挂一顶软烟罗幔帐颜色却是雨过天青帐帘只放了一半只见一年轻男子躺在里面脸色惨白眼皮却突突的跳。 李清并不上前只寻一把椅子坐下看着他半天方才慢慢道:“我也不是什么捉鬼的道士我知道你是装的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见年轻人不语李清又笑道:“我有办法让你搞到童生资格但你却须帮我过了今天这一关。” 年轻人一骨碌坐起来笑道:“你果真有办法替我搞到童生?” 李清起身去关了门这才回头道:“这童生也不是什么功名全凭县令一支笔我听说你大舅是剑南道的采访支使二舅为剑南判官如此显爵那县令岂能不巴结?一个童生在他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张仇暗忖道:“此话倒不假柳县令常来我家就是为了结识舅父可是此事若被舅父知晓恐怕我会吃不了兜着走!” 便道:“不妥!我舅父知道我底细恐怕不能容我胡来再说我要的是举人并非童生。” 李清早知道他会这样说笑笑开导他道:“饭要一口一口吃先得了童生资格再慢慢想办法去取举人象你这样装疯能瞒一时可能瞒一世吗?考得上固然好考不上你还有这么大的家产何必这样苦自己。再说举人考还有一年时间这中间什么事都可能生实在不行出点钱雇个捉刀人代考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一席话说得张仇砰然心动他起初把这事想得太严重了现在被李清一讲他才回过味来请人捉刀的事他也早有耳闻自己舅父和剑南节度使关系极好就算败露也绝不会有什么事但如果不败露这县尉之职就到手了想象着自己身着官服的威风张仇的心禁不住热了起来。再者装了这么几日他也乏了开始心痒翠花楼的妙处正好就梯下楼。 想到这他上下打量一下李清所见所闻这都是个胆大敢作之人他心中突然有了个主意便笑笑道:“若你能保我得童生我们便成交!” 李清只要他肯答应哪会考虑以后的事便举起右掌笑道:“君子一言” 张仇大喜也举右掌猛击下去:“驷马难追!”他却忘了对方不是什么君子只是个跳出三界外的道士。 且说前院孔方道人已经换了行头只见他头戴云霞五岳冠身穿杏黄天师袍腰系杂色彩丝绦背插横纹古铜剑两只脚穿双耳麻鞋手执五明降鬼扇浑然一得道仙人直看得夫人欣喜老爷心惊喜的是儿子回魂有望惊的却是忘了和他讲好价钱。 孔方道人缓缓出剑只见他轻踏小碎步东走三圈西趟两周俨然画了幅太极两仪图突然向南定住身形双眸微合他右手执剑左手拿水碗嘴里念道:“吾水非常之水五龙五星真气之水。吾剑非凡之剑可炼坚刚......” 一连念了数遍眼睛却紧张地盯着月门突然他看见李清的身形闪过知道大事已济心中暗喜又大声念道:“急急如混元太上律令普告万灵:天将统天下伐天鼓扬天旌挥金星掷火铃捕无影搜无声。” 他猛跳一步大喝道:“疾!”那剑所指仿佛是一道无形罡气击中了正在逃窜的妖邪. 唬得旁边众人皆战战兢兢不知生了何事却见那小道士扶着张仇慢慢从月门走来张夫人大惊急忙扑过去喊道:“儿啊!你醒了么?” “娘我腿好软!头好晕!”说话间身子一软便要瘫倒在地被李清一把拉起这却不是装的躺在床上好久自然虚乏。 “你认识娘了这可太好了媳妇儿快来看看你夫君他醒了!” 年轻少*妇虽心下明白可还得应承这个景强作欢颜上前拉着丈夫的手嘘长问短。 旁边张员外趁夫人无暇急将孔方道人拉到一旁低声道:“昨日忘了和道长讲价格不知道长要多少钱?” “呵呵!贫道只为修身倒真没考虑这个钱字不过若不象征性收点恐怕会显得员外心不诚这样员外看着给点吧!” 张员外迟疑片刻道:“上次那和尚我给了两贯道长看如何?” “员外!”孔方道人一双绿豆眼翻向天空鼻子喷出阵阵冷气:“你可知年初我道家四子都被皇上封为真人天下的玄元庙也改成太上玄元皇帝宫圣眷之隆自古未有可员外却依然把我们和那等光头并列让人齿冷非我在乎这两贯钱若员外实在家境艰难我不要也罢!” 张员外脸微微一红又急道:“是了道长的法术比他强些那三贯如何?” “只是这几道符咒炼制不易还得向员外另收点本钱。” 张员外心中暗骂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一咬牙道:“那就再加一贯四贯可不能再高了。” 孔方道人却不答眼光却向张夫人身上瞄去张夫人见儿子已经无恙心中欢喜正东张西望寻找道人见他和丈夫呆在一起便笑吟吟走了过来。 “五贯!”张员外心中暗叫不妙妻子若开口最少也会给十贯。 “好吧!那就依了员外。”见好就收才是长久稳妥之道。 张员外大喜急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塞了过去:“这是十足五两只多不少!” 孔方道人接过略微掂掂心中大乐小心地把它放进自己袖囊之中见夫人走过来便长做一揖道:“既然公子无恙贫道尚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这次多亏道长了老爷可谢过道长了吗?” “谢了谢了!”张员外忙不迭答道又惟恐道人不走急命家人道:“道长还有急事还不快去帮忙收拾行李!” “如此贫道告辞了。”孔方道人又对李清喊道:“徒儿咱们走吧!” 李清应了一声提步欲走旁边的张仇却慌了神他一走自己的童生、举人可怎么办?情急之下一把扯住李清眼欲喷血‘啊!啊!’两声又呈疯癫的模样张氏夫妇见状都大惊失色难道赶走的邪又回来了吗? “儿啊!你觉得怎样?” 张仇不答左手指着李清右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襟不放李清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心中一阵苦笑难道自己真要留下来完成那一掌之誓不成。 张员外急跑到孔方道人面前道:“道长你看这事......?" 孔方道人见此情形也猜到了七、八分定是李清对他许了什么他才肯不再装疯现在又见他要走所以才不肯放他。心里是这样想可嘴上却不能说他沉思片刻答道:“妖邪自然是除去了只是体内还有些余孽适才一直被我徒弟压着他一走这余孽就活跃起来不过不碍事过一两天便好。” 张员外哪里肯信他的话自己钱已经给了最后却又反复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之事他扯住孔方急道:“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道长先把钱还我要么你师徒二人留下一人做质待真的无事再放他走。” 这时张夫人也走过来道:“我看问题的关键还是出在令徒身上不如让他留下来陪我儿如果道长觉得有损失我们自当补偿。”她回头命道:“快去取五贯钱来!” 立刻有人端了五贯钱来过来孔方道人见了钱竟忘记了自己的仙长身份又被张夫人胸前的白肉所惑糊里糊涂接了过来两手一沉这才回过神先把钱装进袋里便低声对张员外道:“我倒没意见只是此事需征得我徒弟本人同意我、我并没有他的卖身契。” 张员外见又白白损失了五贯钱心中气恼至极偏又不敢在夫人面前表露出半分不满只得忍气跑到李清跟前道:“小哥!你师傅愿意让你留下你若肯留半年我定待你不薄!” “要留一年!”旁边张仇急道张员外见儿子神志清醒心中微微诧异当下也不及细想遂改口道:“一年只要你留一年。” 李清其实也动了心只有稳定下来他才能做些事只是自己答应过替老道拎一年包倒不好反悔现在老道得了钱愿意解除这口头契约这再好不过。 他笑笑便道:“留下来可以但有件事我得先说清楚我并非卖身予你家我只是帮个忙最多不过一年。” “这.....”张员外有些犹豫没有契约他随时可走自己可亏大了。 “不如这样我聘你为我儿西席包吃包住以一年为限咱们签个约若你能做满一年我开你十贯的工钱若你中途自己跑了你就得赔我十贯钱。” 一旁的孔方道人惟恐他不答应也大声帮衬道:“你若应了你欠我的情便一笔勾销!” “好吧!我答应你”李清想起自己闲来无事也正好用这一年的时间好好了解这个时代。 第四章 复杂的人际关系 “你以后就住这间屋子我等会找人来生火盆这里还有全套的被褥和冬衣都是新的李公子是府上的客人夫人吩咐了切不可怠慢!”张府的二管家张禄正给李清介绍他的住处他探头看了看房内物什又叹口气道:“条件是差点若是在我的旧主人家以李公子的身份完全可以住上独院还有下人伺候。” 张禄是一个外相和善的中年人不管什么时候总是面带笑容和蔼可亲让人忍不住对他心生好感连李清也觉得那大管家是个多余的人。他的住处在西客房是招待一般客人所用房间倒也宽敞一尘不染只是正值隆冬房间背阴更觉寒冷异常站了不到一会儿李清便冻得瑟瑟抖。 “二管家的旧府在哪里?又怎么了张府?”李清冻得牙齿上下打架死命跺了跺脚还是驱不走身上的寒气。 “我是随夫人陪嫁来的夫人娘家在新政县”张禄既想炫耀可又不愿详说只敷衍了两句便道:“我这就去给你拿火盆李公子先歇着吧!” “让二管家费心了我想出去买点东西不知可方便?” “不妨事只要在亥时前赶回便可!”张禄又想到一事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那大管家是极记仇之人我听说李公子得罪过他须当心点平时无事最好少去东院。”说到这他深深叹口气道:“他在府里拉帮结派夫人恨之已久!”说完连连摇头那神情仿佛是没替夫人解忧而内疚万分。 “多谢了!”李清望着他的团脸这时才突然现他的笑容里似乎也藏着几把刀子。 仪陇县不大原本是上县武德四年分割出去一部分置新政县现在为中县有人口近五千户但县城却不大是那种点一柱香可以走三圈的小城。 和川中所有的州县一样这仪陇县里也是茶馆密布闲人颇多李清买了些日常用品便沿街逛了起来街上倒也热闹担小吃的卖猪娃的、看相算命的蹲在墙角看女人的......。 李清一路走来只觉得和后世那些小县也并无多大的区别。 “那位公子你的东西掉了!” 李清浑然不知直到上了一座小桥后面才气喘吁吁跑来一小娘举着一物喊道:“公子你的梳子掉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一回头眼前站着个面容俏丽的女孩笑容可亲年纪尚未及笄好象在那算命老瞎子的身旁见过她手上的黄杨木梳可不正是自己的吗?李清急摸自己的袖囊里面早已空空如也连十几枚铜钱也不知去向他一阵苦笑自己来唐朝后只穿过道袍第一次穿长袍竟闹出这种洋相。 小娘见他一脸窘相‘扑哧’一笑伸出白晰的手掌上面托着一枚黄灿灿的开元通宝。 “这是我捡的想必也是你掉的吧!” 李清脸上烫忙施礼谢了这才伸手接过小心把这枚铜钱揣进腰囊。 正是:“囊空恐羞涩留得一钱看。” “我爷爷说公子面相不凡将来必成大器!”小娘脸一红转身跑下桥去。李清望着她的背影笑着摇摇头一个盲人还能给自己看相这可奇了。 已是暮日西斜丢了钱的李清只得急急赶回张府刚进府门却见少爷的贴身丫鬟荷花在招手唤他。 “我一直在等你少爷刚才寻你不见自己先走了他让我转告你要么去成都望江客栈找他要么就等他回来。” “他要去多久?” “谁知道呢?遇到相好的或许十天半个月不中意明天就能回来!” 荷花又笑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没吃晚饭就给你端了一份饭就在你房间里这厨房是大管家的人过了时辰可就没你的份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回到李清房中碳已经点起来房间里温暖如春在桌上果然有一份饭食用木托盘装着李清肚子委实饿了也不客气据案大嚼起来边吃嘴里还含糊地问道:“两位管家关系好象不太好这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哼!还不是为权和钱吗?这大管家管内二管家管外本来是相安无事可自从前年大管家的表妹嫁给老爷做妾从此夫人就看大管家不顺眼处处挑他的刺可能是枕边风吹得太多前几天从内宅传出信来老爷准备把大管家打去看庄园把二管家提上来做总管家。” “张府还有庄园么?” 荷花瞥了他一眼冷笑道:“这大户人家的没有庄园吃什么?你碗里的米、嘴里的肉、肚子里的菜可不都是庄园出的。” 话语极快象机关枪似的听得李清一下子噎住弯腰猛咳起来荷花急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他又替他捶背怨道:“看你长相斯文怎么吃饭也象那帮粗人一样抢死似的就不能慢点吗?” 李清好容易缓过气来正要喝口水却见杯沿上有两瓣嫣红的唇印突然想起那张仇房内的胭脂来他身上一阵肉麻心念急转俯身去拾那碳夹干笑一声道:“须添些碳了。”却避开了荷花的粉拳自己刚到唐朝可无福消受美人恩。 荷花一拳打空怔怔地看了他半天突然脸上一抹红云飘过咬着唇儿白了他一眼道:“刚才给你说的话我可从来没跟人说过你、你可别出去乱说!”说完一扭小蛮腰跑了出去。 看得李清目瞪口呆这女人的撒娇当真是一脉相传么? ...... 新年很快便过了张仇还没有回来想必真是遇到相好的了过了新年不久就是上元节这唐时上元节就是今天的元宵节但热闹隆重犹胜春节尤其是那大户人家小姐一年难下一次楼惟独这上元节例外月上柳枝头人约黄昏后年年岁岁都引出不少风流佳话来把这普天观灯的日子敲上个风流的印记千年后飘洋过海西人不识农历便将那二月十四日定作西人的上元节。 仪陇县小不比那望县雄州但大户人家张灯结彩却也是少不了的张仇不回来李清便成了张府的摆设每天白吃白喝他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正好府里装灯便打了份下手。 “蠢材!谁让你把金鱼灯装在前院这是装在内宅的还不快取下来!”李清刚刚装上第一盏灯迎头便是一顿臭骂。 “我这就取下来!”他急忙把灯取下来回头抱歉地笑笑一颗黄澄澄的大板牙跳入眼帘笑容陡然僵滞吼他的不是大管家是谁两人都仿佛泥人一般呆立半天张福才出一阵冷笑他伤了肩部经脉躺了五天才好本以为眼前是个毛脚小厮不料竟然是李清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张福眼倒没红但肩却隐隐作痛起来。他咬牙切齿道:“李仙长是贵客怎敢劳你的大驾你还是回床上挺尸享福去吧!” 李清本不想多事可最后一句却惹恼了他他一阵冷笑道:“我又没蠢得被小孩的铜盆砸中何须挺什么尸倒是有人在床上躺了五天屎尿都拉在床上可不就是挺尸么?” “你好大的胆!竟敢辱骂大管家。” 李清的身后突然传来女人的尖声他蓦地回头一股浓烈的香粉味几乎要将他呛得喘不过气来眼前出现了一张惨白的脸嘴唇涂得猩红仿佛那日本艺妓一般只是粉涂得太厚看不出她的年纪拖着袭绿色曳地长裙她身子瘦黑却偏要仿张夫人般的慢束罗裙半露胸虽不显富态倒颇有几分魏晋之风。李清刚刚知道穿这种露胸服须有一定身份下人或平头百姓是没有资格穿的。 这张府有点身份的女人无非三个:张夫人、张仇的妻子再有就是张百龄的妾毫无疑问那妾必然就是这个女人听说还是张福的表亲。 印象先入为主这女人在李清心中的形象立刻变得无比憎恶他不想惹事默默拾起金鱼灯转身要走。不料那妇人却不饶他鬼魅一般闪到他面前拦住了去路。 “想走!没那么便宜你需向管家赔礼道歉。” “道歉?”李清斜睨她一眼冷笑道:“除非我也改姓张” “你什么意思讲清楚!”二人大怒一前一后堵住他的去路。 “人家是跟祖宗的姓堂堂正正自然不用向没了祖姓的人道歉!”花丛里闪出了当家的张夫人。 尽管言语刻毒但二人却似鼠见了猫立刻束手旁站大气不敢出一口张夫人厌恶地看了看他俩冷冷道:“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在我的客人面前丢人现眼!” “是!”两人低头退下但就在身影消失的瞬间李清却突然现那妇人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 第五章 上元夜 (一) “我儿子整日在外胡闹你以后替我劝劝他我很是担心他走上邪路。”张夫人低低道想到自己儿子在成都胡来连新年和上元节都不肯回家她不禁眉头深锁郁郁不乐。 李清神思恍惚有些心不在焉张夫人身上的香味清新如馨淡若雅兰行走在她身边竟有一丝心旷神宜之感故她的低声喃语李清竟毫无知觉。 “李公子!”张夫人微微诧异回头凝视着他:“李公子可在听我说话?” 李清惊觉急低声答道:“我身份低微恐怕劝不了他!” “身份?”张夫人摇摇头道:“他两个舅舅的身份可算高每年都少不了说他他又几时听过?我儿子自小顽劣从不听人劝那日他竟如此看重你我倒是头一遭见到所以我便想让你留下你真当我是为驱什么邪吗?” 李清心中惊讶:“夫人难道也知道少爷是装的?” 张夫人苦涩一笑道:“他是我儿子我怎会不知道他的心思不过是怕老爷再逼他读书所以也配合他的作假他成婚已经两年了子嗣的影子都不见若读书再苦坏了身子那可怎么办?” 李清心中一阵冷笑:“那是他把种都种在别人身上媳妇能下蛋才怪。”虽这样想却笑笑道:“我倒是劝他取得功名博一官位或许他就能走上正道。” 张夫人半天不语最后长叹一声道:“他连论语都背不全取什么功名?再者功名、官位都是虚的我只盼他身体康健平平安安地过这一生我就是死了也能瞑目九泉。”张夫人想到儿子已经二十五岁还不更事自己一日老似一日若死了儿子孤苦一人可怎么办?心中愈加难过最后忍不住潸然泪下湿透了罗帕。 李清见她真情流露竟也想起自己的母亲自己坠入山崖生死不明母亲又该如何伤心欲绝千思百转他不觉放慢脚步最后立在那里怔怔望着张夫人眼光却是痴了。 ...... 次日便是上元节到了夜间张府内花灯点起彩练如织亮若白昼按张府的规矩上元夜开流水筵席赏灯可到四更府门一夜不闭。天刚擦黑张才便将李清从房内拖出:“一年才这一回你不去寻这乐子会从天上掉下么?” “谁说我不出门等会儿吃了饭我便上街去逛小才哥可要和我同去?” “所以我才来找你险些被你误了好事!”张才诡异一笑仿佛那好事便如这上元夜的花灯天亮可就没了也不理李清的追问拉着他跑到了前院院子里早拼了十几张大桌桌上没有精致的盏碟一应粗瓷海碗那一尺长的红烧鲤鱼、五斤重的辣油肘子、粉蒸大肉丸、夏日里腌的笋干更有新酿的桂花酒已拍开了封泥肉山酒海竟将五六丈长的桌子摆得满满当当张才拉着李清赶到时院子里早是人声鼎沸张府的一百多号家仆齐聚一堂将桌子围得水泄不通不等主人宣布开始桌上已是筷头点点几条大鱼只剩一副骨架。 “我叫你早些出来的!”张才不由有些埋怨好容易寻个空便象两根竹竿一般插了进去李清笑笑却回身向那台阶上看去那里又有张小桌也布满酒菜张员外一家就坐在那里旁边还有个空位估计是张仇的座目光扫过却和张夫人的眼光相碰昨夜的一番深谈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张夫人向他点点头温和一笑让李清的心中竟生出些暖意来。当下他喝了两碗桂花酒和人划起了拳渐渐地也融进这喧嚣热闹的市井大唐之中。 正喝得脸红耳热李清却被张才胳膊一拐只听他附耳低笑道:“这府上的第一多情女好象对你有几分兴趣就是穿红袄的那个要不要我给你牵根线?” 李清知道他说的是荷花从吃饭开始她的眼睛便不停地朝自己扫来自己只当没看见当下端起酒碗笑道:“我连少爷都没见到怎会认识她我看你是酒喝迷糊了吧!呵呵!我倒觉得她在看你你小子今晚可要交桃花运了。” ‘嗤!’张才冷笑一声嘴角微微一撇道:“少爷玩烂的女人我怎么会看得上眼。”嘴上虽刻薄但两眼却悄悄地向荷花瞟去心中暗暗寻思道:“难道她真的是在看自己?” 突然席间变得兴奋起来个个眼光热切连荷花的秋波也转了弯李清顺着众人的视线瞧去不知何时台阶上酒席已经撤去女眷各自回房只剩张员外一人坐在那里桌上、地上堆满了红色的布袋每只布袋上都粘有一张白纸片。 “老爷要赏钱了!”张才激动地叫起来李清这才明白他说的好事原来就是这个。 “这不就是年终奖么?”他也暗暗欢喜自己正囊中羞涩不知道可得多少钱?但愿别象前世那样只得薄薄的两张。 “张福!”第一个叫的就是大管家张福大声应到跑上前去双手接过老爷递来的红袋张员外拍拍他的肩膀低声勉励几句无非是今年接着好好干之类讲了几十年早就烂熟但今年在张福的耳中却非同寻常他竟低声饮泣起来张员外又安慰他几句才将他打下去. “张禄!” “在!”二管家急步上前眼角却瞥了一眼张福的背影心中冷笑一声又换上他一贯的笑容恭谦地接过老爷手上的袋子。 到了后面鼓励的应承话也懒得说了张员外只管念名字让家人自己在钱堆里翻寻袋子突然他的眼睛呆住了这最后一个写的赫然是李清。 “他、他不就是那个小道士吗?才来了几天怎么会有年例!”名字是自己念但钱却是夫人封的“难道她弄错了不成?不会!“张员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疑问除在儿子的事情上有些糊涂外其他事夫人着实精明无比他心中翻腾眼角余光却无意中扫到了那钱数。 “三贯!”张员外的瞳孔蓦地放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管家才二贯五他怎么会三贯。 “罢了!罢了就算今夜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把这事向她问个清楚。” 可现在满院的人都在看着这最后一只厚实的红袋。 “李清--”张员外一咬牙终于极不甘心的叫了出来。 ...... “自己只来几天竟然比所有人都多。”李清捧起沉甸甸的袋子默默地感受着蕴藏在里面的一丝温情。 院子里的人已渐渐走*光张才拍拍李清肩膀酸溜溜道:“还楞着干什么该走了!” “去哪里?”李清看着他一脸向往自己倒糊涂起来。 “自然上街去找乐子难道你还想回去睡觉不成!”张才象是想到什么回头四下张望不见荷花的影子这才微微放心下来。 虽已近一更但大街上却摩肩接踵比那白天还要热闹几分仪陇虽是小县但上元夜却是普天同庆之日最能显示皇上治下的盛世清明故那县令再怎样节俭也得挤出几贯司笔费添置几盏花灯供百姓赏玩此外各商家也须扎些花灯应景赚了一年算是给老客的一种回报。 二人上了别离桥但见桥下姹紫嫣红恍如白昼群群的小孩们拎着花灯从他们身边跑过每一盏花灯下都聚满了观赏的人流正所谓: 玉漏铜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夜开; 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但更多的却看人不看灯难得几个村姑、小姐结伴出来赏灯却成了一些无聊少年追逐的对象大胆的靠近说几句情话惹出一阵轰笑那羞红了脸的跺跺脚碎步小跑而去后面笑声更加响亮夹杂着些许得意。 张才早借故溜走手中有钱又正直相思的上元夜他心中痒痒难奈自然去翠花楼寻找相好的姐儿去了。 李清信步走下桥来前面一条街是小商小贩聚集之处最是热闹卖灯的、捏面人的、刻脸谱的、摆个摊儿卖小枪小剑的只一会儿功夫李清的手上竟已挑了两盏灯笼。 “算命!十文一次不准不要钱!”清脆甜美的声音从街角传来李清突然想起那把黄杨木梳心中一热挑起六角琉璃灯缓缓地向叫喊声走去。 第六章 上元夜 (二) “公子要算命吗?不准不要钱。”昏黄的灯光里现出女孩如花的笑靥。 “我是--”李清犹豫一下从腰囊里取出那枚铜钱放置在灯前笑道:“我是来谢你替我捡到梳子。” “哦!”女孩认出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回头见爷爷正给人解字便一指身后的墙上抿嘴笑道:“你要谢我那就买盏灯笼吧!” 李清这才现那墙上也挂了十几盏灯笼似鲤鱼戏水、似莲叶托花每一盏都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这都是我自己扎的若公子要就五文一盏可比别人的便宜。” “好!我全部买下。”李清掏出一吊钱放在女孩手上随手取了盏莲叶托花。 “其他灯都送给你了。” 女孩却摇摇头道:“我怎么好随便要你的钱这些灯你可以拿去送给你的家人或者朋友。” “我孑然一身哪有什么家人?要不再给我算上一命吧!”李清微微一笑瞥了一眼正解字的老人听他已经说到了最后:“春字秦头太重以后不可相信秦姓之人切记!切记!” “受教了!”算命人放下几文钱拱拱手走了老人摸到钱小心翼翼地放进内衣袋里这才侧耳笑道:“小哥可是要算命吗?” “可是算命也用不了这么多?”女孩取下几文钱把余钱递给李清。 李清不接只笑道:“哪里?命中机理一字可值千金今日之言不定可解我日后的困惑。” “小哥说得不错我几十年的人生经验难道只值十文么?”老人想到自己的贱卖语气中颇为萧索。 女孩见他不接只得收了又取下几盏灯笼点上刹那间小小的算命摊前流光异彩分外明亮。 “公子要测字还是相面。”女孩语气平淡笑颜已去眉眼间竟透出几分冷意。 李清一呆方悟自己刚才有些唐突了算命虽低贱但也有自己的操守岂能受人嗟来之食但若是要回钱会更加伤人李清坐立不安只得尴尬笑笑道:“那就相面吧!” “那好!公子请端坐。” 李清坐好偷眼向老人望去只见他双瞳无光真的是一位盲人他脸上热自己那日所猜竟然有些龌龊了和孔方道人呆久了看人的心态都有些扭曲。 “小哥贵庚?” 李清心中诧异这算命不是猜人年纪的吗?想想又释然自己可是在唐朝。 “我二十三岁”李清向女孩笑笑道:“正好成丁。” 女孩却没理会只仔细端详他的容颜突然道:“公子可将幞头摘下它挡住了线。” 又仔细看了看他的眉头这才低语向老人说了几句老人脸上现出些惊异之色随即摇摇头要女孩再看女孩又仔细看了看还是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意见。 “怎么?我不妥吗?”李清笑容干涩他想到自己的异遇心中委实有些忐忑不安。 “那倒不是。”老人温和地笑笑道:“只是小哥的相有些少见。” 他接过女孩递来茶罐咕了一大口又清咳两声这才解释道:“人的面相最重要的是均衡二字讲究和谐自然搭配得当如此则一生平安无灾无难但若想看出些名堂则要细看人的五官其中又以三停最为要紧人面以三停为主干从线到印堂这是上停管人二十八岁前的命运;从印堂到鼻尖为中停管人二十八岁到五十岁间的命运;从鼻尖到下颌为下停自然就是五十岁后的命运。小哥二十三岁则要看上停适才小妞说你额头圆润饱满并无瑕疵应该一路顺利才对但却在左眉上却有块先天的破损始于二十二位横跨一位半也就是说你去年必然遭遇了厄运我说得可对?” 李清心下一惊自己去年坠入山崖来到了唐朝难道指的就是这个厄运他又有些糊涂迟疑一下问道:“什么二十二位、横跨一位半?老丈能否讲清楚些。” 老人笑笑道:“除了三停五官面相其实还有别的辅助判断比如线、眉、颧骨、下腭、位等等我刚才说的就是位位其实就是面相的细化比如我说你上停好天庭饱满、额头光洁这样就完了吗?其实不然人的面上分布有一百个位一位表示一岁第一位到第二十八位都集中在上停看上停就是细看这二十八个位应以饱满光洁为佳若晦暗表示病若破损就表示灾。小哥今年二十三岁对应的二十三位则在左眉上方在那里有道先天破损从旁边的二十二位横来止于二十三位中所以我推断小哥去年到今年都有灾。适才我听小哥声音洪亮、语气愉悦不应是受灾的表现所以我叫小妞看清楚了那破损究竟是不是先天生来若不是的话我倒不敢下结论了。” 李清听得有趣又问道:“那老丈看看我将来能做什么?” 女孩又低语了几句老人点点头道:“将来嘛!自然要看中停也就是鼻子男鼻主官运女鼻主姻缘小哥印堂隆起、鼻线挺拔修长而多肉此大富大贵之相尤其鼻头长从正面看遮住了半边鼻槽这叫生意鼻建议小哥将来从商必得大富。” 李清心中大乐:“此正合我意!”便起身谢道:“老丈金玉良言在下受教了!” 老人呵呵一笑道:“这面相讲的是均衡匀称和美丑无关若各部位都光洁红润则表示人身体康健精力充沛只要身体好做什么事情能不成吗?小哥你说对不对?” 李清哈哈大笑:“老丈说得是极只要身体好做什么事能不成!” 又对女孩笑道:“老人家字字珠玑洞察人世收一贯钱也是应当的我倒是有此心只怕姑娘不要。” “不妨!”老人突然笑道:“你若肯给我不介意。” 李清哑然一笑从袋中取出一贯钱轻轻放在老人手中扬长而去。 女孩不语只望着李清的背影眼窝中微微有了些湿意。 又兴致盎然地逛了一圈李清见夜色已近三更便挑着三盏灯笼徐徐向张府走去这一夜他心中痛快来唐朝已经数月每日和那老道骗吃骗喝虽然也是为了生计但心中却隐隐愧疚不安唯有今夜心中却甘甜如饴这助人之乐竟也如此让人回味么? 穿过几株柳树前面便是张府的后门上元夜大门正常关闭开后门让人出入这一带路面黑暗行人冷清竟和大街上的热闹喧嚣形成强烈的对比李清点亮一盏美人灯把它插在最高的一株垂柳上灯光在寒风中飘忽摇曳在黑暗里宛如指路的明星与天上的满月遥相辉映仿佛比那离别桥下的万千***更多了几分相思的风情。 回与美人灯说声再见李清口中哼着一曲快步向后门走去突然他似乎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再细听脚步声却又消失无踪李清想想也释然这出去逛的何止自己一人。 又拐一个弯已经看见了后门上挂的死气灯笼他只觉得一阵困意袭来不由加快脚步。突然眼前一黑一只布袋将他兜头套住四、五条黑影从两边窜出围着他拳打脚踢下手之狠竟似要取他性命只片刻功夫李清便蜷缩成一团瘫倒在地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女人的尖叫:“救命啊!”几条黑影仿佛被蝎子蛰了一般惊得四下逃窜那女子见凶手已逃走急忙扑上前来摇喊道:“李公子!你怎么样?李公子!” 半天李清闷哼一声微微有了动静那女子急将他头上的布袋扯去李清缓缓睁开眼来借着昏暗的灯光眼前出现一张泪脸依稀可辨她、她竟然是荷花李清只觉浑身一阵抽怵蓦地竟晕死过去。 第七章 县令 再次睁开眼时已是天明房间里药香弥漫李清只觉头痛欲裂浑身象散架似的丝毫动弹不得他吃力地扭动脖子只见荷花正蹲在一角急地扇火文药她若有所感一回头却见李清熊猫似的两只乌青眼正望着自己荷花喜出望外禁不住一声娇呼:“公子可醒了!” 李清吃力地吞了口唾沫刚想询问却被荷花一声娇笑打断:“公子一定想问你是怎么回来的?本来我一人拖不动正巧张才回来我们一起就把公子抬了回来。”她摆出个拖猪姿势禁不住笑弯了腰突然又想到抱他上床时他碰了自己的身子不由脸一红白了他一眼。 “夫人知道了吗?”李清牙齿掉了一颗声音含糊似有点漏风。 “还没有不过张禄来过了还请了郎中说你是皮外伤将养几天就好。”她回头看了看天色又道:“等天大亮后张禄自然会去禀报夫人。” 李清见她两眼红肿知道她哭过心中微微有些感动她虽然有些花心但对人却热情真诚昨晚要不是她及时叫喊自己恐怕真的就没于唐朝了。 “你看清凶人了吗?” 荷花的笑容突然黯淡下来她认出其中一人便是府里的厨子其他的可能是街上的泼皮那厨子是二夫人陪嫁带来的是张福的心腹这其中的缘由不言而寓。 “有一个好象是张喜。”犹豫片刻她还是说了出来。 李清心中一阵冷笑不说他也知道是张福干的恐怕这里面还牵扯到张百龄的妾他眼前浮现出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门猛地被推开张夫人如一阵风火似的冲进来后面还跟着张员外喘着粗气鬓角已津津见汗。 “你不要紧吧!”她见李清眼睛里蕴着笑意心微微放下来。 “还好时间不长多亏荷花姑娘及时赶到这才保得一命。”荷花已退到门口正欲悄悄离去听李清提到她的名字只得止住脚步。 张夫人皱了皱眉将李清的被子掀开一角细看之下竟惊呼起来:“我的老子娘下手怎的这般狠毒!”但见青淤黑紫从腰腹一直延到腿上再加上黄白膏药渲染竟似比那垂死之症还要重上几分。 张夫人心中愤怒一回头紧盯荷花眼光凌厉如刀逼问道:“你说!究竟是谁干的。” “我、我没看清楚他们都往林子里跑好象不是我们府里的。” 荷花一阵心虚她低头偷偷瞥了一眼老爷见他脸色阴沉不语心中更加害怕竟不敢将真相说出来。 张夫人眼微微一合荷花的细微表情却没有瞒过她的眼睛她心中一阵冷笑想起了前晚的事。 “老爷!且不说李公子是我们的客人仅事情生在我们府门这一条我们也责无旁贷妾身的意思这事得报官!” “报官!”张员外心里一阵糊涂他并不知道这其中瓜葛只是觉得报官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不过家里是夫人做主夫人和他商量不过是在李清面前给他点面子。 “恩!也好抓住凶人这药诊费还得他们出。” 仪陇县县令柳随风为开元二十二年进士科乙第先在司农寺做了几年灵台郎后托人情得了这县令的实缺。这次升迁竟被他悟出个人生至理来:背靠大树好乘凉在官场上混先得有靠山。既到仪陇县他便打上了邻县鲜于家的主意虽说隔了一县但鲜于兄弟的妹子可不就嫁到了仪陇县吗? 这日张府家人到衙里报了案柳随风不敢怠慢亲自到张府来办案却得知是少爷的西席被人殴打至伤就在张府的后门外凶人已遁柳随风当即明白这是一桩无头案虽不会有结果但态度须端正。 “事后李公子可曾少了什么?我说的是金银饰物或者钱之类。” “我分文不少?”李清口中应承眼睛却不住地打量所见的第一个唐朝县官只见他头戴介帻身着浅绿丝布交绫罗袍腰束银带已年近不惑颌下有三绺长须举手投足间颇有雅意。 钱财既分文不少可见对方并非为财而来那只能是为情或仇柳随风见李清举止稳重目光清澈丝毫无半点轻浮之气便自己先排去了这情怨的可能他沉吟片刻道:“不知李公子最近可结了仇家?” 李清听他三言两语间便问到了点子上心中暗暗佩服眼一挑先给张夫人施个眼色指向张员外张夫人会意将丈夫扯了出去。 “我来张府并没有多少日子却结了个仇家……” 李清便将他与张福及张员外妾结仇的经过简单告诉了柳随风最后道:“直至昨晚荷花姑娘在行凶人中认出了厨子张喜我才知其人恨我竟已入骨乃至欲取我性命我可防一时难防一世望大人给我做主!” 柳随风先是面色含春慢慢地笑容渐去脸上露出几分不屑到最后李清请他做主时他已是满眼冷意面上极不自然起来。 “原来此人一个月前还是个道童不知有何本事竟被聘为张府的西席。”柳随风听他出身低微便有几分鄙视之意而他要告之人竟然有张员外的妾柳随风对张家知之甚深自然明白这是张夫人想利用此事撵走二夫人可这家务事自古难断自己若是插手了到最后未必能讨好。 可是不管又恐夫人不高兴他斜睨一眼荷花见她眼光闪烁坐立不安心中便有了计较。 “此案并无物证你便是此案唯一证人现在可以尽管说但到了公堂你是要签字画押的我丑话先讲在前面若做了伪证其罪可要远远大于此案本身搞不好还会没入教坊你可要想清楚了。” 荷花正在埋怨李清未经自己同意便将张喜之事说了出来现又听县令大人如此威胁心中早已惶恐之极她偷偷看了一眼李清见他正用热切的目光望着自己她心中却冷了下来张才说她是多情女却也不错多情并不是水性杨花用现代医学解释可能就是荷尔蒙分泌过多身边出现年轻清秀的男子就容易被吸引想入非非全身心地去爱恋对方不过这样的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在县官的寥寥数语间便熄灭了荷花的第n次爱情之火。 当下她跪倒在地颤声道:“小女子那晚也是刚从外面观灯回来正好看见几名黑衣大汉在围殴李公子其中一人身形高胖很象我们府上的厨子张喜只是当时***昏暗我又害怕竟没有能看请他的脸。” “等等!荷花你不是告诉我你很清楚地看见他就是张喜吗?”李清听荷花突然改口不禁大愕他回头看了一眼柳随风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这才心中顿悟。 荷花脸色惨白头埋得更深声音细若蚊蝇:“对不起!李公子我只是说他象张喜并没有说他是张喜。”这象和是只是一字之差意思就完全不同。 “呵呵!既然荷花姑娘也不敢肯定那这张福虽有买凶的动机但却没有证据说他就是幕后主使此案虽小但法理是一样的李公子恕我无能为力了。” 李清淡淡一笑道:“所谓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我今日之小难或许就能避将来之大危。荷花姑娘多谢你这几日对我的照顾;柳大人也多谢你专程来听我鸹噪我有些乏了大人若没有什么再问的请去和张夫人细谈此事。” 第八章 童生 过了几日李清的伤势渐渐好起来自柳县令走后张夫人又来看过他几次语气中透出几分无奈他反倒劝慰:“事小不必在意”这事便算轻轻揭过。 荷花热情既过也就不想虚耗精力在李清的身上她开始另起炉灶只需一把干柴她的爱情之火又将熊熊燃起。但张夫人却偏不让她走命她服侍李清到能走路为止荷花无奈只得苦脸留在他身边却是半分热情皆无暗恨自己不知哪根筋出了问题有眼无珠竟然会瞧上他。 “荷花姑娘这几日委屈你了我自己已经能行走明天你就不用来了。” 李清瞥了一眼托着香腮在窗前呆的荷花知道她又开始做白日梦这三天来她大半时间都是这样度过时而幽幽一叹让人毛骨悚然或是抱予冰冷的目光仿佛上辈子欠了她几百贯钱又嫌他吃相不雅啧啧有声直弄得李清茶饭不香几日便瘦了一圈。 “我会给夫人解释的再说少爷也该回来了。”李清实在忍无可忍这一天终于下了驱客令。 说曹操曹操便到话音刚落门外脚步声急促门‘砰!’地被推开却是少爷张仇冲了进来。 “少爷你几时回来的?”荷花一阵惊喜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张仇却没理她只是上下左右打量李清半天才突然冒出一句:“你还能走吗?” 他在成都花天酒地过得快活无比本无心回家不料却从一同好口中得知各县童生试将在月底举行算算已没有几日只得痛别青楼急急赶回仪陇。 “后日便是童生试了李公子当日所言.....”他突然瞥见荷花在旁便挥挥手命她出去荷花无奈只得磨磨蹭蹭向外走突然脸色绯红不知她又想到什么转身跑了。 李清心中暗忖:“别看这少爷荒唐但关键时候却能把握得住倒也并非一无事处。”便笑笑道:“不妨事我已经能走了公子请说!” 这次去成都张仇接触到不少官宦子弟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那青楼的姐儿也态度迥异着实刺激了他一把本来可有可无的官帽突然间变得沉重起来。 “当日李公子答应过我帮我拿到童生资格后日便是应考之日若拿不到还要等上一年那可就迟了。”说完他直勾勾地盯着李清的脸仿佛他的脸就是这次童生的榜文上面会显出他张仇的大名。 李清读大学时为求任课老师放他一马他们的家里不知跑了多少趟后来找工作时什么局长、处长的家门槛也几乎被他踩断所以这走后门之道他早已驾轻就熟。前几日见过柳县令只从他对张夫人的态度就可知此人热衷功名并非刚正不阿之流只是得注意点手段若唐突了反而会适得其反他当年进市财政局不成就是不该在办公室向那处长送礼。 “柳随风可不就是无根之人么?”想到这李清微微一笑道:“此事极易只要公子给我准备一百两银子便可。” 唐时的科举分常试和制科制科是皇帝兴之所致向天下选才什么农民渔夫都有资格报考。 而常试是固定的考试分为两步先是乡试由各州府自行安排中者称举人但前提是要有生徒的资格也就是要通过官学的入学考试即童生试。 中举人后便可进京参加省试省试的科目繁多分秀才、明经、进士、明法、明书、明算等科天宝后举人大多只参加明经和进士两科明经重策进士重诗就看自己所长了。省试考中也只获得做官的资格吏部还要考察本人的相貌、德行无误后方才授官有的一考察就是几年把人的头都等白了而幸运者如仪陇县县令柳随风进士科考中只等一月便得授官。 他此时刚处理完公事回到家中看在张夫人的面上接待了李清听他说完来意后却猛吃了一惊虽然对方说得含糊但他还是明白过来:“张公子想要个童生的资格。” 若在往常他必定是轻轻端起茶杯道声“送客!”可今天他不敢送客搞不好就是送掉自己的前程但他左看右看这个张府年轻的西席着实有点瞧不起他的出身哼!一个道士。 但礼数却不丢柳随风笑笑道:“我六岁识字八岁学诗二十岁中举人三十二岁进士及第也不知吃了多苦挨了多少板子好容易才走到今天李公子这一句话可不就断了我的清誉吗?” 他斜眼看着李清脸上似笑非笑只等他的答复他需要弄清楚这个童生的背后倒底站着谁是这个西席、张公子、张夫人还是鲜于仲通风险是有的就看值不值去冒这个险。 李清暗骂一声虚伪也笑道:“难道柳大人不想问问张公子要这个童生做什么吗?” 柳随风心中微微一凛是了!这个张公子是全县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他要这没有意义的童生来做什么?心中想但面上却丝毫不露只是端起茶轻品了一口却将后面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入了耳。 “柳大人也知鲜于家的几个公子都在成都读官学这新政县只剩老幼妇孺确实需要一个男人撑撑门面也巧新政县的县尉明年就要退仕鲜于大老爷的意思就让他外甥来任此职鲜于二老爷也同意有张仇在家乡撑着他们将来去京为官也好放心只是大老爷好面子希望他的外甥能取个举人功名再就任这童生是第一步所以夫人就想麻烦柳县令她不好出面便让我来说说夫人又说如果柳县令觉得为难权当没这件事。” 柳随风这才知道事情原委此事合情合理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那张夫人不好出面难道他就好出面吗?便淡淡笑道:“此事我知道了只是这次童生试我不管李公子可去找县丞。” 说完一推杯盖:“送客!” 话说到这个地步也就是说柳县令已经八成同意了只剩下一把火这火就是李清口袋里沉甸甸的银子但这送礼也要讲究点学问若是贸然把银子堆出那非当场被柳随风赶出家门不可就算人不知鬼不觉可让柳县令的面子往哪儿搁人家可是堂堂的进士及第是素有清誉的朝廷命官虽然礼是要收的但却不从外人手上拿而门路人家县令大人不是指出来了吗?县丞! 有了门路后面的事就好办得多这县丞也是张府常客官虽不大但要养的家小却不少已经年过五十升迁无望所以对那银两阿堵之物是分外的看重李清只说是县令让他来的他便心领神会当下收了那一式两份的百两银子并笑言张公子尽管来考试好了。 李清从县丞家走出已经是掌灯时分空中乌云低沉遮蔽了星月除去城西几家青楼和饭馆透出些许光外整个街道都被黑雾吞没偶然几只抢食的野狗咆哮着从脚边疾奔穿过又呜咽消失在远方小县的道路用青石板铺成鞋底摩擦砂石出‘沙沙’的声音。来唐朝已经数月李清的心境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刚来时他想着要改变历史要将天下玩弄于股掌要将世界踏在脚下可现实却让他沮丧他仿佛就生活在一个信息闭塞的小县没有身份没有户籍俨如一个满腹经纶的大儒却面对一帮不识字的白丁。 李清苦笑一下他的性格随和随遇而安职业生涯也养成他凡事谋定而后动的做事风格既来到这个时代就要先适应它要知道何所为何所不为不问青红皂白就跑到长安去折腾一番可能尚不见黎明便没于黑夜。路上很安静李清却思绪纷乱自己到底要先做什么再做什么必须要理一个详细的计划可是究竟要先做什么呢?起点在哪里?他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在水面空抓却握不到实处。他的思路又回到了这次童生上来唐朝是文人的天下不象后世一个戏子也能呼风唤雨在这里只有士才能走入上流社会要不就须有强硬的靠山而他李清两样皆无李清突然有了一丝明悟不管将来做什么他都必须要有士的凭恃。 既想通此节他思路便渐渐清晰起来取得童生资格后夫人就要安排张仇去鲜于府借读一年据说那里有个极有学问的先生自己何不利用这机会好好补习一番李清精神大振快步向张府走去。过了离别桥穿过一片柳林他的脚步又放慢下来就在这里他差点丧命李清脑海里浮现出管家张福的阴险、二夫人的狠毒、厨子张喜的凶残他的心渐渐凝成了冰眼中射出刻骨的仇恨在走之前他必须要将这段恩怨了结。 半个月后榜文出张仇排列倒数第三名次虽不佳但已经获得了参加乡试的资格。也是这一次暗箱操作使得张员外、张夫人对李清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正式认可了他西席的地位。 第九章 以直报怨 (一) “李公子这些杂事不需你动手我来!我来!” 张才一把抢过李清手上的扫帚埋怨道:“若被老爷夫人看见又该扣我月钱了。” 自老爷当着合府上下将西席聘书交给李清并宣布李清享受管家待遇后众人看他的眼神和态度便开始有了变化羡慕、嫉妒、崇拜、巴结不一而足。 “不妨事实在没什么可做的久不动倒要生病了。” 前世姑且叫前世吧!李清是办公室的小弟每天早晨第一个来扫地、拖地、打水、给几位大伯大婶泡茶都是他的事到了唐朝突然不做倒有些不自在起来。清晨他见几片枯叶在小院飘卷便忍不住拾起了久违的扫帚。 “小才哥你.....”话语未出就被急促的惊惶声打断“不!不!公子叫我阿才好了我还小公子一岁实在担不起。” 李清笑笑道:“如何我教你的法子可灵?” 张才眼中露出一抹感激的神色“公子教我的法子还真灵昨晚荷花她、她--”他脸一红喃喃说不出口。 上元节后张才便开始追求荷花荷花虽对李清的爱情之火刚刚熄灭但对这个看腻了眼的二等家人却委实没有兴趣李清便教了张才一招让他日日去山中摘梅送给荷花十日后再突然中止那荷花刚刚品到男人的温柔突地失去不禁怅然若失一缕相思竟绕在了张才的身上。 “我知道了明儿我就给夫人说说情让她把荷花许给你吧!”李清突然有些怜悯张才男人若没有钱和地位他如何留得住象荷花那种女人的心呢? “公子恩情张才日后必报!”张才感激道他也知道夫人对李清青睐有加又歉疚于他他去说此事不定真的成了。 李清却暗道:“看他的样子不象是装的是时候了。”便拍拍张才的肩膀诚挚道:“阿才你真的很喜欢荷花吗?你可要想清楚她的性子你受得了么?” 张才低头无语半晌眼中迸出痛苦地神色荷花的多情让他难以承受可他真是很喜欢她她的从前或将来也只能默默的忍了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他又能如何? “你来!我有话对你说。” 上元夜被辱的伤痛并没有随时间被李清淡忘相反它慢慢沉淀下来在他心中酝酿日久弥深日久弥稠仇恨的种子只要落根他就一定会让它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他象一头欲复仇的狼用恒古不变的耐心在寻找和等待机会现在机会已经找到计划也已拟好只是还需寻找利益相关者的配合才能更狠更准地打击共同的敌人由此李清想到了二管家张禄‘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为使张禄自已找上门李清的目光便落到了张才身上。 李清将张才带到屋内关上门这才郑重道:“我有一个办法让你当上二管家你可愿意?” 张才一呆他就是二管家张禄的心腹让他夺张禄的饭碗这、这怎么可以!李清却笑笑道:“届时张禄做了大管家你做二管家又有何不可?” 张才这才恍然原来李清是想对张福下手了自己就奇怪吃了那么大的亏他居然忍了正想佩服他的气量不料他还是不放过他们。 “你按照我的法子去做我保你能做上二管家的位子。”说完便在张才耳边低语几句张才骇然“李公子这能行吗?若查出来是我说的我、我--”他低头细声道:“我恐怕不行的!” 李清脸一沉喝道:“男儿大丈夫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将来你还能做什么大事象你这样子还可能留得住荷花的心吗?去吧!去吧!我也不给夫人说了省得将来看你可怜!” “我--”张才额头上青筋暴起大吼道:“你休要辱我此事我做就是!” ...... 次日张府里便有传言起说那张福与他的表妹也就是二夫人自幼定亲只因她贪图富贵才撇了张福嫁给老爷。又过了几天这件风流韵事愈演愈烈说张福至今未婚就是难忘旧情还有人看见上元夜张福偷偷进了二夫人的房呆了两个时辰才出来而且衣服也穿反了说得活灵活现宛如亲见。 此话后来也传到张福的耳里他暴跳如雷连查了几天也查不出这谣言的源头直到连夫人的丫鬟也开始打趣他他才开始惶恐起来急找老爷想解释清楚此事不料张员外只冷冷一笑一语不张福更加害怕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只几天后此谣言便息了他才长长松了口气。 这天夜里一道黑影从李清窗前闪过随即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门没锁请进!”黑影闪了进来又返身将门锁了李清淡淡道:“二管家我等你多时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灯点亮了昏黄的光影里现出张禄团团的胖脸。 “我以为你昨天就该来不料却多等了一天。” “我昨天正好有事。”张禄的眼睛突然紧紧逼视着李清冷冷道:“这么说那些谣言果真是你炮制的?” “此话问得多余”李清笑了笑:“如果张才不告诉你你会找到我吗?” “你怎么知道张才会告诉我?”张禄一脸诧异。 “自然他想做二管家没有你的支持怎么行来!请坐下说话你站在那里我不舒服。” 张禄拉把椅子坐下盯着李清浅浅的笑容他心中极为震惊此人为了报复张福便以荷花为诱饵引张才替他卖命但他用张才的真正目的却是要将自己请来心计之深是他次遇到。 “你怎么能给张才许二管家的位子这能办到吗?” 李清却摇摇头道:“你以为张福一走你真能做总管家吗?如果你这样想就错了张福迟迟不走就是因为老爷一直护着只有张福在老爷才有一点说话的余地而这次若让张福走了夫人必会给老爷一个面子再挑一个管家顶上这时候你若想法子不让张才上去难道还想再等一个对头来吗?” 张禄一凛确实若不能让自己人来做那必然是老爷现在管庄园的张寿上来此人心黑手辣比那张福更坏几分而且和自己的关系也极僵。 想到这他急问道:“那我去求求夫人让张才做二管家张才的父亲也是夫人陪嫁来的应该没问题。” 不料李清却冷笑一声道:“你去求只怕张才更没有希望不管是夫人还是老爷都不愿一个管家独掌大权最好两个管家互不买帐才能平衡这管家之权若不是张福引来二夫人夫人还真不想赶走他你们相处了十几年连这点都看不出吗?” 制造手下人的矛盾是做领导基本艺术这门学问李清在他的办公室天天耳闻目染从古至今无不亦然。 或许是当局者迷的缘故张禄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呆住了那感觉仿佛猛喝一大口浓浓的苦丁茶先入口苦涩不堪随即慢慢地被他品出味儿来说得太对了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这十几年来夫人用他、贬他不断制造他的张福的矛盾原来竟然是这个缘故。张禄突然觉得自己象一具玩偶被人牵着线荡了十几年他长长叹了口气神情忧郁落寞。 “二管家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李清微微一笑他的目的是要牵住张禄的鼻子他才肯完全配合自己的计划又细细劝道:“其实二管家也没有什么损失真到有事了夫人还是会偏向你毕竟你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忠心不二!” “忠心不二!”张禄点点头说得不错如今他能占上风的就是凭他对夫人的忠心不二一个激灵张禄突然如梦方醒他有些吃惊地望着李清仿佛到今天才认识他他、他才来多久竟把这件事看得如此透彻。 李清笑笑道:“二管家不必多想我怎么会知道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你不是当局人也会明白至于张才之事我来说夫人会听的只是--” 李清笑容突敛逼视张禄的眼睛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只是我们需先联手赶走张福” 第十章 以直报怨(二) 张禄一怔急道:“现在张福的传言如此不堪难道老爷还能容他吗?” 李清淡淡一笑似乎在笑张禄的幼稚直笑得张禄老脸胀得通红这才慢慢道:“你以为造点谣张福就会被赶走吗?毕竟只是谣言没有证据再者就算老爷有这个心也不好借这个理由否则不就是告诉别人他这儿绿了吗?”李清忍不住在自己头上比了个帽子的形状自己倒大笑起来。 虽然张禄不太懂这个绿帽子的意思不过也能猜到一二也忍不住笑起来。 “那李公子以为用什么办法才好?”张禄止住笑道他心里突然明白过来这个李清既专程等他来想必是早有了定计。 果然李清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无比这些人以为官家不管就没事了吗?他李清素来恩怨分明有仇必报这谣言不过是先打进的一根炸药要让它爆炸还需要一颗雷管。 “二管家此事还需要你来操作。” 他低低地在张禄耳边嘱咐几句张禄脸色大变背上冷汗淋淋幸亏他要对付的不是自己这种恶计放在谁的身上都逃不过。 ...... 前几年有句流言:“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这便是张府主厨张喜的形象他是个黑胖壮汉满脸横肉斗大的头仿佛就直接扛在肩上再加上一双暴蟹眼和他名字中的喜字可沾不上半点关系。 张喜是二夫人陪嫁带来的也是张福的铁杆心腹有了张福的撑腰又掌着众人的饭碗这张喜在府上很是飞扬跋扈看谁不顺眼就饿他一顿故合府上下没有不恨他的。 李清上元夜被打便是他找街上的流氓无赖做的本人也参与了殴打依他的意思最好就把此人废了杀一儆百故他下手极狠只可惜被荷花给撞破没有得逞。 张府平时所消耗的米面肉蛋一般由庄园运来但庄园比较偏僻路途不便所以也不是常送平日里所需的新鲜菜蔬、水果之类也只在街上购买而这购买大权自然就落在了主厨张喜的身上。 这一日有菜贩找上张喜愿意长期提供时令菜蔬虽然价格要比别人贵许多但回扣却能给到五成而且是当场现钱交割由不得他不动心虽然此人是新面孔但被钱迷了心窍的张喜还是禁不住答应试试。 清晨那人送来几车新鲜的冬笋共三贯钱和帐房结了帐后张喜便命他把笋都运到厨房里来瞅瞅四下无人那人使了个眼色张喜会意随他进了里间不料钱刚拿到手背后便传来一阵冷笑:“我早就有所耳闻但一直不相信今儿可被我抓个正着!” 张喜猛地回头吓得魂飞魄散竟然是夫人和老爷站在门口他手一松钱哗地落了一地。 “老爷!夫人!你们听我解释。”他跪倒在地向前爬了几步哀叫。 张员外的脸都气绿了指着张喜吼叫道:“解释!你要我挖了自己眼睛吗?”在府里做了三年的主厨也不知道贪了自己多少钱他突然一阵恶心狠不得把自己从前吃下的东西都吐出来。 “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 当即上来几个粗壮的家人将张喜死命捆了起来听他杀猪般惨叫又狠狠地在他身上猛踢了几脚。 “张老爷!这可和我无关他逼我要钱还说这是你府里的规矩不给的话就不要小人的菜小人要养活一家老小没办法才被他勒索求老爷开恩别断了我的生路。” 那卖菜的跪在地上捣蒜似的磕头不止只见张禄在后面低声给夫人说了两句张夫人冷笑一声道:“我本来要拿你送官但看在你是初犯你滚吧!从今再不许踏进张家一步。” “是!是!”那人从地上爬起几步就跑没了踪影张禄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得意。 张夫人盯着张员外恨恨道:“老爷!这事你看怎么办?”这张喜是那贱人带来的这次证据确凿她绝不再容情。 张员外举手止住夫人的话头示意她不要打断自己的思路他还在计算这几年厨房的开支若按三成回扣加上偏高的价位这合府上下每天至少两贯的菜钱还薪碳、水果三年下来少说也被他贪污五、六百贯之多天啊!五、六百贯张员外心都要碎了。 “把他打死让他把所有钱都赔出来!”他再也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刚刚闻讯赶来的张福看到这副情景恨不得一头撞死他多次提醒过张喜不能在府里拿回扣可这笨蛋就是不听简直蠢到了家又突然见他求助的目光向自己看来张福心中砰!砰!地敲起了重鼓这里面他也拿过张喜送的好处不行!不能死在这个蠢人的手上他见势不妙便要悄悄溜走! “大管家你要替我说话啊!”张喜见他转身要走吓慌了神就指望他来替自己求情不禁大声叫喊起来。 “张福你站住!”张夫人早注意到了张福见他神色紧张怪异也隐隐猜到此事必和他也有一定关系。 张福猛听夫人叫他站住仿佛突然失足掉下万丈深渊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张喜你若肯把这些年的事都老实交代我或许饶你一命也饶过你的家人!”张夫人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张福张喜突然明白过来他连爬两步大声道:“老爷我说!我全部都说出来。”他一指张福喊道:“他、他也有份!” ....... 当天下午张府前院人头涌动张家召开公开处理大会以张喜贪墨主人钱款断其一臂押送官府治罪。 “老爷哪张福该如何治罪?”张夫人冷冷地看着丈夫她恨张福引来那狐狸精几次要赶走他可丈夫却一直护着而这次看他怎么交代。 张员外迟疑了一下这张福的祖父、父亲都对张家忠心耿耿得念些旧情更关键若是这张福走了自己就真的再无一点说话权可如果不处置他恐怕夫人又不肯罢休。 “罢了还是送他去管庄园吧!把张寿换来。”张员外叹了口气刚想说话突然见二夫人慢慢地走过来跪倒张喜被处置她不敢露面若这张福再出事她以后在府里可怎么活。 “老爷!看在我服侍老爷这些年的份上就饶了张福吧!” 也合该张福倒霉她不露面还好她这一求情张员外顿时记起前几天的传言:他们二人有染 头‘嗡’地大起来这无风不起浪他张福越向自己解释就越说明他心中有鬼。此时院子里一片安静所有的人低着头脸色怪异张员外突然觉得定是所有的人都在嘲笑自己无用连个女人都降伏不住他又偷眼看了看夫人夫人直直望着前方但唇角却露出一丝讥讽。 张员外盯着二人脑海里却在演绎二人苟且的情景胸中的怒火再次升腾更猛更烈一点点怜悯早丢到了爪洼国。 “张福!”他厉声喝道。 张福浑身一颤他恨死这个愚蠢而多事的女人难道她不知道此时出头就是要害死他吗? “你知情不报反而收取好处替张喜隐瞒更罪不可赦来人!重打一百大板撵到庄园种地从此不准再踏入府中一步!” 一声哀嚎:“老爷饶我啊!” ...... 张府闹得鸡飞狗跳李清却心境淡然他独自一人来到金城山品茗这盛唐晚梅但见满山遍野的姹紫嫣红、落英缤纷萃成束、滚成团、一簇簇、一层层象云锦似的漫天铺去俨然置身于梅的海洋。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李清随手折下一枝柳条嫩芽已经在枝头悄然吐绿他歉然笑笑把柳枝重新插进土里天宝二年的春天即将要降临大地再过几天他就要陪同张仇去新政县鲜于府进行乡试前的冲刺。 第十一章 新政县的鲜于府(一) “听你娘说你通过了童生试?不错!不错!给你娘争了口气你醒悟得虽迟些但只要走上正道早晚还是会有出息以后就在我府里住下我让严夫子好好教你。”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鲜于士简有些喘不过气来两个小丫鬟赶紧上来替他捶背。鲜于士简就是鲜于府的老主人再过几月便是他七十寿辰俗话说:‘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他虽到古稀但却享尽荣华富贵丝毫不知债的愁滋味。 张仇中了童生张夫人有心炫耀便将张仇送到娘家让父亲看看他素日不喜的外孙也开始浪子回头另一面也想借娘家的雄厚实力给儿子博个前途。 “惭愧!孙儿平时不努力只得个倒数第三。”张仇口说惭愧可那神情却洋洋自得仿佛这童生真是他考出来的。 鲜于士简得小丫头的敲击慢慢地顺了气他温和笑了笑道:“这童生不过是个资格第一名和最后一名又有何区别倒是我去年还听你劣迹今年便一举考过不简单啊!” 他看了看远远站在屏风边的李清笑道:“听你娘说是因为有个好的西席可是他么?” 李清正四下打量这鲜于府早听说那鲜于仲通是个有名的大富翁此话确实不假他跟家人一路走来不知跨了多少院穿过多少门脚都有点酸了却被引路的家人告之这只是前院如果再加上族人住的外宅那更是不可计数。 “蜀中出巨富”此话诚然不假李清又一路所见那些家人的穿着最差的也要胜过张府的管家难怪那张禄老念念不忘旧府的好处但见房子皆是雕梁画柱、轩昂壮丽这厅内的摆设更是让他膛目结舌大厅正前方放一张大紫檀雕璃案上设着三尺多高青绿古铜鼎上面悬幅青松万寿图 两边各摆了一溜楠木圈椅都搭有银红撒花椅搭中间均有一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全四角各放一对落地花瓶东面的是大邑白瓷釉色晶莹润泽;而西面的却是越州青瓷釉面晶莹象九秋露水色泽更如千峰滴翠想必都是瓷中极品。就连他身边的屏风也是整块白玉雕成用紫檀作托架屏风上刻有百子图人物栩栩如生线条纤毫毕现那张府和此一比就宛若叫花子的破窑一般。 李清正赞叹这府中富贵却见门边一家人使劲朝自己努嘴一回头见是府中主人正向自己招手他急走两步上前跪倒道:“晚辈李清给鲜于爷爷见礼。” “请起!请起!”李清的腿软嘴甜顿时博得了鲜于士简的好感他斜睨自己的外孙却是长楫不跪听说他在青楼可是给姐儿跪的好容易对外孙生出的一点好感却被李清这一跪给荡得无影无踪。 他意兴萧瑟地挥挥手道:“我有些乏了管家你带他们下去吧!给李公子安排个独院不可怠慢了” 那管家应了带着李清退下张仇有他自己的房间也不和李清打声招呼径直去了看得鲜于士简连连摇头劣子就是劣子并不因考过童生就斯文懂礼. 进了垂花门又穿过两条手游廊前面便是李清的住处也是客房不过是个独院还有个丫鬟伺候. "李公子替张才玉成好事我这里多谢了!"那管家见左右无人低声谢道. “你是-”李清着实有些吃惊他来唐朝没多少时日怎么到处都是熟人。 管家见李清有些吃惊便笑笑解释道:“我是张才的大伯张才的父亲也就是我弟弟随小姐嫁到张家。” “原来如此那张禄管家想必也认识吧!” “一起长大的自然认识” 突然一只黑色大犬从李清面前窜过把他吓了一跳后面两个家人吼叫着追来见到管家却吓得停住了脚步。 “又喝酒赌博了吧!让你们把狗看好总是不信这若是让老爷看到非打烂你们的屁股!”他见那黑犬已跑远不由恨恨道:“还不快追!” 二名家人战战兢兢地跑去追犬管家这才回头抱歉笑笑道:“府里太大男子又少所以养些犬护家这只犬自小乖顺可不知怎的最近却了疯让公子受惊了。” 李清一惊这不就是疯狗吗?被它咬一口可是要死人的急道:“这疯狗留不得得赶紧打死。” “是!老爷也是这意思我等会儿就去处理。” 二人说着便进了一个小院院子不大倒也拾得干净整洁一棵老桂伸开枝叶亭亭如华盖将三间白墙黑瓦房遮住一半院子里又松松泡泡地辟出几畦地地里种满了各种花卉虽不到花季但微风拂处将那泥土的芬芳送来让人不禁联想到春夏时的满园花色。 “如何?李公子喜欢这儿吗?”管家见李清面露喜色便笑笑道:“这间院子一般不给人住只二老爷的一些诗友来时才让住住上次住的人姓吴那还是前年的事了。” 李清喜欢这里的清净雅致他知道这必是管家看在张才的面上特意给自己安排的便拱拱手谢道:“让老哥费心了!” 门‘吱嘎!’一声开了走出一大眼睛丫鬟年约二八长相甚是甜美。 “小雨这是李公子以后住这儿你要尽心服侍。”管家笑笑又对李清道:“这丫鬟叫小雨以后就由她来服侍公子对了我还忘说了这儿叫听雨轩正适合公子这样的读书人住。” 管家还有事先去了李清拎着行李进屋却见那丫鬟正忙着给他铺床。 “小雨姑娘多谢了这铺床之事还是我来吧!姑娘可否替我弄些吃的来这一大早过来还真饿了。”长这么大还不曾有女孩子替他铺过床李清觉得心里怪怪的。 “公子叫我小雨便可我是丫鬟称不得姑娘”她的脸微微有些红施个礼跑了出去老远传来她清脆的话语:“我去给公子拿饭。” 李清目送她远去这才笑着摇摇头进屋把行李一一分类整理突然肚子一阵乱叫却是真饿了他停下手跌坐在一张藤椅上随手在桌上的笔筒里取出一把轻罗小扇没有金边和坠络是柄白扇近前来却见上面轻描淡写画一幅山水写意小品远山白头蓑衣草屋一弯碧水凝固只寥寥数笔便描绘出一幅‘独钓寒江雪’的意境来。 又见斜边一诗:‘故人住南郭邀我对芳樽。欢畅日云暮不知城市喧’右下角是一方朱泥红印用篆体盖上浅浅‘贞节’二字。 这扇子定是前面住的人留下的听管家说他姓吴这‘贞节’想必就是他的名或字‘吴贞节’?李清想了半天不得要领便把扇子插回原处他只知这天宝年间有李太白、杜子美要不是就是王摩诘这姓吴的诗人他却一个也想不起。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尖叫李清惊得从椅上跳了起来他听出这是小雨的声音冲出门去却见一只半人高的黑犬拦住她的路头伏在地上血红的眼睛盯着她恶狠狠地低咆。小雨半蹲在地胳膊捂着眼睛怀里却死死地护着饭盒显然黑犬是受饭菜香味所诱尾随追来。 “又是刚才那条疯狗!”李清不及细想抄起门口的一把竹扫帚大吼一声扑了上去。 第十二章 新政县鲜于府(二) 清晨的鸟鸣惊醒了李清他躺在雪白的床被上微微睁开了红肿的眼睛昨天他与疯狗搏斗险些被咬伤亏得管家带人赶来才将狗打死随后他说服管家将府里的狗都一一杀灭只要有一条疯狗在这整日里撕咬打斗怎会不被传染虽然不懂什么是狂犬病但被疯狗咬伤致死这却是常识。 忙到半夜他才落枕得睡却又胡思乱想半天学会计的不会造什么玻璃、水泥但却懂得一些常识能否靠它们财呢?一直折腾到三更还是没有半点头绪这才昏昏睡了。 院子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小雨起床了想到这个丫鬟李清不禁生出几分敬意昨日那恶狗咬住他的衣服眼看要咬到胳膊这丫头竟然毫不畏惧冲上来用扫帚猛击狗头甚至还用竹条戳瞎了它的眼睛这柔弱女子爆起来竟然是如此勇敢。 他不好意思赖床今天还要去见先生呢!李清推开窗一片金黄色的阳光泼洒进来。太阳刚从东山露出脸射出道道金光像是在大声的欢笑藐视那层淡雾的不堪一击蔚蓝色的天空上没有一丝云彩越显出它的深邃无边。 李清深深地呼吸空气寒冷而清新小院门推开他看见了一张甜美的笑脸。“早啊!小雨。“望着这张笑颜李清的心情变得异常的轻松美妙。 “早!公子”她快步走进屋来从食盒里取出几碟细点又飞快地将一碗浓稠的梗米粥端出来可能极烫她放下碗后便直吹手。 李清看那细点一碟是桂花松糕一碟却是水晶饺子玲珑剔透各式各样还有一碟盐腌细笋丝。 “你也坐下一起吃吧!”李清拉过一把椅子让她坐下。 “不了!我等会儿吃。”小雨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虽说经过昨天的事两人关系近了很多但她是丫鬟身份悬殊怎能和主人同桌吃饭。 “我知道你们规矩严但我并不是你们鲜于府的人有什么关系我吃完你再吃还要收拾东西这罗里罗嗦的时间可没了。” 但小雨只是摇头笑死活不肯坐下李清见再三劝她不动脸上竟有些挂不住一拍桌子恼道:“我说话一点都不管用么?你再不坐下我就叫管家换了人去。” 小雨无奈这才挨着椅子坐了从食盒里取出一只小碗舀了点粥又拈起一块松糕放在嘴里细咬起来。 李清大喜道:“这才对了以后中饭、晚饭咱们都一起吃我最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人在旁边看着实在是不舒服!” 小雨却没有应声还在细细嚼那块松糕她父母就是这府里的奴仆按大唐律历她生下来便是主人的奴婢就和府里的花草山石一样只是一件物品主人们从来就没把她当做是人但此人似乎有点与众不同昨天遭遇恶犬也是他用身子护着自己挡住恶犬的撕咬。 虽然心怀感激但长到十四岁的她却是头一遭和所伺候的人同桌吃饭更多的是心惶、不自在实在让她坐立不安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我吃好了!” 她越来越惶恐觉得自己在离经叛道违背了主人家的规矩要是被管家看见了还了得她再也没有心思吃饭低头匆匆跑出去李清诧异地望着她的背影桌子的一碗白粥还纹丝未动突觉自己着实有些孟浪了。 吃罢早饭李清收拾一番便去了书馆昨天路过还记得地方刚近馆舍便闻一苍老的声音:“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抱怨以德报德......” 随即一阵清朗童声传来:“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抱怨以德报德” 李清惊讶之极他前几天还在想这几句可巧今天便听到了走过窗户他探头向里望去这里是鲜于家的私学主要教族中的孩子但也有一些外姓孩子来借读鲜于兄弟都颇有孟尝之风只要肯来学的无论富贵贫贱他们一概收留。 主持私学的是一严姓老先生举人出身学问极好又是本乡人便被鲜于兄弟聘来做先生教授一帮大大小小的孩子。 严先生年纪虽大眼神却极好李清只是一探头便被他看见他早得到消息今天会有两人来读书一人是老爷的外孙另一人是外孙的西席当然到这里便降格为伴读他才是西席。 “你们把早上教的都背下来然后各写一百字。” 他话音刚落下面便传来一片抱怨:这各写一百字要写到几时? 严先生却眼睛一瞪:“放课前必须写完少写一个字就抽一戒尺!”他扬了扬手中的铁尺抱怨声嘎然而止随即传来一阵嘈杂的背书声。 “你就是张仇?”严先生从房里走出来板着脸问道这张仇是想年底参加乡试来找他补习的。 “我不是张仇我是他的西席姓李名清”李清长施一礼道。 “错了我才是这里的西席你嘛!只是张仇的伴读他人呢?”严先生严肃地纠正了他的错误探头向后看去他身量极高近一丈人又瘦宛如一根长竹竿目光越过李清的头顶后面却一个人也没有。 “我不知我与他不住在一起。” 严先生“哼!”了一声显然不满意张仇的求学态度这约定的时间已到却不见他身影严先生却不知张仇确实很早便起只是到县里喝花酒去了这新政县可有他的几个狐朋狗友。 “你跟我来!” 严先生把李清带到一间空屋子里命他坐下指指桌上的纸道:“先写上你的名字。” 李清小学中学都在少年宫练过书法还获过全市青少年书法一等奖评委说他的柳体颇有几分神韵所以当他端端正正写下‘李清’两个字时严先生眼中竟露出一丝讶色这也难怪柳公权是晚唐人他的硬瘦风格此时还极少见。 但严先生的讶色只是一闪而过他立刻整襟危坐挺直了身子问道:“那你的字呢?” 李清一楞随口答道:“我还没有字。” “读书人没有字怎行这样我送你一字如何?” 李清想起一事急道:“多谢严先生不过我父母给我起的名字叫李晴只是后来先生将我改成李清。”李清原来叫李晴考上大学后派出所迁户口户籍大妈耳背眼花将他改名李清一直用到现在。 “清者自清这李清倒也不错就不用改回了但字还得依你父母的取恩!晴者日出也那就叫阳明如何?”李清一阵苦笑他正想改回李晴但先生却不肯了。 “多谢先生!”字颇有阳刚之气李清还算满意从此后李清又叫做李阳明。 “字是打门锤你写一笔好字将来你无论做什么都会受益非浅。”先生的话在李清耳中一闪而过但他却万万没想到他的一笔好字在后来果真给他带来极大的帮助。 这时隔壁读书声渐消传来孩子们的嬉笑打骂李清看了看严先生以为他必起身去吼两句不料他却丝毫不动只淡淡道:“等晚上他们手被打肿了就自然会记住。”突然眼一瞪逼视着李清道:“你也一样我留给你的功课若不做完我照打不误” 李清一懔急俯身答道:“学生知道了!” 至此李清便成为这严先生单独教授的学生他也自知古文功底太薄因此也日以继夜的拼命攻读几个月后竟也勉勉强强能做几诗。 倒是那张仇只来过两次被先生打肿手后便再也不见他的踪影严先生也不管只悉心教授李清一人他底子虽薄但天赋极高往往能举一反三甚至还常出惊人之语但严先生更喜欢却是他的刻苦只告诉他若能象这样学下去到年底他也能参加乡试了李清也颇为意动若能中举人那将来说不定还能中进士他竟渐渐地忘了最初的致富打算做起了科举仕途之梦。 第十三章 以字鉴人 “你的字不错这几张帖就你来写。” 这日下午严先生抱来一叠烫金礼帖帖子封面印个大大的‘寿’字一撇拉得老长仿佛醉后泼墨意犹未尽。 “先生要过寿么?”李清望着一堆金光闪闪的礼帖不禁有些愕然先生一向简朴淡泊怎用这等俗气的请贴。 “不是我是太老爷再过几天就是他七十寿辰府里忙不过来所以请我们帮忙。”严先生又扯过一幅白纸道:“老翁寿辰咱们学堂也得表示表示送钱财不稀罕就写几句吉利话吧!” 他目光专注凝神思索却迟迟下不了笔眼一瞥却见李清早已下笔如风一挥而就写下两条字幅他急放下笔凑上前细看却是骈文心中微微吃惊自己尚未教他怎的就会了? 心里疑虑口中却随之哦吟起来: “常如作客何问康宁。但使囊有余钱瓮有余酿釜有余粮。取数页赏心旧纸放浪吟哦。兴要阔皮要顽五官灵动胜千官过到七旬犹少; 定欲成仙空生烦恼。只令耳无俗声眼无俗物胸无俗事。将几枝随意新花纵横穿插。睡得迟起得早一日清闲似两日算来百岁已多。” 尚未读完这连声的叫好早已响彻私学。 “这是你写的么?”严先生目光炯炯眼中透出不可置信的讶色。 李清脸一红这是郑板桥写的他曾默下来给大学老师做寿礼他虽晓唐人不知却也不敢妄夺后人知识产权急道:“非我所写这是我少时读过谁写的却也不知。” “我想也是行文大气洞达世间百态非积五、六十年的人生经验而写不出你才多大?”严先生说到这脸上露出罕有的温和拍拍他肩膀叹道:“虽不是你写但你却能坦然承认这很好!人生一世唯诚信二字每日你准时前来缀学不断这信字已有今日方见你诚孺子可教也!” 又小心拾起条幅将它吹干细细再嚼读一遍方才笑道:“我们学堂就用这个做贺礼我去找人裱上等会儿你替我放孩子们下学。” 严先生走后李清暗叫一声惭愧还好没有厚颜说是自己写的否则再让他写一幅可就丢到家了他洗净手坐回桌边开始按严先生留下的名册在礼帖上一一誉写起来。 不觉天近黄昏几声鸦叫从窗外传来时节已入初夏但巴蜀大地却依然春红盎然林花未谢李清刚写完最后一张却突然现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人影李清抬头只觉得来人身材高大漆黑的身体挡住了余晖但刺眼的阳光还是从两边缝隙绕来将他的眼睛照射得睁不开不过他能肯定来人不是严先生。 “严先生可在?”来人也突然惊觉房内不是严先生急停住脚步歉然问道。 “严先生出去了恐怕今天不会回来先生若有急事我可带你去他家。”李清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刺眼的光线眼前出现一个清攫的长须男子身着普通白袍腰间佩有一玉玉质温润高古他笑容间带有一种淡淡的清雅两人目光相碰却见他眼里闪过一道奢豪的悦芒李清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思似乎已经被此人看穿。 “呵呵!不用我只随便看看公子是新来的先生?” “不是我也是严先生的学生姓李” “原来是李公子”那人笑笑慢慢走近桌案随手拾起一张写好的帖眼中突然射出异彩“好字!”他脱口赞道:“字体圆浑丰润而且严谨端庄但细看处又见笔力遒劲峻拔此字独树一帜当真少见不错!不错!”他放下请贴眼中已是炽热一片。 “公子尊名?” “先生过誉小子姓李名清字阳明来此读书只有四月。” 那人上下打量他又拾帖细细品了一番笑道:“字如其人从这字我便可推断公子外相亲切和善秉性随和但骨子里却又桀骜不逊恩怨分明可对?” 李清不语也铺开一纸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请先生留下墨宝。” 那人一怔趣味盎然道:“你的意思是也想度我的性子吗?也好!便让你猜上一猜。” 他随手抓笔在白纸上写下两句王摩诘的诗:“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一丢笔抚掌笑道:“如何?你可看得出?” 李清只微微一瞥便淡淡道:“这并非你本来之字让我如何猜?” 那人惊讶之极:“你怎么看得出?” “所谓诗不求工字不求奇天真烂漫是吾师这‘天真烂漫’便可解释为自然字当随心而写随性而写方叫自然而先生之字从明月松间照起都写得奇纵高古笔力苍劲唯独写到“上流”二字时却一气呵成忍不住流露出你原本闲来清润的笔意如独钓寒江雪的孤寞所以取锋避润显然非你本来之字。” 李清说到诗不求工字不求奇天真烂漫是吾师时那人眼里露出极为惊讶的神情待说到他最后二字露出马脚时那人“哦”了一声眼神里的惊意已渐转为敬意。 “说得好!也猜得准那你可能从最后二字猜到我的身份?”那人抚髯微微笑问道。 “笔意大器可看出书写者居高临下的心境但行文间却又带有一丝市侩” 李清缓缓道:“能写得这样的官场气势却又脱不开商贾之俗的鲜于大人我说得可对?” “公子奇才!”那人慨然叹服:“不错!我便是鲜于仲通” “奇才谈不上就算我看不出但我也知道你是鲜于大人”李清一指他腰间玉佩道:“那玉上不就清楚地写了你的名字吗?” 鲜于仲通大愕身后却传来一阵鼓掌大笑:“委实有趣大公子这少年出言每每出人意料却又字字珠玑让人回味悠长感触颇深你觉得如何?” 二人回头急看却是长竹篙似的严先生站在门口眼睛尽露欢愉之色。 “我回头是来取它!”严先生一指案上李清才现那里躺着个青白布囊原来他把钱袋给忘了一转眼却现门口探进几个圆溜溜的小脑袋他一拍脑门“是了自己只顾说话却忘了隔壁的学童还等着放学呢!” 向二人说一声抱歉急忙赶到隔壁去却见门口早挤满了一堆孩童个个脸色焦急目光埋怨见他来了皆一哄跑回座位。 “对不住大家来迟了!现在布置今晚的功课早晨教的回去后每个字写十遍还有明日先生要教《论语.述而》篇大家晚上可要先读熟了今天就到此可以放学了。” 他话音刚落早有几个性急的孩童夺门而出一溜眼就不见了踪影李清见西天已是血红如殷自己肚子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也不想去打扰二人的谈话拖着长长的身影信步朝住处走去。 就在李清走后鲜于仲通目睹他背影消失急向严先生问道:“此子何人?我倒是是第一次见” 严先生笑笑道:“他便是大公子外甥的伴读本是陪那张仇读书不料倒反客为主此人底子虽薄但天赋极高且气质不同于常人老夫也是幸运暮年得此佳徒他日若此子达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先生说得不错!此子确有奇才但字里行间略嫌稚嫩可见他涉世不深好好磨练几年当真是一块美玉。”鲜于仲通低下头去记起李清刚才所言‘诗不求工字不求奇天真烂漫是吾师。’ “说得好啊!我当拭目以待看看他到底能走多远!”---- 本章小段情节参考了温瑞安关于王小石的描述少时读过哪本书忘了信手拈来温老先生莫怪。 第十四章 祸起 李清回到住处小雨笑颜如花迎来与这满院的姹紫嫣红之花相映生辉但李清却是粗俗不理会良辰美景直嚷嚷:“饭好了吗?我饿得可吞下一头牛!” “牛没有今天我特地炖了罐子鸡公子若不想吃那我就拿走!”小雨嫣然一笑返身进了屋李清急随她进屋只见桌上菜有五六样之多一大一小两碗白饭正腾腾冒着热气只需举箸便可饱腹李清大喜端起碗脱口赞道:“好一个能干的媳妇儿!”言罢又懊悔不已恨自己怎的如此孟浪也不敢看小雨只埋头啃鸡猛刨饭。 小雨却不说话只一口口吃着白饭但脸却慢慢的红了起来到后来连脖子也变得通红两人都埋头吃饭谁也不说话气氛异常尴尬突然李清呛了一下险些把饭喷出。 小雨急递上鸡汤替他捶背道:“别急!别急!先喝口汤别噎着了。” 李清连喝了两口这才喘了口气笑道:“我这吃饭快的毛病可真得改改了哪天请客吃饭在客人面前失礼那才丢人呢!” 突然外面脚步声传来急慌慌跑来一仆人站在院子里连声道:“李公子、李公子太老爷有请!” “难道严先生已经拿给老太爷看了?不会他去裱糊最少也要三天。”李清不知生了何事急急跟那仆人来到大堂进门却见一人垂头丧气跪在屏风边身形卑琐再一看却吃了一惊他竟然是张仇。 还未进堂便听见有人在堂中吼骂道:“畜生!不肯学也罢了竟然想去弄虚作假我鲜于家世代清白竟出了这个劣子玷污我家的名声。” 李清的心顿时沉入深渊“难道是童生事了吗?不可能!今年考帖经张仇虽交了白卷但事后那县丞是替他补满的不是童生哪又是什么事?” “少爷可是童生的事了?”李清急低声向张仇问道。 张仇抬起头两眼浮肿他茫然地望了一眼李清摇了摇头又无力地垂下去。 “是谁在屏风后穸穸嗦嗦的站出来!”那吼骂嘎然停止突又厉声喝道。 既然不是童生之事李清就放下了心从屏风后转出只见堂厅里坐有三人上正位是颤微微的鲜于老太爷左便是下午所见的鲜于仲通他已换了件天青色的大袖宽身禅衣正冲他点头微笑而右之人年纪和鲜于仲通相仿眉眼间也有几分神似但却是紫色脸膛怒容满面刚才的吼骂之声就是此人。 “这想必就是鲜于仲通之弟鲜于叔明了严先生说他们兄弟一个内恶一个外怒果然是这样。”李清不敢多想急走两步上前给鲜于士简大礼参拜:“李清叩见鲜于爷爷!”又起身给两位主人各施一楫道:“李清见过二位老爷。” 鲜于士简见他眼睛早笑成一条缝他指着李清对两个儿子笑道:“这就是仇儿的西席知书懂礼的后生我很是喜欢。”又向李清招招手:“你过来!” 他拉着李清的手温和替他介绍道:“这是我的两个儿子仲通和叔明都在外为官以后你有什么麻烦事就去找他们就说是我说的看他们敢不答应?” 鲜于士简脸上挂出顽童般的笑容颊边法令纹深镌浮露却让李清心下感动只见一面就如此关爱也不管自己将来会有何麻烦就当面许下承诺。 但他的两个儿子表现却迥异一个微笑点头目光赞赏另一个却紧盯着他眼中情绪不满甚至还有几分不屑。 “你既为张仇的西席为何不教他求正上进偏要去干那些丢人现眼有辱门风之事。”鲜于叔明显然怒气未消又把不满泄到李清的身上。 李清眼中闪过一丝微怒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鲜于叔明冷笑道:“二老爷能否先请你明言我一头雾水如何辨别是非?” “哼!告诉你也无妨。”鲜于叔明指着张仇骂道:“这小畜生在青楼里出钱买捉刀人替他参加乡试闹得沸沸扬扬我一个朋友听到此事便告诉了我可恨这小畜生还嘴硬不承认。” 这请捉刀人是他们当日的即定策略张仇若不说出来别人怎会知道不用说一定是他酒后乱言也亏得他没有将童生之事捅出去片刻时间李清的脑海里已经转了无数个弯既然没有直接证据也只能否认倒底了。 李清暗叹他急替张仇辩护道:“外间流言十之**要失真两位老爷都是久历世事三人成虎这点怎么会想不到我想张仇也并非不承认极可能是他原话本不是这个意思被人误讹所致。” 鲜于叔明听李清说得有些道理怒气也消了几分他本来也不是很信外甥虽荒唐但也并非这般蠢笨这种话怎会乱说再者现在离乡试还是大半年找捉刀人似乎早了点。只是鲜于叔明恨外甥不求上进早就心存不满突听此话也就把平时的怨气都借故了出来。 “无风不起浪!若不是他平时不检点这流言怎会满天飞再者他如果不曾说过那这流言怎么不说别人?” 李清慢慢走到张仇身边向他使个眼色道:“少爷你想想关于乡试你都说了哪些话?” 张仇并不是蠢到家自然明白李清的意思他酒后乱言也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但李清已经给了他一个梯子他只须顺着上爬便是。 “我、我想起来了!好象在和朋友喝酒时戏言有谁知道今年乡试的题目我愿出高价购买这明明只是玩笑之语怎么会传成这样!” “哼!不刻苦攻读却想投机取巧凭你这副德行若中了乡试真是老天无眼了。”鲜于叔明口气虽然还严厉但话已经缓和了许多毕竟是家丑能掩则掩吧! “也是我不好硬要他考个什么举人。”一旁的鲜于仲通终于话他道:“我本想保仇儿一个前程又怕人说我任人唯亲才让他去考举人早知会有这等麻烦我就不提此言了。” 按唐制他确实可以荫一子为官但以荫获得的官将来都做不大所以他的两个儿子都不愿受荫只想自己考上功名博个科班出身鲜于仲通便想把这个名额给他外甥。 鲜于叔明冷笑一声道:“算了吧!他那种人若做了官下面的百姓不知会遭多大的罪此事我反对。” “二老爷错了!”李清挺直身子走到他面前淡淡一笑道:“张公子是有些荒唐但他却无大恶你们可听说过他有欺男霸女、强占土地的恶行?也没有虐待下人、敲诈勒索的劣迹他虽好青楼但也是公平买卖并无薄幸之名只能说他不守小节不惜名声这和沉溺于酒中之人其实也并无区别再者他为人仗义不求回报不少黄童白叟都受过他的恩惠这等上上品质二老爷怎么就视而不见?我想他若为吏有了正事被官律约束自然会收心不会再象这样整日无所事事浪荡于外。相反若听之任之他只会愈加颓废早晚会走上邪路鲜于爷爷你来评评我说得可有道理?” 他刚才听鲜于叔明话说得太满恐怕就算被自己说动心也拉不下面子于是他话锋一转把球轻轻踢到老爷子的脚下当前只能用老爷子才能压下鲜于叔明。 鲜于仲通暗暗点头称赞此人身份低微在仪容威严的兄弟面前还能如此心机敏捷娓娓道来学识、见识、胆略样样不差不用他倒真的可惜了。 老爷子听了李清的话又看了看远远跪着的张仇模样儿也委实可怜他不由心疼起自己的女儿嫁给张家真是委屈了这张仇是女儿唯一的儿子就算冲女儿的面也得帮他一把。 “叔明李小哥说得有理这事你就别反对了让你大哥来安排吧!”他又对鲜于仲通道:“仇儿既考过了童生也就可以了别再为难他了先帮他安个役职待尉官有空缺时再补上找点事给他做也省得他整日游手好闲。”---- 鲜于仲通名向字仲通;鲜于叔明名晋字叔明。历史上他们字比名有名得多所以本书就用他们的字代替名。 第十五章 辞职 “公子你真的要走了吗?”小雨的眼睛通红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自昨晚公子回来告诉他要走的消息小雨哭了一夜四个月时间不长但却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可是刚刚品到的幸福滋味却又化作泡影既然是镜中花那它为何又要出现? 李清放下行李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把按住她肩膀道:“昨晚我就给你说过你再安心在这里呆几年等我小有成就一定回来还你自由之身这是一个承诺明白吗?” “可是!”小雨仰着泪脸分手在即她再也压抑不住离别的哀伤。 李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道:“好好保重!”他一咬牙推开小雨拎起行李大步走出院门两个小厮急上前接过。 小雨冲出房间倚在院门上死命地盯着李清的背影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李公子!”她唇边哀哀地喊出了声。 昨夜鲜于家既定下张仇的前程那他李清也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本来是一年的合同却不到半年便结束了。 张仇要返回仪陇李清自然也要跟去东西都放上马车张仇早钻进车厢躲避烈日李清只最后再留恋地望了望这个无比庞大的鲜于府。 突然所有的仆人都低下了头退到一边大老爷鲜于仲通缓步走下台阶对李清笑道:“我听张仇说你回张府就要辞去西席之职可是真的?” 李清点点头。 “那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李清又摇摇头。 鲜于仲通沉吟片刻道:“我在成都的生意颇大我请你来替我做执事每月四十贯钱年末双料你可愿干?” 每月四十贯一年就五百多贯这相当于今天五十万的年薪是何其诱人但李清还是微微一笑道:“大老爷心意李清感激只是我想自己做点事这久为人下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大老爷可理解?” 他实在渴望自由渴望能放开拳脚踢打自己的天空再多的钱也是为别人打工他不干! 鲜于仲通遗憾地笑了笑道:“我还给严先生说你需要出去磨练几年也好你非凡品早晚会有大成。”他从袖中取出一简道:“这是严先生送你的你既不及向他告辞那以后就常来看看他。” 李清打开一张素白的纸简淡淡一行字:“鸿鹄高飞一举千里”墨香犹存他突然体会到了这个严厉先生背后的温情李清眼中酸微微合上半晌他才把书简放进怀中道:“请转告严先生我将来若有所成皆种因于他。” “还有这个”鲜于仲通又递过来一只银戒道:“以此为凭有难处尽管来找我。” “鲜于先生爱护李清也铭记于心!” 马车缓缓开动李清一一挥手道别就在马车转弯的瞬间他突然看见在一道墙边现出了一条长长的身影枯瘦如竹篙形单影孤正凝视着他的马车消失在远方。 “先生!”李清扑到窗前向他挥手道别眼鼻酸泪水涌进了他的眼眶。 ...... “你要辞职?”张员外惊讶得嘴都合不拢按约定若李清做不满一年可是要向他赔十贯钱。 “两位舅老爷都答应少爷可以不用再考乡试即如此我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所以我决定辞职。” “可是--”张员外刚想提十贯钱之事却感觉自己的大腿一阵巨痛竟是张夫人在他腿上狠狠揪了一把。 “这个老杀才人家有大恩于儿子他却念念不忘那个狗屁契约。”张夫人眼睛有些黯然舍不得李清走但她也明白她是无论如何都留不下李清了。 “张才!” 张才应声而入他已换成管家的行头几月不见脸上倒添了些老练。 “去!你去帐房支五两银子来。”张夫人从身边的描金小箱里取出一支象牙签递给张才看得张员外咽了口唾沫至张福被赶走后他彻底大权旁落连上街听书喝茶都要向夫人伸手。 张才很快端了个盘子上来张夫人把银子递给李清道:“这是你这半年的工钱是你应该拿的别的我就不多给你了好男儿当志在四方仪陇太小不是你应呆的地方。” 李清默默地接过银子来唐朝才短短半年他就接触了这么多的人和事仿佛已经度过几年他心情复杂躬身长施一礼道:“老爷、夫人那我就走了。” 张仇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想和他道别也不可能李清摇了摇头拔腿欲走仿佛听见后面有人在叫他细一看却是张才急匆匆地跑上来。 “李公子”张才气喘吁吁地递上个小布囊道:“这里面是五百文钱是我和荷花的一点心意不多但请你收下。” “多谢了!”李清笑着接过钱又问道:“你们成亲了吗?” 张才点点头嘴角却露出一丝苦涩:“她、她好象并没有多大改变。” 李清明白他的意思拍拍他肩膀笑道:“最后教你一招:两口子是衣裳的两片襟孩子就是钮子你明白吗?”李清说完哈哈大笑而去留下个恍然大悟的张才。 出了张府大门外面明晃晃的阳光有些刺眼李清突然意识到晚饭和住宿都没有着落了自己走时潇洒可是现实问题却一样都没考虑甚至还没有想好自己将来做什么?他心中突然泛起一阵苦涩自己拒绝鲜于仲通的高薪是不是有些傻了。 手上只有五两银子还有张才送的五百文钱其他什么都没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李清叹了口气向别离桥迈步走去。 坐在桥上他沉思片刻唯今之计只能先做个小买卖贩贱卖贵积下资本就象那算命的爷孙一样想到算命的老人又想起他对自己所言:“将来从商必得大富。” 李清苦笑一声在鲜于府时自己还想过通过科举步入仕途可到头来还是走上商路这老爷子果然算得准也不知他在不在也好再替自己再算一命指条明路。 他站起身来打手帘向桥下望去却见他们爷孙摆摊的地方早围了一大群人还有人不时赶去围观。李清心下一惊急忙向围观处跑去。 不等跑到近前李清就见围观的人表情各异怜悯的有、叹息的有、笑容暧昧的也有有几个混混还哄笑道:“小娘子咱还年轻跟咱走岂不更快活!” 他心中更惊急扳开一条缝挤了进去只见那个小娘坐在算命人常坐的高凳上低着头眼盯着鞋尖青丝上却插了个草标儿旁边有一牌牌上只有四个触目惊心的鲜红大字:卖身葬祖! “那瞎老头死了?”李清的脑中一片混乱这时小娘面前蹲着个黑胖油腻的中年男子正从下向上细看她的容颜眼中的色相已经无法掩饰他喉咙咽下一口唾沫道:“这三贯钱贵了些二贯钱咱们就成交!” 小娘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坚定道:“我爷爷一生孤苦只想给他葬个好地方先生不愿就算了。” “三贯?”那男子喃喃道他又围着小娘转了一圈眼睛细细的审视她各处身段和脖颈上肤色最后点点头咬牙道:“三贯就三贯咱们成交!” 第十六章 义助 小娘抬起头来绝望地看着这个即将把自己买走的丑陋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凄苦那男人正要去拔她头上的草标却听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且慢!” 声到人到一只蒲扇般的巴掌拍开他的禄爪高壮的身影一步突插过来将他与小娘生生的隔开自然就是李清他尚在犹豫却蓦然看见她眼中的凄苦血涌上头顶再也忍不住。 “你是谁!” 那黑胖男人倒退一步惊讶地望着李清又望了望小娘却见她绝望的眼中竟生出一道异彩来。 “你休管我是谁她谁也不卖!”李清恶恨恨地盯着他两只斗大的拳头捏得紧紧的。 那男人恼羞成怒用劲猛推李清“老子已经谈好价格你这贼厮鸟来多什么事!” 话音刚落一只拳头突然由小变大‘砰!’地砸在他的鼻梁上黑胖男人大叫一声跌跌撞撞退了几步捂着脸蹲下眼泪鼻涕一齐流出围观人群一阵大乱。 李清回身一把夺下小娘头上的草标揉捏得粉碎恨道:“多少钱也不卖!”他抓起小娘的手腕分开人群向外大步走去那男人怒吼一声起身扑上来不料却被围观人群死死地挡住眼睁睁地看着他俩走远。 跑到一个小巷口他才急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落到这个地步?” 小娘鼻孔煽了煽眼圈渐渐红了起来她直直地望着李清呜咽声蓦然响起索性伏在墙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爷爷被惊马撞死了找不到人也无钱安葬已经四天了再不葬就坏了我、我没有办法啊!” “别哭!别哭!咱们回去再说好不好!”几个路人诧异地望着他俩看那架势似乎又要围观上来急得李清满脸通红低声央求小娘安静下来。 “走吧!”小娘把眼泪抹掉卖身没卖出去又不放心家里情况她思前想后只有先将这个出手阔绰的男子带回家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一路走来李清已经知道她的名字叫帘儿自幼是个弃婴是他爷爷在长安东市的一个破帘子下捡的因而得名家里没有亲人就爷孙俩相依为命。 帘儿的家在东门外李清跟她走过一条窄巷满眼流泪正拼命扇火炉的妇人围聚摆龙门阵的半老男人一群光屁股的小孩已经绿的小水潭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味穿过这片密密麻麻的黄泥屋帘儿手指最边上三间东倒西歪屋道:“公子前面就是我家。” 还未近前远远就见残破白的木板门在风中摇曳摔打传来刺耳的‘吱嘎’声一条骨瘦的黄狗早闻到主人的气息汪汪地跑迎上来在她脚边没命的撒欢打转帘儿爱怜地拍拍它的头从怀中取出半块麻饼塞进了它的嘴里黄狗衔着饼‘呜呜--’两声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 院子用树枝围了个小小的篱笆里面种了些菜虽然简陋但院子里却扫得干干净净院角种有一棵参天的柿树枝叶繁盛也不知长了多少年树下拴了匹马蹄边堆些干草还有一只破烂的瓦瓮盛了半瓮清水李清虽不识马但见这匹马精神萎靡毛色杂乱通身长满了癞痢显然是匹劣马。 “就是它把爷爷撞死的主人没找到。”帘儿眼睛一红急急跑进小屋屋里更是空空荡荡一张破桌子桌子上方吊只灰黑色的瓦罐在屋角有一块木板木板下用一堆石头垫着瞎老头的尸就直挺挺的躺在木板上天气始热体色已经隐隐绿。 “这尸体已经绿你怎么还不让他入土?”李清急得直吼眼睛四处乱扫那架势仿佛就恨不得在房间里挖个坑把他埋了。 帘儿却摇了摇头伤感道:“我爷爷也曾知文善诗小有名气只因命运多舛才潦倒自此他将我养大教我读书识文教我明辩事理此份亲情、恩情我焉能不报但他已去我也只能满足他最后的心愿将他葬到他看中的那块地。” 她又叹了口气“可那块地我央求半天人家最低也只肯降到三贯还要买棺材、请道士度而我只有一贯积蓄这丧事让我怎么办?” “那你就想卖身?” “哪还能怎样?还有以后我何以为生?官府里也没有我和爷爷的户籍也没有地卖身葬了爷爷我自己也有口饭吃反正我本来就是多余的人连亲生爹娘都不要我了。”说着帘儿的眼泪又要滚落下来。 “别说了!”李清谓然一叹:“你爷爷的丧事就我来替他办吧!”他虽然也急用钱可已经走到这一步他又怎可能抽身。 从怀里掏出那五两银子最后感受一下上面的体温一咬牙将银子递了过去。 “拿去!先把地买了剩下的钱再买口棺材至于道士度就让我来我以前做过道士” 他心中苦笑跟孔方道人骗了几个月到今天好象才用到正途上。 帘儿颤抖着手接过银子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公子大恩帘儿愿做牛做马来报答!” 李清趁自己还没有后悔急将她推出门去“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看护你爷爷报不报答以后再说。”等帘儿跑到院子里他又追出喊道:“顺便再借把挖土的铲回来!” 总共只有这点钱能省就省吧!他心中还隐隐希望帘儿能剩点回来可又苦笑一下那小丫头什么都想给爷爷最好的最后肯定全买成棺材一文钱也不会给他剩下。 李清拍拍空空荡荡的口袋又瞥了一眼瞎眼老头的尸体想起帘儿的话‘知文善诗小有名气’这唐朝藏龙卧虎甚多他不会也是什么大诗人吧!李清突然有了几分兴趣搜索脑海中哪个诗人最后是不知所踪的一个念头闪过:“难道他是骆宾王不成?”李清又觉自己想得荒唐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或许只是个举人时运不济但不管是什么人没钱可是不行的想到钱李清的头脑慢慢开始退烧想到五两银子还没有捂热便没了心里着实有些肉疼起来自己应该劝劝她买副棺材就行了还要什么风水宝地埋在院子里的柿树下不就挺好吗? 天已近黄昏李清愈加焦躁不安让他面对一具快臭的死尸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情要是有冰就好了尸体也能多保存几天他那个时代夏天的死人都是这样做的。 “冰!” 他想到此脑中突然如电光火石般掠过“冰”一个字心神激荡之下一下站了起来竟忘头顶吊着的瓦罐头被撞得生疼李清连忙稳住瓦罐心中却迅思索记得高中物理老师讲碱金属的溶水性时曾说过晚唐时候有人现将硝放进水中就会吸收大量的热由此制出冰来到宋朝时有商人加入糖、香料、颜色在夏天时制出冰露来卖生意火爆现在只是中唐应该还没有人知道眼看就到了夏天这可不是条赚钱的好路吗? 李清激动得来回踱步可以放入果汁还可以做刨冰如果再加奶油和糖甚至可做成冰淇淋 突然一个现实的问题使他停住了脚步“可是已经没有本钱?”李清迟疑一下他手上就只剩下张才送的五百文钱了够吗? 李清泄气地坐下来趴在桌上苦苦思索想着怎么弄到点钱要不问张夫人或张仇借一点可他实在开不了那个口或者去新政问鲜于仲通借一些他可是蜀中巨富但是李清又想到走时说得那么光棍现在却又眼巴巴地却求人家那也太没面子了吧! “实在不行就去卖字”李清咬咬牙这可是自己唯一的技能了。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声响鼻李清一阵惊喜:“天啊!我怎么把那位仁兄忘了。” 他几步走到院子里仔细打量起这匹马来心中不由一阵失望这等劣马能卖多少钱? 第十七章 摸奖 接下来几天李清忙得脚不沾地点穴、挖坑入土租身道袍跳神度当最后忙完时他已经累趴在床上动弹不得这张所谓的床就是瞎眼老头挺尸的木板李清已经不在乎了连给死人擦身子时都趴在他身上睡着一块区区木板还有什么可怕。 “李公子吃点东西吧!” 一身素白的帘儿端过一碗稀饭轻轻吹了吹放在李清的床头她已经知道李清竟把所有的钱都给了自己“大恩不言谢!这份恩请将来一定要还!”她早打定主意。 既忙完丧事也该考虑以后的事了李清漫不经心喝着稀饭心里却在想帘儿的安排最好能找到他的亲生父母也算卸下个大包袱。 “帘儿你可有亲生父母的线索?”李清又细细吸了口稀饭不露声色问道。 说起亲生父母帘儿没有丝毫激动她从颈下拉出块玉佩道:“他们留给我的就只有这个了。” 玉呈半圆无疑是块极品好玉玉色碧绿纯净细腻滑润托在手心还感到丝丝凉意但它也显然只是半块若把另半块合起来应该是个完整的鸡卵形。李清又翻转过来现上面刻有细细的纹路透过阳光细看竟是一个‘崔’字。 “你姓崔吗?” “或许吧!”帘儿接过玉佩又将它小心地挂回原处。 “那你叫崔帘?” “我不叫什么崔帘我爷爷叫我帘儿那我一辈子就叫帘儿什么吹啊吸的和我一点关系没有!” 帘儿突然怒脸胀得通红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胸膛剧烈地起伏。 “对不起!”李清突然明白过来急歉声道:“我不该提此事!” 她叹了气慢慢地平静下来低声道:“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不该向公子怒” “那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迟疑一下李清还是问出了这个最棘手的问题。 帘儿诧异地望着他心中猛然明白过来原来他是竟怕自己连累他她心中悲苦慢慢走到窗前凝视着远方缓缓道:“我也不知但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处吧!” 李清知道她误会自己了赶紧走到她身后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如果你不怕跟着我吃苦的话那以后咱们就一起过。” “搞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突然现自己的语病老脸挂不住想再解释舌头却肿大十倍但帘儿却蓦地转过身来眨着大眼睛惊喜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我以后就赖上你了你有一块饼就得分我一半。”刹时间她又由一个悲苦的女子变成一个活泼的少女。 “或许她还不懂男女之事吧!”李清安慰自己他却忘了古代女子十几岁便可嫁人。 ...... “客倌你想卖这匹马?” 马贩没有看马却盯着李清上下打量毫不掩饰眼中的嘲讽李清脸微微一红这是一匹劣马可它好歹是匹马啊! “怎么难道我卖不得吗?”李清提高了嗓门恶狠狠瞪了马贩一眼. “哪里?客倌当然可以卖!”马贩见来人比自己要高一个头又瞥一眼那斗大的拳头心中一阵怵急陪笑道:“我不是不买只是这马实在有些、有些--” “有些什么!你讲清楚这匹壮马又有哪点不好?” “壮马?”马贩差点扑哧笑出声来可又强行克制住笑意道:“客倌你可能不太识马你看看他的牙口少说也有二十五、六岁了这就相当于一个七十岁的老翁还有它的一条腿也不好客倌难道没看出来吗?” 李清低头细看可不是一条前蹄果然是跛的耳中又听马贩道:“马龄老点也就罢了可这腿有病干活干不了拉车也做不了要它有何用?” “那你给个价吧!卖给你你给多少钱?” 那马贩偷偷打量一下李清道:“按理这马白给我我也是包袱不过客倌实在想卖的话那就五百钱不行客倌就牵走。” “五百文卖马肉呢!”李清心中暗气可是他确实急用钱不得已刚要答应帘儿却一把将马牵过恨恨道:“这马我们不卖了!” 二人又走回大街自从听了马贩对它的评价李清越看这匹马就越窝火他不会骑马更不会种地要它有何用?他见帘儿脸色阴郁想到这匹可是她的李清只得把这火掖回肚里。 走下别离桥他见前方一大堆人正围着个跑江湖卖艺的眼珠一转想起一个犹太人卖掉一匹死马的办法他急在帘儿耳边低语几句帘儿一脸惊愕“公子这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他当即回去准备一番第二天就在从前帘儿算命的地方摆出个摊儿又取一张黄麻纸上写下斗大的两个字:“摸彩!” 这川人爱看热闹他这么一折腾里里外外早围个水泄不通都不知这个年轻人要耍个什么新鲜玩意。 “各位乡亲!”李清学着架势先团团抱拳又取出一张黄麻纸条道:“今天我耍个新鲜玩意这里有一张小纸片每张纸片有两个一样的号一个号自己拿着另一个号放进箱里最后我从这箱子里摇出一张和谁手上的一样那他就中了彩彩头嘛!就是这匹马。” 这时帘儿牵着马绕场慢慢走上一圈他们回去后将这马洗刷了一番又将它喂饱竟也精神百倍外貌也不象从前那般龌龊走得又慢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是一匹劣马。 这绝对是个新鲜事听说有这等好事人越聚越多竟将这整条街给堵死了几个性急的连声催促跃跃欲试李清见人气已够便高声笑道:“当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要想摸号的得给五文手气钱!” 听说要给钱那几个性急的又迟疑着退了下去李清笑笑又大声道:“各位这就是花钱试个手气若你手气好五文钱便可将马牵回去岂不合算?” 川人赌性也重这五文钱不过是壶茶钱没甚可惜可若是中了可是匹马啊!不少人开始手痒痒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 “我先来!”上来一名大汉随手摸出五文钱扔进瓦瓮里又从李清的手中抽出一张纸条撕掉一半扔进箱里一旁的帘儿心砰砰直跳这个人她昨天在家里见过李清和他嘀咕半天竟、竟是他找来的媒子她不由向李清望去见他满面通红眼睛盯着人家手上的铜钱熠熠光心中微微有些失望此人也太市侩了些。 果然有人带头后面就顺利得多一下子涌上几十个人抢着要摸李清却让他们排队一个一个来只半个时辰那叠纸就摸去一半李清共准备了五百张小纸头也就是说全卖出的话这匹马可以卖两贯五百文。 “各位也就五文钱就是掉了也不心疼就当是耍一耍可要是中了这马就被你牵回家了。” 他扯开喉咙拼命煽动只恨不能摆出两个大音箱助兴一些原本有些犹豫的也禁不住心痒上前摸一张甚至还几个小童也取出买糕的钱来试个手气。 这时排到一名儒生他盯了李清半天突然道:“如果中彩的人是你事先安排的那你岂不是在骗钱吗?” “怎么可能!”李清气结“一切都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呢?怎么弄假!这位仁兄你若不想买我不勉强你!” “可天下那有这等好事!五文钱就可买匹马?” ‘嗤!’李清冷笑一声道:“你看不懂吗?实话告诉你这匹马我去马市上可卖两贯钱可用这个法子我可以卖二贯五百文大家都愿打愿挨谁也不吃亏。” “喂!前面的人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滚开别挡道!”后面排队的人见他问得罗嗦忍不住大吼起来。 那儒生向后狠狠地瞪了一眼摸出五文钱扔进瓦瓮又左挑右挑才选出一张打开看了一眼又赶紧合上仿佛这一眼运气就飞了似的他又狐疑地看了看李清这才慢慢地走开。 很快五百张奖券顺利卖出还有一些没买到的站在那里遗憾地喊叫让李清追悔莫及早知道就弄一千张好了。 “各位彩券已经卖完现在就是开奖环节为让大家放心我赤着胳膊” 李清脱下衣服精着上身开始封箱摇号直看得帘儿脸红心跳眼睛斜斜朝天不敢再瞧他。 下面的彩民却开始激动起来人浪汹涌围着几张桌子嘶吼。 李清长长地吸了口气撕开箱上的封贴探手从里面摸出一张薄薄的黄麻纸有几个个眼尖的早看见第一个数字是五禁不住鼓噪起来。 他跳上桌子将纸条高高举起大吼道:“五四五六八是谁?谁中了!“ 台下鸦雀无声一片寂静众人东张西望都在寻找中奖之人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奶声奶气问道:“娘!你看看我的这一张是多少号?” 第十八章上 官司 (一) 众人的目光刷地向话的小囡望去她举起一张黄纸眼巴巴地递给自己的娘她娘接过她的号随眼一瞥随即瞪得溜圆“啊哈!”她大叫一声竟平空跳起一尺高。 “中了!中了!我囡囡中了。”她一把抱起女儿象一只夺食的母鸡三步冲到李清面前将纸贯给他:“小哥!你看这号可不就是五四五六八么?” “恭喜!恭喜!各位这位小囡摸的号就是五四五六八这彩头她中了。” 人群中出一阵遗憾之声李清突然有些心虚赶忙高声道:“我那里还有一头牛过两天我还摆出来给大伙儿再试把手气。” 只盼他们都散了这钱才算落袋为安叹息声有羡慕声有人群慢慢散去只有那儒生不肯走直盯着李清和中奖人交割。 “你这里面肯定有假!须把钱还我。”他突然冲上前一把揪住李清大声吼叫道。 李清刚刚把小囡扶上马被那人一推险些失手将小囡贯下马去小囡被惊吓顿时哇哇大哭起来李清大怒一把摔开他厉声喝道:“所有的程序都公开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也问过你到头来你倒不干信乃立身之本!你这人品可就值这五文钱么?” 李清力大竟将那人摔出五、六步远顶上的介帻也掉了袖口上沾块黑泥狼狈不堪旁边有人也看不过眼帮腔道:“认赌须服输号是你自己抽的中不了只能怨自己手气不好哪有再反悔的道理?看你也是读书人这赌品可也不怎么样啊!” 众人纷纷出言皆指那儒生量窄儒生慢慢从地上爬起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恶狠狠地盯了李清一眼掉头就跑半路鞋还掉了一只引起众人一阵轰笑。 “公子这人我见过好象和官府有些关系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帘儿一脸担忧。 “也是!”李清点点头道:“待我把这几张桌子还了咱们就走你先把钱收好。” 桌子颇重李清又找来两人帮忙等他回来却见几个衙役正围着帘儿吵吵嚷嚷装钱的瓮被那儒生抢在手里他满脸阴毒正指着低泣的帘儿破口大骂: “两个男盗女娼的狗男女竟敢当街设局骗钱当我大唐没有王法吗?”他虽是读书人但言语却恶毒之极。 李清只觉头‘嗡!’的一声眼珠暴出早忘了他有什么狗屁后台两步冲上前抡起铁锤一般的拳头狠狠朝那儒生脸上砸去 “老子就要揍你这个婊子养的!” 只听一声哀嚎那儒生的竟被砸得翻滚出一丈远手中的瓮摔得粉碎几千枚黄灿灿的通宝滚得满地都是。 几个衙役见李清撒泼纷纷拔出刀子将他团团围住那儒生的亲戚更是愤怒举起铁链向李清头上锁去。 “我是新政县鲜于府上之人你们不怕死的就来拿我好了!”李清见事急索性将鲜于府搬了出来果然那些衙役听他如此说倒不敢造次为县尉指指尚在地上翻滚的儒生道:“这位孙举人告你当街行骗已下了状纸不管你是谁都须跟我们回去应堂你若配合我们也不为难你。” 李清暗叹:“这摸奖没有后台果然是不好做的。”他脑海中迅思索对策自己所能凭恃的只有张府和鲜于府张府虽一定会帮忙但此时夫人和老爷肯定都去新政县拜寿去了李清突然想起了那枚银戒便对那些衙役道:“好!我跟你们去就是且让我给妹子交代两句话。” 县尉应道:“孙举人的状子里没有她你可以说话只是须快点别误了时辰。”又对几个手下一瞪眼:“还不快把钱拾起来。” 李清将帘儿拉到一边取出银戒塞给她低声嘱咐道:“我枕下还有几百文钱你雇辆车到新政县找鲜于府的大老爷鲜于仲通来救我记住是大老爷以这个银戒为凭。” 帘儿又紧张又害怕想哭却哭不出来听李清说得严重只死死记住他的话拼命地点点头转身急慌慌跑了。 一众衙役将李清带到县衙那告状的孙举人一瘸一拐在后面远远跟着。 李清一路暗暗思忖:“这柳随风是个极势利之人他若知道自己已不在张府岂会不偏向那个有关系的狗屁读书人就算自己理占上风也会被他一句话给抹杀不行!绝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张府最好是先取保候审等鲜于仲通及时赶到。” 李清最担心的却是鲜于府这两天正在办寿帘儿不一定能见到鲜于仲通就算见到了他也极可能抽不出空来会拖上几天可一旦定了案就算节度使亲来也难翻此案了李清不禁暗暗着急“得想个法子让那柳随风记起那五十两银子才是。” ...... “啪!”柳随风重重一敲惊堂木“将当街行骗的人犯带上。” 有衙役将李清带上堂来柳随风却吃了一惊这不是张府的西席吗?怎么是当街行骗之人几月前自己还受过他五十两银子怎会为几贯钱行骗他狐疑地看了看原告见他鼻青脸肿嘴角还带着血迹心中便推断这必是他俩的私人恩怨借行骗为名告倒对方那孙举人虽然有些人情但张夫人的面子却要更大些。 “来人!拿把椅子给李公子坐下。” “大人这--”孙举人一个激灵难道他也是县令的熟人?他见李清大刺刺坐下心中隐隐觉得不妙。 “给孙举人也拿个座”大唐例制有功名者可见官不拜。 “李公子我来问你这孙举人告你当街行骗你可认?” 李清起身长施一礼道:“大人请听我说完再来判断我是否行骗。” 当下他便将所抽彩的经过详详细细讲了一遍最后呵呵笑道:“那匹马其实是张仇的抽彩的法子也是他从成都学来自从考中童生后他便一直在新政苦读准备应考年底的乡试大人也知道他的心性闷极无聊便命我来替他出头试试这种新鲜玩意。” 这张仇素来荒唐这种烂事只能往他头上栽才能说得通至于当面对质他更不担心张仇若来那张夫人也早就到了。 柳随风心中一阵冷笑张仇苦读?除非太阳从西边出还扯上童生此人的用意分明是想提醒自己那五十两银子的事他久于世故焉不知其中的轻重若听他之言了结此案那这个孙举人每年一百贯的香火钱恐怕就也见不到了此案两边都不能得罪最好的办法是雷声要大、但雨点却要小既给了孙举人面子出胸中一口恶气也让这李清免了牢狱之灾同时张夫人那边也好交代。 想到此柳随风斜睨李清微微给他施个眼色却见他神色平淡突地又想起他的道士身份鄙视之心顿起让他坐他还当真敢坐下柳随风的脸渐渐变得阴沉此事就算不追究也得给他吃点苦头。 “啪!”他又狠狠一敲惊堂木怒道:“可本官听你所言分明觉得你就在行骗依你之言收每人五文钱最后马却给了一人其余人却钱财两空这难道不是行骗吗?” “大人--”李清自然明白柳随风眼色的意思心中暗喜刚要起身回话却被柳随风止住话头。 “我来问你你可有功名在身?” “尚无!” “即没有功名给本官跪下回话!” 李清大愕他虽明白柳随风是在做戏可这前恭后倨变化之快让他的面子实在有些拉不下来正犹豫间耳畔猛听一声断喝:“跪下!“ 他突然觉得腿弯被一物打中骨头竟似要裂开来疼痛难忍他身不由己‘扑通’跪倒在地李清蓦地回头怒视只见一衙役举红黑大棍正满面狰狞地盯着他就仿佛是那阎王殿跑出的小鬼那打人的衙役便是孙举人之侄好容易寻个机会狠狠教训李清他举棍又要打下却见李清眼光凌厉仿佛刀子一般向自己射来他一阵心虚高高举起的棍子竟打不下去。 “好了!”柳随风手一摆止住仓曹的行凶这红黑大棍是用铁木所制极为硬实若不按专门的法子打几棍就会出人命。 “那你说你怎么不是行骗?” 李清却被这多余的一棍打出了胸中的怒火他挺直腰板冷冷道:“所谓行骗必言行不一以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可我办摸彩事前事后都讲得清清楚楚没有丝毫隐瞒行事也光明正大也将马兑给中奖之人请问县令大人这哪里又有半点行骗?这大唐律例里又有哪一条哪一款说我是行骗?” 第十八章下 官司 (二) 柳随***塞他突然一指孙举人道:“可有当事人认为你隐瞒了事实有当事人认为你欺骗了他这难道还不够吗?孙举人他事前可给你讲清楚你可明白他所做的事的后果?” 孙举人霍然起身拍着椅背吼道:“大人我不知他只说五文钱可以买一匹马我便信了给了他五文钱却什么也没有这难道不是欺骗吗?”他并非蠢人这件事是他理亏在先之所以敢告状就是想仗权出口恶气县令应当堂拿翻打板子便是可如今一句句问来最后必然要问到人证那时岂不是便成他诬告了吗? “这个柳随风难道真不想要钱了么?” 他冲上前一步紧盯着柳随风一字一句道:“大人年初时我虽因私事得罪过你但此乃公堂请你莫要以私废公!”这是反话若柳随风再不动手就休怪他以后再不给钱了。 **裸地威胁激起李清的强烈反弹柳随风人若其名搞不好真顺了他的意自己此番苦头可就大了他从地上跳起怒极而笑道:“无耻之耻真无耻也!县令大人!你听说过有五文钱买一匹马的吗?四百九十九人每一个人都明白连那中奖的小囡都知道是她的运气好可是一个举人一个堂堂的举人他却不明白这难道就是读圣贤书之人吗?” “你们住口!”柳随风一声怒斥两个人在公堂上咆哮视他的官威何在“来人!将孙举人赶下堂去还有你!”他一指李清怒道:“圣贤讲以德服人以礼交往你一个下三滥的道士以奇巧淫技哄骗世人却敢口出妄言污蔑圣贤之书其心当诛给我拿下重打三十大板!” 几个衙役冲上拿翻李清便要行刑李清如何肯平白无故挨顿板子他死命挣扎大吼道:“我是有东家之人按大唐律制行刑处罚之前须得主人同意大人不能打我!” 一怔柳随风无奈道:“也罢!收起棍子。” 他瞥了一眼李清冷笑道:“此三十棍先寄上我并非不敢打你而是看在张府的面上先放你一马但如果张员外认为你该打本官还是要照打不误。” “孙举人!”柳随风又将孙举人唤上前道:“此事是非曲折本官心里清楚你的五文钱本官还你但此人按大唐律制我确实不能打暂将他收监待他主人来时我再通知你应堂你看可好?” “一切听大人安排!” 孙举人见李清逃脱一劫又记起那一拳之仇胸中恶气如何咽得下便暗暗给仓曹使了个眼色不是要收监吗?买通狱卒在狱中收拾他。 李清急道:“大人张老爷和张夫人到新政县拜寿去了现不在府上可否立刻派人去新政县告之” 柳随风心中突然一阵烦躁他如此尽心对待张家可鲜于府的寿事却没有他的请柬这不是将热脸贴在冷屁股上吗?听说节度使大人也来了新政县这样的好机会自己却没赶上归根倒底还是自己素日腰板太软了些他的心渐渐恨了起来这回就是要张府来领人就是要让他们知道父母官不是能随意打的。 “我是仪陇县县令和新政县无干他们几时回来再几时过堂给我拖下去!” 他怒火中烧又阴沉着脸对那仓曹道:“你去告诉王狱头不准给此人吃饭他府上人几时来就饿他到几时! 这仪陇县的牢狱建于隋原本是蜀中关押重刑犯所在故建在地下全部用大青石砌成只到入口便觉得冷森森的寒气逼人也不知穿了几道门前方一间小室***通明几个面相凶横的狱卒正聚在一起喝酒吃肉狱头见仓曹进来急忙搬过一把椅子又满上一杯酒笑道:“孙兄弟难得来一次大伙儿都想得紧就和兄弟们喝一杯如何?” 仓曹摆摆手一指李清道:“你先把他收监了老爷吩咐不许给他饭吃!” 狱头看了李清一眼眼中突然露出一丝讶色急命手下办了交接手续又盯着李清低声给另一名狱卒嘱咐几句那狱卒一拉李清身上的铁链:“你跟我走!” 待李清走远仓曹才轻轻拍了拍狱头的肩膀“老哥来一下兄弟有事求你。” 囚室里灯光昏黑豆苗大的***头在微微颤动将两条黑影拉长又缩短透出几分险恶诡异。 “不行!做了他这点钱太少我担的风险太大。” “老哥放心这行情我知道这只是定金事成后自然会将余款付清我叔叔是仪陇大户他自然不会骗你。” “让我再想想听说此人和张府有关风险可不一般.” “也罢!若老哥为难那就不弄死他弄残了也行。” 半晌仓曹悄悄离去灯光下闪出狱头凶横的脸庞他望着仓曹的背影突然冷冷笑道:“十贯钱就想打老子呸!老子还要靠他大财呢!” 且说李清被带进大牢心中有些忐忑他在小说电视上看多了古代进了牢不塞好处的话那剥皮、抽筋、老虎凳等等十八般刑具样样都会让他死去活来可他身上分文皆无只有等死的命了。 一路走来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屎尿味还夹杂些皮肉焦糊的味儿耳中只听哭的骂的到处都是阴森森的眼睛铁栅栏里伸出无数枯骨一般的爪子向他抓来饶是李清胆大也是心惊胆颤躲避不迭。 那狱卒将他带到一间空牢前解了锁一脚将他蹬了进去什么也不说随即将铁门锁上扬长而去。 李清见这间牢房壁上虽也是湿漉漉的生出大片墨绿色的霉菌和青苔但一堆干草倒也干净也不象别的牢房臭气熏天显然自己是受到了优待可是那柳随风的态度分明是要打杀张府的威风绝对不会优待他那又会是谁?李清思前想后突然想起那狱头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怪异“难道是他?” 李清又摇摇头心中不解自己和他素昧平生他那等剥贯了皮的人没有好处怎会帮自己。 “难道--”李清突然想起一件事顿时惊得头皮炸那孙举人的亲戚岂肯就此善罢甘休这夜里他们定不会放过自己安排在单人牢房岂不正好行事?” “不成!他们胆敢那样老子和他们拼了。”李清蓦地站起又想起帘儿算算时间也该见到鲜于仲通了“他怎么还不来救自己!”他心中一阵焦惶。 第十九章 官司 (三) 就在李清在狱中望眼欲穿时新政县帘儿也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她回家取了钱很快便雇车来到了新政县在新政县打听鲜于府在哪里俨如在北京打听**在哪里一样“你只要跟着这些车流走他们停下来你就看到了鲜于府。”卖瓜的老农一指官道上浩浩荡荡的马车道:“这些都是去给鲜于老太爷祝寿的。” 今天正是鲜于老太爷七十大寿的好日子合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连府门外的一对大石貔貅也沾染上喜气咧开大嘴笑一直合不拢来。 气势宏伟的黑漆府门赫然敞开府门外站着二十几个的管事、家人甚至还有衙役他们的功能是一道滤网将请柬以外的人如随同的车夫、礼夫、丫鬟、婆子等等一概栏下送偏门进府这鲜于府的大门十年一开可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跨进么? 真正的迎宾却在二门司礼唱名大管家收礼、主人接客自然客人也分三六九等女眷有夫人、小姐对付社会名流由公子、族人招待至于达官贵人则就由鲜于家二个老爷应承了至于他俩怎么分工二人心中自然有数不必为外人道所以虽人头涌动但依然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帘儿到时正好是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进府这就如同省委书记视察小县排场阵势就不必多说府门外已经戒严单就那接待的人个个汗流浃背弯着腰摒着气连尾巴也夹得紧紧地惟恐大人从身旁经过时忍不住放一个不雅之气扰了大人的心情。 最急最担心的是那些兼任保安的衙役个个挥舞着红黑大棍恨不得将所有人都赶出三里之外大人进府已经好一会儿可门口的戒严还没有解除仿佛大人的官气未散后人上去就会沾了便宜。 帘儿心如火燎她知道官府的黑暗李清被有内部关系的人捉去下场要比寻常人更惨十倍若不及时相救就算放出来十之**也残了因此她见大官已经进去好久便鼓足勇气走上前去亮出银戒对一个管事摸样的人道:“我是来找你家大老爷的以这个戒指为凭。” 那管事正凝神静气体会着省委书记不!节度使大人经过身边时在自己肩膀上轻轻地一拍表示辛苦的慰问这种美妙的滋味恐怕当年洞房花烛夜吹灯的那一瞬间也比不上。 管事慢慢抬起头来眼光茫然嘴角余笑未敛帘儿不知他在想什么又拿银戒在他眼前一晃道:“我找大老爷以这个戒指为凭。” 那种美妙的滋味眼看就要沉到心底永远留驻成为后世三代引以为傲的祖产不料被帘儿这一打扰那滋味‘啪!’地一声如气泡破裂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管事的脸立刻阴沉下来当他看清来人不过是个小村姑其穿着甚至比不上府里干粗活的丫头这失去祖产的痛楚顿时在他心底泛滥开来。 “滚!滚!滚!哪来的野丫头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竟也敢来鲜于府凑热闹!” 他职务尚小还不知道这个戒指的重要性若他知道这个戒指连节度使大人都不一定能拿得到的话恐怕就算帘儿是穿着兽皮他也会毕恭毕敬地将她请入大门。 帘儿被抢白一顿只好又绕到西面寻到一名面善且年纪略大的家人低声央求请他帮自己传话这家人自然也不懂这银戒不过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求自己帮忙这还是今生头一遭心一热便答应道:“你先等等我去帮你问问。” 他接过戒指便匆匆进府了不一会儿却胀红着脸出来头散乱显然是被谁打了一巴掌他将戒指惯给帘儿恨恨道:“大老爷去陪节度使大人了没空我看你还是改天再来吧!今天可是太老爷过寿再大的事能大过它吗?” 说完便再也不理帘儿帘儿哪里肯放弃她想象着李清被打得哭爹叫娘满地乱滚的样子心都快碎了于是便一咬牙悄悄地向石貔貅身后挨去。 这时内府传来消息节度使大人已经寒暄完毕入静室休息了大门可以继续进客等了足足有一刻钟这府门外早已积压了大批来贺寿的客人个个等得心急如焚在外面和下人、民夫挤在一起实在有失体面所以一听说可以进去顿时蜂拥而入家人们急拦也拦不住大门口乱成一团就在这时那个管事眼尖突然瞥见一个紫色身影从石貔貅后面闪出溜进了大门他立刻想起正是那个要找大老爷的乡下丫头顿时惊出一声冷汗大老爷在陪节度使大人若她贸然闯进去这后果自己的责任管事简直不敢再想下去吆喝一声带领三个家人向门内扑去。大管家闻报有人闯进府内捣乱脸也吓白了不容多说立刻召集所有尚有余瑕的家人四处搜寻就是误了吃饭也要找到他心中又暗暗埋怨李清当初若不是他将所有的狗都打死这搜人还用这么费力吗?他却不知道若让李清知道会有今天恐怕当初连他也一并打死了。 帘儿溜进府后立刻沿着墙根奔跑这府内沿墙种满了玉兰和石榴正值花期到处是盛开的花儿帘儿的紫荆裙在花丛中穿行宛若一只翩翩的蝴蝶很快便飞进了内宅她穿过一条回廊没入一个极大的花园里花园里亭台楼阁碧水环绕处处姹紫嫣红帘儿却无心赏玩她正东张西望没处理会突然听见假山石后隐隐传来读书的声音透过假山的缝隙却是一个青年公子正执书吟诵虽听不清他在读什么但隐隐听他话语中有佳人、在水一方的诗经词句想必也是个好说话的人。 帘儿鼓起勇气从假山后闪出笑道:“这位公子打扰你读书了。” 这公子正是鲜于仲通的二儿子鲜于复礼他沉溺诗书不问俗事所以外面的迎客也没让他去便偷得一分空闲信步到花园里来读书后年就要进京赶考除了书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心动正读到书中的颜如玉不料却突然跑出个女孩来还居然不认识自己鲜于复礼不由对她有了几分兴趣微微打量一下见她虽然穿着朴素但紫色明艳在这花园里分外夺目尤其长得清秀可人不施粉黛眉目间充满自信身上却有股蓬勃的朝气宛如一阵清风扑面这是鲜于复礼的生活***里从未见过他顿生出几分好感。 刚要答话却听见远远有呼喝之声赶来正是来搜寻的家人帘儿如受惊的小鹿两步便跑到鲜于复礼身边哀求道:“公子帮我躲一躲” 鲜于复礼随手一指假山洞低声道:“快进去!”帘儿大喜弯腰钻了进去来搜寻的几个家人见二公子在读书虽然明知假山石里有个可以藏人的洞却不敢上前告一声罪匆匆去了别处。 待脚步声消失帘儿这才出来笑逐颜开盈盈施一礼道:“多谢公子搭救!” 她笑容灿烂宛如莲花绽放看得鲜于复礼一呆他自幼身子赢弱从小便羡慕爬树掏鸟下水摸鱼的兄弟们长大后渐渐开始接触异性可他所见的女孩都是知书答礼、言笑有序却从未见过象帘儿这样举手投足都洋溢着灿烂的生命力这恰恰就是他内心深处最渴盼的突然间如一颗小石投入古井鲜于复礼心中竟荡起了圈圈涟漪。 帘儿见他虽生得丰神俊朗气质不俗但呆看自己的时间似乎长了些她心中微微一跳脸上飞过一抹霞红便低声问道:“请问公子我想找鲜于大老爷不知该怎么走?” 鲜于复礼惊觉自己失礼便歉然笑道:“那便是家父只是家父现在甚忙恐没有时间小姐可有急事?” 听说他便是大老爷的儿子帘儿急忙取出银戒道:“我确实有急事!” 鲜于复礼是知道这个戒指的一共只有三枚从不轻易许人“她怎么会有?”鲜于复礼心中诧异但却不敢耽误当即带着帘儿去寻找父亲。 “我父亲外宽内严极重规矩千万要小心说话若你拿不准的就不要说话我会在一旁帮你说对了请问小姐芳名?”鲜于复礼一路反复解释生怕帘儿出口无礼得罪了父亲。 “我叫帘儿多谢公子了。”帘儿听他一路罗嗦虽是感激他的好意但也凭女性的直觉感到他的热心里藏着一分过头的热情只是她救人心切尚无心思细细体会这份情意。 “怜儿?鲜于复礼似乎被名字所感生了伤情他犹自低吟:水国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谁言千里自今夕离梦杳如关塞长”又偷望帘儿见她明艳依旧眼光却有几分痴了。 帘儿知他误会只低头急走不语。 鲜于仲通正在陪章仇兼琼说话突然儿子进来低声禀报还拿着自己送给李清的戒指他心中惊异便向节度使大人告了声罪又让叔明来作陪这才随儿子匆匆赶去。 偏厅内听完帘儿的求诉鲜于仲通面露难色今日确实太忙无暇前往他刚要推到明日却听身后一声大喝“她这里快抓住她!” “什么事!”鲜于仲通脸色阴沉带着一丝怒意。 管家带十几个家丁找得几乎要疯突然现躲在偏厅的帘儿一时情急却没看见被椅背挡住的老爷正要上前抓不料却从椅背后传来老爷的怒斥吓得众人跪倒一地身子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老爷过寿你们不去招呼客人却四处大呼小叫这成何体统让人看了去还当我鲜于家没有家规被人耻笑说!为何喧闹今天你若说不出个理来你这管家就别做了!” 管家身子瑟瑟抖指着帘儿道:“门口的管事禀报这个姑娘是擅自闯进府来小人怕他闹事坏了太老爷寿辰这才带人到处找她。” 听了管家的解释鲜于仲通的怒气消了几分手向后挥挥道:“她是我的客人你们该忙什么就自己忙去这里没事了。” 不料身后却没有声息他诧异地转过头来却现自己的父亲今天的主角鲜于老太爷正拄杖站在门前探头向屋内东张西望一脸好奇。 “父亲!你怎么来了?”鲜于仲通又好气又好笑父亲这几年当真是越活越小了正厅里那么多人正等着祝寿他却到处乱跑心中无奈只得急抢上两步将父亲扶进屋来。 “我听说这里抓到个女小贼就赶过来看看热闹。”鲜于士简颤微微坐下还忍不住伸长脖子绕过小丫鬟的胳膊笑着向帘儿眨了眨眼。 “这小娘长得挺清秀的不象个贼呀!” “祖父她不是贼她是找爹爹办事的。”鲜于复礼在一旁听爷爷左一个女贼右一个女贼心中实在为帘儿不忿忍不住出口辩护。 “都是你们这帮蠢货惹的事还不快退下!”鲜于仲通喝退下人这才解释道:“她就是那个李小哥的妹子就是给你写寿词的今儿早上你还给我说起的李小哥。” “哦!”鲜于士简长哦了一声脸上又挂出顽童似的笑意对帘儿道:“难怪你敢闯我府门原来是李小哥指使你来捣乱我的寿事。” 帘儿见他眉目慈祥眼光活泼还和自己开玩笑心中早对他有了十分好感当下便笑着答道:“他们不会做事所以我就是想把这场寿事搅乱让爷爷你做不成寿!” 鲜于复礼大惊脸色刷地变得惨白自己再三嘱咐她怎么还如此大胆说话他偷偷看了一眼父亲见他面沉如水心中立刻揪了起来。 “你休要胡言乱语!” 果然鲜于仲通心中不快呵斥了帘儿一声又急对父亲道:“这孩子不懂事父亲别往心里去。” 不料鲜于士简却更有了几分兴趣“那你说说他们怎么个不会做事法?” 帘儿乖巧地施个礼笑道:“爷爷才七十岁他们就搞得这样隆重过头那一百岁的时候又该怎样来办?” 鲜于士简哈哈大笑“好!好!好!”他一连喊了三个好这才语重心长对鲜于仲通道:“我今年收到的两个最满意的寿礼一个是李小哥的寿词写得真是好再一个是他妹子的批评可惜李小哥我没能留住一直遗憾至今既然他妹子叫我爷爷你看--” 言外之意竟有点想让鲜于仲通收帘儿为义女鲜于仲通却有些不以为然刚刚认识怎可贸然收她为女父亲也忒胡闹可他偏又说得认真不忍扫他的兴致便深思细想起来自己只有两个儿子一直便想要个女儿这个小娘虽然胆大却是为了救人忠义可嘉况且她还是李清的妹子他正犹豫时却听儿子在一旁急道:“父亲不可!” 鲜于仲通忍不住看了一眼儿子见他眼中焦惶心中微微有些惊讶他从来不问事今天怎对这个小娘如此热心又突然想起这小娘是儿子带来的难道他们?一念既起他便仔细打量帘儿见她眉目俏丽神情乖巧让人怜爱心中恍然大悟。 原来儿子是看上她了且不说她与那李清是什么关系尚不明了可她的出身、背景怎可做自己的儿媳做妾虽可以但依儿子的脾气不定就会本末倒置误了他的前程。 想到此鲜于仲通便对帘儿微微笑道:“我一直想要个女儿不得既然老太爷有此意你可愿做我的女儿?”尚有一丝犹豫的鲜于仲通为儿子的态度反而下定决心。 帘儿有颗玲珑心早看出鲜于仲通不想去救李清她正准备从鲜于老太爷身上做文章突然听鲜于仲通要收自己为义女她犹豫了一下却见老太爷眼中一片炽热又想到再耽误下去李清可能就凶多吉少了便也顾不得其它盈盈下拜轻呼道:“帘儿拜见爹爹帘儿拜见爷爷。” 鲜于复礼眼光黯然这下她成了自己的妹子这可如何是好不过他又一转念虽是妹子却并无血亲这又有何大碍况且以后交往也便宜许多他的眼里又如枯木逢春生机盎然起来。唐时开明不似明清那般禁锢人性非亲兄妹也可结姻亲。 老太爷从胳膊上抹下一串祖母绿手链递过去笑道:“这声爷爷可不能白叫这全作见面礼。” 帘儿见这串手链颗颗大如鸽卵碧绿晶润知道是极昂贵之物犹豫半天方才收下这时叔明进来催促:吉时已到请老太爷入堂。 鲜于仲通见帘儿急欲说话便笑笑止道:“不急等忙完这个时辰我便随你去救李清。” 第二十章 官司(四) 且说李清胡思乱想不觉已经到了后半夜牢中不知日月只隐隐听见外面有更夫敲响四更天已经快亮了正当他迷迷糊糊要睡着之际突然铁门声响起顿时将他惊醒只见那狱头提个食盒笑着走进来。 李清的心立刻警惕起来他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拳头捏得指节白狱头温和笑笑脸上的横肉更显得几分恐怖他摆出几盘小菜又拎出半只烧鸡和一壶酒。 “老爷说不给你吃饭可没说不给你吃菜喝酒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来!坐下说话。” 李清闻到酒菜香肚子一阵乱叫这才惊觉自己几乎要饿死也不客气撕下一只鸡腿就大嚼起来又喝了一杯酒胸腹间一股暖烘烘热气涌上好受了许多。 狱头半眯着眼余缝中射出一丝寒光:“仓曹给我二十贯钱要我今晚要取李公子两条腿李公子可有心里准备?” 李清脸色大变若他们在肉中酒中下药自己岂不是中套了吗?只在一念间便反应过来不会!也没这个必要他们要弄自己必然嫁祸给同狱犯人犯人怎会有酒肉狱头更不会多此一举请自己喝酒其中必是有其他缘故。 “我和阁下素昧平生为何要优待于我?” “好!李公子果然是聪明人快人快语那我便直说了”狱头神秘一笑道:“因为昨天我也买了一张李公子的彩票!” 李清恍然大悟可又不明白他想说什么只怔怔的看着他。 “李公子这个法子不错聚沙成塔定赚不亏我想如果我们一起联手在这仪陇县做票大的最好每个人都来买那岂不赚得盆满钵满到时候我分你五成”他的微微斜睨李清说到五成时眼中却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狠毒又堆起笑意:“如何?兄弟干不干?” 一提到钱称呼也变成了兄弟李清这才明白原来他看中了抽奖这个赚钱的办法这才拒绝仓曹优待自己抽奖倒问题不大他甚至还可以改成即开即中型只是他对这狱头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就谈合作未免太过于轻率自己毫无背景若他们翻脸自己岂不吃大亏。 “你当老子是傻子吗?” 李清暗骂一声他早就瞥见狱头嘴上虽说得爽气但眼睛里却分明隐藏着一丝奸猾和歹毒这种人看上的东西就会不择手段搞到可到手后又肯定会翻脸。 可是自己若不答应恐怕这两条腿甚至连手也休想再保住了李清盯着杯中微微冒着白花的浊酒脑海里迅思索对策。 “只是我尚在狱中怎么合作?” “这你就别管了兄弟犯的事可大可小全在老爷的手上我们自有办法你只管说行还是不行?”狱头的语气已经明显不耐烦。 李清突然心念一转便笑笑答道:“合作问题不大只是让我再想想我记得还有几个更赚钱的抽奖法子顺便一起做了岂不更好!”唯今最好的办法便是一个‘拖’字先拖到天明实在鲜于仲通不来就先应了他李清料定柳随风不见张府来人是绝对不会放自己出去。 狱头大喜一拍大腿道:“好!我就再等兄弟半日。” “你等他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冷冷地声音。 狱头回头顿时惊得跳了起来牢房外走来两人前面一人不知可后面一人分明就是自己的衣食父母这仪陇县的最高行政长官县令柳大人只见他毕恭毕敬腰弯得活象只大虾米眼中惶恐偏又强挤笑容那神情就和去年他在娘子的监督下娶小妾一般。 酒菜被狱头慌乱的手脚打翻一地李清却喜出望外盼星星盼月亮鲜于仲通终于被他盼来了。 鲜于仲通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回头对柳随风道:“他确实是我府中之人既未定案我可否将他保出去?” “是!是!”柳随风陪笑道:“属下也是觉得李公子所犯之事依唐律不足定罪只是听他敢自称鲜于府之人所以想要弄个明白倘若他胆敢冒充属下定绝不轻饶现既然属实便再无拘押之理所收之钱也当奉还。” 柳随风的额头已经见汗饶是他反应极快将李清的拘押变成了为维护鲜于府的名声又见李清被狱头优待这才微微松一口气对狱头擅自所为暗加赞赏。 “还不快去给李公子办出狱手续!”柳随风狠狠瞪了一眼狱头又转身对鲜于仲通低声道:“误会既已澄清李公子便可出去了这牢里空气污浊还请大人早移尊步为好。” “我在外面等你。”鲜于仲通冲李清笑笑又冷冷瞥了一眼柳随风负手昂头而去。 “属下打算在明月楼置办薄酒给李公子压惊。” “不必了你公务繁忙再说你也不宽裕这事就算了我不会放在心上” “属下惭愧!” 李清见二人渐渐走远方才对狱头笑笑道:“我出去后会将那抽奖之法写下送来算是回报狱头优待之恩。”他没有后台这抽奖是不会再做了送给这狱头也算是个顺水人情省得他以后再来找自己麻烦。 狱头大喜连声道谢却见已走到门口的县令大人回盯来目光锋利吓得狱头浑身一颤顿时噤若寒蝉急带李清去办出狱手续不提。 李清走出牢狱明晃晃的阳光将他照得睁不开眼来只一夜便恍如隔世在前方不远处鲜于仲通长身而立轻抚长须面带微笑他身旁站有一少女长裙素白飘逸如仙不是帘儿是谁她泪痕未干见他出来不禁喜极而泣再不顾少女矜持张开臂膀向他扑来。 李清纵声大笑竟第一次现生命是如此美好。 ...... “我请李公子做执事每月四十贯公子不肯却偏偏晒着毒日头来赚这区区两贯钱还遭牢狱之灾这又何苦?”鲜于仲通淡淡一笑又道:“我再诚心聘请公子做我的执事每月五十贯公子可愿意?” 若在李清刚离开张府时提出他恐怕会立即答应但李清经历这一次牢狱之灾却让他更加看透了人心的险恶一年挣五、六百贯听似不错可一进豪门深似海他若进了鲜于门还能拍拍屁股就走人吗?而且若掌握的鲜于家的生意秘密鲜于仲通就更不可能轻易放他走了他李清早晚得改名叫鲜于清鲜于仲通现在对他是不错但做朋友和做下属完全不同一但有利益牵连鲜于仲通也就不可能再象这样以诚待他了。 相反制冰虽小但可以慢慢做大甚至可以做出冰淇淋等高利润的产品而且风险相对也小不象博彩那样容易被黑道盯上赚到第一桶金后再寻找机会做大。 “不行!绝对不能答应他。” 他打定了主意便歉然道:“我已有个计划只能再次辜负鲜于先生的美意这次蒙先生搭救李清当铭肺腑容后再报。” “公子!”帘儿轻呼出声。 “怎么?”他扭头向帘儿望去帘儿却眼光慌乱不敢和他正视。 “我不知公子可自己决定!”她说话竟结结巴巴仿佛做了亏心之事。 鲜于仲通看中了李清的能力来救他的目的之一也是想趁机再他收为己用不料李清还是一口回绝他见李清死活不肯答应心中万分失望但也暗暗敬佩他的硬气。 他拍了拍帘儿的头笑道:“你这个小妹我已认她做了义女你可知道昨日门房不让她进府她竟自己闯进来将府里闹得天翻地覆又和老太爷投缘哄得他开心不已便命我收她做了义女年纪不大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勇气可嘉啊!” 他说得虽简单但李清却知其中定然十分曲折即为她替自己奔波感动但也为她高兴她孤苦伶仃能多一份关爱何尝不是好事至于投缘那是自然的她从小算命哄人开心、察颜观色就是她的强项。也好自己总算了一桩心事。(帘儿闯鲜于府之事请看外篇) “帘儿你可和义父回去我以后再来看你。” “不!”帘儿抬起头来凝视着李清目光清澈淡然但却异常坚定。 “我愿助公子创业跟随公子左右。” 她又向鲜于仲通盈盈下拜道:“李公子正艰难之际我不能独善其身女儿不孝请父亲大人谅解。” “好!好!”鲜于仲通一连赞了两声好叹道:“谁言浊水泥不污明月色果然是兰心蕙质让须眉惭愧!” 他瞥了一眼脚边的布包那里有李清抽奖赚来的二贯五百文钱轻轻摇了摇头便从身上取出一镒银子塞给李清道:“无论做什么都须本钱这二十两银子权当是我借你等你赚到后再还我但愿你能赚到大钱!”言罢哈哈大笑不止遂扬长而去。 第二十一章 仪陇小摊(一) 次日李清一早便寻到杂货店这是仪陇县最大的店铺就在离别桥下有一个自建的码头几条半新的货船随波浪上下起伏从驳岸沿石阶上行十几步霍然便是三间敞亮的店铺一根旗杆在店前高高竖起黑边红底的旗幡迎风招展上书‘王记杂货铺’五个大字李清进得店来却见三间店铺前后贯通里面陈列满各种物品从衣服鞋帽到锄头铁耙样样都有十几个农民正在挑选农具吵吵嚷嚷声音直冲九霄几乎将房顶震塌。 李清见小二忙碌便自己寻找起来可一连找了三遍这里什么都有惟独没见他想要的硝石。 正在柜台上算帐的掌柜见他找得辛苦便丢下帐本迎上来笑道:“客倌想要买什么?我们有些东西是存在仓库的这里放不下。” 李清正失望听掌柜如此说又生出几分希望来急道“我想买一些硝石不知你们这里可有?” “硝石?”掌柜摇摇头道:“客倌有所不知一般是客人要什么我们才进什么这店铺自开出来就没有人要买什么硝石所以也从不进它客倌的要求真是难煞我了。” “那我去别的店看看。” 掌柜却笑道:“客倌在我这店买不到别的店也买不到的。” “这是为何?” “这仪陇县卖日杂的几个店铺都是我家东主一人开的进的货都是一样只是为了大伙儿方便才在城内各处开了几家我这里没有别的地方自然也没有。” “连锁市!”李清的脑海里蓦地跳出这个词来统一进货统一销售这不就是连锁市雏形吗?他突然又想到了创立沃尔玛王国的世界富山姆.华尔顿不也是在阿肯色州的小镇上逐步展起来的吗?自己为何不在唐朝也建立一个这样的商业王国想到这李清心神激荡眼中放射出异样的神采他呆呆望着旗幡竟象痴了一般。 “客倌?客倌!”掌柜见来人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直望着旗幡呆心中暗暗嘀咕:“难道此人有病不成?” 李清突然回过神来抱歉地笑笑道:“我刚想到一件事失态了!掌柜那你可知哪里可以买到硝石?”开市太远当务之急还是要将冰先制出来赚取第一桶金。 掌柜想想便道:“我估计州里也没有恐怕要到成都府去或者客倌留些定金我来想办法给客倌买到可能就是价格贵些。” 李清大喜:“价格贵些无妨只是需要多少时间才有货?” 掌柜沉思片刻比出两个指头道:“两个月两个月后客倌可来店里提货若没有我可双倍返还定金。” “两个月!”李清失声叫了出来等到那时天都凉了还卖什么冰啊! 他垂头丧气从店铺里走出好容易想到赚钱的办法却没有原材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硝石做不出冰赚不到钱他怎么开市所有的事环环相扣要想解这个结看来只有先去成都了可成都那可是大城市啊!自己这点本钱够吗?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丝胆怯。 突然他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你怕个屁啊!你比他们多活一千多年你上过天钻过地他们坐过吗?你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他们知道吗?” 李清仰头望着天上的蓝天白云只觉胸腹间生出一股豪气他后退两步大吼一声一口气冲上了离别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有几个认识他的纷纷交头接耳:“他便是被官府抓走的抽奖人可怜啊!放出来就成这样了唉!”大家摇头不止都叹官府的黑暗。 李清一阵风似的又从桥上冲下突然在街角看见几个衙役顿时想起件事来自己答应过给那狱头摸彩的方法昨晚已经写好了正好带在身边可顺路给他仪陇县小李清只转个弯便看见了让他此生都无法忘怀的地方。 王狱头听他来急笑呵呵迎了出来两只油腻腻的手使劲在身上擦擦这才欢天喜地接过李清递来的摸彩秘籍只随手翻了两页眼睛竟慢慢放出光来那神情就仿佛是中了五百万的大奖嘴里象塞了三个白蛋欢喜得合不拢。 “公子真是信人竟将此等赚大钱的法子相赠让我无以为报别处我不夸口这仪陇县没有我办不成的事公子有什么难处可尽管告诉我。”既得了秘籍他就再也不提合作之事。 李清暗暗冷笑:“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难道你知道哪里有硝石?”便随意问道:“那王狱头可知这县里哪有硝石?” “硝石?” 李清淡淡道:“是硝石我是想要做火药的硝石这县里就是买不到所以我准备去成都府买了。” 只想煞煞他的口气让他知道这仪陇县也有他不成的事不料那王狱头却哈哈大笑道:“公子若问别的事我可能不知道但硝石偏偏我就知道这县里哪里有硝石而且是纯硝。” “此话可当真?”李清不禁喜出望外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到处找都没有竟无意中问到了他一把扯住他的衣服急问道:“在哪里有?快告诉我!” 王狱头瞥了一眼李清的手笑道:“就在附近要不我这就带公子去?” 李清急松手歉然地笑了笑。 二人沿河而行王狱头边走边道:“牢里关了一做火药的匠人原是阴平县人后迁到仪陇县改行做小买卖因欠税被抓我上月还去他家搜过亲眼看见有不少提炼好的硝他老婆本想用这些硝抵税可老爷不答应这隔了一个月就不知道她卖掉没有?” 狱头的最后一句话又将李清的心提了起来他急双手合什低声祈祷:“菩萨保佑我!但愿这些硝还在。” 王狱头表情古怪地看了看他突然哑然笑道:“公子求菩萨还不如求我!这些硝就算没了我也会叫他婆娘再弄回来!” 第二十三章 仪陇小摊(二) 这次命运之神再没有捉弄李清他得到了满满五瓮纯净晶白的硝三贯钱当他把三贯钱放在那女人的面前时她简直把他当成了再生的菩萨那磕头下跪、那供着哄着就不必说了如果她再年轻二十岁如果她脸的皱纹再少个百十道如果她屁股后面跟着的娃再少五、六个那、那种事的生恐怕真是菩萨来也阻挡不住了呵呵!扯远了。当下李清雇了辆骡车将这些财之雪拉回了家。 “公子你要用这种东西做冰吗?”帘儿一脸疑惑这些很象是在墙边灶角常见到白霜它也能制冰? “能!你就相信我好了。”话虽这样说李清却委实一点底也没有这听的想的和自己动手操作俨然是两回事怎么个搭配比例是将硝直接放进水里还是另有它法他也是一头雾水李清抬头看了看一脸期望的帘儿一咬牙道:“帘儿你先去打两桶清水来。” 打来的井水冰凉彻骨他咕嘟喝了一大口浑身颤个激灵冻几乎连肠子都凝固起来半晌他才恨恨道:“有这井水还要做什么冰!” 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工了先在他的洗脚盆里倒上半桶水帘儿本以为他要先洗盆不料见他竟直接要放硝了。 “公子!”她的脸微微胀红起来“这盆不先洗洗吗?” “打这两桶水你也不容易浪费了可惜我就先拿它做个实验。”嘴上说得温情只是这实验若成功他还舍不舍得再把冰扔掉就难说了他前世是做会计的对他来说一文钱也是钱啊! 他用木勺浅浅刮起一层晶莹之雪嘴里还念道:“这是二文钱的成本进研制费科目。”不料会计改行做工程师这动手能力差些手一抖一勺晶雪全部撒入了水中“糟糕!”他扑在盆边想用木勺再捞回一文钱的本来可是水已经开始生了变化。 硝粉入水淡淡地散开水渐渐浑浊成了灰白色随即水开始翻腾起来就仿佛是生石灰进了水盆面上冒出腾腾白气帘儿也被这异象所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盆面很快水不再沸腾开始凝固起来水面上形成了一道道冰特有的波纹。 “哈!成功了!”李清欢呼一声禁不住手舞足蹈腰肢乱扭俨如后世射进致胜一球的拉美球员帘儿眼睛也睁得老大不可置信地摸摸冰面突然也一声娇呼返身跑回厨房拿家伙去了。 “让我来尝尝!”李清用菜刀好容易撬下一块正要放进口中手却停住了倒不是他想起这脚盆未洗而是担心这冰有毒怎么办搞不好出师未捷身先死那他的宏图大业还有他的如花美眷都将赴之流水。 李清瞥见门口探头探脑的大黄狗便眼珠一转笑咪咪地招招手“来!你先来”那神情仿佛是个九世善人拿一根大骨头给饥寒交迫的狗儿赈灾或许是大黄狗饿极要不就是李清的伪善迷惑了它它一步步走来伸出血红的舌头添了舔冰块上当似的后退两步不肯再动口。 李清觉得添一舔的份量似乎不够当即将冰敲碎抓起一把掰开狗嘴硬塞了进去口中犹自念道:“你死了我就给你葬在那棵柿树下。” 狗儿呜咽跑开李清哪肯放过这个青年自愿者一路追了出去半天他才神采飞扬回来不用说那位青年自愿者自然是活蹦乱跳、健康无恙。 进屋却见帘儿手里捧一块冰眉头皱成一条线李清失声叫道:“帘儿你怎么也吃!” “冰倒是冰就是太咸了些而且颜色也难看这、这怎么能卖得出去?”帘儿直皱眉头担忧地问道。 李清倒不急着回答而是前前后后将她细细打量一番确定无异象这才放心下来这狗做实验的局限性很大它的肠胃和人就大不相同就算人吃了不死但头疼脑热拉肚子的也是件麻烦事他本想自己亲试不料帘儿却抢了先。 “咸一点不是问题刚才我硝粉放多了些再多试几次就行了。”李清取出几百文钱递给她道:“你去买些水果和糖对了!再去将那个黑脸铁匠叫来我有东西要找他做。” 李清自然不会只卖纯冰水品种繁多才是生财之道他随后又试了几次渐渐地也摸出些门道来最后只有一丝淡淡地咸味若加点糖就是一根上好的盐水棒冰。 随后两天李清用水果和糖配出了冰镇酸梅汤、冰镇西瓜汁又请木匠制了些做冰棒的木模请铁匠打了几把硕大的铁皮水壶再租了辆骡车一切就绪就等选个黄道吉日就上街大试身手。 这日是李清选的吉日他一不看黄历二不问风水只仰头看天日头火辣辣蒸出一身汗这就是他的黄道吉日。 刚进城门就现无数的人向城中心涌去仿佛那里放有一块巨大的磁石将四周的铁末粉屑都吸了过去李清扯住一老汉笑问道:“老丈前面生了什么事怎么大家都赶去。” 老汉正急着赶路被他拉住挣了两下却没挣脱只得忿忿盯了他一眼又掩饰不住眼中兴奋道:“前面有摸彩的听说昨日有人用十文钱就摸到一头牛我今天也是去试试手气再不济也能摸把锄头吧!” 说完趁李清分神一把挣脱他的手两步便跑得不见踪影。 李清诧异这王狱头好快的手脚才几天便开始了转而又心中大喜这摸奖挤出一身臭汗不正想喝碗冰镇酸梅汤么? 骡车行至离别桥只见人山人海到处是做着财梦的痴男痴女空中、地上飘舞着金光灿灿元宝形的彩票若李清不知内情定会当成是哪家大户出殡呢! 骡车体积太大很快便将路堵住后面早有不耐烦的人吼叫起来李清急将骡车拉到边上寻一棵柳树摆下了摊子天气炎热他便用后世冰棒大妈的法子做几个双层大木箱放进包了纸的棒冰又用几床厚厚的被褥盖得严严实实。 先安一张桌子放上两只大铁壶又一溜摆下二十个粗瓷碗李清便扯着喉咙叫喊开来:“天气热得慌来碗冰镇酸梅汤!各位!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 有了办彩票的经历他的脸皮也就厚了很多但效果却不及帘儿她只用清脆甜糯的声音轻轻叫上两声便上来几个粗壮老农咕嘟咕嘟喝下几碗最便宜的盐水冰汤几枚黄灿灿的开元通宝叮当入瓮不一会儿桌上粗瓷碗便换了一轮瓮里的钱也薄薄摊上一层不过这里面却没有一枚钱是冲着李清的面子来的。 虽然魅力欠缺但现代人的脑子却在他见旁边一小童正在哭叫要糖葫芦串眼珠一转便取出一根红通通的西瓜棒冰凑上去捏捏他粉都都小脸蛋笑道:“小弟弟想要这个吗?” 那小童立刻被这历史上的第一根棒冰吸引住了红通通的颜色、冒着丝丝的冷气、还有淡淡的甜香对他绝对是致命的诱惑小童舔了下舌头怯生生地仰头朝娘望去他的娘正在对彩票她撕掉粘住奖号的红纸极度兴奋的眼光顿时黯淡下来随手便将金灿灿的元宝纸扔掉却感觉裙子似要被儿子扯下来了急忙一巴掌朝儿子的手拍去正好看见李清正用棒冰在勾引儿子她手上只剩五文钱打算再去摸一张那有闲钱买这个正要怒斥李清却听他对儿子道:“这棒冰送你不要钱只是有人问你在哪里买的你就叫他来找我好不好?” “不要钱?”那妇人立刻笑逐颜开一把夺过棒冰塞进儿子嘴里拖着他摸彩去了李清遗憾地摇摇头暗叹:“她难道不知道么?她已经创造了历史她儿子吃的可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根棒冰。”不过他这一招似乎有了效果片刻功夫就有十几个小童跑来吵着嚷着要买那个红通通的冰块很快如滚雪球一般更多的孩子跑来要买最后人手一只就象后世流行的气球。 只一个时辰李清就已经有几百文钱进帐他和他和帘儿都喊得口干舌躁便各取一根棒冰在口两人相视一笑帘儿突然想到什么又取了一根给那赶车的骡夫他也刚刚摸完奖回来手气不错五文钱便摸到把铮明瓦亮的锄头少说也值五十文他正爱不释手抚摸锄头仿佛回到当年的洞房花烛夜突见好心的小姑娘递来根棒冰赶紧慌慌张张接了砸巴两口笑道:“这玩意儿不错你们怎么也不弄个摸奖什么的?” 帘儿却笑道:“这摸奖的法子还是我家公子想出来的公子是吧!”却没见李清答应扭头一看只见他直勾勾地盯着摸奖的人流半天才猛然一拍自己的脑门喊道:“我怎么这么蠢呢!” 第二十四章 仪陇小摊(三) 李清猛然反应过来这摸彩的庄家便是王狱头若他在开奖时替自己宣传几句这效果不就象那起点的书上了强推么? 李清一面自怨自艾一面又和骡夫赶回去备货等他回来时天已经快到了晌午眼看这摸彩的早场就要散了他急忙挤进人群在摸奖台一角找到了王狱头从昨天起他咧开的嘴就没合拢过两只眼睛笑成了两枚开元通宝突然看见李清他一把将他拉过来低声谢道:“要不是兄弟给的法子我王大江哪有今天我准备辞去狱头之职以后专门来办摸彩。” 李清吓了一跳急道:“不行!没有官府的后台有人会眼红的。” “兄弟说得是!”他一指正竭力嘶吼的开奖司仪和维持秩序的狱卒笑道:“今回是我的小舅子出面昨天就有人来砸场子要不是弟兄们及时赶来事情就麻烦了。” 他也只是说说罢了这狱头官虽小但好歹有点实权巴结的人也不少怎么可能放弃去从事社会地位低下的商人他又见李清不象是来摸彩的便问道:“怎么?兄弟有麻烦事吗?告诉哥哥我来替你出头。” “是有点事请王大哥帮忙?”他附耳在王狱头耳边低语几句方道:“好歹请王大哥帮我这一回。” 王狱头哈哈大笑道:“这点芝麻小事还须用请字吗?兄弟吩咐一声就是。”他起身拍拍李清肩膀“你赶快去准备我这就给你安排。” 李清刚刚走回摊位就已经有十几个人在排队买冰棒帘儿又收钱又取货忙得不可开交卖冰露的却是骡夫客串还没等李清说上话帘儿已经惊叫起来:“公子快看你后面!” 他回头一看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只见身后人潮汹涌数百人瞪着饥渴的眼睛直向自己这边冲来李清又惊又喜一跃跳进摊位随手抓住骡夫喊道:“大叔你也来帮忙我开你工钱。” ....... “今天一共收入三贯三百五十文用掉一百文的硝一百五十文的水果和糖先期固定资产摊销五十文雇骡车和骡夫一百文交了三十文的税黄狗儿营养费两文还有帘儿人工费八百文李清人工费五百文这净赚一千六百二十文。”吃过晚饭李清开始算帐他眼里看、口中念左手执笔右手算盘俨然又回到本行只差脸上挂副老花镜。 满满两瓮黄灿灿的铜钱在桌上堆成小山似的他还竟将黄狗儿的骨头钱也算在内逗得帘儿笑弯了腰:“我哪里值这么多工钱再说我也不要钱的。” 李清哈哈一笑拨去两颗珠子笑道:“是了我是大东家你是二东家是不用进成本的那改一改净赚三贯。” “若天天如此这一个夏天就能赚一百八十贯我们就可以买几十亩好地过日子了。”她出口自然毫无矫揉造作眼中充满了憧憬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却听得李清心中一荡‘过日子’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借着灯光他才现这小妮子长得竟如此娇媚可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他再也按耐不住涎着脸向她慢慢挨来。 帘儿见他起身这才突然惊觉自己说露了嘴不由大羞想跑却被李清一把捉住手只听他坏坏笑道:“既然你说到过日子那我们就具体商量一下这日子怎么过法?” “公子!你、你--”帘儿突然觉得浑身没有了力气软软地埋在他胸前耳朵滚烫她叹了口气幽幽道:“妾身既然跟了你自然是和你过日子只是我要给爷爷守孝三年等三年孝满妾身就、就从了你。” “三年!”李清失声叫起来还要等三年这岂不是要憋死他吗? “三年是指成亲之礼吧!”这种事李清反应最快刚刚掉进冰窟的心突又回春爬出忍不住嘿嘿笑起来。 帘儿听他笑得龌龊又见他眼光在自己身上到处乱扫怎不明白这家伙的坏念头不觉连腮带耳都通红了举起粉拳猛捶他胸膛大嗔道:“你这个该死的在想什么呀!” 李清色心大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紧紧将她抱住手中若有所感突然记起一件极重要却又一直忘记问的事来。 “帘儿你今年几岁了?” 帘儿心正如鹿撞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李清问出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她想想道:“爷爷说我是开元十六年腊月生的那到年底就满十五了。” “老天她才十四岁!” 李清顿时如泄了气皮球她心智行事已和成*人无异竟让自己产生了她竟已成年的错觉要不是突然感觉她腕骨细若麻杆揽腰处身体平板纤瘦自己真的、真的就要糟蹋一名尚未育完全的未成年少女了李清不禁为刚才的欲念而感到一丝羞愧心中的欲火也渐渐熄灭。 帘儿现了他眼中的惭色心蓦然一松头轻轻靠在他胸前嫣然一笑道:“再说我已经拜了义父好歹也是个官家女儿你也要好好努力才配得上我。” 李清自然知道她是为鼓励自己上进才这样说但脸却故意板了下来一拱手道:“既如此小生配不上小姐告辞了。”便开门要走帘儿慌了神一把扯住他哀声道:“公子你不要走!” 李清见她眼中的害怕流露无遗竟隐隐生出晶莹之意突然意识到自己开玩笑过了头返身搂住她大笑道:“我能去哪里?这里有吃有喝有得睡我才舍不得走呢!” 帘儿听他这样说这才知道他只是开个玩笑心也放了下来却暗暗忖道:“这三年时间也太长了些得想法子留住他的心才对。”她本是个极聪颖的女孩心中自是明白只有与他共患难才会赢得他的尊重当下一挽袖子露出一段白藕般玉臂拎起水桶和扁担笑道:“明天摸奖还有一天咱们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需要更努力才行现在天已经黑了抓紧时间干吧!” 李清却一把抢过水桶道:“你去榨果汁我来担水。” 第二天天未亮两人就已经到了城门口塞了十几文钱看门的小兵便偷偷放他们进了城不料摸彩的场地竟早等了几十个性急的人这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来一根冰棒吧!这等得心急正好借冰棒压压火。”骡车还没停稳李清便冲那些性急的摸奖人喊了起来这做生意得讲早市早最好尚未开业就顾客盈门这才是好兆头。 说的也是有些昨天吃过的又想起那棒冰的香甜滋味便忍不住从兜里摸出一把钱来捡出两枚朝柳树下径直走来。 “公子我们现在就摆吗?”帘儿见已经有几人掏钱过来急问李清道。 “不急先卖几根棒冰给他们。”李清一边说早将将装钱的瓦瓮取出他最爱听那铜钱叮当入瓮的声音。 “给我也来一根!”声音异常耳熟李清蓦然回头来人青衣小帽、清瘦长须正笑吟吟地望着他不是鲜于仲通是谁。 “爹爹!”帘儿扔下手中的棒冰惊喜地叫了起来虽认她为女是老太爷的意思但鲜于仲通却喜帘儿清纯正直尤其这一声‘爹爹’叫得他心花怒放他轻轻拍拍她的头对李清道:“我明日就要回成都了这次来却是为了帘儿。” 李清急将几根冰棒了出去这才回头笑笑道:“先生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却见鲜于仲通的身后还跟着一女她身材苗条而高挑身着粉色纱罗戴一顶竹斗笠看不见面容但李清却觉得她依稀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我本不知道便去我妹子家打听一下他们也不知不料张禄却说昨日在这里见过你还买过你的棒冰所以趁日头未出我便过来看看这不正好看见你们。” 李清老脸却微微一红想必张禄是昨天中午时来买的那时人潮汹涌他只顾看钱至于买者是谁却全然不管。 却听鲜于仲通继续道:“你们虽刚起步但切入点却很好很有生意头脑自然也会很辛苦我怕帘儿身子薄撑不住便送个丫鬟来照顾她。”说完他回头向戴竹笠的女孩招招手“你过来!” 听到丫鬟二个字李清猛然醒悟他知道这个女孩是谁了难怪这么眼熟果然那女孩摘下竹笠露出一张清甜的脸来正是服侍过李清的小雨。 只见小雨微微瞥了一眼李清脸色立刻变得绯红眼睛里异常慌乱匆匆低头上来‘扑通!’给帘儿跪倒道:“婢子小雨参见小姐!” “快起来!”帘儿赶紧将小雨拉起见她模样儿甜美心中便喜欢几分虽然她也现小雨看李清时有些异样但毕竟城府不深她并没有多想只觉自己又多个妹妹拉住她的手问长问短小雨也刻意迎承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女在一起片刻就变得亲密无间仿佛已相交多年直看得李清目瞪口呆暗呼缘分二字的神奇但也无可奈何自己又多了个包袱。 ―――― 算盘起源历史不详应早于北宋。 第二十五章 仪陇小摊(四) 鲜于仲通笑笑又道:“不知贤侄下一步有何打算?” “仪陇县人口稀少也就这两天靠摸彩人气旺一些我打算后天便去成都在那里或许生意更好些。”李清昨夜想过这冰水生意全靠人气积财昨日恰逢摸彩才赚到三贯钱如果是平常恐怕连一贯也赚不到偏偏季节性又强这一个夏天最多也只有百贯和他的计划相差甚远所以他便考虑过了这两天就到成都去展。 鲜于仲通沉吟片刻却道:“我倒劝贤侄暂不去成都一来成都天气阴凉对冰的需求不甚火爆二来成都富户颇多几乎家家都有冰窖除非贤侄在品种上下功夫卖别人所无才行而现在这些冰露冰块说白了只是穷人所需上不得台面不如去阆州人口也多天气也热正好展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建议具体怎么做还得贤侄自己拿主意毕竟贤侄才是东家但是--” 说到‘但是‘两个字鲜于仲通的眼神变得异常凌厉他直视李清道:“你做什么我不管但是你绝不能走上邪路!” 李清心中震动急施礼道:“侄儿不敢也不会!” 鲜于仲通却摇摇头道:“我并非无的放矢当日我听了你被抓的原由就有些犹豫但还是看在帘儿忠义的面上才来救你你可知为何?” “侄儿不知请世叔直言!” 旁边的帘儿听义父提到自己的名字又见二人表情严肃心中微微诧异也拉着小雨过来旁听鲜于仲通看了看她便道:“你也来听听!要时时提醒他。” 鲜于仲通一指越聚越多的人道:“这摸彩之法是你想出来的你且看看如此多人为它痴迷不愿脚踏实地干活赚钱却只想走捷径等天上掉馅饼贪财浮躁事情虽小久而久之却会使仪陇世风日下、道德沦丧须知千里之堤也溃于蝼蚁就凭这你也应该在大牢里多住几日。” 李清的汗已经从额头上淌了下来他那个时代摸奖抽彩都是政府公开办的却不见有哪个领导去考虑社会道德去考虑民族未来一切都向钱看而在唐朝却是由一个大官商说出这番话来实在不是滋味又无异于一记警钟震耳欲聋。 “为商也应有道不昧良心、不坑良善、宣扬正义这才是真正的商人我当日见你是个人才便想让你来帮我但你不肯你想自己展倒也罢了却没想到你居然去办摸彩让我失望透顶好在你悬崖勒马没有陷得更深所以你卖冰水我也觉得你堂堂正正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人生在世虽有很多事迫不得已但做人的原则却不能丢你记住没有!” 李清默默点头:“侄儿谨记世叔教诲!” 这时已经有无数的小童围着摊子又跳又蹦鲜于仲通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给他们快乐你也快乐你去忙吧!我去找县令要禁了这摸彩之法。” ........... 第二天仪陇的摸彩活动被官府所禁李清也带着帘儿和小雨还有一大堆瓶瓶罐罐黄狗儿坐上骡车告别仪陇向阆州进。 阆州即阆中郡州治所在在今天四川阆中一带这里气候温和盛产水果但今年却仿佛是老天要成全李清阆州的天气份外闷热进得城门赶车的骡夫回头笑道:“我有个亲戚在这阆州城有处独院寻租地段好价格也便宜你们可有兴趣?” 他一路来听三人在商量租房之事进了城门便忍不住说了出来李清正为租房愁突听此言不禁大喜谢道:“如此多谢老哥了。” “你不要谢我我只是看在这小姐好心的份上才帮忙的而你这人唉!也忒小气了!”想到自己吃他几根棒冰结工钱时竟也被他扣掉了骡夫心里实在忿忿不平骡夫微微瞥了一眼李清见他面色冰冷丝毫不为自己的话所动心中不禁气结又道:“只是这屋子传言闹过鬼我先告诉你们到时可别怨我没说。” “闹鬼!”帘儿和小雨对视一眼不由坐得靠近一些四只眼睛怯生生地朝李清望去。 闹不闹鬼李清倒不在乎他关心的却是房租“那多少钱一个月?” 骡夫见他不关心二女的感受心中更是鄙视便随口道:“我那亲戚说他那房子一般要三百文一月但就因为有闹鬼的传闻所以只好便宜租八十文一月。” “八十文!”李清不禁喜出望外他准备租半年这最多也只有五百文可转念又一想这只是他报价不定还能再便宜些便随口道:“房间可干净可有人住过?” 骡夫憨直不懂李清的言外之意便实话实说道:“他那房子一直就租不出去当然没人住过。” 李清大喜考虑这空关成本还价到五十文绝对能搞定这时帘儿却揪心道:“公子我们另外找一家吧!那里可是闹、闹那个的。” 她实在了解李清只看他眼光闪烁便知道他在想什么话没说完便听见了骡夫的回答帘儿突然泄了气他竟然又在套别人的话到这一步这事便成了八分不用再问了。 果然李清回过头来拍拍一脸茫然的黄狗儿笑道:“有它在什么鬼都不用怕再说你忘了我原来是做什么的吗?” 李清兴致盎然夺过马鞭在空中甩了个响儿高声唱了起来:“李天师出手啊!一个顶俩......” ...... 骡夫的亲戚用钥匙换来李清的三百文钱又狠狠地瞪了骡夫一眼若不是他这些人怎么会知道这屋子闹鬼本来他开价一百文却被这年轻人一口还到三十文而且极为勉强几番讨价还价最后才以五十文成交这和他八十文的底价相差太远却又无可奈何毕竟这房已经空关两年了。 “钥匙只有这一把丢了你们可要自己换锁还有那井里的桶也坏了需你们自己买一个半年后你们若不想续租也要提前一月告诉我。” 房东拿到钱又冲骡夫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才扬长而去。骡夫满脸赤红郁闷地替他们把东西卸下却又不敢冲李清飚毕竟帐还没结呢!李清笑咪咪走过来点了一百文钱给他拱手谢道:“多亏了老哥不然今晚我只能住客栈了这是给你的工钱按我们讲好的价钱。” 骡夫数完钱竟一文钱也没多给他怔怔地望着李清本来还指望他给一点介绍房子的谢礼他憋得满面通红半天才冒出一句话:“你这人啊!一年内不了家我的王字就倒过来写!” 李清微微一笑却没理他只给帘儿使了个眼色自己去搬东西去了骡夫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赶车要走却被帘儿一把拉住递给他一个布包道:“这是二百文钱这些天多亏你帮忙了算是谢礼!” 骡夫吓了一跳急忙推辞:“你们已经给过工钱了哪能再多要再说若被他知道了。”他的嘴朝李清背影一努低声道:“那时小姐的日子岂不难过?” “我家公子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帘儿笑笑解释道:“这钱就是他让我给你的。” “是吗?”骡夫迟疑接过“那他租房子为何又斤斤计较害得我在亲戚面前丢脸。” 帘儿摇了摇头道:“大叔这些天你一直和我们在一起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们赚钱着实不易起早贪黑一文一文都在烈日头下拼来他又想做点事情所以能节俭则节俭但他并非不通人情你帮这么我们这么多他是记在心上的这钱他其实早就准备好了。” “原来是这样是我误会他了只是他直接给我便是了为何却要小姐转一道手真是多此一举。” “大叔将钱拿去就是不要多问。”帘儿不想再解释她心里明白这其实是李清不喜这骡夫的缘故。 骡夫默默接过钱他心中感动跳上车便吆喝两声骡车慢慢开动逐渐走远远远地传来他感激的声音:“你们都是好人将来一定会有好报!” 第二十六章 阆中(一) 目送骡车远去帘儿这才赶紧跑回小院却见李清正吃力地抱着一大瓮硝粉硝粉只重十几斤可那高腰瓮却少说也重五六十斤且挡住了他的视线帘儿赶紧抢过来帮忙这硝粉可是他们吃饭倚靠碎了就什么都没了二人将大瓮搬进院这才吃力放下。 李清笑笑问道:“谢礼给他了吗?” “给了!”帘儿戳了他额头一指道:“以后你别这样死要面子给就给了还让别人误会你害我解释半天。” 李清嘿嘿笑道:“我其实真有点舍不得二百文钱可是要卖一百支棒冰才有我从前拿钱不当钱可是自己做了才知道赚钱的辛苦。”他走到门口扛起木模突然又想起那骡夫的粗鄙回头恨恨道:“虽然这些天亏他帮忙又给咱们介绍房子给他个谢礼是应当的但我实在不喜欢这个人太随便竟当着我的面棒冰想拿就拿从不问我一声他还当我是掌柜么!”说完便大步走进屋去。 帘儿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微笑不语。 “帘儿姐我们以后就住这里吗?”小雨拎着两个大包裹走来打断了帘儿的思路她好奇地在院里四处张望虽然只有两天但她已经融进了李清团队帘儿也知道她曾服侍过李清却不以为意只当她是自己的妹妹帘儿自幼孤苦与爷爷颠沛流离四处求生对寄人篱下的感受比谁都深顾而对小雨更多了一份爱怜这份爱怜小雨细细体会宛如梨花雨露甘饴润心她投桃报李自然也视帘儿为姊。 “是的小雨这儿你喜欢吗?”帘儿用手绢擦了擦鼻尖上的汗又再次细细打量他们的新家这是一个独立小院正面是三间大房中间是客堂两边各有一室院子的两边又各有一间厢房东面可作厨房西面可当货仓院角有一井井口长满了青苔井边又种了棵桂树尚不到花季但绿意浓郁枝叶繁茂之极院子中间是一棵极高大的芙蓉树花团锦簇开得正盛房顶和小院都被零落的芙蓉花盖满了褐黄色的、粉白色的花瓣铺满一地。 “我最喜欢这棵芙蓉树帘儿姐呢?”小雨捡起一朵新落的芙蓉花怜爱地凝望着娇嫩的花蕊又将它轻轻放在树根。 帘儿却拾起一把扫帚将院子里的落花都扫作一堆看了看童心未泯的小雨也笑笑道:“我也是若让我早点看见这棵树就算它真的闹那个东西我也是愿意的。” “如果你们真的喜欢等我们挣了钱就将这个房子买下来可现在不是看花的时候你们快点来收拾房间这么多灰尘最起码也要让我们忙一天的房东说井里的水桶坏了我现在就去买还有房间的安排就由帘儿负责。” 听李清站在院门口不停地鸹噪二女相视一笑同时摇头叹气。 李清利用买桶的时间又将四周的环境踩了一遍这里离阆州最繁华的府前街只隔两个街区背靠一条小河交通便利却又地处僻静无闹市的喧杂这一点让李清十分满意。 第二天李清三人推车上路就在府前街的入口处摆下个冰水摊挂上小李记的牌子他自知魅力欠缺便让帘儿与小雨当垆自己打份下手来回取货。阆州远比仪陇热闹大街上人来人往不断加上天气极为闷热见路边有个冰水摊这行脚的走贩、商人赶车的车夫、送货的小二纷纷解囊上前寻一个冰凉爽快尤其是棒冰更是从未见过的含在嘴里香甜可口胸中暑闷大减这做买东西自古就有从众之心只要有人围着抢购旁边人见了便以为有便宜可占也一定会跟上惟恐没买到吃了大亏至于买的东西是否有用倒不重要了不过李清的冰果汁、棒冰正逢其时正是人人想要的只不到一个时辰李清便回去取了两趟货这府前街上的路人几乎都被吸引过来将冰铺围得个水泄不通争着抢着要将手中铜钱投入瓮中一天下来他们竟整整赚了六贯钱。 李清乐得嘴都合不拢来一面记帐一面眉开眼笑地盯着地上的大堆铜钱突然他想到一事便急对厨房中的二女喊道:“今天的晚饭就别做了咱们去外面吃。” 既然赚了钱这偶尔上次馆子也是应该的李清还打算给二女各买几身衣服再给自己买双鞋他穿的还是张家的步鞋鞋帮已经笑开了口实在羞于见人。 残阳挣扎着、喘息着不甘心地渐渐没于西天天空变成紫红色晚霞映红了三人脸庞晚风习习吹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炎闷此时的街上比白日更加人流如织到处是悠闲信步的纳凉民众李清身着簇新的白色襕衫头戴软脚幞头下穿宽口裤足著软薄靴全身已涣然一新这是帘儿一定要给李清买的李清也怡然自得享受这半夫的权力至于二女各穿一身短襦长裙显得俏丽修长而颜色却是帘红雨黄二人争艳斗妍正是:“罗衫叶叶绣重重金凤银鹅各一丝”。 直看得李清眼睛直暗暗吞口唾沫又见路人不时瞟来李清更是得意多了份男人独有的虚荣又走了百十步三人便来到阆州最大的一家酒楼前。 “公子咱们就在这里吃饭吗?要不换一家吧!”帘儿见酒楼豪华有些担忧地向李清望去。 李清见眼前的酒楼金碧辉煌高大气派至少也有四层一串杏黄旗幡拖下上书四个大字:阆中醉乡。他囊中丰实心中极为自信便笑笑道:“为何不能在这里吃饭?走!跟我进去。” 三人进得大厅早有小二笑吟吟上来:“三位客人吃饭还是喝茶?” “吃饭!”李清又追问道:“可有靠窗的雅室?” “抱歉客倌!雅室已经没有了要不我安排三位坐在顶楼靠窗处那里可以看见渝水碧如玉带真是好风景。” 李清暗暗佩服连一个小二都如此能说果然会做生意便欣然笑道:“那好你前面带路。” 行至楼梯口小二又扭头笑道:“二位小姐穿长裙可靠里间走。”听得李清更是赞叹自己的时代哪里考虑得这般周详就是那五星级的酒店只要仰头向楼梯上望去都可以看见一溜光腿他心中轻视之意顿敛仔细地观察起古代的生意之道来。 渝水也就是今天的嘉陵江它的下游重庆故当时称做渝州李清见渝水果然象小二所介绍的一样碧如玉带加之凉风拂面事业顺利他竟心情大好风卷残云般吃相毕露直看得帘儿和小雨抿嘴直笑又想起他在家平时的吃相二女心中温馨无限。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吵嚷声打破短暂的宁静片刻那吵嚷非不见声消反而愈加火烈引得四周的食客纷纷下楼去观战。 “你二人坐好我看看就来!” 李清挤下楼去却见是刚才引路的小二和一人在吵架小二双手叉腰眼睛瞪如鸡蛋显然是占了理那架势恨不得将对面之人平空一口吞下。 “不就二十文钱吗?客倌若没有就当是小店请你为何又颠倒黑白硬说小店的菜钱里包含酒水又有哪个店的菜价里含有酒钱?” 对面之人穿着半旧紧身胡服却长得身材高大狮鼻凤眼相貌堂堂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威猛气势便就这样一个气质不凡的人此时却胀成个紫脸膛握着一把铜子下不了台。 “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刚才失言小哥原谅则个下次一定补来”他软语低声向小二示弱不料这小二还记他刚才揪襟喷唾之仇冷笑一声道:“你的底细当我不清楚吗?恐怕吃了这一顿就再不会光顾小店小店本微利薄赊帐不起你还是付清的好。” “可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你让我怎么付?”那人见小二说得尖刻脸上也渐渐变了颜色。 “小店有规定钱不够就洗盘子抵帐洗十只一文钱若你真的付不出就请跟我去厨房。”这时又上来五六个壮汉堵住了各路出口防那人夺路逃走。 众目睽睽之下若逃跑被捉这等奇耻大辱决不是常人能忍那人见已经无法逃脱只得长叹一声用手遮住颜面道:“我跟你们去就是!” 李清见围观之人个个脸上兴奋满眼是幸灾乐祸之色又见那人神色黯然满面羞惭心中恻隐之心油然而生:“此人气质不俗却竟然落魄到这种地步实在让人可怜。”便从人群中挤出对那小二道:“他的欠帐就记在我的头上!” 小二正眼露凶光盯着欠钱之人却见李清出来认帐立刻换了副面容满脸堆笑道:“公子不知此人空生一副好皮囊却是个无赖若不给他点苦头吃他是断断记不住的。” 李清却摇摇头叹道:“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又何必这样羞辱他。”他掏出一吊钱(注)递给小二道:“这些够吗?” 小二急忙接过慌不迭道:“三十文就够了客倌给得太多。” “那剩下的七十文都给这位先生换成好酒算是我请他喝的。”李清又冲那人拱拱手笑道:“人总有落难之时先生不必太放在心中只是这个酒楼先生就不用再来了。” 那人不语只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清将手中铜钱放在桌上拱拱手下楼而去小二却跳了起来大叫道:“我说得没错吧!此人分明就是个无赖连谢都不说一声公子可亏大了。” 众人议论纷纷都说李清太愚有钱没地方花去帮助个无赖李清却冷笑一声回了自己的座二女见他回来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为何大家都在看你?” 李清淡淡一笑道:“我替一个落魄之人付了酒钱。”---- 注:在第六章时也出现了一吊钱的字样我一直查不到唐钱中关于小缗的概念但我以为开元通宝一贯为6斤4两人们总不能拿着几贯钱逛街而几百文钱又太零散拿着不方便所以我觉得应该有小缗的说法一百文一串本书就把这种小缗称作吊一吊为一百文如果没有的话就当是本书独创或是有待考古现。 第二十七章 阆中(二) 次日李清三人还是和昨日一样早早将冰摊摆开李清打杂帘雨当垆不料李清竟然现就在他们摊子附近也出现了两个类似的冰水摊虽没有棒冰但冰镇西瓜汁、冰镇酸梅汤等等名字、内容甚至味道简直就和他们如出一辙更为可气的是两个冰摊也各找了两个水灵的小娘娇声呼喝浅浅媚笑这却是帘雨学不来的直看得李清目瞪口呆却也无可奈何就算是知识产权大行其道的今天他又能怎样? 好在对方没有棒冰不是不想做而是做不出他们的冰都是来自冰窖根本无法进行再加工虽然李清有棒冰的优势但营业额明显减少僧少粥多到下午时李清估计自己也只赚到三贯钱而且都是棒冰的利润他的冰水连一壶也没卖完。 “你们接着卖我去看看!”李清忿忿不过丢下一句话便朝最近的摊子走去。 “呵呵!原来是李掌柜来了请坐!请座!” 卖冰水的黑胖子见李清过来眼睛都笑成一条缝却让人感觉他的头上似竖起一把无形的刀仿佛李清就是那迷路的财神撞进他的刀网中可任他劈斩他又扬头喊道:“如花!给李东主倒碗酸梅汤来。” “来啦!卖水女子娇声笑应很快在李清面前摆上一碗碧澄澄的冰镇酸梅汤还丝丝冒着冷气“李公子慢用!”手却有意无意在他眼前轻拂而过李清只闻一股香风扑面却见她十指如玉尖尖的指甲涂得鲜红心中一跳这样的手端来冰水还真没几个男人能挡得住。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样一来李清的一肚子火也只能压在胸中欠欠身道:“客气了一个小摊称不得掌柜倒是吴掌柜动作迅一夜间便做好了旗幡让人佩服。”李清见那‘吴记’旗幡做工粗糙显然是连夜赶制便忍不住出言讥讽。 那黑胖子吴掌柜却毫不以为然淡淡笑道:“李掌柜错了去年我们便开始卖冰水只是未加果汁生意倒也兴隆准备再过几天就出摊的不料李掌柜却抢了先还弄出诸多花样让人眼馋所以东施效颦请李掌柜多多包涵则个再者我们也没有模仿李掌柜的招牌棒冰也算仁之义尽了。” “哼!”李清听他最后一句说得忒无耻便冷笑一声道:“吴掌柜若是愿意尽管做棒冰便是了又何必给我人情钱是大家赚我李清也不是量窄之人但这一次就到此打住以后就请吴掌柜好自为之所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李清的花样请不要再学。” 吴掌柜虽不明白李清说的八仙是哪八仙但却懂他的意思便也冷笑一声道:“这光天白日的我几时要学你的花样你想得到难道我就想不到?再者你以为这买冰的人是冲你花样去的吗?哼!我告诉你我这女儿这几条街都有艳名有她在哪个客人不想来买可比你那两个黄毛丫头强得多。” “那好算你狠!”李清恨恨地道:“老子就做一些你学不会的东西。”说完李清起身要走。 突然吴掌柜脸色大变直直盯着李清的身后眼中恐惧之色流露无遗他象一根弹簧般跳了起来急冲女儿喊道:“快!快收拾东西!” 还不等李清回头便传来小雨的尖叫声他扭头一看也不禁勃然大怒只见六七个男子围住自己的冰摊面带调笑还有一人还对小雨动手动脚李清飞奔而上一把将帘儿和小雨拉到自己的身后盯着他们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为是个青疤脸眼睛细长露出歹意他上下打量李清突然恶狠狠地道:“一个外乡人来府前街做买卖却不经过我的同意你想找死吗?” “黑社会!原来唐朝就有了。”李清心里转了几个念头:“无非是他们见自己昨天生意奇好便动了邪念这些人不过是想要钱而已。”想到此李清冷笑道:“那你想怎么办?” “按照我定的规矩你每天卖的钱我要抽四成如此我便放过你不然的话--”他眼睛斜睨帘雨二女浪笑道:“不然的话你这两个标致的小娘今晚就成我们几个兄弟的夜宵了不尝尝怎么知道长熟了没有?”说完几个人对视一眼皆哈哈淫笑起来。 李清忍无可忍若是为钱他可以不做但对方却公然侮辱他的两个妹子这种人你软他更嚣张他的拳头蓄积起千斤之力突然对准那张无比丑恶、正仰头淫笑的歪脸闪电般轰去。 只听‘敖’一声惨叫那青疤脸竟被平平打飞出去一丈多远李清迅疾将二女推进巷口喊道:“你们快去报官!” 小雨还想说什么却被帘儿一把拉住:“快跟我走!我们只会连累公子。” 李清拦住巷口护卫二女跑远此时他的摊子已经被砸得稀巴烂红绿棒冰滚得一地都是茶壶被踩扁装钱的瓮也被抢走四、五个人呈扇型慢慢向他围来那青疤脸被人扶起脸肿得如猪头一般眼睛射出刻骨的仇恨只是嘴里说不出话来李清背后便是小巷但他却不敢跑只死死堵住巷口惟恐二女跑得慢了被歹人追上。 “上!”几个人低低喊一声分左右扑上李清在高中也学过二个月跆拳道身手还算敏捷他闪身躲过先扑上之人一个侧踢蹬中他的肚子随即又后退一步左腿横扫另一人也哀号着抱头打滚但对方毕竟人多一胖子趁其不备从后侧飞身扑上抱住他的大腿将他掀翻在地死死摁住其余人大喜喝叫着猛扑上来眼看李清即将惨遭毒手突然从墙脚窜出一人一把将那青疤脸扭住抽出把冷森森的匕抵住他的喉咙吼道:“叫他们放手!快!”他微微用力一条血线已经顺着青疤脸的脖子流淌下来青疤脸早骇得魂飞魄散尽管嘴难张但还是含糊地大叫起来:“大家放手!” 见大哥被制几人极不甘心地松了手李清鱼跃而起反手一拳将扑倒他的泼皮打个仰面朝天那汉子拖着青疤脸和李清站成一排这时李清才看清原来救他之人就是昨晚他在酒楼义助的落魄客心中大喜自己那一吊钱没有白花。 “多谢这位大哥相救!” 那人却摆手止住他向青疤脸的手下喝道:“你们把钱放下可自己先去若没事我自会放他回来。” 几人面面相视又见大哥脖子上全是血无可奈何只得将李清的钱放下四散去了。 “我是想来还兄弟的钱正好遇到此事此种泼皮欺软怕硬你打他们狠了他们自然就不敢再来。”大汉甩开青疤脸又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喝骂道:“老子是新都县县尉你再敢来惹事看我不扭断你的脖子!”青疤脸怯生生看了一眼大汉和李清转身连滚带爬地跑了。 “公子你没事吧!”帘儿和小雨突然从巷子跑来一边一个扯着李清的胳膊左右打量。 “还好没事!你们没去报官吗?” “报了!在前面就遇到两个官差可是他们死活不肯来。”小雨抢先道想起那帮官老爷的傲慢她心里就一阵火大。 “这等泼皮闹事他们才不会管呢!”那汉子大笑道:“若要管他们岂不早被累死。” 帘儿急放开李清上前施礼谢道:“多谢恩公救我家公子请问恩公尊姓大名。” “是你家公子先施恩于我。”那人叹了口气走到李清面前拱手长施一礼道:“我虽名声不佳但也明白做人须知恩图报在下杨钊谢过公子昨夜出手相助。”---- 本周攒稿下周爆 第二十八章 阆中(三) “杨钊?”李清只觉这名字隐隐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他急忙回礼道:“杨大哥客气了我昨晚只助你一百文今天你却救了我一命说起来还是我赚了。” “公子这不是用钱来衡量的。”帘儿听他商人气十足忍不住低声劝道。 不料杨钊哈哈大笑拍拍李清的肩膀道:“兄弟性情中人合我脾胃千万莫虚伪了。” “刚才听杨大哥说是新都县县尉可是来阆中出差?”李清已经遇到无数的官真的要被官磨疯了又听这杨钊也是个官头顿时大了几分。 “现在不是了”杨钊满脸苦笑:“我已经卸职了混得穷困潦倒也无颜回家只得来阆中投靠昔日军中同僚只是一日为客好久住难为人啊!现在我到处借钱无门。”说到此他眼睛微微一斜向李清瞟去。 他是要借钱李清听出他的意思一贯二贯或许行可多了自己哪里又有?李清叹一口气将目光转移到正在收拾东西的二女身上:“小雨你怎么啦?” “公子东西都毁了!”小雨心疼地拾起被踩扁的壶两颗晶莹的泪珠悄然垂落。 “小雨只要人没事就行东西毁了再做一套就是你们先收拾一下回家吧!我请杨大哥去喝杯酒。”李清心中暗忖:“授之与鱼不如授之与渔以后自己做事会越来越大没个帮手可真不行这杨钊相貌堂堂身手也不错更难得他头脑灵活懂得擒贼擒王而且看样子是穷困潦倒此时正好收他做个帮手只是杨钊这个名字好熟唐朝姓杨的人是谁?杨贵妃?” 突然他惊得几乎要跳了起来“杨钊不就是杨国忠吗?他就、就是站在自己眼前之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奸相杨国忠么?老天!老天!历史上说他曾穷困潦倒难道就是现在吗?” 仿佛从财神爷口袋里偷到了法宝李清兴奋得直搓手:“呵呵!杨大哥想借钱好说好说不过咱们先去喝一杯!” 李清从杨贵妃想到了杨国忠这才猛然记起杨钊就是杨国忠的原名历史书上学过的难怪觉得耳熟他突然感觉自己象中了千万元的大奖一时间从天而降的元宝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上上下下打量这个传奇人物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不是白脸鹰鼻三角眼而是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也是若他长得龌龊怎么可能博得极重外貌的李隆基的好感刚才是怕他借钱现在却是怕他不借了。 他猜得没错眼前的这个杨钊就是日后的杨国忠他本是则天皇帝宠臣张易之之甥生活浪荡好赌好酒好色被族人深恶不得已三十岁时从军虽奋图强却得罪了当时的剑南节度使张宥不被重用退役得了个新都县县尉之职三年任职满回家好容易攒下一点点小钱却在成都输个精光还欠下一屁股赌债想来阆州投靠故友不料故友冷漠用饭勺刮锅底来接待他此时他已走到了穷途末路昨夜酒楼受人恩惠他认出是街头卖冰水之人便想来再试试运气不料正好救了李清他嘴上说来还钱可身上分文皆无只盼李清能再借给他一些。 杨钊正不知该怎么开口借钱却听李清要请他喝酒借钱之事也有松动心中大喜二人来到附近一个小酒馆点了几样小菜要了两壶好酒李清先举杯笑道:“今天多谢杨兄出手相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清清水的清字阳明以后杨兄叫我李清或阳明皆可。” 此时李清已经从极度惊喜中冷静下来这个杨国忠以市井的身份慢慢爬到一人之下的位子虽是靠裙带关系但他本人也是极不简单之人而且也决不是什么善类自己可不要把他想简单了反而被他一口吃掉故李清也不急于提招揽之事借钱之心也渐渐冷却只谢他今日相助。 杨钊将酒一口干了细细品味一下方才长长出一口气笑道:“李老弟客气了昨天是你助我在先今天只是巧合不必放在心上。”他犹豫一下又干笑两声试探道:“我今天才知原来李老弟是做冰水生意的商人这毒日头的正值冰水需求旺季李老弟的生意一定不错吧!。” 他在想如果对方回答不错的话自己就可开口借点盘缠回家不料李清却轻描淡写答道:“今天杨兄也看到了我昨天才出摊今天摊就被砸了哪里赚到什么钱若不是杨兄帮我抢下钱罐我们的晚饭还没有着落呢!” 一席话听得杨钊大失所望连脸上沮丧的神情都无法掩饰他低头不语只管一口口喝着闷酒李请见火候已到又给他满上一杯酒笑道:“不知杨兄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哪有什么打算?老婆儿子没钱养活靠人接济度日我潦倒如此还奢谈什么打算走一步混一步看了。”杨钊高高举起酒杯眼中隐隐现出泪花仰天叹道:“我年轻时不更事但我已悔改为何老天就不给我机会还要惩罚我到几时?” 他借酒抒怀早引得周围的食客侧目李清将他手按在桌上盯着他的眼睛肃然道:“机会是要靠自己争取的怨天有何用?” “可是--” 李清一摆手止住他的话头继续道:“我倒有个机会不知杨兄可愿意?” 杨钊大喜“李老弟请说!” 李清背靠回椅子这才笑道:“我的摊子虽然砸了但我想重新开始而且要做大的正好我人手不够如果杨兄愿意的话就来帮我一个夏天我一个月开杨兄十贯钱杨兄可愿意?”李清虽知他奇货可居但此时却不能将他喂饱了得牵着他的胃口才能将他掌控在手中自己将来要做大买卖官场上没有人怎么行但他却忘了刚才还说自己没钱吃饭可现在又想做大的。 果然杨钊听说一个月可拿到十贯就算将他老婆再送回妓院也挣不了这么多哪有不肯干之理又怕李清反悔立刻轰然应道:“如此我今晚上就将行李搬来与李兄弟同住。”这却是因为他实在受不了别人的白眼。 李清吓了一跳这杨钊品行不端好赌好色怎能让他搬来与自己同住就算他不会偷走自己的秘方但帘儿和小雨是两个年轻女孩更要防着他就凭这一点李清也绝不会吝啬多开一份房租钱想到此他急道:“我以后想租房开店聘杨兄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让杨兄住在店里维护小店安全这样杨兄再忍两天我明儿就去租门面再买些橱柜家什最迟后天杨兄就可以搬来届时我将店里的地址放在这个小店掌柜这里杨兄直接问他要就是。” 和杨国忠分手一轮昏黄的弯月已经悄然挂上树梢在云中时隐时现要下雨了借着惨淡的月色李清快步朝家走去他依旧心潮起伏今天竟遇到了杨国忠现在是天宝二年再过几年杨国忠就开始在京中走红这绝对是一张至尊牌有这个后台自己将来绝对富可敌国别墅、宝马招之即来。 他越想越美仿佛看见自己躺在美人堆里说不尽的风流快活说不定还可混个官做做脸一板惊堂木重拍:来人将孙举人、柳随风拖下去打二十、不!一百大板!呵呵.... 今天的际遇不亚于战国时吕不韦遇到子楚奇货可居啊!可杨国忠又如何进京李清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应该是杨贵妃的关系或许是随杨贵妃的两个姐姐一起进京的或许是杨国忠主动去投靠直想得李清的头大了起来“管他娘的只要牢牢将他撰在手心以后的事就顺其自然。”他暗暗打定了主意思路又转到眼前上来早晨的遭遇让他下定决心要想不被别人模仿就必须有自己的独创而且要提高产品档次提高品牌才可能获取高额利润租房开店是一方面但高档冰品他想到了冰淇淋和刨冰可以做个蛋筒冰淇淋做蛋筒是很容易的他原来住的新村门口就天天有人摆个摊做蛋卷但刨冰暂不能做极易被人学去他的棒冰也就完了李清的心开始热起来加快脚步朝家里走去。 第二十九章 阆中(四) 刚进门便劈劈啪啪下起雨来李清急忙关上院门跑进大堂却见帘雨正在吃饭“公子吃饱没有?和我们一起再吃点吧!”小雨拿起个空碗便要给李清盛饭。 “不用!我已经吃好了”李青从帘儿手上接过热茶猛灌下一大口方才吁气道:“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李清便将刚才和杨钊所谈及自己的打算都告诉了二女最后道:“要想赚大钱就必须开店还有就是要卖高档冰品否则我们的冰水摊只能是小打小闹趁手上有点本钱这事就可以做起来越快越好等会儿我就将方子告诉你们明天你们在家里配制我出去张罗店铺和置办必须品。” 做冰淇淋并不难原料就是冰粉、糖、奶油、牛奶再加些果汁调色用容器搅均即可将方子和制作步骤一一交代后李清一早便出门去找店铺他手上有鲜于仲通给的二十两银子加上这些日子赚的扣去开销足足还有三十几贯就相当于现在的三、四万元古时没有什么品牌加盟费也不需什么工商注册、税务登记、消防检查之类的应酬费更不用买什么机器开间小店倒也足够了。 他先找了府前街最繁华的地段也就是阆中醉乡大酒楼一带那晚在酒楼吃饭时就现斜对面有一间店铺正在转让原来是间茶馆店面很大可容二百人同时听书喝茶店东主要到成都去展所以低价转让他打量一下李清便伸出五个手指前后一翻一百贯不还价连同剩余一年的租期、七八个伙计、一个说书先生还是桌凳碗壶所有物品一应俱全也就是说只要李清想开个茶馆拍出一百贯钱他就可以马上坐进掌柜尚有余温的位子继续拨打只算到一半的进出流水帐。 可惜李清想开的是冰品店不需要这么多伙计和桌椅说书先生倒可以帮他当街吆喝但更关键是他没有这么多钱只得罢了又找了几家要不就是位置不合适要不就是要价太高或者是不肯短租找来找去李清的目光渐渐锁在阆中醉乡大酒楼的身上它的门面极大扼在阆州最主要两条大街交叉口上人流密集据说此店还有官府背景一般地痞流氓断断不敢来寻衅闹事若能租下它的一角这大树下好乘凉他岂不可以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买卖打定主意李清鼓足勇气第二次跨进了这座大酒楼上次的小二还记得他这个冤大头便笑吟吟上来道:“现在尚不到吃饭时间客倌可是想喝茶?” “不了!我来是想找你们掌柜谈一笔买卖。”李清慢条斯理说出言语间道倒真有几分大贾的风度。 小二一楞暗思道:“此人出手阔绰不定真有一些底气倒不可得罪了。”忙笑笑道:“如此公子请随我来。”掌柜的房间在二楼西面的尽头处被一丛翠竹遮掩若不是小二引路李清决然找不到。 “公子稍候我先通报一声。”他拿着李清的拜帖进去半晌小二出来他脸色通红眼中有些激动想必是得了夸奖他急拉过李清低声道:“我家东主正好也在他可不是一般人本来掌柜不见但我家东主说见见无妨客倌说话可千万要当心我话只能提醒到此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也不听李清道谢屁颠屁颠走了。 推开门房间不大分里外两间布置却十分清雅屋角各摆一盆文竹长得浓绿茂盛使得整个房间生机盎然正对面是一张掌柜桌它的主人却垂手而立东主半躺在藤椅中正轻抚三络长须眯视李清的拜帖李清进门正好和他对视一眼此人头已半白但面容依旧白净如冠玉看不见一丝皱纹眼睛蕴涵一分笑意却透出九分威严使人忍不住有下拜的冲动他坐起身细细地打量一下李清见他竟如此年轻那一分笑意也换作三分惊讶。 “请坐!” 掌柜急忙拉过一把椅子请李清坐下东家指指手中的帖子笑道:“这帖子墨色新鲜字可是你自己写的?” 李清不敢怠慢忙欠身道:“是晚辈早上刚写好的写得不好让前辈见笑了。” “何为好?何为不好?”东主淡淡笑道:“如果这样的字也叫不好那我写的字岂不成孩童涂鸦。”他将拜帖轻轻搁在桌上笑道:“听小二说你想和我做笔买卖?你说罢!”闻李清只是个商人他心中微微叹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李清突然想起严老先生当日对自己所言:“字是打门锤你写一笔好字将来你无论做什么都会受益非浅。”此话当真不假要不是自己写一手好字这东主哪里肯见自己他心中感慨便缓缓道:“是这样我想开一间卖冰品的小屋就租贵店一角开个铺子不知前辈可愿意?” 旁边垂手而立的掌柜见说原来所谓的买卖竟是这样一桩小事他冷哼一声脸色微变正要出言拒绝但那东主却一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不知公子有多少本钱要和我做买卖。” “我手上一共只有三十贯租你店的一角三个月卖卖冰品我想这点本钱也该够了。” 那东主哈哈大笑直笑得李清面红耳赤他方止笑道:“我和人谈买卖先要问对方的本钱迄今为止最低的也有三千贯公子却说只有三十贯真委实有趣。” 李清心中羞愤万分霍地站起来拱拱手道:“如此打搅了!” “公子莫急且听我将话说完。”不等李清出门那东主又叫住了他。 “虽说无知者无畏但你能上门却是勇气可嘉就冲这笔字和你的勇气我答应和你做这笔生意至于租金每月十贯交一月押金我便将靠府前街的门面给你。” “可是东主!”掌柜大急道:“前年茶叶店可是四百贯一年的租金这、这......” “哼!”那东主起身冷冷笑道:“这里是你作主还是我作主?” 掌柜顿时记起他的身份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一个字东主慢慢走过拍拍李清的肩膀笑道:“不积小流无以至江海;不积畦步无以至千里三十贯虽少但未必不能做成大事偶尔玩一把也是有趣三个月后我再来看看你究竟能做成什么样。”说罢那东主哈哈大笑推门扬长而去。 那东主说得轻松李清却惊得胆寒心裂二十贯!他要一下子掏出二十贯老天!那他以后吃什么?喝什么?他的脑海里一阵阵轰鸣半晌才逐渐恢复常态职业性地计算起来去掉二十贯还剩十二贯再简单装修一下店面买些原料勉勉强强也够了关键是要新品一炮打红也不知道她俩搞得如何若是失败那自己可就惨了不过冰淇淋的技术含量不高随便弄弄也是一个新鲜事物。 “怎么李掌柜改变主意了?”醉乡楼的掌柜用带火的目光逼视这个让他挨训的小毛头三十贯的本钱就想来摆显真不知天高地厚更不知东主是怎么想的居然让他成了最好他自己改变主意想到此掌柜冷笑道:“李掌柜想签契约的话就先拿出二十贯来少一文也不行这可是东主交代的你要想好了倒底是签还是不签!” “签!”李清一咬牙从怀中取出鲜于仲通借的那锭银子往掌柜面前一拍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他豁出去了。 待李清从醉乡大酒楼出来他手头只剩下了十二贯钱按照签好契约醉乡大酒楼帮他隔出一间三丈宽的柜面但附加条件也苛刻不允许他贴自己的招牌以免破坏酒楼的整体效果也不允许里面住人这样还得为杨钊租房子李清摇头苦笑不过正所谓高投入高收益这醉乡大酒楼的地理位置极为优越几乎所有行人都走这一面而它的斜对面早晨看过的茶馆却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同一地段两重天正应了那句‘东边日出西边雨’的道理。 给杨钊租房却是随意许多只走了一圈便以一百五十文一月在附近租下两间房此时此刻李清才深刻体会到了自己小院的房租是多么便宜真该将它买下接下来他找铁匠按自己的要求打制一套做蛋筒的烤炉又找木匠在店里隔出一单间作为工作室再跑到家什店买一些二手柜台这样门面之事才算完全落实。 直忙到西天红霞李清才拖着疲惫之极的身子回到家中二女早已等待他多时见他回来连忙将他拉到仓库帘儿从冰盒里捧出一只瓷罐笑道:“公子看看可满意?这可是小雨做出来的。” 李清精神大振一把接过瓷罐细看见里面冰泥细腻如凝脂沾一块放入口中冰甜滑爽入口即化这比那后世的哈根达斯还要美味几分李清大喜左右打量小雨直将她看得脸上羞涩这才出口赞道:“果然是冰雪聪明想不到小雨还有这个天赋。” 帘儿见李清夸奖也忍不住笑逐颜开道:“我们做了一天失败四次足足用掉一贯钱的材料才做出这一罐我和小雨商量想给它起名为雪泥公子看可好?” “雪泥!”本来李清想用冰淇淋这个名但那也是个舶来词既然自己先做出那为何还用洋名便笑笑道:“雪泥这个名字不错这是你们做出来的当然名字就应由你们起从今后这个冰品的名字就叫雪泥现在就开始吧!” 第三十章 开店(一) 次日一清早三人推车来到酒楼杨钊已早早等候他昨天从小酒馆得到新房钥匙当夜便搬了进去现在见三人到来杨钊不禁喜出望外伸出温热的大手紧紧握住李清的手呵呵笑道:“从现在起咱们兄弟就患难与共有哥哥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他思量一夜这李清虽仗义、以心交人却还太稚嫩不懂人间险恶自己倒是可以好好利用。 “做他的伙计笑话!十贯钱就能打我杨钊吗?” 李清心中也一阵冷笑:“果然不是好对付的只第一天便想反客为主了” 不过杨钊若真是低眉顺眼的小媳妇那他就不是杨国忠了亏得自己早有准备他亦笑道:“如何?对住处还满意吧?本想让你看店的可酒楼不让住人只要给你另找住处了来!先帮我们把东西搬下来等会儿我再安排你的活儿!” 小雨见杨钊笑容有几分虚伪便悄悄对帘儿道:“真不知公子怎么想的咱们三人做得好好的干嘛又招个人来一看就不是好人。” “别胡说!公子有公子的想法”嘴上这么说可帘儿的心里也着实有些不满前晚李清告诉她要让这杨钊入伙时她心里就略略有些不快虽然他救过公子但只要给点钱谢过就是了又何必让他加入进来那天见此人还面善可今日再见就完全变了个人小雨说得没错是有一些虚伪而且说话的口气也不是伙计对掌柜的尊重倒有一点以上临下的态度。 瞅个空儿趁杨钊将东西搬进店的机会帘儿挨到李清身边悄悄问道:“公子准备让他做什么?” “洗碗!”李清搬起一箱棒冰吃力地憋出三个字一声大吼将棒冰扛上肩冲帘儿眨眨眼便大步迈进店里去。 “李老弟这是什么?”杨钊不小心将瓷罐的盖子揭下正盯着里面雪泥怔。 “那便是我的当家花魁雪泥等会儿给大哥尝一碗。”李清将棒冰放下取出一副桶来递给杨钊道:“先去打两桶水再问店里借一口缸等会儿把那些瓷碗洗净了你今天的工作就是担水和洗碗。” “担水洗碗!”杨钊惊得张大嘴巴下巴险些掉下来让他做杂役的活这怎么可以“李老弟你、你没有弄错吧!” “怎么?杨大哥已经另有高就了吗?”李清面色冰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倒没有!”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拿着!照我的吩咐去做否则”李清冷笑一声道:“那我只好请你走人了!” 杨钊呆呆地望了李清半天他没料到这等绝情的话李清竟也能说出口‘也罢!人在屋檐下先忍他一忍等以后寻到机会再说。’杨钊暗暗狠。 他脸上立刻堆上笑容:“看兄弟说的这等体力活自然不能让她们两个小娘去我去!我去!”他笑呵呵接过水桶和扁担到后院寻水井去了。 给了杨钊一个下马威小店便正式开张李清开始忙碌起来先是将临时制作的招牌‘小李记冰饮店’的木架支在路上这样往来的行人无论谁都可以看见然后又将价目表高高挂在门口价目表顶端便是他们的王牌冰品:雪泥每碗十二文下来是各色棒冰二文一支最后是冰水一文一碗。 由于制蛋筒的烤炉还没有做好李清便以一文一只的价钱买来几百只粗瓷小碗当然羊毛出在羊身上这成本自然要摊进雪泥的售价中去为了树立品牌小李记冰饮店的员工一律身着清爽的草绿色店服二女着绿色长罗裙系白色围腰围腰上有李清亲书的‘小李记’三个字他自己却穿一身蓝色对襟衫排扣足有一尺长以示掌柜身份连坐在里间洗碗的杨钊也穿一身绿色紧身胡服套件白色马甲戴顶绿色高帽背上和帽上也有‘小李记’三字好在当时尚无绿帽的说法所以杨钊戴上这顶免费绿帽倒也怡然自得毫不以为羞。 ‘劈啪!劈啪!’红色纸花乱绽在空中飞飞扬扬铺落一地青白色硝烟如云雾般将整个店门口笼罩起来鞭炮声震耳欲聋帘儿和小雨捂着耳朵在柜台上娇笑李清在钱罐前正襟危坐而杨钊则跳到大街上高声吆喝在喜庆和热闹中‘小李记冰饮店’正式开张。 李清已摆了两天的摊他卖的冰饮物美价廉倒有了些回头客所以还没开卖几个专程来买棒冰的老客寻了一圈这才现他们已经开店便早早围在门口算是捧场热闹的开张仪式引来大批围观者见到红通通、黄澄澄的棒冰被人拿出心痒难按也掏出两文钱买上一支含在嘴里让冰爽凉意直透心底果然是高投入高收益这市口确实好排队的人足足延到十几丈外开张不到一个时辰李清面前的钱罐便已经换了一只。 “公子好象没有人来买雪泥啊!”帘儿用手背上的袖口擦了汗她只管机械地取棒冰、递棒冰手和腰都有些酸麻了。 “可能是价格太高没人肯试。”李清取出手绢给帘儿擦了擦额上的汗两人相视一笑他却没看见一旁的小雨低头时眼睛里竟闪过一丝黯然。 “老弟要不然我再去大街吆喝两声?”从里间探出杨钊的涎脸这里间放的全是冰凉气宜人他倒不想出来了。 李清知道他的心思没好气道:“这水缸要见底了你快去担水去!” “公子要不就照第一次卖棒冰的法子。”帘儿指的是免费送人品尝李清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便嘿嘿笑道:“这倒也可以不过也不能白送。” .......... “李掌柜的意思是送一百碗什么雪泥给我的客人?”醉乡大酒楼掌柜一脸惊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是免费奉送虽然咱们签了契约但毕竟也给贵店添了不少麻烦这全当我的一点心意再说初次见面时和掌柜也有一些误会所以这也算是我的赔礼。”李清眼光谦和态度极为诚恳他心里却打着如意算盘只要开了这个口子这饭后甜点早晚会成为惯例这样醉乡楼岂不成了自己的大客户吗? “呵呵!李掌柜客气了你的心意我收下便是。”李清的卑谦态度让掌柜对他有了些好感他脸色稍缓道:“不知李掌柜店里还什么难处需要鄙店帮忙的?” “难处倒没有贵店已经给了不少便利只是我想在柜台上檐做一幅长条形的旗幡同时也可用来遮阳不知掌柜可同意?”李清用手比一个宽度补充道:“最宽不过一尺。” 掌柜犹豫片刻人家送礼在先若不答应倒显得自己小气最后只得勉强道:“那好最多不能过一尺宽。” 李清大喜他早就想按后世‘休闲小站’的风格来设计他的店面这旗幡就是画龙点睛的一笔掌柜能答应着实让他喜出望外他立刻起身道:“这样我就马上将雪泥送来只是冰品不易存放须尽快分给客人。” 免费品尝的功效果然神李清送去雪泥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一阆中巨富扔下五两银子买走一罐雪泥白花花的银子耀得李清头晕目眩呆立半晌赶紧找出个小木箱装了半箱冰将雪泥罐小心翼翼放在中间又用粗麻布盖严封上盖子这才放进他的马车恭恭敬敬地目送这位出手阔绰的财神爷远去。 第三十一章 开店(二) “看来是有必要再招一个送外卖的伙计了再雇辆车还得有一个做粗活的女人让杨钊做粗活毕竟只是为了煞煞他的威风若日子做久了他恐怕会记仇达后就会来收拾自己。” 李清正胡思乱想这时又从店里走出十几个客人来寻问雪泥的情况纷纷要求他改成携带方便的小包装有几个甚至又买了一碗在他们的带动下开始有买棒冰的人也忍不住买了一尝之下立即大呼美味但毕竟十二文价格太贵更多的穷人只能是咽了咽口水。 “小包装、低价格、方便携带”这是李清今天在卖雪泥时学到的生意经一直忙到太阳落下几个人才精疲力竭打佯关门李清取出个布包递给杨钊道:“今天杨大哥辛苦了这里一共是六百文钱另外三百文钱算是赏钱和你的月薪无关以后生意好每日都有。” 杨钊大喜这就是说若每天生意都这样他一个月就可以拿近二十贯了比当初讲的可翻了一倍他美滋滋地接过布包现在身上分文皆无这六百文钱可真是雪中送碳他已经快二个月未碰女人真要把他憋坏了当即收了钱千恩万谢地走了望着他挺得笔直的脊背李清不禁感慨万分他突然理解历史上的杨国忠为何那样贪赂钱物只有经历过这种贫困潦倒才会深刻体会到钱的重要。 先送帘雨回家李清也顾不得算帐立刻动身去找铁匠烤蛋筒的铁炉已快要完工李清只告诉他若在一个时辰内将烤炉送来工钱将加倍给;接着又去了瓷器店订做一批精致小瓷罐离开瓷器店滑脚又到骡马行以每天一百文的价格租下一辆马车此时他已经累得话都说不出来躺上马车回了家末了李清还不忘记许诺马夫若他肯卖力做事每日再另给他十文到三十文不等的赏钱听得马夫欢天喜地而去。 院子里很安静夜色中的芙蓉树又变成闲散的老农劳作一天后蹲在院里悠悠吐着烟圈帘雨正在厨房忙着做晚饭今天的钱还胡乱堆在他的房间里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和黄灿灿的铜板李清顿时疲惫尽消轻手轻脚潜进了房内。 “卖了多少?”来叫李清吃饭的帘儿见他眼睛直冒精光忍不住低声问道。 “六贯!”李清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牙龇得老长嘿嘿笑道:“我才清点了一半还不包括那锭额外的银子。” “老天!”帘儿也忍不住一声轻呼只是她胸无大志脑海里想的还是几十亩好地、二头牛李清在地里扶犁赶牛她在家里纺麻织布旁边摇篮里呀呀学语的却是个白白胖胖的娃儿想到此帘儿的脸蓦地红了。 “是不是又想到过日子了?”李清挽着她的肩轻声调笑道。 “你!”帘儿一掌拍开他的禄爪瞅瞅左右没人这才紧张道:“你小声点千万别让小雨听见了。” “快帮我把前面凳子移开!”小雨端着热腾腾的汤站在门口大声叫喊烫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帘儿赶紧将长凳拉开她才猛地将汤往桌上一丢急吹手不迭埋怨道:“我叫你们半天都不来帮我你们在做什么?” “当然是在讲钱的事情小雨你可知道今天我们赚了最少也有十贯。”帘儿一阵心虚急忙将话题岔开。 “今天确实把我累坏了公子我有个建议!” “你说!” 小雨对钱并不太在意她一边盛饭一边道:“能不能不卖冰水了或者让他们拿走喝他们站在那里喝汗腻腻的味道好重而且很占地方影响卖棒冰啊!” “说得倒也是!”李清回想白天的情形确实喝冰水的人影响生意有些人可以一口喝光图个爽劲有些人却细细品味急得后面买棒冰的人跺脚大吼甚至等不了的抽身走人是该想个法子了可是如果不卖冰水品种又少了很多不利经营只恨店面太小容不下他们坐下喝。李清思前想后渐渐地打上道路的主意正好店门口有几棵大树树下放一些桌椅任他们喝水聊天去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城管而且这个冰水生意也可交给杨钊去做。 想到了解决办法这顿饭李清吃得格外香甜仿佛他眼前的饭菜都变成了银两铜钱他东拉西扯向二女憧憬着未来房间里不时传来阵阵笑声越过院墙、越过树梢连天上的月儿也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 次日李清便以每天五十文的价钱雇了一名做粗活的大姐洗碗打杂替代杨钊工作而杨钊则负责冰水生意职位由伙计升为项目经理又招了一名手脚麻利的伙计负责烤蛋筒车夫也充分利用跑腿送外卖这样一来李清的小店已经有了四名雇员当别人称他为李掌柜时他也欣然受领了。 这一日卖得最火爆当属蛋筒雪泥五文一支这种爽滑细腻的美味冰品如长了翅膀半天时间消息便传遍全城到下午时府前街口出现了几年未见的盛况排着长长的队伍蜿蜒如蛇行望不见尾一把一把的铜钱落在瓷罐里撞击出美妙的‘丁咚’声李清一边收钱一边递去一块红色或黄色的圆纸牌红色表示雪泥黄色表示棒冰动作准确分文不差。 柜台外挤满了大群孩童个个伸长脖子眼中渴望巴巴地等着眼看到手的欢喜得直拍巴掌惹得旁边馋嘴同伴直咽口水有的焦急得哭出声来、有的扯住爹娘苦苦央求。 这时府前街上走来一名黑面髯须大汉看衣着打扮应该是南诏土人他背一个大竹篓竹篓里坐着一个年迈老妪身子佝偻他将竹篓轻轻放下指着路人手上的雪泥低语几句老妪缓缓地点点头他走近柜台看了看价目表又摸了摸身上面露难色可回头凝望老妪却见她一脸向往便狠狠地咬了咬牙拨开人群横插进队来他长眼微合闪**光将二文钱往桌上一拍喝道:“给我来一支雪泥!” 柜台上一片寂静挨他近的人都屏气停息慢慢地挪动脚步腰渐渐弯成弓状向外扭去只惟恐此人会暴起杀人。 “抱歉!客倌的二文钱只能买一支棒冰。”帘儿不为其态度粗暴所动俏生生的脸庞依然笑颜相迎。 “我只有二文钱但就是要买雪泥!”那大汉不理又用劲将钱往前一推“你们少赚一点就按本卖给我不行吗!” 李清见他横蛮伸手将两文钱扣住直视他的眼睛怒道:“你怎知道我雪泥的本为二文再者就算我的本为二文我又凭什么按本钱卖给你你非汉人不排队不知礼倒也罢了我送你一支又何妨但你态度凶暴我李清吃软不吃硬今儿就偏不卖给你。” 说完他向杨钊使了个眼色‘养兵三日用在一时’该他出手了。 第三十二章 开店(三) 杨钊苦脸上前他虽身材高大但比起眼前的黑面大汉还是矮了一个顶更何况此人膀阔腰圆下身沉稳明显是练家子自己和泼皮打架还行可遇到这种会真功夫的武夫他又何如是对手但东家的命令又不敢不从只走了短短的一丈距离他脑海里已经电光矢火般转了千百个来回此人不是汉人当得用话来挤兑他。 想到此杨钊上前拱拱手道:“我久闻南诏人豪爽知礼、不欺弱小却不料阁下却如此横蛮难道你并非南诏人?” 那大汉上下打量他半天突然冷笑道:“你休要用话来挤兑我我是不是南诏人和你无关我要买这个雪泥你们到底是卖还是不卖!”他的食指关节在柜面上轻轻一敲‘喀!’地一声竟裂开一条大缝杨钊大吃一惊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腿颤颤抖旁边人再顾不得颜面争先恐后地逃出小店。 李清见他了得心中也隐隐有些后悔若此人卤莽砸烂了自己的店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想要卖给他可又拉不下这个面子正没处理会突然小雨悄悄走来拉拉他的袖子向店外指了指李清这才现路边竹篓里的老妪看她打扮显然是和这汉子一起的他眼珠一转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李清趁那汉子正怒视杨钊之际跃出柜台两步跳到大街上站立在离老妪不到五尺之处高声喊道:“朗朗青天阁下定要强买强卖就不怕大唐的律法治罪么?” 那汉子回头这才现李清就站在自己老母旁边虽没有直接扣押但其用意却很明显是想利用老母来要挟自己汉子顿时勃然大怒撸起袖子露出强壮如钢筋般的胳膊粗黑的汗毛根根炸起他眼睛瞪如铜铃口中暴喝挟风携雨般向李清冲来围观人纷纷惊叫眼看李清要大祸临头。 “兵各住手!”就在千钧一之时老妪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但语气却不容违抗仿佛是冬日里射出的一缕阳光刹时将狂暴的风雪一扫而光汉子瞬间由一头猛虎变成了一只绵羊。 “你拳头硬就占理吗?你爹爹临终前是怎么对你说的你就是记不住屡屡闯祸难道你真想气死为娘你就可以甩掉包袱了吗?”老妪声音很小但话却极重吓得那汉子‘扑通!’跪下一声不敢吭连连叩头不止。 李清惊魂归位他见侥幸得手可心中实在惭愧便缓缓走回柜台向帘儿施了个眼色帘儿急忙取出一筒雪泥和一支棒冰奔上去递给老妪笑道:“天这么热您老就拿着吧!” 老妪喜笑颜开接过连声夸帘儿俊俏只可惜不是她媳妇帘儿脸一红瞥了一眼大汉道:“我家公子并非不讲礼之人他最敬孝子你若早说也不会闹成这样这些冰饮是我家公子敬你的孝心决非惧你的拳头你可要记住了。” 她声音甜美又字字在理顿时激起一片喝彩声在众人敬慕的目光中李清怡然自得神情有些飘飘然一时头脑热他又拎出一贯钱和一壶水笑吟吟走过来塞给汉子道:“大丈夫不受人嗟来之食这一贯钱权当是我借你的你何时有再来还我!” 他的慷慨仗义又激起一片掌声黑面汉眼光复杂之极他默默接过揣进怀里又将老娘背起走十几步外他才突然扭头大声道:“我王兵各今日受你恩惠将来必报!”说完大步朝南走去雄伟的身躯渐渐消失在街尽头。 “公子!”帘儿连声轻呼打断了李清‘举手长劳劳’一般的目光“这明明就是个上好的保镖自己却白白将他放跑了蠢啊!”李清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 “何事?”李清无奈地收回目光问道。 “咱们再招几个人吧!你看看这情景真有点忙不过来。” 凶人既走惊散的顾客又汹涌而至口诛拐伐互不相让只为争论刚才到底谁在谁的前面哪有半点李清所说的知文懂理黑压压地人头让他一阵头晕目旋又回头看看自己的员工个个忙得象旋转木马上的道具连脚都不沾地。 “与其再招两个人还不如给现在的员工加薪!” 当年自己的财政所十几个人经手几亿的资金个个累得死去活来天天逼所长加人结果所长说一句:加薪不招人大家皆大欢喜更卖力地干活。 “帘儿加人是早晚的事但要和销售额成正比才行你看我们刚刚起步虽然现在卖得火不定明天就跌下来难道那时再辞人吗?再等两天只要销售额稳定下来我便招人。你给大伙儿讲讲大家再坚持几天每天我多给五十文的赏钱。” 帘儿无可奈何李清的话又说得在理经不住小雨的再三催促只得逼他将赏钱再加到七十文这才干活去了。 这一天直忙到太阳落山方才渐渐到了尾声李清听见帘儿刮罐底的声音便高高探出头喊道:“各位存货已经卖光了明儿再来吧!” 众人象炸了窝一般叫嚷、抱怨闹了好一阵又逼李清先收了他们的钱渐渐散去接下来李清给雇员们记了工这才打他们回去。 “李老弟你看这”杨钊搓着手厚颜站在李清面前哈腰笑道他的工钱与众不同是按日结的适才等了半天却不见东家有半点钱的意思实在忍不住便上前提醒。 ‘哦!--’李清似乎恍然从钱罐数出一堆铜钱推给了他杨钊急从腰间取出个布袋正要将钱装进去却听李清冷笑道:“你还是点点再装吧!” 杨钊诧异细一看也觉得钱堆似乎比昨日小了点便摊开数了数越数脸越白数到最后已经是满头大汗。 “老弟这钱数好象不对吧!”按讲好的他每日可得三百文工钱但实际上另外还有赏钱昨日共得了六百文可今日生意更好却只有四百文这不合理啊! “哪里又不对了?” “今日的生意要比昨日更火爆为何赏钱却只有一百文?” 李清微微冷笑斜睨他一眼道:“那是因为今天你在那黑面汉前退了一步这一步就值二百文钱当时你若进一步我今天就给你八百文但你却是退一步所以就只有四百文了。” “这、这可是那人如此高壮我不是对手啊!” 杨钊脸涨得通红他没想到李清竟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大急道:“我虽退了一步但东家叫我我还是上前的只是本事不济奈何?” “这个我也知道但是按店规你没有尽职所以我要扣你钱否则何以服众不过但我会从别的方面补偿你。”说到此李清拍拍他肩膀笑道:“今晚请你去明月居喝顿酒如何?” 杨钊大喜明月居是阆州极品酒居店面不大但价格极贵跑堂都是美貌女子酒也是陈年老窖吃一顿饭少说要花一贯钱他早想去一趟只是囊中羞涩李清肯请客是再好不过他欢喜应了突然又想起一事急对李清道:“我听帘儿说这里人手不够想再增加几人你大嫂在家无事能不能让她也来帮忙?”自己婆娘在家闲得无事来这里挣钱是最好不过可又怕李清不肯杨钊心中忐忑只盼他一口应了的好。 “也好这里人手确实不足你叫她就是至于工钱嘛!”李清想了想道:“是你的一半你看可好?” 对付这个将来的大唐权相只要不给他机会将手伸进店中其他方面能笼络则尽量笼络。 “我这就去找乡人捎口信把她叫来!”杨钊心花怒放刚走两步又想起一事急回头问道:“我还有二个小子也能干活了东家能否给他们也找个事?” 李清微微笑道:“也一起来吧!就替我送外卖做一件拿一件的钱。” 第三十三章 密谋 几天后杨钊的老婆孩子便赶到阆州原先给杨钊租的房子明显不够住了李清又在店附近给他一家租了套独院回头在帐上添了一栏:高级员工的福利开支每月五百文。 “东家这就是我的婆娘叫做--”杨钊的话刚说到一半便被他婆娘一把推开她自行上前施礼道:“妾身裴柔见过叔叔!”语气娇媚听得旁边帘雨二人直皱眉头尤其是帘儿她会看几分面相但见裴柔眉目含春面色桃红这就是爷爷说过的淫邪之相心中便隐隐有些不安但究竟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杨钊的婆娘原本是成都娼妓后被杨钊外表所迷从良随了他又给他生下三个儿子分别叫暄、昢、晓最大的杨暄已经二十岁去年从了军裴柔的儿子虽大但她年纪却不到四十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尤其身材极为丰满丰乳肥臀老人一看便知她绝不是省油的灯经年不见昨夜和丈夫初聚不料他的表现却让她失望透顶早憋了一肚子火。 杨钊心知肚明他日日到青楼寻欢哪还有余力应付老婆所以虽被老婆当众奚落也不敢作。 “大嫂客气以后就要麻烦大嫂了。” 李清急忙回礼道:“事情其实也简单大嫂以后就负责棒冰生意。”眼一斜却瞥见杨钊的次子杨昢竟然已经在和小雨搭讪而另一个杨晓却盯着柜台里的钱罐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心中好笑一手一个将二人的脖子搂过来道:“送一个外卖赚二文钱进学堂念书食宿钱由我掏你们选哪一个?” 兄弟俩对视一眼眼睛都同时放出光来竟异口同声道:“送外卖!” 李清哈哈大笑对杨钊道:“两个侄儿都不是读书的料啊!” 杨钊老脸微红干笑二声道:“老大还好些肚子多少有几本书这二个以前都送他们读过书但都被先生赶出学堂确实不是读书的料也好!送送外卖省得在家吃闲饭。” “好了!这下我兵强马壮也不说废话了小雨你去拿几套衣服给他们换上人手紧现在就开始干活吧!” 小雨眉欢眼笑地从里间取出几套店服一一分给众人冰饮店从开业到现在生意天天火爆帘雨二女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了如今有了帮手她如何不高兴至于请人要花钱她却从来没替李清考虑过。 “这裙子有点小大一些的已经没了大嫂将就穿两天稍闲了我就带大嫂去裁缝店做身新的。” 裴柔和两个小子的到来确实帮了大忙很快他们便适应了环境里里外外忙碌起来尤其是裴柔泼辣能干接了棒冰的生意后二天后竟使得棒冰的营业额增了五成当然也和她不拘小节有关她衣裙紧绷肉感十足惹得不少来喝冰水的老客也临时改变主意只说冰水喝腻了需换个口味涎着脸挨到棒冰柜台先偷眼将她剥视一番又趁接棒冰时摸一把她白腻的手裴柔也浑不在意客人胆儿大了又低声说几句荤话她也娇笑乱颤如此一来自然有人将棒冰吃了一根又一根李清见杨钊浑不在意似乎已司空见惯他也乐见罐中钱徒增。 “掌柜帮我一下!”这一日清晨小店还没开门店里只有李清和杨钊夫妇他的凳子还没坐热耳畔突然听到裴柔的急呼左右寻她不见又听出声音似乎是从里间传来柜台上无货想必她是进去搬棒冰了。 李清听她叫得焦急吓得从凳子上跳起两步跑进去里间很暗眼看要撞到一物一时收不住脚急伸手按住着手处软软绵绵待李清看清脸却蓦地涨得通红原来他手上所按竟是裴柔的臀部吓得他急忙缩手不迭原来装棒冰的木箱太重裴柔的手被压住了痛极而呼这时杨钊也闻声赶来两人合力搬动木箱才将她的手放出她眼中幽怨连连娇呼不止别看李清行事老辣但在男女方面他还是个雏儿未经人道适才那一触让他心如鹿撞半天脸也未曾恢复本色李清不敢多呆急扭头跑出却没现杨钊的眼中竟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厉芒。 一整天杨钊都心神不宁不是打碎了碗就是忘了加水打佯时甚至也忘了问李清要钱裴柔自然当仁不让地替他收下杨钊住的院子里也有棵柿树每日吃过饭他就会坐在树下乘凉喝茶今日也不例外但他眼睛却一直盯着正前后忙碌收拾碗筷的裴柔他决非容易满足之人李清给他工钱虽高但比起店里每日所赚还是九牛一毛杨钊日日看在眼中怎可能不眼红从第一天他便生了异心只是李清缜密找不到地方下嘴又行事老辣着实将他收拾了几次他才有些收敛但收敛并不等于收心他日日观察今日总算被他现的突破口。 早晨那一幕他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李清当时的手足无措以及后来的表情和他平时的冷静机敏简直判若两人杨钊当时就突然思出一计:“美人计!” 不过这却要用他老婆的身子做代价他却有些犹豫找别的女人又不放心思来想去他终于打定了主意反正他老婆从来就不干净他的三子个个相貌迥异还不知道是谁下的种略略牺牲一点可换来的好处却是他渴盼已久那一瓮瓮装得满满的铜钱那白花花的银子杨钊不禁悠然神往再者自己时间掐准一点让他吃不到嘴倒惹一身骚。 这天晚上杨钊用尽浑身解数将老婆伺候得心满意足方才远兜***道:“裴娘这些年久不在你身边我没出息真是苦了你这次我有了奔头咱们的日子一定会慢慢好起来。” 裴柔神思恍惚还沉浸在鱼水之欢地余味中丈夫的话她也似懂非懂却以为是说她在家乡帐中空虚脸微微一红她需求旺盛哪里肯为杨钊守节和她有过一手的少年郎连她自己也记不清有过多少不过丈夫态度诚恳却是少有的裴柔顿时醒悟今夜定是有事相求她心中突然有些失落猛地拉过被子盖上翻过身去露个光脊背给他。 “也难怪我们穷了这么多年现在每月突然有几十贯钱所以你就满足了算了我还以为你对那几百贯钱会感兴趣呢!” 这两口子腻了几十年早彼此将对方摸透杨钊轻描淡写说出便也翻过身去但全身的神经却根根绷紧但觉床动了一下嘴角便露出一丝得意大事已济! 果然裴柔突然跳了起来迅捷无比一把将他耳朵揪住脸上似笑非笑道:“给老娘说清楚些什么几百贯钱?我怎会不感兴趣?” “松手!快松手!我说就是。” “说!”裴柔一声断喝胸前两只肉弹随之一抖。 杨钊跳起检查门已关好这才摸回床上低声道:“这冰饮店是我参与开出来的你可知他一天可以赚多少钱吗?” “多少?”裴柔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个数?”杨钊比出两个指头眼睛都似乎要挤出血来。 “二十贯!”裴柔的瞳孔蓦地放大贪婪、羡慕、渴望种种表情揉在一起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半晌她突然一拍手笑道:“既然你跟他一起开的想必知道他的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那咱们也回老家开个店狠狠赚它一笔岂不比喝别人剩汤要强。” 裴柔的话却使杨钊变得一脸沮丧“我连他们住哪里都不知道哪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那李清奸猾似鬼和我称兄道弟却处处防着我我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那你还说个屁啊!”裴柔高涨的热情突然泄了下来俨如一只瘪瘪的皮球。 “哼!”杨钊冷笑一声道:“倒也未必没办法我天天观察今天终于现了机会。”他便将早上看到的情形详细描述了一番最后嘿嘿笑道:“别看他房里有两个黄毛丫头我估计这李清恐怕连女人都没碰过所以我便思出一计。”他一把拉过裴柔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你要死啊!”裴柔的脸涨得通红在他身上猛捶两拳又啐了一口道:“你竟然让我去勾引他亏你想得出我才不干呢!你自己花钱请人去。” 杨钊脸一沉冷笑道:“你还当自己是冰清玉洁的姑娘不成你在家里做的那些丑事真当我不知道吗?你少装清高了还有晓儿那脸模子和谁长得一模一样你真要逼我和你算这笔帐吗?” “你、你在胡说什么。”裴柔被他拿住把柄口气立刻便软了下来她眼中慌乱不敢和杨钊对视。 杨钊见她服软大喜过望又搂住她软言细语哄了半天裴柔想到那几百贯钱这才终于点头答应她笑笑道:“要不要我先用言语挑他?” 杨钊想了想又摇摇道:“不妥若就是他一个人倒也可行但那两个小娘在一旁盯着若被她们看出恐怕就再没机会再说你也老了比不得年轻时候以你的资本倒不如来直的一次就解决。” “那你可有办法?” 杨钊淫笑着在她耳边细细教授直听得裴柔春心荡漾吃吃地笑顺势倒在他怀里一只手揪住他的黑胡子一只手摸弄他的下身撒娇撒痴地道:“老**!老**!”摸得杨钊欲火再起一把将裴柔光溜溜的身子压在身下。 第三十四章 美人计 次日李清照常开门却见只有杨钊匆匆跑来手里拎着一个药罐子表情惶恐便诧异地问道:“谁生病了大嫂和侄儿们呢?” 杨钊气喘吁吁答道:“裴娘病了我昨晚打两个儿子去请郎中可倒现在还没回来刚才我去药铺听说两个小子跟乡人走了也不知为何?我实在不放心要去看看这药能不能麻烦掌柜替我给裴娘送去这是大门钥匙。”说完他把一把黄铜钥匙往柜台上一扔又瞥了一眼马车夫向李清央求道:“路远这马车可否借我一用?” “可以!你快去快回这药我马上就替你送去。” 杨钊暗喜他扭过脸强抑笑颜但眼中还是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他当即跳上马车催马前行远远还听见他的叫喊:“裴娘病重可别耽误了。” 李清无奈只得向正在里间备货的帘儿喊道:“店你先看着我去给大嫂送药马上就来。” “既然大嫂病重你就快去吧!别误了吃药时间”帘儿一边擦手走出一面从柜台里拿了一贯钱递过去笑道:“做掌柜的应该多关心伙计你也别太小气了这算咱们的一点心意。” “我知道我是打算再买些东西送去送钱也不错省得我多跑。”他应了一声接过钱便要走旁边的小雨却突然插口道:“要不公子告诉我杨大哥家在什么地方我去送!” “算了他家难找我也说不清再说这里你也走不开还是我去吧!可惜马车被杨钊借走要不会更快一些。”李清说完便拎着药罐子和钱大步走出门去惟有小雨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焦虑。 杨钊的家离小店只有一里地但却要拐好几个弄堂李清找到他家先推了推门关着便掏出钥匙开了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蝉在树上疯狂地嘶鸣。 “大嫂在家吗?我是李清杨大哥让我来送药。”喊了两声却听见裴柔在西房里娇声娇气地呼道:“是叔叔么?” 李清应了一声道:“是!大哥托我来送药我就放在院子了。” “我身子虚麻烦叔叔拿过来吧!” 李清走近西房却见门开着大门正对着床李清突然看见了他不该看到的一幕只见床帘高高挂起裴柔坐在床上没有穿衣裙黑散披在肩上她上身只着一件薄薄的粉红肚兜高耸的山峰微微颤动饱胀得几乎要突破肚兜而出见李清上前她轻轻拉开被子故意把两条雪白浑圆的大腿搁在水红绸被上一弯妙曼的腿根袒露在外肚兜只窄窄遮住羞处她咬着唇儿眼波斜睨。 “大嫂!你在干什么。”李清脸胀得通红手足无措手里拎着药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突然他耳畔响起焦急的轻呼:“公子快走!” 李清急回头竟然是小雨不知她何时冒出来正死死揪住自己的衣服向外走只见她脸涨得通红目光慌乱低垂不敢朝房内看可眼睛里却充满了焦惶甚至还有一丝愤怒。 小雨心细如现杨钊请李清去替他妻子送药之时眼光闪烁不安又听说他的几个儿子都不在家那他家里应该只有裴柔一人他怎能让一个男人去和他妻子单处这其中有蹊跷但她却不敢乱说李清前脚刚走她便将手中的活交给伙计借口内急悄悄跟了过来正好看见这香艳的一幕小雨怀疑在先立刻就意识到这必然是杨钊有意安排也不顾少女的矜持猛冲上去拉住了李清的衣服。 房内的裴柔也突然瞥见了小雨不禁又羞又恨知道事情已败也来不及关门刷地将床帘拉上帘子上映出她正慌乱地穿衣裙的身影半响她才从房中走出脸色早已平静如初她拍了拍小雨的手笑道:“小妮子不更事大嫂的儿子都老大了身子被叔叔看上一两眼又有何关系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也是一样的。” 她眼睛轻轻瞟了李清一眼见他器宇不凡神采奕奕比自己那花心丈夫不知强多少倍又知他囊中丰盈非自己平时所偷欢的穷酸少年可比一颗淫心顿时荡漾起来本是为丈夫所求而牺牲色相而此时她心中却千肯万肯只盼这死妮子识趣离去让她将这冤家捉进香帐**一番才妙不过她也知丈夫马上就到便暂收了淫心接过李清手上的药施礼谢道:“还麻烦叔叔专程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又向李清暗递个秋波盼他能记住自己的好处。 李清已经明白这是杨钊设的美人计这裴柔身子好好的根本没病分明是在勾引自己哪里是她说的不拘小节想不到杨钊竟如此卑鄙李清愤怒异常拉着小雨的手掉头便走行至门口却见一条身影风风火火赶来两人险些撞上不用说来人正是赶来捉奸的杨钊他一直在外徘徊掐准时间既可捉住二人赤条条的丑态又不能让李清真占了自己老婆的便宜不料却见李清完好无损地走出来后面还跟着小雨也不知这小娘是几时钻进去的事情恐怕不妙。 “我在路上正好遇见两个小子又怕太麻烦东主影响店里的生意所以特地赶来怎样裴娘好点了吗?” 杨钊的慌乱只在一瞬间片刻便恢复了常态他面色平静、嘴角含笑仿佛什么事也没生过李清余怒未消只狠狠瞪了他一眼冲出门去杨钊忙闪身一探头却瞥见裴柔呆立在院子里身上衣裳整齐正盯着李清的背影怔他心中仿佛窜进只猫急痒难奈待李清略略走远便急不可耐地冲进院去。 李清的怒气已渐渐消退开始思量这次事件的前因后果此事显然是精心布置遣走儿子借去马车又选准小店最忙的时间环环相扣滴水不漏但根源还是在自己太小看杨钊以为他已经被自己捏在手中大意之下险些中计此人行事险恶卑鄙为达到目的竟然用自己老婆来做饵但又善于见风使舵拿得起却放得下难怪他日后竟会那样飞黄腾达看来决非是运气好那么简单李清突然也有些佩服他若不是小雨今天真的麻烦了可是她怎么会知道? 想到此李清回头望了一眼小雨只见她低头垂目脸色绯红两个指头扭成一团李清停住脚步问道:“你怎么会赶来?” “他在问你借马车的时候笑得诡异正好被我看见再说大嫂昨日身子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生病我心中就感觉这里面或许有些问题所以就悄悄跟着公子来了。” “女人的直觉!”李清暗暗点头“在这方面女人要比男人敏感得多这小妮子平时看似懵懵懂懂想不到心机也竟如此厉害。” 他仿佛才第一次认识小雨又上下打量她见她容颜秀丽肌肤晶莹雪白比帘儿更高挑丰满许多李清心中一荡虽然鲜于仲通不明说但他知道这小雨就是他送给自己的瞅瞅左右无人他壮起色胆揽过她的肩膀大嘴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刚才看到的事情暂时别告诉你帘儿姐!” 小雨被他搂住强烈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这是她长这么大的头一遭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心中慌乱之极却又不敢将他推开僵立在那里头深埋着连脖子都羞得通红 李清也感觉到她本来柔软的身体竟突然硬得如花岗石一般立刻明白过来她是从来没被男人碰过一直隐隐担心的事突然迎刃而解心中大快他肆无忌惮地搂住她的腰伸嘴在她娇艳无比的脸上重重一吻随即放开她哈哈大笑而去小雨羞得恨不得地上裂条缝钻进去可心中却又暗暗欢喜。 半天不见他的动静抬头时却现他已经走远正微笑着招手让自己跟上她双目射出异样的光泽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美好的未来一股从未尝过的甘甜滋味涌入心田小雨脸庞绽开了莲花般的笑容她象一只欢快的云雀跟着他蹦蹦跳跳向店里走去。 第三十五章 贵人(一) 小店前的排队已经转过了街角帘儿忙得连脚都不沾地突然见他们二人竟一起回来心中微微有些惊诧但已经顾不得细问只埋怨了小雨几句眼波微斜又瞥一眼李清见他精神抖擞接过钱便扔进瓮里竟不再细数比那天得到义父的二十两银子还要兴奋几分随后杨钊也赶来这一日下来帘儿现所有人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心中便存了疑窦暗暗思量:“定是生了什么事晚上当好好盘问小雨。” 又过了几天便是六月十九这天是冰饮店的次薪日但也是观音菩萨的成道日更是民间盛大的庙会这一日人潮汹涌四县八乡的百姓全部都赶到阆州城太阳还在睡梦中来赶市的小摊小贩早早就在路边开始圈地运动这边摆一个捏泥人摊那里站一个卖糖葫芦的贩或爬到树上高挂几幅夏令竹帘;或是铺上几张白纸卖字老儒缩在角落里细细研墨耻与商人为伍他的眼睛都似乎翻上了天可一身长衫却是补丁重叠只怕比那花子的百葛衣还多上几个. 李清一大早便赶到店里今天将是异常忙碌的一天也将是铜钱哗哗进帐的一天十几日来日复一日的火爆生意使众人一直处于满负荷运行状态人手也一加再加从四人增到了十人但有一点却是严密控制的那就是制冰和雪泥的配方迄今为止也只有李清他们三人知晓帘儿和小雨已经不来店里而且留在家中专门调制雪泥这样她们的夜里就可以多睡一些。 渐渐地太阳醒了也露出了笑脸大街上开始出现性急的人在府前街的最东头便是观音庙人越来越多在庙里上过香的人就出来了拥挤在街上街上卖的大部分都是玩具和吃食卖炒米糖开水的矮胖子挑着担笑咪咪地在人群中穿行手中拨浪鼓敲得震天响不时有人将他拦下花上一个铜钱便美美喝上一大碗但小孩子更感兴趣的却是玩具泥捏的泥公鸡尾巴上再插两根红鸡毛看上去一点都不象可孩子们就是喜欢家里有孩子的就不能不买况且还能呜呜地吹响此外还有卖小笛子的、卖线蝴蝶的、卖竹蜻蜓、卖不倒翁看得孩子们的眼睛都花了。 但今年最出名的还是小李记的雪泥和棒冰尤其是雪泥不少人是专程冲这个从县里赶来的这个新鲜的美食让所有吃过的人都垂涎欲滴没有吃过的更是向往甚至它还成为孩子们炫耀的资本吃过两次的就比只吃过一次的胸脯要挺得高而没有吃过的就仿佛打过霜的叶子垂头丧气突然又眼睛放光信誓旦旦地说爹爹今天一定会带他去吃。 小李记的柜台前已经人潮汹涌仿佛饥荒来临前的米店不知何故竟出现三排队伍互相怒目而视皆认为自己是先来的僵持片刻便争抢起来。 拥挤、推嚷、吼叫数十支手争先恐后伸向伙计手上的雪泥几乎要将柜台挤爆李清急得满头大汗连声怒吼:“杨钊!杨钊!你死到哪里去了还不赶快给老子维持秩序。”杨钊急忙从里间跑出又叫上烤蛋筒的刘野拼命拉扯才勉强制止住了局面的进一步恶化但吵嚷喧闹却一直没有停过。 李清忙得恨不得多长一只眼他一面收钱一面仔细地盯着客人手上的货票昨天已经出现了假冒的货票做的惟妙惟肖连上面的字也神似几分他连夜赶制新的货票暂用木牌取代纸片又定制了一批铁牌准备明天就用上。突然感觉有人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拍他回头一看却是那个最熟的醉乡楼伙计。 “我家掌柜叫你拿一小罐雪泥去我们东家来了要见你!” 听说是那个神秘的东家找自己李清的心中有点忐忑不安难道是他见自己生意火爆要加租金不成?他急取过一罐雪泥又回头嚷道:“杨钊!你过来帮忙收钱我去去就来。” 这是第三次让杨钊收钱可每次让他收钱到最后算下帐来总会短这么一两贯李清也知道他手脚不太干净所以只要他不过分也就算了况且他老婆的身子也被自己看了只权当作是给他的一点精神赔偿。 杨钊刚要进里间去乘凉突然听李清叫他帮忙收钱心中大喜他本来是想吃定李清的不料李清看似年轻但手段却老辣从不给他任何机会参与核心工作如帐务、雪泥制作甚至连他的工钱也是一天一结干得卖力就加赏躲懒便扣钱上次那黑面汉闹事自己就是往后退了一步便被扣掉二百文的赏钱自己甚至想把老婆都赔出去也未能得逞。不过只是除了李清过于算计之外其他方面倒也不错只半个月他就连赏钱带工钱已经拿到了十贯比当初讲的多了足足一倍又给自己老婆开了五贯的工钱住的房子也改成独院所以总的说来杨钊对李清这个东家还是比较满意。 他屁颠屁颠跑过来接了收钱的活不管时间有多长这一贯两贯的头寸总是要拿的否则就真对不起这个难得机会了。 李清拎一小罐雪泥飞奔跑上二楼这种雪泥罐走的精品路线虽不是越州青瓷但也晶莹细腻价值不菲就如同那后世的茅台五粮弄个汉玉水晶之类的包装专供政府干部不对!专供豪门大户享用还没到掌柜房便见一白衣少女裙琚轻旋仿佛一朵白云从他眼前飘过闪进房内就这惊鸿一瞥李清和她目光相碰目光清澈纯净俨如冰玉的面孔不带一点人间俗气宛如云间仙子一般。 李清暗暗赞叹不已后世的美女虽不少但大多镀上一层铜臭真带一点仙气的要不就是屏幕中的演戏要不就假装清纯但目光却离不开男人的腰包而这个女子一旋一飘就有了凡出尘之感。 “李掌柜东主正等着你呢!”掌柜探头看见李清急招手让他进来。 房内只有神情温和的东主一人刚才的少女却不见踪影李清只见珠帘轻摆便知那少女已进了内室心中微微有些遗憾仿佛错过一道最美的风景。 “李公子的生意火爆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当日我见李公子竟将三十贯本钱中的二十贯都用来交房租心里既佩服李公子的魄力又替李公子担心可现在所见果然没让我失望。” 东主又瞥了一眼李清手上的瓷罐又笑着继续道:“李公子卖的东西真是出人意料我自诩世间珍奇可见皆见连那皇宫内的秘藏也一一饱览但这个雪泥却是平生见东西说起来也简单可就是佩服李公子想象力竟弄出个这么个珍馐美味的消夏佳品我已经吃过味道确实好!” 李清反应何等迅捷立刻抓到了他话中的漏洞心中暗忖:“能饱览皇家秘藏要不是管皇宫内库的太监要不就是宗室要不就是李隆基本人李隆基是不可能太监也不象那只有一个可能:李氏宗室难怪这酒店的掌柜、伙计个个畏他如虎死活不肯透露他的身份刚才所见的少女年纪不大如果是他女儿话那她就是大唐郡主了难怪那样好的气质。” 第三十六章 贵人(二) 既隐隐猜到他的身份李清也不点破只将手上的瓷罐轻轻放到桌上笑道:“只是包装好点其实里面雪泥味道和五文钱的并无区别我以后会做出更优良的雪泥分出档次。” 原来李清见雪泥如此火爆竟隐隐有了做下去的想法虽然早晚会被人仿制但他可以创出自己的品牌俨如后世的哈根达斯走高档高利润的路线成为他的主要营生之一。 那东主见小瓷罐精致便点点头笑道:“并非我讲究只是小女有些雅癖这寻常之物她断断看不上眼公子每日供给鄙店的雪泥味道虽美可是那粗瓷大罐子小女却不喜刚才我听我掌柜说你那里还有一种精致的小包装所以就麻烦你送来也顺便恭贺李公子生意兴隆。”边说边拾起小瓷罐细细端详最后才递掌柜道:“给小姐送去!” 那掌柜应了一声小心翼翼接过瓷罐转身进了里间很快便低头退出李清聆耳细听隐隐听见里面有清脆的碗碟碰撞声想必那小姐接受了这个包装他微微一笑正要告辞突然珠帘闪动一名侍女走出先给老爷施个礼这才细声细气道:“小姐想问这种雪泥的名字叫什么?” 李清一楞雪泥就是雪泥还有什么名字但他立刻就反应过来雪泥只是一种冰品名每个人做的都可以叫雪泥但自己的特色呢?自己的品牌呢? “叫小李记!”李清脱口而出那侍女想了想又微微摇头想必是不太满意这个名字她正要回去禀报李清却又改了口小李记是他的店名可不是产品名他思路飞转既要有韵味又不侵犯知识产权他刚才拿的是青色雪泥青色一个新的名字突然跳入他脑海。 “这位大姐刚才我说错了小李记是我的店名你家小姐所吃的雪泥名字叫做‘寒烟翠’” ‘寒烟翠!’侍女低念两遍笑容绽开这才回去禀报此后一直到李清离开他也再没有见到那小姐的身影。 东主似笑非笑慢慢端起茶杯晶玉细长的指甲挑飞杯中飞虫他轻吹一口气不急不缓道:“我秋天就要回长安了这次所来就是要处理醉乡酒楼不过李公子莫担心我已给新东主说好冰饮店的合约维持不变但到秋天期满后我也无能为力了。” 他轻轻叹息一声又道:“李公子可谓深得生意之道不知有没有兴趣到成都展那可是除长安和扬州外大唐第三大繁盛之都李公子若去必然如鱼得水区区阆中小郡真是埋才了若想去届时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李清大喜能得贵人相助必会少走弯路他急忙一躬到地谢道:“八月初合约到期我准备那时去成都届时还望前辈多多提携!” “八月初?八月初我还在再晚我就要回长安了。” 东主微微一笑取出一张精美名刺递去“到成都后若有难处就按上面的地址来找我凡事尽管开口!” 名刺印刷精美、纸质硬挺正面印有‘长安李琳’四个字字字龙飞凤舞刚劲遒健显然是大家手笔李清不知唐朝皇室倒真不知李琳是何许人翻过来背面却是两句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是李白的高作李清的前世人人皆知。 他小心将名刺收藏便向那东主拱手告辞而去行至楼梯口却见那小二在楼梯拐弯处探头探脑见自己过来立刻堆笑跑下来道:“李掌柜做的好买卖啊!” 李清口中客气急掏出一吊钱塞去道:“这些日子麻烦你甚多这是一点小小心意请莫推却。”小二吓了一跳手似痉挛一般乱摆:“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掌柜误会了。”李清诧异不是这个意思那又是为何竟这般鬼鬼祟祟。 “李掌柜请借一步说话。” 李清随他进了一间客房那小二轻轻把门关了这才低声道:“我有一事想求李掌柜帮忙。” 酒楼即将易主听说新东主极为吝啬而且已经放出风来准备年末大裁人所以醉乡酒楼人人自危纷纷各寻出路这小二也不例外。 “这是哪里话!”李清笑容真诚道:“我们弟兄之间还需如此客套吗?说吧!但我能及决不推却。” 醉乡酒楼是李清的最大客户平日里也揩油不少这小二职务虽小但却是个现管的人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有时候下面的具体操作者倒比决策者更重要李清深有体会他刚进财政所那会儿政府采购一批办公电脑那供应商为拿到钱不知跑局长家多少趟塞了多少钱才勉强得到局长的批条可供应商却忽视了出纳结果一连付了三次钱都被银行退回只推说帐号不对一直拖了二个月那供应商终于恍然大悟连夜给出纳送去一千元礼券出纳才终于将帐号写正确所以若得罪了这小二他只需使个小小的技术手段比如在提供给酒楼的雪泥里加点盐保管李清的损失就会在百贯以上呵呵!话扯远了。 且说那小二听李清肯答应心中大喜可又犹豫了半天才呐呐道:“我有一兄弟和我长得极象他一直想去成都谋事可就是找不到好的东家我适才听掌柜说李掌柜也想去成都展不知能不能提携他一把。” 李清自然明白这长得极象的含义不就是他自己吗?店里做粗活的妇人就是他介绍的他想必是知道了自己所开的薪水所以动心这小二八面玲珑能言善道倒是个做大堂经理的人才李清早就对他有意一直想招揽他不过他既然自己提出倒不可显得太热忱了否则日后他的尾巴必定会翘上天。 “这个--”李清迟疑一下道:“小店本小利微人员早已饱和实在腾不出位子如果是兄弟想来我倒可以放个特例别人就恐怕力不从心了。” 小二脸微微一红道:“如此就不为难李掌柜了刚才李掌柜所言我来却可以我想问问若我真来每月可开到多少工钱?” “这个数”李清淡淡一笑伸出蒲扇大的巴掌。 “五贯!”小二惊叫一声他在酒楼每月只有二贯还不到它的一半他只觉口唇干吃力地咽了口唾沫眼中却射出炽热的光芒要不是身在酒楼他真要俯身下跪拜见新东主了。 “是五贯还不包括给你的奖金和福利若全算起来恐怕每月八贯都不止。”见小二的腿已经软李清手一摆止住了他下跪的冲动拍拍他肩膀笑道:“现在若收了你恐怕会坏了我和酒楼间的关系你好好在这里做待我去成都时再带你走!”李清再一次打起他的如意算盘这酒楼对他还有大用若不好好利用这个小二的便利真是可惜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回东家话我叫张穹。”既认了东家小二的腰便软了许多忙不迭地报上自己名字。 “张穷?这个名字极不妥犯商家大忌难怪你混得不好这样我给你改个名叫、叫张旺你看如何?” “张旺好!好!东家果然是才思敏捷竟取了这么好的名字我爹爹、爷爷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对东家感激不尽。”张旺堆起一脸的媚笑代表他们全家向李清表达了三代人敬意。 李清哈哈大笑“你爹爹、爷爷若是知道了应是骂死我才对!我走了你以后就好自为之吧!” 第三十七章 发薪 这一日一直忙到月上中天庙会才渐渐到了尾声店门关了杨钊点上三支红烛突突的火苗将小店照得通亮所有的员工都精疲力竭地坐靠在墙边但脸上眼中都被烛光映红洋溢着不可抑制的喜悦今天是薪日不管日子长久都会有工钱可拿东家还许诺过若生意好这奖金也是少不了的。 李清在开店不久便制定了一个简单的员工薪筹体系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有效的激励机制他的员工就不会挥出最大的能动性李清虽有些小气但那只是他前世做会计的职业本能在另一面他又是个能做大事的人他会精打细算每一个铜子但又能慷慨扔出万金他深知和氏之璧出于璞石普通人只要能用之恰当未必不能举大事所以他对自己的员工从不吝啬定出的报酬起点要远高于寻常商铺。 员工薪筹分为五等每等又分若干品甲等为东主级每月薪酬为五十贯到一百贯不止李清自己拿的是甲二品月薪八十贯帘雨二女拿的分别是甲四和甲五品每品顺低十贯虽然她们实际并不拿钱但这帐还是要记上的;其次乙等是掌柜级从二十贯到五十贯不等目前是由李清兼任;再次丙等为执事级也就是项目经理每月薪酬从五贯到二十贯不等杨钊拿的便是丙五品每月十贯而裴柔拿的是丙十品每月五贯;丁等是伙计级每月薪酬从二贯到五贯;最后便是戊等即杂事级薪酬在两贯以下目前就只有那做粗活的妇人。薪酬的另一种便是计件制一贯为底薪其余的做一件拿一件目前是车夫老余和杨钊两个送外卖的小子。 除了正常的薪酬外还有年金即多做一年每月可额外多得一百文的报酬算是给老员工的奖励此外还有奖金、福利这却是看业绩的优劣多少不等均寡不一。 杨钊特殊实行的是日薪昨日他手气不好输了五百文今天定要翻回本来所以他拿到钱便立刻溜之大吉。此时李清正坐在里间给裴柔算帐房内气氛怪异冷热两重天裴柔目光炽热毫不掩饰地向东家投去一团团烈火她的身体已经灼烧得滚烫只需一颗火星她就会爆出万千热情彻底将李清吞噬在她的记忆中还没有哪个男人能抵住自己**的魅力。 李清却不为所动自己房中已经有了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他李清心满意足了。此刻他只低头给裴柔算工钱险些失足过一次他绝不会第二次在同一地方摔倒况且这还是杨国忠的老婆儿子都和他一般大的女人。 “大嫂自你来后棒冰的生意逐渐火爆可见你行事泼辣能干我有心重用你可你这样子也让着实我为难我和帘儿已有婚约在先你让我怎样给帘儿解释你又让我怎么和大哥相处现在这里就你我二人我且对你直说了吧!若你能以礼相待去成都后我就升为冰饮店掌柜你看如何?” 李清终于横下心来借这个薪的机会把话挑明了既断了她的念也须和杨钊解开这个结。 果然李清的话使裴柔脸胀得绯红随即眼中却又闪过一丝惊喜她勾引李清的目的不过也就是为了钱和地位现在李清先泼她一盆冷水又给了她一个意外之喜当真是又惊又愧又喜又苦百感俱至她羞愧地起身施礼道:“东家是正人君子裴柔知错了。”刹那间她媚笑尽敛脸色肃然和刚才之态简直判若两人。 李清长长松了口气李清暗叹一声从脚边取出一个蓝布袋给裴柔道:“我既叫你大嫂就不想和你细细算帐了这里是五贯钱和五两银子除给你十天的工钱外其他的就算是我和帘儿给你们夫妻的谢礼我平时待杨大哥有些苛刻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请转告杨大哥请他多多包涵。” 裴柔接过沉甸甸的包袱心中着实感激人家丝毫不计较那件事还主动和好可自己的丈夫却不知好歹还想要自己再伺机而动人品也实在卑下她虽然风流放荡却也懂个礼字心下暗忖:“看来回去真要好好劝劝丈夫大家和气生财又有何不好。” “叔叔心意裴柔领了我一定好好劝劝你杨大哥让他安心做事!” 望着裴柔的背影李清目光复杂这个结就算解了和杨国忠相处当真不容易啊!房间里冷意阵阵他却突然现自己的背襟竟已经湿透了。 半晌他的神思收回目光落在最后一人的名字上眉头却拧成一团无奈地摇摇头扯着嗓子喊道:“宋妹!” 宋妹就是那个做粗活的妇人三十出头脸色通黄是个寡妇却有三个孩子日间她来店里出工三个孩子便关在家里孩子中最大的一个有八岁了是个女孩虽然唐时有不少殷实人家的女儿也能读书识文但她却肯定不在此列她要照管弟妹必须留在家中说到她们的家不过就是一间小破茅屋吃饭、睡觉、拉屎尿都在里面第二个是男孩五岁了最小的女孩只有三岁一家四口全靠宋妹替人浆洗衣服度日每月挣不过百文日子过得着实艰难每日里为省几个菜钱便趁天黑带着三个孩子去市场拣菜叶有时候男孩想吃肉叫嚷得凶了宋妹便会狠狠给他一巴掌然后娘四个又会搂在一起放声痛哭没有男人的家庭是天下最不幸的。 自从表弟张旺将她介绍到李清的小店干粗活后每日可挣五十文一月便是一贯五百文虽然钱还没拿到但生活希望却有了所以宋妹也格外珍惜这份工作每日早来晚走极为卖力但她较愚笨毁坏了不少东西又预支了三百文钱所以今日宋妹虽喜悦非常但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拿到多少。 听东主叫她她立刻站起来走进里间心紧张得似乎要跳出来木然地站在李清面前两只手扭成一团李清瞥了她一眼将帐页翻了两页眉头不禁有些皱紧拿过算盘劈劈啪啪打了一阵才叹口气道:“你才来十四天便打碎六十个碗三只茶壶十个上好的细罐你怎么如此大意?” “我后来就没打坏了。”她低声回答声音细若蚊语。 李清却冷笑道:“你若再不当心我也不会再用你了虽然帘儿替你求情但店里的规矩却写的明白你又是第一个犯就更不可废这些碗壶你是要赔的你可认?” “是!” “我也不过分就算按半价赔你一共要赔二百三十文再加上你预支的三百文钱所以你最后的薪酬只有二百二十文。”李清从钱罐里取出两吊钱又数出二十文散钱装进一个蓝布口袋里递给她道:“你点好了若无误就在这里按个手印。” 宋妹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才两百二十文自己早上还想给孩子们买几身衣服再买几斤肉可这样一来所有的希望都成了泡影回去怎么给孩子们解释她心如刀割哆哆嗦嗦地接过钱又神色黯然地按了手印便转身要离去不料李清却叫住了她:“还没结束呢!怎么就想走了?” “东家还要扣我钱么?”她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死死地捏住蓝布口袋若再扣钱她连买米的钱都没了。 “谁说我要扣你钱了!”李清没好气道他又从脚下拎出个红布口袋往桌上一放“刚才和你结的是工钱而这个是给你的奖金你自己打开看看。” “我也有奖金吗?”宋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有!”李清笑咪咪又取出一个布包道:“这里面还有三件衣服是帘儿给你孩子买的一起拿去吧!” 犹豫半天宋妹终于接过袋子只觉手一沉险些没拿稳落地她不敢打开只从袋子的缝隙里瞧了一眼满满地全是黄灿灿的铜钱少说也有两贯。 “谢谢东主!”宋妹‘扑通!‘跪倒在地拼命地李清叩头:“东主是活菩萨东主是好人啊!” 李清只觉眼角有些酸急挥挥手道:“起来吧!你干活最卖力所以多给你一些你以后只要好好干你们母女四人是会过上好日子的钱收好等会儿我让马车顺路送你回家。” 第三十八章 去成都 渐渐地天气凉了下来井边的桂花树长出一片金黄浓郁的桂花香熏得李清整日昏昏沉沉再过几天他和醉乡酒楼的租赁合约就要到期他必须要开始着手安排后事了店要交还醉乡酒楼东主已经变更新东主不肯再续租李清也决意去成都展。 一个夏天李清足足赚了二千贯这在鲜于仲通的眼里或许只是毛毛细雨但在李清看来这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他前世的月薪只有二千元要挣下这相当于二百万元的财富对他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有这笔财富做底说话做事都硬气了很多或许这便是钱带来的自信。 所有的员工都了丰厚的遣散费若意跟自己去成都展的他都可以带走将来自己达了也少不了他们一份好处但他的员工都是阆中乡民李清并不抱多大希望不料只除两人外其他人都愿意跟他去成都甚至包括宋妹她再找不到这样好的东家连赶车的老余也辞去骡马行的差事愿意同行李清大喜当即和众人约定了出的时间。 这一日清晨李清正和帘儿收拾东西这个小院李清已经用十贯的低价将它买下送给了小雨的父母算是聘礼。 突然院子里脚步声响起“公子杨大哥来了!”小雨在厨房里叫了一声。 “哦!”李清丢下手中的帐本正要迎出去杨钊已经跨进门来“李老弟打算几时走?”他见屋里一片狼籍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进来。 “走!咱们院子里说话去。”李清拍拍他的肩膀揽着他来到院中。 帘儿急忙在院中摆上桌椅小雨又端来几样小菜和一壶酒帘儿给二人将酒斟上笑笑道:“你们慢慢喝酒菜不够就叫我!”她又系上围裙到厨房帮小雨做饭去了自从裴柔事件后帘儿也从小雨那里追问到了事情的真相她又气又急却又不敢表露眼看李清渐渐达她愈加担心前后思量自觉势单力孤难以抓住李清的心于是她便默认了小雨将来的地位遂和她结成统一战线联手对付外来威胁。 “李老弟好福气啊!两个弟妹一个比一个贤惠比我那骚婆娘可强多了。”杨钊盯着帘儿的背影一脸羡慕道。 李清刚呷了口酒突听此言差点将他呛死“杨大哥说笑了大嫂泼辣能干这才是福气” “算了不提她了今天我来是有件大事和老弟商量。” 李清听他说得郑重心中突然想起一事猛地一惊难道他要进京了不成? “杨大哥请说!” 杨钊端起一杯酒欲言又止仰脖一饮而尽半天才叹口气道:“我实在有点不甘心啊!” “为何?”李清又替他将酒斟满问道。 “我先前从军想博个前途可惜时运不济混得穷困潦倒多亏遇到李老弟生计才得以改善现在老婆和孩子也蒙老弟照顾都有口饭吃我也就放下心来既然兄弟要去成都展我也想去成都碰碰运气以前军中的几个弟兄在成都为官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路子。” 迟疑一下杨钊又道:“其实我今天来有一事想请兄弟帮忙。” “大哥有话就直说既然是兄弟何必吞吞吐吐!” 杨钊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我知道那醉乡楼的东主是京中权贵若能得他提携我更易行事只是投靠无门我听说他和兄弟有一些交情兄弟下次去找他能否将我也带去我怀疑他便是剑南节度副使李珍。” 李清暗暗敬佩此人果然善于钻营任何一点有利于自己的机会都不放过也罢!既然自己决定将宝押在他身上那索性就做到底。 想到此李清便起身笑道:“他不是剑南节度副使李珍他是益州别驾李琳他给过我一张名刺大哥稍等我去找找。” 可刚走没两步他突然停步了杨钊迹是被蜀中官僚推荐上去的‘剑南节度副使’六个字脑海里如电光矢火一般让他猛地想到了这个人是谁那章仇兼琼在杨国忠掌权后没多久就升了官这也就是说当年杨国忠极可能是被章仇兼琼推上去的。 李清既想通这一节后面之事就豁然开朗天宝四年杨玉环立妃紧接着杨国忠进京如此巧合必然就是现任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的安排。 李清再不去拿什么名刺回身笑道:“我险些忘了帘儿的义父就是剑南道的采访使鲜于仲通他与节度使大人关系极好不如我介绍你去投靠他岂不是更便捷而那个给我名刺的李琳其实也只是生意往来这官场上之事他未必肯帮忙。” 杨钊大喜过望他早就知道鲜于仲通是剑南官商两道都响当当的人物不料他竟然是帘儿的义父杨钊只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这等重要的情报自己怎不早点知道三个月的时间啊!自己竟没把帘儿放在心上他斜瞟过厨房眼神中多了三分巴结之意。 李清又回房取出二百两银子递给杨钊道:“找路子是要花钱的我这个做兄弟的没法帮你这二百两银子是我的一点心意只盼大哥不要嫌少!” 杨钊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料到一向精明小气的李清竟然会拿出两百两银子给他自己一文不名毫无可利用之处这只能说明李清真是将自己当作大哥了杨钊心中感动默默接过银子只淡淡道:“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将来我若达一定会还兄弟的情。” 李清微微一笑道:“大哥官场应酬哪能不花钱的这些还远远不够等我赚到钱了再多给大哥一些。” 他突然又想到了杨玉环日后杨钊达就是落在此女身上又怕历史不真实李清便出言挑道:“我听说大哥有一族妹在京中贵为王妃大哥怎不去托她寻个门路?” “你说的是玉环吧!她现在已经不是王妃了不知为何突然出家为道我族中人都猜测定是她得罪了当今皇上所以族人都避她家不及我岂会去触这个霉头。”杨钊面带忧色他那个族妹确实长得美貌无比只可惜太老实在宫廷诡异险恶的斗争中焉能不败从此将独守青灯真可惜那张脸了。 但李清却从他的话中捕捉到了巨大商机急追问道:“刚才大哥说她家道败落了?” “是!她父亲早逝本来家道殷实可玉环自做了王妃后来她家打秋风之人太多再加上她母亲厚道从不拒人渐渐地就有些入不敷出玉环突被贬她家也随之冷清我听裴娘说她家连老宅都卖了全仗她三叔接济度日。” 杨钊说完连连叹气他本人何尝不是一样的趋炎附势杨玉环家鼎盛之时他时常前往揩油玉环父杨玄琰去世后他还充作孝子一手操办丧事而现在若让他再上门恐怕就是打断他的腿也难动一步。 李清却深知其中玄机现在杨玉环为道不过是李隆基要掩天下人口目罢了不出两年玉环必得大贵若此时雪中送碳那杨玉环怎能不感激自己就算杨钊忘恩但另一条路却已经有了此事宜早不宜迟若那李隆基按耐不住随时都可能册封杨玉环到那时恐怕自己连杨家的门都挤不进去打定主意李清便对杨钊呵呵笑道:“大哥落魄之时想必也受了族人不少白眼何时大哥返乡小弟当陪同前往好好阔绰一把给大哥挣回颜面来!” 杨钊不知李清心机只当他是关心自己既感动又高兴轻轻拍拍李清的手笑道:“好!过几个月我就带你前往。” 二人又谈些***讲到妙处皆纵声大笑这一顿酒直喝得二人面红筋胀、舌头打颤才尽兴而散。 又过了两日便是李清动身去成都的日子张旺已先行一步去安排食宿凌晨初秋的凉气渗入夜空中东方的黑暗缓缓消逝化成灰色红色的曙光从他们身后的渝江尽头一道道窜出黎明已经道来李清回头凝望阆州、凝望仪陇归途这里留下他初涉唐朝的足迹一步一步艰难却又充满生机他回过头来渝江如一条金光闪闪的玉带蜿蜒南行远空已被朝阳染作漫天霞红李清胸着顿生万丈豪情迎着天地间的万丈金光他大喝一声:“出!” 五辆马车缓缓开动驶上官道渐渐地度越来越快满载一群人的希望慢慢地淹没在无边无际的朝霞之中。 卷一《斜风细雨入剑门》完 请看卷二《风骤起龙争虎斗锦官城》 第三十九章 初到成都(一) 成都建府在天宝十五年在此之前称益州天宝元年益州改名为蜀郡置大都督府节度剑南三十八郡其中蜀郡下辖成都、雒、郫等十县人口近百万以丰富的物产和达的商业、手工业著称雄居大唐各州郡第二仅次于烟花风流之地扬州成都商业极为繁盛货物从岷江出到嘉州再转长江东行半月后便可以抵达数千里外的江南甚至可以转船出海到日本、高丽所以巨商大贾比比皆是故而有‘剑南十富九藏成都’之说。 李清一行人逶迤西行渡涪水、过简州当一轮血红的朝阳喷薄而出射出万丈金光成都高耸巍峨的城墙终于隐隐可见。 “李老弟我们赶了一晚的夜路大家已经疲惫不堪是否应找个地方休息打尖?” 杨钊已经不是李清的下属到成都后李清自会带他拜访鲜于仲通替他谋个差事。此时他伏在马上一日一夜未下马腰实在酸疼难忍。 “大家再坚持一下吧!进城再休息。” 虽经一夜的颠簸李清却精神抖擞脸上不见丝毫倦色不等马车停稳他纵身跃下却一个踉跄险些扑个嘴啃泥吓得帘儿一声惊呼困意顿去。 “公子杨大哥说的对大伙儿都累坏了是应该找个地方歇息片刻。” 到了地上李清才觉得自己已腿软如泥回头又看看大伙儿也是个个萎靡不振眼睛熬得通红他本想一鼓作气进成都可眼前这个情形真是不可能了。 “也罢!杨大哥你骑马快烦请你到周遭看看可有歇息的地方?” 杨钊一指远处的几株垂柳笑道:“柳树后就有一家茶棚我常去不妨去那里歇息。”他一纵马疾驶先去。 “去前面的柳林处。” 李清爬上第一辆马车嘶哑着嗓子低令一声车夫应了挥动马鞭几辆马车缓缓而行只片刻功夫便到了茶棚天刚亮茶棚里空空荡荡的尚无客人故杨钊先来告信时连掌柜都惊动了早带了几个伙计在路边笑咪咪候着待李清一行人靠近立刻一拥而上牵马的牵马迎客的迎客大呼小叫好一阵热闹。 “掌柜店里可有吃的?要热的!”一夜赶路李清早已饿扁。 掌柜早看出李清是这一群人的头故一直不离他左右见问便笑吟吟答道:“小店拿手的就是面饼夹肉末饼薄肉厚再佐以热腾腾的大碗菜蔬肉汤客倌可有兴趣?” 李清早听得两眼冒光喉咙里都要伸出手来不等掌柜说完他便急嚷道:“先上五十个肉饼每人一碗汤多放些姜葱味道要辛辣点好。” “好!好!”掌柜回头大声叫喊几句又对李清笑道:“听客倌口音不是成都人等客倌先饱腹后若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我我在这里开店已经二十年了成都的市井传闻风俗禁忌多少也知道一点。” “那先谢过掌柜了我等会儿确实有话要问。”李清心中暗赞:“这才叫做生意呢!” 霞光消失天渐渐白亮起来路上开始有行人往来茶棚里人声喧杂不知不觉竟已经坐满在李清的邻桌坐了五六个西域胡商高鼻深眼却说一口流利的官话字正腔圆丝毫不带半点胡音细听之下却又大吃一惊他们竟是在谈唐诗只听一重眉人低声吟道: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吟罢他长叹一声:“四明狂客终于要回乡了可我几时才能返回自己故乡。” 他情绪低落端酒碗连喝几大口又狂似的笑道:“我从商三十年却没想到会栽在成都都说蜀人厚道我看此言虚啊!” 旁边同伴纷纷相劝:“此回亏本是海家使诈并非李兄不济我们大家返乡自然不会将李兄丢下李兄跟我们走便是。” “客倌说得有失偏颇那海家是松州吐蕃遗支并非我蜀人如果能一叶障林。”不知何时掌柜竟出现在旁边他向重眉胡商拱拱手道:“听客倌口气似乎遭遇到了不幸小店虽简陋但也知一言为重百金轻的道理客倌酒钱就算小店请客只望客倌在外莫要再说蜀人不厚道之言。” 几个胡商闻言纷纷起身道歉随后结了酒钱骑马往北而去掌柜望着他们身影渐渐消失官道尽头这才回对李清笑道:“商海险恶他们一个外乡人怎可能斗得过海家。” “掌柜不妨坐下说话!” 待掌柜坐下李清不急不缓问道:“我也是来成都做生意的外乡人掌柜能否给我讲讲成都商界的情况还有那海家是什么回事?” 掌柜上下打量李清片刻笑道:“公子如此年轻就来成都闯荡不简单啊!我们成都以商业繁盛闻名于世机会多自然风险也大来成都从商别的可以不说但有几个人是必须要知道的。”李清精神一振目光炯炯地盯着掌柜道:“掌柜请说李清洗耳恭听!” “公子原来是国姓要说成都商界可谓藏龙卧虎巨贾极多但能在成都呼风唤雨跺一脚岷江都要漫出来的也只有五个响当当的人物第一人和公子一样也是国姓不过却是个真王爷官任益州别驾姓李名琳是我大唐让皇帝的次子其人富不在第一但身份、爵位及声望都是其他四人不能比的所以高居第一但听说他年底就要回京了可能这排名以后会有些变化;排第二的也是位大官商官任剑南道采访使鲜于仲通此人虽排第二但钱却是最多的李别驾一走这第一的排名非他莫属。” “那排名第三呢?”小雨在李清身后突然插口问道李清吓一跳一回头才现所有的属下都围在自己身边只有杨钊一人在远处悠然品茶仿佛商界之事已和他无关。 掌柜见众人听得入迷得意地咳嗽一声继续道:“这第三便是刚才那群胡商所说的海家传闻是松州吐蕃人后裔酒楼、商号几乎各种行当都有涉及但主要还是靠和吐蕃做生意财海家之所以被排第三的原因却有两个一个是传闻他和京中的郯王有些关系郯王偏妃便是海家之女;另一个原因就是海家和黑道有关系。” “黑道!”众人异口同声惊呼在阆州只听说有些流氓、泼皮成都竟然有黑道。 “声音小一点!”掌柜急出声拦道他左右看了一下方才低低道:“这海家是成都一霸若有什么赚钱的新行当他定要插足前几个月就有一播州大商人得罪他家被逼得血本无归最后据说连人也死在返乡路上。” 李清心乱如麻他不敢想象他如果推出雪泥那个海家又会是什么反应还有他的连锁市、大卖场一切都是新鲜的行当。 “第四名是石家垄断成都的茶业;第五名是唐家据说京师国子监、弘文馆的纸都由他提供。” 掌柜侃侃而谈但李清却一个字也没听见去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心中就象被一层淡淡的灰色雾霭蒙上---- 注1:四明狂客即贺知章他提出归乡的时间是天宝二年十二月本文因剧情需要提前了四个月。 注2:让皇帝即李隆基大哥李宪将皇位让给李隆基被尊为让皇帝。 注3:天宝初年益州改名叫蜀郡很快又要改回所以本书就不改了省得读者糊涂---- 向各位推荐阳东的《荣耀大唐》这本书是和老高的《晚宋》一起推的都是签约没上架老高的《晚宋》掐枝去叶草草收尾了但阳东的《荣耀大唐》却一直在极认真的写已经六十多万字更新也快历史写得厚重凝实笔调越来越老道老高推荐他没有别的原因心中敬佩。 第四十章 初到成都(二) 当李清一行人进入成都城内喧嚣、热闹的气氛立刻扑面而来大街两旁是密集的茶馆和书肆大小酒楼、食铺、客栈、青楼林立次比街上更是热闹卖艺的、算命的、卖狗皮膏药的商人、货郎、武士、书生深眼黑面的吐蕃人、服装怪异的南诏人、高鼻蓝眼的西域人人挨人、人挤人这正是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而在李清的车队在大街上艰难行进车夫也无法赶车只能牵着马小心翼翼地前行一路上不时有小孩从他们面前嬉笑跑过留下一串笑声李清笑吟吟地饱览这座唐朝大都市的风情耳边只闻店铺小二的吆喝声、青楼前招客的娇笑声、酒楼里胡姬舞动的皮鼓声、茶馆里听书的哄笑声、卖艺围观者的叫好声到处车如流水马如龙李清心中豪气渐生海家带来的担忧也早丢到脑后他此时此刻只想高高站起来大吼一声:唐朝最繁盛的城市听着我李清来了! 车队在城市里足足穿行了近一个时辰才到达约好的地点张旺已早早等候在那里他定的客栈位置不错档次也高唤作得月楼紧靠最繁华的驷马桥却又闹中取幽众人卸下行李早有几个小二上前帮忙这时黑云压城、燕子低飞阵阵闷热空气扑面而来疾风骤起眼看风雨欲来。 李清心急他将安顿众人之事扔给帘儿自己立刻带上杨钊去拜访鲜于仲通鲜于仲通的官邸也在驷马桥附近小二遥指红木雕花之楼二人步行只一盏茶的功夫便到官邸占地不大和新政县的老宅有天壤之别但也墙高院深几棵浓绿的老槐从墙头探身而出将墙外道路遮出一片阴凉李清向守卫说明来意几个门卫听说他们是从新政县的那里可是老爷的故里不敢怠慢立刻将李清的名帖送进府内很快一阵豪爽的笑声传来大门处出现了鲜于仲通修长而清瘦的身影。 “贤侄几时到的成都?” 李清急忙长施一礼道:“我一个时辰前刚进城门不敢怠慢放下行李就来见世叔。” 鲜于仲通满意地笑笑探身向李清身后望去李清知其意急道:“帘儿尚在客栈收拾东西迟一、二日便来叩拜义父。” “到了我这里就是到了家还要住什么客栈你们住的客栈叫什么名字我这就派人将她接来。” “好象叫得月楼就在前面不远不过我手下人众多帘儿要安排他们改日再说吧!” “得月楼?真是有趣”鲜于仲通不禁哈哈大笑得月楼就是他的产业确实是住到家里了他唤过一人叮嘱了几句那人领命奔去。 “我就是得月楼的东主我叫人去给你们安排最好的食宿。”鲜于仲通笑道眼一瞥却看见了一旁的杨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消失不见他笑笑问李清道:“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是!他是我在阆州认识的大哥杨钊。” “杨钊?”鲜于仲通眼中突然闪过一道电光“我们好象在哪里见过?” 杨钊立刻楫道:“是去年鲜于大人来新都县视察便是我替大人牵的马。” “我想起来了果然是你你便是那新都县尉怎么你不在任了么?” “回大人卑职已经期满退职了穷困潦倒多亏李兄弟慷慨相助才没被饿死。” 李清却没有吭声他不满地瞥了一眼杨钊明明他早见过鲜于仲通却告诉自己只是久闻大名看来此人口是心非已成习惯当真是不可相信。 李清的细微眼神变化却被鲜于仲通一一捕获他老于世故立刻便猜到他二人的关系决不是朋友那么简单。 “在门口站这么久走!进去说话。”鲜于仲通一把拉过李清边走边笑问道:“适才你说手下众多看来你混得不错快给我说说你去阆州后的情形。” “我在阆州开了店......”李清便将这三个月开店的事去枝掐叶地简单说了一遍最后道:“运气确实不错这三个月虽辛苦些但下一步谋展的本钱却赚到了。” 说着三人便进了客堂分宾主落座自有下人给他们上茶李清又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向鲜于仲通面前一推笑道:“当时世叔可没说要利息所以我只还本。” “你这个油滑的家伙商人借钱那有不收利的我不说的意思就是将这银子给你了也罢!既然你执意要还那我就收下了。”他嘿嘿一笑不等李清反应迅捷无比地将银子收回。 鲜于仲通随口又道:“贤侄此番来成都不知想做什么? “我还没有想好特来请教世叔。” 他本来是想开市开大卖场但那只是他初到唐朝的想法几个月的打拼他早已明白这是不现实的且不说交通物流更关键是在唐朝城市的每个坊里都有一个墟市里面东西样样齐全且种类繁多这就相当于大卖场。 而在乡镇小县在交通便利之处自然有草市而偏远山村又会有货郎上门大唐百姓男耕女织基本可以自给自足又用实物交税手中也无余钱一些必须日用品偶然从走乡串村的货郎手上买一些也就够了论便利比不了货郎论价格也未必有优势如此他还能开什么市大财! “世叔经商多年又是蜀中大贾所以我想请教我能做什么?” “想从商赚大钱路只有两条第一是大资本贩万匹蜀锦、万斤茶叶下江南入京师利润自然滚滚来这是一;第二便是奇以新奇取胜人无我有垄断市场自然也有暴利;除这两条路外当然还有些诡道如贩卖私盐买卖军械也能赚大钱但脑袋却是栓在裤腰带上查到必杀;我倒觉得贤侄可以走第二条路刚才你提到的雪泥成都就没有如果它真是美味的东西那不管冬夏都会有市场所以我劝你还是先卖你的雪泥兼开酒楼客栈等本赚足后再回头走第一条路做大买卖我剑南道的蜀锦、茶叶、纸张、瓷器都是上好的东西只要走上一趟少说有三五成的利润。” 鲜于仲通一席话说得李清如梦方醒不愧是蜀中巨商句句都说到点子上李清端起茶杯突然想起了金钱滚滚而来的情景不禁悠然神往嘴角露出一丝沉醉的笑容。 他在做财梦却急坏了一旁的杨钊李清的神情分明是将他的事早忘得干干净净他见鲜于仲通已经有送客之意便再也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一声将李清从财梦中惊醒李清看了看满面焦惶的杨钊突然醒悟自己差点将大事给忘了。 他歉意地笑笑沉思片刻便对鲜于仲通直道:“杨大哥原是新都县尉颇知官场规则为人又精明能干我想求世叔帮他谋个差事不知世叔可方便?” 鲜于仲通却沉默了这点小事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若是李清有意他必然是千肯万肯可这个杨钊鲜于仲通在新都县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此人心术不正又是个典型的阿谀奉承之徒要自己帮这种人实在是难办。 李清见他沉思不语知道他定是不肯心中不由大急如果此次失败那他在杨钊身上花的血本岂不是都打了水漂吗?想到这他心一横再也顾不得会泄露历史冲杨钊施了个眼色道:“杨大哥可先回去我和世叔还有点私事要谈。”杨钊会意立刻起身告辞而去。 第四十一章 初到成都(三) 待杨钊出了大门李清这才低声对鲜于仲通道:“此事机密世叔这里可有说话方便之处?” 鲜于仲通见他脸色凝重急带他进了密室密室建在地下要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里光线昏黑潮湿窒闷显然通风口开得极小甚至没有甬道尽头是一道石门拉开石门里面便是一间密室室内倒也宽敞通风明显要比甬道好许多李清打量了一下只见房内布置得异常简洁没有任何华丽的饰物地上铺着黑色大理石光滑如镜人走在上面可以照见另一个自己顶上和四周也是用上好的汉白玉铺砌四面靠墙各摆一排架子架子上分类置放着帐簿和各种文书摆放得整整齐齐中间是一张大板桌围着桌子摆了一圈檀木椅。 鲜于仲通坐下瞥了一眼李清道:“这间密室用两层大青石砌成任凭你怎样吼叫外面什么都听不到所以你尽管放心。”他话锋一转直奔主题道:“说吧!什么机密事?” 李清深深吸了口气走过甬道时他已经想好说辞他也拉了把椅子坐下凝视着鲜于仲通眼睛一字一句道:“此事和当今皇上有关。” 宛如石破天惊又似平地一声霹雳鲜于仲通霍地站起眼光凌厉逼视着李清却见他神色严肃并不象信口玩笑。 “你说!不准你隐瞒一个字把你所知道的给我全部说出来。” 这一刻鲜于仲通语气强硬气势威严和平时的温文尔雅完全判若两人这也难怪无论事大事小只要牵涉到皇上都是关系家族存亡的大事。 “世叔快快坐下不用着急事情还没有生呢!”李清略略停顿有意让鲜于仲通冷静一下这才缓缓道:“你可知道寿王妃出家的底细。” “听说是在皇上寿筵上不敬才被贬出家。”鲜于仲通脸色回暖语气和缓道:“这是皇家内部之事与你我无关休要多管闲事。” “世叔说这是闲事等有心人抓住机会飞黄腾达、入相拜将之时恐怕世叔就不会说我此话是闲事了如果实在不愿听那我就真当它是闲事了。” 说完李清拱拱手要告辞离去鲜于仲通却一把扯住他歉然笑道:“我说话不中听贤侄休要放到心里去你接着说我听便是。” 两人这一收一放气氛缓和了许多李清靠近鲜于仲通压低了嗓音道:“寿王妃出家的地方却是在宫中问题就出在这皇上专为她建一座道观还以她的道名命为玉真观这难道不蹊跷吗?” 鲜于仲通突然明白了李清的意思他竟是暗指公媳**当事人还是皇上不等李清再说下去鲜于仲通一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所以贤侄的意思就是要我利用这个杨钊?” “是!自武惠妃死后后宫已呈无主之势一但那杨玉环扶正必成后宫之主老夫少妻之配她家人岂能不随之升天这个杨钊极善察言观色、行事不择手段昔日又有恩于杨玉环届时若让他进京早晚会有飞黄腾达之日他现在正走背运世叔扶他一把这不就是吕不韦之子楚吗?再者就算他不能成功这损失也不大可他若成功了其中的厚利可不是卖任何东西可赚得到了孰轻孰重以世叔的精明难道还衡量不出吗?” 鲜于仲通倒吸口冷气这李清每一次见他都会给自己新的感受他不禁抬头向他望去却见他懒洋洋地半躺在椅上眼神象个老奸巨滑的商人拿着一个待价而沽的奇宝。 “怎么!难道世叔还不相信我吗?” 鲜于仲通沉默不语李清之言听似荒唐可仔细一想却又字字在理这件事极可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话那杨钊就奇货可居了他已经心动皱眉在室内来回踱步确实可以赌一把假如失败也没有什么损失。 不过倒先不必给杨钊他谋什么差事应让他给自己做事才对想到此鲜于仲通嘴角慢慢露出一丝微微的冷笑。 “贤侄你叫那杨钊明日来见我。” ...... 李清从鲜于府出来骤雨初歇一股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他谢绝奉命送他回客栈的马车悠悠闲闲沿绿柳曲水负手而行还算顺利鲜于仲通最终答应了杨钊之事却要杨钊先做自己不肯答应的执事借口要考察他的能力但真正目的却同样是想先收杨钊之心杨钊就象一条名贵的狗先被李清现收留现又将被鲜于仲通喂养李清淡淡一笑他自有办法让杨钊心甘情愿。 不知不觉便来到客栈附近他初到时是从小路进的客栈现在却绕到正面大街上这里叫驷马桥因相如向文君许诺而得名是成都最繁华的地段即到这里李清再无法悠闲雨后出来透气的人将大街涌堵得水泄不通不需他迈步便可随人流而行。 “他***这是要透气么!” 他低低咒骂一声急将脖子扭到一侧头高高仰起大口喘着粗气那架势俨如一条离水太久的鱼他的眼前出现一座高耸的酒楼外形颇似阆中的醉乡大酒楼但富丽堂皇处却又更胜一筹 突然李清若有所感他似乎看到‘出售’二字揉揉眼再仔细一看可不是朱红大门上赫然贴着一张白纸:‘此楼出售’李清大喜此等钻石地段居然还有人肯卖楼他象鱼突然回到水中身形游动几步便横穿人流推门进楼。 迎面是一个描金大匾匾上泼墨二个大字:“望江”字体大开大阖、气势雄浑却有几分眼熟他苦思片刻不得要领便丢下念头径直走了进来。 楼内静悄悄的似乎已经歇业地上打扫得干干净净十几个小二正在擦拭梁顶窗檐的积年老灰正面的帐台上坐着一个中年白胖子他嘴角天然上弯就是怒时也带笑意让人忍不住对他心生好感他正在算帐李清进来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温和笑笑用笔指了指空荡荡的大堂意思是已经歇业见李清不走一名小二跑上来陪笑道:“对不住客倌小店要出售已经歇业客倌可过段时间再来。” “我就是为出售之事而来你们掌柜可在?” “我便是!”白胖子放下笔从帐台里绕出来笑咪咪道:“客倌想买这个酒楼么?” 李清突然觉得自己着实有些孟浪他现在手上只有一千八百贯就要想买这样大的酒楼是不是有点太自不量力了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道:“是我一个朋友想买不知要卖多少钱?” 掌柜摇摇头道:“此事要和东家谈不过我听说前几天有人已经出价到一万五千贯最后还是没买成。” 李清大为震惊:“为何?难道一万五千贯还买不下这个酒楼?” “那是当然的我们海家看上的东西谁敢买!”一个尖细嗓音突然从李清身后传来。 第四十二章 风骤起(一) 霍地回头门口站着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头戴虎皮硬幞头黑襟短打扮三寸丁身材身后带着十几个跟班却个个虎背熊腰他斜睨李清目光傲慢。 “是海大管家来了稀客!稀客!”胖掌柜笑呵呵迎了上去。 海管家眼却一翻冷冷道:“席掌柜说错了我非客。” 席掌柜突听此言身子怵然一抖颤声道:“难道海家已经买下望江酒楼了吗?” 这是他最害怕之事如果真是这样他就得和相处了二十年的酒楼告别了就算海家留他他也绝对不干道不同不与之谋。 “当然我家大老爷一早便出了门此刻应该签下来了。” 那海管家瞟了李清一眼他在成都是横着走路的人见李清孤身一人衣着平常心中更加鄙恶随口恶狠狠骂道:“哪里跑来的野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竟敢和我海家争酒楼我数到三再不给老子滚就让你从老子裆下爬出去!” “一!” 后面的跟班已经开始动舔着舌头、眼露凶光慢慢地散布在李清周遭。 “二!” 那海管家的目光开始兴奋那是一种对血的嗜好他紧紧地盯着李清脸上的表情仿佛真是在看一条狗一条即将被他痛打的癞皮狗。 李清僵在那里下不了台若那管家好好说几句他或许会拱拱手说声抱歉偏偏对方说得如此恶毒咄咄逼人丝毫不给他任何后路李清虽不愿惹事但无端受辱骨子的血性骤然作。 他眼睛眯成一条缝紧盯着那狗头烂嘴胸闷得如同即将爆的火山他的拳头捏得跟铁锤一般手上的汗毛都似要根根炸裂开来席掌柜眼看一场雷暴将至就在海管家‘三‘要出口的刹那一把将李清推出门去低声又在他耳边丢下一句话:“后生他们人多你要吃亏的。” 李清长长吐一口气慢慢冷静下来他虽早现大门处无人把守只一拳打烂那狗头的臭嘴便可夺门逃走但也并无十足把握也亏得掌柜解围可是这口窝囊气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李清不由回头重重地‘呸!’了一声恨声道:“老子将来达了第一个要铲掉的就是你海家。” 一边低骂眼睛却又透过窗户瞅见了大匾上的字这下他有些记起来了急手忙脚乱从怀中摸出李琳给他的名刺仔细对比两边的字虽然字不同但笔意转承都分毫不差他突然又想起李琳卖醉乡酒楼之事心中便下了论断这个望江酒楼一定也是李琳在卖否则何需海家的大老爷亲自出马。 想通此节李清的心又开始动了这里的市口实在太好酒店若能属于自己只需一年自己就可以做大资本贸易可是海家已经下手在先骂归骂李清心中却明白初来乍道就树强敌实在是最愚蠢的行为海家的势力他远远得罪不起啊! 李清只得放弃了念头但只走出两步他脑筋便转过弯来猛拍脑门自己怎地这么蠢那李琳或许不止一家酒楼不买望江楼便是了况且他也答应过要帮自己不行!马上就得去走晚一步好东西可就没了。 离客栈已不足一百步但他已经无心回去找一辆马车直奔李琳的府邸李琳的官邸也不大他是益州别驾和鲜于仲通一样住的都是官家提供的府邸虽然富可敌国却不敢招显一旦御史弹劾加上小人眼红这巨额财产来历不明之罪可就坐实了。 李琳府邸门口停着三辆华丽宽大的马车近百名黑衣汉子列队静立一旁一般的高大魁梧个个腰直背挺眼中暴射凶光看得李清暗暗怵:“这必然就是海家大老爷的护卫了果然与黑道有关联这架势不就是后世黑道老大吗?” 他突然愤恨起来:“这等嚣张难道官府也不管管吗?”他却不知道这些只是海大老爷的贴身保镖并非上街砍杀的小弟身上又不带凶器官府自然不管海家是合法商人这就如同日本山口组、熊谷组一样虽然涉黑但自身做的却是正当生意。 李清叹了口气心中空空荡荡刚到成都第一天就和三大商家打了交道让他怎能不感到失落。 李清走到侧门将李琳的名刺递给正在打瞌睡的门房:“是别驾大人命我来找他的。” 门房瞥了他一眼又向后看了看见他乘坐的马车黑不溜秋和海老爷的鲜车怒马相比仿佛一条癞皮狗一般嘴角微微撇了撇随手接过名刺懒懒地伸腰打个哈欠无精打彩道:“你等着我去给管家说说。”转身进门“砰!”一声随手又将门关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了门房还没有来李清等得有些焦急起来突然远方黄尘滚滚飞扬数十骑环护一辆马车疾驶而来片刻冲便到了门口。 “前方汉子闪开!”李清见两匹开路的快马直奔大门而来急闪到一旁。 不等马停稳两名骑士飞身而下跑上台阶喝道:“快开大门郡主回来了!” 十几个闻声跑出的下人手忙脚乱拉开大门只等马车驶入但马车却在门口停了下来从马车上走下一个身着绿罗长裙的年轻女子径直朝李清走来李清认得她就是那郡主的侍女蓦地他突然想起那仙女一般的郡主心中微微有些热一面之缘难道她还记得自己? “公子就是阆中的李掌柜吧!”这侍女在马车上认出李清但异地相逢她却不敢肯定。 “是我!” 侍女笑笑道:“果然是的我还担心认错人我家郡主问公子可是来找老爷的?如果是的话她愿意帮公子传个口信。” 李清大喜他就是进不了府郡主肯帮忙那再好不过“如此多谢了!” “公子不用客气我家郡主从不欠人情吃了公子的一罐雪泥帮公子传个口信权作是回报。” 侍女丢下一句话便登上了车马车启动飞驰进入大门。 李琳是让皇帝李宪的次子而李宪却是睿宗李旦的嫡长子按制睿宗后应由李宪即位但李宪审时度势自知威望人脉都比不上如日中天的三弟李隆基便主动让出皇位李隆基感其恩义遂封其为宁王恩待于他前年李宪病逝谥为让皇帝又封其长子李琎为汝阳王次子李琳封益州别驾。 唐代州官中的别驾、长史、司马被称为“上佐”唐制规定凡刺史缺员或为亲王兼领时上佐可代行州事但在一般情况下上佐并无具体职任因其品高俸厚又不亲实务故多用以优待宗室或安置闲散官员等所以白居易也称这类官为“送老官”。 李琳在任闲来无事便做一介商贾消遣他经营有方加上身份高贵故一路顺风三年来竟成蜀中巨富排列成都大贾位眼看三年任期将满李隆基下诏命其回京另有安排李琳便出售部分产业其中就包括了市口极好的望江酒楼。 此时李琳正在客厅内待客客人自然就是海家掌门人大老爷海澜下还坐一年轻人是海澜的次子海家对望江酒楼志在必得已经派人和李琳的大执事谈了数次出价到一万八千贯都谈不下今天海澜亲自出马就是要一锤定音虽然目标的望江酒楼但二人所谈内容却和酒楼风马牛不相及。 海澜是个其貌不扬的干瘦老头开元二十年受勋上轻车都尉他年过花甲头顶已秃长有一双小小的眯缝眼混在浣花溪畔的钓鱼老头堆里也毫不起眼可就是这样一个干瘦老头却能一脚可将成都震得跳起来。 海澜陪李琳已在府内的池塘里钓了几杆鱼又谈了好一会儿钓鱼的心得仰天大笑几回气氛渐渐和缓融洽海澜见时候已到端起茶杯轻茗一口笑道:“别驾大人计划几时回京?” “我过一二日便走!” “老夫听到京里的消息说皇上要别驾大人回京是要高升一步海澜先恭喜大人了。”言外之意他也是郯王之人提醒李琳莫要把售酒楼之事想得太简单。 李琳自然明白他言外之意更知道他的后台就是郯王李琮不过海澜若知道自己其实是太子之人他就不会这样说了好容易培养出的融洽气氛骤然消失他心中冷笑一声:“哼!郯王正因为你是郯王的走狗老夫才不会卖给你。” 面上呵呵一笑道:“海东主好快的耳目老夫也是前日才从宫中得到消息这是皇上的恩典不过高升却谈不上也不过是个闲王和现在有何区别?” 他不原再谈此事瞥了一眼下的年轻人将话题岔开道:“倒是以世侄的文才人品做个商人实在可惜了为何不去搏个功名登上天子之堂为国家效力?”---- 晚上再更一章新书榜位危险恳求大家的推荐票!!! 第四十三章 风骤起(二) 这年轻人便是海澜的次子唤作海中恒去年乡试中了举人在成都的文人界颇有几分名气不这名气还是因他的腰包鼓胀得来他虽读书但却不迂腐既能上得了大堂又能厮混于市井他做事讲究雷厉风行但又能用手腕软硬兼施故海家的执事没有一个不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海澜有两个儿子长子早逝膝下只剩次子海中恒精明能干行事心黑手狠为做大事之人深得海澜器重早将他定为自己的接班人现在暂负责酒楼一块的生意这次带他来却是想介绍他认识一下李琳结条路子。 海中恒见李琳夸奖自己急忙起身躬身施礼道:“世叔美誉侄儿愧不敢当要是我有李照大哥一半的胸襟和才华我也定听从世叔之劝去搏个功名为国家效力只是侄儿自知学识浅薄只能随父亲做个小商人赚点小钱养家糊口罢了。” 李照即是李琳的长子开元二十五年进士现任弘文馆博士海中恒与他曾有一面之缘。 李琳哑然笑道:“赚点小钱养家糊口?世侄可真会夸张我倒以为受荣不矜持、受辱不气馁方才是大丈夫本色世侄以为呢?” “侄儿受教了!世叔之言我当铭记肺腑。” “不错!”李琳抚须点点头对海澜笑道:“不少文人墨客都告诉过我世侄仗义交友在圈内有小孟尝的美誉有子如此是海东主的福气啊!” “哪里!哪里!有别驾大人的教导才是他的福气他最大的不足就是缺乏历练所以这次若能得望江酒楼我就准备让他先去做个掌柜历练几年绝不辜负别驾大人的期望。” 海澜此话极为厉害一下子就将李琳套住你不是想教训我儿子吗?那好我就将他放到望江酒楼去锻炼看你又怎么说。 果然李琳被他用话挤兑住他半晌不语客厅里鸦雀无声气氛十分凝重突然屏风后传来轻微地脚步声屏风丝薄透出一个轻盈的身影海中恒的目光立刻炽热起来这个身影的主人是谁他当然知道成都甚至长安的第一美人平阳郡主李惊雁她的追求者无数可她对任何男子都不假辞色故又被称为冰美人。 李琳歉然笑道:“小女有事我去去就来。” ...... 且说大门处李清只等了片刻便有一名侍从匆匆赶来见大门台阶上只有李清一人上下打量他问道:“你可是李清?” “正是!” “老爷叫你你跟我来。” 侍从带他到一个偏厅一进门就看见李琳负着手在厅内来回踱步抬头进他进来也不寒暄问候劈头便问道:“你现在手上有多少钱?” 李清愕然随口应道:“我现在有一千八百贯。” “一千八百贯!”李琳皱眉细细想了想突然道:“我以前答应过你你来成都我会扶你一把现在我有个酒楼想卖掉就在驷马桥紧邻市口极好李公子可有兴趣盘下?” 李清一惊:“是望江酒楼吗?” “是!你想要么?”李琳的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惊异。 李清暗自苦笑要!他当然想要可是他要得起吗?还有海家夹在中间他岂能不考虑。 “我恐怕买不起!” 李琳笑了笑道:“我自然已经替你算过了才问你那酒楼市价最少一万但我也不是全卖给你只卖给你六成份子也就是六千贯再给你打个对折三千贯你先付一千贯其他二千贯在一年内付清你看这样可好?” 他正愁怎样拒绝海家李清的到来突然让李琳找到个借口当然他也不会做吃亏的买卖他自有想法。 李清的心突然鲜活起来暗暗思忖:“如果只买他六成股份倒也不错酒楼可打他的牌子有他做靠山谅海家也不敢过分风险虽然有可一千贯就可以拿下大半这等好事又到哪里去找?” 他也知做什么事都有风险关键是风险是否过他的承受能力李清心中迅评估其中利弊让他一个人盘下风险太大他斗不过海家若只盘部分又是另一回事有李琳这块挡箭牌海家的出手也会有几分忌惮真有事时还可以找鲜于仲通帮忙做了几个月生意李清已经渐渐有了些底气再不象初时那样缩手缩脚了。 “如何?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爽气点行还是不行!” 李清心中一热富贵险中求管他娘的。 “好!我愿意!” 李琳见他答应心中大喜立刻又道:“我虽折价卖给你但有两个条件。” “条件?”李清微微一怔。 “第一、酒楼的席掌柜不准你换他;第二、作为交换你需将那雪泥的配方给我。” 这第二个条件才是李琳真正想要的这次回长安若将雪泥进献给皇上换来的龙颜大悦可决不是三千贯钱能买到他从阆中回来后也尝试配制过但就是配不出李清的那种细腻爽口的味儿也只能从李清手上搞到配方。 李琳见李清正在沉思以为他是舍不得便拍拍他肩膀笑道:“你放心这雪泥我也只是私人享用最多送到宫里绝不会拿到市面上买若你实在不放心我就用这四成份子做抵押你看如何?” 不料李清却狡黠一笑道:“配方给你可以但皇上若问起来这是谁明的你须得说是剑南李清。” 雪泥配方不难早晚会被人学去从而红遍大江南北这唐朝没有什么知识产权但若得皇帝金口一赞这就是李记雪泥最好的无形资产甚至他李清的名字也在皇帝的脑海中有了印象。 李琳哈哈大笑:“就这么说定了!”他一拉李清“走!我带你去见两个人。” 不等李清细想他一把扯着李清便进了正厅笑笑向海家父子介绍道:“这位是我世侄姓李名清字阳明。” 他又指着海家父子对李清道:“这位长者便是我成都鼎鼎大名的海家掌门人海大东主旁边是海家未来的掌门人也是我成都有名的才俊海中恒公子你以后在成都做生意还得向海家多多请教。” 李清微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却已将两个海家两位重量级人物看个仔仔细细离李清最近的是海中恒他年纪和自己相仿却模样俊美气质不俗却明显有了眼袋想必是酒色过度所致。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给海中恒道:“久闻海兄雅名今日一见李清三生有幸。” 海中恒也伸手握住和善笑笑道:“李兄一表人才让中恒羡慕。” 话语温和但目光却向刀子一般朝李清凌厉射去适才平阳郡主将李琳叫出去随后就是此人进来他和平阳郡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二人目光一碰李清立刻觉察到了他藏在伪善后的一丝敌意假如海家要对付自己海老爷一般不会出面极可能就是这个海中恒就在这握手的刹那李清的心中对海中恒便有了个初步的判断 此人握手有力应该能断大事李琳说他是读书人那谋略也应不差但从他刚才目光锐利并不掩饰敌意来看心中略显浮躁不是深藏不露那种这或许就是他的弱点。 和海中恒寒暄几句李清的目光又转到海老爷身上来只见他身材瘦小其貌不扬长得和孔方道人倒有几分相象这让李清有点意外在他想象中海老爷应该是外表雄霸之士不料却是个干瘪老头虽然这个老头家的狗很凶但他却不想失礼李清急躬身长施一礼道:“后辈末学李清向海前辈见礼。” 海澜微微一笑他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他额头饱满棱廓分明鼻梁高挺笔直眼光深邃却又微微透出一丝精明他身材高大双肩宽阔厚实举手投足间洋溢着自信与活力。 “是个不简单的年轻人。”海澜立刻对他下了定论。 他不急不缓地问道:“刚才听别驾大人之言李老弟也是来成都做生意的不知是何营生?”似随意而问却是在套李清的老底此人到底和李琳是什么关系? 不等李清回答李琳却插进话来他对海澜歉然道:“我一直无法答复海东主望江酒楼之事实在是因为那个酒楼我只占四成其他六成是我这位世侄家的原以为他也想卖掉所以挂牌但现在情况有变世侄特地赶来告诉我酒楼不卖了!海东主抱歉让你失望了。” 第四十四章 冷刀子(一) 马车缓缓启动出单调而刺耳的吱嘎声一百名黑衣大汉护卫在马车两旁列队行走步履矫健、整齐目光严峻而沉默远远望去马车仿佛是浮在一片黑云之中。 车内气氛压抑海澜微闭双目倚在后坐上沉思不语在前排海中恒却面色阴沉他目光凶狠不时露出杀意两只拳头捏得紧紧的想到恨处不禁咬牙切齿他悄悄瞅一眼父亲见他却面无表情仿佛什么事也没生咽了口唾沫海中恒终于忍不住道:“父亲我们诚心诚意谈判给出的价格也远远高于别人但那李琳却耍我们一把什么四成份子明显是搪塞之词父亲这口恶气我咽不下!” “你咽不下又怎样?”海澜冷冷一笑双目微开眼中射出两道骇人的锋芒。 他突然厉声道“我给你说过多次遇事不要冲动要静下心来多想想可你就是不改如此我怎么放心将海家交给你!” 海中恒被父亲痛斥所慑顿时噤若寒蝉大气却不敢透一口海阑见状又微微笑道:“也不用这么紧张我在你这个年纪时比你还冲动年轻人为义出拳为女人拔刀这些都是很正常的关键是要有长进到了四十岁还和二十岁一样那就是不可救药了来!你坐过来。” 他将儿子叫到自己身边才语重心长道:“你以为这场交易就只一座酒楼那样简单吗?告诉你不是。” 他见海中恒目光困惑冷笑一声又继续道:“要不是今天我来还真不知道李琳在朝中站的位置他来益州就是郯王保举的所以很多人都以为他是郯王一系但不久前郯王修书给我让我想法再套套他的立场想必郯王也觉察到什么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他并不是郯王的人非琮即亨他是太子一党的。” “可是父亲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海澜瞥了一眼摇摇头道:“中恒你今年也二十四岁了应该关心一下政治在大唐为巨贾者哪一个没有政治背景我们原是吐蕃人为寻找后台我才将你姐姐送到郯王府还有李道复要没有他们护着我们能做到今天吗?我们和吐蕃人的那些交易那一件不足以抄家灭门要是郯王倒了也就是我海家灭亡之日你以后要谨记郯王这棵大树要死死抱住每年给他的例钱只能多不能少。” 海中恒默默地点点头又道:“郯王为何又如此重视这个李琳他只是别驾并无实权啊!” “还不是为了钱吗?”海澜叹了口气道:“李琳虽人回长安但产业却没必要卖有他的大执事继续经营就是而此回他卖了这么多产业必是李亨急用钱有传闻他在秘密搜罗江湖异士看来极可能是真的。” “那这个望江酒楼怎么办?”父亲说了那么多海中恒最关心地却是眼前他的脑海里又出现屏风后那个美丽的身影“他是她带来的!”海中恒的心中泛起一阵酸痛随即这酸痛又化成刻骨的仇恨一定要搞掉他!用他父亲的话说这就是为女人拔刀吧! “这点小事你就别问我了自己去办吧!你只要记住一点这座酒楼李琳还有四成份子不可做过火了惊动京城还有那李清的真实身份未查明之前也暂不要去动他你明白吗?” “父亲大人请放心孩儿自有手段不会过火。”海中恒口中应承背过脸去时眼中却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机。 ....... 李琳的马车宽大豪华四匹白马腾龙欲飞荣耀彰显引无数路人侧目李清坐在里面思路却搏杀在诡异凶险之中虽被从天而降的陷饼砸中但李清的头脑却异常清醒心如明镜自己这次运道虽好但危机也悄悄袭来海家父子告辞时握手含笑客气道别情意真挚可自己若被他们外表所迷必然会惨遭厄运甚至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不由想起清晨茶棚掌柜之言:“播州大商人得罪海家死在回乡的路上。” “自己得万分小心啊!” 他脑海里飞快地思索有李琳的四成股份在海家应该不会公然烧楼杀人但也绝不会忍了这口气他们必会寻找时机滋事可这个时机究竟是什么时候?李清闭目苦思若自己是海家又会选在何时?突然他的眼睛猛地睁开。 “开张!” 李清突然找到了答案只有那个时候滋事才是最有效果的既想出答案他开始思考对策如果只是普通的流氓滋事自己可以请一个镖局来对付便可就怕对方来的是带家伙的黑道镖局未必敢惹他们最好是有官府的人在黑道才会有所忌惮官府李清突然想到了官威十足的鲜于仲通此事也只能求他了。 马车缓缓减已经快到得月楼李清远远眺见大门外停着三辆华丽的马车另有十几匹马系在路边树上马车停下得月楼的掌柜带两个小二火烧似的飞奔过来向李清面前点头哈腰道:“小人不知公子是鲜于大老爷的故人更不知道小姐也来了真是有眼无珠求公子莫怪。” “我也刚知这是我世叔的产业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掌柜不必客气。” “公子好肚量适才公子的住处已经换了怕公子找不到所以我在这里等候我来引路公子请跟我来!” 刚走到门口迎面十几个鲜于府侍卫虎姿熊步走出一身鲜红榴裙的帘儿跟在后面却被五六个丫鬟婆子簇拥左右个个鲜衣怒裳衬得帘儿明艳非常再往后屁颠屁颠跟着一人却是拿着行李的杨钊。 “公子都说你早就离开鲜于府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帘儿突见李清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木头上前一把抓住李清低声哀求:“义父一定要我住在他那里可我不想去。” 李清瞥了一眼这些侍卫丫鬟知道这是鲜于仲通突然现了自己的重要性否则在阆中时他怎么不将帘儿接去现在正是用人之计他怎么可能让帘搬走便笑着拍拍领头侍卫的肩膀道:“小姐的行李不要带走她晚上就会回来。” “可是这是老爷吩咐的!” 李清负手淡淡道:“你去给老爷说就说是我说的他自然明白。” 侍卫长无奈只得命手下将帘儿大包小包的行李放下李清眼一瞥却见杨钊举着行李左右为难一脸尴尬又向他摆摆手道:“杨大哥你明日再去我晚上还有话要对你说。” 说毕李清将帘儿拉到一边将李琳府生的事详详细细给她讲了一遍连海家可能的报复也没有隐瞒照直说了听得帘儿又是欢喜又是害怕想着以后就没有安稳日子过了她颤声问道:“那、这下我们该怎么办?” 李清替将她拢拢稍微微笑道:“不用担心这件事我已经想好对策我请李琳先放出风去对我的身份含糊其词让人往宗室方面联想这样至少一段时间内海家不会轻易动我晚上我再给大伙儿开个会要大家守口如瓶还有以后我们出手要阔绰些不能让人生疑。” 帘儿却担心海家点点头又道:“那我能做些什么?” 李清早有腹案他淡淡一笑道:“你等会儿去给你义父说说酒店开张的时候请他务必赏光!”---- 看完后顺手投一票老高感激不尽! 第四十五章 冷刀子(二) 李清的住处已经更换移到整个客栈中最高档的一间独院院内有三间上房白墙黛瓦梁柱朱红房子前面却是一个精致的园林但见山石怪异廊亭剔透一湾碧水从玲珑小桥下穿流而过墙边院角各种几株老桂枝繁叶茂正值花期金黄缀满枝头散出浓郁的芳香在空隙向阳处却见缝插针地长着十八品各色牡丹整个小院布局风格极象姑苏拙政园的十八曼陀罗花馆。 吃过晚饭他便将杨钊叫到自己的房内简单地将鲜于仲通的决定告诉了他。 “鲜于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先做他的执事?”杨钊长长地吸了口气极度失望充溢他的颜表他不想再做地位低下的商人从政为官是他长久以来的愿望他已经过了不惑之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但还是让他失望了默默低下头杨钊一声不吭。 李清明白他的心思拍拍他肩膀笑道:“杨大哥的心思我明白我即答应过就一定会办到做鲜于大人的执事只是一个临时过渡我虽赞过你的才能但鲜于大人为官谨慎他需亲自观察才能荐你你要好好干不要让我失望。” 李清见他情绪低落想着要不要适当透露点内情给他但立刻便觉不妥若让他过早知道反而会弄巧成拙说不定他就会擅作主张。 “你明儿先过去大嫂和侄儿我会好好照顾。”李清突然想起一事笑道:“还忘记给你说一件事望江酒楼已经被我盘下一小部分大嫂以后就专门负责雪泥柜台。” 杨钊猛地瞪大了眼睛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李清“老天!是望江酒楼啊!成都第一酒楼居然被他盘下了他、他到底赚了多少钱?” 杨钊心如蚁噬羡慕、嫉妒、怀恨各种复杂的情感都交织在眼中李清看在眼中立刻便明白了杨钊的心思笑笑又道:“你没听清吗?不是全部份子只是二成望江酒楼的东主就是李琳他要回京了本来要卖我五成份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所以付一成的钱其余的以后从分成中扣。” 杨钊嫉妒的眼光这才慢慢收敛想想也是他才卖了三个月雪泥哪可能买得下望江酒楼想到此他心中释然又想起自己一个月即将有五十贯的收入也不一定比他差杨钊的心又激动起来对李清也随之多了几分感激。 “你现在实力不够接望江酒楼有点贪大了这成都的海家还有黑道你不是不知道他们会轻易放过你吗?你可想过对策?” 嫉恨之心既去杨钊也隐隐替李清担忧起来他年轻时就在成都混这成都的水有多深他心中清清楚楚世人只看成都的繁华却不知这繁华的下面全是一道道湍急的暗流。 李清却微微一笑道:“我自然有对策你就放心去吧!”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筋骨笑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却是学骑马大哥几时有空来教教我。” 次日一早李清去望江酒楼和李琳派来的大执事办理了过户手续从此后这成都第一酒楼就属于了李清。 望江酒楼的掌柜姓席名三度是跟随李琳的老人从伙计做起二十年来一步步做到掌柜他虽长副笑脸但此时此刻他却是舒心的笑望江酒楼新东主不是海家这就俨如他的孩子没有走上邪路一般而且新东主竟然就是昨天那个差点被海三所辱的年轻人有小道消息说他可能是宗室子弟下人竟敢辱皇族?席三度突然觉得头很晕这世道的变化他似乎有些跟不上了。 “东主你看我们酒楼几时重新开张?”席三度低声问道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宜早不宜迟选个良辰吉日便可开张尽量简单低调些。” 如果说一纸转让契约可比作结婚证书那开业式就是结婚典礼可以简单一点但绝不能不做。 “还有那些伙计今天晚上我想请大伙儿吃顿饭你去安排一下。” “是!”席掌柜匆匆而去。 李清望着他略显臃肿的背影点了点头此人忠心耿耿倒是一笔财富。 随后他便开始一层一层地细看酒楼酒楼极大共有五层其中一楼二楼为大厅每一厅都可以摆下百桌酒席从三楼起便是雅室按各种风格布置或清新淡雅的‘曲江流饮’;或富丽辉煌的‘朱门玉阶’;或豪爽奔放的‘关山吴钩’;或大气典雅、或小桥流水一桌一椅一画一景无不体现出六星级酒店的品位。 第五层楼却空着楼梯口上却挂着一个大煞风景的纸牌:库房重地闲人莫进! 李清一把扯下牌子推门便进五楼倒也干净只是显得有些凌乱迎面便见几只盛满杯盘碗碟的大竹箩但最壮观的却是备用桌椅层层叠叠俨如那杂技演员的排练场。 “这里倒可以辟出做行政区董事长办公室还有什么财务科人事处之类!” 李清想象的翅膀不知不觉煽动起来想象着自己半躺在比前世局长桌还大的一张老板桌后号施令抖着威风。 “最好再有一个漂亮的小秘事情太多自己一人可忙不过来。”他越想越美竟嘿嘿地笑了起来。 突然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掐断了他的美人梦张旺推门而入。 “东主你让我约的振威镖局他们人已经来了就在楼下大堂候着。” 俨如一盆冰水从头淋下突然将李清拽回了残酷的现实海家还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会扑上来咬断自己的脖子还是小命要紧李清随即一脚便将小蜜踢飞。 .......... 夜色昏暗成都渐渐安静下来喧嚣热闹由大街转移到了室内初秋的夜色有一些冷清下雾了雾气笼罩着街道白天熟悉的房舍也变得模糊起来长长的飞檐俨如怪兽的獠牙透出几分诡异和狰狞夜是属于见不得光的人无数牛鬼蛇神借着夜色的掩护纷纷出动了. 在望江酒楼附近的一条弄堂里海家的大管家找上了混在驷马桥一带的一个小黑帮:道仁堂。 成都的黑道帮派和它的经济一般达林林总总不下百支但最大的却只有两家峨眉堂和岷帮峨眉堂横行成都城内而城外却是岷帮的天下一个代表城市一个代表乡村道仁堂便是依附峨眉堂而生有成员三、四十人平日里靠敲诈商家和摊贩过活。 道仁堂的大哥绰号骷髅名由人得他长相极瘦宛若干尸一般**却极为旺盛且手段残忍变态故成都青楼的娼妓提到此人无不闻之色变。 但他在成都黑道却只是个小角色听说海大管家有事相托还有峨眉堂老大的手令骷髅只恨不得腰再软些趴在地上给海大管家做凳子。 “之所以找你是因为落在你的地盘上事情不大望江酒楼换了东家可能马上就要开业了你给我盯着等它开业那天先砸它个稀巴烂然后日日去骚扰一直到它关门那天你明白吗?” 海三口气和缓尽量将事情说小些。 骷髅微微松了口气这么惊天动地来找他他还以为是要他抡刀子去和岷帮血拼呢!原来是让他去骚扰望江酒楼不过他立刻便反应过来听似小事恐怕也没那么简单他并不傻海管家只说东主变了却没有告诉他新东主是谁能买得起望江酒楼哪个不是有钱的祖宗若是后台硬之人岂不是比那血拼还要更恐怖几分否则为何他海家却不出面想到此骷髅的脸色已经微微有些变了。 “这些日子生意惨淡弟兄们走了不少我恐怕能力有限误了管家的大事再者真正靠望江酒楼近的是驷马帮他们的人也比我们多大管家怎么不去找他们?” 事关生死存亡骷髅的腰也渐渐硬起来撕破了脸皮。 海三怒火冲天一把揪住他领子恶狠狠地吼道:“你当我在和你商量吗?看上你是给你面子你若再胆敢说个不字老子将你挫骨扬飞让你连骷髅也做不成!” 两人的脸已不足一尺海三眼睛眯成一条缝阴阴笑道:“你放心不止你一家去不过此事若成我就把驷马帮给你。” 转身又去了驷马帮在那里他也说同样一句话:‘此事若成我就把道仁堂给你。’ 第四十六章 冷刀子(三) “什么!鲜于大人不能来?”李清霍地站起来眼睛惊得要暴出他猛地退后一步几乎要摔倒在地后天就要开业了鲜于仲通是他唯一的依凭如果他不来还有谁能震得住闹事之人。 “别急!先冷静下来。”李清深深地吸了口气“你家主人可说原因为什么不能来。” 报信的大管家躬身道:“老爷本是要来的早上却突然被节度使大人叫去姚州有急事不能不去。” 李清的思路如闪电般飞快能震住黑道的只有官府李琳今晨已走只能指望鲜于仲通即使他本人不能来可他也有人情可让别人来。 “鲜于大人何时走?” “我来时已经动身恐怕现已出城。” “不行!得赶上他。” 李清已无暇思考他刚刚学会骑马正好用上。 一匹快马在小街上狂奔风驰电掣般向南疾驰他不敢走大路那里人多拥堵他反而赶不上不过小路也极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撞到行人何况他还是个刚学会骑马的菜鸟一路惊得鸡飞狗跳身后吼骂不停但李清已无暇顾及这些请柬已经全部出不可能再延期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开业时必有黑道上门。 小巷很快便到了尽头过一座桥前面便是南门鲜于仲通去姚州必然会从这里出门。 “阿兵哥!鲜于大人的车驾可过去了?” 守门士卒尚未反应一把黄灿灿的铜钱已经塞了过来一惊又一喜瞅瞅长官不在士卒似手被烫了一般慌忙接了一指前方道:“刚刚过去!” 他偷偷掂了掂铜钱士卒嘴角浮出一丝得意突然他想起一件极重要之事急向李清背影喊道:“鲜于大人前面转弯去岷江渡口。”可惜李清已经走远没有听到这句关键的话。 ……… 江津渡口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正与鲜于仲通依依惜别。 “此番仲通代表为兄出使南诏少则两月多则半年为兄也没什么可说的同月相见同音相闻祝仲通老弟一路顺风。” “兄长保重!”船队缓缓开拨鲜于仲通拱手向各位送行的同僚告别渐渐地一帆船队远去。 开元二十六年南诏皮罗阁在唐王朝支持下兼并五诏进爵云南王并建立南诏国随后唐王朝为加强对云南东部的统治在滇池地区筑城修路引起当地土人部落的不满他们利用筑城修路引起的民怨沸腾鼓动民众联合起来推举南宁州都督爨归王作领攻占安宁城杀死了筑城使竹灵倩事件生后唐王朝决定派兵前去征讨同时又诏令皮逻阁予以配合就在这个背景下大唐皇帝李隆基着令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派特使赴南诏与皮罗阁谈判章仇兼琼以自己心腹鲜于仲通为特使紧急奔赴南诏南诏局势紧张鲜于仲通无法再参加李清开业仪式。 且说李清离开城门又向前奔跑了五里却没看见任何车仗的踪影甚至连行人也没有几个李清驻马疑惑不定四处张望却见路旁只有一卖胡瓜的老汉。 “老丈!可有官府车仗从这里过去?” 那老汉瞥了他一眼却没吭声半晌才苦着脸道:“你买我瓜我便答你问题你若不买我什么也没看见。” 李清气结下马掏出一把钱恨恨贯给他道:“我也不要你什么瓜你快告诉我刚才到底有没有官府的车仗过去?” 老汉慢条思理收了钱才道:“这里往南只有一条官道并无他途我从早守到现在没有看见什么官府的车仗经过小哥说的车仗若是去得远那应该去江津走水路。” “走水路!”李清恍然大悟飞身上马便向回奔。 但他已经晚了等他赶到江津渡口已是白帆点点、远影模糊一众送别的官员正渐渐散去。 “我还是来晚了!”李清懊恼地大喊起来鲜于仲通既走他后日可怎么办?早知道就明说鲜于仲通也好安排别人偏偏自己算计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小哥可是鲜于的家人?” 李清回头却见身后站有一老者五旬开外头戴平巾帻身着白纱宽禅衣脚踏乌皮履身体微胖面上白净无须正和蔼可亲地望着自己他旁边站一名带刀校尉生得高大俊朗、气势威猛但此刻却神色紧张眼睛盯着自己手上的一举一动。 “我是他世侄有急事找他却晚来一步。” 李清暗暗瞥了他一眼这也是来送鲜于仲通的官员从外表上看不出官品不过从他的侍卫已经是校尉便可推断此人官应该不小难得他主动问自己李清的心念转得飞快这或许是一个机会刚刚坠入失望深渊的李清突然又现了一条蜿蜒的小径。 此人自然就是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他正要上车却见李清飞奔而来望着已远去的船队大声叫迟心中诧异此番鲜于仲通替自己出使南诏便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他上下打量李清又见李清所骑的马已经累得口吐白沫微微一笑道:“这里离城尚远小哥可愿和我同乘一车回去?” “那就打扰老先生了!” 机会需要自己把握有时不必要的谦虚反而会误了大事李清不顾旁边侍卫的瞪眼立刻厚颜应了下来。 马车缓缓开动车厢极宽大设有长桌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最妙旁边还有一小书童伺候笔墨俨如一流动办公室章仇兼琼半倚在后座上随手批改公文前排的李清却暗暗狂喜他已经看出些名堂来马车后壁上挂着一副草书:君子必慎其独也!字体大气磅礴、苍劲有力一方红泥印的竟是章仇兼琼李清突然现这老者正在批阅的字竟和这条幅上一模一样。 “原来他就是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 李清心中各种念头分沓而至若得这剑南道第一高官的保护那就算是一百个海家来他也毫不惧怕可是章仇兼琼根本就不理睬自己要如何才能引起他的注意?李清飞思索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好字!纵笔如兔起鹘落气势如虹有急风旋雨之势若不是下有落款我还真当是姑苏张伯高的真迹呢!” 李清老脸微微红这字虽不错可要说和张旭狂草相比那实在还差得太远但为了达到目的他只好厚着脸皮将后世夸赞张旭的美誉用来向章仇兼琼献媚了。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李清的马屁却拍到正点上章仇兼琼从来都是以张旭为师虽然奉承话听得实在太多可没有一人能达到李清这个境界此年轻人与自己素不相识却坦然相赞可见是出于真心而且对字的评论都恰如其分正是自己所自傲的。 章仇兼琼呵呵一笑将手中笔搁下笑问道:“小哥贵姓?” “不敢当!在下李清字阳明仪陇县人。” “李清?”章仇兼琼眉头一皱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他细细一想便对李清招手道:“来!你过来写几个字。” 他沉吟片刻道:“我说你写就写‘常如作客何问康宁’这八个字” 李清一挥而就他已经明白章仇兼琼的意思心中暗暗窃喜。 “果然是你!我早听鲜于说起过你。”章仇兼琼哈哈大笑他那日去给鲜于老爷子祝寿便对他的那几句寿词非常感兴趣而且字也写得相当有水准问起鲜于仲通说是一个叫李清的年轻人所写不光字好人品也佳。 “那鲜于老爷子的寿词便是你写的吧!写得非常好文好、字好现在看来人品果然也好这是自然李清的马屁拍成那样人品能不好吗? 他伸出一只白胖的手肥厚的手掌拍拍李清的肩膀笑道:“我便是章仇兼琼我有一件小事要请你帮忙。” 第四十七章 冷刀子(四) 节度使大人要请自己帮忙李清真有点受宠若惊急道:“大人有事尽管吩咐李清敢不遵从!” 章仇兼琼微笑点点头李清的态度让他满意便笑道:“再过几天便是家翁八十寿辰我想请你也替我写幅字文嘛!就要你给鲜于老爷子写的那个。” “关键的时候到了!”李清心念急转此时自己万万不能说得太白太直否则就成了**裸的交易以章仇兼琼的地位和官威是无论如何不会接受要挟可是不说就再没有这个机会李清心中矛盾之极但时间已经容不得他再考虑他心下一横徐徐说道:“这几天我遇到些麻烦等过了这几天我便给大人送来。”李清一面说一面偷眼向章仇兼琼望去见他沉吟不语知道他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心中一阵阵揪紧忐忑不安。 李清的意思章仇兼琼自然明白他是有事想求自己帮忙看他追鲜于仲通的焦急想必是遇到大麻烦了也罢!他是仲通极看重之人就看在仲通替自己出使南诏的面上帮他一次。 “适才见小哥追赶鲜于大人不及大喊来晚了不知有什么急事?” 李清大喜对方肯问此事就成了七分于是他就将李琳转让酒楼给他又听说有黑道要来找他麻烦之事说了一遍但却瞒去了海家之事他惟恐章仇兼琼也得过海家的人情这忙就不一定肯帮了。 “本来鲜于世叔答应后日来替我震场子可他走得匆忙只派几个家丁来帮忙若来的是黑道凶人几个家丁怎么够所以我才心急如焚。” 章仇兼琼暗吃一惊:“原来李别驾是将望江酒楼卖给了他他年纪轻轻怎可能有那样大的资本”他暗暗思忖:“这后面极可能是仲通和李琳达成的交易怕得罪海家所以便让他来出面如果真是这样这事倒不好不管了。” 非黑即白朝中之官分两个阵营这章仇兼琼也是太子一党虽不知李琳和李清是什么关系但李琳卖产业是为太子募款他是知道的而且这里面又可能涉及自己的心腹他怎可袖手旁观。 章仇兼琼思索片刻又问道:“此事你报过地方官没有?” “报过!可是县令大人和刺史大人都说这只是我的担心并无真实证据他们不肯派人来。” 李清不说章仇兼琼也明白益州刺史李道复和海家素来交好这必是海家已经事先活动过所以官府只作壁上观。 “哼!”章仇兼琼冷笑一声“既然你们不管那就休怪我越权了。” “霁云!” “属下在!” 车窗前闪过一条彪悍的身影正是刚才那名带刀校尉。 “李公子是鲜于大人世侄遇到麻烦你带几十个弟兄去帮他一把!” “属下尊令!” 李清大喜连呼侥幸这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 “望江酒楼后天开业大人能否赏光小店?”他得陇望蜀厚颜又提出了更无耻的要求。 见章仇兼琼微笑不语李清的脸涨得通红自己或许是有些唐突了堂堂的剑南节度使怎会出席一个商人的庆典。 “你若明天就将字给我送来我来看看也无妨!” ........... “将军真是信人果然来了!”李清刚刚回到酒楼没多久那校尉便带了十几个手下骑马飞至只见他年约三旬虎目重眉眼里寒光闪烁锋芒毕露鼻子高挺修长带着几分傲气下颌生有三缕黑须给人大气沉稳之感他身高足有九尺肩阔腰圆尤其两臂极长内穿皂罗袍外套细银甲头高高束起后背一把金背射雕弓胯下白马奔腾咆哮宛如天龙下凡。 李清眼睛都看直了这可不就是魔戒上的那个精灵王子吗? “我当不得将军二字在下南霁云剑南节度使府下陪戎校尉后日节度使大人要亲来酒楼我自当先来查勘场地。” “南霁云!他就是安史之乱中忠贞义节的南霁云?他不是跟张巡吗?怎么现在在四川。”安史之乱中张巡率数千疲弱之兵抵抗十几万叛军最后全部壮烈殉国其中南霁云单骑闯敌营断指怒斥见死不救的贺兰进明‘黄金若粪土肝胆硬如铁’。 李清倒吸口凉气他心中的震惊甚至过了初见杨国忠这或许就是英雄的魅力慢慢地他平静下来回头向席掌柜招了招手。 “既然是为公务南将军请自便李清不敢打扰席掌柜!” “东主我在!” “你陪这位将军去看看场地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对南霁云的崇敬只在数分钟便结束现在天下太平南霁云只是个帅哥他李清却是个穷鬼要紧的是赚钱既然节度使大人要亲自来这开业庆典就不能低调了一定要借此机会大肆宣传最好让所有成都人都知道望江酒楼已经再次开业了。 要想达到万众瞩目的效果必须要有夺人眼球的法子传统的传单、挂彩旗虽效果也不错但却不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记得后世诺基亚新厂开业时是用一个巨大的热气球从城市上空飘过引起轰动但李清思来想去决定还是采用最传统的方法大量印刷传单在成都各处散再请些人去茶馆、市场大肆宣扬一来是成本低二来是没有时间了但最主要的原因却是望江酒楼本身就名声在外无形资产雄厚只需告诉大家望江酒楼再次开业便可以了。 说干就干他找作坊印了几万张传单找了一百多个小童以每人一百文的工钱雇他们四处散又找了几个能言善道之人到各处去宣扬再在驷马桥头竖起一杆高耸入云的旗杆一面长宽各两丈的火红大旗迎风卷扬上面是李清亲书的四个大字‘望江酒楼’下面略小一行字:八月八日盛大开业、七折筹宾红底黑字字字遒劲张狂在蓝天白云下分外耀眼夺目。 东天微微翻出鱼肚白片片鱼鳞状的云片渐渐变成灰白色继而又染上一丝红晕天终于亮了李清筋疲力尽地倒在椅子上他几乎一夜未合眼各道流程都彩排了两遍流程很简单自有司仪主持先是杂耍舞龙又请一群热情奔放的胡姬献歌献舞然后是文人骚客吟诗作赋最后便是请来捧场的商贾名流丢下红包入席吃饭便开始了正常的营业虽然很俗套但家家开业都是这样也就见怪不怪就如同现在的结婚游街照相、收礼吃饭当众谈谈恋爱心得然后猛灌新郎、调戏新娘最后宾客一拍屁股哄然散场哪家不是这样。 整个仪式都不需要李清露面他是东家一般东家是在幕后有的还要特地掩掩藏藏不能让人知道真实身份需要露面应酬的是掌柜今天李清的工作就只有一个陪节度使大人。 巳时正(上午九点)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骤然炸响锣鼓震天火龙飞舞整个驷马桥如梦方醒四面八方的人流汇集过来孩童捂着耳朵在红纸飞雪下尖叫喊笑击鼓大汉挥动油亮厚实的胳膊鼓声如雷直冲九霄惊得一群天女下红尘飘落在空地之上只见五彩霓裳轻舞长袖翻飞歌声时而轻柔、时而娇媚;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听得路人如痴如醉巴掌拍痛了嗓子喊哑了。 “席掌柜恭喜恭喜啊!” “张员外客气了同喜!” 一群捧场的商贾名流依次上前说着同样的恭维话取出厚薄不一的贺仪在迎宾胡姬的引导下缓步上了二楼他们却不知道今天将赴的是一场鸿门宴。 ........... 天空的云鳞云片已经变成灰黑色渐渐融合吞噬了最后一道阳光天色开始阴暗下来地上尘土飞扬几扇未关好的窗子在风中摔打要下雨了。 望江大酒楼的开业与众不同那就是多了几分杀气为防止黑道提前动手振威镖局的一百多名镖师、趟子手昨晚就住在店里待到天大亮时领头的镖师一声低喝一百多人个个鱼跃而起抄起家伙迅捷无比地从后门穿出到酒店百步外担任外围防御。 与此同时南霁云率领二百名杀气腾腾的军士也已经悄悄从厨房进楼布防在酒店一楼大厅李清一直没有露面他此刻正拎把剑立在五楼的窗前注视着下方的一举一动这里视野开阔无论从哪边来人很远便可以望见帘儿和小雨留在客栈今天是个危险的日子不能有丝毫大意。 天空已经阴沉西天如墨眼看一场初秋的暴雨将至劲风疾吹飞沙走石。 突然一溜小船停泊在驷马桥下从船上跳下三、四十个汉子衣色斑驳个个手拿明晃晃的刀子沿着河岸迅向这边奔来他又看见了在对面的小巷子里涌出上百名黑衣大汉密密麻麻直朝这边迅猛冲来西面也同时现了情况气氛骤变暴雨即将推到眼前天际几乎要被沉闷的空气压爆一直苦盼的节度使大人依然不见踪影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李清的脖子滚滚落下他的心已经慢慢逼到了嗓子眼上。 第四十八章 冷刀子(五) 李清的脸突然胀得通红他明白过来节度使大人要来也决不会是现在来他怎肯以身涉险。既想通此节李清也慢慢冷静下来看来一场恶战是不可避免了。 李清只觉一股火辣辣的杀气从胸腹升起他缓缓将手中宝剑抽出一条笔直的冷线闪过剑锋射出森森寒意。 他猛地回鞘恶狠狠地一声低嚎:“来吧!老子就陪你们玩一场!” 摔开门大步向楼下走去。 大街上的火辣喧嚣开始渐渐冷却站在外围的路人已经现了异常机灵一点的早疾步离开而稍愚钝的直到看见大批抄着家伙的黑道中人靠近才猛地反应过来一时广场大乱哭爹叫娘奔逃不迭李清一直担心的事还是生了在外围防御的振威镖局全部凭空消失他们只是受雇来维持秩序哪里肯为李清得罪黑道一见势头不对便悄悄溜走说起来李清还是嫩了一些他低估了海家的势力也没有料到海中恒竟产生了除掉他之心若按照他原先的计划鲜于仲通又怎可能镇得住一两百名黑道杀手。 命运之神却喜欢垂青有准备之人在他酒楼内还有二百名如狼似虎的正规军人。 “南将军我们不能全在酒楼内倘若杀红了眼他们会放火的。” 李清最担心是酒楼被焚理论上海家不敢可若是见了血谁还管得住这帮暴徒他见南霁云没有反应忍不住大声喝道:“你是军人难道不知里外夹击方是制胜之道吗?” 南霁云诧异地望了他一眼眼中激出一丝赞赏随即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冰冷。 他冷冷回道:“你说得不错不过此等小毛贼尚不需如此费力只教训一下便可” “教训一下?可是如果你不杀绝了他们怀恨在心日日来骚扰又让我如何应对?”李清一咬牙道:“除恶务尽既然杀了索性就杀到底将他们统统杀光!” 南霁云瞳孔猛然收缩他慢慢地回过头来逼视李清道:“你休要过分我已经替你考虑我若不进屋你就真的永无宁日了。”他冷哼一声手一挥喝令道:“把他拖下去!” 李清大惊不等他说话冲上来几名士兵便将他拖走一名士兵见李清死命挣扎心中恼怒随手举起刀把猛地一击将他打晕扔在角落里。 狂风骤然停止天空象突然摒住了呼吸静得可怕驷马桥一带再无行人有只近两百名面相凶恶的汉子在慢慢向望江酒楼靠拢。 ‘啪嗒!’豆大的雨滴急落下砸地碎开印出铜钱大的一片水渍很快二滴、三滴、雨滴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形成一根根水线水线相融迅连成白茫茫一片大暴雨终于来了。 参与围攻的黑道来自五个帮派基本上都是盘踞在驷马桥附近道仁堂是其中最小一支只有成员不足三十人骷髅突见驷马帮也在立刻明白自己上了当但为时已晚按弱肉强食的法则这打头阵的只能是他的道仁堂。 黑道人已经将望江酒楼围住几个头领互施个眼色点点头逼迫骷髅带手下前去撞门突然大门内爆出一阵喊杀喊杀声震耳欲聋士兵猛冲出来杀黑道人一个措手不及纷纷后退不迭仅一轮冲杀地上已经躺下了十几人。 喊杀声也将李清惊醒他慢慢从地上爬起头痛欲裂一楼只剩下三十几名士兵南霁云正半蹲在一张大板桌上只见他满拉射雕弓轻搭白羽箭眼光似寒星羽箭如闪电箭尖吐出厉芒穿透重重雨雾每一箭射出便有一人软身翻倒但并没有死去箭箭射中膝盖骨无一箭虚。 “好箭法!”李清脱口而赞。 南霁云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不一定要杀人也可以一样让他们跑不掉他们犯了法自然有官府按大唐律例惩治。” “官府?”李清也冷笑一声道:“官府若真管又岂会让成都的黑道如此嚣张自古以来哪家官府不是黑道的爹!” “休要胡说!我们是官兵并非黑道若你想斩尽杀绝你去找黑道好了。” 李清猛地愣住了南霁云的无心之言却给他打开了一扇窗子让他突然找到了对付海家的办法:黑吃黑。 豪雨如注雨水涌落猛烈到什么都看不见仿佛象天国打开闸门将天河的暴洪倾注到人间转眼大地变成一派泽国天黝黑黝黑离几步远就别想见到对方的人风声雨声淹没了死神的狞笑遮挡住刀光剑影。 骷髅呆立在滂沱暴雨中他万万没有料到酒楼里冲出的竟是军队下手狠辣毫不留情霎时酒楼外响起一片狂呼怒喊还有乒乒乓乓的武器撞击声、被刀砍中的惨叫声、哭喊饶命声骷髅的眼睛都恨得要爆裂死得全部都是他的手下他突然大叫声一声狂奔到驷马桥上飞身跳下湍急的河流。 战斗迅接近了尾声成都黑道虽然猖獗但成员大多是街头流氓、泼皮对付一般良善百姓凶神恶煞可当他们现自己面前竟是杀气腾腾的正规军时一个个早吓得腿软筋麻又见昨日还一起调戏妇女的同伴此时却身异处胆子大的连滚带爬跑掉胆子小的拉一裤子屎尿瘫软如泥半步也动弹不了。 ........ 此一战杀死黑道三十余人伤六十余人而官兵只轻伤二人还是自己人误伤士兵们迅抬走尸体和伤者血迹很快被暴雨冲洗得干干净净豪雨象狂野的奔马惊醒骤然停止只有一条条水注从屋檐流下天空亮白起来灰色的云层正在翻滚上升乌云悠悠飘远显出大片大片的湛蓝色驷马桥又恢复了清晨的宁静仿佛什么事也没生过只有空中微微漂浮着一丝腥味提醒人们这里曾经爆过一场杀戮。 当阳光再次笼罩驷马桥时李清从酒楼里走出来尽管战斗已经结束但大街依然静悄悄现还不到晌午却不见一个行人这是热闹的驷马桥从未有过的情形。 “明天望江酒楼就真出名了早知如此又何苦花百贯钱去做什么宣传。” 李清暗暗苦笑忽觉有人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回头却见是面色温和的南霁云。 “等会儿我家大人就会来替我们收拾后事。” “后事?”李清一脸讶色。 “自然有很多后事。”南霁云淡淡道:“你以为这是小事吗?如此大规模的黑道拼杀你以为成都天天会生吗?死了这么多人他们的家属闹也要将衙门闹翻地方官自然不会视而不见很快他们就会派人来若我家大人不来你又如何应对?” 李清突然明白过来原来章仇兼琼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才答应来参加自己的开业庆典他给的是鲜于仲通的面子啊! 第四十九章 暗流(一) 又过一会儿开始有大胆的人出来探听情况几个躲在屋内偷窥的男子正唾沫四溅地向一群围观路人绘声绘色描述战斗的惨烈说到惊险处手舞足蹈眼睛冒出精光仿佛他自己也拔了刀子参战。 在望江酒楼二楼来捧场的客人们早吓得个个面如土色挤成一堆心中暗暗咒骂自己愚蠢怎么不早点想到海家是不会罢手的十几个请来的胡姬和乐师则躲在肥胖的席掌柜身后瑟瑟抖。 同样害怕得腿软的席掌柜不停颤声安慰他们:“各位不用害怕!今天节度使大人也要来一楼有他的二百名贴身侍卫有他们在这些暴徒是进不来的。” 众人听了席掌柜的话才略微安心下来一个个竖着耳朵听楼下的动静随着喊杀声慢慢减弱、消失众人的脸色也渐渐回暖突然伙计领班张旺冲进来大喊道:“没事了黑道人都跑了。” 他又走到席掌柜面前低声道:“东主说了庆典继续!” “还要继续!”席掌柜一脸苦色可在他那天然上翘的嘴角渲染下他的苦涩却变成笑眯眯的应承无奈只得回头哄胡姬和乐师半天又许了双倍的工钱惊魂稍定的胡姬们才恢复娇媚神态笑着跑到门口跳舞献歌去了又叫几个伙计去将舞龙打鼓的人寻来这倒不难他们的工钱还没结自然不会跑远很快望江酒楼大门前便恢复了早晨的喧嚣热闹。 客人们也渐渐忘了生过的打斗却对席掌柜的另一句话有了兴趣“节度使大人也要来捧场!”这个新东主好大的面子他是谁?连节度使大人也要来捧场?众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一丝疑惑。 席掌柜看出大家的疑惑拱手笑道:“我家东主姓李长安人至于节度使大人为何给他面子大家可自己想。” 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窃窃议论声骤起:“姓李又是长安人看来那些消息可能是真的此人真是宗室子弟否则节度使大人怎会给一个商人面子。” 却就在这时张旺再次冲进来他脸色焦急惊惶舌头象打了结含糊不清喊道:“快!快!大家快出去迎接节度使大人到了。” .......... 章仇兼琼正在李清的陪同下一层一层参观这成都第一大酒楼他原是益州司马又做了剑南节度使一直便在成都为官却是第一次来这里。 他看得极仔细只见酒楼布置颇为大气磅礴但细微处又精细雅致且处处替客人考虑章仇兼琼扶着一只专给小儿坐的高脚圈椅感慨道:“李东主连这个都想到了确实是无微不至不知这里是否肯承办酒席?” 李清是个心眼通天的人立刻便明白了章仇兼琼的言外之意他急陪笑道:“一楼二楼的大厅加起来可容纳千人还有三楼四楼各种风格的雅座尊卑分明酒楼周围也能停百辆马车那些不能进席的车夫下人我们也会为他们准备盒饭再者我的十几个大厨手艺一流什么样的菜都会做若老太爷的寿宴能肯在鄙店举办真是无上荣耀这是请都请不来的好事我怎会不肯!” 章仇兼琼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叹道:“好个精明的商人就冲你居然连进不了席的车夫下人都考虑到了我家老太爷的寿宴便交给你承办我也不占你便宜按正常价结帐就是。” 李清大喜若能将老爷子伺候满意了他岂不是又找到了新的后台他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通过这次寿宴搭上章仇兼琼的关系。 突然南霁云急匆匆上前在章仇兼琼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章仇兼琼笑意顿敛眼睛里闪过一道厉芒微微冷哼一声:“他来得好快!” 章仇兼琼回头看了看李清淡淡笑道:“想不到李东主的面子这么大今天连剑南节度使和益州刺史都惊动了你跟我下去吧!李道复大人来了。” 天宝初年的节度使并不象后期那样位高权重能控制地方政务它更多的是军事职能所以剑南道节度使在某种程度上当于今天的成都军区司令员和主管地方政务的刺史是分属两个系统但剑南道节度使的品阶是从二品而益州刺史的品阶却是从三品低了整整了两级所以一般刺史不敢和节度使抗衡不过这个益州刺史李道复却非普通人他是权相李林甫的族弟后台极硬。 李林甫与太子是死对头自然李道复与太子党的章仇兼琼也是水火不容今天驷马桥一带将出事海家早就照会过他他也睁只眼闭只眼只待事后去冷处理一番便了事不料却紧急得报出事现场竟杀出一支军队来李道复再也坐不住既然军队参与看来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 驷马桥一带熙熙攘攘和平时并无不同望江酒楼门口更是喧嚣喜庆人头涌动不断有人为胡姬的火辣表演大声叫好哪有半分黑道火拼的迹象随着大批的衙役赶来主持庆典的司仪立刻便宣布庆典结束大门敞开正式开业 当李道复的官轿在酒楼门前停下时章仇兼琼已经笑呵呵迎了出来:“怎么?李大人也有雅兴来参加庆典么?” 乍见章仇兼琼出现李道复大吃一惊“他怎么会在这里?”但他又立刻反应过来:“难怪会有军队出现原来这望江酒楼的后台竟然是他。” 李道复拱拱手冷笑一声道:“下官并非来参加庆典只是得报早晨这里有上百人的黑道火拼这样的大事我作为益州最高行政长官怎能不问。” 他侧眼盯了一眼章仇兼琼身后的李清道:“酒楼的东主何在?我有话要问他。” 不等李清出头章仇兼琼却给他使了个眼色上前一步哈哈大笑道:“此案问我便是我就是当事人。” 李道复脸色大变这本是一件很普通的海家报复案但现在不仅扯出了军队甚至还把章仇兼琼也卷了进去难道海家还有什么内情瞒着他不成。 “大人说笑了大人怎么会是当事人?” 章仇兼琼笑声嘎然停止目光变得异常冰冷“李琳大人的酒楼重新开张老夫特来祝贺不料却遭遇黑道数百人围攻亏我的侍卫来得快否则老夫今天就要命丧于此李大人将益州治理得好啊!清平盛世太平无忧老夫定要向皇上上奏褒奖李大人功绩。” 说到此他回头大喝一声:“给我统统带上来。” 街角处立刻闪出南霁云和他的二百名手下将近百被俘虏的黑道打手押上来个个神情沮丧精神萎靡之极。 “这些便是成都清平盛世的证据老夫要将他们带到长安去让皇上亲自问问他们到底受谁指使为何官府对他们的行为视而不管!” 章仇兼琼的话句句在理字字犀利将李道复逼得满脸通红海家在这件事上隐瞒了他只告诉他这酒楼李琳已经卖了所以他才不过问现在看来李琳极可能根本就没卖否则章仇兼琼怎会过来还被他抓住了把柄李道复心中大恨不由对海家咬牙切齿要不是他们贪婪愚蠢自己怎么会被他逼得如此狼狈此番回去定要好好收拾海家一顿。 他不由服软道:“章仇大人言重了作为益州父母官我怎会容许这些黑道残害百姓所以下官听说这边出事才急忙赶来既然章仇大人已经替我将他们捉住请将他们交给我我定当按我大唐刑律来处置他们。” 章仇兼琼要的便是他服软什么禀告皇上也只是说说罢了有李林甫在朝中霸着自己只能是自取其辱搞不好还会招来李林甫的嫉恨被他摆一道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只要李道复服软也就达到了目的他自然会回去警告海家不要再轻举妄动如此鲜于仲通替他出使南诏的人情也算是还了。 “我也相信李大人不会和黑道有任何关系这些人大人尽管带走若不便我可叫士兵们押送到州衙交接。”既了结了公事章仇兼琼又指着望江酒楼笑道:“八月十五便是家翁八十寿辰我打算在这里给家翁过寿李大人可否赏光?” 李道复心神稍定亦呵呵笑道:“节度使大人太客气了那就说定八月十五下官一定前来。” 第五十章 暗流(二) “啪!”一只青瓷茶盅被摔得粉碎瓷片飞溅划破了屏风上的绢绸。 李道复铁青着脸冲门外怒吼道:“海家人还没来吗?再去催一刻钟不到他以后也不用来了!” 李道复狠狠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这个该死的蠢货莫要坏了朝中大事!” 现在相国正紧锣密鼓地推倒太子最忌节外生枝若此事被那章仇兼琼真捅到朝中被李亨抓住反咬一口极可能就会被李亨扳回局面前功尽弃啊! 李道复心中郁闷之极官场斗争尔虞我诈讲的是一击必中中则必置人死地别看章仇兼琼笑呵呵请他赴宴那是因为此事还不足以定自己大罪所以他不出手但若真被此人抓住他什么直接的把柄他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现在最怕海家还有什么事瞒着他。 “大人!海澜老爷子来了”府内的王管事战战兢兢来报。 “让他在府门外等着!” 海澜刚刚从浣花溪赶来他今天运气不错连着四尾大鲤鱼上钩正当他兴致浓厚却突然得家人禀报刺史大人有十万火急之事找他海澜立刻便猜到是望江酒楼出了什么意外此事他交给儿子全权负责倒没有过问所以黑道失利之事他还并不知晓。 也来不及回府更衣他一面向刺史府赶一面命下人火去打听望江酒楼的情况刚赶到刺史府门口望江酒楼的消息便已传来半路杀出支军队派去的黑道中人全军覆没海澜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脑海里嗡嗡直响连军队都出动了此事真的闹大了。 “该死的小畜生到底是怎么做事的”海澜恨得眼睛冒火刚要进府门却门卫被拦住:“老爷现在公务繁忙海东主请稍等片刻。” “在大门外稍等片刻?” 海澜立刻明白了这是李道复在借故收拾自己别看他有郯王的后台但他毕竟是商人商人在唐的社会地位极低要不是他的女儿善于钻营要不是他年年大把送钱郯王哪里会将他放在眼里就是这样他还是只配和郯王府的大管家打交道郯王本人只在每年送钱时才见他一次而且只有大事生时才会出手相助象这种争酒楼的小事是不管的所以他海家真正的后台却是益州刺史李道复郯王不过是海家恐吓世人而拉的虎皮罢了。 海澜知道此次闯了祸他心中惶恐偏又不敢动汗珠顺着额头慢慢滚落约站了一个时辰才有管事慢慢走出瞥了他一眼笑道:“刺史大人太忙恐怕无空见海东主了海东主请先回去改日再来吧!” “什么!连面都不见?”海澜心中咯噔一下看来事情比他想的还严重他急将管事拉到一旁掏出锭约五十两的银子悄悄塞去“王管事千万要告诉我刺史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王管事跟李道复多年早混得奸猾无比任何捞财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李道复命他出来传话他却只说了一半另一半待价而沽他接过沉甸甸的银子心中暗喜看看左右无人便低声道:“那望江酒楼的后台是节度使章仇兼琼这次老爷在他面前落了下风恼怒异常海东主以后可要当心啊!” “那、那刺史大人这次要怎么对我海家。” 王管事嘿嘿一笑:“中秋夜节度使大人家翁过寿老爷要去祝贺主要还是去替你赔罪这寿礼自然不能让老爷掏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说到底还是一个钱字海澜恍然大悟心中暗骂一声无耻。 “还有老爷让你写份书面陈述将这件事详详细细写出来一个细节也不准漏。” “请转告老爷我知道了。”他拍拍王管事的手遂告辞而去。 海澜满腔恼火赶回家中立刻将儿子海中恒叫来二话不说左右开弓狠狠给了他几个大嘴巴打得他眼冒金星半边脸立刻乌紫高肿起来。 “我是怎么吩咐你的?让你不可做过火了可你怎么做的死了这么多人连军队也惊动了还差点引成都官场震动你说!你今天若不说个理由我非打断你的狗腿不可!” 海中恒的脸庞火辣辣的疼痛他却不敢动一下只低头一声不敢吭他本也是有头脑之人也有些手腕何尝不知道其中的轻重若是别人的酒楼他就会让黑道之人天天去占座用软刀子的办法让酒楼经营不成偏偏他为了个女人对李清有了莫名的仇恨才失去方寸导致最后事情闹大。 “这件事孩儿是让海三去做孩儿也嘱咐过他要小心现在后果这样中间的详情孩儿也不清楚。” 海澜脸色阴沉地盯了他半天才喝令道:“叫海三来!” 海三正为早上的事不安突闻老爷叫他不用说一定是老爷狠了他心中惶恐之极又见二公子被打得口唇流血眼睛却斜斜朝天不看他一眼立刻明白过来这一定是二公子将责任全栽到自己头上了虽明明全是他的主意可人家是主子他海三算哪根葱海三心念一转事到如今也只能再往峨眉堂的唐老大身上推了。 海三‘扑通’跪倒颤声道:“海三办事不力听任唐鹏安排导致今天失利请老爷责罚!” “好!好!”海澜怒极而笑连说了两个‘好’字“你们两个一个把责任推给管家管家又把责任推给外人你们都没责任很好!真是好!” 他突然一声厉喝:“来人!” 门口立刻出现几名虎背熊腰的精壮大汉。 “把海三拉下去打断他的两条腿!” “老爷!饶命啊!”海三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求饶却被几个大汉象小鸡一般被拎走。 “还有你!”海澜一指海中恒海中恒吓得跪倒在地乌紫的面容霎时间变得惨白“孩儿知错!孩儿知错!” “我不打你但也要按家规处罚你从现在起酒楼上的事就交给你二叔去做你给我闭门读书半年内不得出家门一步待明年进京去参加科举考试。” 海中恒低低应了一声无力地爬起来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走出门秋风乍起卷起几片半青半黄的落叶大门外隐隐传来海三阵阵惨叫声。 ‘李清!’他喃喃念了两声心中突然泛起一阵刻骨铭心的仇恨。 海澜望着儿子的背影眼睛微微闭上他今天深刻地体会到若没有子弟在朝中为官可是连人家大门都进不了啊!儿子这次表现出无智的一面他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自己可以照顾他一时却不能照顾他一世看来必须趁自己还走得动帮他将路铺好了他突然想起自己的二弟呆呆傻傻三十年难道他真是一头猪吗?他从来就不相信这次倒可以试出他的本性来先扔一根骨头给他看看他的反应。 想到此海澜的嘴角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就在海家鸡飞狗跳痛定思痛之时得月客栈内却喜气洋洋笑声不断几根大红烛将大堂里照得跟白昼一般李清设宴请所有从阆中跟来的老伙计吃饭今天有惊无险最后是喜庆收场大伙儿怎么不开心尤其今天开门红到晚间营业额已经突破了一百贯席掌柜还说这是最差的到新年时每天五百贯都不止。 裴柔喝得满脸赤红酒店无事她雪泥店掌柜的位子就算保住了心中着实痛快索性撒开膀子和车夫老余斗拳老余明显心不在焉目光不停从她胸前颤抖的肉弹上扫过十几拳下来拳拳败北被几个伙计按住强行灌下了三大碗酒险些呛死。 李清不胜酒力早早逃进了内室他斜倚在一张宽大的楠木椅上醉得两眼朦胧可思路却异常清晰今天可谓侥幸要不是章仇兼琼出面相助望江酒楼必定被砸得稀烂后台啊!做大买卖没有后台是绝对不行不管在唐朝还在后世什么勤劳致富、什么守法经营都是替婊子立的牌坊没有后台早晚会被人捏死自己千万不要想得太天真!中秋的寿筵可万万大意不得一定要利用这个机会将章仇兼琼这个后台抓住了 第五十一章 暗流(三) 门开了帘儿端着一杯热茶悄悄走了进来外间热烈的气氛似乎没有将她融化浅浅的笑颜下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忧虑她虽还不到十五岁却自幼在社会的底层奔波历经过无数人间险恶她知道现在还不是笑的时候海家是一头吃人的猛虎岂会轻易放过他们。 帘儿轻轻坐在扶手上将热茶递给李清见他咕嘟咕嘟喝得香甜帘儿心中泛起一阵温柔伸手抚摩他的头。 “公子在想什么呢?” 李清伸手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摩挲她的手纤细而温暖冰凉的脸庞上感受到阵阵暖意。 “我在回想我们在仪陇摆摊的事其实才隔三个月却感觉已经过了很久。” “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本以为在阆州要做很久的生意没想到三个月就来到成都更没想到第一天便得罪了黑道中人。” 帘儿突然默然无语她的理想是买一百亩好地和李清一起平平静静地生活虽然平淡些可生活不就是这样么? “对不起!” 李清体会到了帘儿心中的黯然心中生出一丝歉意他的本意并非如此他只想利用后世的一些知识多赚一些钱成为富可敌国的大商人可事实上唐朝并不象他想的那样闭着眼睛钱就能滚滚而来一样要历经艰辛一样要靠奋斗。 帘儿却笑了笑。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对不起我只担心公子小胜即安忘记前方的凶险那海家势力雄厚还和黑道有关联岂会轻易善罢甘休你忘记那茶棚掌柜说的话吗?” “我知道所以我以为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要找到一个极硬的后台事实上我已经找到了就看八月十五那天能不能把握住机会。” “还有将来的事!”李清起身在房内走了几步皱眉道:“我还在想寿筵以后我们还能做些什么?我总觉得只做一个酒楼获利太慢。” “自然是做雪泥!”帘儿突然笑道:“难道公子没想过借这次寿筵将雪泥的名声打出去吗?” 李清猛地站住“雪泥、寿筵!”他眼睛渐渐放出光来帘儿的话提醒了他寿筵那天必定官贾云集到时让雪泥成为酒后甜点再造些噱头雪泥必定一炮打响李清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绝妙的计划他要策划一次空前绝后的宣传以新奇制胜让他的雪泥给他带来做大买卖的本钱虽然要冒点风险但这个风险值得一冒。 外间的吵嚷声突然变大门开了满脸红晕的小雨探头进来望着他俩笑道:“我就知道你们两口子躲在这里喝体己酒外面的人都在笑话你们呢!快点出来吧!” 她忽然又想起一事急道:“公子刚才小二跑来说大门外好象有人找你。“ ......................... 院子里很黑也很安静不时可以听见屋内传来的笑声黑黝黝的树木斜支旁出在暮色映衬下显得格外黝黑、阴沉。在大门处站着一人一身黑衣蒙面两只眼睛闪动着心事模样儿极似古装剧里的刺客李清打了个寒战酒意全去。 “你是何人?找我有什么事?”李清有些紧张只盯着他的手不放惟恐他会突然抽出刀子将自己捅了。 那黑衣人似乎看透了李清的心思对他拱拱手道:“公子放心我绝无歹意只是这里说话不便请公子信我。” 李清突然微微一笑道:“请跟我来!”若真要杀自己晚上摸进屋来一刀便了事何须如此费劲。 李清关上门点亮了灯又给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吧!” 那人显得有些局促伸手将面巾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干尸般的脸庞“我叫骷髅道仁堂的老大今早的搏杀我也有分后来跳河逃得性命。” 李清突然觉得有趣。 “那你不去逃命却来找我做什么难道今早没杀掉我你还不甘心吗?” 骷髅苦笑一声道:“李东主莫要戏弄我我现在被官府通缉走投无路所以找上李东主看能不能给我五十两银子做盘缠我会用你感兴趣的情报来换。” 今早一战中死的黑道中人绝大部分都是道仁堂的弟兄道仁堂几乎损失殆尽偏偏海家又过河拆桥将所有的罪名都栽到他头上现在成都城内到处贴满了通缉他的布告骷髅恨海家入骨便连夜来找李清想用情报换些路费。 他见李清微笑不语干笑一声又道:“你是从外面刚来的不了解海家若你以为海家就此罢手那你就大错特错。” “何以见得?” 骷髅叹一口气道:“今年年初播州有一个杨姓大商人做粮食生意初到成都不了解情况抢了海家一票八千贯的生意结果海家派黑道中人日日去威胁他见他一次便暴打一次直到成都另外两个大商家石家和唐家出面调停这个姓杨的商人赔了五千贯钱海家才答应给石家和唐家一个面子所有的人都以为此事了结不料后来有人在岷江中现了他的尸脑袋却没了几天后海家放出风来说此事不是他们做的大家才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说海家还会再对付我?” “是!或许近一段时间不会官府风紧但海家绝对不会放过你这是他家的一贯传统要置敌于死地不留后患你若想平安过下半生只有两个办法。” “你说说看什么办法?” “要么你离开剑南道隐姓埋名到别处过日子;要么--”说到此他眼露凶光咬牙切齿道:“要么你就反将海家斩尽杀绝鸡犬不留!” 李清似乎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中只淡淡笑道:“你说得太严重了什么斩尽杀绝鸡犬不留难道我大唐没有王法吗?我是个守法的商人不想整天砍啊杀的只想安安稳稳赚点小钱事情来了我找官府便是自有官府来对付海家我想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说完他似笑非笑地望着骷髅等待他下一步反应。 骷髅见他似浑不在意心中不禁暗暗着急:“若不提起他的兴趣他如何肯付钱。” 想了想又道:“海家一直没有遇到官府找麻烦除了后台硬外还有就是他家奉行的一条原则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自己的力量一般都是借助黑道这样出了什么事都是黑道上的问题和他家无关所以我推断海家若再找你麻烦还是要借助黑道之手。” 李清的兴趣似乎被慢慢提起来笑笑道:“那你就给我讲讲成都黑道的情况吧!” 骷髅精神大振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问有戏了。 “以前成都的黑道没有这么多自从换了刺史后新刺史根本不管此事加上成都商业繁盛结果黑道人年年猛增现在少说也有上万人其中最大的是两派峨眉堂和岷帮峨眉堂控制城内的商家岷帮则控制岷江的航运两家看似互无关系但岷帮其实是三十年前从峨眉堂里分裂出来的两家有着极深的冤仇也不知火拼过多少回我就参与过三次最近一次是在三年前死了五十多人我背上也挨了一刀险些丧命。” “那海家和黑道又有什么关系?” “海家和峨眉堂渊源极深据说峨眉堂就是海澜的祖父一手创办只是海家既做了正经生意就和黑道脱了关系但那只是表面上我们内部有一种传闻峨眉堂的堂主唐老大其实只是个傀儡真正在幕后掌控的就是海家的人也就是海家的三老爷海霸。” 李清的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他现在终于知道了海家的一些底细近百年的基业各种关系盘根错节既然能百年不倒海家必然有它不寻常之处至少会有眼光不会象莽汉一般拎起板斧就乱砍乱杀如果自己能搭上章仇兼琼这条线谅他也不敢再象今天这样公开对付自己必然是用暗的手段或者用商场上竞争办法挤垮自己这倒有趣了想到此他瞥了一眼骷髅见他腰板挺得笔直眼中的紧张流露无遗李清心中一笑这点情报可不值五十两银子。 “刚才你说海家老三掌握峨眉堂那海家到底有几个兄弟又是怎么分工的?” 骷髅现在仿佛是一只被鱼诱惑的猫咽着唾沫不得不跟着李清的思路往下走。 “海家只有三兄弟海澜、海明、海霸其中海澜、海霸是亲兄弟都一样的狡诈凶狠老二海明却是庶出因他母亲出生卑贱所以他在家里也毫无地位平时憨厚和善常被人欺负此人酷爱斗鸡是成都有名的斗鸡高手他每次斗鸡都要将对方的鸡置于死地所以大家都称他为‘杀鸡憨哥’。” “这倒有趣了为人憨厚和善但斗鸡时却要将对方的鸡置于死地好象有些不合常理啊!” 李清突然捕捉到了一丝明悟还很遥远也不清晰但他似乎隐隐看见了海家围墙的一条裂缝。 “倒要想法子先铺一条路才行!” 笑笑又问道:“你可知海家有没有那种纨绔子弟整天不务正业好赌又好色的。” 这是老套的手法不过它虽老套但却十分有效骷髅闻言冷笑道:“这林子大了什么鸟会没有海家也不例外倒确实有这样一个人读过几本书便自命风流整天在婊子堆里寻知己老子玩烂的女人他却当成宝不知被那些婊子骗去多少钱却不知悔改。” 这绝对是今晚最有用的情报李清兴趣大增身体微微前倾问道:“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骷髅却尴尬地笑了笑道:“那李东主肯不肯给我盘缠?” 李清气结从柜子里取出五十两银子扔给他道:“这是因你说了有用的话你以为不告诉我我就不会去问别人吗?随便在哪个青楼问不到?” 骷髅慌忙接了银子眼中露出感激之色有这五十两银子逃到那里都可以重新开始。 “李东主的恩情我将来必报!” “少罗嗦!快告诉我那人是谁?” “是!是!”骷髅压低嗓音道:此人便是海明的长子名唤海中天他最喜去的地方是君归楼。” 第五十二章 暗流(四) 这娼妓业历史悠久且不分民族肤色也不需文明传播想来是人的本能创造但也和普通商品一样有档次之分有上下品之别走卒小贩去花街柳巷找些粗鄙的解决生理需求而走高档路线的却烙上文化品位加些琴棋书画的调调附带解决某些上层男人的心理需求但若说卖艺不卖身那是断断不可能的干上这一行区别只是价钱。 李清是第一次来青楼按骷髅的说法这海中天常在君归楼出没但时辰却不定只有碰碰运气了李清下得马车命老余将车停到一旁候着他径直向这座唐朝的青楼迈步走来。 君归楼算是一家中高档妓院据说也有些官府背景它占地面积极大被一道白墙所围里面花木繁茂小楼独院俱全但最主要却是一座五层高楼名字就叫君归楼此时夜幕初降君归楼***璀璨客人穿流不息楼内隐隐传来娇嗲声、爽笑声挠得路人心直痒痒。 “公子可有相好的?” 李清刚到门口早有招客的老鸨迎上来她长有一双毒眼见李清鲜衣怒马一副有钱阔少的打扮但却脸生还有几分犹豫显然是第一次来这里便低眉顺眼笑道:“我们君归楼在成都不敢说第一但前十名是进得了的公子若赶时间白腻纤瘦样样皆有;若有雅兴听歌看舞、吟诗作赋倒有几个上品姑娘。” 她又上前一步在李清耳边低声笑道:“若公子有什么特殊的调调也包公子满意只是价格要贵些。” 李清突然闻到一股浓郁之极的俗香斜眼朝这老鸨看去只见她脸涂得煞白不时往下掉粉末一张血红的嘴唇上下翻飞露出半颗黄澄澄的暴牙李清心中一阵恶心急向后退一步且离她远些方道:“我是海大少的朋友不知他今晚可在?” “海大少?”老鸨立刻想到那个自命风流的冤大头既然是他的朋友想必也是个有钱没地方花的主“来的!来的!这几天他每晚都来只是现在时辰尚早他还没到公子先请里面坐姑娘伺候着喝杯酒再听曲总比站在这里干等强。” 李清犹豫一下道:“那好我先进去等候。” 老鸨大喜急唤过一名小茶壶道:“快领这位公子到大堂去叫满月来伺候。” 满月是君归楼的头牌公关小姐最善把握客人的心理让她来留客正是她的拿手本事。 李清被领进大堂里面坐满了人这里面地方极大中间有一座金色木台木台上铺了块名贵的大食地毯想必是做表演用的在木台周围放置一大圈梨木雕花长椅或独椅或三五围成小圈面前再放一张配套的桌几大小不等每张长椅都相隔一丈椅背高耸俨然象个半封闭包厢所谓大堂说白了就是给客人挑选小姐的地方但也有象李清这样等朋友的小憩或事后疲劳休息。 木台上有两名品箫的乐女箫声呜咽、婉转悠长可台下的长椅上似乎没有一人有雅兴聆听浪语荡笑声早将箫声淹没‘小茶壶’将李清引到角落这里有一张空椅却没有走的意思李清醒悟急掏出几文钱打了他这才坐下这是一张短椅只容二、三人坐面前有一茶几小婢很快给他摆上一壶酒、几碟下酒小菜。 李清刚坐下突有所感一抬头身边不知何时竟站了个娇艳女子笑吟吟地望着他秋波流转、幽怨多情她长相俏丽脸庞晶白细腻不着任何粉黛身着一袭白纱罗裙裙薄如蝉翼隐隐透出里面的肌肤。 这就是那老鸨所说的头牌公关小姐满月她阅人无数一眼便看出李清是个有钱而无经验的阔少兴趣陡增可又见李清目光冰冷浑不似其他男人色鬼一般暗思此人得多费一些心思施些手腕才可擒来最好成为自己的老客她打定主意轻轻给李清施了一礼道:“公子妾身可以坐下吗?” 李清瞥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小姐请但坐无妨不过我是来找朋友的可能会让小姐失望。” 满月哪肯轻易放弃她说坐却不坐只盈盈半蹲伸出两根青葱一般的玉指浅浅给李清斟了半杯酒羞笑道:“妾身满月见公子才俊想和公子谈些***之事还望公子垂怜。” 李清哈哈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却又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放在几上一大一小他指着银子笑笑道:“一只五两一只十两若姑娘要陪我喝酒谈***那这五两银子算是酒资若姑娘现在肯离开那这十两银子请拿去算是我买个安静请姑娘自己斟酌。” 满月听李清此言是又喜又惊又恼又忧喜的是自己没看错人此人当真是阔少;惊的却是他出手阔绰竟拿出十两银子;恼的是此人不解风情竟不懂得含蓄让自己如何拉下脸皮;而忧的却是若他真没兴趣自己陪他喝完酒不就白白损失了五两银子吗? 心中千思百转竟僵在那里脸上笑容略略停滞李清见她表情复杂知她的心思遂笑笑道:“姑娘将这钱拿去就是不必难为情我还有事想请教姑娘。” 满月无奈伸手在桌上轻轻一勾十两银子便没了踪影。 “公子有事请说!” “姑娘可认识海大少海中天公子。” 听到这个名字满月的嘴角微微一撇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公子此人我们酒楼的姑娘无人不晓我怎会不知......” “满月!可是你么?” 一声惊喜大叫打断了满月的话满月慌忙回头见是她的一个老客出手大方得让人怀念心中大喜风一般旋过身去含笑轻施一礼道:“原来是张公子几时到的成都?” 李清却惊喜交加跳了起来“张仇!还认识我吗?”这个张公子竟然就是张仇。 张仇一楞他并非忘记了李清只是他印象中的李清穿得向来寒酸真的很难与眼前这个富贵公子联系起来再加上这个角落灯光昏暗竟一时没能认出李清但这一楞只是瞬间他听出李清的声音猛地认出了他。 “哈!原来是你你大财了吗?”张仇大笑与李清拥抱李清是他的西席不过老师和学生竟然在妓院里久别重逢这似乎有点滑稽。 李清见他腰间别着县尉的令牌知他是特地来妓院显摆微微一笑问道:“怎么?做县尉了?” 张仇得意一笑“老县尉死得凑巧所以我上个月被补上。”他又上下打量一下李清又斜眼瞟了一眼满月突然用胳膊肘拐拐他暧昧地笑道:“我说哪有男人不爱吃腥的以前邀你去却装清高现在怎样露馅了吧!” 李清老脸微红急道:“哪里?我是来找人。”他心念突然一转这张仇是老嫖客不定认识海中天帮他牵牵线急笑道:“你可认识海中天海大公子?” “呵呵!海大少我怎会不认识我在这里就是在等他喝酒如何?一起去别再推说学业忙没空去。” 李清大喜一拍鼓囊囊的腰包笑道:“你看我副德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吗?” ................. 海中天约三十岁身材肥硕脸庞扁圆如南瓜眼似一线天引得一只朝天鼻崇敬瞻仰两个大鼻孔幽黑深遂直挺突出总让人恨不得给它们做两扇窗关上。 张仇见他进屋急拉过他给李清介绍道:“这是我的故人过命的交情李清现在在成都做--”他话说不下去转头望向李清。 “在下在成都做点买卖久闻海大少文才风流今日相识李清三生有幸。” 海中天听李清说话得体也急忙客气还礼他从不问家事竟不知李清与他海家的渊源。 众人坐下各有一妓在身边伺候话题自然是***谈到性浓处皆哄然大笑羞得身边的美人捂耳不敢再听。 李清便坐在海中天的身旁虽有满月伺候但他的心思却全在海中天的身上他使尽十八般手段与他套交情时而与他附耳低语时而举杯劝酒两人哈哈大笑看得一旁的满月暗自愤恨自己是店中王牌几时被这等冷落过满月正在怨恨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慢慢摸上了她的腿眼微微一斜却是张仇满月想起他鼓胀的腰包春心荡漾便悄悄向张仇身边挨去。 身边女人跳了槽李清却浑不知觉他又敬了海中天一杯酒叹道:“我以前也见过那李太白总以为他便是世间谪仙人今天见了海公子才知道人外有人我从前真是井底之蛙了。” 话虽说得无耻露骨但对这种人却是最管用若太含蓄了他倒未必能理解李清说罢心中又暗暗给李白告了声罪:“老李对不住了!以后到长安我请你喝酒。” 海中天却听得畅快虽也知道这比喻过了些可心中着实受用他和李清认识不到一个时辰就已被李清拍得昏昏然早视他为生平唯一的男知己。 他将李清敬的酒一口干了方才笑道:“身在大唐盛世不会写诗怎行李兄虽是商人但若有时间还是要读读书的好若李兄有什么学问上的不解只管来问我好了。” “大少有心李清感激不尽我平日只认铜钱白银书却少看无以为报若大少短钱用李清理当奉上。” 海中天大喜此人又会说话出手还豪爽当真是个冤大头不好好和他结交一番人生当无趣得紧了哈哈一笑道:“明日我请客喝酒李兄可有空?” 第五十三章 暗流(五) 一直到二更海中天这才尽兴回家今晚都是那个李清请的客此人确实不错知趣且出手阔绰实在是重义之人值得好好深交。 酒劲上头海中天有些迷迷糊糊马车很快便到了海府侧门海府规矩极严大门已经关了海中天早安排好一人替自己开侧门时已二更府里很安静大都已经睡了海府共分三个大院分别住着海氏三兄弟其中东院为长是海澜住;西院次之海霸住;而偏院自然是海澜的二弟海明住这海中天便是海明长子。 他估计所有的人都在梦乡便蹑手蹑脚进了偏院可就在过客厅之时突然听见一声低低的厉喝:“站住!” 海中天一个激灵只见父亲负手站在客厅门口眼中燃烧着怒火死死地盯着自己。 他吓得酒意顿消心中忐忑不安急上前低声道:“这么晚了父亲还没睡吗?” “哼!有你这样的儿子我睡得着吗?我从天刚黑就在等你我想你戌时回来说明你在悔改若你亥时回来我就当你还有救可是现在已经二更了才见你返家你让我怎能睡着!” “父亲今天是怎么了自己这些年哪天不是这样过来的为何今天却如此罗嗦?”海中天心中诧异但却不敢吭声。 “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海澜和海明虽是同父异母但二人相貌却大不相同海澜是个干巴老头海明却胖大威武与他儿子海中天长得一般丑陋平日里沉默寡言以斗鸡为乐但今天大哥将海家的餐饮生意移交给了他他的心境便生了变化。 “你先坐下!” 房间里没有点灯只见父亲两只细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精光海中天心中怪异感觉父亲似乎要和他讲一件见不得光之事。 “你可知道今天你大伯将部分海家的产业转给我了!”海明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但颤抖的声调还是暴露他内心的紧张。 “大伯居然肯将产业给我们?”海中天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海家的产业是他曾祖父一手打下到父亲这一辈全部传给大伯海澜他掌控极严几十年来父亲连边都碰不到但今天却转了性他仿佛听见了天底下最荒唐的事情。 “哼!他也是无人再用才想到我要不是昨天望江酒楼出事我连根球毛都轮不到。” 虽然掌管部分产业但海明丝毫不领情这本来就该是他的更何况大哥只给他经营之权却并非产权说白了自己不过是大哥雇的一个大掌柜。 想到此他又瞥了儿子一眼黑暗中他肥硕的身子和自己一般无二可他若能有自己一半的本事自己也就多了个帮手可偏偏是个浪荡公子海明又恨又无奈。 “中天你收收心吧!帮爹爹夺回咱们应得的一份将来也是你的。” 听到一个夺字海中天心中突然一阵惶恐他并没有多大的野心对现在的生活已经知足家里有老婆伺候外面有红粉知己闲时写几诗或呼三五朋友大醉一场日子是何等悠闲可父亲偏偏要提什么夺字坏了心情海中天不由咽了口唾沫。 “父亲是想对付大伯吗?” “对付?”海明重重地哼了一声:“不错!祖上留下的家产凭什么让他一人独占。” 埋藏了数十年的仇恨种子渐渐开始芽、开始冒头、开始疯狂地滋长。 “必须将属于我的一份夺回来!”海明狠狠一拍椅背浑浊的眼睛里竟射出一道从未有过的精光。 ............... 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 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 中秋自唐初被定为佳节渐渐地在唐朝已颇为盛行百姓赏月大多在院中置一张方桌桌上摆几盘月饼放一壶老酒全家围聚一圈笑语声声仰望清辉皎洁共享团圆之喜。 但中秋更多是属于文人文人玩月一轮明月承载了太多的相思承载了太多的寄情惟有他们留下了千古绝句供后世文化苍白的子孙们缅怀。 而今年的中秋夜李清却无暇抬头赏月今夜是章仇兼琼的老爷子八十岁寿辰从剑南各地赶来拜寿的官员名流几乎将望江酒楼挤爆连五楼的行政区也被辟为夫人小姐们更衣化装的场所。 驷马桥一带已经禁止行人通行有官兵维持秩序戒备森严只有凭请柬才能进入望江酒楼大街上停满了车轿一些身份低下的马夫轿客凑在一起各自聊天酒楼自有人会给他们送去盒饭夜宵。 宴会的主厅设在二楼百桌席位整齐摆放每席旁均设有一几几上设炉瓶三事焚着天竺的檀香几上还摆有八寸来长、三寸来高、点缀着山石的小盆景俱是新鲜花卉。 又有扶桑漆茶盘内放着官窑什锦小茶杯旁边又有各色官窑小瓶数个均插满了时令鲜花两边大梁上挂着联三聚五琉璃彩穗灯每席前竖有倒垂荷叶一柄上面插几支大喜烛火苗旺烧突突地冒着红光。 正南面的墙上贴着个斗大的‘寿’字用金箔拼成金光闪耀给明亮的大厅带来几分富贵之气在寿字两旁便是李清盗用郑板桥的寿联下面紧靠墙的是供桌寿桃、寿酒、如意、月饼一应俱全摆得满满当当再旁边便是今天的主桌桌上所用器皿皆是皇上赏赐之物摆出来以显尊荣各种饮具镶金嵌玉有垒金嵌玉盏、紫香罗木水晶注碗、白玉双莲杯盘、水晶提壶;席间摆设有花盆、花瓶有碾玉水晶金瓶、官窑瓷瓶盆、瓶里的花卉名均用象牙牌标出席后陈列有从鲜于府借来的巨幅白玉屏风:百子献寿图。 这一桌除了主角寿星外其他便是剑南道的高级军政要员如节度副使、望州刺史、有宗室背景的司马、长史还有就是遭贬或退仕的老尚书、老将军之流。 菜却不多以味重辛麻的益州菜为主每一道都制作得精美玲珑、巧夺天工让人不敢下箸。 今天是望江酒楼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宴会所有的掌柜、领班、伙计、厨师都忙得脚不沾地个个声音嘶哑两眼通红李清事先已经开过动员大会只要此次寿宴做成功了每个人都有重赏。 时间一点点过去流程快走完老寿星疲惫不堪坐在主席上昏昏欲睡不知是李清有意安排还是人确实太多大厅里闷热难耐每个来宾的心里象着了火似的。 “李东主今天辛苦你了!”章仇兼琼拍了拍李清的肩膀目光赞赏今天确实办得很成功老太爷非常满意客人也尽兴。 李清受宠若惊急陪笑道:“应该是小人感谢节度使大人才是这一场宴会就等于替鄙店做了次绝好的宣传以后还要请大人多多照应我实在担心有人不肯罢手啊!” 章仇兼琼明白李清的意思也淡淡笑道:“既然这里面还有李别驾的份子我自然会帮他保住饭碗不过你放心这个酒店是不会有人再敢打主意了。”说到此他压低声音笑道:“李东主可能还不知李别驾已蒙皇上圣恩被封为嗣宁王如此谁还活得不耐烦再敢打望江酒楼的主意。” 李清心中大喜这样一来他岂不是又多了个强硬的靠山有时间一定要去趟长安好好巴结李琳一番。 突然灯光暗淡下来李清精神大振今晚的重头戏马上要开场了就在众人诧异灯光为何变暗之时楼口出现了一道璀璨的风景这是五辆用鲜花扎成的两层推车车上点满数十支五彩小蜡烛在昏暗的背景下光环交织如梦如幻显得异彩夺目在满堂的惊目摒气中缓缓前行。 在每一辆车上都摆满了数百只晶玉细腻的白瓷小盅十几名貌美胡姬身着五彩银泥裙如一只只在鲜花中翩跹的艳蝶将小盅分到每一个宾客的手中。 小盅用一只小瓷盘托着旁边放一把精巧的小铜匙还有一张精美雅致的书签正面印有两行张九龄的名句:‘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翻过来则是今夜的卖点:缤纷雪泥供君品尝下面有雪泥的各色品名或秋色连波、或寒烟翠诗情画意让人感到一丝雅意。 “雪泥?”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东西性急的掀开盅盖里面便是各色鲜艳的雪泥或黄玉细腻、或青翠如竹、或艳若桃花散着淡淡的甜香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早有焦渴用小铜匙挖出一块放进嘴中细品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赞声一片在口焦舌燥之时更觉得美味异常。 与此同时在每一层楼都生着同样的事情李清苦心设计的雪泥广告秀终于生了预期的效果望江酒楼沸腾起来好评如潮夸赞声、叹息声人们相互打听、相互追捧小李记雪泥终于在天宝二年中秋之夜一炮走火。 第五十四章 品牌效应 第三天望江酒楼正式推出雪泥不需任何宣传雪泥的美名在中秋之夜早传遍成都引来无数仰慕的粉丝李清又刻意打造品牌做出不同口味配以三月桃红、大漠箫声、秋色连波、寒烟翠等雅名又在包装上追求精美只用温润碧绿的越州青瓷盅或配以晶莹剔透的邢窑玉碗每一份价值不菲竟要卖到五十文渐渐地去望江酒楼品雪泥竟成为成都上流社会的时尚每天望江酒楼前车水马龙各种豪华马车停满了广场更有社会地位低下但腰间丰盈的商人特地赶来以品雪泥表示修养品位的提高继而社会地位也似乎跟着上升。 雪泥带来的最终效果便是望江酒楼营业额的直线上升俨如坐火箭一般直冲云霄利润如云团滚滚而来高利润带给员工高收入高收入又创造高效率高效率又带来更优质的服务望江酒楼的经营步入良性循环渐渐成为成都酒楼业的楚翘将所有的竞争对手远远甩下而雪泥就是望江酒楼这艘火箭直冲九天的原动力。 这一天李清在审查上个月的帐目连续二个月来望江酒楼每天的营业额都在八百贯按五成的利润也就是说这二个月利润竟到了二万四千贯而他李清拿六成就是一万四千贯这样过不了几个月他的资本就足以做大买卖了‘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这一直是他的愿望。 门轻轻地敲了敲“东家想和你商量个事儿”是席掌柜的声音。 “请进!” 门开了露出一张笑容可掬的脸这笑容已经不是天然生成而是自内心他在这里做了二十年的掌柜还从未象这两个月如此舒心畅快过。 “坐!” 李清搬过一把椅子让席掌柜坐下。 “什么事?说吧!” 席掌柜坐下又略有点局促不安他的话说得吞吞吐吐眼里却带着一丝期盼。 “是这样我那二小子想拜刘野为师傅不知东主能否答应。” 话说得很含蓄言外之意是想学做雪泥的技术刘野是李清的第一个伙计现在除了帘雨二人外他是唯一掌握雪泥配方和制作流程的人。 李清却沉默了席掌柜的脸慢慢地变红急站起身来略略尴尬地笑道:“为难东主了。” “席掌柜!” 李清突然叫住了他。 “东主还有事吗?” 又沉默片刻李清终于道:“并非我不肯只怕二郎学了恐反遭不测。” .............. 李清的担心并非无的放矢几天后一片阴云开始向望江酒楼的上空飘来望江酒楼的火爆终于引起了业界竞争对手的眼红这个竞争对手不是别人正是李清的老对头--海家。 自从驷马桥事件后素日嚣张的黑道仿佛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海家也沉默了但沉默只是在等待下一次出手机会就如猛虎在作扑击之前通常先退后留一个扑跳回圜的余地然后瞄准猎物的脖子一口咬下。 海家的产业主要有三块贩米、酿酒、还有就是酒楼和妓院其中酒楼在成都大大小小共有二十多家酒楼原来由海中恒负责驷马桥事件后改由海明负责他外相憨厚老实脸上总挂一副笑咪咪的神情下属向他汇报一件事他先是一脸茫然要讲两、三遍后才哦地一声恍然大悟却又东拉西扯说不清道理最后将事情推给副手海九了事如此下属便渐渐对他有了轻慢之心。 这天早晨海明突然得到通知大哥要他立即过去开会跑到东院大厅会议已经进行到一半除大哥外还坐有两人三弟海霸和他的副手海九这个海九名义上是海明的副手但实际却是海澜的心腹他掌有实权酒楼的事几乎都他拍板或者绕过海明直接向海澜汇报。 在大厅中央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摆有一只陶瓷盆装有半盆泥一样的东西海明立刻便认出了此物它就是风头正劲的雪泥。 二个月前望江酒楼突然推出了这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可就是这个小玩意却带了整个酒楼业的大洗牌望江酒楼在几个名酒楼中脱颖而出它一天的营业额竟相当其他几个酒楼的总和不仅如此望江酒楼还带动了驷马桥一带酒楼的普遍兴旺另一个酒楼集中地:东市生意明显变冷清而海家的酒搂偏偏大多都集中在东市一带。 眼前出现的半盆雪泥让海明立刻便猜到了大哥的用意他也要做雪泥。 望江酒楼始终是海澜心中的一块伤疤但随着自己仰视它的角度越来越高这块伤疤渐渐地开始红肿、开始化脓、开始刻骨铭心的痛嫉恨已经快啃光了他的耐心让他无法再继续坐视。 “老二你是我们海家唯一在望江酒楼品过雪泥的人你来尝一尝我们自己配制的雪泥味道如何?” 声音虽小但在海明的耳中如电闪雷鸣一般惊得他几乎要跳起来“他怎么知道自己去过望江酒楼?”他只去在前两天悄悄去过一次一个人还是晚上。 “难道有人在跟踪自己吗?” 海明心乱如麻但脸上却依然是笑咪咪的。 “呵呵!雪泥确实美味我最是喜欢假若咱们海家也能做出来那可是我的福气。” 海明接过小碗细细品尝了一口眼睛里却闪过一抹失望随即又干笑两声道:“味道还不错!” 但他眼中的失望却逃不过海澜锐利的眼睛听他随口敷衍海澜冷笑一声道:“老二你要说实话我们的雪泥和望江酒楼的雪泥相比到底怎样?” “大哥真的要听实话吗?” “自然否则我叫你来做什么?” 海明心中大恨这算什么叫自己巴巴跑来就是为品一碗雪泥吗?开会却没自己的份还当自己是酒楼的当家人吗? “说实话差得实在太远根本就无法相比味道不正人家那个是雪泥而咱们这个最多只能叫雪渣那种细腻口感根本就没有里面竟然还有冰渣子我想一般人若吃过望江酒楼的雪泥就绝不会再吃海家雪泥。” 海澜脸色微变“老二没你事了你去吧!” 他冷冷地望着他远去又命人将桌子抬出去这才将二人叫到身边低声道:“有两件事要你们分头去做。” “海九!” “老爷我在!” “这雪泥的配方虽然我们不知道但我想也决不是李清亲手来调制必然有下人来做你的任务就是要找到那个人无论用任何手段一定要搞到配方明白吗?”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 待他走后海澜又沉默了半晌突然叹口气道:“老三这么多年来我还没有象今天这样疲惫过。” “我看大哥是多虑了一个毛头小子开店才几个月他能翻什么浪。” 海霸要比海澜小十几岁人若其名他肩膀浑厚庞大的身躯如一只圆桶面上髯须阔脸但两只威武而沉着的眼睛透露出此人内在的精明正如骷髅的言他确实就是峨眉堂的幕后主宰以他行事的嚣张这在黑道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他双目微张隐隐闪射着精光:“我们海家近百年的苦心经营有雄厚的财力还有从不向外界彰显的势力有这些大哥还害怕什么?” “我不是害怕是忧虑此人刚入主望江酒楼我们海家就栽个大跟斗不到一月此人又突然出奇招大抢风头我有种不详的预感此人早晚会成我海家大患应早除去为妙老三你要知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海霸默默地点点头大哥说得对决不能养虎为患“那大哥有什么打算?” “我最担心就是他的身份虽然传闻说他是宗室但我还是有些怀疑一个月前我就派人去京城调查宗室的情况回报说宗室里根本就没有叫李清的或许用的是化名但最近也没有听说有宗室到成都来不光如此中秋寿宴上所有在剑南道的宗室都坐在第一号桌和第二号桌上而这个李清却排在第十号桌这又说明什么?” “难道传闻是假的吗?” “也许!”海澜冷冷一笑道:“这就是我要给你的任务我昨天刚刚得到一个消息雪泥并非是次出现几个月前在阆州就流行过我要你派最得力的人去阆州详细调查或许能查出些端倪来。” 第五十五章 绑架 李清现在卖的雪泥已经不是帘儿和小雨在阆中小屋里搅拌出的那种配方几经改进又采用了蔗糖虽然成本增高但甜度增加使口感更好为保证雪泥松软细腻李清又设计一套搅拌装置让配好的原料在搅拌中逐渐冷却凝固而不再使用冰粉。 雪泥的配方和制作流程绝对机密除了李清和帘雨外就只有老员工刘野掌握刘野便是李清第一个雇用的伙计今年二十二岁父母早逝家里只有个姐姐现在李清给他的工钱已经到了每月三十贯囊中虽丰盈但他并不乱花每月的钱都攒了下来他平时住在得月楼客栈自从推出雪泥后李清便任命他负责整个雪泥的生产。 雪泥由于采用了蔗糖成本陡增再加上昂贵的包装和品牌服务售价奇高已经不是一般百姓所能承受更重要是李清将他定位为一种奢侈品并不靠它来赚钱而是作为望江酒楼所独有的一种促销手段再不象阆中那样走平民化道路。 李清将雪泥的生产设在望江酒楼的地下室刘野每天两点一线往返于客栈和酒楼之间日子长了他渐渐腻烦起来更主要是他喜欢上一个高丽舞姬舞姬从属的舞蹈团在剑南各地巡演居无定所这几日又回到成都刘野的心已飞老余的贪杯终于使他找到机会一连几天都趁夜色偷偷溜出了客栈。 这天夜里刘野照例又去找了舞姬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娶她为妻已经和舞蹈团的东主谈好以一百贯的价钱替她属身他已经攒下八十贯剩下的二十贯决定明天先向东主预支二人依依惜别沉醉在爱情中的刘野兴奋地返回客栈。 初冬的成都昼夜温差不大晴天也不多常常弥生大雾今天也不例外天空阴沉沉的没有月亮大街上已经被浓雾笼罩能见度不到十丈。 刘野急匆匆沿着墙边行走夜十分寂静整条大街似乎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沙沙作响没有其他行人但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这大街上并不止他一个人似乎有人在用与他合拍的节奏行进。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突然停住脚步猛地回头眼前依然是灰茫茫一片并没有半个人影。 越往前走雾气越冷也越潮刘野的头变得**地挂在额前这条路他走过几次可今夜却觉得异常的远长街漫漫无尽头。 又走了一会儿已经到了驷马桥附近这一带的雾气有些稀薄可以看得远些在薄雾中刘野隐隐看见了望江酒楼上方有微弱的灯光透出从灯光的高度可以判断出那应该是望江酒楼的五楼东家还在工作刘野心中一阵惭愧加快了脚步。 突然左边小巷里隐隐越越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叫这声音穿过浓雾而来低微得几乎听不见紧接着又是一阵听起来好象是“救命!救命!”的喊声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凄惨最后的“救命”变成长长一声哀鸣嘎然而止。 刘野跌跌撞撞向喊处疾奔小巷里黑暗重重雾气弥漫伸手不见五指根本无法判别方向但他还是凭着本能朝前跑。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他大声呼喊已经到了小巷尽头根本就没有人. 没有回应他驻足聆听似乎听见附近有模糊的响动刘野突然感到一阵害怕转身便往回跑可就在他前方不远处一群昏暗的阴影隐隐约约出现有数十人封锁了出路刘野吓得倒吸口冷气往后倒退一大步跌坐在地。 “你们是谁?”他狂喊一声惊惧交加。 “等你的人!”一个声音回应着很低沉还很冷漠象从地底冒出来:“你就是刘野吧!我们等你很久了......” 就在刘野最后绝望喊叫一声半空中那盏微弱的灯光也闪烁一下李清似乎也听到什么他推开窗一股浓雾急地迎面扑来他打了个寒战起风了是刺骨的寒风天气要变了.浓雾丝丝缕缕从他身边飘过去呼出的气凝成白雾。 “难道已经入冬了吗?” 李清急忙将窗户关上飘闪不定的灯苗又重新挺直了腰现在是十月下旬若算阳历也已近十二月确实已经算入冬醉人的秋天过了。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田野里的庄稼收了、山林里的果实摘了、池塘里的肥鱼捕了到处是喜悦的笑容对于商人这喜悦又是他们收获收获的是一枚枚黄灿灿的铜钱入秋后成都的餐饮业日趋火爆以驷马桥和东市为代表的二大餐饮地带之间的竞争也更加激烈驷马桥一带为社会中上阶层的传统选地而在东市一带却是商人的汇聚地原本两地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有稳定的客源可自从望江酒楼推出雪泥后品雪泥已成为风雅和修养的象征由此引出深远的蝴蝶效应竟将两地原来晦暗不明的社会界线骤然划清驷马桥是阳春白雪去处而东市沦落为下里巴人居所真风雅也好假虚荣也罢结果却是大量的东市老客纷纷掉头西进加入了附弄风雅的行列不甘被称为下里巴人。 ‘望江楼中品雪泥犹是王侯也难去’ 去望江酒楼吃饭渐渐成为一种社会地位的象征。 李清合上帐本长长地伸个懒腰他利用雪泥为媒精心策划了一场酒楼品牌战效果却好得出乎他的意料从为品雪泥而到望江酒楼吃饭到为提高社会地位到望江酒楼吃饭这其中已经实现了质的跨越。 但最现实的还是营业额的暴涨帐本上的数字实在让他流连忘返才短短两个月他已经净赚了二万四千贯在阆中苦死累活做了三个月才赚二千贯而现在他每天只须喝喝茶拨拨算盘珠子这滚滚的钱便进了腰包这就是资本效应和品牌效应大资本大品牌赢得高利润。 尽管生意好的惊人但李清心中却一直有一丝担忧那就是这种品牌的下面缺乏牢固的根基在后世这种根基需要用百年的时间来浇筑需要几代人的积累。 现在他最需要的是后台强硬的后台中秋寿宴后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望江酒楼的后台是节度使大人。李清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那其实只是章仇兼琼给鲜于仲通的面子在后者出使南诏之时替他来给自己撑场子。 海家虽然暂时偃旗息鼓但不表示他们就此放过自己海家就象一头狼在暗处盯着自己眼睛闪烁着吃人的凶光只要被他们看出自己底气不足他们就会凶狠地扑上来撕咬。 “不行!一定得想个法子和章仇兼琼搭上关系。” ............................ 次日望江酒楼刚刚开门帘儿便一阵风似的冲进店门惊惶喊道:“公子不好了!出事了。” “什么事?” 看帘儿一脸惊惶李清心中突然感到不妙。 “刘野失踪了我刚刚问过与刘野同住的老余昨晚刘野就没有回过客栈。” “什么!” 李清‘腾’地站起来“我不是命老余看住他吗?” 帘儿叹了口气道:“老余贪杯听说每天都喝得烂醉如泥哪能看得住他。” 李清的背上开始冷汗淋漓刘野是掌握关键技术之人身份异常敏感他的失踪只能有两个可能:被收买或是被绑架。 他心中在飞地评估这次事件后果相当严重很快就会有人同样推出雪泥虽然酒楼并不是靠雪泥赚钱但雪泥的泛滥会使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文化氛围毁之一旦。 “海家!”李清的头脑里蓦地冒出这两个字海家终于出手了。 突然张旺领着一群人走进大门他满脸泪水神情有些呆滞在他身后人群中夹杂着一副担架李清的心中猛地一寒。 “张旺那是谁!” “是刘野他死了!”---- 看完投一票吧! 第五十六章 暗访 这曾经是一双快乐而充满趣味的眼睛现在却灰白而空洞没有一丝生机不知他在死去的瞬间眼睛里最后驻留的是什么?是绝望、是愤怒、还是对生的留恋但这一切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李清将他的眼皮轻轻抹下一语不返身走进了里间。 李清推开窗子冰冷的寒风裹夹着丝丝细雨迎面扑来天空阴沉而忧郁黄叶随风卷落透出初冬的萧瑟。 李清的唇咬得白冰冷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空中飘卷的枯叶一片枯叶无声无息地飘落在他面前拾起叶子叶面焦黄而完整脉络清晰它平静而快乐地度过自己的一生而人呢?李清耳畔似乎回响起刘野第一次拿工钱时欢跃地叫声眼前驻留着他灿烂的笑容只一夜后这条鲜活的生命蓦地消失了。 枯叶被揉捏、破碎、变成细片、变成粉末手掌张开渐渐地随风飘散。 “林欲静而风不止帘儿你说的话是对的!” 呼吸轻微帘儿已经在李清身后站了多时她不敢打扰李清只远远地望着他寂寞的脊背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怜惜。 “我只知道这个世道恶人嚣张却得好报老实人、善良人只会被人欺凌爷爷一生良善最后落得横死街头险些无葬身之地让我也替公子做点什么吧!” 李清默然他缓缓地摇摇头“你就替我将刘野的骨灰送回阆中交给他姐姐要好好地抚恤顺便将小雨也带去在我们的老宅住上几个月。” “公子你--”帘儿突然明白了李清的意思。 “帘儿要你们回去是我害怕海家会对你们下手刘野被抓我担心海家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你们回去我才没有后顾之忧。” 见帘儿一脸忧虑李清轻轻地将她搂在胸前:“你放心回去我不会去做傻事我的实力太弱现在还斗不过他。” 当天下午李清派人送走帘雨二人他随即拜访章仇兼琼以刘野之死向他求助章仇兼琼答应李清的请求派一小队官兵暂驻得月客栈以保证其他人员的安全。又责令成都县令三天内查清此案但成都县令是李道复的心腹得其指示竟阳奉阴违胡乱抓些人应付了事章仇兼琼大怒免去县令之职但李道复却急报朝廷反咬章仇兼琼公报私仇李林甫遂驳回章仇兼琼的免职令将县令官复原职最后只免去负责治安的成都县尉之职。 且说刘野死后的第三天成都东市一带众多海家酒楼突然也推出了雪泥一样的味道、一样的包装、一样的价格、甚至是一样的雅名海家的伙计在门口拼命吆喝满街撒满了传单大街小巷贴着各色宣传海报但路人匆匆不屑一顾雪泥似乎没有达到望江酒楼那样的效果更没有象事先想的那样使酒楼生意变得火爆连日疲软的帐表终于让海澜坐不住他要亲自去望江酒楼去看看到底自己差在哪里? 这天晚上天下着蒙蒙细雨海澜的马车缓缓的驶进了望江酒楼的驻车场立刻上来两顶小软轿停在马车旁边两名身着绿色短襟的伙计小心翼翼地搀他下马车又有一把伞伸来遮住头顶的细雨。 “这位老爷从这里到酒楼正门还有二百步远天黑路滑我们送您过去” 海澜阴沉着脸上了轿子软轿虽不大却异常软和舒服两名伙计步履平稳打伞的伙计却在前面健步如飞挑着灯笼引路灯笼透出红光照映出周围的一片蒙蒙细雨灯笼上‘望江’两个字格外显眼。 转了一个弯便到了正门伙计又小心地将他搀出来随即无声地退下海澜抬头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辉煌将巨大门厅前照得如白昼一般几十名美貌的胡姬身着五彩榴裙整齐地站成四列笑颜如花地欢迎着前来就餐的客人。 “这位老爷您可是第一次来就餐?” 一名身着黑裙的中年妇人见海澜东张西望急笑吟吟地迎了上来。 海澜点了点头那黑裙妇人一招手立刻上来一名精干灵活的伙计。 “这位老爷是第一次来一切都由你负责黑裙妇人又对海澜笑笑道:“对第一次来的客人小店都会有人专门全程伺候这是小店的规矩就算只买一个烧饼也是一样。” “老爷我姓杨您叫我小杨就行请跟我来!” 伙计笑吟吟地将海澜领进了大厅“我们酒楼共有四层一层二层和都可随意坐但三层和第四层要事先预定不知老爷有没有预定过?” 小二说得比较含蓄事实上吃过两次就会明白三楼和四楼其实是要有一定身份和地位才能上去当然商人和平民也并非不能只是要花钱去买这种地位罢了。 “我没有预订只在一楼便可。” 海澜瞥了他一眼淡淡笑道:“你去忙吧!我自己就行。” 海澜走进大堂就算是一楼也布置得富丽堂皇清一色的楠木桌椅铺上绣有花边的细麻餐布餐桌间又有屏风相隔每两张餐桌就有一名使女专门伺候。 “海大东主竟然也来了!” 海澜刚在一张靠窗的小桌前坐下旁边立刻站起一高一矮两个客人和他打招呼海澜认出此二人也是成都有名的商贾在东市都各有几家店铺以前是他们可海家酒楼的铁杆老客没想到竟也来了望江楼海澜的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原来是郑掌柜和王掌柜你们也是来品雪泥的吗?” 二人对望一眼那高个儿郑掌柜笑道:“海东主是第一次来吧!望江酒楼有些规矩我们虽吃过雪泥但都谈不上个‘品’字。” 海澜心中诧异遂笑道:“我确实是第一次来两位能否给我讲讲这望江酒楼的规矩?” “如此大东主和我们同坐如何?” “也好!” 三人重新落座那矮个儿王掌柜从锦囊里取出一块正方形的小铜牌递给海澜笑道:“这是我在望江酒楼的名牌丙四级后面刻有我的名字。” 海澜接过铜牌十分厚实入手沉甸甸正面刻有‘丙四’二字顶上是八十三号翻过来在左下角刻有王掌柜的大名‘王尊荣’。 “这有何用?” 王掌柜收回铜牌小心地放回锦囊笑笑道:“这是一种折扣牌若是老客都会有名牌主要用于折扣吃掉一定钱款就会升一级获得更大的折扣望江酒楼的客人大都是官宦豪门他们可以直接上三楼、四楼去品雪泥而我们这种商人却只能在一楼二楼大厅里吃雪泥但如果我在望江酒楼再花费二十贯我就升为乙级了这样我也可以上三楼去品雪泥。” “那郑掌柜的铜牌可否给我一看?” 郑掌柜正在喝一杯酒突听此问竟呛得咳起来慌得连连摆手道:“莫问!莫问!还拿不出手。” 王掌柜哈哈大笑“他只是丁十级离上楼还差得远呢!”目光中充满了得意之色。 海澜突然知道了答案原来这个小小折扣牌对于社会地位低下的商人竟变成了炫耀的资本它满足了商人虚荣在这里品雪泥已经成为身份和地位象征这却是自己的酒楼永远无法做到的。想到此海澜的一颗心直往下沉他笑容苦涩起身拱拱手道:“二位慢用我先走一步。” 天空依然下着毛毛细雨空气中阴冷潮湿这是一个应与家人围炉夜话的日子但望江酒楼大门前却人流穿息热闹喧阗一顶接一顶的软轿络绎不绝而来从里面钻出的人或是清朗严峻的官员或是雍容富态的贵妇或是千娇百贵的小姐店里一队一队的伙计和使女象归巢的蜜蜂般忙而不乱地接引伺候。 突然海澜看见一张熟悉的丑脸如南瓜一般扁圆的脸庞两只黝黑粗大的鼻孔肥硕的身子兴冲冲地奔上台阶他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和那个中年黑裙妇人调笑几句便闪进门去。 海澜眼中诧异继而这诧异变成了不屑甚至愤怒他一把推开给他打伞的小杨大步迈下台阶片刻便消失在密密的凄冷细雨中。 马车辚辚车厢里黑暗而寒冷只有两只眼睛在一闪一闪射着精光“很明显自己的酒楼无法再走同一条路。” “难道自己费尽心机搞到的雪泥配方就这么浪费了吗?” 马车急转了个弯离心力使海澜的身子剧烈的晃动他微微闭上了眼睛。 第五十七章 反击 次日成都东市突然沸腾起来在所有海家酒楼的门前都各自竖起一根旗杆挑一面巨大的旗幡火红的旗幡上印着三个醒目的黑色大字:“品雪泥”旗幡下摆出长长的柜台用极低的价格大量出售雪泥雪泥用粗瓷小碗盛着仅八文钱一碗这是海家依仗雄厚的财力要用低于成本的价格撕去雪泥奢侈品的外衣毁掉望江酒楼品雪泥的时尚。 海家来势汹汹又在其旗下的茶馆、酒楼、妓院等地大做宣传由于价格异常便宜海家的雪泥象一团熊熊的烈火在成都大街小巷里迅蔓延开来。 海家的反击阴毒而准确就俨如后世满街飞的假冒名牌竟还勾起几段风流韵事且说张家大哥晚饭时龟壳汤多喝了两碗在芙蓉老树下邂逅出来散步的李家大婶大哥斜睨她一眼眼光暧昧低声笑道:“妹子今儿夜里到我家来品品雪泥如何?” 李家大婶脸上晕红她神情扭捏只恨手中没有一把轻罗小扇以遮羞面只得用鸡抓子般的手捂嘴吃吃笑道:“你这死鬼我可不喜寒烟翠的轻柔你若给我品一碗大漠箫声我便来。” ‘品雪泥’三个字在迅地掉价廉价得如同一文钱一大把的鸡毛菜。 望江酒楼也在迅调整策略先将雪泥的名字改为望江楼雪泥取消一楼二楼雪泥的供应同时将雪泥大幅度提价从五十文涨到了一百五十文且限量供应另外组建了望江诗社又请一些有名的诗人到酒店讲诗论诗给望江酒楼再刷上一层文化油漆。 海家的反应也极快立即将他们的一种雪泥也改名为望江楼雪泥一字不差同时为在冬季促销再次将雪泥降价为五文一碗并将盛雪泥的粗瓷小碗作为赠品在店门口即买即走又在成都各街巷租下几十间小店铺将销售网迅铺向全城。 海家雪泥的平民化路线取得巨大的成功雪泥彻底被撕掉奢侈品的外衣走入了寻常百姓家望江酒楼辛辛苦苦建立的神秘光环陡然间消失十一月营业额开始下滑一些东市的老客渐渐回归。 这天黄昏李清正在半躺在椅上沉思下一步的策略自刘野死后他也料到海家会全面模仿他的模式作为应对他努力将雪泥在经营中的作用淡化在每一个服务细节上都做到完美极力树立起望江酒楼的金招牌。 但海家的动作太快让他苦心树立的品牌摇摇欲坠这是时间太短的原故若再给他半年时间无论海家怎样闹腾他都不会受半点影响。 而现在他也承认海家的手段确实狠辣它击中了自己的软肋使他处境两难要么放弃雪泥另寻它路但那样就等于将苦心研制出的雪泥拱手相让他不甘心;或者放下身段和海家竞争却又未必能竞争得过。 “要想个法子扳回局面?” 李清来回踱步一碗雪泥的成本最少也要十文而海家只卖五文还有宣传费、房租费等其他成本这其中的巨额亏损居然能挺住不得不让人感叹海家的财力雄厚看来海家打的如意算盘是想先把自己挤垮垄断后市场后再提价将亏损补回来。 李清停住脚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突然想到了对策。 这时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很快脚步声在他门前消失。 “东主那海家少爷又来了就在大门处。” “知道了!” 李清推开窗探头向楼下望去却见海中天站在门口向自己招手。 这海中天几乎每天都来报到他现在仿佛已经将李清当作摇钱树无事便来要钱开始是十贯二十贯但自从他迷恋上翡翠楼的红倌后开销陡增耗费也向百贯展李清也不再无偿送钱而是让他打借条一共打了四次积下欠钱已近千贯。 “怎么?钱又花光了?” 李清从店里走出见他哈腰赔笑眉头不禁微微一皱:“若象你这种花钱法老子早晚会被你掏空。” “大哥说笑了如此大的酒楼怎会被我掏空。”海中天嘿嘿一笑两只鼻孔鼓胀如球眼睛眯得几乎消失。 “大哥再帮帮小弟一把小弟若拿不出钱嫣如就要被别人赎走了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你这蠢货你花在她身上的钱少说也有八百贯了八百贯啊!兄弟你却连她的毛都没碰到难道你不知道她是在钓你的胃口吗?” “不是!不是!”海中天拼命摆手道:“嫣如是身不由已她最喜欢我的诗她对我是真心的。” “真心个屁说吧!你这次要借多少?” 李清冷哼一声海家出这种蠢货也真是家门不幸。 海中天大喜伸出二个指头“二百贯!”又怕李清不给急道:“这是最后一次老鸨已经答应二百贯可以替嫣然赎身求求大哥了!” “只怕事情没你说的那样简单那老鸨岂会做亏本生意?” 李清一面骂一面从怀里取出一张二百贯的存票和半只玉戒递给海中天道:“这是王宝记柜坊的二百贯存票就凭这半只玉戒提钱。” 海中天写了借条接过存票和玉戒千恩万谢地跑了李清从怀中又取出个黄绫小包小心翼翼地将借条放进去连这张一共有了五张整整一千贯凭这一千贯就足以将海中天逼死。 李清心中冷笑一声:“总有一天海家就会死在这个蠢货的手上。” 刚走两步转念又阴阴一笑:“自己怎的这么笨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李清招招手唤过张旺盯着海中天的背影低低叮嘱了几句张旺听完脸苦得要拧出水来。 “东主你这也太缺德了吧!叫我去做这种事。” 李清气结抬脚狠狠地朝他屁股踢去“休要放屁快去!” 张旺无奈只得应了绕小路去赶去翡翠楼。 李清拍拍手正要进门远处却奔来一匹快马直向望江酒楼冲来行至门前马上跳下个英武雄壮的军官正是南霁云。 李清大喜“是哪阵风将南将军吹来了?快进来喝杯酒暖暖身子!” 说罢一把拉住他便往店里拽。 南霁云轻轻挣脱含笑道:“多谢李东主只是我现在有公务在身改日再来打扰。” 他脸色刷地肃然挺直了身子大声道:“节度使大人有令命望江酒楼李清火去见!” “现在么?”李清抬头看了看天色西天飘来几块暗云眼看天要黑了。 “是!事情很急请李东主立刻去。” “好!你稍等我去叫马车。”只行两步李清又回过头笑道:“霁云可知是什么事?” 南霁云听他换了称呼淡淡笑道:“我也不知但石东主也来了应该是商界中的事。” 第五十八章 门生 自中秋寿宴后李清又去拜访过章仇兼琼两次虽得接待但章仇兼琼只谈谈天凉好个秋顾左右而言他所送之礼也事后遣人送回对李清欲依附于他的请求更是笑而不答。 但刘野之死章仇兼琼似乎对李清态度突变不仅向地方上施加压力责令破案还竟然答应李清的请求派一伍士兵驻扎得月客栈以保护其他人员的安全而现在更是主动找到李清李清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与他的关系今天一定会有所突破。 只用一刻钟李清便赶到了节度使府刚上台阶却见迎面走出一人约五十岁此人步履矫健身材虽不高大但却十分强壮生有一头浅黄色的头鹰勾鼻子、灰蓝眼睛此人就是成都赫赫有名的西域商人石破军石家的当家人传说此人的祖辈都是奴隶他父亲无意中救了一名大茶商获得了自由随后带他来成都沿街卖茶父子俩勤劳节俭渐渐地在东市开了铺子几十年后石破军的茶行竟垄断了剑南道的茶叶市场几乎所有的茶叶店都要到他那里去批货。 在中秋寿筵上章仇兼琼给李清介绍过他。 “好久不见了恭喜李东主财!” 石破军呵呵笑着上前紧紧握住李清的手上下打量他一番又笑道:“望江酒楼生意火爆李东主的身子却没有跟着福怪哉!” “李清是劳碌命自然胖不了不象石东主儿女满堂生意有后辈操劳又有几十个美娇娘伺候让人羡慕啊!” “你若羡慕我就分你几个如何?” 言罢两人哈哈大笑石破军又拍拍他肩膀笑道:“快去吧!节度使大人正等着你呢!” 寿筵上他还态度冷淡可转眼便似换一个人热情得让人难以承受又想起章仇兼琼的变化李清的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难道今天有什么大事不成?” 确实在朝庭中生了大事事情还要从朝中格局说起李隆基自王皇后过世后便没有再立皇后他独宠武惠妃武惠妃所生儿子寿王李瑁也得李隆基的喜爱母子得宠自然引起权臣李林甫注目他私下向武惠妃效忠愿扶寿王为帝但不久后武惠妃病死李隆基也渐渐淡了对寿王的器重偏就在这时李隆基看中了寿王妃杨玉环强令寿王休之又让杨玉环进宫出家为道更加深了李隆基与寿王间的隔阂眼见寿王失势附他之人纷纷另找出路或太子或郯王李林甫自然也不会吊死在一棵枯树上他的目光又投向了欲推翻太子而立的郯王李琮两人有着共同的敌人且各有优势遂一拍即合两股反太子的力量渐渐地扭合在一起而当今天子李隆基欲牵制太子便默许了他们的结盟。 此消息很快便被太子李亨所知为自保也为警告二人李亨向各地效忠者出密函要求各地打压郯王和李林甫的势力章仇兼琼也接到了密函在给他的名单中海家也赫然在列它是蜀中巨富每年供给郯王大量钱财在重要性中被定为三级。 有郯王和益州刺史李道复撑着章仇兼琼一时抓不到海家的把柄倒不好直接动手思来想去他便决定利用商界的力量搞垮海家属于商场上的正常竞争他也可在李林甫面前脱了干系。 章仇兼琼先考虑利用成都商界排名第四的石家他本人便是石家的大后台但石家却担心自己一家力量薄弱搞不垮海家希望能增加几个伙伴同盟于是章仇兼琼又想到了鲜于仲通但鲜于仲通却从南诏回信指出海家百年基业一时无法动摇劝他勿操之过急并向他推荐了李清章仇兼琼这才将目光放到李清的身上虽然他的力量尚弱了些但最近的表现却可圈可点隐隐已成海家潜敌也就从那时起他才正式开始考虑李清依附于他的请求。 门轻轻被敲响打断了他的思路门外传来管家低声禀报:“老爷望江酒楼的李东主来了。” “让他进来!” 李清走进书房见章仇兼琼正背着身子盯着墙上的一幅二虎斗山图怔急上前一步施礼道:“小民李清见过节度使大人!” “坐吧!” 章仇兼琼缓缓回到自己坐位上瞥了一眼李清突然微微一笑道:“鲜于大人从南诏来信向我推荐了杨钊我准备任命他为成都县尉你看可好?” 李清大喜一下子站起来道:“如此我替杨钊谢过大人了。” 这必是鲜于仲通怕自己在南诏留的时间太长便提前向将杨钊推荐给了章仇兼琼看来历史并没有走错章仇兼琼也是看到了杨钊的巨大投资价值李清脑筋转得飞快立刻想到了落魄的杨家自己能想到别人也能想到若再不早点去被别人先下手可就悔之晚矣。 章仇兼琼却不知李清已经想得更远笑笑又道:“你的朋友、长辈都有了前途你可替自己考虑过?” “我只是一介商人做点小买卖早上开门晚上结帐混口饭吃罢了哪能想什么前途?” 章仇兼琼找自己来必然不是为杨钊这件小事他不知对方话中的意思倒不敢胡乱应承。 章仇兼琼话锋一转直奔主题道:“一个小小雪泥竟然被你品出味来可见鲜于对你的评价并不过分鲜于在来信中请我再助你一臂也罢!你可愿做我的门生?”言外之意就是答应了李清的依附。 如此明显的意思李清怎能听不出来他大喜过望急向章仇兼琼跪倒:“学生李清拜见恩师!” 章仇兼琼呵呵大笑急将李清扶起又仔细打量他一下方才笑道:“我的门生也算不少但都有功名在身而你却是个商人也倒是第一次委实有趣来!坐下我有话要说。” 二人落座章仇兼琼沉吟片刻方道:“为商者虽不上流但也影响民众的生活影响国家的财富应以诚信为本小心经营才是可那海家虽也是商人却勾结黑道行贿官府嚣张于闹市视人命如草芥视我大唐律法如废纸如此恶商焉可长期纵容其嚣张虽然我可以轻而易举扑灭他却投鼠忌器又抓不到它把柄所以我希望你能替我出头走商界的路子将海家败了。” 他见李清急欲开口又摆手止住他继续道:“我知道你现在力量还很弱我也不会让你一人出头你以后多和石家亲近亲近你二人可联手对付海家在时间上我也不苛求你们可以慢慢来二年、三年皆可。但是海家最近实在太猖狂你们要先挫挫他的威风让它收敛一些才是。” 半晌李清沉默不语他已经渐渐听出了章仇兼琼的意思他竟是要利用自己搞垮海家收他为门生不过是个饵他突然又想到章仇兼琼与李道复在酒楼前的一番对话这里面也许涉及到他们二人的斗争让石家来也应是同样的目的石家或许有资本可以和海家一斗可自己又有什么本钱但这确实又是一个机会自己若有章仇兼琼做靠山那剑南道哪里不能去?李清的心中反复思考竟一时没有向章仇兼琼明确表态。 章仇兼琼见他沉思知他心中还有顾虑又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李琳和鲜于都向我推荐过你想来你必有过人之处所以我才选中你放手去做莫要辜负我的期望。” “我只是一介小民大人却如此恩宠收我为门生我怎会不知好歹最近雪泥之事想必恩师也应有所耳闻我也准备从此上做文章惩戒海家一番只是我有一些难处还须恩师支持。” “什么难处你说!” 李清叹了口气道:“自来成都后我便结下海家这个仇家几次三番都被其下手但都侥幸过关但俗语说:常在岸边走怎能不湿脚我能侥幸一时总不能侥幸一世偏偏我现在力量薄弱尚无能力自保海家之所以一直不动我那是他们对我的身份尚有疑虑但身份早晚会被戳穿 前些日子我的伙计被杀这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我希望恩师能保护我和手下人的安全。” “你说得很对你若触犯到海家的切身利益它必然不会放过你这样在驷马桥附近有一处闲置的军营离你的酒楼极近我索性派军队驻扎进去同时在你住的地方增派人手另外我再派专人保护你的人身安全你看这样可好!” 李清大喜急起身谢道:“恩师爱护之意李清铭记于心!” 章仇兼琼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手一道人影出现在墙角刹时又不见了踪影仿佛如鬼魅一般李清眼睛一花暗暗咋舌不已。 “此人叫展刀是我的三名贴身护卫之一以后他会在暗处保护你若你找他有事只要在窗前点上一支香他便会来。” 章仇兼琼又道:“如此你便可以放手对付海家我给你五日时间让我看到你教训海家的效果你可敢答应!” 李清淡淡笑道:“请恩师拭目以待五日内成都街头必有异变。” 第五十九章 挖墙角 老余耍个鞭花清脆的鞭声在空中炸响马车离开节度使府缓缓朝驷马桥方向驶去。 马车在夜色里穿行夜空晴朗天空没有一片云一轮圆月在一碧无际的大海里航行孤独地撒下一地冷清的光辉地上瓦上都染上一层银白色。 夜非常静路上冷冷清清偶然几个喝醉酒的人揽肩蹒跚而去不知不觉在章仇兼琼的府已呆了两个时辰章仇兼琼终于收了他这是他期盼已久之事当终于如愿以偿时心却变得失落、空荡荡的李清突然感觉有些疲惫、有些倦了他有些怀念仪陇和阆州的日子那时虽然忙碌日日看着钱罐增加却是一种快乐的心情无忧无虑而现在他已经有了万贯资财但快乐却没有了无忧无虑也没有了万贯资财变成一座大山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他觉得自己似乎在慢慢成为钱的奴隶还又海家的步步紧逼让他一口气也喘不过来。 “不知帘儿现在怎么样了。”李清心中突然生出对家的渴望。 车身晃了一下已经驶上驷马桥透过车窗他又看见了望江酒楼***辉煌隐隐可听见大门处喧闹的人声思绪立刻被拽回到现实中来“只有五天时间自己得抓紧了。” 又行几步马车却停了下来前面传来老余略微沙哑的声音。 “东主!前面有人拦车好象还是那个海家大少。” 李清探头望去月光下果然是海中天在拼命地挥动着胳膊。 “让他上车!” 李清微微一笑看来他交代给张旺的事情办成了。 车门开了海中天拖着肥胖的身躯笨拙地爬上车怯生生地望了李清一眼窝在角落里低下头一声不语。 “怎么?二百贯钱还不够过夜吗?” 海中天没有吭声头却低得更深他兴冲冲赶到翡翠楼将银两给了老鸨老鸨便应了将嫣如给他正当二人喝合欢酒郎情妾意之时老鸨突然翻脸闯入说一阆中大商人托人传话来欲以六百贯买走嫣如要他除非三天内也拿出六百贯来否则就走人嫣如拉扯着他目光凄婉欲绝海中天心都碎了立刻咬牙应了下来可是要他再拿出四百贯除了找李清借钱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想再借四百贯。”声音低若蚊语。 李清瞥了他一眼早知道此人今夜必定是吃不到腥的他命张旺去坏他的好事许六百贯赎那个女人又下了一百贯的定金想那老鸨认钱不认人自然会翻脸不认帐。 “再借四百贯你说得好轻松你可知这四百贯可供普通人家过多少年你当我这里是铸钱的吗?” “我一定会还你!”海中天猛地抬头眼中竟隐隐有了一丝泪花“我要替嫣如赎身我能不让她再被别的男人糟蹋。” 李清见他精神萎靡、神态可怜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恻隐但这丝恻隐却转瞬即逝。 “海公子并非我不相信你你可知道你已经问我借了多少钱?”他从怀中取出那个黄绫小包摸出六张欠条道:“这已经有千贯之多以前的十贯二十贯我就当是朋友之义送你了可这一千贯你该怎么说至少你要给我一个还钱的时间用什么还我否则休怪我报官休怪我上府去讨!” 海中天脸色刷地变得苍白仿佛一脚踩空从云端上掉下来“一千贯!”他低低惊呼一声手不自觉地向借条摸去却被李清迅捷拿走海中天僵在那里此刻嫣如是死是活突然已经不重要他的心沉进深渊头脑中全被这一笔天价的外债填满。 “一千贯啊!要我怎么还?。”他在外自称海大少实为海家的阑尾每月只有十贯的例钱还要养活老婆孩子这一千贯要他还多少年去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他的南瓜脸流下来。 “能否再宽限些日子我去想想办法!” 他低声哀求此事万万不能让大伯知道了他若知道自己和李清交好非打断自己的腿不可海中天对女人是蠢人那也是内分泌旺盛所致但在别的方面他智商却正常海家与李清的恩怨他最近也多少有所耳闻只是摆不脱李清对他金钱的诱惑就如后世的毒品明知有害却离不开。 他抱着头苦苦思索娘子的饰可以当一些从他父亲的私房钱里可以偷一点可这最多只有百贯连一成都不够。 李清见他脸色变幻不定便语气稍缓慢慢道:“按理咱们是朋友我不应如此逼你可我如此辛苦赚钱你却去销金窟里花天酒地几时替我想过几时当我是你的朋友!” 海中天的脸色变幻数次这次却变红了‘朋友!’他从来就没当哪个男人是自己朋友他心中只有红颜知己是了!他突然想起今天青楼中的传闻海家在与望江酒楼的商战中大获全胜一定是这样。 想到此他急道:“李大哥我虽是海家人可海家生意之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李清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们是朋友刚才我说的话过头了向你道歉可我实在资金周转不开你们海家已经将我逼得无路可走否则我也不会问你要钱我也知道你没钱但如果你能帮我一个小忙这笔钱我就再宽限你几个月。” “什么忙?”海中天的声音已经颤抖起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海家雪泥物美价廉我想看看是如何做成不知你能否带我一个伙计进去走一圈取一点经验。” 他尽量用轻描淡写的口气将此事说成极小之事可海中天却立刻听出味儿来带海家的竞争对手去偷师学艺这哪里是什么小事他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期期道:“非我不愿意只是海家规矩严格恐怕我也有心无力。” “哼!”李清冷哼一声他早知道此事海中天是不可能办到只是先将价开得高一点罢了。 “那好!我也不为难你你回去画幅图告诉我雪泥工场的具体位置这样总行了吧!” 李清见海中天脸上再露难色突然眼睛一寒目光似刀子一般锋利厉声喝道:“你当我是求你吗?我告诉你明天这个时候你若不将地图送来我就亲自到你府上去要钱看海澜不将你的狗腿打断不信你就试试看现在你给我滚!” 海中天被李清眼中冒出的凶光骇得胆裂心寒他连滚带爬冲下车去跑出七八步才回头望了望心中余悸未消两腿颤颤抖眼睁睁地望着马车开走无可奈何只得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还没走几步却听身后马车又返回耳畔传来李清的冷笑声:“你的红颜知己正眼巴巴地等你赎身呢!我先给你二百两银子若你是信人我再从牙缝里抠出二百两给你也无妨。” 海中天停住脚步整个身子都在微微抖他猛然回头望着地上白花花的两锭银子迷惘无神的眼中竟慢慢放出光来。 第六十章 兄弟阋墙 海家的雪泥大获全胜一扫争夺望江酒楼失败的阴霭当家人海澜的脸庞也微微透出一丝阳光破天荒地在家里的池塘里钓起鱼来海家后园占地极大一条小河从东南引入蜿蜒曲折又从西北流出去小河两岸垂柳浓绿假山奇石怪异。 海澜正坐在一棵垂柳下等鱼儿上钩他酷爱钓鱼用他的话说他这一生都在钓鱼中度过水中的鱼商场上的鱼在他的垂钓生涯中决不允许有脱勾的鱼偏偏李清便是一条脱勾的小鱼竟是他生平头一遭故而雪泥的生意虽小但他却异常重视亲自操盘甚至过了吐蕃的买卖他就是要将这条脱钩的小鱼重新捞起来斩碎剁烂煮成一锅鱼羹。 今天整个海家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他心里却泛起一丝苦涩实际上他下手还是晚了这二个月对方早已赚得钵满盆满他现在不过是在慢慢复苏要想使自己的酒楼生意全面压过望江酒楼还要走很长的路。 海澜不由想起那顶软轿想起那块铜牌雪泥不过是个媒李清就算换成品酒也一样会让商人对望江酒楼趋之若骛问题并不是出在雪泥的身上想到此海澜心情不由有几分沉重。 不过这雪泥确实是好东西市场前景广阔难道他真会眼睁睁地看自己占领市场吗?或是放弃雪泥白白便宜自己应该不会看来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海澜的心中突然生出了极浓的兴趣。 “他难道也会降到五文钱吗?” 海澜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若真如此他也太不量力了。 “大哥!”三弟海霸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海澜并不回头又抛下一块饵去方才慢慢道:“叫你来是想告诉你多调些弟兄过来从现在开始加强对雪泥工场的警戒每天十二个时辰巡逻不准有半点懈怠。” “大哥放心!不说我也明白。” 海澜点点头又道:“还有以后雪泥工场就交给你你找一个靠得住的人来管理。” “可是雪泥工场不是二哥在管吗?”海霸微微有些诧异不知大哥为何又变了主意。 “我让老二管田庄去了他不适合做生意。” 沉默了一会儿海霸突然道:“二哥好象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笨!” 海澜瞥了他一眼放下鱼杆拍拍旁边的石头“你过来坐下!” 待海霸坐下海澜方淡淡道:“我并非因为老二是庶出就轻视他若他精明能干我当然会重用他若他真的老实愚笨我更会视他为心腹可偏偏他的假装竟然装了三十年这份心机实在让人害怕啊!” “大哥怎知道他是装的?”海霸的眼睛猛地睁大。 “我早在二十年前就看出些端倪!”海澜一阵冷笑缓缓道:“还记得二十年前他被一群小孩欺辱那件事吗?他竟然真钻了那些小孩的裤裆从此便落下海呆的绰号。” “是!当时我就在场将那群小孩一个一个痛揍还险些出了人命。” 海澜摇摇头感慨道:“可当天下午他又去斗鸡竟然亲口将人家的鸡活生生咬断了脖子可见他心中所憋的愤恨有多深他钻小孩的裤裆不过是做给你看的知道你必然会向我转述你再从他的斗鸡风格就可以看出他哪里是老实愚笨不光老奸巨滑而且心狠心毒我此次用他便是想看看他是否已经满足但事实上装憨依旧可见其心之大让我心寒。” “可我不明白他这样做目的是什么?又有什么必要?” 海澜眼里射出一道厉芒一字一句道:“那是因为他想要的东西太大了!” 海家的农庄在郫县足有千亩土地当海明从农庄回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他一路和车夫聊天回来但心中却掀起狂澜短短的一个月他从海家的二当家被贬为工场的大执事再到现在的农庄头就仿佛从云端掉进烂泥塘大哥的冷酷无情实在让他愤恨到极点但三十年的隐忍生活早练就他一身铜头铁身就算心中已经爆炸可脸上却丝毫不露他依然笑咪咪地去了农庄在田间地头胡乱逛一圈了事。 海明今天累了肥硕的身体抵不住疲惫的侵袭可刚要推门进屋却听见‘喀!’地一声声音虽小但在寂静的夜里却分外清晰似乎从隔壁书房里传来海明的手停在门上不动静立片刻书房里又传来轻微的响声这下他听清楚了书房内确实有动静可现在夜已深会是谁? 他蹑手蹑脚走到窗前润湿一个小孔凑上眼去屋内一片漆黑隐隐有个人影在屋内翻找什么似乎找到了一团火苗在他手中燃起忽闪的暗光中映出一只硕大的朝天鼻长缝眼里射出惊喜海明的心微微放了下来是自己的儿子海中天但随即他又怒火中烧这个孽障又来偷自己的钱自己勒紧裤带攒下的几百贯私房钱本藏得异常隐秘不知怎的被这个小畜生现三天两头借口找书来偷钱等自己现时已经少了大半他越想越气随手操起窗下的一根竹竿猛地推门进去。 屋内正是海中天他回来后悄悄问过不少人可雪泥的新工场谁也不知在哪里他由此又想到父亲他是工场主事应该有线索此时他正在父亲的书房内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翻寻近一个时辰终于找到了工场位置图就在他刚得手时门却突然开了。 “你在我房里干什么?”门口传来海明愤怒的声音。 海中天吓得魂飞魄散急将图揣进怀中却心惶手颤图纸飘落在地他弯腰欲拣突然黑暗中一物飞过将图纸叉起落入父亲的手中海中天惊得心都要停止跳动大脑里一片空白他两腿软几乎要瘫软倒地。 火石敲击声几颗火星迸出一团光散开随即光线铺满了整个房间海明挑起竹竿取下竹叉上的白麻纸不用细看他一眼便认出这是他亲手绘制的雪泥工场位置图 “他找这个干什么?” 一丝疑虑从心中泛起又围着儿子走了一圈见他目光慌乱腿瑟瑟抖一丝疑虑渐渐扩大变成重重疑团突然一个心念从他心中闪过“难道是有人问他要这图不成?” 念头既起刚要出口的喝问又咽了回去他若无其事地将门关了把图纸放回原处摆摆手道:“你坐下!” 海中天不知父亲要做什么但见他将图纸放回原处心中惊魂稍定战战兢兢坐了。 “你妻儿昨日到我这里哭诉说前几天刚的月钱她们娘俩一文都没有拿到家里已无米下锅那钱你用到哪里去了?说!” 海明突然一声暴喝将海中天吓得一哆嗦嘴唇刷地变得惨白。 “孩儿、孩儿没有用。” “没用?”海明突然一声冷笑:“那好你站起来将口袋都翻出来让我看看钱在哪里?” 海中天大惊本能地向怀中捂去海明立刻现他那里沉甸甸鼓出一大块心中疑窦大生“是什么?你把它掏出来!” 海中天哪里肯掏拔脚欲逃却被他父亲在后背猛抽一竿摔倒在地怀中的东西也滚落出来竟是白花花的两锭银子海明眼疾手快一把抢到手。 掂了掂每锭少说也有百两海明的脸越来越凝重两百两银子也就是两百贯钱要他家不吃不喝多久才能攒到这钱是哪里来的他又想到今夜儿子来偷雪泥工场地图心中突生一股寒意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儿子我不责骂你但你要将这件事给为父讲清楚你还年轻很多人间险恶你还不懂若一个不留神就会铸下大错严重的甚至还会祸及海家满门想想你年迈的娘还有你的妻儿告诉为父到底出了什么事或许为父能帮一把。” 海明语气温和目光慈祥毕竟是父子天性海中天情场失意又被李清抓住把柄逼债讹诈早已心力憔悴突闻父亲语重心长一番劝慰之话哪里还忍得住不禁跪在父亲面前哀哀痛哭起来海明轻轻抚摩他的头舔犊之情油然而生“痴儿出了什么事你说吧!” 海中天再不隐瞒便将如何认识李清、如何得了他的好处、如何迷恋嫣如到慢慢举债又如何被李清威逼一五一十毫无隐瞒地说了他不懂李清心机可海明如何不晓他越听越心惊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好毒的心计好狠手腕啊!海家面对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对手要不是今天儿子失手海家说不定真会栽在他手上。 突然海明身躯猛地一震眼睛直勾勾地地望着前方半天他的嘴角才渐渐浮现出一丝得意:“难道真是老天要助我吗?” 他又重新取来那幅图递给了儿子淡淡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给他就是了你欠钱的事我自会给他去说让他不要难为你。” 海中天听父亲宽容大喜过望连连磕了几个头接过图纸回房去了。 海明起身慢慢走到窗前他凝视着东院的方向脸上的慈祥瞬间消失无踪眼中射出一道阴毒的寒光咬牙切齿道:“大哥你休要怪我这都是你逼的!” 第六十一章 连环计 在唐朝的大城市里除了墟市外还有行市这便是以行业划分市场交易量大的物品单独成市如米市、茶市、马市而一些交易量小的则是几种物品并成一个行市成都是唐朝的第三繁盛城市商业达物资丰富往来交易量巨大故各种物资都有自己的交易场所和长安一样成都也有东市和西市但它们不过是各种行市汇集起来形成的两大片区域东市为奢侈品交易所西市为日常品集散地。 东市在白日里喧嚣热闹人头涌动人声鼎沸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充斥着耳畔来自剑南、甚至全国各地的商人在东市里寻找财的机会各种店铺密密麻麻一家挨着一家店面并不宽大但却很幽深后面做仓库前面是店铺店铺里摆满了各种奢侈品如丝市的锦绫、罗彀、绸绢;如瓷市的邢窑白瓷、越窑青瓷;甚至还有来自国外的香料、珍珠、象牙等各种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但到了夜间东市也结束了一天的喧嚣热闹店铺有的关了有的还半开着伙计在忙碌地清点货物而掌柜却神情专注一丝不苟地计算当天的利润。 在东市的西北一角有二、三家店铺集成一个小小的糖市就是这几家店铺控制着整个成都、乃至剑南道的糖源这里所说的糖是指蔗糖自唐初从摩揭陀传来熬糖法后到中唐时蔗糖已在中上层社会中普遍食用。 这个糖市主要做的是批每天自有墟市里的小商贩到此购进糖块李清做雪泥用的糖也是从这里购买。此时几家店铺都打佯了伙计也已收工这一带路上异常冷清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靠边上最大的一家门还半开着从门内洒出一片昏黄的灯光几只争食的狗打斗着从门口跑过瞬间便消失在黑雾之中远远地传来几声长长的嗥叫。 一阵风刮过将店上方的旗幡吹得猎猎直响飘卷中隐约可见‘林记’二字店主就是姓林扬州人来蜀多年已有归乡之意便在大门上贴了两个大大的‘转让’二字已经有几拨人来谈过要不就是压价太低要不就是话不投缘总之到现在还没有出手。 此时林掌柜正在昏暗的灯光下计算一天的收入忽有所感一抬头见店门处站有一人依稀有些面熟正细细打量他的店铺。 “又是一个想买店的人。” 林掌柜推开桌子笑着迎了上去到门口才看清来人竟是他的老主顾望江酒楼的李东主自他推出雪泥来一直便在自己店里采购糖着实使他赚了不少他不敢怠慢急上前笑道:“这么晚了李东主还要来买货吗? 来人正是李清在他反击海家的策略中糖是其中一环但他今天到这里并非是买糖而是要买林掌柜准备转让的铺子。 李清微微欠身笑道:“不是我今天来想和林掌柜谈谈这铺子的事。” 林掌柜恍然急将大门关了又开了小门“李东主请进屋细谈此事!” 李清跟他进屋抬眼打量一下店铺不宽约二丈长却有十丈后面分上下两层都是储糖的仓库一块块糖用麻布包着整齐地码放。 两人刚坐下林掌柜便开城布公道:“李东主想买我这个小店?” “是!包括店铺还有你所有的存货林掌柜请开个价。” “李东主照顾我很多生意我自然会给最便宜的价格。”林掌柜笑笑道:“隔壁的王掌柜想用二千五百贯盘下我这个店但我嫌他做人不厚道不想卖给他若李东主想要我便宜两百贯两千三百贯卖给你包括一千八百贯的存货我这店铺其实只卖五百贯若李东主答应咱们就成交。” 李清不答想了想却笑道:“上次听林掌柜说你在扬州也有个店这里的糖都是从扬州店里运来若我以后都一直从你扬州的店里进货那这个店你可愿二千贯卖给我?” “这--”林掌柜迟疑一下面露难色。 李清见状又笑笑接着道:“林掌柜不用担心我现在付你还是两千三百贯而我说的三百贯让价在以后的货款中慢慢抵掉你看这样可好。” 确实是两赢的好办法林掌柜心中赞叹虽然自己让了三百贯但却得了一个大客户按李清的经营手腕以后这剑南道的糖市场自己还是可以分一杯羹。 “那咱们就说定了二千三百贯明儿先找个居间签一份合约。” “不用我信得过林掌柜钱我已经带来了。”李清从怀中取才出两张存票和半块玉佩向林掌柜面前一推“这是一张两千贯和一张三百贯的存票王宝记柜坊扬州也有分店凭这半块玉佩取钱王宝记尚未关门我们现在就去确认然后林掌柜把店给我。” 林掌柜微微一怔他不明白李清为何如此性急竟连一夜都等不了吗?但他只是犹豫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李清连夜和林掌柜交割了店铺随即任命裴柔为糖店新掌柜次日起他便用各种手段向周围的糖店大量收购蔗糖囤积起来蔗糖的主产地在扬州成都的糖也是从扬州定期贩运过来由于不宜保存各店存货并不多李清突然收购加上新货还未送来竟造成了成都市场上蔗糖的暂时性缺货糖价骤然飙升虽然很快就有新糖运来平息糖价但李清要的就是这几天的时间差。 这天晚上月亮圆白漫天星斗一支檀香在李清的窗前点然香火头忽明忽暗一缕青烟缭缭绕绕李清在静静地等候他的保镖出现。 “他真在附近吗?”李清突然很怀疑这些天来自己根本就没现院子周围有人他能藏到哪里去? “难道是自己点了檀香他一时不适应?” 可还没想完就听见房顶上有极轻微、极迅的脚步声传来脚步声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响突然‘咚’地一声头顶上突然掉下一只脚随即脚消失一股月光从头顶上射入新洞里还可以看见几颗星星在熠熠闪烁。 随即一黑影从房顶上一筋斗掠下象一只喝醉的狸猫轻轻巧巧地落下眼看着地时却又一个踉跄晃荡两下勉强站稳。 “你找我?” 他声音低沉略带一点沙哑他身高和自己相仿穿一套黑色夜行服脸覆黑巾但巾下却露出三缕长须李清这是第一次见到高展刀他的目光清冷似乎饱经苍桑但在苍桑的中间却又隐隐夹杂着一丝落寂。 李清心中犹豫起来这是他来唐朝所遇到的第一个武林人本以为是个武艺极高强的侠士他信心十足可现在他的信心却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他、他真的可靠吗? 高展刀似乎明白李清的心思老脸微红干笑两声道:“魏老记的翠涛十年陈酒今天半价机会难得多喝了几杯刚赶回来急了些让李兄见笑了。” 箭已在弦上不得不李清无奈从怀中取出海中天送来的地图指指地上的三只口袋对他道:“你先按地图上的标记找到地方那是做雪泥的工场仓库就紧挨着然后要做的事情是将这几袋盐混在糖粉里记住不光是现场的糖粉还包括仓库里的糖粉不要露出痕迹具体该怎么办我都详详细细写在地图背面你按照我写的步骤做就是了。” 突然他动摇的信心里又冒出一件让他担忧之事狐疑问道:“你识字吗?” “读过几年私塾。” 李清手上一松地图和盐袋立刻没了踪影眼前晃闪一条黑影迅疾掠上山石眼看要借力飘上房顶可半天也不见他动静他迟疑一下掂了掂口袋可能是分量太重最后只得从山石上跳下将盐袋扛上肩从大门处扬长而去。 次日海家的雪泥照例出货和往常一样海家酒楼前人头涌动雪泥卖得火爆但海记的火爆只存在片刻买到雪泥的人急不可奈地伸出舌头朝碗边上添去却立刻皱起眉头轻轻咬下一小口再细细品味突然跳了起来直冲卖雪泥的伙计大嚷:“不对!你这是坏的须给我换一个!” 但坏的似乎不止一个马上又有人大声叫喊从一个人到一群人从一家酒楼到另一家酒楼所有的顾客都大嚷起来他们今天买到的雪泥竟然全部都是咸的。 成都生活平淡这种事无疑是生活中的盐如一阵飓风瞬间便传遍了整个城市在成都的茶馆、酒楼在街头巷尾几乎所有人都在津津有味地谈论着‘咸雪泥事件’。 仿佛是有预谋一般一条对海家极其不利的消息悄悄在成都各地流传‘海家以次充好用低劣的原料制造雪泥’大家先是半信半疑但此消息愈演愈烈甚至海家过去的劣迹统统被翻出来谣言素来三人则成虎说的人多了人们也渐渐信了难怪它只卖五文钱的低价合情合理再加上众口铄金海家的名声开始受到损害逐渐波及到别的生意海家的茶馆、酒楼、妓院生意都明显冷清下来---- 各位老高一口气更了三章让大家看过瘾求大家的推荐票啊! 第六十二章 釜底再抽薪 海澜铁青着脸在工场里察看情况早上卖出的这批货是昨日卖剩的没有查验便直接上了市而今天做出的新雪泥也同样是咸的问题出在糖的身上糖粉混进了盐海澜急地思考各种可能性这决非是工人失误这几天用的都是一样的原料为何前几天不出事况且在昨日卖剩的雪泥里放盐这明显是有人蓄意破坏了是谁?是谁干的!海澜心中恼恨异常雪泥卖了才没几天便出了事以后谁还敢再买他的东西。 “谁是昨天最后走的还有昨晚是谁负责守夜给我一个一个查。” 跟在海澜身后的海九吓得心惊胆战他是整个海家的客栈、餐饮业的大执事这次事件他便是最终责任者听到老爷的命令他急低声道:“老爷我觉得这件事可能不是内部人干的” 海澜赫然回身:“为什么?你有什么理由?” “老爷这糖粉中混的盐少说也有几十斤每天来上工的人都要经过严格搜查才能进入根本不可能将几十斤盐带进来至于派来守夜的都是三老爷精心挑选的人忠心应该不成问题而且现在也没有人突然失踪所以属下以为这应该不是内部人干的极可能是有人趁夜潜进工场。” “那你以为是谁干的?” “按理应该是李清但属下以为他还没这个能耐就算他能花钱雇一个高手但他也绝对找不到我们的工场在哪里现在成都有这个人力且与老爷不和的只有石家和唐家。” 雪泥工场极为隐秘每天的产品先送到海府去再由配货马车运到成都街头各处若没有掌握大量的人力是不可能找到此处所以海九的推测也不无道理。 但海澜却冷冷笑道:“你错了我与石家、唐家打了几十年的交道若是他们干的他们放的就应是砒霜或者巴豆决不是盐那么简单此人做事还是略显稚嫩、手段辣而不毒此事必是李清所为因为只有他才知道做雪泥用的是糖粉至于他怎么知道工场的位置。”海澜冰冷的眼光扫了一眼众人“必然是我们之中的某个人透露出去。” 整个工场鸦雀无声甚至可以听见每个人紧张的心跳声。 海澜突然记起那晚在望江酒楼门前看见海中天心中若有所悟暗暗叹息:“人言兄弟如手足此言虚啊!” “老爷我们存糖已经没有现在蔗糖价格突然爆涨要不要暂时停工几日。” “糖价爆涨?”海澜诧异他瞥了一眼海九道:“这是怎么回事?” “具体原因属下也不知这几日成都市面上的蔗糖突然缺货引蔗糖价格爆涨我们的成本是十文钱若按现在的糖价买入可能就要涨到十五文这样我们亏得太多属下的意思是暂时停工几日等新糖进货后再生产或者我们提高雪泥的售价。” 海澜突然恍然大悟好毒辣的连环计先控制糖源再毁掉自己存糖企图从根源上掐断雪泥的生产现在自己的雪泥已经出事若突然停产反而证实了谣言是真不成!绝不能让他得逞。 “无论如何不能停产要想尽一切办法搞到糖价格不论还有要利用我们自己的渠道从扬州直接进货要快!至于雪泥的售价”海澜沉思了片刻道:“价格不变还是五文。” 海家雪泥虽受重创但元气未失第二天又采购原料再次投入生产但糖价却变得奇高使海家雪泥的成本骤然上升但为了争夺市场彻底击败望江楼雪泥海家依然不受谣言影响凭借雄厚的实力仍然保持五文钱的低价位。 可就在这时李清组合拳的第三拳悄悄出手了。 这一日凌晨天色灰麻麻的驷马桥附近行人稀少只有一些卖菜的、卖早食的小贩早早地出了摊有人突然现望江酒楼内搬出一架巨大的告示牌几个小贩丢下摊子径直跑过去一个认字的人大声念了出来:‘望江酒楼雪泥配方及制作方法!’ 下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所需材料、制冰的办法、蛋筒、以及怎样制作雪泥全部公开于光天化日之下。 这犹如一颗重磅炸弹突然在成都上空炸响冲击波以望江酒楼为中心迅猛向四周蔓延不到一个时辰望江酒楼前的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捕捉到商机的商人、大户人家的管家、但最多的却是怀着财梦的小商贩甚至有读书人将方子抄下来摆了桌子以五十文、一百文的价钱替不识字之人誉抄。 广场上的人还没有散去可更多的人却闻讯赶来数条人流向广场上厚实的人群源源冲撞而去告示牌下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头兴奋、激动、惊异各种表情挂在人们的脸上。 到了下午成都的行市和墟市到处是捏着方子来买原材料的人糖、奶油、牛奶甚至硝石都成了抢手货但是成本比重最大的蔗糖不仅价格高得惊人而且还难以买到成了一块不可跨越的拦路石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时突然有消息传来蔗糖在望江酒楼有售且远远低于市价这对无数小本经营的商贩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望江酒楼前再次排起长队。 突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次日的成都街头遍地是卖雪泥的流动小贩物美价廉人们在赞誉的同时却又百思不得其解望江酒楼为何要将这种赚钱的秘方突然公开。 “啪!”地一声茶杯被狠狠摔到地上碎成粉末。 “无耻!卑鄙!” 四个字从海澜的牙缝里字字挤出脸一阵青一阵白他再也忍不住咆哮起来:“王八蛋!老子要撕碎了你。” 李清这一招阴损之极他先囤积蔗糖提高糖价紧接着又重创海家雪泥的名声最后突然将雪泥的配方公开自己则从雪泥的商战中脱身而将无数小摊小贩推出来和海家竞争这样海家的前期投入、亏本销售造成的损失统统要它自己吞进肚里。 海澜颓然地倒在椅子上虽然雪泥的损失对他算不上什么但这种失败的滋味让他难以下咽这是十年来的第二次失败第一次失败就在一个月前对手竟是同一个人。 “父亲这件事就交给孩儿去办吧!” 闻讯赶来的海中恒刚刚知道此事他不禁怒火中烧这个李清实在是欺人太甚不过是个酒楼的东主竟敢骑在海家的脖子上撒野。 “杀!”海中恒的心中突然迸出个恶狠狠的‘杀’字。 不料已经缓过神的海澜却向他摆摆手道:“去读你的书此事不用你操心你若能中了进士才是我海家最大的荣耀。” “你们都下去让我静一静!” 门关上房间里一片漆黑也很安静海澜的头脑迅冷静下来在商海沉浮几十年自己经历的失败和挫折已经不计其数哪一件不比此事严重得多这次商战自己不过损失了几千贯钱这在海家每年十几万贯的贸易额中不过毛毛雨或许是自己这些年太顺了故而连这一点小小的挫折都会失态。 海澜微微睁开了眼睛他突然听见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三弟海霸来了脚步声越来越响门‘砰!’地被推开海霸兴冲冲地大步跨进门来。 “大哥阆中的消息来了!” 海澜却没有他想象的那样会跳起来只瞥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先把门关上。” 海霸如被一盆冷水泼面急退后一步将门关了房间里又陷入黑暗他小心翼翼看了大哥一眼 “大哥阆中的消息来了。” “说吧!什么结果?” “我派出去的人在阆中调查了几个月这个李清原本是在阆中酒楼里开店卖雪泥赚了钱这就说明他并非什么宗室后来派去的人又街头遇到一个卖假药的小贩说李清原本是在仪陇街头卖棒冰的我的手下再赶去仪陇才知道这个李清还办过什么抽彩曾被官府抓过又从县丞那里得知他最早只是一个大户人家的西席大哥小人物啊!” “小人物?” 海澜冷笑一声道:“可就是这个小人物两次打得我海家灰头土脸如果他是小人物那我海家又是什么。” “可是--”海霸急要说话却被海澜摆手止住。 “他是宗室也好小人物也好现在已经不重要他住的地方已经被官兵把守望江酒楼旁边那座空了十几年的军营也突然驻军这说明什么呢?老三你说说看!” “难道......” “没错这只能说明章仇兼琼在后面给他撑腰所以他才敢这般出手才不怕我们的报复。” “难道这口恶气就忍了吗?” “谁说我要忍了不过要看清形势才能对症下药急不得我们海家立足百年不倒就是能在每一次的失败中吸取教训这次也应是一样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同一个地方再次跌倒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倒不急这一时。” 海澜说到此突然又笑笑道:“所谓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说起来还要感谢他要不是这次与李清的较量我还真没现我的身边竟然藏着一头狼。” 次日海澜以公开的身份出现在望江酒楼李清亲自设宴招待了他这样两人几个月来的争斗就暂时告一段落。 第六十三章 杨家(一)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自然是白居易的〈长恨歌〉杨玉环蜀州司户杨玄琰四女十岁时父亲去世她被送到洛阳的三叔家寄养开元二十二年咸宜公主在洛阳成婚婚宴上杨玉环被咸阳公主胞弟寿王李瑁看中并娶为妻她性格婉顺深得寿王母武惠妃的喜爱要求李隆基下诏册立她为寿王妃武惠妃去世后李隆基寝食难安高力士便引李隆基见杨玉环李隆基惊为天人为防天下人妄议遂找借口废其妃号强逼寿王休之随后又命其出家替太后窦氏荐福天宝二年十一月杨玉环依然在太真观里独守青灯可在她的老家却来了一名不之客。 “杨大哥!前方可就是导江县吗?” 李清一指前方隐约可见的城墙夜空晴朗漫天星斗远远地城墙如一条黑带横在广袤的平原之上。 “不错那便是导江县不过现在城门已经关了咱门住一晚再进城。” 鲜于仲通出使南诏后来信将杨钊推荐给章仇兼琼并暗指其用处章仇兼琼焉有不明之理遂命其为成都县尉李清见章仇兼琼已知道杨钊的作用生怕其抢先笼络杨家便鼓动杨钊回乡显耀杨钊欣然从之二人骑马从中午出晚间便到了县城导江县便是后来的灌县今天的都江堰市离成都极近。 “前方不远便是我堂妹家也就是玉环的三姐我们可去借宿一晚。” 在不经意间杨钊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不由想起堂妹的风流姿态杨钊所说的堂妹便是杨玉环的三姐杨花花后来的虢国夫人便是她先嫁入裴家现夫死寡居其人风流不羁与杨钊素有勾搭。 杨花花的家为寻常农家独院为一低矮围墙所环四周种满浓密的青竹靠竹林一侧的围墙早已被人爬坏露出个缺口使院门徒然而立杨钊二人下了官道牵马沿田埂行了不到一里便到杨花花的家却远远看见一年轻女子关门要走。 “妹子慢行一步!” 杨钊一眼认出那便是堂妹惟恐今晚美事落空便急切地大喊起来随手将缰绳抛给李清沿着狭窄的小道两步冲上斜坡拦住杨花花的去路。 “花妹子是我!” 杨花花心事忡忡并未听见先前杨国忠的喊声抬头突见一男子拦住去路先是一惊随即听到他叫自己名字立刻想了起来借着朦胧月色果然是自己几年未见的堂兄杨钊。 “杨大哥几时回来的?” 语气平淡眉眼间竟带有些冷意这也难怪他老婆靠人救济娘几个连饭都吃不饱还不时来她家打秋风可以推想杨钊在外面混得多么潦倒。 “花妹子休要小瞧我我现在刚刚升为成都县尉不信你可看我官牌。”说完杨钊摸出腰牌递了过去。 同是县尉杨钊可比张仇牛气得多就好比现在的省会公安局长和小县公安局长相比。 杨花花抚弄杨钊的腰牌眉毛挑出喜色眼睛渐渐放出光来她急拉过杨钊喜滋滋笑道:“果然出息了你出去这么几年我还当你忘了我快!快!快进来。” 她忙回头开了门便把杨钊往屋里拉却突然现站在不远处的李清见他年纪和自己相仿但身上袍襟随风轻拂显然不是用麻布织的粗笨货竟似乎比杨钊还穿得好些。 “那是你朋友么?” 杨钊回头看了看李清笑道:“他是我兄弟可是有钱的阔佬。” 又向李清招招手道:“兄弟过来说话。” 李清牵马走上前来眼睛却上下打量这个年轻的女子她年纪约二十五、六岁衣服虽半旧但身段丰满、骨骼风骚生得眉毛修长、杏眼含烟在月光下脸庞竟如白瓷一般光洁杨钊说她是杨玉环的三姐那她就应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虢国夫人了自己曾瞻仰过一幅〈虢国夫人游春图〉上面的虢国夫人画得躬腰驼背脸上肥胖平板哪及眼前此女万一自己还笑那李隆基眼拙现在看来也定是那画工索贿不成故意所为。不过历史上此女得宠后生活糜烂放荡、败坏朝纲不是一只好鸟印象先入为主李清的心中竟对她生出一丝鄙夷。 鄙夷归鄙夷但面子上还须过得去李清呵呵一笑上前向杨花花拱手施礼道:“小弟李清见过三姐!” 听说李清是阔佬杨花花早喜笑颜开她这两年日子过得着实艰难先是丈夫早死接着是可倚靠的妹妹突然被贬出家原本殷实的娘家也渐渐败落全靠典当借债度日仿佛老天爷对杨家不满竟将所有的不幸都抛给了他们可今天却似喜事来临三哥杨钊做了官还带回一个有钱的年轻人。 “奴家当不起叔叔的礼快快请进。” 杨花花偷偷瞥了一眼李清见他长得身材高大肩膀宽阔正是她喜欢的那种男人虽他背对月光看不清面容想来也不会太差她心中喜动急手忙脚乱地将二人让进屋来却半天也摸不到油灯只得尴尬笑笑道:“好久没点灯了你们谁带了火石?” 话音刚落一团火已经在李清手上点燃借着火光李清迅将屋内扫视一遍他所站的房间是堂屋正中墙上有一个佛龛光线昏暗看不清供的是哪路神仙佛龛下是一张大竹桌椅子也是用竹子编成紧紧靠着自己做工粗糙竹背的竹条已经弹开尖尖的戳人生疼。在佛龛左侧是一个空门挂着一张破烂的麻布当帘子里面想必是杨花花的卧室堂屋的两侧各有一厢房门上空荡荡的却连一张破麻布也没有。 正当李清打量这个房间的时候杨花花已经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找到了油灯她又拾起油壶晃了晃里面似乎还有点油浅浅倒上一层凑上李清手中的火灯嘴上出现了一颗黄豆大的火苗。 “徽儿在哪里去了?怎么不来见我?” 杨钊找了一圈却没有现杨花花的儿子诧异地问道。 “我把他送到娘那里去了刚才就是要去接他可巧你们就来了。” 杨花花拎过白瓷壶先给二人一人倒了碗白开水方才笑笑道:“明天去接他也一样你们吃饭没有灶下还有一些剩饭可能不够你们二人吃一人匀一点我去拿碗。” 李清和杨钊对望一眼李清急忙止道:“不用我们自带有酒菜有碗筷就行。”说完他起身到院子里取酒菜去了。 不料回来的时候他却突然现二杨的手竟牵到一起见他进屋两人急忙将手甩开李清暗骂一声:“老子就是个一百瓦的电灯泡还要找什么油灯。”也无可奈何只作没看见笑呵呵地将几个油纸包摊在桌上。“这是我酒楼大厨特地做的三姐也来尝尝!” 当晚李清便和杨钊住了下来另一个房间放了杂物两人只能挤在一张床上夜冷被薄李清被冻醒勉强半睡但寒意阵阵袭来李清被冻得瑟瑟抖迷迷糊糊中觉得身旁似乎没有人他突然反应过来伸手一摸果然是空的再侧耳细听隔壁似乎有些动静李清大喜一把将杨钊的被子拖到自己身上来。 第六十三章 杨家(二) 次日清晨李清在鸟鸣声中睁开了眼一团白雾在窗前萦绕隐隐可见窗外根根墨竹宛如仙境一般他再不忍赖床起身朝屋外走去刚一出门却正好看见二人从内室走出杨钊的衣服上沾满草屑脸色苍白、神色慌张而杨花花看上去则象乘坐了一夜的马车精疲力竭困顿不堪头散乱眼睛下面呈现黑圈。 “二位早!” 李清笑了笑不忍看他们的表情径直走出大门去清新而刺骨的风扑面而来这是冬日的清晨大地被一层薄薄的白雾覆盖地上到处是湿漉漉的枯叶院子两边各有一畦菜地几十棵大白菜被冻得打了卷儿菜叶上凝结着白霜。李清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股凉意在全身流动将体内的浑浊荡涤干净。 杨钊慢慢走到他身后表情有些尴尬迟疑一下道:“昨晚对不住冷落兄弟了!” 李清嘿嘿一笑:“你是怕我告诉大嫂吧!” 杨钊突然脖子伸得老长活象一只怒的公鹅他通红着脸忿忿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与花花清清白白我们经年未见昨晚秉烛夜聊故而有些精神不济你这人怎么往歪里想!” 李清懒得理他心道你们就是花花绿绿又关我屁事只是今晚老子得省省电了便拍去他肩膀上的草屑笑道:“我感激都还来不及我知道大哥昨晚是怕我冻着所以故意把被子留给我让我能睡个好觉哎!有你这样的大哥也是小弟前世做善人修来的福气。” 杨钊突然打个大喷嚏揉了揉红肿的鼻头瓮声道:“既然如此那老弟今天可要随我进城?” “大哥要去县衙我去做甚我想四处走走这里风景秀丽正适合养老我想看看能不能置些产业。” “养老?”杨钊突然一阵迷糊他若要养老自己是不是该准备棺材了。 “我要去娘家接徽儿不如李大哥和我一起去正好顺路给李大哥讲讲导江县的风土人情。”一旁竖耳侧听的杨花花突然接过话来。 李清正愁睡觉没个枕头杨花花便送来了顿时对杨花花的恶感去了三分大喜道:“那就麻烦三姐了。” 李清又回头对杨钊道:“我今天就在杨家大哥拜访过县令后可径直到杨家来找我。” 杨钊瞅了杨花花一眼狐疑问道:“他跟你去做什么?”口气酸溜溜的如同变质的牛奶一般。 “我的事不要你管你要忙什么就忙去。” 昨夜昏黑她未曾看清李清的模样而现在再看他杨花花的眼前一亮好一个清爽的男儿再看杨钊面目龌龊小气腆着将军肚又见他多事只恨不得一脚将他踢出门去。 杨钊见她看李清的目光开始迷离知道她老毛病又犯心中一叹又拿她无可奈何只得恨恨而去。 杨玉环家离这里较远有十里的路程但对杨花花来说十里还是太短了她只盼这路没有尽头让这个素日少见的男儿陪她一直走下去杨花花的父亲去世时她只有十二岁随后便和母亲去了乡下平日所接触的都是粗鲁男子嫁的丈夫又是个痨病鬼吃的药比饭还多今天突然看见与一般年轻人气质大不相同的李清芳心立刻被吸引过去。 她骑在马上两眼不停的偷偷打量李清见他额头饱满鼻子修长高挺脸上棱廓分明浑身散着强烈的阳刚之气杨花花不由心神俱醉。 李清牵着马东张西望欣赏一路的田园风光道路两旁都是一望无际的稻田秋收早过稻田里光秃秃的一片不少人正赶牛推犁为下一轮耕种翻土施肥不时有老农停下手中活拄着锄头望他们呵呵直笑。 “三姐你们这里的人倒也友善都盯着我笑。” 杨花花斜瞟了他一眼咬着唇儿笑道:“你在前面牵着缰绳不知底细的人见了还以为是新姑爷回门呢!” 李清呵呵大笑:“新姑爷不是戴着双翅帽头上插满鲜花吗?再说你也没穿喜服哪里象回门之人。” “那时娶亲时的装扮回门是指圆过房后回娘家。”说到‘圆房’二字杨花花的脸微微一红眼波却盈盈一转注视着他的反应。 “三姐远方那山影可就是青城山么?” 杨花花突然气结只顺他手指方向看去没好气道:“是!” “三姐你成亲的那会儿可是头上搭个红布头牵个红条子什么一拜天二拜地最后夫妻对拜是吗?” “哼哼!......”杨花花懒得再理他。 下了一座桥终于到了村口村口有一家小杂货店店门开着里面却没有人杂乱地堆放着一些米面粗盐几个买货的老农蹲在树阴下一边聊天一边抠着脚丫子。 再往前走便是零散的一户户民居掩映在绿树浓荫中没有丝毫初冬的景象。 杨家在村东头被一圈浓密的柳树包围屋前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浅浅地铺着一层鹅卵石每次走到这里杨花花总要光脚跳到溪中戏水一番天气虽冷但从小养成的习惯却改不了。 她跑到溪边拉起裙摆打了个结露出一段白藕般的小腿又甩掉了碎花绣春鞋挽起袖子、光着脚丫小心翼翼地踏进溪中弯下腰去象个女孩似的朝岸边拂水。 “李大哥你也下来吧!水其实不凉。” 李清微笑不语只斜倚在一棵树上看她戏水本以为她叫自己同来是想趁机敲诈些钱财但走了近半个时辰却一个钱字也没提到大出他的意外不知不觉对她的鄙视之心尽去对这个日后将深刻影响大唐风气的女人竟有了几分兴趣。 “这一带风景秀丽我打算在你家前面官道旁建一座客栈三姐可愿替我看店?” 杨花花一呆突然醒悟过来“看店不就是做掌柜么?”她喜得浑身乱颤连声应道:“愿的!愿的!” 她心中欢喜捧一把溪水洒得老高禁不住纵声大笑起来几年来积在胸中的阴郁一扫而空也不顾鹅卵石滑几步蹦到李清面前深深地施一礼笑道:“花花见过东家。” 李清把鞋扔给她笑道:“你娘家可到了么?” “到了那几棵柳树后便是。”杨花花一指前方突然她的手僵立在空中半天没有收回来。 “他们又来了!” 她声音颤抖眼中充满惊惶一把抓住李清的胳膊“李大哥他们又来了!” 李清顺他手指望去透过稠密的柳枝前面一座农家院的门口拴着五、六匹马。 “他们是什么人?” “要债的!”杨花花突然想到自己儿子甩开李清急向大门奔去---- 注:杨父死后杨家确实落魄杨玉环也由此被送到洛阳三叔家去寄养。 第六十四章 杨家(三) “裘掌柜你们也逼人太甚我前两天刚还过你们今天又来这还让人活吗?” “前两天是五月的利息今天是六月的利息杨老太这已经十一月了年底要还一半的本钱我能不急吗?还有你老爷子的二十贯棺材钱!” “什么!”老妇人声音虚弱却出奇的愤怒“那二十贯钱不是你们东家的心意吗?现在怎么又反口了哼!看我女儿失势个个乌眼鸡似的说过的话统统当放屁!” “这是什么话白纸黑字写着欠条不用还?你当我的东家是菩萨转世吗?” 裘掌柜是一个身量高大的黑胖子满脸煞气目光凶狠眼睛瞪得要暴出更显得面目狰狞他身后站了几名彪壮大汉几乎将小屋挤爆。 杨母半躺在土炕上她身子极为瘦弱两颊有两团病态的嫣红一个小丫鬟蜷缩在她身边吓得瑟瑟抖杨花花则死死地搂着儿子靠在母亲身旁她脸色苍白嘴唇几乎要咬得出血在房间里角则着蹲着个少年长得敦实憨厚脸憋得通红头埋在膝盖里一声不吭他正是杨玉环的亲兄弟杨末。 杨家四个女儿都已经出嫁只剩一个十六岁的儿子跟着母亲过活家里还有个小丫鬟是个孤儿也跟着他们过活自杨玉环被贬杨家便断了收入来源只得慢慢卖掉祖宅薄田杨母身子弱常年靠药养着药材昂贵渐渐地手中的一点积蓄也花光不幸今年春天又生了脾胃病万般无奈只得去借高利贷本想典些饰还债但高利贷利滚利典来的钱连还利息都不够。 杨母已经心力憔悴话都快说不出来她一指橱柜吃力道:“我这屋里什么都没了你们若看得上眼的只管拿好了。” 黑胖子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就没办法吗?”他一指墙角的杨末吼道:“把他带走!” 几名大汉一拥而上左右将杨末架起杨末拼命挣扎无奈人还年幼哪里挣得脱“娘!娘!”他又急又怕竟大哭起来。 杨母大惊死命挣起身子喊道:“快住手!你们难道不怕王法吗?” “王法!欠债还钱无钱以身为奴这就是王法里写的。” 杨母几乎要急疯“求你再宽容两日我去借钱来还。” “借钱?”黑胖子嘲讽道:“你若能借到钱还会问我们借吗?”他手一挥“带走!” 杨末被几名大汉架在半空脚乱踢乱蹬大声哭嚎。 “你们不能带他走!”杨花花上前一把抓住兄弟死活不肯放手儿子则紧抱着她的腿哇哇大哭不止屋子里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的从院中传来:“请等一下他们的钱我来还。” 李清走进屋他拱拱手对裘掌柜道:“老哥他们欠的钱我来还!” 裘掌柜倒退一步上下打量李清见他穿着考究倒不敢轻视“你是他家什么人为何要出头?” “我给钱你销帐以后大家各走各的路两不相欠老哥又何必多问?” 他左一个老哥右一个老哥裘掌柜脸色缓和很多点头道:“说得也是!” 他手一挥“先放了!” 杨末脱了身跌跌撞撞跑到母亲身边死死拉住母亲的手再不肯松杨母用袖子替他擦去脸上的眼泪鼻涕细细端详他片刻突然一把将他死死搂住短短片刻母子俩仿佛已历经生离死别。 她泪眼朦胧不明白此人为何要来救他们旁边的杨花花只痴呆呆地望着李清。 裘掌柜取出一叠单子道:“这本钱是五十五贯加上利钱共是八十二贯还有十几年前的一笔老帐二十贯东家说利就少算一点连本带利算四十贯这一共是一百二十二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也有杨夫人的手印杨夫人我算得可对?” 杨母茫然地点了点头她也忘了自己究竟借了多少至于利息该怎么算更是糊涂但有一点是知道的这笔钱若不还她的儿子就没有了。 李清也不细算直接应道:“这一百多贯钱我不可能带在身上我用银子来还这样可好?” “这倒没问题!” 李清从皮囊里掏出几镒银子往裘掌柜面前一推“你们是放利子的应该知道现在的银价黑价要高于官价我让一点你们也让一点一共是六镒一百二十两银子就算了结这笔帐。” 裘掌柜看了看银子下面刻的标识见是官银黑脸上露出一丝丑陋的笑容:“成交!” 他又将借据交还李清斜一眼杨母道:“有这样的亲戚也是你们福气此帐就此了结!”说罢带一群人扬长而去。 目送要债的人走远李清这才笑笑回过头来却现杨氏姐弟跪在地上他急将二人扶起又对杨花花笑道:“要跪到什么时候若要谢我去弄两碗饭来我肚子可饿了。” 杨花花脸上一红急应了一声跑去厨房做饭此时杨母已经知道了李清的来历挣扎坐起身谢道:“李公子此番救我娘俩一命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她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只玉佩递给李清道:“这是先夫一辈子不离身的东西虽不值钱但我无以为报就把它送给公子吧!” 李清那里肯要接过玉佩又放回桌上“夫人到了这个景况都不舍卖掉可见它对夫人的意义非同寻常给我我也没什么用再者一百贯钱对我不算什么若我承担不起也不会出头。” 杨母见他不收只得拿回她叹口气道:“公子高义我焉能不知你出头之时根本就不知道要还多少钱大恩不言谢此恩我记在心上了。”她一推儿子“给李大哥磕个头把恩记住。” 杨末后退两步‘扑通!’跪下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 “兄弟不要这样!”李清一把将他拉起心中却有些惭愧。 “娘!家里米不够了我去些买米来。”杨花花出现在门口说是去买米人却没动直瞅着李清李清突然醒悟定是她身上没钱了。 他笑了笑一把抄起爬在他身上的裴徽丢向空中惹得他哈哈大笑这才把他递还杨母“我去帮三姐背米。” 二人走出门杨花花瞥了她一眼眉花眼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你?” “你没有带包浑身上下又没个口袋这钱放在哪里?又见我这个有钱的冤大头在我不信你还肯再去赊帐。” “你这死家伙嘴上不能留点情吗?”她举拳狠狠在他背上捶了两下“就算我有这个想法你也不能说出来让人家面子往哪里搁呀!” 李清嘿嘿一笑没有吭声心中却暗道:“你说‘圆房’的时候怎不想想自己的面子该往哪里搁。” 杨花花脸上潮红胸脯微微起伏又咬着唇白了他一眼低声道:“那你今天晚上还住我家吗?” 李情吓了一跳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那个我睡觉有些认床你家的床我不适应昨晚一夜都没睡着弄得今天好没精神今晚我打算和你兄弟睡一床就不去你家了。” 他是随口之言杨花花却以为他是指昨晚之事一阵心虚急忙岔开话题道:“我是想请李大哥晚上到我家去谈谈开客栈的事。” “谈客栈就不用去你家了你那里黑灯瞎火的就在你娘家谈等会儿吃午饭时就谈这事和你娘也有关系。” “客栈的事和我娘有什么关系?” “这个....掌柜的!来五十斤米。” 第六十五章 杨家(四) 老高书写得太沉重偶然轻松一把调剂一下不喜的书友莫怪---- 杨末吃得狼吞虎咽连吃了三大碗饭依然不肯罢手杨母爱怜地敲了儿子一下笑道:“犊子!你就知道吃也不怕李公子笑话你。” 杨末难为情地将饭碗放下眼睛却偷偷地瞟了一眼饭桌上的菜他已经好久没吃到肉了李清见状呵呵笑道:“你这样喜欢吃肉那就跟大哥去成都大哥是开酒楼的肉管你吃个饱。” 杨末虽有些木纳却明白李清的意思他立刻摇摇头道:“娘身子不好我不能离开。” 旁边的杨花花却笑道:“李大哥要在附近开客栈聘我做掌柜老五就来给我做伙计好了。” 杨母闻言心中微微诧异她早现女儿看李清的眼光有些异样回头又细细打量李清一番见他抚摩徽儿的小脑袋呵呵直笑而徽儿在缠着他要再往天上飞她心中暗忖:“难道他是因为花花才出手相助不成?自己这个女儿寡居惹来不少闲话若能嫁给这个年轻人倒是件好事况且他似乎还很喜欢徽儿做徽儿爹爹也不错。” 李清不知杨母已经动了招婿的心思更不知道自己还要当爹此时他已经被裴徽磨的几乎疯掉假如他再丢裴徽飞一圈的话恐怕杨花花就得到外面的小溪里去捡她的儿子了。 好在小丫头端一盘蒸南瓜从厨房出来裴徽立刻被那金黄香甜的老南瓜吸引住了撇下李清吵着嚷着要吃糕。 李清浑身蓦地一松长长吐一口气对杨母笑道:“我是打算在这附近开个客栈但这里人头不熟我见三姐做事颇有几分泼辣便想请她做个掌柜夫人也可以一并搬过去住也方便照顾我给夫人四成份子亏了算我的赢了大家分平时我每月再给客栈五十贯钱作日常开支三姐你看这样可使得?” “使得!使得!” 杨花花大喜如此一来自己真的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了也不管母亲兄弟在场一双妙目直向李清瞟去眼光炽热得几乎将他融掉。 杨夫人却面色平静只对李清淡淡道:“公子大恩老身铭记于心!” 当晚杨花花也不回去和母亲睡一屋李清则和杨末挤一小床李清体大腿粗几次将杨末踢下床去到一更时杨末实在忍无可忍将李清拍醒。 “大哥求你能不能往里面去一点我只有一条腿在床上。” “你还有一条腿呢?” “还有一条腿自然在地上。” “你长得倒也奇怪让我想到一种分尸的把戏。”李清一骨碌坐起来笑道:“反正睡不着我给你讲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大哥那是你睡不着这已经快到二更了明儿再讲吧!” “这是什么话圣人曰朝闻道夕可死你怎的这么不谦虚快些起来!” 杨末想到自己的恩还没报须得给恩人些面子不得已只好爬起来。 “大哥你说吧!我听着。” 李清敲了他头一下笑道:“孺子可教好!我给你讲的第一个故事叫一饭千金说西汉韩信没饭吃眼看饿死这时来了个老太婆挎个篮子篮子里装着饭.........。” “喂!醒醒!我还没讲完。”李清一脚将杨末踢醒。 杨末死命睁开眼眼皮仿佛被糨糊粘住一般。 “大哥你已经讲了三遍我记住了恩!有个人叫韩信没饭吃......” “不错!不错!我再给你讲一个结草衔环的故事。” “大哥!你饶了我吧!” 这一夜一直折腾到四更东天白杨末才终于夕闻道朝死去。 一早急促的敲门声将李清惊醒。 “杨末你娘叫你呢!” 半天不见动静李清脚一蹬那一头竟然是空的“这小子到也勤快这么早就去干活了。” 可敲门声依然不停“李大哥开门!”李清听出是杨花花的声音无奈只得爬了起来。 却猛地现杨末竟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嘴张得老大呼呼地拉着风箱耳朵各用一团乱麻塞着。 李清吓了一跳这么冷的天睡地上去干嘛!他急将杨末抱上床又给他掖好了被子。 杨末翻了个身嘴中梦喃道:“韩信休走!我要杀了你。” 这时门又猛敲“李大哥你晚上怎么还锁门!” “有你这头母老虎在不锁门恐被你吃了。”李清只得慢吞吞起身去开门先搬开桌子拿掉顶门的扁担又拔去门栓这才将门打开却见她身着素白长裙披一件翠绿色的披风加上脸上白净如玉眼珠乌亮倒给人一种清爽飘逸的感觉。 李清上下打量她一眼突然哑然笑道:“怎么三姐今天要去相亲么?” “相你个头!你昨天不是说想去青城山吗?我今天带你去。” 李清这才现她身后放个篮子里面盛了些饭团面饼旁边叠放一块厚实的麻毯。 “好呀!我这就去叫杨末起来。” 他刚转身却被杨花花一把拉住“别叫他!就我们俩去。”她的脸一红低下头去嘴角却闪过一丝媚笑又略略偏头眼波微转斜瞟了李清一眼。 李清心突的一跳心中暗忖:“和你一起去别人或许愿意那是他们不知道你的老底不知到你将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我怎会不知若跟了你去将来的绿帽子都会将老子压死老子还想做番事业在你的石榴裙下只能是替你数钱的命。” 想到此李清干笑一声道:“我昨天只是问三姐那里是不是青城山没说我想去青城山我早玩腻了不如三姐带我去导江县城去走一圈看看风土人情如何?” 杨花花暗道昨儿还说想在这里买地养老今天就玩腻了当老娘是三岁小孩吗?她不由柳眉竖起:“那都江堰呢?那里也风景极佳。” “我看见水就晕。” 杨花花见李清推三阻四心中开始不快她也明白是李清对自己没兴趣但在她记忆中还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她渐渐地心境转变她对李清已经不再是喜欢征服的**在她心底冒泡她要煮沸这个男人。 “花花你过来!”杨母突然出现在门口她在门缝中已窥视多时她是过来人只看一眼李清的态度便明白女儿这桩婚事彻底是没戏。 “花花你看李公子眼圈乌黑定是你兄弟的床太小挤得李公子没法睡就让李公子好好休息一天青城山改日再去吧!” 杨花花脸一沉正要说不却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杨钊冲进院来后面还远远跟着个衙役他一见李清便叫道:“兄弟我要赶回县衙你可要跟我回去?” “出了什么事?” “昨晚生一起凶杀案县令连夜派人来叫我回去侦破此案我要赶回去你走不走?” 李清大喜从没现杨钊竟如此知趣。 走!当然要走恩已经施了若再不走将这个虢国夫人惹恼了实在是不智之举。 他拱拱手对杨母道:“我实在不放心店里的生意改日再来看望杨夫人。” “那青城山呢!你几时和我去!” 杨花花的眼睛突然瞪着他紧绷着嘴唇脸上的娇媚一扫无余仿佛一张画皮被拿掉只剩一个凶狠狠的泼妇这才李请才突然现那画工其实画得一点不差微妙微肖她此时可不正是《游春图》中的模样吗?肥胖平板眉眼间甚至有一丝凶相。 李请无奈只得摸着下巴想想又道:“现在寒冬腊月的也没甚好玩不如等明年春暖花开再去岂不更好!” 他心中却暗忖明年老子把帘儿小雨一起带来看你还有什么花花肠子。 杨花花无奈只得恨恨道:“那就说定了明年春天我等你。” 吃过早饭二人遂告辞离去杨花花阴沉着脸一直送李清上了官道她最后才开口道:“那客栈的事情怎么办?” 李清笑了笑道:“我虽不一定来但可以派人来操办我是东主你是掌柜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他突然又想起一事从皮袋里掏出二百两银子递给杨末道:“建好客栈还需一定的时间这两百两银子就做你们的生活费你娘身子骨不好千万别吝啬了钱不够就来问我要。” 李清在给杨末一件一件交代后事旁边的杨钊却听得目瞪口呆不由想起李清在阆中给他饷的情形来:恩!你今天打坏两只碗须扣你五文钱;你今天表现不错再给你多一百文的赏钱。 而现在几百两银子眼都不眨砸出去还居然说是看在自己的面上杨钊不由摸摸自己口袋里面只有一把铜钱和几颗瘦小的碎银他心中一阵糊涂他真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吗? “三姐、杨末你们回去吧!我们走了。” “大哥保重!”杨末向李清挥手道别杨花花则咬着嘴唇望着他渐渐远去变成一个小黑点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上她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到何时就是到她死她也一定要将这个男人征服。 第六十六章 归程 青城山便是李清穿越到唐朝之地就在导江县北李清先将杨钊打回成都自己独自一人来到青城山在那里他呆了半天缅怀两年前的遗迹感觉自己是在给祖坟扫墓一般。 下午滑脚又去了都江堰这也是他两年前想见而未能见到得的。 岷江奔腾南下却在此处被一道大坝拦住它翻卷着咆哮着撞上大坝却遇到分水堤刷得一下裁割为二直窜出去两股水流分别撞到一道坚坝立即乖乖转向却在又在另一道坝上撞一下五次三番桀骜的脾气渐渐被磨圆了、磨顺了显出另一种成熟的魅力悠闲而缓慢地在成都平原上散步滋润着两岸的土地养育了万千子女。 李清瞻仰都江堰仿佛少时没上大学老了再补这一课已过千年早已物是人非他见天已近中午便寻路去了码头渐渐地路上行人多了他放缓马离白华津渡口越来越近人也越来越多最后只得下马步行绕过一堆木材终于看见了码头这里是岷江五津的第一津人员往来众多货物流量极大在码头上一溜停泊着几十艘大船有载人的客船也有货船。 当李清靠近客船码头立刻有十几个拉客的小娘迎了上来。 “大哥坐我们船吧!我们船上有马厩。” “我们船最奢华还有胡姬艳舞!“ “我最便宜!” 十几个小娘七嘴八舌拉扯着他衣服不肯放手李清被吵得头昏脑胀一指其中顺眼点的小娘道:“就你吧!” 那小娘大喜不顾竞争者的怒目拍开李清身上的乱手一把拉着他便向码头走去。 几个小娘鄙视地盯着李清的背影恨恨啐一口:“呸!又是一个喜欢看艳舞的。” *************** 小娘拉着李清一路前行一边走一边介绍道:“我们船是最是奢华只坐五十人不似他们要坐几百个死杠子只是船资贵些要三百文而客倌带有马就要五百文。” 她瞥了李清一眼见他听价后面色平常浑不似别人那般惊惶失措也没有什么等人、忘物之类的借口心下稍安一指最前面的大船笑道:“便是那艘船!” 李清顺她手指望去只见一艘朱红船在岸边起伏船不大雕梁画栋果然是一艘豪华客船走近一些却见船上坐的人并不多稀稀拉拉只有十几人再看别的船每一艘都挤得闷闷当当活象那沙丁鱼罐头即便如此那黑心的船主仍然嫌船中太宽敞只继续拼命塞人妇人的吵嚷声、男人的怒骂声、小孩的哭叫声声声让人揪心。 “坐那种船要多少钱?” 小娘哪肯回答他只当作没听见她又恐李清后悔急牵过他的马先上了船。 “坐那种船只须五文一人。” 不知何时李清的旁边竟多了一人只见他年约三旬面目削瘦苍白留有三络黑须他目光清朗眉头似展不开总带一点愁容他见李请眼露讶色又笑笑道:“虽两者价格悬殊可我还是宁愿多花一点钱图个舒适。”停一下又笑道:“只是我走得匆忙身上钱还差一点公子可否愿替我补个零头。” 李清现此人有些眼熟又听他说得坦白早对他有了几分好感便笑笑应道:“人在外总会遇到难处我帮你就是不知你还差多少?” 那人哈哈一笑拍拍李清的肩膀赞道:“果然不错我身上只有二十文尚缺二百八十文的零头就烦请公子替我垫了将来若有缘再见我还给公子便是!” *************** 小娘将他俩引上船又问船家拿了回扣这才欢天喜地而去这时船上只坐了不足一半人但船老大见开船时辰已到便不再等扯开破锣嗓吆喝一声解下缆绳用长篙在青石上一撑客船晃晃悠悠荡离驳岸缓缓向下游驶去。 从导江县距成都约一百多里骑马一个时辰便到可坐船却要走三、四个时辰两岸的景色如画清野绿水大片树林一眼不见边际农舍便散聚在林中房顶上已经飘起大片白色的炊烟李清突然惊觉午饭时间到了便转身向饭厅走去。 船共分三层一层的一半僻为客舱为乙等位另一半则是厨房和马厩以及船上伙计的住处;二层是甲等客舱地方宽大只摆放三十张椅子全是一色紫箩藤椅椅上叠有洁净的被褥、毯子。椅边各有一几几上有细点旁边又摆放一大邑白瓷花瓶两枝黄色腊梅在瓶中怒放使舱内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再上一层则是饭厅和休憩处也摆有几十张桌椅此刻该船的特色西域艳舞正演得热烈鼓声震天响琵琶拨弦如暴雨李清进得门去却现此艳非彼艳只见舞女身着窄袖紧身服肩披红帛大翻领、半裸胸下着绛红百褶裙鼓点声声催得急急转如风裙飞去这便是唐朝赫赫有名的胡旋舞。 饭厅里气氛热烈客人们鼓掌拍桌叫好声、喝彩声不断不时有人扔进大把铜钱将舞池里铺上薄薄一层铜黄。 “兄弟坐这里来!” 缺钱人老远便看见他招手唤他过来李清绕过两人走到他桌前坐下那人大喜急取过一只酒杯给他满上一杯道:“兄弟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李清见他望舞姬的眼光炽热当下微微一笑也不等他开口便从袋中取出一贯钱递去那人抚掌大笑“兄弟知我心也!” 他接过钱甩上肩膀两步便跨到舞池边上冲跳舞的胡姬眨了眨眼突然用劲将钱绳崩开一千枚铜钱如瀑布坠落一般从他手中飞溅而出‘哗哗’落满一地琵琶声骤然升高鼓点急如奔马胡姬媚笑如花开连旋三个大步挨到他的身边那人大笑一把搂住胡姬向她胸脯上深深吻去整个大厅里顿时爆出雷鸣般的掌声气氛达到了**。 他摘了胡姬头上的珠花信手别在胸前一路拱手慢慢走回位子。 “今天多谢兄弟了!”兴奋溢于颜表额头上已津津见汗。 “高兄助我良多这点小钱算什么?” 他微微一怔随即笑笑道:“你怎么认出我来?” 李清笑道:“你的眼睛颇有特色总让别人感觉欠你几百贯钱似的我怎会忘记。” 高展刀大笑:“所以李兄便还钱给我了吗?” “高兄做事有这么便宜么?”李清亦笑道:“上次见你你刚从魏老记店里品酒出来这次见你你又迷醉在胡姬的胸脯里除这酒和色外不知你还好什么?” “那自然是好钱千金散尽还复来那日太白醉酒作的好诗啊!” “想不到高兄还有此等雅性那日听高兄只读了几年私塾便以为只是杀鸡屠狗之辈喝两碗老酒在路上调戏几个小娘如此而已不料高兄竟是李太白之友失敬了!” 高展刀脸一红“那李太白去年来京不到半年便红极一时我识他他却不识我这诗是他在常去的太白居墙上所书我喜它奔放豪迈但却只记得这一句。” 李清端起酒杯微微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来!高兄我敬你一杯。” “不错!不错!便是它我记起来了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 两人酒杯对撞一饮而尽皆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艳舞渐渐到了尾声客人各自归位已到了午饭时间开始有伙计提着食盒来回穿梭给客人上菜上饭琵琶声和鼓声突然高调传来裂帛之声又嘎然而止厅堂中响起一阵掌声艳舞表演结束。 乐师收拾东西出场那胡姬却提着舞裙赤脚奔来狠狠拧了高展刀耳朵一把夺回珠花又勾魂似的冲他回眸一笑这才红脸离去。 李清呵呵大笑:“高兄此时若去必能抱得美人归如何?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高展刀只嘿嘿一笑斜瞟一眼那胡姬的绛红百褶裙笑道:“留得五湖明月在何愁没处揽佳人此女虽奔放热情只是此地却不遂我意不去也罢!” 吃罢午饭二人来到甲板上高展刀舒展一下腰腿笑道:“若非在船上不然我非跳进江里扑腾一番。” 李清见江水清澈碧蓝也动了冬泳之心亦笑道:“不妨!靠岸后我们寻个清净之地一起下江畅游两圈只盼那时高兄不要叫冷才是。” 高展刀却摇摇道:“只说说罢了!这么冷的天可当不得真再说我一路寻找李兄可是有大事误了大人可不饶我。” “是节度使大人么?” “是!”高展刀仔细打量他一下突然笑道:“恭喜李兄你要做官了。” 第六十七章 官从天降 鲜于仲通出使南诏已有数月他的使命是说服皮逻阁出兵协助大唐一起平定滇东爨归王(这个爨字实在难以后就简写为寒)皮逻阁早有吞并滇东的野心却又趁机向唐朝讨要物资一番讨价还价后双方终达成协议。大唐的战争机器迅开动李隆基遂派中使孙希庄、御史韩洽、姚州都督李宓率兵三万征讨滇东南诏也派大军将洪光乘率二万军协助唐军进剿由于南诏在西川以南李隆基又命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总督此次战役一时间章仇兼琼权势暴涨。 十一月中鲜于仲通返回成都连夜到章仇兼琼府上汇报出使细节夜已经深了桌上的饭菜冷了又热热了再冷但二人依然躲在书房内密谈已经二个时辰过去了。 章仇兼琼背着手慢慢在屋里踱步眉头拧成一条直线他眼中带一丝忧虑。 “朝廷原本的想法是打算扶持南诏在南面牵制吐蕃但照你现在的说法我大唐现在的策略反而是让南诏坐大最后成为我大唐之患吗?” “是!属下这次接触皮逻阁才现其是一个极有眼光也极有手腕的枭雄野心更大他早就想吞并滇东却迟迟不动手等待机会我怀疑这次寒人暴乱便是其在幕后挑唆他最后火中取栗坐收渔人之利。” “那照你的想法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鲜于仲通欲言又止他想说借此次战役的机会名义攻滇东而趁机灭了南诏一举解决心腹之患可他嘴唇只动了动最终没有说出来扶持南诏是皇上的一贯立场若他的意见提出岂不是否定了皇上几十年来的南诏战略现在皇上已不象从前那样纳谏从流若此话传到他的耳中极可能就是自己官宦生涯的结束他能指出问题所在已是不易可要他再拿出解决的方案这已经出了他的承受能力在国家利益和个人前途之间鲜于仲通犹豫良久终于选择了后者。 “我也不知届时再亡羊补牢吧!” 章仇兼琼深深地盯了他一眼心中暗暗一叹话题一转他又笑笑道:“上次仲通向我推荐李清此人确实不错我已收他为门生想趁最近手上有一点权力再提携他一把你看如何?” 鲜于仲通见他不再追问这才放下心来可听他后一句话却又微微吃了一惊“兼琼兄是想荐他做官吗?” “不错!” 鲜于仲通点点头:“如此是李清的幸运不过此人眼光和能力确实不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章仇兼琼却微微一笑道:“这一点你倒说错了我之所以准备荐他做官并不是看上他的什么能力和眼光而是他心中存的仁德。” “仁德?”鲜于仲通一楞“兼琼兄可否能说得明白些。” 章仇兼琼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方徐徐道:“这一次他将海家打得灰头土脸手段高确实让人赞赏但我更欣赏的却是他的仁德他没有在雪泥里放砒霜或是巴豆直接致海家于死地海家死不足惜但百姓何罪他又无偿公开雪泥配方让无数贫贱小贩得一谋生的手段这就是他不同于一般商人的地方所以他应该比一般商人走得更远。” “兼琼兄说得不错在仪陇的时候我就担心他久涉商海早晚会步入歧途现将他从商海里拔出来倒是一件好事我愿与兼琼兄联名荐他只是不知兼琼兄准备荐他何官?” 章仇兼琼把玩杯盖突然淡淡笑道:“我准备荐他为义宾县主簿。” ****************** 义宾县是今天宜宾的一部分也是岷江的最后一站岷江往下走便注入了长江在两江交汇处则是南溪县南溪县是南溪郡的州治所在地理位置险要经济达人口众多相对而言义宾县则象一个年长色衰的小妾俯在正房南溪县的脸色之下过活。 义宾县也有一个码头但它仿佛就是大公园旁边的小绿带大多数商船、客船都不在此停靠径直去下游的南溪县或直接转船上了长江。 但这几天义宾县码头却异常繁忙码头上的货物堆成山随处可见挑夫、纤夫以及打杂搬运的苦力少说也有上万人这些都是从邻近各县临时征集的民夫但更引人注目的却是军人一队队士兵在码头上来回巡逻脸色严峻灰黑色的铁甲在阳光照射下闪着冰冷的光芒整个码头一带戒备森严。大唐帝国征讨滇东的战役已经打响南溪郡成为这次战役的后勤大本营从剑南各地调集而来的物资正源源不断运来南溪县已经不堪重负于是便将部分物资转到了义宾县。 大江上船来船往穿梭不断但大部份江面都被军船所占运载军品的沙船队遮着油布装满了粮食、麦杆和干草还有辎重船船上装载着各种重型攻城器尚未组装云梯、巢车、楼车、投石机在战船的护卫下一艘一艘用粗索连接延绵十余里一眼望不见头气势壮观浩大。 这天中午岷江上远远漂来一船风帆鼓圆飞驰如箭渐渐靠近军船队可行的江面陡然变窄船开始减缓这是一艘岷江上常见的中型客船船身宽大分上下两层可载客一百多人可这艘客船上人却不多仅十余人船站一人正踮脚眺望江岸他身着仆从常穿的短襟黑宽裤一双眼睛却乌溜溜乱转显得精明能干此人便是望江酒楼大堂经理张旺如今改行做了官老爷的听差这个官老爷自然就是义宾县新任主簿堂堂的大唐九品官李清。 渐渐地义宾县的轮廓在薄雾中显现出来义宾县是个下县县城不大只有一千多户人家依江而建呈圆月形围着码头分布。 “义宾县到了!” 张旺突然雀跃跳了起来却忘了自己站在船头险些掉下江去却被正好走来的高展刀一把抓住他满身的酒气眼中布有几根血丝这也难怪本以为自己保护李清的任务已经结束不料李清却说义宾县人生地疏僚人众多比那海家还要更凶险几分便要求将他也调来节度使大人自然欣然同意只拍拍他的肩膀说声好好干便一脚将他踢到这鸟都不拉屎的偏远小县想到此高展刀恨恨地回头向那厮的座舱望去他竟然还有两个美娇娘相伴。 第六十八章 帘儿 帘儿现在确实可以称为美娇娘过了年后她步入了十五岁的芳龄几个月时间她的身体生了微妙的变化身体变得丰满胸脯也渐渐挺起来皮肤更加白净细腻尖尖的下颌转圆脸上的稚气渐去再不是李清初见她时的黄毛小丫头眉眼间多了一丝成熟女子特有的娇媚。 在去阆中躲避的日子里她每天总想着他担忧他的安全惦记他每天有没有换袜子吃饭时又担心他是不是随便吃点冷饭剩菜应付和他在一起时总嫌得他吃相不雅睡觉打鼾可离开他后才现他的吃相和打鼾竟是如此可爱或许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就象一碗白米饭天天吃似乎没有味道可是每天都离不开它。 没有海家的威胁她心中安宁竟生出一丝嫁人之念而这个人自然是头枕在她腿上看书的李清她低头望着自己的男人心中泛起一丝温柔她知道他在想什么甚至知道他手上的小动作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清躺在她腿上眯缝着眼象是在看书可快半个时辰书页似乎还没有翻过从他遐意的神情便可知道他其实在享受帘儿腿上美妙的弹力一只手却有意无意地挨着帘儿的臀部他不敢过分这妮子脸皮薄自己若摸实了不定会跳起来跑掉。 从杨家回来后李清便被章仇兼琼找去得知自己要当官开始他有些犹豫章仇兼琼看出他的心思暗示他可以效仿鲜于仲通做一名官商。 李清立刻猜到章仇兼琼将他安排在义宾县的目的这里交通便利确实是做买卖的好地方再加上有官场身份掩护倒真的可以不动声色地将生意做大。 到了义宾县先要买一栋宅子作为商行最好有私人码头其次要建立资金流他已经和王宝记谈妥王宝记柜坊会在南溪县开个分店至于生意上的负责人他也已经想好他本人不好出面可以交给帘儿再由小雨协助她嘿老公做官老婆做生意在他的前世不也是常式吗?只可惜她现在还不是自己老婆。 想到老婆他心热了起来抬眼偷偷向帘儿望去却正好与帘儿眼睛相碰帘儿妩媚一笑却让李清心中‘砰’砰’乱跳心中骤然紧张做贼似的将手收回可又见她好象并不在意胆量渐增触摸她臀部的手由手背变成手掌并慢慢张开五指不过想到对方竟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李清喉咙里不由出一声哀鸣一个帘儿十五岁一个小雨十四岁自己是不是有点恋童癖。 虽然这个时代女子十四、五岁结婚的比比皆是可是作为一个现代人他知道那对一个未育成熟少女意味着什么他做不到不管她是否为爷爷守孝他一定要等到她育成熟后才迈出那最后的一步。 可是帘儿真的才十五岁吗? 贤惠、温柔、体贴自己的饮食起居、衣服鞋袜每一件小事每一个细节她都安排得妥妥贴贴;又练达能干自己手下的婚丧嫁娶事无巨细她都会考虑周全无一遗漏深得手下人的敬爱刘野的后事她买地买棺材请道士度又在阆中闹市给刘野的姐姐置办房产买地养老控制家属情绪一切都安排的有条不紊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这哪里又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做得到的事。 “公子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到义宾县后该先从哪里入手义宾县是产酒的地方‘春酒’、‘重碧酒’在成都市场上卖的都是高价这是一条好路子还有离南诏近可以贩运一些利润高的东西过去如瓷器、锦缎、还有蔗糖都可以赚大钱若有可能我还想去天竺看看还有日本、高丽和他们做生意利润都很高。” 他越讲越兴奋可帘儿的眉头却微微皱起“公子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有话就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当不当讲的?” “我觉得既然你想赚钱就不应该接受这个官位我不知道别人当官是为了什么但我觉得当官就应该为百姓做点实事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而不能只想着自己怎么财想着自己怎么升官别人我也管不了也不想管但公子既然坐了这个位子就不应该只想着赚钱我希望公子能够做一个好官最后让百姓能记住你。” 李清突然沉默了眼中闪过一丝惭愧亏自己还是现代人见识却不如一个普通的唐朝小女孩从他接受这个官职起至始至终都在考虑如何利用这个官职赚钱却从未想过替百姓做点什么。李清挺身坐起脸微微的红了额头竟渗出汗珠。 帘儿微微一笑取出手帕替他擦了擦汗道:“其实赚钱也未必不能为百姓做事比如你卖酒自然要从百姓手上先买来他们也能赚到钱又比如你办工场要雇工人工人也能拿到工钱所以公子也不必太自责。” 李清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便拍拍她的脸笑道:“你说的是商人而不是做官商人是考虑自己如何赚钱而作官却是创造赚钱的机会让百姓去赚钱这就是两者间的根本区别我早就已经考虑好以后我会在南溪县成立一个商行生意上的事交你做若你有不决之事时再来问我。” 听了这话帘儿的脸色竟惊得白她一把握住李清的手身子微微颤“公子你的意思难道是要我和你分开不成?” 李清望着她已经隆起胸脯心中热他嘿嘿一笑道:“若你以后肯改口叫我官人我就将商行设在义宾县。” 帘儿突然反应过来她一声不吭头慢慢地埋进他的怀里死命地抱住他的腰不放声音的低低叫道:“官人!” 偏这时舱外传来‘扑哧!’一声轻笑声音极小但李清和帘儿都听得清清楚楚帘儿突然象中箭的兔子一般跳了起来脸臊得通红丢下李清一阵风似的朝舱外冲去‘你个死妮子竟敢在窗外偷听看我不揪掉你的耳朵!” 李清望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突然想到她的另一个优点她不妒让自己又多了个小雨享尽齐人之福嘿嘿! ******************** 江面上已经出现拥堵由于南溪县已经完全被军方征用几乎所有民船都被赶到义宾县靠岸就是这样义宾县的大半码头还是被军方征用只留下窄窄的一段驳岸供民船上下等着靠岸的船舶分成几队已经排到三里之外照这个情形最少也要等上两个时辰。 可李清的却心情大好笑咪咪地等待着船靠岸。他突然听见有人一声长叹一扭头却见高展刀的脸苦得快拧下水来直勾勾地盯着义宾县城眼睛里竟闪烁出几颗绝望的火花。 李清摇摇头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高兄不用如此绝望你可知道这义宾县的‘重碧酒’醇厚绵甜最适合你的口味你若在此住上两年保管你不想再回成都。” 高展刀望了他一眼苦笑一声道:“你当我是酒坛子么?” 李清微微笑道:“高兄放心我在此最多两年然后我们一起去京城。” 高展刀一怔旋而大喜“你此话当真?” 李清点点头“自然当真!”他伸出左掌笑道:“若不相信我可与你打个赌!” “赌什么?” 李清眼睛微微一合“你不是常说千金散尽还复来吗?我若输了我把望江酒楼给你。” “那我若输了呢?” 高展刀脸色渐渐肃然眼睛眯成一条缝。 李清淡淡一笑道:“你若输了就在我身边再留十年。” 第六十九章 县尉县丞(一) 为解决客船拥堵的局面有官府的衙役先来收船单这样度果然加快了些李清的坐船如蜗爬一般渐渐地靠了岸义宾县的码头用青石铺砌如楼梯一般层层向上江水拍打着青石飞溅起白沫岸上到处是从各地赶来接亲友的人群数百辆马车拥挤在狭窄的一条过道里有十几个衙役在现场维持着秩序。 “这艘船可是成都来的李主簿大人?” 一名衙役远远站在岸边一角手拢着嘴向李清的座船大声叫喊。 “是的!是的!”张旺慌不迭答道。 话音刚落立刻搭上几只抓钩将李清的座船拖到一边两个码头杂事搬上一块踏板岸上早等候了五六个公人见船靠岸立刻腾腾跑上船为之人打量了一下船上数人却见高展刀年纪最长长须白面颇有几分官相而他身旁的年轻人虽骨骼宽大容貌不凡但毕竟年轻了些估计是主簿的贴身保镖想毕他便径直走到高展刀面前拱手施礼道:“在下唐胜本县县尉李主簿一路辛苦了。” ****************** “李大人年少英俊如此年轻就担任主簿一职可见能力群前途不可限量啊!” 自唐县尉认错人这句话他已经说了不下三次他是一个四十岁左右壮实男人本乡人退伍军官出身紫脸堂鹰钩鼻眼光锐利可今天他却走了眼那个他错认为主簿的人只是保镖而他以为是保镖的人才是真正的主簿。 唐胜嘴上恭维心中却暗忖:“想不到李刺史这么重视的人竟如此年轻看来海家也是笨蛋竟然两次栽在一个乳臭未干毛头小子手上。” 对于李清公文上的任命状说他干练有为造福一方乡民故被推荐为官但公文背后的消息却更准确、更全面此人商人出身由剑南节度使和剑南采访使联名推荐朝中嗣宁王担保吏部只用一个月便批下来这种少见的效率立刻引起南溪郡乃至剑南道官场的普遍关注李道复当即密函给唐胜命他盯住李清。 “呵呵!唐县尉客气了李清尚未登岸就屈尊唐县尉大驾亲自来接愧不敢当啊!” 唐胜笑道:“天已经快黑了主簿一路劳顿本该让主簿早些休息但不知怎的我一见李主簿便觉眼熟好似几十年不见的老友一般就想亲近亲近我和几个弟兄今晚已备下薄酒万望李主簿不要推却才是。” 李清听他说得肉麻心中暗骂一声:“老子今年才二十五岁你几十年前见鬼去!” 嘴上亦应酬笑道:“也好!正好趁这个机会结识一下弟兄们。” 义宾县城不大建在岷江边的一座低缓的山丘上它背后是连绵起伏的群山老君山、七星山、龙头山、观斗山环绕四周山中林木茂盛大片的原始森林莽莽无际在山中生活着众多的原著民--僚民。一座半圆形的城墙将县城包围城内民居房屋修建得密密麻麻见缝插针由于房屋大都采用石料故整个城内是一种灰白的基调偶然一些黑色的砖木建筑点缀在其中一条二丈宽的石板路横穿全县这条石板路叫横街便是义宾县的朱雀大街但街道两旁的商铺却冷冷清清偶然才能看见一座酒楼或者客栈在横街的尽头便是县衙。 李清的住处却是和县衙反方向在横街的另一头几辆马车缓缓地停在一座半旧的大宅前这是一座空置的宅子原是一富商的祖宅富商迁去长安后便将这座宅子送给县里。 李清跳下马车借着落日余辉打量这座宅子这里将来就是他的家了从外面看房子虽旧些但倒也宽大住得下他带来的人一道白色的围墙很明显是刚刚刷过手一摸还能捻下未干的石灰。 “房子虽旧些倒也宽敞正适合李主簿住前几日我都命人打扫过了。”唐县尉说完拱拱手又笑道:“李主簿先休息晚上我来接你。” 帘儿见他走远便过来悄悄问道:“公子今晚真打算和他去吃饭么?” “我其实也不想去可他们盛情邀请不去倒不好。” 李清笑笑心中却有些诧异帘儿的口气似乎不太赞成自己去她从不过问自己的交往今天这是怎么了?李清不由向她望去却见她眼中隐隐带着一丝忧虑。 “出了什么事?” “公子要当心一点刚才在码头的时候来接我们的衙役和码头上的衙役似乎有些不和我见他们有几个人还怒目相视这里面有些蹊跷公子初来乍道不了解情况等会儿吃饭的时候说话要谨慎些。” 帘儿心细如隐隐现了些端倪她又看出这唐县尉似乎热情过了头已经不是初见面应有的客气不由替李清担忧毕竟他从未做过官不一定知道官场凶险。 衙役不和李清倒没有看见可听了帘儿的话他心中却微微一笑难道自己又要卷入官场斗争不成? “不碍我当心点便是!” 他一挥手对众人笑道:“大伙儿先把东西拿进去。” 进来后才现宅子极大共分三进每一进都有院墙相隔前面是客房和下人住的房间中间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四角各植一棵百年老桂院子正面是客堂两边是厢房再往后便是内宅最妙的内宅里还有一个精致的小园林园内黄色的迎春花已经怒放想来原来的主人颇有几分雅意。 李清正在端详一块奇石突听身后有脚步声便笑道:“小雨可喜欢这里?” “公子我喜欢这里可比阆中的老宅要好得多。”小雨如梨花雨露般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 小雨比帘儿小一岁却比她长得高育也比她快些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虽也有些心智但比起帘儿的老成练达还是要差很多。 李清上前摸了摸她的耳垂笑道:“怎么!没被拧掉吗?” 小雨脸微微一红突然想起此来的目的惊道:“我险些忘了我们没带粮米今天的晚饭可怎么办?” “让帘儿姐带你们出去吃就是了她人呢?” “公子我在这!”帘儿匆匆走来皱眉道:“不光晚饭他们准备的被子又潮又脏晚上可怎么睡觉?” 李清笑笑没有回答。 “我早就叫张旺和老余去了就怕买不到这一路店铺稀少竟比我们仪陇县还要冷清许多。” 说话间张旺和老余二人空着手回来了他们真的没有买到被褥。 “怎么!买不到吗?” 张旺一脸沮丧道:“小姐这义宾县有些邪门我们跑了好几家店铺都没有被褥。” “这怎么会被褥是日常居家用品哪能买不到或许你们没找对地方。” “不是的他们说日用品不赚钱义宾县都没得卖要去南溪县买。” “不光如此这里物价还奇高。”一旁的老余忿忿接口道:“我们腹中饥饿便想买几个馒头成都一个馒头只卖一文钱可这里的馒头个头小还不说竟要三文钱一个。” “还有米价成都米价三十文可这里也要四十文一斗其他的物什都至少要比成都贵两成。”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义宾人的收入还要过成都不成?”李清感到有些困惑。 这时仆嫂宋妹跑过来连声叫道:“老爷!老爷!外面有人送被褥来了。” 被褥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送来全部是簇新的上好细麻有近二十床他见李清被簇拥出来急上前施礼道:“我家老爷怕大人夜里睡不好特命我送些被褥来他让我转告大人本来要到码头迎接大人可临时有公干到南溪县去了请大人见谅!” “你家大人是谁?” 那管家急从怀中取出一帖双手恭恭敬敬递给李清“我家老爷就是本县的县丞王昌龄王大人。” 第七十章 县尉县丞(二) 王昌龄字少伯京兆长安人早年贫贱年近不惑始中进士。初任秘书省校书郎后授汜水尉因事贬岭南开元末返长安改授江宁丞为人铮直敢言后又屡遭贬谪现在是义宾县县丞。 李清听说县丞竟然就是唐朝著名诗人王昌龄他仿佛一脚踏空半天才茫然接过名帖一纸素笺上写着遒劲大器的三个字:王昌龄。 他来唐朝已有二载见过杨国忠、虢国夫人、章仇兼琼、鲜于仲通都是历史上的名人可他们全部加起来也比不上‘王昌龄’三个字‘秦时明月汉时关’自己幼时在父亲怀中呀呀认读的诗而它的作者竟给自己送来了被褥。 *************** 夜已经深了李清赴宴归来他疑惑重重唐县尉酒醉后的一句‘唯酸儒皆可杀’道出了他与王昌龄间的深刻矛盾是什么原因造成二人之间的矛盾为什么县令不管更让李清疑惑的是唐县尉的几个心腹个个长相凶恶竟然不时冒出几句黑道切口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李清刚进屋帘儿便迎了出来“公子怎么才回来有人找你在书房里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 “找我?”自己刚到义宾县人地生疏怎么有人找他突然醒悟急问道:“是什么样的人多大年纪?” “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问他姓名他不肯说只说你知道。” 不待帘儿说完李清便冲进了书房一定是他王昌龄。 李清的书房在客堂旁边因为没有书架所带来的书籍只是凌乱堆放李清推门进屋却见一人在灯下读书他头已经花白皮肤黝黑背微微有些驼若不是身穿白锦袍李清定以为是哪个乡间老农走错了路。 “李清不知玉壶先生要来让先生久等了。”他眼一瞥现王昌龄看的竟然是《贞观政要》。 来人正是王昌龄因向朝廷上书土地失控触怒了权相李林甫前年从江宁县丞被贬为义宾县丞刚刚从南溪县赶回便赶来拜访李清不料还是晚了一步得知李清已经被唐胜请走。 听李清称自己为玉壶先生王昌龄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引用自己的‘一片冰心在玉壶’是一种含蓄的恭敬他呵呵笑道:“有人直称老夫昌龄也有人称少伯更多的却称老夫王江宁想不到今天又得了一匪号王玉壶委实有趣。” 他起身向李清拱拱手道:“在下王昌龄本县县丞这么晚还打扰李主薄休息实在过意不去。” “先生客气了请坐!” 李清见桌上茶已凉便回头叫道:“小雨重沏一壶茶来用我上次买的蒙顶茶。” 片刻小雨将茶放在桌上换了旧茶。 李清笑笑道:“这是我从成都带来蒙顶茶先生请品茗看看味儿如何?” 王昌龄眼睛闪过一丝亮色随即端起茶杯轻吹一口气细细茗了一口连声赞道:“不错!不错!合座半瓯轻泛绿开缄数片浅含黄这就是蒙顶三品茶中的极品听说在成都市价十贯一两且有价无货李主薄果然出手不凡此茶我心仪已久只是囊中羞涩盼而不得想不到竟在此处喝到不枉此行啊!呵呵!” 李清亦笑道:“我囊中虽有银子但腹中却无学问这茶被我糟践了我带有一斤愿分半斤与玉壶先生不知可愿笑纳?” 王昌龄大笑“此等好事上门我有心推却但喉咙却不干收了!收了!” 李清急唤来小雨道:“将我那两瓶蒙顶中拿一瓶过来。” 坐下又问道:“不知先生今夜晚来有何赐教?” 王昌龄脸上笑容微敛沉吟片刻道:“李主簿可知我何会收下你的茶?” 见李清不答他随手取过《贞观政要》“就是这本书若我摸到的是一本淫诗艳赋你就算给我一百斤蒙顶极品也休想让我收下。” 他又翻到《谏太宗十思疏》一章道:“这下面的第十一思‘藏民富’是你写的吧!说的很好说得非常好一语切中当朝弊端。” 王昌龄放下书面色凝重缓缓走到窗前道:“世人皆说开元盛世一派歌风颂德焉不知盛世只是官府的盛世下面却是百姓的苦难再看看这几年土地兼并、蓄奴成风一年比一年严重长此以往土地被少数人占有财富被少数人占用官府无钱百姓无粮早晚必酿成大祸。” 他又叹了口气冷冷道:“可今上位者却贪图奢华好大喜功就说现在平定一个小小的部落叛乱竟耗去了剑南道一半的仓禀还有大食、还有吐蕃、还有回纥我大唐百姓就算不吃不喝也供不起百万甲兵啊!” “大人之言虽有理但也不能以偏概全李清以为攻打滇东是为了国家的利益倒并非好大喜功是为了阻止南诏东进养兵虽耗费粮饷但无兵之国难过三世万邦朝拜又有几个是冲宋襄之仁而来。” 李清突然想到积弱百年的两宋空有百万兵也一样被异族所灭大唐的强盛就在于它军事的强大百万甲兵守万里河山并不为多关键是它要有相应的经济基础支撑。 王昌龄却摇了摇头道:“你错了滇东并非是仁义施得太多恰恰相反若不是筑城使竹灵倩的残暴滇东百姓会造反吗?仁义不施攻守之势异也激起民变却不知用仁德去安抚反而诉之以刀兵我看民心难平早晚会给南诏白白做了嫁衣。” 李清听他分析犀利见解独到心中赞叹眼睛却盯着他道:“王大人如此妄议今上不怕李清告吗?” 王昌龄霍然起身逼视着李清愤愤道:“我王昌龄就是这样一个人看见不平就要说所以才被一贬再贬我早已不在乎大不了回家种田去。” 李清微微一笑走到门前高声叫道:“小雨把另一瓶也拿来。”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李清不敢再和先生分享这蒙顶极品全部送给先生吧!” 王昌龄脸色回缓拍拍李清肩膀笑道:“我只是嘴皮子凶可做实事却不行我听说新任主簿原本是成都的一个商人特地派人去成都打听回报说去年成都街头爆一场雪泥商战当事者就是李大人好漂亮的手段老夫自愧不如老夫很惊讶也很高兴你若来一定能将义宾县的局面打开。” 李清点了点头“我来义宾县只两个时辰就有太多的疑问请先生替我一一解开。” 王昌龄细细地又品了口茶清了清嗓音方才缓缓道:“义宾县原本也不是这样它虽不比南溪县但也交通便利商业繁盛可自从来了一个人这一切都被改变了。” “是谁!” 王昌龄实在恶心这个名字转了个弯道:“他就是今天请你喝酒的那狗贼。” 如果李清面前坐的是一个普通的县丞那他一定会认为这只是一场狗咬狗的斗争可对面坐的偏偏是王昌龄‘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渡阴山’的王昌龄。 李清长长吐了一口气道:“请先生明言!” “这个人原本是小军官不知怎么竟巴结到益州刺史李道复去年授义宾县县尉他又是本地人更如鱼得水一年来势力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嚣张渐成本地一霸到后来县里的每个店铺都要向他交月钱。” 李清恍然大悟难怪这里的东西这么贵原来还征了附加税可是他只是个县尉令、丞、簿、尉他是最小一级上面还有刺史还有节度使、还有朝廷怎么谁也不管?他心中胡思乱想王昌龄后面的话却一字不漏地听入耳中。 “偏偏我们的县令又是个酒鬼一天十二个时辰四个时辰睡觉四个时辰酿酒四个时辰喝酒那有时间管正事所有的事情都落在我和此人身上他若不闻不问我累点苦点倒也罢了可他就是见不得我做事想着法子来坑我我白天领着乡亲们把桥修好了他晚上就会派人来将桥拆掉;我办一所官学他就派流氓天天来滋事先生打跑了学生也不敢来此人我是恨之入骨但也无可奈何。” “那大人为何不培养一点自己的势力对付他呢?” 王昌龄叹了一口气“他手下有上百个打手县里谁敢和他斗上面又包庇他要不是我有点名气早就不知死过多少回说起来李大人可能不信这个大唐的县尉竟和黑帮有关联我也是最近才听说他有个兄长据说就是你们成都什么峨眉堂的堂主。” “什么!”李清霍地站起失声叫道:“峨眉堂!” 他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章仇兼琼会将他放到这里来做主簿原来章仇兼琼根本就没打算让自己与海家罢手。 第七十一章 上任首日(一) 李清到今天才领教了章仇兼琼的老奸巨滑不可能这么巧必定是他的有意安排竟是要他跳出成都在暗处继续和海家斗官场上的事就是这样不能点破靠的是领悟斗的是心机李清领悟倒是领悟可心中却委实不快他算什么章仇兼琼手上的一枚棋子么?而他下的这步棋竟让自己毫无退路就仿佛是过了河的小卒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他又看了看王昌龄见他满头白脸上皱纹粗糙为百姓操劳得苍老不堪浑浊的老眼却充满期望地看着他只得暗叹一声也罢!自己就当一回龙城飞将吧! ******************** 主薄的职能就相当于现在主管财政的副县长、县委常委这倒是李清的专长次日一早他要去县衙报到他已经换上簇新的官服头戴唐巾软裹幞头内穿裤褶服身着外套浅青色团领窄袖绣禽袍用碧色革带系着上面挂一把短刀脚蹬乌皮靴这就大唐九品官的典型官服李清穿上倒也精神百倍喜得他在铜镜前左右顾盼就仿佛要出门的新妇一般。 坐上老余新租来的敞蓬马车李清精神抖擞地上路了惹得一路之人惊异纷纷在他身后指指点点李清更是得意恨不得高举一牌:新任父母官。 离县衙还有一箭地就见一群光屁小孩欢叫着从里面跑出其中两个还抬了个特大号的酒葫芦。 义宾县衙门不大却很破烂就象后世那些希望小学的前身一般为砖木结构朱颜褪尽一面大鼓吊悬在大门左侧上面破个大洞且鼓锤也不知被谁拾去做了烧火棍李清迟疑一下确认这座房屋不会突然倒塌这才拾阶进了衙门里面光线昏暗地面凹凸不平公案老旧且断了一条腿用一根竹棍顶着又在下面垫了两块砖仿佛一个三条腿的老头拄根拐杖一般县令不在公堂已成了蜘蛛们的天堂使李清有一种进盘丝洞的感觉。 “里面有人吗?” 喊了半天除了另一个李清在答应外再不见有人出来应承在李清想象中官衙应该威严肃穆两排衙役执棍而立上面明镜高悬下面坐一个七品县令那模样李清突然想到了柳随风虽然仪陇县县衙黑了点可就应该是那股子威风而眼前的县衙就仿佛是一座废弃的山神庙香火皆无。 “你-找-谁?” 明镜高悬下突然传来吃力而断续的问话声音仿佛从地下冒出诡异得不带一点人间气息李清吓了一跳他这才现县令的座椅旁立有一老人少说也有八、九十岁驼着背胡子头灰白长长的拖着身上穿的衣服和身后幔帐一般破烂肮脏而且颜色竟完全一样仿佛一只变色龙一般是以李清进来时竟没有现他的存在。 “我是新任主薄想拜访县令大人不知道老人家可知他在何处?” 老人摇摇头喉咙里出嘶哑而颤抖的声音:“县里狗太多我要守住这个位子。” “那你是--” “我是县令他爹。” 李清从县衙走出仰头望天天空碧蓝无云仿佛蓝湛湛的大海他想长吐一口气可他吐不出来他想大吼一声可胸中着实郁闷这就是他以后要面对的县衙吗?他突然感到一丝茫然竟不知自己该去哪里上班还有他的俸料又该问谁要去? “李大人!”远远地传来一声呼叫。 李清精神一振他已经看见一个皂衣红袍的衙役从街头奔来。 衙役跑得满头大汗到了李清近前弯腰喘两口粗气道:“王大人命我来转告他在码头等候主薄大人。” 李清诧异怎么会在码头难到要自己和他去南溪县不成。 “上车!我们一起去。” 不等衙役应答李清一把将他拽上了车“老余去码头!”老余扬起马鞭马车飞快地向码头方向驶去。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李清笑问道见此人身材瘦高两只招风耳颇有特色。 “大人我姓张名奕溟。”回答得干脆利落但眼中却有些紧张。 “呵呵!这名字起得倒不错”李清也看出他有些不安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不用紧张我是有话要问你。” “大人请说属下知无不答。” 张奕溟是王昌龄的铁杆支持者也是本地人一早县丞训话要大家全力支持新任主簿言外之意李清是自己人。 “这县衙如此破败你们在何处办公?” 张奕溟叹了一口气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县衙已经名存实亡大家快一年不进县衙了现在全县的处理公务有两地一个是唐县尉的当铺我们叫它尉所另一个在码头是王县丞临时借用协助军方处理公务的地方我们叫它丞署每天来找王县丞办事的人络绎不绝可有唐县尉的制肘要想做点事着实艰难。” “县里乱成这样为何郡里不管?” “管他们当然想管!”张奕溟冷笑两声道:“他们是想升唐胜做县令可是他无德无能无功名又凭什么能当县令不过--”说到此他的眼睛突然有些黯然。 “不过什么?” “不过这次滇东战事后恐怕他们就会找到提升他的借口支援前敌有功啊!”张奕溟突然激动起来“可是所有的事情明明都是王县丞一个人在操劳他又做过什么?” “你听谁说要提升唐胜?” “没有人说但这些都是明摆着的事谁都能看得出。” 李清诧异地望着他一个小小衙役竟然也有这等见识看来这义宾县倒也有些风水‘张奕溟’李清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王昌龄的丞署便在码头旁的三间石屋内一早就被一大群商人和百姓围住七嘴八舌吵吵嚷嚷李清在一旁听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李大人请到这边来!”被百姓包围的王昌龄突然现了李清拨开人群挤过来笑道:“昨晚忘记给你说了县衙暂时不用以后都到这里来处理公务来!来!我早已给你准备好了。” 他拉着李清要进屋可那群百姓哪里肯干纷纷拦住去路道:“大人!我们已经来过多次你今天无论如何要替我们解决此事。” 王昌龄面露难色拱拱手道:“各位乡亲此事的原由大家都看在眼里请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再想想办法一定会为大家解决过河的难处。” 一众百姓也知县丞无奈又叫嚷一会儿皆摇摇头叹气散去王昌龄这才将李清引进屋内“李大人以后你就在这里办公。”他又从橱里抱出厚厚几大叠文书重重往李清面前一放微微气喘道:“大半公务我都替你处理了这是去年全县人口赋税考校还得麻烦大人自己操劳统计最迟三月底前要将结果报到郡里去千万不可误了期限。” 这几大叠资料若堆起来少说也有一丈高有每一户的租赋记录有全县人口统计有全县土地状况有全县商税情况不光统计盘算还要去一一核对库廪看得李清眼睛直这和他前世每天的工作又有何区别自己究竟做的是哪门子官。 第七十二章 上任首日(二) “王大人我难道没个下属么?” 李清见王昌龄的意思竟是要让他亲自动手不由有些愕然难道真要让一个堂堂的大唐九品官亲自去拨算盘不成。 “以前的主簿是有两个下属可均在去年退仕因为主簿一职空缺我倒没有再补本想过些日子再说不过李大人若急要我倒可以调两个人过来。” 李清想起颇有见地的张奕溟便笑道:“那个张奕溟给我他是本地人我用得着另外再找一个书法好、精算计的老吏有这两人便足矣。” 王昌龄摇摇头苦笑道:“李大人好眼光张奕溟是我最得力的手下还有什么书法好、精算计的老吏这样的人就连南溪县都难找不过李大人运气确实不错我手上真有这么一个。” 他走到门口找一个衙役低声嘱咐两句那衙役领命去了。 “此人姓邵名天行老举人原是县衙替人写状纸的因字写得好现在替人抄书为生偶然也替我捉捉刀就是脾气又臭又硬吃软不吃硬李大人得顺着他点。” 李清点点头突然想到一事又问道:“适才修桥是怎么回事?听大人的口气竟似件天大的难事大人能否给我讲讲看我能否帮上忙。” 王昌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昨晚我不是给你讲过吗?我白天修桥那人晚上就来拆桥说的便是此事本县七山一水两分田山势高绝水流湍急其中有一条红水河在本县东北七星山脚下七星山产一种极品好茶叫七星茶有几百户茶农靠采茶为生也有不少客商去收购茶叶但无论来去都要渡红水河河上本有一座木桥但突然坏掉随后河上便出现一条渡船渡船本也不错但船家收费奇贵渡一次就要五十文后来才知道这个船家竟是那唐胜的家丁后来我领百姓们连修了两次桥都是白天修好晚上就被毁掉无奈百姓和商人若想过河要么花高价坐渡船要么走几十里山路去南溪县过河适才百姓们求我再修桥我并非不想但一来手中拮据实在拿不出钱来;二来修了也是被人毁掉不如不修。” “大人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任他盘剥百姓吗?” 王昌龄一叹:“我上过三次书皆石沉大海我又能如何?” 李清想了想笑道:“修桥之事便交给我来办不要官家出一文钱二个月内我保证修一座结结实实的石桥。” 王昌龄喜出望外但又有一些担忧“此事就让李大人费心了只是报表之事也要抓紧迟了考课时可要记下过的。” 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若李大人肯去修桥这报表就由我来做。” 说着便走进一人此人年已过四十浑身精瘦油亮没有一丝多余的肉他走到李清面前躬身施礼道:“在下邵天行参见主簿大人。” 李清大喜他的到来就意味着自己不用和这些枯燥的帐表打交道急回礼笑道:“王大人说邵先生有些脾气我看王大人此言虚了。” “王大人并没有说错若非李主簿肯出头为百姓修桥这活我绝对不接我本来就不拿县里一文钱又不在公人名录中自然可以不做。” 李清笑道:“邵先生为我做事而误了赚钱养家我又岂会让先生为难我自当补偿。” 突然一阵马蹄声驰近马上人跳下便大喊道:“李主簿可在这里?” 声到人到门口拖出一条长长的人影李清见此人光头独眼认得在昨晚饭桌上见过人称独眼祝三皮现任仓曹是唐胜的左膀右臂他大步走进石屋却见王昌龄正与李清并肩而立不由倒吸口冷气后退了两步。 “李主簿我家唐大人有请请李大人跟我去。” “呵呵!祝仓曹请转告唐大人月末就要提交报表只剩五日时间等忙完这一阵我再请他喝酒。” 王昌龄瞥了李清一眼见他虚于委蛇心中微微有些诧异‘难道他还想脚踏两只船不成?’ 他是个直性之人最不善伪饰故与李清初识也敢慷慨陈词痛贬朝政旧唐书说他‘不护细行屡见贬斥’倒也不虚也正是他不知变通所以平生不得志最后横死妒吏之手。 祝三皮听了李清的话也有些疑惑不定此人昨晚还和大哥称兄道弟今儿就和酸贼并肩而立可听他口气又不象忘本便冲李清拱拱手道:“既如此我这就回去禀报唐大人希望李主簿好自为之。” 王昌龄望他远去回头对李清道:“李主簿唐胜此人眼里揉不得沙子既然早晚会翻脸我看大人还是明说的好。” 李清微微一笑并不答他又唤过张奕溟叮嘱几句张奕溟应了急向码头另一侧的军营跑去他这才回头对王昌龄笑道:“唐胜随后必到想来会有一番争论王大人请暂时回避。” 果然不到一刻钟四十多匹怒马狂奔而来马上之人携剑带刀杀气腾腾马蹄踏破碎石激起了滚滚灰尘路上百姓吓得连滚带爬纷纷躲避不迭。 “李大人我昨晚盛情相邀以诚相待你怎么今早便翻了脸弃我而去!”唐胜并不下马扯马在李清面前高立厉声喝问。 李清见他拔刀张弩来恐吓自己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呵呵笑道:“唐县尉说哪里话李清身为新任主簿第一日自然要交接政务我不与王县丞交接难道还要和唐县尉交接不成?” 唐胜眼中狐疑显然对李清之话半信半疑自己在酒桌上已说得很清楚与酸贼不可共日他不可能不知看来此人心口不一不是一只好鸟想到此唐胜冷笑一声道:“交接结束后李主簿便可搬到我那里去我已经为李主簿准备专门的官署如何?你收拾一下我在此等候。” 李清笑容突敛脸色肃然道:“我本是一介商人蒙皇上垂青不计我出身任为一县主簿既吃了这碗官饭李清想的自然是如何升官可思来想去我大唐政治清明要想升官财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为百姓做点实事所以我来找王县丞就是想找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做唐县尉抱歉了道不同不与之谋你请便吧!” 唐胜突然一阵大笑笑声突停半眯着眼冷冷道:“李主簿你的意思是说我不给百姓做实事是这样吗?” “不敢!李清只是耳闻而已并没亲见我正打算在红水河上替百姓建一座石桥如果唐县尉真有心为百姓做事那能否来协助李清将此事办好若是我看走眼李清愿摆上三天的酒席替唐县尉赔罪如何?唐县尉可愿让我看一看你的爱民之心。” 从官职上说李清是从九品上阶唐胜是从九品下阶两人相差一级故李清命唐胜来协助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李清的话击中的唐胜要害他哪里肯去修桥一时间脸色大变胸中怒火渐生眼睛一瞥屋内堆如小山般的文书心中有了定计他的马慢慢后退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十几个人向李清的屋内冲去。 “李主簿官家的帐簿文书岂能放在这等简陋之处若丢失了你我都吃罪不起我看还是拿走妥善保管的好。” 唐胜说完却见李清嘴角挂着嘲讽的冷笑一声不语任自己手下所为唐胜惊异突有所感不由回头望去顿时大吃一惊只见一队士兵正杀气腾腾正朝这边跑来已不足五十步他突然想起一事惊得冷汗淋漓码头上堆满军品军控极严自己率几十人携剑带刀而来若被他反咬一口这后果唐胜简直不敢想下去。 “快走!”他一掉马头顾不得再抢文书帐簿只率领手下纵马仓惶逃去。 李清望着唐胜剽悍的背影见他不时回头恶狠狠盯着自己突然想起一句老话:“庆父不死鲁难不已。” 第七十三章 除恶(一) 李清并没有立即动手建桥若不先除掉这个唐胜就算建铁桥、钢桥也没有用何况他李清还想做一些实事临走时捞一把万民伞遮遮太阳也要先拔掉这根毒刺总之唐胜已经成为李清仕途上的一块绕不过的绊脚石。 不过唐胜虽有益州刺史李道复的撑腰又有南溪郡刺史的包庇但要想踢掉这块绊脚石对李清来说并非什么难事甚至只是小菜一碟倒是他的一百多黑道爪牙帮凶要将这群人荡涤干净防止留下隐患、日后祸害百姓更不能让义宾县将来成为峨眉堂在川南的据点这才有些难度须得费一番思量。 这一日李清处理完公事回府一进府门远远便见管家张旺紧张地站在中院门口见主人回来他急上前禀报:“老爷有客人来访!” 李清见他脸色白嘴唇竟在上下打颤心中微微诧异。 “谁在等我?” “哈哈!阳明是老夫。”早有一人大笑着从客堂走出李清又惊又喜来人竟然是剑南道权倾一时的节度使大人章仇兼琼他急走两步倒头便拜“恩师在上受李清一拜!” “起来!起来!我不喜欢膝盖软的男儿以后见面施一礼便可。”章仇兼琼拉起他呵呵笑道:“如何?李主薄做得顺利吗?” “前几日刚刚交了年表恩师怎么来了义宾县?” “我是来南溪郡督办军务顺便来看看你。” 李清见他身着便装又探目向后看去后面还有一人也是穿着便装的南霁云见李清的目光望来他微微颌脸上浮出一丝笑容李清心中顿生一股暖意急将章仇兼琼请进书房南霁云只在门口一站便如一棵老松般纹丝不动。 “恩师抱歉!本来还有一些极品蒙顶茶都被我送给玉壶先生了这是本地新茶请恩师品茗。”李清笑着亲自将一杯茶端到章仇兼琼面前。 “玉壶先生?”章仇兼琼微微一征随即笑道:“洛阳亲友若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看来阳明和王江宁的关系不错此人诗品人品皆好可惜不懂官场规则妄议朝政在朝廷里挂了号我有心助他却也无能为力还有那县尉阳明和他处得如何?”说到此章仇兼琼目光斜视李清似笑非笑。 李清苦笑一声“恩师的好手段学生算是领教了。” 章仇兼琼哈哈大笑拍拍李清的肩膀道:“做人得有始有终你既然答应我将海家拔掉怎能半途而废石家不济我还得指望你。” 上月石家与海家爆米战海澜运用李清的办法抢先囤积大米引益州市场上的米价上扬等石家从地高价买入米来应市时海澜突然放货米价暴跌使石家损失惨重。 章仇兼琼见李清不语笑笑又道:“你既做了官自然应以政务为主海家之事你就记在心上不必刻意去做但抓住机会了就决不要放过不过现在你就已经绕不过去给我说说你准备怎样对付这个县尉你可别小瞧此人他不光涉黑而且他的女儿可是李道复最得宠的小妾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嚣张。” 李清笑笑道:“对付唐胜的办法我倒是有点眉目只是他的那一百多个爪牙却让我伤脑筋象一根根毒刺若不顺便拔掉他们我担心将来会给义宾县留下隐患久思不得其法还请恩师指教。” 章仇兼琼想了想问道:“他的手下可都是峨眉堂的成员?” “除去几名曹吏其他大部分都是。” 章仇兼琼微微一笑“想法把他们调走就是了你只要从大局考虑便会有办法。” “请恩师明示!” 章仇兼琼摇了摇头拍拍李清笑道:“我只是顺路来看看你军务繁忙倒不好久留我去了记住!官场规则虽多但民誉却最重要你以后多为百姓做些实事积累民誉将来向上爬才会有本钱官才会坐得稳主簿官虽小但我大唐宰相大多都是从这里起步的好好干不要让我失望。” “恩师教诲李清记住了。” ........ 李清将章仇兼琼一直送到码头临别时章仇兼琼眨了眨嘴角微微向北一努遂哈哈大笑而去。 “北面?”李清走了两步突然恍然大悟一拍自己的脑袋北面那不就是成都峨眉堂吗?章仇兼琼指的大局就是要自己从峨眉堂下手将唐胜的手下调走姜不愧是老的辣。章仇兼琼只轻轻点拨一下李清便有了腹案他淡淡一笑想起了整日大喊无事可做的高展刀。 *************** 岷江源于岷山弓杠岭和郎架岭流经成都、眉州嘉州、最后在南溪郡汇入长江岷江原本水流湍急自都江堰修建后它的水流变得沉稳平缓极利于航运促成了巴蜀的商业繁盛每日岷江上千帆竟船来舟往将大量的蜀锦、瓷器、茶叶、纸、米、油运出巴蜀又将所缺物资运入如此大规模的货物运输也养活了大量的运货苦力为争夺生意、争夺地盘这些苦力渐渐地聚成了几大帮派其中又以成都的岷帮为最岷帮原是峨眉堂的分舵三十年前其舵主死于内讧副舵主一怒之下率众离开峨眉堂开山立派创立了岷帮三十年来展壮大最后竟与峨眉堂分庭抗立成为成都的两大帮派之一。 这一日成都江津渡口和往常一样热闹码头上熙熙攘攘两艘客船刚刚抵达到处是扛着大包小包的散客吵吵闹闹向官道涌去不断有拎着短扁担的脚夫上前搭讪还有不少马车掮客穿行在人群中寻找合适的目标从江津到成都尚有十几里路程尽管官道两旁停满载客马车但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用两条腿走回成都。 最后一个下船的人身材高大身着白缎锦袍头戴竹笠看不清面容他手里拎着个竹箱下了船便快步向镇里走去。 江津渡口是成都最大的码头货物吞吐量极大需要大量劳力久而久之它的附近竟形成了一个大镇名为江镇近万户人家镇内客栈、妓院、酒楼一应俱全更重要的是这里就是岷帮的总舵所在地。 戴竹笠之人走进镇中很快寻到一间客栈住了下来他进了房取下竹笠三缕长须飘撒在胸前目光清朗竟然是李清的贴身保镖高展刀高展刀奉李清之命到此地做一件大事。 他关上门又反锁了这才从床下拖出竹箱打开里面有两个包裹其中一个露出一角黑衣另一个呈长条形沉甸甸的高展刀小心地解开里面是一只一尺长的木匣推开木匣露出两把锋利的匕刀锋闪着蓝湛湛的冷光显然是淬过毒这两把匕是从成都试剑堂所买这个试剑堂则是海家的产业。匕极普通它唯一的特殊是在刀把上刻有‘试剑’两个字。 高展刀一连在江镇镇住了三天每天都去码头上晃悠这一日他又来到码头码头上有些异样到处是身着紧身黑衣的岷帮帮众。 这时江面上漂来一溜小船前后左右护卫着一艘白色画舫画舫上八名彪状大汉环状而立身着岷帮黑色武士服个个面色凝重眼色冷漠象八座冷冰冰的花岗石人。 来船便是岷帮帮主的座船眼看帮主的画舫靠岸岸上一众手下早列成两队摒息静气等着帮主上岸不料船帘一挑先钻出来个满头珠翠的姐儿脸上搽得粉白分不清鼻子眼睛只见正中有两颗红点想必那就是樱桃小嘴了她探头东张西望一番突然两颗红点歪向一边回头怨道:“三哥这就是成都么?我看还不如嘉州好玩。” “呵呵!这只是江津离成都还有十几里呢!” 女人身后钻出个汉子来他身高八尺虎目狮鼻阔脸膛颇有几分草莽之气只是那眼袋却浮肿得吓人将好好一双虎目弄成水泡泡的金鱼眼他便是岷帮第三代帮主杨善清江湖上人称老和尚便是这却是揶揄他对女人不挑货色。 岸上帮众见帮主露面纷纷上前跪倒:“属下参见帮主恭迎帮主回家。” 偏那女人不识趣指着下跪的帮众咯咯乱笑宛如一只要下蛋的母鸡她身后的杨帮主勃然大怒一记老拳将她打翻下水去犹自怒骂道:“老子婆娘都不敢放肆你一个婊子算老几。” 那女人落水引一阵混乱急有人跳下水将她救起送进里舱做人口呼吸去了杨善清也不管坐上滑竿被众人簇拥着离开了驳岸。 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双充满杀机的利眼盯上了。 第七十四章 绊脚石(二) 第二天天刚亮岷帮总舵的后宅里突然爆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众人抢进帮主卧室却见那妓女赤身**坐在床头脸孔惊惧得变了形她指着床上一个劲尖叫不止众人这才现他们的帮主眼睛瞪得如铜铃大向上翻白浑身乌紫胸前钉着一把匕血已经凝固杨善清早已死去多时。 “怎么回事?说!” 杨善清的堂弟眼睛都要暴出血来一把揪住那女人的头将她甩下地来脚踩着她的脸明晃晃刀子已经拔了出来指着她的脖子嘶吼:“说!是谁干的不说老子剥你的皮!” 那女人宛如一条被钉住头的白鱼身子在地上扳动恐惧到了极点尿都被吓出来。 “放开她!”一个低沉雄壮的声音传来门口的帮众纷纷让路副帮主来了。 “你踩住她的脸让她怎么说!” 杨善清的堂弟见是副帮主进来也慢慢收了脚帮主死了副帮主便是老大他冷冷地瞟了副帮主一眼此人外相粗鲁但心计极深帮主突死极可能就是他下的手。 副帮主身量极高长得如黑熊一般黑面髯须两只胳膊竟比寻常壮汉的小腿还粗他武艺高强是岷帮的第一高手若李清此时见他定会大吃一惊此人不是别人就是在阆中因买雪泥生过争执后来又得李清恩惠的南诏人王兵各(参见卷一第三十二章)他来成都后加入岷帮凭一身高强的武功渐渐出头很快便坐上副帮主的位子。 “你把衣服先穿上!” 那妇人浑身颤抖着爬起摸着衣服穿了方结结巴巴哭道:“大爷我也不知我一醒来他、他就这样了。”说到一半她忽然见刀子朝自己脖子劈来两腿一软竟吓晕过去。 ‘刷’地一声一条软鞭绕住砍向女人刀一抖刀应声飞起直钉在屋顶横梁之上刀把还在巍巍颤动。 “副帮主你这是做甚?”杨善清的堂弟霍然回头愤恨地盯着王兵各“帮主因这女人而死焉能不杀!” 王兵各冷笑一声一脚将那女人踹到门口“把她先关起来!” 又回头对他冷笑道:“她只是个婊子帮主英雄一世怎会因她而死但帮主夜亡只有她在场若仓促杀了细节之事问谁去?” 王兵各是个精细之人早估出此事的后果最大的嫌疑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宿敌峨眉堂最近海家和石家的商战中岷帮和峨眉堂都插手过峨眉堂吃了亏另一个嫌疑人就是他自己了帮主死掉他是最大的得益者。 杨善清的堂弟名叫杨二仗着大哥的权势在帮中飞扬跋扈更自视为下任帮主如今大哥一死他便起了异心只是他自知在帮中不服众惟有先将王兵各扳倒了他才有机会。 “副帮主此事蹊跷之处甚多你要给弟兄们一个交代了否则弟兄们心可不服!” “杨二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帮主是我杀的吗?” 王兵各一把上前揪住他衣领恶狠狠道:“你有何根据就敢妄下结论说!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休怪我不讲兄弟情义了。” 那杨二素见王兵各凶狠也知此时绝不能服软他心一横反手揪住王兵各的胳膊亦撕破脸皮吼道:“这难道不明显吗?我岷帮开山几十年来从未生过这种事你去年才来帮主便死了你就成了老大这不是你干的还会是谁?哼!恐怕不会如你的意弟兄们的眼睛可亮着呢!” 王兵各眼睛微眯笑意越来越浓这是他杀人的前兆他缓缓转身拖着杨二走到门口对执法堂堂主冷笑道:“严堂主我岷帮帮规的第二条是什么?麻烦你给这位老弟兄讲讲。” 那执法堂堂主心中凛然知道王兵各是要杀人立威了便立刻躬身道:“帮规第二条以下犯上者死!” 王兵各猛地将杨二摔到地上用他刚才踩那女人同样的手段一脚踩住他的嘴防止他狗急乱吠“那严堂主说他该如何处置?” 严堂主深深盯了王兵各一眼见他双瞳中杀意已现便不再犹豫返身大喊:“杨二以下犯上污蔑副帮主按帮规当杀来人!将他拖下去砍了。” 早抢过来几名彪壮大汉一拳将杨二的嘴先打哑随即象拖死狗一般将他拖了下去杨二愤怒之极却只能啊啊大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兵各用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杨二的手下目光所过皆缩头噤声没人再敢说一个不字他点了点头缓缓地走到床前顺着匕的来处朝上望去突然他现了一条亮线是一块瓦被人揭了去没盖好露出的一条缝。 “你们看那里匕定是从那里射入。” 众人纷纷顺着王兵各的手指方向看去目力好的果然看见隐隐有一条亮光但大部分人什么都没看到但口里却跟着叫嚷:“是!一定是有人夜里潜进来暗害了帮主。”都一致认为帮主必然是被外人所杀主动替王兵各撇清了干系。 王兵各拔出匕仔细地观察他也现了匕把上的‘试剑’二字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海家的兵器这明显是栽赃给峨眉堂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他也正需找一个借口确立他在帮中地位。 “弟兄们!大家看看这刀海家试剑堂的匕这就是说我们帮主是被峨眉堂的狗贼暗害。”王兵各猛地振臂一呼:“荡平峨眉堂给帮主报仇!” “给帮主报仇!”怒吼声响彻九霄。 *************** 李清一早便去了南溪县昨天王宝记传来请柬今天南溪县分店开张请他去捧场资金流对李清的生意极为重要就仿佛现在的银行一般唐朝虽然银子已经在使用但毕竟量少而铜钱沉重一贯是六斤四两若拿上万贯去做生意压也要将船压沉了所以柜坊的出现对于商业的展极其重要一般大的柜坊在各大城市都有分号比如在成都王宝记存钱指明长安取钱拿着柜票和信物便可轻松上路到长安后再由长安的王宝记将钱取出同样南溪县开了王宝记分号李清在成都的钱就可以汇到南溪县。 南溪县在义宾县南约五十里山多坡陡仅有一条狭窄的官道相连一般民众皆走水路但这一个月的南诏战事南溪县码头已被军方征用官道成了唯一的通道。 这是天宝三年的四月初十清晨初春的阳光已将暖意给远方葱郁的山林抹上官道早已经繁忙起来人人想趁天不亮赶路可上了路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并不明智路上马车一辆接一辆南来北往拥挤不堪密密麻麻延绵十数里马车夫高高站在车顶焦急地搭手帘向前方眺望拄杖步行的人在马车间穿行反而比马车走得快李清的马车也混夹在其中虽然他是官老爷但就算有现代交警来此情形也无法帮他开道。 “公子照这样走下去我们恐怕中午才能赶到南溪县。” 帘儿眉头微皱四月的阳光虽然温暖但长时间的直晒下在等待的煎熬中空气变得异常灼热她的鼻尖已经微微见汗。 李清将书放下取出手绢替她擦去脸上的汗珠笑道:“你不要这么急去王宝记只是应个景他们刚刚开张钱不一定运得过来你且放下心心静自然凉。” “估计今晚是回不了来你晚上可要陪我去买东西。”帘儿俏眼眨了眨到后车厢寻粉匣儿补妆去了李清暗暗摇头女人的变化真是在瞬息之间帘儿居然也会化妆了。 他心情轻松昨夜高展刀从成都赶回大事已济现在要等的就是两大黑帮间的火并照他的推测岷峨两帮已势同水火只需一颗小小的火星就可点起熊熊烈火况且是帮主被杀这种大事岷帮找不到真凶又岂会轻易放过峨眉堂?此番战势汹汹峨眉堂必会把各地的帮众调回成都应战义宾县的帮众想来也不例外等唐胜的爪牙被调走他的下一步计划便可实施。 就在这时车后传来一阵吵嚷声是挑夫和客人间的争执官道行走艰难有许多步行的客商大包小包携带不便挑夫们便从中寻到了商机替人挑担一天来回数次每天少则几百文多则上贯但其中却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挑夫脚快客人得跟上有些客人跟不上的只好中途放弃挑夫这一来二去便容易生矛盾。 李清身后的吵嚷声就是这样的情况客人肥胖难行挑夫赚钱心急不忿之下难免恶语相加两人便生了争吵。 挑夫喉咙粗大神情凶恶一只黑亮亮的老拳在胖商人面前晃动“不挑就不挑老子还不想干了只是老子从义宾县帮你挑到现在少说也有二十里难道只值三百文吗?” 商人怒道:“你不讲理么?我们讲好五百文的价钱你现在挑了一半路程不到我给你三百文已经不错了你还想要多少?” “要不是你这死猪走得慢老子已经走了一个来回这损失自然要你承担拿五百文来少一文老子就不干。” “明明是你找上我的现在又说我走得慢还恶语中伤我就偏不给你。” 挑夫耍横挑着担迈开大步便走嘴里笑道:“嘿嘿!你不给我就以为老子没办法了吗?” 胖客商大惊不知哪来的力气冲上来将行李死死拉住“强盗!你把我东西放下!” 这时又有几个挑夫赶来围着胖客商吵吵嚷嚷显然和这挑夫是一伙的其中的挑夫头子甚至还动了手胖客商倒也倔强死活抱着自己的行李不放拼着身上挨老拳就是不肯软言求饶。 “住手!在本官地头上你们竟敢如此嚣张。”李清忿然走下马车在堂堂的大唐九品官面前放肆挑战他的官威是可忍孰不可忍。 几个挑夫被李清的话吓了一跳纷纷放开手转过身来自古以来官为天民为地民是不敢与官斗但几个挑夫见李清只穿一身便服身上又无半点堂皇官气更没有随从帮衬哪里肯相信遂不理他撸起袖子叫吼吼又将胖客商围住。 但那挑夫的头却慢慢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望着李清“李东主是你么?” 第七十五章 绊脚石(三) 李清闻声望去见他浑身干枯就仿佛一层皮绷在骨架上整个儿一个骷髅架李清猛地记起此人正是望江酒楼事件后受过自己恩惠逃亡他乡的道仁堂堂主骷髅。 “你是骷髅?”李清迟疑问道。 “是我!是我!”骷髅又惊又喜跳到李清面前。 他乡遇故人总是件开心之事李清轻轻捶了他一拳惟恐将他骨架捶散。 “你怎么不跑远一些就不怕被官府抓住吗?” 骷髅笑了笑露出森森的白牙“通缉不过是一阵风官府早将我忘了我母亲便是南溪县人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到这里来我更适宜些。” 李清瞥了一眼他身后一群呆呆站立的挑夫笑道:“怎么?黑帮老大做腻了吗?现在竟做了挑夫头。” 骷髅看了一眼手下半晌才压低嗓音道:“其实没有改行我还是接着原来的茬干他们都是我的弟兄我们本在南溪县码头上混口饭吃这两个月码头被军事管制弟兄们没得饭吃就到官道上做个挑夫挣几个辛苦钱再顺便抹点油。” 李情忍俊不住道:“是想来抹点油再顺便挣几个辛苦钱吧!” 骷髅也嘿嘿笑了两声他突然又想起一事急道:“适才听李东主自称为官难道李东主做官了不成?” 李清点点头:“我现在是义宾县主簿。” 骷髅大喜南溪县码头被军管他早想带弟兄们去义宾县码头可就是惧那里的唐县尉始终不敢去如今李清是义宾县的主簿那他是不是也可以沾点光呢? “李东主不!李大人我想求你件事。”骷髅将李清请到一旁点头哈腰道:“李大人能否给唐县尉说一说让我们也去义宾县码头混口饭吃。” 李清突然想起一件事便不动声色问道:“你手下一共有多少人?” “我手下一共有十八个弟兄。” 李清点点头暗暗思忖道:“对付唐胜正好需要一帮能做暗事之人看来老天也想成全我竟将他们送到我手上来。” 想到此李清笑道:“难得他乡遇故人明儿晚上你到我府来我有话对你说。”他又取出一张名刺递去拍拍骷髅的肩膀笑道:“男儿大丈夫当赚万贯钱财娶绝世佳人机会就在你眼前你可要把握住了。” 说完哈哈大笑上了马车缓缓而去留下个骷髅傻呆呆立着回味他的话‘男儿大丈夫当赚万贯钱财娶绝世佳人’骷髅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 唐胜这两天忧心忡忡他刚刚接到成都峨眉堂急件岷帮帮主突然暴死岷帮已经认定是峨眉堂下的手眼看几十年未遇的风暴即将被掀起峨眉堂立刻调集各地的帮众返回成都应战。 唐胜象一只被痛揍过的野狗尾巴耷拉着他手下走*光了只剩五六个人再不敢张狂对付王昌龄和李清的计划也搁浅下来每日里也象模象样的上街巡逻维护社会治安。 他还有另一个机会那就是一年一度的朝廷考课即将开始义宾县县令疏于政务必然得下下考按唐制要被降级或者罢免那时县令的位子也就空出来李道复已经答应推荐自己唐胜知道这是自己女儿的枕边风吹来的嘿嘿!你有节度使推荐老子有益州刺史推荐你有嗣宁王担保老子有李相国保举老子倒要看看义宾县到底是姓唐还是姓李。 他的心又开始热了起来他仿佛看见自己坐在县令的位子上号施令左脚踩着李清右脚踩着王昌龄起初的忧虑也渐渐消散天色已近黄昏从云层缝隙间透出太阳西斜的长长黄光唐胜神清气爽便对手下笑道:“今儿我请客先去岷义楼喝个痛快再去品花楼玩玩呵呵!”几个手下大喜吵吵嚷嚷簇拥着唐胜而去。 夜已经很深义宾县码头上很安静暮色苍茫夜色越来越浓渐圆的月亮躲进了云海茫茫的西天在码头的另一侧整齐地码放着尚未运走的军品一块一块宽大的木板象僵硬的裙子把军品围得严严实实十几个守夜的士兵分成五组看守在码头的各处在西北一角有两个士兵把守已开战一个多月一直没有停息士兵们天天巡逻夜夜值更从未生过任何意外渐渐地开始迟钝起来。 突然二条黑影沿着街角迅疾奔来离军品堆场还有十丈处骤然停步从黑暗中慢慢探出头来观察动静良久才向后招招手一百步外的夜幕中又出现十几条黑影动作也同样敏捷他们身着夜行衣脚穿厚底软鞋奔跑时只出沙沙的声音到街角全都止住脚步一辆马车也悄悄跟上下面的事就是要解决那两个看守的士兵不过这并不由他们出手一条硕长的黑影倏地出现在两个士兵的身后迅捷无比仿佛鬼魅一般只看见一条淡淡的人影若隐若现但人在哪里却看不见街角的一群黑衣人暗暗乍舌这种手段高的刺客还是平生见。 两个值勤的士兵挤在一处打着瞌睡时而清醒过来四处张望却不知危险已悄悄来临那鬼影似乎不想杀两个士兵只慢慢地靠近突然两个士兵的头重重撞在一起两人立刻如软泥般委顿倒地十几个黑衣人迅奔近纷纷抽出刀子切开木板钻了进去很快手中抱着各式兵器钻出放置在街角的车上人又立刻奔回动作紧张而麻利看得出这群人做暗事的经验异常丰富搬了三趟后人、车、兵器都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之中最后离开的是那条鬼影就在它消失的瞬间一块小小的腰牌却塞进一名士兵的手上。 天刚亮军品码头上便出现了异动大队士兵登岸随即江面被封锁城门出现官兵把守一队队的士兵开始挨家挨户的砸门搜查门被砸得震天响。王昌龄和李清作为地方官被叫到军营中问话。 “昨夜有人偷盗军械一共少了六百四十一件兵器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 驻义宾县的果毅都尉阴沉着脸眼睛狠狠地盯着他们偷盗者不偷粮食、布匹偏偏去偷已编了号的兵器让他无从隐瞒此番若不找回失窃的兵器这战时失职之罪恐怕自己项上人头不保他已被上司勒令在三天内追回兵器否则军法从事。 “王县丞此事后果非常严重尤其在战时若追不回这些兵器不光是我恐怕连你也脱不了干系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一起将此事了结。” 王昌龄正为军队擅闯民宅而恼火突闻竟然是兵器失窃而且是六百多件他不禁愕然脑海里飞思考着各种可能若说是几件还可以当作是一些地方泼皮所为但数百件兵器失踪这绝不是个人兴趣那么简单说得严重一点甚至可以扯上‘造反’二字‘难道是僚人所为?’王昌龄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义宾县只有他们才有这种需要这些兵器极可能是那些聚寨而居的僚人趁夜所窃。 “伍将军或许这和僚人有关系。” “僚人?”果毅都尉一阵困惑。 “我以为这不是僚人所为僚人要兵器可以去买犯不着去偷军械查实了那可是造反之罪他们不应该这么蠢。”李清见王昌龄将事情扯远急将话题接了过来。 “那李主簿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李清沉思一下道:“不知道偷窃之人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一句话提醒了果毅都尉他急取出那只留在现场的腰牌。 “这是守夜军士和歹人搏斗时从歹人身上夺下的牌子我看了半天却不知是什么东西二位可参详一下。” “这是一个号牌我好象在哪里见过?” 果毅都尉大喜眼睛直盯着李清李清又将木牌递给王昌龄眉头却绞成一条线似乎在陷入深深的思考。 王昌龄接过细看这是一只一寸大小的木牌通身漆黑正面写着‘一百六十三号’而背面则浮刻一座大山他盯着山看了半天忽道:“这座山好象是峨眉山。” “我想起来了!”李清失声叫起来“这个牌子我在成都偶然见过一次它是成都黑帮峨眉堂的号牌时间太长我几乎要忘掉亏得王县丞提醒。” 果毅都尉眉头一皱道:“成都黑帮来义宾县偷军械作甚。” 李清只淡淡地看了一眼王昌龄一语不王昌龄突然明白过来不用说这一定是唐胜干的义宾县只有他才和峨眉堂有关系这几天他的爪牙莫名消失必定也和此事有关系。 他是个直肠之人既想到了答案便冲口道:“伍将军请将士兵都召回吧!此事我已知是谁所为。” “是谁?” 王昌龄附在果毅都尉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那果毅都尉听罢惊讶之极:“他是堂堂的县尉竟然会涉黑?” 王昌龄点点头道:“此事千真万确我敢用县丞之职来担保。” “以王县丞的耿直必不虚言我信便是。”那果毅都尉大走出帐外杀气腾腾喊道:“来人!与我一起去搜查抓人。” 第七十六章 捐钱募款(一) 天宝三年四月滇东战事正酣义宾县县尉唐胜偷盗军械影响军心事被判死罪在义宾县横街口斩示众将其悬于码头三日以儆后人其同伙皆配高昌充军义宾县县令治下不严荒芜政事贬为开边县县丞县令一职由主簿暂代理。 既除去县尉又兼了代理县令李清知道这必是章仇兼琼在后面使的力不久章仇兼琼的私信便送至信上只恭喜他做了县令要他好好干但在信的末尾却透露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朝廷已决定将南溪县码头辟为永久性军港换而言之义宾县的机会来了。 李清读罢不禁热血沸腾恨不得冲出屋去召集全体子民表就职演说慷慨陈词一番但唐朝不是后世政绩是做出来的不是靠嘴皮子说出来的李清热血很快便冷却暗暗思量起来现在的码头太小三百石以上的大船根本无法停靠必须扩建码头另外还有两件火烧眉毛的事情要做一是重修县衙二是在红水河上修桥这却是他早答应过之事。 修桥的资金本来已经落实由郡里拨付一部分剩下的由抄没唐胜的家产来补但李清考虑到山中常洪水便想修一座能用几百年的石桥这资金就有了缺口但县里实在拿不出钱来他和帘儿一商量决定不足部分就由他们自己掏钱垫上。 一早李清便撑伞出了门去找王昌龄商量扩建码头之事。一连几日天都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仿佛象一个爱哭女人的眼泪不断的落一阵又一阵却不见完尤其是春天使脾气极好的人也因为这不合理的雨水落得愁生出骂一句娘的心情来。 雨水靡靡微微不成点也不成丝在小风的追逐下整个县城都被埋葬在这种雾霭里虽然下着雨但横街上却比从前热闹今天是一个赶场天雨水刚刚在清晨将青石板洗刷干净可这会儿又被无数泥脚踩得泥泞一片横街上到处是红油纸雨伞密密麻麻高低起伏一眼望不见边义宾的物价已经降了下来县民再不用跑南溪县买货客人多了商业也慢慢兴旺起来店铺的货物丰富了酒楼的饭菜量足了又开了几间客栈一些有眼光商人开始在码头一带购地李清自然也不甘落后由帘儿出面在码头西侧靠近横街的一个角落里买下一大片土地用来作为货物中转的仓储。 自县尉被斩示众后王昌龄仿佛年轻了十岁象一匹不知疲倦的老马终日在全县各处奔波李清找到他时他正要下乡去视察农事。 “先生要下乡去么?” 李清上下打量王昌龄见他已换了一身蓑衣头戴竹笠脚踏草鞋活脱脱一个乡间老农不禁哑然失笑:“那日先生来我家若是这般打扮我定以为是大贤来访。” 王昌龄哈哈一笑“这便是我的本色久不下田倒也脚痒了。”顿一顿又斜他一眼道:“阳明一早来找我可是为修桥之事我先说在前面当日是你自己应了的不花费县里一文钱。”他说完便要走。 李清哪容他溜走一把将他拖回屋“我几时来问你要过钱你且晚一个时辰再走和你商量件事。” 王昌龄脱去蓑衣又命人送来两杯热茶方笑笑道:“说吧!你不是为钱是为了什么?” 李清得意一笑在他耳边低语:“确切消息南溪县码头要划归军方了。” “什么?”王昌龄惊得跳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是节度使大人给你的消息?” “是!”李清掏出章仇兼琼的信递给了王昌龄。 王昌龄迟疑一下接过信只匆匆一瞥手便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老天!我们义宾县终于要出头了。” 他在房间里不停踱步脸色因激动而变得赤红仿佛象陈年的橘子皮他停下脚步目光炯炯地盯着李清“阳明我们要尽快扩建码头才是。” “我来找你就是为了此事想商量一下扩建码头的资金问题。” 王昌龄皱了皱眉头县里是没有钱郡里刚刚拨付修桥的资金不可能再给这要往哪里去弄钱他捂着头蹲在地上苦思可头脑里面就象雨后的田埂泥泞不堪。 突然他若有所悟抬头向李清望去见他眼睛里蕴着笑意王昌龄的心蓦地一松没好气道:“你既然有了办法却为何不告诉我害我白担心一场。” 李清笑道:“我的法子很简单我准备后天晚上在岷义楼摆两桌酒请客在义宾县的巨商大户中募集资金只是我地头不熟需要你帮我写帖子。” 王昌龄想了想道:“这个办法虽古老但倒也有效不过我要先提醒你义宾县不比南溪县富户不多仅有的几个巨富都已迁走三、四百贯还行若是上千贯可能募不到。” 李清耸了耸肩膀“能募多少是多少实在不足的部分就由我来补。” 王昌龄闻言又笑道:“我们义宾县摊上你这个阔佬县令也是它的运气人家当官是往家里搬钱你倒好还倒贴老本儿你若当个十年八年的官还不得要饭去。” 李清摇摇头笑道:“我能有多少钱贴的无非是一座桥最多就是这码头这种事偶而为之可以做得多了眼红人奏你一本说你私邀民心摊上个‘私’字就算不掉脑袋流放充军也是逃不掉的所以人说公私要分明就是这个道理。” 王昌龄一呆转而苦笑道:“我还想让你出点钱办几所官学你倒先把话说死了。” 李清狡颉一笑“你放心我募到的钱绝对不止千贯多出来的就给你办官学。” 岷义酒楼是义宾县最大的酒楼共有三层站在顶楼上茫茫岷江便映入眼帘唯见波光浩淼奔流碧空。 这天晚上岷义酒楼前***辉煌说是辉煌不过就在大门前挂了三盏死气灯笼在入夜便闭眼的义宾县城里显得格外醒目罢了不过义宾县的夜间还有一处阴靡的亮点那就是品花楼两个地方相映生辉就象两只熠熠光的眼睛一只叫饱暖一只叫淫欲。 闻说县令请客一众接了请柬的巨商大户们早早便来到岷义酒楼前虽说请客是在夜间但有好几个吃罢午饭便赶来赴宴也不进酒楼只站在门口笑呵呵和熟人打招呼。 遇到凑趣的便会问一声:“王掌柜你站在这里是....?” “呵呵!县令大人请客我生意太忙本不想来可经不起县令大人的盛情邀请只得来了。”又恐问话人不信急拿出请柬给他看眼睛却盯着对方的表情见看的人酸溜溜‘哦!’一声则心中更加得意。 到了天快黑时岷义酒楼前已经聚了二、三十个义宾县的知名人士互相说着恭维的话仿佛他们不用吃饭仅用恭维话便可填饱肚子似的。 随着一顶青呢小轿靠近早有几个机灵的象现骨头的狗儿一般抢先窜了上去围着小轿躬身陪笑县令长、县令短手中捏着两张帖子一张是县令给他的请柬一张是他准备回请县令的帖子。 这官称也有个讲究比如明明是王副局长、王副处长你只能称他为王局、王处那个副字是无论如何不能说出口所以李清虽只是代理县令官品还是主簿的从九品但谁也不敢称他为李代理。 小轿落地跟班张旺早将轿帘儿掀起义宾县代理县令李清李大人迈着官步儿从轿中走出这官步他足足练了一个下午方勉强成形可他当年学跳慢四时两圈便象模象样或许是要应付的人不同吧!李清刚刚迈步还不等摆出官威早有几张媚脸儿堵住去路手上一紧便多了几份请柬有几个心中紧张竟将李清给他的请柬又塞了回去。 旁边众人也现了县令如一群采访桃色新闻的记者呼啦啦冲上去将县令大人围个水泄不通争相自我介绍直恨不得将祖宗十八代的家谱都背下来几个实在挤不进去的便拉着张旺的手问长问短不一会儿县令大人的绯闻花边都略知了一、二心中开始操心起李清的终身大事来。而张旺的兜里则多了几百文钱沉甸甸地挂在胯间走起路来一甩一甩活象那悠闲回家的公牛儿。 李清几乎要被飞溅的唾沫星子淹死他拨开众人说声无可奉告便先冲进酒楼只可惜练了一个下午的官步竟仅仅只走出一步。 第七十七章 捐钱募款(二) 酒席设在三楼按李清的要求三章大桌并成一长溜菜不需太多估计这群乡绅大佬听完李清的一番语重心长后都会吃不下饭去节俭一些便是了酒却不能少而且都要烈酒这个中缘由呵呵!我不说大家也知道。 酒楼掌柜早按李清事先排的位子将写有名字座贴儿摆好这排座是有讲究的必须让财力相仿的两人比邻而坐这样当一个人认捐了二十贯旁座的人就不好意思只捐十贯最好两人互不买帐你捐二十贯那我就捐三十贯。 李清笑呵呵地望着众人6续按位入席仿佛是一个羊倌细数一群肥羊入圈一共是三十六头一只不少他见众人皆入席每人面前的酒杯已经斟满便咳嗽一声起身举杯笑道:“各位乡亲今天可是我来义宾县的第一次请客吃饭在座的各位都是我再三斟酌挑选的都是本县的梁栋都是本县的财....这个才俊之士。”他差点失口说成财主。 “我废话就不多说了先干一杯为敬!” 说完他仰脖就将酒灌了下县令大人先喝了下面的人怎敢不识趣纷纷站起举起来酒杯这才现这酒杯似乎大了一些一个顶平常的三个有心请伙计换一个可眼一瞥却见那柜里放的酒杯还要大这已经是最小号的了万般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喝了偏这酒又烈仿佛那胡人喝的烧刀子一般一杯酒下肚心中便跟火烧似的急举起筷子要吃口菜均一均却突然现桌子上竟一盘菜都还没有上这自然也不是县令大人的责任一帮人早将酒店掌柜的祖宗十八代骂得体无完肤。 就在众人在喝茶救火之际小二手脚麻利又将酒给众人满上有几个人低声埋怨为何还不上菜小二自然解释厨房已经在做了马上就好。 这时一名老乡绅举起酒杯笑咪咪地站了起来按照事先的设计这名乡绅扮演托的角色他的任务就是烘托气氛在最关键的时候将众人摇摆的心理引向为善的一面就仿佛那菩萨座前的散财童子。 不过这散财童子似乎老了些他已年近七十举人出身祖上三代都是地主可谓根正苗红年轻时也做过几年乡正故思想觉悟较高他笑呵呵地举起酒杯道:“李大人在下姓赵名伯沩是在座乡亲中年纪最长的所以我自荐为乡亲代表不知大家是否同意?” 他山羊胡子高高翘起仿佛给小朋友讲故事一般弯着腰眼光热切地望着众人大家被这个老头的热心所感染也或许是酒精挥了作用全都鼓起掌来这就算承认了他这个酒桌临时代表的身份。 “那好!大家举起酒杯将我们心意回敬给县令大人。” 众人面面相觑原来他只代表大伙儿说话并不代表大伙儿喝酒眼看县令大人已经感动得站起来端着酒杯等着自己的敬意这杯酒看来是逃不掉了。 无奈只得咬咬牙又将这杯酒一口闷下这样一来一口菜没吃已经是平常的六杯酒下肚早红了一大片脸几个中午特地留着肚子来赴宴的更是不胜酒力渐渐失了态亢奋地将个空杯子往自己头上一扣嘿嘿直笑表示自己已经酒到杯干。 李清见这酒已经差不多了再喝恐怕就会有人钻进桌肚里赖帐便给张旺使了个眼色张旺推门出去各种菜肴这才鱼贯而入将个桌子摆得满满当当几个汤甚至已经凉了哪里是刚做出来的。 李清急忙举筷让道:“大家别光喝酒吃菜!吃菜!” 他刚才连喝了两杯茶酒嘴正淡得慌一双筷子早向一条糖醋大鲤鱼杀去。 这时那酒桌代表又笑咪咪地举杯站了起来吓得这一桌子人几乎个个趴下。 酒桌代表干笑两声道:“这杯酒随意不用喝完。”众人这才微微松口气对他多事的愤恨之心稍解。 “这杯酒是感谢李大人今晚的盛情邀请我们在座的都有个共同的心愿就是希望李县令能带领大伙儿赚大钱大财家家钱银满柜户户米脂满仓大伙说我说得对不对?” 众人均想这还差不多又想到钱粮银米若真是他说的那般满柜满仓那是何等的美事便渐渐忘了喝酒之苦眼光炽热起来再加上烧刀子后劲大个个都变得异常亢奋连声叫喊:“对!对!钱银满柜米脂满仓。” 李清心中暗忖“什么钱银满柜先把老子的修桥铺路的钱掏出来再说’他呵呵笑道:“赵老爷子的话道出了大伙儿的心声我身为一县父母官又岂能装着没听见大家的心愿?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也给大伙儿掏掏心窝讲讲我如何使大家银满箱米满仓。” 众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偏有两个喝昏了头的人惦记着女儿终身大事的人没听到县令的话不知趣地上来敬酒结果在一片斥责和怒目中讪讪回到座位去了。 李清赞许地摆摆手象是满意大家的态度众人立刻安静下来听县令训话。 “本县刚来上任的时候现我们义宾县仿佛是后娘养的样样都落在南溪县的后面就连本县的俸禄也要去南溪县领这是为什么?本县后来才明白是咱们的地理位置比它差财神爷的女儿都嫁到了南溪县可现在我刚刚从成都得到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们义宾县翻身的时候到了我要先让一小部分人财然后带动更多的乡亲致富。” 说到此李清停住了话头满眼期望地望着大家意思就是说这小部分人就是你们呢!众人的心被他望得‘砰!砰!’直跳。 “李大人能否告诉我们大伙儿是什么天大的好消息让我们能早一点有准备。”这自然又是酒桌代表在多嘴。 李清直摇头“事关官家机密不能随便乱传不好说!不好说!”他又举起酒杯笑道:“我请大伙儿是来喝酒吃饭的酒桌上不谈公事来!我再敬大家一杯。” 这杯酒仿佛是挡住金山的一块大石众人只得喝了但被他勾起来的求富**象一团团烈火在酒精的加温下熊熊燃烧众人七嘴八舌纷纷表示自己嘴巴牢靠断断不会出去乱说只盼县令大人将内幕消息略略透露一、二。 李清见火候已到点了点头眼向门一瞥早有两个机灵的跳起来将伙计撵出去又关上了门房间一片寂静所有人的身子都前躬着空气中只闻鼻子呼吸的浑浊声嘴巴都闭得紧紧的耳朵在轻微地扇动。 “也好我就给大伙儿透露一、二。”他压低声音道:“我从成都得到确切消息南溪县码头要划给军方专用。” 此话就象那过期的药一般一些人听后毫无反应而一些人却过敏得几乎晕死过去半天房间里突然响起一片叫嚷之声。 “李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说将来我们义宾县可以取南溪县而代之?” “没错这就是我说的财机会我们义宾县山多地少、人口稀薄想财只有靠岷江只有靠货运靠贸易资本大的可以上成都、下江南做贸易大买卖资本小的可以开客栈、办酒楼赚南来北往人的钱大家想想那情形所有的商人、货船打破头挤到咱们义宾县来争着抢着要把银子往你口袋里塞你还能捂住口袋不要吗?” 这时没有人再想吃饭每一个人都在迅丈量自己究竟离这机会有多远连那酒桌代表也忘了自己的职责盘算着要不要卖掉几十亩地去码头附近买一块地开一家妓院或青楼给子孙留一笔祖业。 第七十八章 捐钱募款(三) 浓浓的夜色中从岷义酒楼里走出一大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一顶小轿向码头方向走去黑暗中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在想着心事但每个人的眼睛都射出同样炽热的目光那是对财的渴望和向往。 中国人做事的传统先是请客吃饭在酒桌上在酒精的灼烧下陌路人可以成为朋友朋友可以成为兄弟甚至连世仇也可以化干戈为玉帛所谓一杯浊酒泯恩仇说的就是这个理这也是中国酒桌文化的精髓。 但酒只是人情虽然平时不好说的话在酒桌上可以轻易出口平时难做成之事在酒桌上也可以事半功倍但并非是每一件事可以在酒桌上办得到这就需要再用利来诱导。 李清现在想做的事情就是这样若是象王昌龄所言只募三、五百贯也就不需要他这样大费周折又是换酒杯又是寻媒子只要他说一声凭他县令的面子这三、五百贯也能轻易到手。 可他要的是五千贯甚至更多其中三千贯建码头一千贯办官学他还想把县衙修一修这不是靠酒精就能办得到还需要利要用实实在在的利益来交换现在李清已经成功激起大家的财之梦接下来就是要去码头现场让大家对财富看得见也摸得着。 义宾县的码头长约五十丈最多只能容纳十艘中型船同时靠岸而且人货混杂地方狭小上下船都十分不便若义宾县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及时改造码头大商船就会去上游的嘉州停靠按照李清的想法他准备在现码头的北面建一个新码头专门用作货运而现在的码头改为客运使客货能够两地分流。 新码头的选址距现在码头约一百步远也是个低缓的丘坡上面有一大片空地原本是片杂草丛生野狐出没的乱坟岗滇东战起后被驻扎在义宾县的军队临时用做军营驻地现在滇东战事渐渐平息又生了窃刀事件军方便决定不再将军用物资存放在‘治安恶劣’的义宾县驻军也跟着撤走这倒便宜了李清省掉了一大笔土地平整费。 大家跟着县令大人来到码头却不见停轿而是继续向前走众人皆暗暗诧异难道这两个轿夫也喝多了不成?张旺回头向大伙儿招招手示意跟上从码头到乱坟岗之间有一条小径相连穿过小径前方是一片黑松林耳边只闻此起彼伏的虫鸣声突然有一只夜枭惊起扑簌簌地飞向夜空若隐若现的圆月在灰暗的纱幕中漂游一群人在夜间跟一顶诡异的小轿在乱坟岗僵步前行此场景若是被起夜之人撞见第二天义宾县的糯米非脱销不可。 又走一段路方才来到乱坟岗对很多人来说这里只是勾起他们对童年的回忆的地方‘知有儿童捉促织夜深篱落一灯明’少儿不知怕为何物掏蟋蟀逮蚂蚱腿骨当宝剑头颅作尿壶而此时坟头皆平只散落一些连乞丐都看不上眼的破罐烂麻。 轿子在一块空地上落地众人的脚步也跟着停驻皆不明白县令大人为何要带他们到此地来。李清背着手缓步走到江边月光下只见岷江如一条黑色的玉带低沉雄浑延绵至天尽头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半晌他才回头打量一下这片约百亩大小的空地微微笑道:“我带大家来是想告诉大伙儿这里将要成为义宾县最繁华之处。” 众人闻言皆面面相觑不知县令大人此话何意谁也不敢说话李清笑笑又继续道:“大家也知道我们现在码头实在太小根本停靠不了几艘船所以我和王县丞商量准备在这里修建一个新的货运码头要同时能停靠二十艘大船若非如此我们义宾县取代南溪县只是一句空话。”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县令大人今晚请客的真正用意经过酒楼的苦心教诲所有人都明白了这里面蕴藏的巨大财富而他们便是第一批走进这个藏宝洞之人众人都不由散开来四下打量这块曾被他们忘记的土地。 这里最近处离横街不过十丈只隔两排民房打通便可以修出一条路来而且地形方整若善加利用可以造出百栋房子每个人都仿佛变成了规划师在自己的脑海里各自画了幅草图却大同小异路口挑个幡儿开酒楼;种一棵老槐后面便是妓院姐儿可倚在门口笑迎八方来客;前街顺路处是客栈服务周到让人恍若回家;后街藏赌馆两个彪汉冷立大门两侧;或许还需要建个财神庙没事烧两柱高香。 李清负手在一旁望着众人微笑不语他面色柔和眼里闪着淡淡的清光一阵夜风吹过头在空中随风飘扬此刻他的心态已从剪人羊毛慢慢转变到授人于渔四肢轻松心中升起一种难以否认的希望和欢乐。 这是块无主之地归官府所有这就是他最大的资本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用募捐的方法修码头而是准备通过卖地来筹集资金就象那后世的开区一般政府只需投入一点前期资金搞好七通一平剩下的完全就可以靠出卖土地来滚动展。 但李清不想搞什么招商引资他要扶植起一批本县的大商家这样义宾县才能有长远展的后劲象那后世什么世界五百强什么引进美元若干光是光鲜了但最后只是给别人做了嫁衣只有让本乡人达财富才能最终留在义宾县所以他宁可土地卖得便宜点也不图这一点点眼前之利。 渐渐地众人又重新回到县令大人身边每个人眼中都洋溢着兴奋仿佛到今天才现这片乱坟岗竟然是赵公明家的祖坟所在。 “各位不用我说想必大家都明白了吧!这块地一共约一百亩左右按地段优劣每亩从五十贯到八十贯不等今天在场的各位可以优先购买。” 李清见大半人在听了价钱后眼光在闪烁知道他们必然在打炒卖土地的主意他早有准备又道:“这个价钱比老码头要低三成左右而且以后价格还会大涨我以所以便宜卖那是因为还有一个附加条件我不管你是自己经营也好当房东也好但有一条店的东主必须是本县人若你将土地买去再卖给外人对不起土地收回钱一文不退大家要自己想好了。” 听了这个条件不少人都沉默了不明白既然想要大家财为何还要这般限制或许这就是各人眼光的长短不同智者眺望明天庸者只看眼前愚者则回忆过去。 可惜这群人大多是平庸者他们也许知道义宾县将来会繁荣但眼前的利益却更有诱惑力一亩地转手便可赚几十贯。 这时那赵托突然大声叫起来:“大伙儿难道不明白大人的苦心吗?大人是想让咱们义宾县人自己得利才不让肥水外流。” 他挥舞着胳膊灰白色的山羊胡子在上下点动苍老的眼睛熠熠光充满一个长者对人生的体悟“你们不动脑筋想想吗?若要用这土地赚钱大人会请大伙儿吃饭吗?” 众人闻言均细细思量此话确实不假若这县令黑一点自己将这块地吃下再转手卖给外地巨商这一来一去中间赚的差价何止千贯可见这县令还是有点良心是真想为义宾县做点事于是在那赵托的带动下在酒精后劲的催化下所有的人都将胸脯拍得震天响保证自己一定会将这块地作为祖业代代传下去将来若违背此誓言李大人可随时把土地收回去云云。 李清暗暗忖道:“随时收回去?难道要我在这里当一辈子的县令不成!” “呵呵!只要大伙儿现在不卖就成等咱们义宾县展起来就是给你再高的价恐怕你也舍不得卖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儿一早想买地的可到王县丞那里去办手续好地段是先来先得以交钱为准。” 第七十九章 黑帮老大(一) 天宝三年五月滇东寒归王被唐朝、南诏联军击败遂向唐朝归降朝廷为防止南诏趁机东进便释诸寒领之罪命其依然领滇东唐军撤回姚州但南诏却以保护滇东南诏人为借口并不撤军这样南诏的势力便通过这场战争合法地展到滇东。 同一月朝廷同意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所奏在南溪郡设中都督府羁縻郎、昆、曲、姚、微等十七州任李宓为都督受剑南节度使节制。 也是在五月南溪县码头正式划为军用所有商运客船便将目光投向了左邻义宾县在那里一座新的码头刚刚落成。 这一天是六月中旬天已经大热岷江上舟楫往来如梭饱满的白帆在阳光下闪耀明亮得使人目眩密集的货船趁着贸易之风排着长长的队伍从北方鱼贯而来仿佛一串海鸥。而往北去则由纤夫们拉着长长的缆绳低沉而有节奏的号子声声震人心魄。 在江面上一艘微微抖动着白色翅膀的小船从北方漂来仿佛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一簇银色蒲公英在小船的四周环立着四名彪汉清一色的青衣黑裤腰间挎着厚背长刀掌上虎口皆结了层层老茧想必都是刀中豪客。在四名汉子中间半躺着一名身量雄壮的男人他漆黑的脸庞因日晒而变得红亮眉头微微挑起微眯的眼睛似在看着江面上往来的船只但从他不断变换的眼神便可知道他其实是沉浸在思考之中。 这时一艘大货船刷地从小船边擦身而过漾起一浪白色的泡沫涌过船舷顺着船内壁淌入小船小船随即左右剧烈晃动站在最面的一人险些掉下水去半倚的男人挺身坐起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朝手下使了个眼色。 身形晃动早有两人高高跃起身体一个转折便轻飘飘地落在大船上将大船上正幸灾而笑的船东主唬得面如土色两腿瑟瑟抖想逃到前舱去腿上却丝毫动弹不得。 其中一人慢慢走到他身边取出块血色铁牌在船东主眼前一晃冷声道:“限你两天之内去成都江津码头接受处罚你若迟一刻这艘船就会在岷江上消失。” 声音低沉且不大却不容有半点违抗。 说完两人又飞身跃起脚在船帮上一点如乳燕归林般竟掠过二丈宽的江面轻轻巧巧飘回本船只剩那船东傻呆呆地站立着他突然反应过来狠狠地一拍自己的脑门‘扑通’跪倒连连向小船磕头致歉随即连滚带爬地跑向船头急令船火掉头去成都。 那男人眼幕低垂似乎什么也没看见回头又向另两名汉子令道:“你们两个去帮船家摇橹!”两人点头立刻到船尾帮忙去了。 不用说此人正是新任岷帮帮主南诏人王兵各在两个月前与峨眉堂的冲突中岷帮大获全胜峨眉堂三名副堂主全部暴死家中帮众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元气大伤最后海家向李道复求救在官府的干涉下两帮这才坐下谈判这场火拼以峨眉堂全体帮众为岷帮原帮主披麻戴孝而告终。 此次王兵各南下却是为了扩大岷帮的势力沿岷江在各大码头考察义宾县是他考察的最后一站也是最感兴趣的一站这是一个新兴的大港目前还没有任何帮派势力介入若岷帮能在此地立足也就意味着岷江的一头一尾都被它控制但王兵各还有一个更深层的目的他想以义宾县为跳板以岷帮为媒介将唐朝的富庶和繁荣带到南诏去。 这艘小船是王兵各在嘉州所租船老大便是义宾县人是个约五十岁的黑瘦老汉王兵各只告诉他自己是镖师去义宾县接一票生意船老大又看他们的吃穿用度也就信了再者坐他这种小船的哪会有什么大人物。 刚才他在船尾视线被挡住虽然没看见亮出的血红牌子但他久历江湖人情世故见得多了仅从那船东的恐惧便已猜到王兵各的身份不一般。 此刻他得人帮忙脱身来舱中喝一口水但刚出舱便被王兵各唤了过去。 “老哥到这里来坐坐!” 船老大吓了一跳只得战战兢兢过去站在王兵各面前点头哈腰不止。 “来!坐下说话。”王兵各选了块干处笑笑让他坐下。 船老大侧着身子半个屁股坐了又讨好地笑了笑“不知客倌找我有什么事?” 王兵各脸色缓和尽量将语气放轻柔些“我是第一次来义宾县以前只听人说南溪县怎样怎样却从未听说过义宾县可这几个月它突然火了我忙于他事竟不知原由昨儿听老哥说你也是义宾县人我想请老哥给我讲一讲最近倒底生了什么事?” 王兵各的笑容使船老大慢慢定下心来提起自己的家他的心开始活跃起来亦笑笑道:“若客倌不嫌我鸹噪我就讲一讲。” 他沉思片刻眼中流露出欢喜欢喜中又揉杂着一丝感慨。 “路人皆说我义宾县是走了好运是沾南溪县军管的光其实不尽然根本原因还是我们义宾县出了个好县令。” 王兵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不屑忍不住插口道:“你们县令不就是那个酒壶吗?他也称得上个‘好’字?” 船老大瞥了他一眼忿忿道:“那个酒囊也配我说吗?他已经滚蛋了我说的是我们现在的代理县令原来的主簿李大人要不是他及时修建新码头我们义宾县哪有现在繁荣。” 王兵各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你们这些小民自然是不懂当官的最喜欢做这种调调你哪里知道这动一次土他可从中间捞多少钱去若是办学开荒我还相信可修个码头就说他是好官这种好官也未必太好当了。” 船老大脸色越来越阴沉嘴角肌肉在不停的抽*动突然他将水葫重重一顿霍地站起“客倌没事就自己歇着吧!我去摇船。” 他转身便走却被王兵各一把扯住微微歉道:“你且慢一步我听你讲完就是了。” 船老大见他态度谦和心中怒气稍压一屁股坐下来道:“我们虽是平头百姓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亮堂着呢!” 他顿一顿忽然想起对方的身份心突往下一沉可心中的怒气却未消尽脸色竟变得一半青一半红嘴角蠕动了好一阵方叹口气道:“刚才我有些失态客倌莫怪!” “我不怪你你接着说。” 船老大又想起义宾县这几个月来的变化感慨道:“我们义宾县原本就是南溪县的垫脚石后来又来个虎狼县尉还有一个酒囊县令大伙儿都觉得没有盼头能走则走连我也去了嘉州不过自从春天李主簿到任后便开始生变化先是县尉被砍了脑袋县令也滚蛋了到后来码头修出来大小船都改到我们义宾县停靠这才渐渐繁荣起来但这只能说李县令是个称职的官还谈不上好官。” 船老大眼中慢慢闪出眩目的神采仰望着天空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崇敬。 “他给百姓修桥用的是自己的钱他办官学、垦茶园、造酒坊为百姓造福;他修码头、卖地、造屋不饱一文私囊。” 他突然正视王兵各目光炯炯“难道这样的官还不是好官吗?”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中饱私囊这种事会写在脸上吗?”王兵各摇了摇头还是不大相信。 “公道自在人心客倌不是义宾人或许不信可我们义宾县的每一个老百姓都知道他没有!” 船老大将草帽戴上起身大步向船尾走去。 王兵各望着他挺得笔直的腰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这倒是个挺有趣的县令!” *************** 天色已近黄昏义宾县的码头一派繁忙金黄色的货船排着长长的队伍在新码头外等候码头长约五百步均用大块青石铺砌表面尚未打磨光滑略显得有些粗涩青石之间严丝密扣做工精细用一层薄薄的灰浆粘连越过了二丈宽的平台便是数十级的青石阶梯在阶梯顶处耸立着两栋巨大的仓库仓库之间有一条宽约五丈的通道上百名挑夫如蚁群般正穿过通道将一箱箱上好蜀锦沿着石阶挑下。 码头上一溜停满了三十几艘大大小小的船只三艘千石大货船象巨无霸一般鹤立在众多小船中间占去了码头近二成的位子这是扬州过来的海船来剑南购买蜀锦准备直接贩运去日本但它已经不用再去成都义宾的李记商号就有大量现货价格与成都东市一样胖胖的船东主轻摇蒲扇笑呵呵地站在船边不时掏出手帕搽拭额头上的汗珠。 “彭东主不在我们义宾县住一晚吗?” 船东主急回头不知何时县令李大人竟站在他的身后他连忙躬身施一礼笑道:“不了再过些日子海上风浪就大了若抓紧点还能赶个来回。” 来人便是李清这几个月他事事顺畅竟长出几分官样来这李记商行便是他的私产主要做蜀锦和糖的生意适才彭东主的话使李清突然有了兴趣“彭东主这几船货是要出海吗?是去哪里?高丽还是日本?” 彭东主是苏州人在扬州经商多年主要做绸缎生意锦绫、罗彀、绸绢都能获得高利润最近日本流行蜀锦为抢在过季之前暴赚一笔他日夜兼程赶往成都本打算在义宾做些补给不料却意外地在这里买到了上好的蜀锦而且和成都的市价一样这倒省了他五天的路程他当即将所有的存货买下准备连夜返回扬州听李清的问话他急堆起笑脸道:“去日本那里蜀锦正火想赶个旺季。” 果然是日本这个与后世中国仇深似海的扶桑国度现在又是怎样一番景况李清心中突然有了强烈的兴趣。 他正想再问突然码头外面传来一片叫嚷声他急眺目望去一条白色的小客船正箭一般向码头冲来。 第八十章 黑帮老大(二) “站住!这里是货运码头不允许停靠客船。” 新任仓曹张奕溟高高举起双臂将一块红色警示牌来回挥动却没有任何效果似乎小船上的人在叫嚷什么张奕溟使劲绷直了他的两只招风耳却什么也听不见。 转眼船便到冲面前但一点停的迹象都没有眼看要和自己船撞上张奕溟大惊急命手下避让刷地一声小船擦着船帮飞驰而过张奕溟一个踉跄险些栽下水去两船交错他这下才听清楚叫喊的人是船老大说这艘船已经不由他控制张奕溟被气糊涂了船老大不管船那船怎么会走一个念头突然从脑中跳出:‘难道船上有盗匪不成?” 张奕溟不及细想‘仓啷’一声拔出刀来恶狠狠地大叫道:“大胆蟊贼竟敢在爷的眼皮下撒野弟兄们操家伙上!”嘿!李大人就在岸上不卖点力出彩怎行。 船上的几个衙役大喜他们本是骷髅手下的泼皮后来当了义宾县城管现在刚刚转正做了衙役正苦于不能象从前那般撒泼打斗偏这时机会来了他们个个鱼跃而起拔出快生锈的刀子口中大呼小叫一连跳过几艘停船冲上了驳岸。 来船正是王兵各的座船他刚从客运码头转一圈过来那边的船实在太密集仿佛刚开张的大卖场要想靠岸少说也要等到次日天亮偏又没有个贵宾码头他才懒得排队便命船掉头来货运码头在他看来天下没有什么行与不行的事只有做得到和做不到的事船老大不敢他便命手下夺了舵硬生生挤进两艘巨无霸之间的缝隙。 王兵各命手下丢下几贯钱便离船上岸张奕溟一行也正好赶到一个半圆将他们五人团团围住张奕溟见对方个个身材魁梧下身沉稳又身着一色皂服虽只有几人但气势刚猛竟似百人难敌而且还挎着长刀唐朝武风甚盛青壮男人几乎人人佩剑但大多是不开刃的装饰品鲜有带长刀的这只能说明他们真是练家子原本嚣张的张奕溟气势上便被压下一头。 “我们义宾县有规定客船不准在这里停泊你们是不是尚不清楚?” 张奕溟只盼对方顺着他的台阶走大家客客气气说几句场面话便各自散了不料对方竟似聋了一般压根就没听到他的话四个彪汉分成两列将最雄壮的那个汉子夹在中间一把将他们推开径直便上了台阶张奕溟僵在那里脸胀成猪肝色随即又变得青紫想要作偏两腿软得跟面条一般没有半点底气再看几个衙役竟个个眼中流露出崇敬之色哪里还有半点公人的敬业精神。 此场景王兵各早已经历得多了他是蜀中最大黑帮的帮主自然不会将一个小县的衙役放在心上王兵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眼看要上了台阶突闻低低的笑声这声音竟如雷鸣般在他耳畔炸响:“那阆中雪泥的滋味如何?” 王兵各猛地回头望去死死地盯着声音来处他看见了在大船边上负手立着一人一身青色锦袍笔直挺括他身材高大目光深邃微微昂着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是他!阆中冰饮店的小掌柜王兵各一生也不会忘记那一贯钱之恩正是那一贯钱使他和老母在成都立下脚来慢慢走到今天他迈开大步便向李清走去宛如巨熊一般的身躯迅疾无匹眨眼便到李清的面前‘扑通!’跪倒膝下激起一片浮尘。 “恩公在上受王兵各一拜!”他身后的四名手下见帮主下跪也跟着跪了下来。 李清从他上岸起一直便盯着他直到他上了台阶才终于想起阆中一幕至今正好一年却仿佛过了几世一般“壮士快快请起!”李清扶他起来却似蜻蜓撼柱竟纹丝不动。 王兵各又磕了个头这才慢慢站起“恩公怎么会在此地?” “汉子休要无礼这是我们的县令大人。”张奕溟见他跪下面条一般的腿突地又硬了起来带着几名手下赶过来。 “县令?”王兵各有些迷惘去年还是个卖冰水的小掌柜只过一年居然当了县令这人生的转折似乎大了些他望着江面上已远远逃走的小白船突然又想到自己心中顿时释然自己何尝不是一样去年连三文钱都拿不出而现在不也是大黑帮之主吗?这是命运的造化更是各人的本事。 “原来恩公竟当了县令恭喜!恭喜!” 李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脑中念头转得飞快也生了揽才之心“原来你叫王兵各现在天色已晚你一定还没吃晚饭吧!走我请你喝酒去你再给我好好讲一讲这一年的经历。” 王兵各点点头他本意只想来先走一圈探探风土人情然后回去再做打算不料这里的县令竟是故人就象那上山拜佛之人刚准备寻路上山却现佛就在眼前虽有些不显虔诚但王兵各已经不想再走弯路。 “那就刁扰恩公了!” 李清听见几声咳嗽眼一瞥却见张奕溟几人正推推攘攘向自己挤眉弄眼知道这帮酒虫的喉咙又痒了随手抽了张奕溟一个头皮笑骂道:“那就一起去吧!三多酒楼去把骷髅也叫上。” 张奕溟及众衙役闻言大喜象一群公鹅般直着脖子狂喊又象一群现香果的猴儿你追我赶飞奔去订位了。 二人上了台阶穿过仓库间的通道便来到新建的公明坊即昔日的乱坟岗这里早已面目全非一纵两横三条宽阔的石板路笔直交叉路两旁栽满了大树虽自古就有‘树挪死人挪活’的说法但这乱坟岗却肥力充足竟使棵棵大树都长得枝繁叶茂将道路遮得一片阴凉。 公明坊内酒楼、妓院、客栈、赌馆应有尽有在路的尽头一座奉有赵公明的小庙正建得热火朝天三多酒楼便在第一个十字路口一面杏黄色的旗幡高高挑起上书‘三多’两个大字圆润有力正是县令大人亲书 店东主就是那赵托他的生平大志便是想开一所妓院但他老婆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早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几顿擀面杖伺候下来这妓院便改成了酒楼此刻他早得一帮衙役的快报正笑呵呵站在门口等候县令的大驾只是他年岁大了有些老眼昏花李清一群人从他身边经过时他竟没看见还在踮脚眺望远方。 “赵掌柜在等人么?” “呵呵!县令李大人要来小店吃饭。” “这倒是怪事那我是谁?”李清不解地摇摇头进店去了。 半晌赵托才惊觉这似乎就是县令大人的声音他一转身却迎面撞上一堵肉墙抬头见是一头黑熊般的汉子正仰盯着自己的旗幡思索忙退后一步笑着解释道:“这三多是指妻多、钱多、子孙多希望每个客人进了鄙店后都能事事如意三多圆满。” 王兵各‘哦!’一声瞥了一眼他干瘪瘦小的身子骨不禁哑然失笑。 张奕溟订的是三楼贵宾间不谈酒水饭菜单进这门就要两贯钱这就是这帮家伙抢先来订位的缘故素日吃不起难得阔佬大人请客这种机会又岂能放过。 贵宾房开间极宽敞可容下三十人就餐屋内陈设豪华清一色紫檀木桌椅镶金象牙筷名窑瓷碗碟但最主要的还有五、六个美貌小娘伺候一群粗汉早在房内闹翻了天或脚翘在名贵的紫檀桌上哼荤曲或色迷迷地扯着小娘调戏几个小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早吓得东躲西藏脸上胀得通红。 “你们在干什么张奕溟呢?”李清见手下人丢尽自己脸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张仓曹去找骷髅大哥了。” 一群痞子衙役见县令大人脸色不善早吓得站起来一个个低着头便要溜出房去却被王兵各在门口拦住他对李清笑道:“我的手下比他们还撒泼这种性子我最喜欢不如留下来热闹些。” 李清心里暗忖听他口气做的似乎不是正道之事别是什么宋江李逵之类老子得当心点不要误交了匪人影响到将来升官财想到此便对一帮手下摆摆手道:“既然客人求情你们可以留下来不过要守规矩不准再调戏小娘听到没有!” 一帮手下连忙拍胸脯保证从此向善各自去抢位子坐下又捏着小娘白嫩的小手誓赌咒保证再不调戏她这才算安静下来随后张奕溟也将骷髅找来便正式开宴。 几个小娘被李清救离苦海立刻象蜜蜂一般穿梭忙碌起来上茶净手、斟酒布菜她们声音甜美服侍体贴入微将一群莽汉伺候得个个半眯缝了眼均暗暗打起纳小的念头。 这时王兵各拣起和他拇指一般大的酒杯苦笑一声道:“这个酒杯不合我意恩公要不要也换一个?” “兵各不要再叫我恩公了叫我李清或直呼我的字阳明便可。” “也好恩公比我小几岁我就称你一声老弟如何咱们要不要换个杯子喝酒。” 李清也端起酒杯打量一下确实是小了点他偷眼打量王兵各突然想到了萧峰暗道此人恐怕是海量不过他不用碗而用杯子倒也不惧他自己的酒量少说也有一斤再大的杯子喝个三、五杯应该不成问题最要紧是不能被他小瞧了。 想到此李清大度一笑“那就换一个吧!” 他招手要叫小娘却被王兵各一把拦住呵呵笑道:“不用他们的杯子用我自己带的。”早有一名下属从行李中拿出两只‘杯子’来在二人面前各摆上一只把个李清惊得目瞪口呆形状是杯子没错只是个头竟和那汤盆一般少说也能装满三斤酒一众衙役都围拢过来盯着那杯子个个眼睛瞪得跟鸡蛋似的。 “这、这是杯子吗?王大哥真会开玩笑”李清的舌头竟打起结来“这个....我觉得还是用碗喝痛快些。” “这杯子更痛快来!我给你满上。”王兵各拎起两个酒坛拍开封泥咕嘟!咕嘟!各倒了满满一大杯摇一摇坛子竟然空了他歉然地笑了笑"先喝若不够尽管说兄弟这样爽快的人倒也少见呵呵!" 李清慢慢地转过头来向一众衙役望去拼命想着手上还有什么肥缺想了半天似乎除了抄写公文外再无空缺职位万般无奈只得咳嗽一声"这个、你们平日里不是说没得酒喝吗?这不酒来了谁有兴趣?” 问了半天一帮人都缩着脖子眨巴着鸡蛋眼一声不吭甚至有几道眼角余光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李清不禁恶向胆边生对小娘大喝一声“去拿大海碗来统统给老子把酒杯都换掉。” 第八十一章 意外失足 楼内热闹喧天天空已开始出现乌云乌云渐渐变浓蔽了星空象浸透了墨汁时而闪过耀眼的蓝光象一条条金线划破了黑沉沉的夜空。 在李清的家里却灯光柔和帘儿盘腿坐在席上正一针一线地给李清缝补官服李清穿衣服特费仿佛身上长了倒刺过不了多久就得换件新的但这官服却不能随意找裁缝铺订做朝廷每年都有定例虽然李清身兼二职主簿和县令的官服可以换穿偏偏李清穿上县令的七品官服后便再也瞧不上主簿的九品服色天天尽着一件穿当代理县令不过两个多月帘儿这已经是第三次替他缝补了小雨则挺直腰坐在帘儿旁边双肘支在小桌上托着腮望着帘儿缝补有些心神不宁从今天下午起她就是这样不是做饭忘了放盐就是洗碗忘记洗筷子她见帘儿眼中蕴着笑意几次想问她事可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到最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 “帘儿姐?” “恩!” 半晌小雨没有说话帘尔不禁抬起头来见小雨一脸严肃便笑笑道:“什么事?惊惊怪怪的你说就是了。” 犹豫了一下小雨方道:“你不肯管商号不怕公子生气么?” “我以为什么大事?你一下午丢三拉四就是为这事吗?”见小雨微微点头帘儿笑着摇了摇头用牙齿轻轻将线咬断站起身来使劲将官服抖了抖上下再细细检查一遍却在衣摆蓝边处又现一个小洞洞边焦糊显然是被火星烧的。 “糟糕!家里好象没有蓝色丝线。”她在装针线的小簸箕里翻了翻果然没有便央求小雨道:“你能不能帮我去宋嫂那里问问她家大妞总穿件蓝裙应该有蓝线。” 小雨嘴一厥下巴高高扬起却没理她帘儿知道她的心思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把官服搁在一旁笑着给她解释道:“起初公子想让我去管商号那是他没有合适的人选现在有了石掌柜精明能干我自然没有必要再去多管。”顿了一顿帘儿又随手拾起官袍低头笑笑道:“外边是男人的世界整天儿斗心机斗智谋咱们女人若也跟着去掺合那家和外头又有什么区别你还小等大一点就知道了。” 小雨听得不住点头可听了最后一句她的嘴却厥得更高“你不过就大我一岁却象我娘似的教训我我怎么不懂我是怕他被人骗了。” “那个男人精着呢!你就别替他瞎操心了快给我借蓝线去。” 小雨却没有动她眼睛眨了眨露出一丝狡黯的笑意“听你男人长男人短的你们是不是已经.起来按住她笑骂道:“你个死妮子我就知道你还有话自己春心动了却抓我话来编派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雨被她挠得笑成一团气都快喘不过来连声央求道:“好姐姐饶了我这一遭吧!再不敢了我是看他整天算你的年龄才有了这个念头。” “呸!他对你才有这个念头你看看你的身子哪象个十四岁的小娘就象、就象. 帘儿在想一个合适的词窗外却闪过一道电光将院子映得亮白继而轰隆隆雷声大作小雨吓得惊叫一声捂着耳朵钻进帘儿的怀中。 “就象一个空心大萝卜”帘儿笑笑接着道但很快脸上就现出一丝担忧回头望了望橱里的壶漏自言自语道:“他怎么现在还不回来?” 她走去开了门探头大声叫道:“宋嫂!宋嫂!” 宋嫂就是从中起便一直跟着李清的宋妹她本住在外院因屋子漏水这几日正在翻修帘儿便让她带着几个孩 内院来此时她正在给孩子洗衣服突然听见帘儿的忙擦干手从屋里走出来“小姐叫我有事吗?” “你去前院问问看老余有没有去接老爷。” 宋嫂应了连忙把几个跟出来的孩子撵回去又将门锁了才匆匆向前院跑去过一会儿她跑回来禀报:“老余刚刚去估计很快就会回来。” “我知道了你去吧!”帘儿关上门回头却看见小雨连打了三个哈欠便笑道:“困了就去睡吧!我来等他就是了。” 小雨又打了哈欠站起来伸个懒腰怨道:“我们这个男人真是的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却一点也不体谅我们。”她一下现自己也失了口赶紧捂住嘴偷眼向帘儿望去见她心神不宁显然没有用心听自己的话这才将心放心笑道:“我实在瞌睡先去睡了你若有事再叫我。” “恩你去睡吧!”帘儿又将门打开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没有听见马车回来的声音这才把门关上。 ‘滴答!滴答!’雨终于下了起来先是稀疏的敲瓦声很快便连成密集的一片一道闪电划过映照出白茫茫的雨夜紧接着又是一声巨雷滚过却不见小雨惊叫着跑出看来她已经睡着了。 帘儿等得心焦总觉得雨夜男人应该呆在家里才是就算应酬也应该早点回来从老余说李清去请人吃饭这已经二个时辰过去了再怎样也该回来了难道是.的有老余在还有这么多手下应该没什么事虽是这么想但这个念头却已经在她心中安了家。 她再一次打开了门风裹夹着雨一下子冲了进来又赶紧关上帘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到榻上拾起官服家里没有蓝丝线却无法再补她便将官服叠好这时她似乎隐隐听见什么手一子停止动作侧耳细听真的有动静好象是很多人朝这边走来帘儿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她几步走到门前毫不犹豫地开了门任风雨刮进她已经听见老余急促的声音‘快!快!小心一点。” 宋嫂家的房门也开了两个屋射出的光亮使帘儿的视线变远她看见了一大群人抬着个担架快步向这边走来。 “公子!”帘儿惊叫一声冲进了雨中。 担架上躺的果然是李清他眼睛紧闭浑身透湿冷得瑟瑟抖帘儿见李清的身子还在动心才微微放下一把拉过老余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余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低头道:“老爷喝醉了失足掉进了岷江。” “怎么会掉进岷江?”帘儿失声叫道:“他不是坐在你车上吗?” “老爷坐马车颠簸难受他受不了要吐我说随便在街上哪里就行了可老爷硬说被人看见以后会没有官威一定要逼我去僻静处我只得去了江边他又不让我帮忙结果就眼睁睁地看他大步走进江里去。”老余手往门口指去:“最后多亏这位王大哥身手了得他从江里把老爷找到并捞起来。” 帘儿顺着老余手指方向望去一个宛如巨熊般的男人正望着自己黑夜中她没有认出王兵各便赶紧上前施礼谢道:“帘儿多谢王大哥。” 王兵各歉然道:“你夫郎没事喝碗姜汤歇息几日便好了说起来这事还得怪我我以为他能喝一个劲劝他没想到他只喝了一杯酒就醉成这样。” 他摸了摸后脑勺“我倒第一次听说有人大步走进江里去委实有趣。”说着他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八十二章 意外失足(二) 过王宾各说得还是乐观了些当天夜里李清便起浑身一阵冷一阵热时而含糊不清地嘟囓几句他觉得自己似乎又穿越了时空回到了故乡他看到一顶花轿一队吹鼓手看见一个头上盖着红布的新娘子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童年时瞧见过的他早已忘了现在却忽然想起他又觉得自己就是那新郎守着黯淡摇曳的烛光烛光照在新娘柔和、娇艳的脸上渐渐地新娘的脸变得清晰越来越眼熟他终于认出来了新娘子竟然就是自己暗恋多年的她。 帘儿就守在李清身边不停用湿帕子替他冷敷额头见他表情丰富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沉醉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什么这时帘儿看见李清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就仿佛从前黄狗儿被自己扔的骨头打中时一样最后竟嘿嘿地笑起来他嘴里飞快冒出一句话这下帘儿却清楚地听见了其中的二个字:‘心怡’。 病情已不能再拖帘儿当即命老余去请郎中义宾县最有名的郎中唤作巫钰麟世代为医在义宾县德高望重自称‘钱是过眼云名为下气熏’此刻已是二更他正搂着小妾做鸳鸯大梦是敬业精神最弱的时候听药童说有人找他半夜看病巫名医鼻子哼哼两声一只鞋子早砸飞出去可药童片刻后又来禀报是县太爷病了这下却是小妾被他踢下床去巫名医的敬业之心迅被补满一边扣钮子一边严肃地教诲药童医者应以救人为己任当不计报酬不辞辛劳无论是县令还是老农都要一视同仁。 他拎着药箱飞奔出门急得药童在后面举鞋大喊:“先生你的鞋、鞋!” 不到半个时辰巫名医便完成了诊治他手捋长须扭头向一旁的县令夫人点点头表示他已妙手回春。 帘儿面色苍白不安地咬着嘴唇。 “先生我家老爷病势怎样?” “大人不碍事酒醉落水风寒之邪外袭、肺气失宣所致吃了两副药便好”巫名医提笔一挥而就吹了吹墨迹将方子递给帘儿笑道:“如果夫人煎药不便我可以让药童煎好送来。” 一声夫人让帘儿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丝血色她轻轻施个礼谢道:“多谢先生还是我自己来只是一早就烦请将药和罐子送来便是。” “夫人放心我马上就叫药童送来。” 帘儿又取出一只沉甸甸的大红袋笑着递过去“这么晚麻烦先生实在过意不去这是诊金万望先生不要嫌少。” 巫名医瞟了瞟红袋用医者眼睛特有的x光便将红袋中的内容透视个清清楚楚救死扶伤之心立刻炽热几分双手将钱袋捧了过来呵呵笑道:“李大人是百姓父母官给父母看病还要钱吗?夫人客气了、客气了!” 帘儿微微一笑走到门口吩咐老余道:“把先生送回去再顺便把药拿回来。” 巫名医连声称谢而去走到门口又回头笑道:“夫人也早点休息吧!否则我明儿又得来一趟。” 帘儿目送他离去一回头却见小雨和宋嫂合抬一大桶热水慢慢挪步而来她赶紧上前去帮忙。 “帘儿姐先生怎么说?” “公子只是受了点风寒先生说休息两天便好。” 这时宋妹忍不住多嘴道:“我觉得大小姐有空最好去庙里给老爷许个愿。” 帘儿心中诧异看了她一眼见她表清怪异正想问问她这话的意思却听见房内传来李清的呻吟”水、帘儿给我水。” “公子醒了!”她顿时慌了手脚也顾不得再细问丢下木桶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屋里去了. 忙碌了整整一夜东天渐渐白小雨早熬不住先去睡了帘儿也和衣伏在李清的床边撑不住也睡着了房间里很安静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李清身子暖和又喝了药烧便开始退了又过了一会儿金色的阳光透过窗纸射进屋内房间里变得亮堂起来李清的手动了动 地睁开了眼睛却见帘儿和衣伏在自己身边正睡得渐渐地记起昨天的事情好象是自己喝醉了后来又失足掉进江里再后来就不知道了但他心中也明白昨晚一定是闹得天翻地覆最苦的就是他的帘儿了李清心中生出一股暖意手轻轻抚摩她的头帘儿一下子醒来望着李清惊喜道:“公子!你好一点了吗?” 李清微微点头却扯动了神经牙一龇道:“就是头痛得厉害” 帘儿见他恢复神智赶忙起身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热度已退去心中着实欢喜便轻轻拍拍他的脸笑道:“你肚子饿了吗?厨房里有熬好的白米粥我去给你端来。” “恩!” 帘儿一路小跑心中异常轻快她进了厨房试了试手粥还滚热便用小碗盛了可刚走到门口却听见后窗下有说话声她不由放慢了脚步侧头从窗缝里望去却是宋妹坐在井边一面洗衣服一面自言自语“这好好一个人怎么会自己走进江里.乱坟岗么?. 帘儿怔住了慢慢地转身离去却平空多了块心病她走回房间先将李清扶起半躺在床上又端过小碗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喂他喝了”公子怎么会自己走进江了?“ “我哪里知道糊里糊涂就下去了。”李清瞥了她一眼调笑道:“或许有个狐狸精要勾引我去呢!” “勾去了最好省得让人整天提心掉胆的。” 李清伸手捏了她腰间一把笑道:“勾去了你不就成望门寡了吗?” 帘儿又好气又好笑顺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好象病还没好还在说胡话”顿了一顿帘儿慢不经心地问道:“心怡是谁?” 李清一下子呆住了他望着帘儿的脸半晌说不出话来见鬼了!她怎么知道?他突然一阵心虚‘喛哟!’一声捂着头龇牙咧嘴地连声叫喊:“痛!痛!痛!”帘儿赶忙把碗放下摸着他的头又吹又揉“对不住!是我忘了。”过了半天疼痛仿佛消失了李清才长吁一口气“可能是昨晚在江里的时候头撞到堤岸了我得躺下躺下好受一点。” “那好!你再睡一会儿我去给你煎药。”说完她起身要走却被李清一把抓住了手“你就坐我旁边。” “你啊!”帘儿笑着摇摇头便坐在他旁边拉着他的手李清将头靠她近些闻着房间里淡淡的药香舒服得叹了口气随手抚摩挂在她胸前的半块玉佩这绝对不是寻常人家的物品崔帘儿长安人李清不禁对她的身世又有了几分好奇。 半天见帘儿没有反应李清又偷偷瞅了她一眼见她正望着窗外出神阳光撒在她脸上将她的美貌映照得明媚如画神情宁静而深远她穿着一身翠绿色长裙显得苗条端庄优美的脖颈晶莹雪白仿佛天鹅一般高贵。 “帘儿我们成亲吧!”李清脱口而出。 “恩!” 帘儿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随口应了一声慢慢地她又转过头来“公子你说什么?” 李清暧昧地笑了笑拉着她的手不再说话他遐意的地闭上了眼睛渐渐地又睡着了。 李清的病看似要好了但帘儿的心病却越来越重她脑海里不停地回响着宋妹的话“那里可不是乱坟岗么?.撞到什么东西了。” 她再也忍不住赶紧去前院寻到张旺吩咐道:“你赶紧去一趟老君山请一个厉害点的老道士来。” 张旺摸了摸后脑勺“小姐是说哪方面厉害是做法事还是念经?” “什么做法事当心你家老爷病好了剥你的皮我是说找一个能、能捉鬼的。” 张旺唬了一跳“府里闹鬼吗?难怪昨晚听老余又哭又叫又要上吊的原来是他是撞到鬼了。”说到一半他见小姐的脸阴沉下来吓得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地跑了。 第八十三章 孔方老道 旺受命请老道捉鬼他雇了一辆驴车便直往老君山赶山在义宾县西南约二十里传说是老君得道升天之地故香火旺盛道观林立只是山高路陡行路艰难仿佛是要考验香客的虔诚张旺和人约了晚上喝花酒只恐夜里赶不回来连声催促驴车快行偏那倔驴多挨了几鞭竟犯了脾气站在山脚下死活不肯上山无奈张旺只得边走边骂混在一群香客中步行向山上去了。 或许是老君也知道喝酒比捉鬼重要只让张旺爬了不到百步便送来一个擅捉鬼的老道这老道五短身材面色焦黄长有一撮山羊胡正是李清初入唐朝的引路人孔方道人是也经年不见他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腿跑得更细了些这些年他他云游四方依旧装鬼弄神骗些银米聊生近来义宾县淘金热起他也乘鹤前来凑兴暂挂单在老君山这日他正要下山进城却无意中现了猎物。 孔方道人久历江湖炼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早在百步外就看见了心急气喘的张旺见他一身管家打扮即不拿香、也不背袋两手空空便微微一笑从背囊中取出了吃饭的家伙半闭着双眼负手站在路旁守株待兔。 ‘叮铃’一声招魂铃将张旺的视线引了过来张旺不由放慢了脚步上下打量这个道士只见他背对自己目视云端一袭黑色的道袍在山间云雾中颇有几分仙气仿佛是那过路的仙人在回忆老君旧事。但真正使张旺感兴趣的却是他手执一柄黑色的三界招魂幡幡顶是一具羊头白骨金边彩络正面是绣有两行六个白色的大字‘我是谁、鬼知道。’字字醒目刺眼让人回味悠长。 张旺似被那招魂幡慑去了魂魄不由自主走上前来他正要开口却被那道士伸手止住从紫金葫芦里倒出一粒火红色丹丸头也不回便递给他道:“去吧!服下这颗三清丹你身上邪气可消。” 张旺接过佩服得五俯投地‘高人啦!’人家看都不看自己便知道自己身上带有邪气这邪气一定是那老余传染的。 “小的斗胆问一句不知仙长法号在哪座名观出家?” 老道回头淡淡打量一下张旺道:“凡人只知名利二字哪知名利只是过眼云烟我笑看白云苍狗数百年早忘了我是谁或许天便是我的号地就是我的观。” 张旺眼睛都听直了心中顿生求仙之念恨不得立刻剥去俗衣凡裤换上天师道袍跟这仙长去天地间遨游一番不过他忽然又想起今晚还有花酒未喝这天师道袍就且缓几日再穿吧! “仙长我家府中闹鬼正需仙长这样的高人出手不知仙长可愿意下凡走一番。” 孔方心中着实得意又瞥了一眼张旺的脸色见他恭敬得似乎过了头倘若自己再抖两道仙气恐怕他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了反倒坏了事不如见好就收想到此孔方微微笑道:“下凡?我现在可不就在凡间么?也罢!历炼人间八十难脱去一具臭皮囊你前面带路就是了。” ************************************** 帘儿蹲在墙角轻扇小炉罐子里的药‘咕咕’作响她一边煎药一边不安地望着天色太阳已经西斜眼看就要到黄昏张旺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她又抬头看了看昏昏而睡的李清心中开始有些焦急早上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又变得昏昏沉沉。 这时前院传来飞快的脚步声帘儿一下子站起来向正在院中收被子的小雨道:“小雨你去看看是不是张旺回来了。” 过一会儿小雨跑回来道:“是!后面还跟着个老道。” 帘儿大喜丢下扇子便跑出门去客厅里果然坐了个老道士见帘儿进来孔方忙起身施一礼道:“无量寿福贫道孔方见过夫人。” 他对张旺云山雾罩那不过是拉生意的手段一旦生意到手 从云端上跳下来否则东家会羞于谈钱甚至连晚饭有着落了神仙嘛!自然是餐风饮露还要吃什么饭。 他一路上以传授仙术为诱饵早从张旺口中将这家人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得知竟然是县令府上闹鬼又见这县令夫人年纪不大孔方心中便有了几分轻视随即狮子大口便渐渐张开。 帘儿打量了一下孔方道人见他身量矮小两只绿豆眼滴溜溜乱转脸上的笑容透出几分虚伪身上的道袍倒是光鲜却掩饰不住他满身的铜臭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道长肯来替我府上驱邪我这里多谢了只要道长真有本事替我家老爷驱了邪我定会重重酬谢!” “这个、这个报酬之事晚些再说只是我跟张管家来得急又替县令大人担心因而连午饭都顾不上吃不知是否可以先. “晚饭我自然会安排不如道长先来看看我家老爷究竟有没有中邪。” 孔方见对方心急心中更是得意刚刚想好的价码立刻又翻了个倍他呵呵笑道:“夫人放心我进府之时就已仔细观察过贵府确实有邪气而且是水中之邪夫人我说得有对?” 帘儿瞥了一眼张旺见他站在门口心神不宁眼睛不时瞅着外面便对孔方道人淡淡道:“你说得对我家老爷的病是和水有关既然道长未吃晚饭那也不急这一时道长先去吃了晚饭再说。” 她唤来宋妹命她先带孔方道人去吃饭自己则又回来李清房内坐在床边呆呆地望着他她伸手抚摩他的脸用深澈的、温柔的同时也是探询般的眼光细细审视他的脸庞来弥补自己平时的不敢细看他宽大的脸上泛着红光象晴空的的早晨他的眼睛轻轻闭合露出幸福、又快活的神情而那笔直高挺的鼻梁、那棱角分明的嘴唇显得他刚强出众在这个时候帘儿觉得他是天下最俊美的男子帘儿慢慢地将脸枕在他宽阔的胸前听他均匀而有力的心跳。 半晌她抬起头来挺直了腰起身便向快步厨房走去。 天已经黑了月亮皎洁将大地洒满了银辉在内宅的小院里已安放了一张桌子桌上香烛符纸一应俱全酒足饭饱的孔方道人开始驱邪捉鬼只见他披头散黑色的道袍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他跳着象蛤蟆一样的步子左手舞动招魂幡右手轻摇招魂铃两只绿豆眼放射出炯炯的蓝光直盯着县令大人的屋子口中念念有词不时出一阵夜般的怪叫象是在招魂上身但更象在抒内心的悔恨。 刚才他开出了生平的最高价三十贯不料县令夫人竟眼都不眨一下答应了孔方道人此时的心象蚁噬般痛苦仿佛他自己倒中了邪早知道自己就开价六十贯、不!一百贯。 他的动作越来越疯狂并且开始变形象一只抽筋的猩猩帽子甩掉了桌上的香烛打翻了手中的招魂幡只剩一根光杆幡儿被宋妹的几个孩子拾去垫了狗窝就在孔方道人悔恨得几乎要撞墙之际他将叫嚷声终于将李清吵醒了。 李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伸手却抓了空帘儿不在身边他只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叫声却隐隐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他的细细想了想渐渐地眼中露出一丝讶色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想到的答案再也顾不得身子虚弱一把甩开被子赤着脚、踉踉跄跄向门口走去。 帘儿正站在门口看这个道人的表演只要有一线希望驱去李清体内的邪气花多少钱她都不在乎她忽然若有感一回头却见李清站在她的身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院子里的道人。 “公子你怎么光着脚?快!快上床去。” 李清仿佛没有听见他冲出门大喊一声:“孔方老道是你么?” 第八十四章 海家的把柄(一) 道做梦也没想到堂堂的义宾县县令竟然就是自己从他张大了嘴两只绿豆眼变成了核桃僵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仿佛真中邪一般李清对他了解甚深自有替他驱邪的高招他随手抓过一把铜钱往孔方道人面前一撒铜钱落地叮当作响仿佛如来的木鱼儿敲响立刻便使孔方魂魄归窍。 “我要良田千亩家财万贯、还要道观一座美女若干. 一时间孔方道人的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呵呵!他是县令是一县的父母官啊! “李清你不是在张府吗?怎么到了此地还、还.他大脑里乱成一团仿佛遇到了平生最不可思议之事竟说不下去。 “说来话长老道你又在捉鬼么?”李清看了看满地的香烛纸马回头向帘儿望去。 帘儿已经替他把鞋子拿来又将袍子给他披上有些惊讶地问道:“公子他是我请来驱邪的我不知道你们竟然认识。” 李清笑笑点点头“孔方老道是我的故人只是他捉鬼的手段还不如我你先把他带下去好好安顿了。” 他又回头对孔方道:“我以为你早得道升天了现在看来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不过既然遇到了我好歹得续一点香火情你先在我府中住下我过些日子再安排你。” 孔方道人大喜草草收拾一下便跟帘儿去了远远还听见他的声音“你家李郎的老底我都知道若你肯再加五贯钱我就全告诉你. “我的老底?”李清哈哈一笑长长伸了下腰仿佛真被孔方驱走了邪气只觉浑身神清气爽忽然听见肚中一阵乱叫便连声嚷道:“开饭!开饭!吃饱了再说。” 李清刚端起饭碗门房来却报“王县丞来访”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王昌龄的笑声“喝酒也不叫我一声么?”声到人到他已经大步迈进了门李清连忙起身苦笑道:“差点就死在这酒上哪还敢再喝?” 王昌龄接过小雨递来的碗筷谢了一声坐下便道:“每天喝醉的人成千上万却没听说有几个象你一样掉进江中的可见事情在人而不在酒只是喝酒须慎言不要连自己结交了匪人都不知道。” 李清心中诧异这王昌龄向来是直肠子一根今儿怎么也绕起了迷宫?他说的匪人难道是指王兵各不成? “先生恐怕有些言过其实那王兵各不过是我的故人见面喝一杯酒又有何妨怎谈得上结交匪人?” “言过其实?”王昌龄冷笑一声朝门口招了招手“你进来说话!” 李清顺他手望去却见张奕溟满脸尴尬地出现在门口见县丞叫他张奕溟只得硬了头皮走进来先向李清躬身施一礼道:“恭贺大人身体康复!” 李清瞥了他一眼眉头一皱道:“算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这.眼一瞪道:“你快说他昨晚在酒桌上答应了什么?” 万般无奈张奕溟只得呐呐道:“大人在酒桌上答应了那王帮主允许他在义宾县开分舵收纳帮众。” “我几时答应过他?咦!你刚才叫他什么?王帮主?” 张奕溟苦笑一声道:“大人当时叫他帮主长帮主短的还要硬拉人家结拜兄弟现在倒全忘了那个王兵各可不就是岷帮帮主吗?” “你说什么?”李清被惊得目瞪口呆王兵各竟然就是岷帮的帮主他头脑一阵糊涂看来自己真是醉得不轻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他摸了摸后脑勺尴尬地笑笑道:“我真答应他在义宾县开帮立派了?” “不仅如此大人还戳血入酒和他拜了把子。” 李清偷偷地搓捏一下食指那里有一道很深的血口子火辣辣地疼痛他还以为是在江里弄的不料竟是为了拜把子顿时心痛不已拜把子一滴就够了割这么大个口子老子的血啊!这是谁干的? 他恼火地朝张奕溟望去张奕溟的嘴角抽*动一下就象挨了主人训的狗儿两只招风耳立刻耷拉下来灰溜溜地站到门口。 王昌龄心中着实郁闷好容易赶走峨眉堂这只狼偏又放进了岷帮这头虎这以后就别想再有太平日子了。 “阳明此举实在荒唐若有人在朝廷上奏你一本你这顶还没戴热的官帽铁定得丢掉你可知道两年前. 他引经据典地苦口相劝李清却一个 听进去“原来他竟是岷帮帮主还和老子拜了把子倒有趣了明天最好再请他来家里吃顿饭这样好的机会不牢牢抓住才真是可惜了。”. 次日一早李清便命张旺给王兵各送去请柬王兵各住在公明坊的悦来客栈义宾县城狭小只一盏茶的工夫张旺便送信回来却见围墙转弯处站了一老一少两个妇人皆身着粗衣布裙面有菜色年轻妇人牵着两个小孩正用糖饼哄他们安静而老妇人则扶着墙探头向处大门处窥望. 张旺心中奇怪连连回头打量她们走到府门口却又见两名男子正向门房解释什么从背影看去两人的身材皆高大肥胖仿佛是孪生兄弟但一人的头已经花白显然他们是一对父子张旺却觉得那年轻的有些眼熟便绕个弯从侧面望去两只黑黝黝的大鼻孔顿时映入他的眼帘 “海大少!是你吗?” 张旺立刻便认出了他正是从前常跑来向李清借钱的海中天旁边老的自然就是海中天的父亲海明‘盐雪泥’事件后海澜便已经现他们父子与李清有勾结但一直隐忍至今直到最近海澜才寻一个借口将他们赶出了海家。 一家人四处漂泊无家可归好容易才打听到李清在义宾县为官便一路寻来此时他们父子二人正向门房解释他们是李大人的旧人但那门房却半信半疑这些天老爷的旧人实在太多却没有一个长得象样的这二人只看他们的体形恐怕又是骗吃骗喝的主。 海中天正解释得口干舌躁却听见有人叫他的花名一回头也看到了张旺喜得他几乎要跳起来 “你不是张旺吗?快替我给李清说一声说我有要事找他。” “你只有要钱哪有什么要事”张旺心中冷笑但脸上却堆起笑容道:“二位请稍等我这就去禀报老爷。” 李清听说是海家父子找他心中便隐隐猜到他们此来定是带来了对海家不利的消息立刻吩咐门房放他们二人进来海中天犹如被圈养的马这门房一放他他一头便冲了进来一路东张西望早忘了从前李清对他的威逼之事院子里晾晒着官服海中天摸着它便不肯再放手啧啧称赞:“大哥年纪轻轻就做了县令真是羡慕死小弟了。”说完他便抖开官服往自己身上比划大小看他那架势恐怕是想将官服套在自己身上了。 李清从房间走出先伸手一把夺回官服才呵呵笑道:“这县令只是代理其实还是一个九品芝麻小官倒是海兄风流倜傥快意人生这才让李清羡慕。” 海中天老脸一红低声叹道:“那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连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风流。” 李清拉他去了中院这时海明背着手跟着张旺慢慢走了进来老远便拱拱手笑道:“李东主别来无恙?” 他曾经为儿子借款的事找过一次李清故二人认识李清也笑着回礼道:“原来世伯也来了快请客堂里坐。” 三人坐下宋妹又给他们上了茶海明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睛微微闭起象是在回味从前的奢侈生活半晌他才睁开眼睛开门见山道:“我此次来是想和李东主做笔买卖。” “世伯但说无妨!” 海明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摸出个用油纸紧裹的小包打开里面是一层绸子再打开才拿出一本厚厚的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 “这是二十年来海家每一笔生意的详细记载若李东主有兴趣便拿去不还价一千贯。” 说完他紧紧盯着李清的眼睛注意他每一个眼神的变化只盼他有兴趣能翻一翻却见他眼中没有半点期望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他心中一阵失望又将小册子向李清面前推一推补充道:“这最后面的三页或许就是李东主最想要的东西。” 李清随手翻了翻笑道:“我并非不想要只是有些不理解你也是海家人怎会把这等机密的东西给我。” “此事我不想多解释只告诉李东主一句话现在我们已经不是海家的人了海家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我只问你这个本子你到底要不要。” 李清将本子拾起又仔细地翻了翻渐渐地眼中露出了讶色他随即揣入怀中淡淡一笑道:“一千贯我要了!” 第八十五章 海家的把柄(二) 子尚有用处李清命人将他们送去南溪县安置自己房关了门取出那本小册子仔细研究起来可以说这本小册子里囊括了海家全部的商业机密货物的品名、种类、规格、进货渠道、进价、销售渠道、售价一应俱全虽然很多内容都是十几年前的老帐但纸却很新显然是重新抄誉过李清一面随手翻阅一面轻声颂读: 开元二十年进米三万石.贯;. 开元二十二年贩酒至长安 开元二十五年贩货二十万贯。 李清的手不由停了下来前面的每一笔都写得详详细细惟独这一笔却写得简略之极就只有这一句话什么货?从哪里买的?又卖到哪里去?什么都没有写李清又往下翻一页同样只有一句话‘开元二十六年贩货三十万贯。’再往后便是最后一页还是只有一句话‘开元二十九年贩货三十万贯分送三次。’ 这最后三页纸纸面已经黄字迹有些模糊和前面大不相同看来是原件李清想起了海明的话“这最后面的三页或许就是李东主最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这会是什么?”他拇指按住太阳穴苦苦思索“开元二十五年开元二十六年还有开元二十九年究竟生了什么?” 突然一个念头似闪电般从他脑海里掠过‘吐蕃!’他再顾不得细想一把抓起小册子便飞奔出门‘老余快、快去县衙!” 马车在横街上飞奔李清思路也转得飞快海家是松州吐蕃人的后裔这三票货物极可能和吐蕃有关他现在需要证实自己的一个猜测马车很快便到了县衙不等停稳他便跳下马车直向主簿室冲去义宾县主簿虽是李清的正职但他只挂个虚名诸多杂事都扔给了老吏邵天行邵天行正在整理文书却见县令大人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他赶紧丢下卷宗上前施礼:“大人的身体可好了些?” “我的病已经好了老邵我们县里的‘开元杂报’可有存挡?” 邵天行想了想道:“最多到十年前再往前的可就没有了。” “有十年的存档就足够了你去将开元二十五年、开元二十六年以及开元二十九年这三年的杂报统统给我调来。“ ‘开元杂报’是历史上最早的报纸由官方在开元年间行主要记录朝廷的政令、军令以及皇帝的起居就象今天的党报一般各地方州县都有存档 很快邵天行便抱来了厚厚几大叠报纸李清拍去灰尘剪断绳索便开始一张一张查找起来。 “大人你要寻哪方面的内容我来帮你找开元二十九年的杂报。” “我要找关于吐蕃的记录。” 李清刚说完眼睛却停滞了‘开元二十五年三月吐蕃攻打小勃律河西节度使崔希逸自凉州南率军入吐蕃界二千余里至青海西与吐蕃军相遇大败吐蕃斩二千余级。’ 小勃律即是今天印巴两国争夺的帕什米尔地区曾是唐朝疆域的最西端跨过小勃律再向西便是大食的国境小勃律的南面则是大勃律大小勃律的战略位置极为重要皑皑的葱岭和茫茫的戈壁阻挡了吐蕃的北扩若拿下大小勃律便打通了一条北上之路吐蕃军可绕过葱岭与东面的河西走廊相呼应东西夹击便可一举拿下唐朝广袤的西域正因为大小勃律有着举足轻重的战略地位在天宝六年唐将高仙芝奔袭数千里历时百余日攻克小勃律扼断了吐蕃从西面北上的咽喉创造了中国远征史上最辉煌的一幕。 李清默默地将报纸放下又开始翻阅开元二十六年的杂报。 “大人这边也有。”录‘开元二十九年吐蕃再度攻占了石堡城。’ 不用再找了李清已经完全明白过来那最后三笔记录的当年都爆了与吐蕃的战争这绝对不是巧合海家靠与吐蕃贸易家再加上他们本身就是吐蕃后裔怎么可能不涉及违禁品的走私而海明记录简单正恰恰说明这几票金额巨大的货物事关机密、被控制极严所以海明才无法探到内情但他也一定是嗅到了什么才暗示自己那三张纸不同寻常。 李清几乎可以断定那三票就是海家走私禁品的记录铁、铜甚至军械。 马车李清在车内闭目沉思天宝中晚期唐朝、吐蕃战乱频繁接连爆小勃律之战、石堡城之战吐蕃资源贫乏必然会从唐朝大量采购物资海家又岂会落于人后今、明两年 的动作若能趁机抓住海家走私的证据便是海家抄日但是海家行事隐秘又岂会让自己轻易抓到把柄。 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前面便是新建的公明坊入口人潮涌堵商肆密集到处可以听见天南地北的口音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随处可见甚至还可以看见来自大食、天竺、日本等地的外国商人这时一群脚夫挑着几十口大箱子喊着号子从李清的车旁经过这几个月义宾县码头的货物吞吐量剧增相应搬运货物的脚夫也多达数千人如此雄厚的人力资源难怪岷帮想来义宾县展。 “岷帮!”李清的脑海里如电光矢火一般岷帮不就是海家峨眉堂的死敌吗?自己怎么把它给忘了若王兵各肯和自己联手凭自己的财力和岷帮的人力再有义宾县的特殊位置那海家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过此难了。 想到此李清的思路开始清晰起来若是走私生铁、军械一般不会走6路应该是先通过水路经过南诏再到吐蕃控制的浪穹地区这样义宾县便是他们补给的最后一站若岷帮在成都得到消息自己再在义宾县拦截嘿嘿!李清仿佛看见了官兵冲进海家抄家时的情形。 是夜李清在家中设宴款待了王兵各这家中吃饭和在外面吃饭有些不同在外面叫应酬杯来酒往谈生意套交情有一个‘利’字在其中作樂而家宴则是几碟家常小菜轻松愉快李清的家宴其实也简单并无名流良绅作陪就他们二人小雨上菜帘儿添饭一壶老酒十几个小菜二人细斟慢饮竟慢慢深谈起来。 吃罢晚饭李清将王兵各请入书房掩了门王兵各打量一下见书房四壁都立着宽大的书架错落有致地摆满了各种书籍和图画窗开着几盆花已悄然绽放洁白的花瓣散出阵阵浓郁的花香清风拂面让人心旷神怡。 “兄弟好雅兴!”王兵各脱口赞道他又随手取下一本书笑笑道:“我年幼时父亲也有一个这样的书房常将我关在房中我无心读书便将书一本一本堆叠起来做成几座书山父亲见了便责问我我说我在寻找书山路径结果自然被父亲狠揍一顿!” “大哥若愿意我这里可随便你堆书山。”窗子关上请王兵各坐下。 沉思了半晌李清才缓缓道:“我本是一个小商人机缘凑巧竟得了成都望江酒楼但也因此得罪了海家两次三番地欲置我于死地还好我得到了章仇大人的庇护最后被推荐为官但有仇不报非君子海家之仇我无论如何要将它了结。”说到此李清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王兵各“我想请大哥助我一臂之力。” 王兵各紧紧地盯着李清两眼闪光企图从李清的眼中找到答案慢慢地他的目光变得柔和目光中带着惊叹、欣赏更有一丝企盼。 “兄弟的性子倒很象我们南诏人有恩报恩有怨还怨说吧!兄弟想让大哥怎么帮你?” 李清从怀中取出那三页记录慢慢推到了王兵各的面“这是海家向吐蕃走私禁品的记录都是生在我朝与吐蕃交战之年近来我大唐与吐蕃关系紧张我若推测不错海家最近必然会再有动作。” 王兵各拾起三页已黄的纸仔细地看着渐渐地他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李清说得不错海家经营百年根基牢固也只能用这种里通敌国的罪名才可能扳倒它这确实是一个机会若海家倒下峨眉堂也会随之烟消云散那时也就是他岷帮独霸江湖的时候。 “所以兄弟就想趁机抓住海家的把柄一举置其于死地吗?” 李清点了点头“我一人力量太弱所以想和大哥联手彻底除掉海家。” 王兵各挺直了腰“那兄弟可有什么计划?” 李清见他答应心中大喜遂略微靠近王兵各低声道:“海家走私军械必然会走水路就麻烦大哥将成都附近的几个码头都死死盯住一但现动静可立刻通知我我在义宾县拦截这样人赃俱获海家必死无疑。” “可是.虑. 李清明白他的意思遂笑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大哥放心我怎会没有后着你忘记了我的后台是谁吗?” 王兵各恍然大悟看来李清早已事事策划周详自己倒是多虑了他放下心来郑重地点点头道:“我此番定会调动岷帮的所有力量助兄弟完成此事!” 第八十六章 海家的把柄(三) 去天气又慢慢转寒早晚开始出现了薄冰渐渐地到岁暮这一日深夜成都江津码头似乎已经睡着了数百艘大船整齐有序地停在码头上在码头的最西面一溜停泊着三十几艘沙船数百名脚夫正艰难地搬运着一只只大箱子每一只木箱都需要四个脚夫挑运尽管如此沉重的木箱还是让脚夫们异常吃力他们低声喊着号子艰难地一步一步向沙船靠拢在这些脚夫的两边数十名体形彪壮的黑衣大汉挎刀执鞭来回走动警惕地注视着脚夫们的一举一动这些木箱就是海家即将运往吐蕃的货物运单上写的是茶叶已由官府验讫手续一应俱全。 这时一个即将上船的脚夫似乎脚下滑了一下挑杆甩落一个趔趄失去了重心沉重的木箱立刻从绳索上滑脱翻了几个身重重地摔落在堤岸上‘轰隆!’一声巨响箱体被摔得四分五裂散落出一捆捆用油纸紧裹着的条状物体其中一捆的油纸已经被戳破穿出一根通体乌黑的铁条月光下分外刺眼。 附近的十几名黑衣大汉突见出事挥动着皮鞭飞奔而来那四个闯祸的脚夫见势不妙相继翻身跳入江中瞬间便没了踪影。 “出了什么事?叫嚷什么?” 一个相貌黑瘦的中年男人挑开帘子从船舱里钻出来他正是海澜的心腹海九负责此票货物的押送一眼便看见了散落一地的货物他大吃一惊连声吼叫道:“一帮蠢货!还不快拿上船来。” 几名黑衣汉子慌忙抱起货物几步便跳上船钻进了船舱海九见货物被人现立刻命令手下沿岸搜寻那四名脚夫但那四名脚夫仿佛象破灭的水泡黑夜中已不见任何踪影再追问其他脚夫均摇头表示不认识那四人海九无奈只得加强监管防止再次出事他只暗暗希望那四人并没有看清楚货物。 “九爷好象是大老爷来了!” 海九吃一惊果然看见一群黑影簇拥着一辆马车正朝这边开来他急忙迎上前去马车停住瘦小的海澜缓缓下了马车自李清离开成都他便又成了独孤求败整日厮混在浣花溪边的一群老汉中钓鱼为乐半年前石家挑起米战他却稳坐钓鱼台如老僧入定一般不闻不问最后只是嘴皮子动了动便将那石家打得丢盔卸甲似乎再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分心旁骛但今天却例外他专程来到码头查看装船的情况起因是一个月前吐蕃秘密来人要他运一批上好生铁和军械到吐蕃竟下了五十万贯的定单金额之大前所未有。 吐蕃最需要的便是唐朝的生铁但唐朝却严禁生铁出口于是吐蕃只能从地下渠道搞到所需的生铁海家便是其中一个渠道为此海家在二十年前开了试剑堂名义上是卖各种兵器但这只是掩护海家开办试剑堂的真实目的却是为了收购并储存生铁这几年来海家的生铁已经积蓄了几万担全部铸成一根根铁条放置在试剑堂的库房里就算有人生疑但拿不到海家的帐簿不知道铸造兵器的生铁消耗也无可奈何。 这次吐蕃派人来催要铁器海澜不敢怠慢亲自上门拜访李道复许下五万贯的回扣便求得全套合法手续。 货物数量巨大至少要分三趟走今天便是第一趟装船的日子运的都是上好的精铁海澜放心不下连夜赶来察看装运情况。 “老九可是出了漏子吗?” 海澜眼光锐利早看见一群人在船边收拾一只破木箱海九偷偷向后一瞥心中暗骂这帮人手脚迟钝竟被主人看见了他再不敢隐瞒只得老实道:“老爷刚才有脚夫不小心摔碎了一只箱子不过里面的货都用油纸裹着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请老爷放心!” 海澜看了他半天才缓缓道:“那几个脚夫呢?” 汗珠已经顺着海九的额头流了下来看来主人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几个脚夫见闯了祸皆跳江逃走了属下无能竟一个也没抓到。” “跑了也要想办法找到他们!”我让三爷去做。” 海澜立即回头吩咐手下道:“你马上去通知三爷要他动用峨眉堂所有的力量无论如何要查出这四个脚夫的下落天亮之前一定要抓住他们。” 手下领命骑马飞奔而去海澜又见海 微微露出不解之色似乎在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心中他厉声喝道:“你跟我少说也有三十年了这件事若泄露了它的后果会是什么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海九惶恐赶紧低下了头海澜看在眼里铁青着脸不依不饶骂道:“你跟着我厮杀了几十年我才放心让你去做此事若你有半点闪失我们海家就会全死在你的手上看你这般大意我怎放心让你去算了!你滚回去抱女人吧!这一趟我亲自押船。” 说着海澜脱下长袍随手一扔便大步向船走去海家吓得浑身颤栗他扑通!跪倒在地连爬了几步拉住海澜的手泣道:“老爷小九知罪!小九知罪!” 海澜被他拉住禁不住仰天长长出了口气胸中怒气实难平息从去年以来海家就屡遭不顺实力大损偏这时吐蕃又来要货自己刚刚露出点勉强的神色那个吐蕃秘使便威胁自己若不肯答应就要向朝廷告哪里是从前说的那般动听什么都是吐蕃血亲‘哼!’海澜重重地哼了一声也无可奈何已经骑虎难下了啊! 他叹了口气“你起来吧!路上要时时警惕遇到拦路的不要吝啬钱知道吗?咱们此次不是为了赚钱。” 海九抹去眼泪声音颤抖道:“小九谨记主人的话。” “去吧!”望!” 海九又跪下磕了个头这才爬起来要走却又被海澜叫住他从怀中取出一信郑重递给海九道:“这是刺史大人的亲笔信是要求沿途官员放行此票货的此事事关重大不到万不得已不准拿出来你明白吗!” “属下明白!若异变我当先毁掉此信。” 海九心里明白若真出了什么事此信若被有心人拿到第一个和海家翻脸的铁定就是这个李道复。 “你明白就好去吧!祝你一路顺风。” 夜幕深沉一支船队缓缓离开江津穿过浓浓的江雾向南驶去。 就在船队离港的同一时刻岷帮总舵大门处***通明四名水淋淋的汉子呼地从对面竹林里冲出就象四只炸窝的水t&1t;去还不到门口便从两边各闪出几十个黑衣帮众一边手握寒光森森的横刀拦住了去路另一边则端着军用弓弩瞄准他们。 一名魁梧的红脸大汉象一堵墙似的傲然挺立用宽背大刀指着他们“什么人给我站住!” “秦大哥别放箭!是我们小五子。” “小五子怎么是你们?” 红脸大汉连忙扶住他们“可是有消息了?” 四人连连点头“快去禀报帮主我们有确切消息了。” 很快四人便被带进大堂虽有帮中弟兄的厚祅但四人还是冻得嘴唇乌紫浑身直打抖。 王兵各睡得正酣忽然被心腹叫醒听说有海家的消息他连鞋都来不及穿便冲到大堂自从义宾县回来后王兵各布置大量了眼线盯住海家的一举一动小五子四人就是负责江津西码头的四人见帮主出来连忙跪下行礼。 “属下叩见帮主!” 王兵各手一摆“罢了!快告诉我你们看见了什么?” 那领头的小五子上前一步道:“属下今天见到的这批货是在深夜上船而且货物奇重颇让人可疑所以我们便趁上船之机摔碎了箱子属下看得千真万确里面装的全部都是铁条。” “是什么样的铁条?” “用油纸捆包每根约长三尺但有一根铁条戳了出来而且是上好的精铁。” “铁条!为什么不是铁块?”王兵各沉思片刻突然呵呵冷笑“我明白了这必定是从试剑堂运出来的。” “你们辛苦了!”十贯钱快下去换衣服吧!” 四人大喜皆拜谢而去王兵各见他们走远立即吩咐道:“火两封信到义宾县一封给县令李大人告诉他货已出再一封信给义宾县的杨舵主命他随时听李大人调遣。”顿了一顿王兵各又道:“再通知沿途的弟兄要牢牢盯住此支船队不可让它们跑了。” 第八十七章 抓住把柄 到年关李清的事情也开始多了起来听冤断案、考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偏这时又传来个不幸的消息朝廷已正式任命了新的义宾县县令据说是一名考了几十年方中的老进士皇上为嘉奖他报效朝廷之心准备在他明年退仕之前给他过一把官瘾这随手一指便指到了义宾县新县令过了年便来赴任李清还当他的九品芝麻官那件穿得千创百孔的七品官服也要还给新任县令。 此消息传来的时候义宾县的酒当天便脱销了第二天一早街上到处都躺满了烂醉如泥的商人和老农为此事义宾县曾起过签名请愿运动当几百个乡民将厚厚一本印满了红指印的请愿书送到州衙之时南溪郡刺史拍着胸脯保证此事他定向朝廷反映可当天晚上请愿书又被送还给李清理由是州衙太小放不下这么重的东西。 李清本人也为这事着实郁闷了几天帘儿劝他人家读了一辈子的书才混到个县官咱们去年还在仪陇县摆小摊应该知足了这时成都章仇兼琼也派人送信来先褒奖他深得民望话锋又一转指他资历尚浅让他安心再做几年亲民官自然会有机会李清也无可奈何遂认了命。 他当官近一年带领百姓开辟不少茶园这些茶园还没有编造入册所交的税赋便成了帐外帐。另外新县衙落成时也收了不少礼金李清顺应潮流将这些额外地收入充作自己的小金库平时的应酬交际或下属成亲生子之类的费用皆从这小金库里开支。 前几日李清得空清点一番这小金库竟已积钱近千贯之多。他自然不会白白便宜了新任县令便趁年末给手下每人了个大红包众人皆大欢喜皆赞李清体恤下情钱当然不会全部完余下的则给了王昌龄用来办官学。这样就算将来被人查到他也可以堂而皇之回答全部捐给圣人了想那些文人御史知道了钱的用处也不会真的追究他什么。 不料这一举动却使李清在民间的声望再次大涨家家烧香户户求神皆希望这个不爱钱地清官能够永留义宾县甚至一些商人还意犹未尽。争着捐钱给公明坊财神庙要求给李清塑尊神像以供后人景仰。财神庙的主持也就是那个孔方道长便按李清的摸样儿塑了尊神像在偏殿里供着。只是这尊神后来不知为何竟成了送子之神据说很多妇人来摸过一把后便有了身孕非常灵验消息越传越远到最后就连那江南道的妇人也千里迢迢跑来摸上一把呵呵!至于灵不灵验只有天知道了。 这一日早晨天气清冷。李清缩手窝在县衙里心里正盘算着该带帘儿和小雨回成都过新年。却见张奕溟捧着一只信鸽气喘吁吁跑来“大人是红色的信王帮主的消息来了!” 李清一怔随即大喜这几个月为前途愁海家之事他都快淡忘了没想到却在年关时终于等来了他迅展开信匆匆地读了一遍李清便哈哈地笑了起来“竟然是海九来了老朋友啊!” 他将信撕成碎片立刻由一只快冬眠地熊变成了春天的豹子他腰一挺精神抖擞对张奕溟道:“你去通知高展刀、骷髅、岷帮的杨舵主还有你即刻到我这里来开会。”. 从成都出行了三日海家的船队渐渐要驶入长江前面是义宾县再往前便是南溪县这一路海家虽遇到过多起查哨的官船却没有受到半点刁难本来江面上并没有什么官船只是眼看到了年关这沿江各州县查哨的官船自然多了起来不过海家手续齐备又有银子开道一路就顺顺当当过来了 海九站在船头向前眺望此时已经入夜江面上雾气浓厚隐隐可看见右岸半空出现些零星灯光寥若天上的星辰。 “九爷前面就是义宾县了咱们要不要补给一下?” 海九有些犹豫据说以前那李清就是在这里当官虽然他和老爷和解了但海九却觉得那只是表面上的文章骨子里却不然老爷不就是这样吗?提到李清这个名字老爷的眼睛里就会射出刻骨的仇恨掩都掩饰不住他又想起临行前老爷地吩咐行事须万分谨慎他手一挥道:“不停留直接过义宾补给到长江后再说。” 船队又行了一段路程岸上的灯光越来越多甚至可以隐约听见丝绣之声和女人地笑声所有的船员心直痒痒眼巴巴望着海九希望他能一次善心让自己上岸快活一把但海九却一言不阴沉着脸丝毫不体恤下属。 海九地座船在中间船与船之间都用粗索相连防止夜里走失另外还有一块宽木板搭桥方便江面上船和船之间的走动海九刚想回舱睡觉突然船身重重一晃似乎和前面的船相撞了海九立足不稳重重地跌坐在甲板上。 “怎么回事!” 海九话音刚落便有一名手下跑来禀报“九爷前面有查哨的要停船检查。” 听说又是查哨的海九不禁有些恼火起来这一路过来州州查、县县查甚至一个县的衙役又各分成几帮来查而一文钱也不得少美其名曰快过年了得维护航道畅通安全这言外之意谁都明白。 “他们要多少就给多少不要误了行程!” 可过了一会儿那传话的手下又苦脸跑来道:“前面船老大搞不定请九爷去 海九闻言脸色微变手下意识地向怀中摸去转而又连连安慰自己道:“不会这么巧或许是这些人要钱太狠了些船老大拿不定主意才让自己去。”海九不敢多想不放心地瞥了一眼舱内便快步往前船走去。 这时在三十步外一艘小船一直和船队平行而驶见海九离船小船借着夜色掩护悄悄向海九的座船靠近还有二丈远就见一条黑影如如鬼魅一般掠过江面斜斜地飘落在船上他紧靠船壁半蹲见左右无人便迅如闪电般窜向船舱脚仿佛不沾地似的了无声息他透过船帘的缝隙向舱内看去却见一年轻女人披头散正跪在镜前卸妆这女人是海九在嘉州招的娼妓夜已经深了她正懒洋洋地对镜拔去头上的饰物突然她从镜中现身后出现了一名黑衣蒙面人女人吓得正要大叫却被那黑衣一把捂住嘴在她耳边猛劈了一掌女人便软软地瘫倒在地这蒙面人随手扯去面巾露出一张清瘦白皙的面容三偻黑须飘洒在胸前正是高展刀按照事先商定的计划他的任务是要拿到这票货物的秘密文件这是最关键的必须要有证据证明这批生铁是运往吐蕃。 高展刀四下打量船舱船舱不大只容得下三人转身船舱里空空荡荡只在一角胡乱堆了些被子。被子旁边放一只木箱他快步走到箱子前箱子没有锁里面只是一些零散衣物拿掉衣物箱子便见了底放着几贯钱和一把匕他微微有些失望又起身在舱内游。目光渐渐地落在舱头那里一块舱板地纹路明显不协调他轻轻扣了扣舱板出‘咚!咚!’的声音高展刀大喜左右轻晃。那舱板便滑到一旁里面露出一个黑漆漆的铁皮箱子用一把铜锁锁住‘嘎巴’一声铜锁被拧断掀开箱盖只见里面装满了珠宝翠玉和用黄金打造的各种工艺品却没有他想要的任何文件看来那些文件都被海九随身带着高展刀抓起一把珠宝。摩挲片刻竟嘿嘿地笑了起来. 且说海九来到船。却见江面上有两拨查哨公人各自为阵。将自己的船队左右拦住两拨公人正在争吵不休一方说这是他们的地盘过路费应全归他们则一拨则说这大江横流遇到了自然就该有一份。 船老大见海九过来苦笑一声道:“九爷。这两拨人好象一拨是义宾县的另一拨是南溪县地。都互不相让这可如何是好?” 海九的心蓦地一松随即挥挥手骂道:“蠢材!你不能给两份吗?这点小事还要我过来。” “九爷不是这么回事那县义宾县的认死理一定要独吞若一边给三十贯他就要六十贯若一边给六十贯那他就要一百二十贯这没有止境啊!” 海九不由有些困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他不由上前拱拱手道:“两位官爷这样僵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请两位爷通融通融行个方便。” 不用说这两拨人自然都是李清所派一边是张奕溟另一边是骷髅二人假扮查哨的在此拦截争吵目的就是要引出海九好让高展刀方便行事骷髅是认识海九的见他出来暗暗给张奕溟使个眼色张奕溟会意便恨恨骂道:“也罢!查你这一艘船又不知漏掉多少船去老子也不为难你了拿二十贯来交钱就走人。” 海九见他**裸地要钱反倒放心下来便回头朝船老大吩咐了几句自己赶回舱去了舱内藏有贵重之物他实在有些不放心那女人。 海九刚刚回到自己地座船船队便开始动了想来是那两帮查哨之人收了钱终于放行了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暗骂一声挑帘进了船舱却呆住了只见那女人横躺在地舱内已经被翻得乱其八糟他忽觉得身边有人一回头只见一黑衣人正笑吟吟望着自己海九吓得魂飞魄散不等他反应过来黑衣人双掌如刀一般迅疾无比地朝他双耳劈来海九只觉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高展刀劈翻海九便在他身上细细翻寻起来很快就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这批货的清单以及吐蕃的交接文件但他却意外的现海九的怀中还有一封信拆开扫了一眼不禁大吃一惊这封信竟然是益州刺史李道复写给沿路的放行信他来不及细想迅将文书收好扛着海九和铁箱便悄悄溜出舱.跳上了小船小船迅离开船队消失在江面上。 且说船队又行了不到半里路前方忽然一阵呐喊江面上立刻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火把至少有数百艘小船拦住去路船上均打着岷帮的旗号船老大被惊得目瞪口呆 片刻手下人惊惶跑来报告:“九爷不在船上他的女人被人打昏在地!” 船老大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大颗大颗地汗珠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一定是出事了。 就在这时刚才查哨地两艘官船又追了上来钩住船数十名全副武装的衙役纷纷跳上船一名瘦如骷髅般地男人大步上前将明晃晃的刀子架在船老大的脖子上厉声喝道:“我家大人有令命你们立即掉头停靠义宾县码头接受检查。” 第八十八章 刀刀见血 海九苏醒过来时仰面躺在冰冷的地上记忆里一片盏灯在头顶上昏暗地亮着***如黄豆大小一闪一闪说不出的诡异空气里阴冷潮湿断断续续有滴答的水声自己象是被关在一个地牢里。 海九轻轻翻动身子浑身各处关节仿佛都断了一般剧烈的疼痛刺激着大脑‘嗷!’他低低喊了一声记忆顿时象潮水般用来破碎的、零散的渐渐拼成一幅完整的画面海九张大嘴巴恐惧攫走了疼痛在酷刑面前他什么都说了在死神面前他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海家也和普通人家一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地准备迎接新年但家主海澜却有些焦急不安那四个逃跑的脚夫整整搜寻了三天仍然毫无线索这恰恰说明了逃走之人非同一般这四人仿佛四根钉子一般让海澜天天坐卧不宁. |. 他和吐蕃做了无数趟生意却从未象今天这样给他如此大的压力。 而另一件隐忧是今天的报告到现在还没来已经迟了两个时辰他每一天都在等沿途的报告今天船应该到了义宾县义宾县!那可是宿敌李清的地盘海澜突然有些担心。他背手走了几步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闪露着凶光李清地这笔帐早晚要连本带息讨回来。 “父亲!祠堂已经布置好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不知何时他的儿子海中恒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哦!我就不去了你自己看着吧!” 海中恒心中诧异他惟恐父亲没有听清又重复道:“父亲我说的是祠堂。” 海澜看了儿子一眼。微微笑道:“明年你就要进京参加省试了你可有把握?” “孩儿会尽力!” “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已经得到郯王应允他会助你一臂之力。” 海澜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家人气喘吁吁跑来。“老爷义宾县的消息来了是黑色信筒。” “什么!”海澜霍然站起脸刹时间变得惨白黑色信筒就意味着出事了。 他双手颤抖着接过竹管一下没有拿稳竹管落在地上。 “父亲!”海中恒弯腰拾起“出了什么事?” 海澜的嘴唇已经哆嗦得说不出话来他吃力地拔开竹管手忙脚乱地展开。看罢他连连后退几步。信飘落在地上面只有六个刺眼的大字:货在义宾被扣” “爹!” “老爷 一个时辰后。海澜慢慢苏醒他浑身虚弱老态毕露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大哥!你要振作一点事情还不到最坏地时候。” 海澜摇了摇头什么叫最坏这难道还不是最坏吗?货已经落在李清的手中这决不是偶然。没有长时间的策划他不可能查到。而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败了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还是败在李清的手上。 “父亲此事交给我去办!”海中恒的脸愤怒得通红赫然站起大步便向外走去。 “你站住!” 海澜挺身坐起恶狠狠地道:“你再走一步我便与你断掉父子关系。” “那、那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吗?”海中恒眼睛都要急红了。 “谁说我要坐以待毙!” 他长长地吸一口气对三弟海霸道:“现在我海家已经到了最后地关头我估计不错的话李清已经在来成都的路上你马上带领峨眉堂所有的弟兄去沿路拦截一定要将他身上的东西夺回来尤其是那封信你明白吗?” 海霸点点头眼睛微微眯起射出一股骇人的杀机。 目送海霸走远海澜一把拉过海中恒低声道:“你赶快收拾一下马上就去京城投奔你姐姐。” “父亲!那你呢?” “我不能走我一走海家就真的完了永世不得翻身。”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又把指上的戒指抹下一起塞给儿子道:“这是我们海家在京城的产业这枚戒指就是凭据”顿一顿海澜又道:“还有东市帮的帮主你叫他勇爷爷他是你祖父拜把兄弟你去找他他也会帮你地你去吧!我海家以后就靠你了。” “那我把堂弟们也带走!”海中恒指的堂弟便是海霸地儿子。 海澜摇摇头道:“带上他们你就活不成了。” 海中恒眼中流泪他缓缓跪下重重地给父亲磕了三个头. 海九的口供连同其他海家走私地文件以及李道复的信都锁在一只铁皮盒里而这只铁皮盒此刻就在李清的手上。 这一天是天宝三年腊月二十五日再过五日便是天宝四年的新年李清带着帘儿和小雨奔赴成都名义上是回成都过新年但李清的真实目的却是回去处理海家走私一案海家走私证据确凿所有涉案人皆招供画押本已成了铁案无疑但在海九身上现的那封信却使此案变得复杂起来益州刺史李道复竟直接涉案李清不敢耽误次日便起程赶往成都。 临近新年江面上往来的商船明显减少更多地却是满载着思乡人的客船‘每逢佳节倍思亲’新年是宗族聚会地日子是祭祀祖先的日子。 李清站在船头眺望远方江面宽阔浩淼凛冽的寒风使他的头脑变得清醒起来他渐渐意识到了这个案子的复杂性海家走私案已经不是一件孤立的商人走私案在它的背后隐藏着官*商*勾*结这个官就是益州刺史李道复他李清极可能会变成一只扇动着翅膀的小蝴蝶在剑南道的官场上引一场飓风。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即一件厚实的披风围上了他的双肩。 “公子江面风大还是回舱去吧!” 李清捉住她的手小手纤细而温暖他轻轻搂过帘儿削瘦的肩膀“这次回去我陪你去祭扫一下爷爷的墓吧!” “恩!” “你们两个快来收拾一下吧!嘉州要到了。” 二人相视一笑迎着小雨酸溜溜的目光牵着手一起返回了船舱。 李清包下了一艘大型客船分三层李清和帘儿、小雨住在上层岷帮帮众以及随同去成都作证的海明、海中天父子则住在中层和底层由于高展刀和骷髅须留在义宾看守所以李清一路的安全便由岷帮负责按照计划他们将在嘉州和骑马赶来的王兵各汇合便直接走6路去成都。 李清刚要进船舱突然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一抬头只见岷帮的杨舵主飞奔跑上来他神色紧张。头不时地侧看江面。 “出了什么事?” “李大人我们弟兄现了三条可疑地船已经靠近我们了。” “什么?”李清脸色大变他猛扑到右侧船舷向江面上望去果然见三条小船呈品字型正快地向他们驶来他甚至已经隐隐看见小船上载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衣人。 “海家怎么来得这么快!” 李清在迅考虑对策。他知道海家会最后垂死挣扎也为此专门通知王兵各紧急来保护但没料到海家竟然来得这么快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先拖一阵子等嘉州的王兵各来救援。 “这里离嘉州还有多远?” “还有二里。” 李清又回头看了看小船的度照这样下去。恐怕到不了嘉州便会被追上汗已经微微从他额头上渗出。 “你赶紧找几个水性好的弟兄去嘉州求救。” 杨舵主答应转身便要走却被李清叫住缓缓道:“再告诉大家做好准备可能会有一场恶斗。” 李清慢慢走回舱中努力使表情轻松一些迎面却见二女担忧的目光知道她们都已经听到了便笑笑道:“我们的老朋友来了。” 他拔出剑劈下两大块舱板。从怀中取出铁盒递帘儿道:“等会儿如果事情危急你和小雨便抱着木板洇水逃生。去成都把这个铁盒子交给你义父。” “那公子你呢?” 李清拍拍她地脸笑道:“我自然也会跳水逃命难道还会等他们来杀我不成?” 李清说完。提剑大踏步向底层走去。 帘儿盯着他消失的地方紧咬着唇眼中射出坚毅的目光. 三条船的度却出了李清的意料只行不到半里三艘便渐渐地追了上来。 “瞄准了砸!” 几名帮众抬着铁锅和水缸奋力向追船砸去但铁锅和水缸在江里只翻了滚便失去踪影根本没有半点作用。 “大人。他们要爬船了!” 只见一条船上的黑衣人纷纷掏出抓钩在手上晃动。‘嗖!’地一声飞出一只抓钩准确地搭在船舷上一名黑衣人咬着刀纵身一荡掠过江面直向大船飘来。 “砍断它!” 不等别人反应过来李清一步上前举剑便向抓钩上地绳索剁去众人如梦方醒纷纷涌向船舷举刀向越来越多的飞抓砍去。 突然‘啊!’地一声惨叫一名帮众捂着头连连退后几步仰天躺在地上一支弩箭射穿了他的头颅紧接着又有几人惨叫着倒下小船上射来的弩箭渐渐密集起来连杨舵主的胸脯上也中了一箭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李清几乎杀红了眼他已经连砍断五根飞抓几名黑衣人也鬼叫着滚落江中这时一名白衣大汉已经跃上船头挥刀向李清劈来李清本能地一仰头刀锋便从他鼻尖扫过劲风刮得他的脸生疼不等他立稳肩膀却又挨了一脚李清只觉骨头似要裂开一般一股大力袭来脚下站立不稳连退两步摔倒在地剑脱手而出飞出三丈远‘!’地一声直钉在甲板上那白衣人不等落地腰一扭刷地又是一刀向李清的前胸劈来刀势凌厉之极李清大骇连滚带爬躲过这一刀。 那白衣汉子似乎认得李清狞笑着向他猛扑过来眼看李清躲无可躲却就在这时两只花盆先后从天而降那白衣汉子侧头躲过一只小的却被另一只更大的砸在头上他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眼睛翻白直挺挺地栽倒在李清面前李清怎会放过这种机会随手抢过他地刀一刀便向他脖子劈去却在最后关头手一哆嗦刀斜砍在他的肩胛上血箭标了李清一身刀却再也拔不出来白衣人被痛醒挣扎着张牙舞爪向李清抓来他情急之下使一招柔道地大布包猫腰便将他扛下江去。 李清喘口气忽然想到什么一抬头却见是帘儿和小雨站在二层甲板上帘儿脸色苍白手直抖“公子我杀人了。” 第八十九章 困兽犹斗 子被杀后海家的攻势明显减弱而岷帮却士气大振气将船上黑衣人统统赶下船去这三艘小船是峨眉堂嘉州分舵的巡哨船嘉州分舵接到总堂的飞鸽传令后立即兵分两路从水路和6路分头拦截水路由副舵主率领却无意中现李清座船那副舵主认出立在船头之人正是此次拦截的目标他求功心切不待其他帮众赶来便贸然进攻结果吃了大亏本人也被李清杀死峨眉堂帮众见进攻受挫立刻分一船去报信另外两船则继续跟随仿佛两头不甘心的狼紧紧地盯着猎物。 得到喘息之机李清立刻清理受伤的岷帮帮众随行有七十人现已经死伤十几人连杨舵主也死了他当即命令将伤者抬到上层交给帘儿和小雨护理。 安排完伤者他又重新安排防御刚才着实混乱紧密处十几人拼斗对方二三人稀疏处却是以一对二人人各自为阵、毫无章法可言为提高战斗效率先就是重新编队李清将剩下的五十多人编为五队每队各指定正副队正两名在上层和舷梯处各布防一队防止被人突上去其余三队左右舷各一队最后一队作为机动接应。 其次为提高士气这位阔佬县令又出钱三千贯作为抚恤和奖励军功杀敌一人者赏五十贯推一人下船者赏二十贯。如此一来岷帮帮众进退有序士气大振和刚才地乌合之众判若两人。 部署完毕他拾起两把椅子充作盾牌探头出去立刻便有十几支硬箭射来钉在木椅上。震得他两臂酸麻可就在这一瞬间他也看清了下面的情况三艘小船只剩下两艘每艘约三十人左右各一。在五十步外跟着个个张弓搭箭寻找露头之人。 江面上的船早已吓得绝迹朔风劲吹李清座船逆流而行犹如蜗爬航行异常艰难但几条小船却快捷灵活忽左忽右蕴藏着杀机。这时忽听江面上一阵呐喊又有三艘小船斜刺里冲来。迅捷无比片刻便靠近了大船。中间小船上挺立一年轻人白衣似雪两眼射出碧光长披肩在江风中飘扬仿佛会使妖术的神汉他便是峨眉堂的副堂主兼嘉州分舵舵主江湖人送匪号:白妖。 他一直便在岸上堵截。眼见江面上战事突起立刻率众赶来。此时峨眉堂的人数已过百人从四面将李清的大船围住只等一声令下便扑向猎物但白妖却视而不见两眼盯着天空似乎还在等待什么。 大船上也是杀气腾腾岷帮帮众人数虽居劣势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金钱的刺激下在背水一战地绝境中尚武的唐人将血性都淋漓尽致地挥出来沉默、目光冷峻手紧紧地握着冰冷的刀把杀戮之心在一点一点积累。 “大哥我们先动手吧!” 海中天挥舞着白衣人留下的横刀象只肥大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嘴里却不停地呵!呵!怪叫一刻不得安宁在沉寂的大船上显得格外刺耳。 “给老子闭嘴!” 李清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打得海中天一个趔趄他立刻鸦雀无声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这时大船上沉默即将爆战意已经蓄积到了极点突然李清拾起一把刀冲上前两步猛地向那白妖飞刺而去。 飞刀从白妖身旁擦身而过他微微一怔恶狠狠地盯着李清眼中怒火顿生只见他双手举天嘴中咕噜咕噜叫了几声海家帮众立刻群情激昂仿佛被下了不死地咒语他又忽地一声举起了红旗大声呼喝四艘小船一涌而上一根根飞爪笔直地朝船上飞来很快便钩住船舷数十名海家帮众揉身而上象黑森林里的猿猴个个矫健敏捷最快的几人一个借力便跃上船头突然岷帮人一声怒吼数十把雪亮的刀滚滚而来俨如山洪爆汹涌咆哮一口便将几名登船之人吞下。 战斗随即展开岷帮用拆下的舱板作为盾牌一人执盾一人举刀在默契地配合中只见刀光闪过咔咔喀嚓一根根绳索连接被砍断黑衣人纷纷坠入江中白妖见状大怒又叽里咕噜喊叫两声四条船突然分开从四个不同的方向登船李清也连连叫喊指挥四支小队也分头应战战线渐渐被拉开登船的敌人越来越多不停有人登上船舷却立刻被砍翻下去。 人人的眼睛都瞪得血红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字“杀!杀!杀!”岷帮人开始出现伤亡这时帘儿和小雨却不知何时出现在甲板上她们俩手脚麻利不停地用布条子给满地乱滚乱叫的伤者包扎又柔声安慰他们且放宽心有她们在就死不了随即招手让人将伤者抬到上层去虽然缺医少药但这精神上的抚慰胜似医药弄得伤者个个心存感激在心中早将她俩当作活菩萨一般供起来。 李清站在舷梯上哑着嗓子嘶声吼骂就仿佛他前世做帐一般拆东墙补西墙将一帮机动队调度得疲于奔命心中暗骂却又无可奈何到最后虽然岷帮人数少了一半但因县令大人领导有方、出手阔绰再加上居高临下取守势竟堪堪敌住了海家如潮地攻势。 这时那白妖见久战不下又担心岷帮大队来援心中毛躁起来他命小船驶到另一边李清的半个身子便立刻出现在他地眼前白妖冷冷一笑随手夺过一张弩瞄准了李清的后背却这时帘儿刚从舷梯跑下一眼便看见了李清地危险她惊得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飞身跃下将李清扑倒在地一刹那一支箭‘嗖’地擦身而过直钉在舷梯上箭尾颤抖不已李清死里逃生一回头只见那白妖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李清脸色阴沉先将帘儿扶起送回上层又迅奔回来这时那白妖正站在船头施冷箭他箭法了得几乎每箭必中到后来岷帮人都不敢靠近船舷形势渐渐开始逆转岷帮已经有些支撑不住。 “这样下去早晚要被攻破!” 李清的脑海里苦苦地思量对策“要是有滚木擂石就好了。” 他左右寻找一圈几乎所有的重家伙早抛下江去了只剩些桌椅板凳砸下去也无关痛痒忽然他眼睛一挑目光落在高高耸立的桅杆上又瞥了一眼气焰嚣张的白妖禁不住嘿!嘿!地冷笑起来。 “你们几个跟我来!” 桅杆一共有三根李清选的是最后一根先将帆升起寒风凛冽、风帆鼓起船立刻退行后面白妖的小船急向旁边一分让过大船刷地一声两船相擦李清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五六把宽刃镔刀三两下便将桅杆砍断众人扶准了方向桅杆‘吱吱嘎嘎’如一柄巨大的蒲扇轰然倒下下面人一声喊纷纷闪开桅杆带着巨帆拍在船舷上又翻了个滚顺着船壁向江中坠落直砸向白妖的小船由于仰角太高小船上人只听见叫喊和巨响却没看见桅杆倒下待巨人一般的桅杆及船帆出现在眼前时再避让已经来不及小船上出一片惊惧的叫声‘轰!’浪花飞溅小船被巨帆结结实实拍中打得四分五裂大船上顿时欢腾起来众人纷纷抡起桌椅落井下石一解心头之恨。 这时突然有人大叫:“快看!咱们岷帮的船。” 只见江面上一字排开三艘大船顺流飞驰而来船顶插着岷帮的黑旗猎猎迎风招展船头上簇拥一人远远看去魁伟如熊。正是岷帮帮主王兵各。 此番海家走私事关重大直接关系到岷帮能否独霸江湖王宾各在接到海家走私船在义宾落网地消息后便亲自率领帮众南下接应李清他们走的是6路比同一时刻倾巢出动的峨眉堂快了半拍刚赶到嘉州码头便听说江上生黑帮火并。立刻猜到这定是李清遭到了拦截他们强征了三条船急赶来接应却正好看见李清用桅杆将海家小船打翻的一幕. 嘉州即是今天的乐山大渡河和岷江在此汇合是岷江上仅次于成都和南溪郡的第三大港口这里河港极深。许多千石巨船都在此停靠从成都来的货船也有不少在这里换大船将剑南的蜀锦、茶叶、瓷器、纸张等特产运往各地甚至出海到日本和高丽。 这里商业兴盛也养活了不少小帮派但皆不成气候倒是峨眉堂捷足先登将岷帮地势力挤了出去所以岷帮在此地并无根基。 由于峨眉堂已经倾巢出动。正在赶来嘉州的路上王兵各不敢大意。立即护送李清等人上路一行人刚刚出城。行至一片树林时李清却停下住马。 “兄弟你怎么啦?” 王兵各自见李清后便现他一直沉默不语心事重重。 “大哥你到这边来我有话给你说。” 李清将王兵各拉到僻静处沉默半天方开口道:“大哥。我想单独上路。” 在江面被拦截的那一刻起李清便知道海家已经狗急跳墙了。拦截他们的都是小船显然不是从成都赶来的而峨眉堂的大队必然已经在路上了凭海家地实力怎可能不知道王兵各已经南下也必然会猜到自己将走旱路去成都想来峨眉堂已经在前面等候一番恶斗下来胜负难料既如此他李清又怎么可能冒险去做一件没有把握的事。 王兵各望了李清半天忽然笑了笑道:“兄弟是怕我实力不济打不过峨眉堂吗?” “我并非不相信大哥只是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如果大哥没有完胜的对策我还是觉得应该智取为上。” “难道兄弟是想使计不成?” 李清随手拾起根木棍掰成两段递给王兵各一根笑道:“你护送的还是李清但我走水路。”. 很快戴着竹斗笠的帘儿和小雨从树林里走出钻进了马车李清也进了马车王兵各吆喝一声大群人马护送着马车浩浩荡荡向北驶去过了好一阵子已经乔装的李清带着同样换了男装的帘儿和小雨从树林里走出向着相反方向走去. 太阳已经下山余晖将天空映照成紫色地面上已经出现了灰蒙蒙的雾空气中的一点点暖意随着夜幕的降临已经被寒风荡涤干净变得又干又涩寒冷刺骨。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行驶向嘉州城前进。 帘儿在手上哈了口暖气搓了搓手笑道:“公子这一招叫‘金蝉脱窍’吗?” 李清点点头低声道:“我们千万不要小看了海家海家已经经营百年我前天晚上扣下它地船今天便遭拦截海家消息之快动作之迅猛由此可见它实力之雄厚若我没猜错的话王大哥南下早就被盯上了事关他海家地命运他们怎可能不动用全部力量王大哥此去必有一场恶战若跟他走我危险你们更危险!” 帘儿沉默一下忽然道:“那公子为何不找军队护送呢?这样就算海家再厉害它总不敢去招惹军队吧!” “若仅仅是一个海家找军队倒是可行可里面涉及到了李道复我不敢啊!” 李清仰望着一弯清冷的月牙心中却有几分苦涩他本来是想降服一匹马不料骑上去后才现竟是一头虎现在已经下不来了他若不赶紧得到章仇兼琼地庇护恐怕这头虎一回头就会将他吃掉。说起来还是自己大意了考虑不到火候这海家若没有极硬的后台护着它敢这样大规模走私禁品吗? 这时小雨现马车走的路线似乎不对便诧异地问道:“公子我们难道不是去码头吗?” 李清笑了笑“去码头干嘛?” “公子你不是想走水路回去吗?”帘儿也一脸迷惑。 “那海家现上当必然会去水路拦截我们我就偏不走水路明儿一早我还是从旱路走今晚咱们就先去嘉州好好休息一晚。” 李清往她俩中间一躺舒服得呻吟一声他一手搂一个嘿嘿笑道:“为了安全起见今晚咱们必须睡一个屋!” 第九十章 奉命入京 阳已升到中天晴朗无云在常年阴霭笼罩的成都的冬日着实少见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宁静和喜悦今天是成都大慈寺新佛象落成之日宝相庄严又有高僧大师为新佛开光各地香客络绎赶来使今年成都的新年多了几分祥和向善之心。 在新年的花团锦簇中却又暗藏着根根小刺街头巷尾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带刀男子他们服色斑杂神态各异人手一张画像目光落在每一个路人的身上只是那画像上的李清豹眼鹰鼻、黑面髯须活脱脱一副绿林豪杰的尊容。 成都南门人声鼎沸一群从嘉州赶来的香客分坐十辆大车正准备进城或许是担心误了开光的时辰众香客吵吵嚷嚷将几个守城的士兵搞得晕头转向悄悄收下几把铜钱后长枪一收十辆大车鱼贯进城直奔大慈寺而去。 在中间一辆车上几名老香客正眼光复杂地打量三名年轻的香客当中一人身材高大目光明亮一路谈笑风生丝毫不被周遭的诵经所感化而另二人面色娇艳眉目含情明显是女扮男装一边一个痴粘着他俨如小鸟依人。 他们三人一路笑语连连哪有半点虔诚向佛的样子尤其使人不忿的是他们如此没有诚意所佩香袋却是陈年老货一帮老香客眼中充满了不屑和嫉妒。一路而来早向佛主诉求了几千次不平。 这三人自然就是就李清、帘儿和小雨他们混在一群去成都地香客中又花三十两银子买走了三名香客半生的虔诚顺顺利利便到了成都。 去大慈寺恰巧要经过鲜于仲通的府第听说三人要下车一帮老香客立刻变得异常热心连连大叫车夫停车。笑呵呵地送他们远去暗叹定是佛主听见了他们的诉求这敬佛之心更加虔诚不料一回头却现三人遗落的陈年香袋慈悲的车厢里顿时生出了几分杀气. 鲜于仲通不在到地方上巡察过年的不正之风去了。李清便将帘儿和小雨留在鲜于仲通府上自有他的小妾来照顾鲜于仲通地小妾唤作五芳长得就如同后世五芳斋的白粽丰满白净她辈分虽高却和帘儿一般年纪故帘儿和小雨的到来着实让她欢喜不已只片刻功夫三女便打成一片。 依照唐制。各地官员一般两年一轮换且不得在本乡为官。所以许多官员的正妻便留在家乡抚养儿女、照顾公婆这在外为官的丈夫自然得有人照顾。纳妾便成了一种切实可行的办法这或许就是唐朝官场纳妾之风盛行地一个客观原因。 李清见三人相处融洽便放下心来乘坐鲜于仲通的马车匆匆地赶往节度使府节度使府却十分冷清大门外只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地上则铺了一层薄薄的红色爆竹纸花勉强显示出一点年意。今年老太爷、夫人和小姐都回京城过年了诺大个府第只住着章仇兼琼一人。这冷清也在情理之中。 听说李清来访章仇兼琼早笑呵呵地亲自出来迎接这可是第一个来拜年的门生在冷清的今年犹其显得珍贵。 李清见到老远向自己伸出手来的章仇兼琼一丝亲情从心中油然而生他赶紧上前两步跪下施了大礼“学生李清见过恩师祝恩师新年安康!” “快起来!快起来!我不是说过不要跪吗?”章仇兼琼口中责怪可心里却暖烘烘的细长的眼睛早笑眯成一条缝他扶起李清“要来成都却不先写封信来快!房里坐。” 章仇兼琼挽着他便进了书房有丫鬟进来上了茶李清歉然道:“新年将至本不想打扰恩师但事情紧急不得不来。” 章仇兼琼见李清说得郑重心中微微诧异起身关了门笑笑道:“什么事?” 李清从怀中取出铁皮盒递给章仇兼琼道:“这是海家向吐蕃走私生铁的证据前几日被我查获请恩师过目” “私通敌国这可是灭门之罪!”他打开铁盒饶有兴趣地翻了翻里面的各种证据眼中露出满意之色笑呵呵对李清道:“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章仇兼琼随手抖出李道复地信展开细读嘴角不住冷笑‘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海家走私章仇兼琼早有耳闻也知道是谁在替他撑腰但他并不想与王为敌也不想和李林甫作对故这些年来他一直睁只眼闭只眼。 但李清在此时将这个证据送来意义却非同寻常今年五月长安令柳升坐赃被处死但李林甫却抓住这个案子不放又追查出柳升是太子的心腹京兆尹韩朝宗所荐将韩朝宗贬为吴兴郡别驾向李隆基求情却被李隆基驳回李林甫趁机剑指太子地另一名心腹左相李适之他指使御史检举韩朝宗与李适之常在酒楼妄议朝政有失宰相体统又拿出酒店掌柜的证言加之李适之素日屡有失言竟使李隆基又有了罢免李适之地念头。 章仇兼琼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这件案子来得非常及时太子此时正被李林甫逼得焦头烂额这海家走私一案便无疑给了太子一个翻盘的机会若自己能抓住这个机会让太子摆脱困境这对自己的仕途无疑是极为有利。 想到这章仇兼琼慢慢停住脚步又沉思片刻问李清道:“那批货现在何处?” “还在义宾县希望恩师尽快派人去处理。” “派人太慢我直接命南溪县的军队接管倒是海家若不早一点下手我怕夜长梦多。” 章仇兼琼瞥了一眼李清微微笑道:“看来让你做九品小官确实是太委屈你了。”. 夜阑人静喧闹一天的成都坠入了黑黝黝的梦境一弯新月冉冉升起银色的月光好象一身白得耀眼的丧服覆盖在海家地大宅上。 海澜静静地坐在窗前月光依偎在他身上他面容憔悴脸色苍白如纸在他身旁的桌上放着一只红色小瓶在月光地照映下桌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倒影散着淡淡的死亡之味。 这只小瓶是李道复的管家下午送来的什么是世态炎凉什么是人情冷暖他这一生早已体验无数却没有一次 这样。不!他们之间没有人情只有金钱交易只i “要我自尽!”吗?你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我又何必告诉你真话。”. 当天夜里海家以涉嫌里通敌国的罪名被章仇兼琼派人查抄海澜自尽身亡海霸在回成都的路上被抓除海澜之子海中恒逃匿外海家其他一门良贱统统被章仇兼琼抓捕扣押。 与此同时益州刺史李道复也介入海家走私案将批准海家此票贸易的益州仓曹参军逮捕随即在狱中将其毒杀又宣布峨眉堂为非法组织通缉其堂主以下二十三人剑南黑道第一大帮峨眉堂就此解散. 天宝四年的新年如期到来成都街上满是出门拜年的人流在成都的各大寺庙来烧新年头香的人群更是踩断了门槛。 大街小巷随处可以听见喜庆的爆竹声这是个色彩斑斓的时代‘白袍黑靴黄斗篷红衣绿裙紫披风’但最动人的还是孩子们红通通的笑脸和喜悦的目光一早给爹娘磕了头领了三、五十文的压岁钱或兄妹结伴或三五成群在小摊上在小店前挑选自己中意的玩具临走了再给贪吃的爷奶买上几支麦芽糖算是晚辈新年地孝敬。 新年的早晨。李清便起了床他心中轻松愉快海家宛如他心中的一块铁这些年一直沉甸甸的压在他心中可现在这块铁终于被拿掉了。 李清来到院子里院子里很安静他长长地吸一口气空气寒冷而清新。又淡淡的漂浮着炮绣的硝烟这是他非常喜欢的味道。 “公子这就要出吗?” 帘儿揉搓着微微红肿的眼睛从屋里走出昨晚守岁她和小雨还有鲜于仲通地小妾五芳玩了一夜的蒲被她俩赢走了两贯钱。此刻小雨尚在梦中高睡不醒。 但今天李清要去给章仇兼琼拜年故帘儿不敢贪睡早早便起了床她一边给李清整理衣服一边念叨:“今天节度使大人府上必然门庭若市大人也不一定能见你你索性再晚一点去避开**岂不更好。” “我也不想去但这个礼却不能废我只是在他府门口点个卯。丢下贺仪便回来再说。下午你不是还要去大慈寺许愿吗?早点了结这些应酬我也好陪你去。” 帘儿听了十分欢喜。“那你早去早回我等你回来吃午饭。” 李清应了带上贺仪便朝章仇兼琼府而去下级给上司拜年自古便是传统新一年的仕途虽不会因拜一次年就会变的坦顺但若不去拜年那今年的仕途肯定不会坦顺。 离节度使府还有老远。路边便已停满了马车从各兵府赶来的将军或他们地代表。各地方官员早将节度使府的大门挤得水泄不通年年岁岁章仇兼琼府上管事早已驾轻就熟收礼、留名按大人给的名单递号一切都有条不紊。 在这些拜年的官员中可能就属李清官帽最小所以当李清在记名簿上写下‘义宾县主簿’五个字时旁边早传来一片嗤笑甚至还有人轻声道:“看来大人府上的门槛有些坏了我明日定找人来修一修。”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一阵哄笑“是极!是极!赵司马若要替大人修门槛我等当踊跃捐钱。” 这时府内走出一小厮有人认得他便是章仇大人的司笔早有无数的红包悄悄地塞进了他的口袋司笔都一一含笑受纳这司笔虽是下人但众人却明白他的作用比如大人心情大好之时他若能及时递上自己的报告这其中地妙处不说大家也知道。 司笔此来定是大人开始接见众官一齐围拢过来眼巴巴地望着他不断有人咳嗽拍掌生怕他眼睛有失没有看见自己。 司笔微微一笑扫视一圈又踮脚左右看看“义宾县主簿李清到了没有?大人有请!” 李清早被一帮势利眼挤到最外面受了一肚子鸟气他正要回去却听见那司笔在呼自己的名字急举手应道:“我在!” 刷地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走了一个平角一齐射向李清羡慕、嫉妒、不屑各种表情都有。 “李主簿我家大人有请!” 李清大喜但还不等他迈步旁边早有几支热乎乎地手臂揽住了他的肩膀‘李老弟几时有空我当上门拜访!”. “我是南溪郡长史李大人几时到义宾县为官我竟然不知道得罪!得罪!”. “呵呵!刚才门槛之言李大人千万别误会我原本是想替李大人的府上也一并修好。”. 李主簿大人大量自然不会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下他一一含笑致谢挤进了人群那司笔看了看他微微笑道:“我家大人本想亲自登门却不知道李大人住哪里怠慢了。”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一片哗然不出半天功夫皇上有一子在剑南为官的谣言便传遍了成都的大街小巷。 章仇兼琼见李清进来呵呵大笑:“官场上世态炎凉滋味如何?” 李清亦笑道:“今日遭遇我记下了等回义宾县后再慢慢回味。” 章仇兼琼却淡淡道:“你不用回义宾县了新任义宾县县令前几日已经赴任去了你这个代理县令也任期届满我府上的兵曹参军一职正好空缺调你来任此职你可愿意?” 李清大喜他哪能不愿意剑南节度使府的兵曹参军虽和义宾县令同属从七品下阶但却是节度使大人处理军务的秘书非心腹不能担当这就是说章仇兼琼到现在才终于将他李清从门生升级成了心腹。 “多谢恩师栽培!” “这也是你自己地能力若非你此次的表现我也不会用你。” 顿了顿章仇兼琼白胖地笑脸慢慢变得凝重他望了李清半天忽然道:“你附耳过来我要交给你一件大事。” 李清见他说得郑重连忙低头上前。 章仇兼琼压低了嗓子在他耳边低低道:“你立刻去一趟京城将海家走私的材料替我交给太子殿下。” 第九十一章 曲江邂逅 安城是我国历史上规模最为宏伟壮观的都城为当一大城拥有百万人口。 长安分宫城、皇城、外郭城三大部分平行排列皇帝居宫城宫城象征北极星以为中天;皇城是百官衙署等政府部门所在象征环绕北辰的紫微垣;而外郭城则是生活居住所在地共分一百零八坊象征向北环拱的一百零八星。 这一天是天宝四年正月十三日新任剑南节度使府兵曹参军事李清大人跋涉千里终于抵达了长安城外的曲江池畔已经可以遥遥望见长安城。 “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 曲江池垂柳已隐隐呈现青色长安春时盛于游赏园林树木无闲地新年刚过曲江池畔已出现踏早春的人流然在士兵明亮的铠甲缝隙里闪过几个高髻露胸的贵妇;也有天真活泼的少女提着曳地长裙在湖畔欢笑奔跑红绿相映俨如一朵朵初绽的芙蓉给新年的曲江染上一抹春色;更有腰斜吴钩的文士低头哦吟在新一年到来之际抱负满怀踌躇万里。 李清骑在马上沿着湖畔缓缓而行流连不舍地望着这多姿多彩的大唐早春再往前走便离开曲江景区前面是一条笔直官道官道两旁店铺林立次比尚未到踏青旺季各店铺都显得有些冷清。 “呵呵!已经到中午官爷来喝杯酒歇个脚再进城。” 还不等李参军抒完进京的感慨路旁的酒馆里早跑出一个小二拉着他的马便往茶馆里走。 “你这刁民本官尚未答应怎么这般强买强卖。” 若在义宾县李大人两眼一瞪保准要吓趴下一堆人就是成都百姓见了官也是躲得远远的可这小二似乎把李大人的七品官服当作了坎肩马褂只微微一瞥便冷笑道:“看官爷的服色应是从七品下阶我们这小店连那二品的尚书仆射都常来坐坐难道官爷就坐不得吗?” 不进京城不知道官小天子脚下大小官多如牛毛除了上朝进衙署外一般官员都着常服虽然朝廷定制公务时间应穿官服但常在京为官之人却没几个人真把这个规定放在心上只有那些来京办事的地方小吏不知京中的官场文化还穿着低品官服到曲江游玩。李参军也只是路过并非有意招摇这一路而来这身官服给他带来的便利实在太多所以到了长安他也竟忘记将它换下来。 俗话说‘天子脚下七品官’是说住在京城里的人大都有高人一等的心态个个都当自己是七品官这店小二是京城人自然也挂了个‘七品虚衔’对只有从七品头衔的李清便多了几分轻视哼!地方上来的。 喝杯酒倒无妨只是这面子有些下不来若和一个伙计争论又实在有**份李清见旁边还有个酒馆那里的伙计跑慢了半步正眼巴巴地望着这只肥羊被人牵走李清眼珠一转便摸出两吊钱冲那伙计嚷道:“我想去你那边喝酒吃饭这两吊钱便是给你的好处。”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还是个伙计在两串黄灿灿的小费诱惑下李清话音刚落那边伙计便如百米冲刺一般跑来一把将强买强卖之人推个趔趄又扶李清下马满脸堆笑道:“官爷好眼力这家铺子是黑店去不得。”他一招手出来个膀大腰圆的黑大汉拦住了正要反扑的‘七品虚官’。 是不是黑店不重要关键是花了钱要买个舒坦李清跟他进店在酒馆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身宽大做工考究黑亮的壁板四边镶着金线四匹拉车的马都外形神骏通体雪白此刻正安静地吃着草料在马路对面十几个家人打扮的大汉围坐一圈谈笑风生地吃午饭。 李清随伙计进了酒馆酒馆门面虽不大但里面却十分宽敞一排排宽大粗笨的桌椅供大众就餐在两边也有布置豪华的雅室虽已到午饭时间但里面的客人寥寥。 大堂里只有来游玩的一家老小在吃饭其中两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小娘忽见身材高大的李清进来眼光同时一亮吃饭便不再专注不时偷偷回头瞟他一眼若目光无意和他相触便似受惊的小鹿立刻将头转回脸儿涨得通红半晌又偷偷看他一眼。她们的父亲见了便咳嗽一声阴沉着脸将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拍狠狠地瞪她俩一眼两个小娘吓得噤若寒蝉再不敢回头刚刚要成型的相思就这样被父亲扼杀了。 且说李清进店先找个地方将这身实在招眼的官服换了这才浑身轻松回到大堂上 那伙计早站在那里等候他李清寻个位坐了这才拿出那两吊钱往伙计手上一塞“这是额外给你的你只管拣几样你们店最好的菜上来再来壶好酒。” 那伙计眉开眼笑地将钱收了一竖拇指赞道:“官爷虽是外乡官但比这京官还要爽气。” “你怎么知道我是外乡官?” 那伙计见李清真不知传道授业之心又盛了几分便陪笑着给他解惑道:“我们京城的官实在太多若穿官服见面反倒不自在所以大家平常一 官服只有进京办事的地方官才穿官服所以一看便 说到此那伙计附在李清耳边低声道:“爷等会儿可以留意一下坐在雅室有一人身着寻常锦袍听说是弘文馆学士正五品官。” 李清随他的目光望去这才现一间雅室里坐有客人门纸上人影晃动隐隐有笑声传来想必这门口的马车就是他们的定是趁着新年来曲江池游玩。 不多时李清酒菜上齐伙计正要离去李清却唤住他道:“我想问个地小二哥可方便?” “爷只管问我知无不答。” “我想问一下大理寺卿崔翘的府上在哪里?” 李清来京城自然不会直接去找太子这大理寺卿崔翘是章仇兼琼挚友两家又定了亲家故章仇兼琼派李清进京就是要通过崔翘见到太子。 伙计想了想却摇摇头道:“我只知道十王宅、兴庆宫大理寺卿的府上真不知道在哪里。” “崔大人的府邸在亲仁坊。” 李清回头不知何时身后站立一人年纪约三十出头身材中等约矮自己半个头只见他戴软脚幞头身着翻领窄袖紫袍衫下穿白纱宽口裤足著软靴腰间系革带长得面白如玉留有三缕短须眼细长而有神蕴涵着笑意 李清一直面大门而坐却不知他几时进来再看他身后雅室的门已开他顿时反应过来想必此人便是伙计所说的弘文馆学士。 门下省的弘文馆、东宫的崇文馆以及国子监号称唐朝三大中央官学其中以国子监为主二馆为辅而弘文馆只教授少量皇族、勋臣子弟走的是精英路线。唐初时弘文馆学士地位极高不仅有制诏权甚至还能参与国家的政治决策高宗后中书省拿走制诏权到了现在的李隆基即位翰林院、集贤殿兴起弘文馆就彻底沦落为类似中央图书馆的清水衙门。 李清见他居官不傲态度谦和早生了几分好感赶紧起身拱手谢道:“多谢仁兄指路。” 那人上下打量一下李清见他风尘仆仆定是远道而来身上虽穿着常服但腰间的银带却未换下想必是个七品之官便含笑着回礼道:“不知兄台是从哪里来?” “在下是从成都过来初到长安不知路况多谢了。” “成都?”那人眼中忽然有了几分兴趣这时雅室内走出一绿裙丫鬟盈盈向他施一礼道:“大公子小姐问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李清见到这丫鬟却不由呆住了这丫鬟他却认识正是李琳之女的贴身侍女在中见过后来初到成都时又见过一次难道她说的小姐便是自己在中醉乡酒楼见过的那个象仙子一样的郡主吗? 李清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衣少女裙琚轻旋仿佛一朵白云虽然只是惊鸿一瞥甚至已经忘了她的模样但那个不沾一点人间烟火的印象却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这时那侍女也看见了李清惊讶道:“你不是成都的李东主么?怎么会在此地?” “怎么你们认识?”的银带怎么又叫李东主活象个商人的称呼。 “大哥他便是父王常常提到的那个李清买我们家望江酒楼之人。” 李惊雁在五六个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远远站在雅室门口她上着黄色窄袖短衫、下著绿色曳地长裙、肩披红帛、腰垂红色丝带虽春寒料峭但前胸依然露出一抹明艳。 她瞥了一眼李清俨如冰玉一般的面孔微微仰起声音略略带一点磁性淡淡道:“就是后来父王和章仇大人一起推荐的那个义宾县主簿。” 在醉乡酒楼初见她只觉她似天上的仙女不问人间俗事可现在从她的樱桃小嘴里吐出一个‘买’字又叫他一声主簿李清心里微微有些失落她似乎已经下凡了或许是因为距离产生了美一但距离消失他才意识到这世间其实并无仙子。 李清抬头仔细地看她这是第一次正面见她她长得比帘儿成熟一些但还是个少女模样梳着双环望仙髻斜斜插一支玉簪鼻子小巧俊俏或许是空气较寒冷的缘故她的嘴角略略紧绷显出一丝少女少有的刚毅深潭一般的眼睛依旧清澈纯净不带一点感情但偶然闪出的一道目光却异常敏锐似乎能看穿一切 那名公子便李琳长子李照今天带着妻子和妹妹来曲江池游玩恰巧碰见进京公干的李清他哈哈一笑上前拍拍李清的肩膀道:“原来你就是李清父亲昨日还说起你走!既然来了长安怎么能不到我府里去。” 李清斜斜望了李惊雁一眼见她面色冰冷仿佛李清要去的地方和她毫无关系也不打声招呼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便从自己面前径直而去只留下一路香风。 不知为什么李清此刻忽然开始思念起远方的帘儿来思念她的笑容甚至她的念叨。 第九十二章 北番有人来 且说李清在酒馆被李惊雁轻慢李照在一旁见了却不以为意他妹素以冰美人闻名长安对谁都不假辞色去年曲江流饮新科状元赵岳借酒献诗以示爱意李惊雁却一转身走了将个新科状元郎得酪酊大醉留下个‘曲江流饮不写诗’的笑谈更何况一个商人出身的地方小官。 李照微微一笑:“老弟别放心上追求我妹妹者多如牛毛哪个没吃过闭门羹。” 李清暗道“老子又没追求你妹子她冷也好热也好关我屁事。” 他亦拱拱手哈哈一笑“这种小事我怎会放在心上烦请李学士转告王爷李清公务在身待公事完结后再来拜访他老人家以谢知遇之恩。” 李照见他不肯也不勉强随意一笑道:“不如一起进城我给你顺路讲讲长安景物。”. 李清随李家兄妹沿御街直行绕过芙蓉园进长安一路已开始看见腊梅上元节前后腊梅开得正盛几乎满树都是花那花白里透黄黄里透绿花瓣润泽透明仿佛琥珀或玉石雕成再走几百步大片腊梅袅袅婷婷已经蔚为壮观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芙蓉园在曲江池北每年二月一日中和节和三月三日上巳节曲江胜游的**时大唐皇帝李三郎也会来凑趣紫云楼上宴饮歌舞芙蓉池中流觞题诗他过来自然不与民争道只从城墙夹道走但闻夹道里传来轰隆隆的车辇声还有香飘十里的脂粉气这李三郎游春了。故而杜牧诗云:‘六飞南幸芙蓉园十里飘香入夹城’ 正行着忽然迎面冲来一支马队约三、四十骑中间簇拥着一人生得老相乍看将近五十岁但仔细看不过三十出头头戴一顶紫金冠两根长长的野鸡毛冲天而起披挂一身黑色战甲他长得满脸硬刺皮肤粗糙黝黑目光阴戾左脸上一条长长的刀疤显得面相十分凶恶再看他的随从武士个个膀大腰圆也顶盔贯甲行队阵容整齐气势威严竟隐隐透出一丝沙场的杀气 此人是契丹的新任酋长李怀节被封为松漠都督时逢新年他前来觐见皇帝另一个目的是要挑选一个公主为妻。 用公主和亲番邦这是大唐的定例李怀节早听说李惊雁为皇室第一美女尚未出嫁前几日在皇宫大宴的机会见她一次顿时被她的冰美气质倾倒今日得空打算邀约李惊雁同游曲江池却听说她已早走便一路赶来正好拦住了李惊雁一行。 李照老远便看见他脸色微变急低声命令家人将马车护卫起来李怀节眼光锐利也看见了李照立刻命令停步他再看看李照旁边的李清似乎不认识他目光一转直向马车盯去。 “李学士怎么现在就归去?” 李照嘴角含笑向他拱手施礼道:“家中有事须赶回去李都督请便我改日再来拜访。” 说完他催促马车快走但李怀节就是为李惊雁而来哪容他们走给手下施个眼色几匹战马立刻横过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李都督你这是干什么?”李照脸色大变。 李怀节不理他径直走到马车前堆满笑脸低声道:“郡主可在车中?” 半天李惊雁才缓缓道:“李都督为何要挡我们的去路?”声音不高明显带着斥责。 李怀节听见李惊雁的声音哪里去想她语调中的斥责只觉娇娇糯糯和她明艳的姿色一般撩人让他消魂荡魄身子早酥了一半又想起她冰美在别人看来那是拒人千里可在他眼中那样才更有野味想象着将这个高贵的大唐郡主带到一望无边的草原上天当被、地作床可任他们胡天胡地想到此李怀节咽了下口水小腹下一股热气慢慢升起若是在北地他哪会这么罗嗦管她是公主还是村姑一把便抢上马去但此时身在长安他却不敢放肆压住了火气也学着那唐朝读书人站在车前摇头晃脑地掉书袋子。 “我送郡主的礼物怎么全还回来了郡主难道不明白那是我的一片心意吗?” 李怀节相貌衰老眉眼凶恶偏又学着斯文肉麻地向一个少女表达爱 样子实在是滑稽之极早有几人忍不住‘嗤!’地。 李怀节在佳人面前丢了面子心中勃然大怒回头恶狠狠地扫视众人所有人都吓得低下头惟独离他最近的李清依旧抬头脸上笑意未去李怀节手一甩皮鞭刷地向李清抽去迅猛无匹李清躲不过一鞭早抽到他身上鞭稍扫过他的脸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笑话老子就是你们的皇帝也不敢如此。”他嘴角抽*动一道长长的伤疤显得他面目更加狰狞。 李清突遭此奇耻大辱顿时涨红了脸眼睛直直盯着他迸出一道闪电光芒手微微颤抖象暴风雨中小屋似乎要被愤怒征服。 李照大惊抢过来扶住李清满脸怒色朝李怀节看去但他的手却用劲抓住李清的臂膀怕他冲动上前滋事。 但李清却没有动而是将一口恶气吞进肚里他身上揣有关系到太子兴亡的重大证据不能再呈匹夫之勇上前拼命那样会误了大事他轻轻挣脱李照的手只从怀中取出手帕将脸上的血沫擦去目光微冷侧眼瞥了一眼李怀节记住了他那道丑陋的伤疤。 这一切早被几个女人在车厢里看到李惊雁的侍女见李清遭此奇耻大辱竟然一声不吭地忍了连剑把都没碰一下不禁大失所望她轻蔑地哼了一声嘴角微撇低低骂道:“没骨头的男人!”心中对李清的一点点好感顿时荡然无存连狗被踢一脚都会汪汪叫几声呢! 李惊雁却对他有了几分好奇她所认识的年轻男子若是遭此大辱不外乎三种反应要不就大吼一声拔剑上前拼命;要不就拨马跑开待跑到老远后再出一声长啸喊一句‘我要报仇!’;还有一种是被打后不但不怒脸上反而多了几分媚笑狠不得将另外半边脸也凑上去。 但此人却是愤怒到极点最后却忍了下来可见是有几分城府她透过车帘的缝隙里向外望去正好看见李清眼中的冷色。 “看来他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了。”能李怀节是一介番王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主簿武功又差连一鞭子都躲不过怎么报仇自取其辱罢了。 李惊雁不由对李清有了一丝怜悯“可怜可悲的的小人物。” 这两年她在京里追求她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她高贵的身份她家里的万贯家产她本人的美貌艳丽就象一道道眩目的光环将她重重裹围使她被誉为皇室第一美人让无数人垂涎不已。 但也正如艳丽的玫瑰花总有刺一般她需要用冰冷来保护自己她需要对任何追求者都不假辞色渐渐地她的冰冷便成了常态让所有的追求者不敢逼视让她变得可望而不可及最后连她自己也迷惘了但今天李怀节的丑陋让她反感而他的粗暴无礼更让她厌恶到了极点“大哥我们走!” 马车开动李怀节突然伸手一拦“且慢!” “大胆我是大唐郡主你胆敢无礼吗?”李惊雁扯开车帘怒视着他。 李怀节不由倒退两步脸一阵白一阵红手紧紧握住剑把胸膛剧烈起伏他忽然仰天哈哈两声眼睛笑成一条缝闪动着寒光道:“今天风和日丽我以契丹之主的名义邀请一个大唐郡主去曲江池游玩却被拒绝昨天你们皇帝口口声声给我说诚意难道这就是天朝的诚意吗?” 李惊雁冷笑一声道:“我们天朝以礼还礼以诚换诚而象你这般无礼强横又有何道理可讲又有何诚意可言。” “你错了!” 李怀节呵呵冷笑“我们契丹信奉的是实力我看上的女人就要用刀子将她抢来管她是什么公主、郡主。” 他慢慢走到李惊雁的车窗前舔了舔舌头盯着她的眼睛低声笑道:“我要定你了我会让你们大唐皇帝乖乖将你送来到时我们草原上见。” 说完他哈哈大笑手一挥率领一群武士扬长而去渐渐地消失在长安的城墙阴影之下。 第九十三章 李林甫的烦恼 安平康坊李林甫宅的后花园里两个男子伏在一块紧紧盯着东北一角两人从黄昏时就保持同一个姿势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冬夜寒冷寒露覆盖的草地一片墨绿四周寂静无声两个男子冻得瑟瑟抖正要放弃回屋之时墙根下的异变生了只见东北角的墙根下慢慢亮了起来越来越亮变成三团火球徐徐朝他俩移来两人吓得大叫如蚱蜢般从地上弹起直向前宅冲去“父亲真的有鬼啊!”. “说!你们究竟看到了什么?” 刚刚换好衣服正要进宫里的李林甫听见儿子的喊声又从车中下来算起来他担任大唐宰相已经十五个年头经历的风雨波折已经不计其数但最近府里的闹鬼的传闻却让他十分烦恼有人看见三个身着黄袍男子牵着手说说笑笑走入东北山墙中不见了踪影有人看见三个小孩各顶一个火球在后园里奔跑说得有声有色在府中广为传播此后便没有人再敢踏入后园半步但让李林甫烦恼的却是最初的传闻三个黄袍男子这让他不禁想起多年前的一段旧案那是他这一生中的最大心病。为了确认这闹鬼是否属实他特地命长子李岫和另一个儿子(他有二十五个儿子二十五个女儿有时连他自己都常常忘记某个儿子的名字)今晚去了后园。 “父亲大人孩儿确实看见了三个火球。”李岫心有余悸战战兢兢答道。 真是有三个李林甫忽然觉得腿有些软跌坐在椅中半晌他挥了挥手“你们去吧!” 开元二十五年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同遭李林甫和武惠妃陷害被贬为庶人随后又被逼自尽七个月后武惠妃暴病而亡据说便是被三庶人追命。 “现在又轮到自己了吗?” 李林甫忽然感到一阵恐惧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就象一个伤者被人手指伤口时会本能地颤抖起来或许要等这伤口好他的恐惧感才会消失但他的伤口是永远不会愈合的刚刚愈合一个又会爆出一个更痛苦的疮伤来。 他心中烦躁站起身一把推开了窗子一股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世人都说他李林甫笑里藏刀心黑手狠可谁又去说那更黑更狠之人他不过是铲除异己而那人却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杀只是要保住自己的位子可见世间最无情莫过于帝王之家。 “你们莫要来找我你们之死和我无干。” 李林甫喃喃地念了两声不由有些泄气这话谁又信呢? 自己不过是那人的一条狗而已揣摩他的心思替他去做不能言传之事所以自己才能一步步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既如此那为什么报应要由自己来承担而他却在宫中花天酒地李林甫心中愤恨‘啪’地将窗子关上却险些夹住手. 李林甫长着一条肥大而硕长的鼻子鼻槽深且长配上他的鼻子给人一种傲慢的感觉眼傲慢也变成了和蔼可亲可是在自己的书房里他的笑容消失了变成了一个冰冷、凶相而又老谋深算的政客。 而今天这个掌控着大唐政治命脉的老政客却被府中闹鬼之事搞得心绪不宁连进宫之事都给忘记了。 他转过身子目光却落在桌上那里躺着一封信尚未开封随手抄起竟是成都李道复的信李林甫微微诧异这信是几时来的自己竟没有看见。 他取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挑开信皮抽出里面的信笺读着他的眉头慢慢拧成一团成都的海家走私事被章仇兼琼抓获此事牵扯到了李道复故写信向他求援。 李林甫吃了一惊他又仔细读了一遍走私船是在义宾县抓获随后该县主薄李清将各种走私文件直接交给了章仇兼琼在信的最后李道复含含糊糊暗示哪些文件中可能有自己的一封放行信。 “苦也!” 李林甫重重一拍桌子失声叫了起来现在是倒太子最关键的时候怎么能出这种事搞不好他会全盘皆覆。 他脑海里迅思量各种可能性如果章仇兼琼惧他之威或许这事会不了了之但他是太子之人此刻的形势他会不会不惜得罪自己而将这些证据送给太子可能性极大李林甫立刻下了结论既然他章仇兼琼已经表明了立场这种讨好太子的机会他又岂能放过。 只是现在似乎有些晚了他又将信前后反复翻看事是在年前可今天已经是正月十三这信怎么才来。 这时门轻轻地敲了敲传来老管家钱忠的声音“老爷再不进宫可就迟了。” “你进来!” 钱忠推门进来站在门口低头静候老爷话。 “我来问你这信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现在突然出现在我的桌上。”.紧紧地盯着他。 “这. 钱忠迟疑一下这封信是被门房遗忘了三天门房苦苦央求自己看在门房是老家人的面上自己才趁老爷进宫之际将信偷偷放在桌上不料府中闹鬼老爷又回来了。 钱忠偷偷看了看老爷的脸色若脸色平和他尚可以求求情可现在老爷脸色明显不豫钱忠实在太了解老爷鲜有这样的脸色看来信中是有大事他不由暗暗诅咒门房搞不好要将自己也牵连进去他再不敢隐瞒只得实说道:“这封信被门房老王遗忘了三天故今天才送来我已经将他捆了等候老爷落。” “什么!”李林甫顿时肝火大动果然是‘千里之穴毁于蚁穴’看来自己对家人管束太松了一个小小的门房才胆敢如此漫不经心误了自己的大事。 “来人!”几名强壮的侍卫应声而入。 “召集所有家人将门房一家都给我当众杖毙。” 钱忠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他看出老爷子后面还有话没说完。 果然李林甫走了两步又回头一瞥他冷冷道:“从现在起你去做门房若再敢误一件事门房一家便是你的下场!”. 长安仿佛被一块厚重的黑幕覆盖马车在雾气弥漫的夜色中穿行最前面的马上挑着两盏灯笼灯笼出橘红色的光芒映出‘李相’二字在夜色中分外显眼上百骑侍卫手执巨盾在前后左右严密防卫惟恐天降刺客。 大唐定律百官出街不允许前呼后拥就算宰相也要便行故经常有普通老农拦路告状之事但李林甫却例外连李隆基都知道他的对头实在太多恨不得食他肉、寝他皮的人比比皆是是以李相出行百卫呼拥。 李林甫的府第在平康坊一般进宫可以走西面的景风门或者横穿务本坊转到长安街走安上门入皇城但他的习惯却是过了务本坊再走过兴道坊转到朱雀大街走朱雀门入皇城因此世人都说他李林甫好出风头。其实不然李林甫之所以要走兴道坊是因为那里有太平公主故宅他每天都要看上一眼回味那位曾在大唐历史上留下杂色斑驳的女人当他初为宫廷侍卫时这个女人就曾经调笑过他‘哥奴若为相我当嫁之’事易时移太平公主早已香消玉损但他李林甫确实为相了而且一坐就是十五年若她灵下有知还敢拍拍自己脸戏称自己的乳名哥奴吗? 队伍很快便进近太平公主故宅今天他却仔细看了看宅位府中闹鬼使他兴起迁府之念这太平公主故宅便是他的一个备选目标。 这时马车却停了下来有侍卫长匆匆赶来禀报“松漠都督李怀节求见。” 李林甫微一沉吟“唤他上前答话!” 李怀节中午虽说得狂妄但若要他直接去找李隆基要人他却没那个胆思量半天便备下重礼去了宗正卿李彻的府第探问此次和亲的人选李彻告诉他皇上已经有意让独孤氏之女和亲契丹李怀节又试探李惊雁的可能性李彻却笑道李惊雁是嫡宗室出嫁他不符礼制但李怀节哪里肯死心纠缠再三李彻只得看在礼重的面上含糊替他指一条暗路去找李林甫。 李林甫位高权重手段毒辣故边陲番地之将无一不惧他李怀节也不例外他随侍卫长快步走到李林甫车前躬身长施一礼道:“契丹李怀节见过恩相大人。” 半晌李林甫方缓缓问道:“李都督有何事找老夫?” 李林甫声音低微李怀节听得不甚清楚他近前一步刚要说话却被两个侍卫两枪相叉将他逼退一步李怀节心中恼怒但不敢半点表露只得悻悻道:“卑下是为公主下嫁一事来求相国。” “公主下嫁是皇家内部事务老夫是外官怎好插手恐怕爱莫能助现在皇上正等着我再不去若误了时辰我可吃罪不起李都督得罪了开车!” 车马启动将个李怀节晾在一旁他心中大急顾不得侍卫向他瞪眼一边跟着马车跑一边大声道:“卑下想娶嗣宁王之女平阳郡主为妻万望恩相成全卑下万分感激!” 马车忽地停了下来“你刚才说想娶谁为妻?” 李怀节大喜赶紧答道:“卑下想娶嗣宁王之女平阳郡主李惊雁为妻恩相若成全卑下愿为恩相效命。” 契丹朝秦暮楚效不效命倒是小事但‘嗣宁王’三个字却勾起李林甫的兴趣就仿佛猎人面前窜出只肥獐李琳可是太子的钱袋子自己一直便想收拾他却因他是个闲王而抓不到他的把柄可现在. 李林甫透过车幔瞥了一眼李怀节昏暗的月光下他脸色青绿左颊上一条长长的刀疤显得愈加狰狞仿佛是阎王殿的厉鬼出游。 ‘嘿嘿这是好事啊!’李林甫眼睛微眯射出了一丝阴阴的笑意。 第九十四章 又见故人 安李清住在崇仁坊的益州进奉院里所谓进奉院方设在京城的长驻机构相当于现在各省市的驻京办事处吃饭住宿方便地方官员在京中的生活一般地方官员也愿意住在进奉院这里所见所闻都是乡人乡音心中舒坦不说而且食宿是免费的这样出差津贴便可以落入自己腰包但更主要是这里官员云集容易碰见个刺史、长史什么的若套上交情这对自己将来的仕途非常有利。 益州沃野千里物宝天华再加上百年经营所以益州进奉院无论档次、居住条件一直便是京城各进奉院之冠堪和长安最高档的客栈万客隆媲美。 李清是从七品衔按制应与人合住但那进奉院的管事便是吃这碗饭的谁是高品闲职谁是低品要职还有白衣幕僚他无不了然于胸所以李清节度使府兵曹参军的品衔虽低但职务却重要虽然在规格上无法优待却可以变通最后两人合住的房间只住了他一人。 李清此时正躺在床上初到长安的失落攫取了他的喜悦他枯涩失神的眼睛正茫然地注视着大梁上一只黑丑的蜘蛛在忙碌地一往一来修补着破网从街头巷尾随风飘来一声半声简单而又熟悉的胡琴声弦声铮铮当当在他快要麻木的心上深深地射上一箭他轻轻抚摩脸庞脸上的鞭伤已经不痛了但他的心却隐隐疼了起来。 从天宝元年坠山来到唐朝不知不觉一晃就已经三年了几经坎坷初来的豪情壮志已经磨去才现唐朝依旧是唐朝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改变什么他懵懵懂懂地过着成为别人手上的棋子一步一步身不由己。 可今天这一鞭却把他打醒了。 实力啊!有实力他才不会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有实力别人才不敢随意用鞭子抽他有实力什么公主、郡主才不会将他当作一段木头。没有实力一切都是扯淡!什么是实力在他李清看来就是权、钱还有刀子。 这时门轻轻地敲响李清翻身起来打开了门却见外间站着一个清瘦的男子年纪和自己相仿脸色异常苍白仿佛刚从戏院的化妆间里溜出来。 “在下成都县主簿李长佑李东主还记得我吗?” 这个李长佑是宗室旁支他和李清相反职务虽低品阶却高他袭了祖上从五品的县男爵又靠父亲之荫得了个望县主簿的实缺他与杨钊交好去望江楼品过几次雪泥故识得李清。 李清挠挠头依稀对他有点印象哦!了一声拱拱手笑道:“原来是长佑兄怎么你也来京里办事吗?” “那倒不是我家便在长安过年回家探亲住得腻了便来进奉院住两天看看能否遇到熟人刚巧在登记簿上看见李东主不!李参军也在。” 他又探头看了看屋内笑问道:“李参军可是一个人住?” “正是!正是!”同住这新年的孤寂实在将他压抑得慌。 “长佑兄可愿搬来同住?” 李长佑早听杨钊说过这李清后台甚硬他如何不愿意便拍拍李清的肩膀大笑“我正有此意不过现在天色将晚我带你先喝酒去晚上再搬来。”. 紧靠崇仁坊的春明大街是长安城仅次于朱雀大街的另一条重要街道它西通漕渠横穿东市故沿路所住商贾极多而在春明大街另一端是平康坊是进京考生的聚集之地因而春明大街的另一个特色便是酒楼、妓院云集昼夜喧呼***不绝。 李长佑是长安乡人此地轻车熟路三转两转便带李清到了春明大街。 此时天色黄昏正是晚饭时间春明大街上眼前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时而几个宽衣大袖商人谈笑而过留下一丝铜臭;时而轻狂少年左右喝呼策马奔来惹得路人纷纷避让;一队从西域来的驼队从他们身旁经过晃晃悠悠向东市行去骆驼背上载满了沉甸甸的箱子十几个碧眼的胡人高坐在驼背上打量着这座举世最伟大的城市眼中充满了崇敬向往之色。 万道金黄洒在远方东市的高墙之上竟让李清的心中生出几分自豪仿佛他已是长安老客可细一想他不过只来了半日。 二人走了一段路李长佑遥指街对面一栋四层朱红楼高笑道:“那便是太白楼了号称长安第一酒楼倒不是它规模第一实在是它墙上所题诗词水平之高乃长安之冠可惜那李白去齐州了不然倒有机会一睹谪仙人的风采。” 李清仰望着太白楼虽见它楼面平常比自己的望江酒楼还差许多但景仰之心却没有半分减弱它厚载着盛唐的文化沉淀就如同那半坡的瓦罐虽简陋不堪入目但谁又敢轻视。 他心中爽气一揽李长佑的肩膀笑道:“走!喝酒去今天我请客。” 二人昂跨入酒 有一个伙计慌不迭地引他俩进入大堂大堂早已坐满了二楼只见每一面墙上都题满诗词无数才子墨客正移步瞻仰其中数李太白的《将进酒》下观者最多个个喃喃自语眼中流露出迷醉的神情看那心态今日定是不醉不归了。 两人走了一圈不时听见低吟浅唱琵琶声声二楼也已客满只得再去三楼只走到楼梯口便已听到喝彩声阵阵传来看来又有诗人再留墨了李清兴趣大增三步并做两步冲上楼去果然见一群人围在墙边叫好声已过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脸上皆解露出不解之意墙边一名白袍男子一手执杯一手捉笔醉意十足正脚步踉跄在墙上肆意泼墨片刻诗已写完他将杯酒一饮而尽摇头狂笑‘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又潸然泪下将酒杯一扔扑进屋内饮酒去了李清挤上前只见墙上写有一诗: 三十始一命宦情多欲阑。 自怜无旧业不敢耻微官。 涧水吞樵路山花醉药栏。 只缘五斗米辜负一渔竿。 字里行间中充满了失意和不满下面落款江陵岑参。 李清心头急震霍地回头向房内望去他虽已入唐三年但除了王昌龄外他还未曾见过别的诗人今日初到长安竟无意中遇到了岑参。 “这岑参是去年进士科榜眼授右内率府兵曹参军看他此诗或许是嫌官小此等书生以为胸中有点墨便以救天下苍生为已任不通人情世故官是那么好当的吗?” 李长佑冷哼一声又拍了拍李清的肩膀“阳明兄咱们走吧!” 李清默然无语他所知所闻李白、杜甫、王维、王昌龄还有这个岑参个个胸怀大志但最终都失意而终可见官场并不是做了几好诗便能混的自己狗屁不通不定到头来反而成就一番事业他心中若有所悟似乎摸到了做官的脉搏。 他见岑参门前堆满了仰慕者摇了摇头又上了四楼四楼布置奢华人却不多只坐了两间雅室其余都空着其中一间门口昂挺胸站了十几个士兵看来里面之人有一点身份李清进了隔壁雅室伙计赶紧替二人上了茶李长佑刚要点菜忽然想起一事将菜目簿一合递与李清笑道:“我倒忘了你便是酒楼大东主真是班门弄斧了。” “不妨事卖酒不如喝酒的我是头一次到长安来还是你点菜好。” 李长佑嘿嘿一笑“既如此我就不替你省钱了。”十几个菜又叫了两壶好酒 不多时二人所点酒菜送至伙计接过李清给的小费欢天喜地道:“干喝酒没劲不如我给二位客倌叫两个陪酒女来。”不等李长佑说话李清摆摆手道:“陪酒就不必了不知可有卖唱的随便唱两曲便可。” “有!有!” 几杯酒下肚李长佑笑道:京城赴任了。” 李清吃了一惊这是为什么历史上杨钊赴京应该是在杨玉环被封贵妃之后难道杨玉环已经封贵妃了吗?自己竟不知道。 “这是什么缘故?” “我们也不知问那杨钊他也是茫然只说是节度使大人的举荐。” 李清的心已经乱成一团杨玉环若封贵妃他不可能不知定是中间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变故此事关系到他的前途李清的心中着实有些忧虑。 眼一斜却见李长佑正用怀疑的目光盯着自己似乎要从自己脸上探出什么内幕.道不说这些喝酒!喝酒!” 这时进来一个穿红裙的歌女涂着浓妆和这李长佑倒是白得般配她后面跟着两个乐师竖抱琵琶横抄琴歌女朝二人深施一礼搬个凳坐了下来几个乐师也寻凳坐了调了调弦声。 “妾身小柔不知二位客倌想听什么曲。” 李清笑道:“随便你来个拿手的吧!” 小柔浅笑一下“那妾身就唱一曲将进酒这可是太白楼的招牌。” 她清了清嗓子低声唱了起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朝如青丝暮成雪. 歌声婉转悠扬时而激越时而惆怅急时琵琶如暴雨缓时琴声似泉水李长佑听得如醉如痴李清却有些心神不宁就在这时隔壁传来‘咚!咚!’地敲墙声一女子大声喊道:“隔壁喝酒的给老娘安静点!” 李清一怔这声音似曾相识这时又听见一少年怨道:“三姐啊!让你少喝你偏不听这下可失礼了。” 李清蓦地跳了起来这不是杨末吗?那、那个自称老娘的就是杨花花了难怪声音耳熟。 他再无心听歌大步朝隔壁走去只到门口便见到了杨末他 旧憨厚只身上早换成了锦袍连声道歉:“对不起姐姐喝多了。” “杨末你不认识我了吗?” 杨末一怔突然大叫一声竟跳了起来上前紧紧抱着他“李大哥是你吗?” 不等李清回答他一把拉住他便朝隔壁跑去“三姐!三姐!你看看这是谁。” 李清进屋看到的却是一个明丽的贵妇她眼光朦胧眉目轻佻带着几分醉意身旁站着一个白胖宦官手执酒壶正一脸媚笑替她倒酒。 她正是一别经年的杨花花李清忽然想起了答应过她的青城山之约自己早就忘得干干净净心中顿时有些不安。 杨花花斜眼瞟了李清一眼眼睛骤然亮她跳下地跌跌撞撞向李清扑来杨末赶紧将她扶住杨花花却一把甩开他一只光溜溜的胳膊搂住李清的脖子软绵绵倒在他怀中打着酒嗝媚眼如丝笑道:“你这冤家总算被我逮住了。” 这一幕恰被赶来的李长佑看见他打着哈哈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你们忙!你们忙!” 说完暧昧地朝李清挤挤眼便溜之大局。 李清将软体动物一般的杨花花半拖半抱放回席上回头问杨末道:“你们怎么也到长安来了?你娘呢?”进惊现在又遇到杨氏兄妹这才是李清急于想知道的。 “我娘身体不好在家呢!”信吗?在望江酒楼。” “我没见到你快说。”接受任务的第二天李清又返回义宾一趟接交了职务随后便直接从义宾赶来长安压根就没去过望江酒楼。 “从去年十一月起我们杨家仿佛时来运转从各地赶来的官员几乎要将我家门槛踩断甚至还有从京里来的那导江县县令还向我娘磕头谢罪开始我们不知后来才知道我姐姐可能要被封妃子了。” 说到此杨末愤愤道:“我们落魄的时候谁睬过我们现在却一个个上门讨好和大哥比起来哼!什么是人情冷暖我娘就常感慨大哥在我们落难时相救现在却不来了这才是赤心之人。” 李清听了却老脸微红他何尝不是一样只不过先走了一步这时杨花花的另一只手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使劲朝自己怀中一拉嘴唇凑在他耳边恶狠狠道:“你说春天来陪我爬山老娘等了一年都不见你影子你要怎么补偿我?” “三姐松手!”她道:“敬酒一杯算是赔罪。” 杨花花也不手接伸出红润的嘴唇在李清手中将酒一吸而尽又张口将酒杯咬住往旁边一甩抚摩他的脸媚笑道:“呸!你想得美一杯酒就能了我一年的苦盼吗?”她眼波流转瞟了他一眼“要不你陪我去终南山玩。” 这时旁边宦官咳嗽两声提醒杨花花要注意影响众目睽睽之下不要这么楼搂抱抱杨花花却眼睛一瞪抡起一盘菜向他砸去“你这个没卵子的太监放什么屁!” 那太监措不及防被菜拍个满脸花杨花花哈哈大笑又拎起酒壶灌了几口嘴中含含糊糊嘟囓几句头一歪呼呼睡去。 李清轻轻将她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拿下心中感慨“看来国夫人的模样儿已经出来了。” 他挺直腰和杨末对望一眼同时松了口气“我还有公事未办办完公事后我再来看你们你们住哪里?” 杨末想了想却苦脸道:“我们是下午到的那地方我也不知道好象是什么太平公主旧宅。” “我知道了过两天我来看你们”李清瞧了瞧梦中犹笑的杨花花摇了摇头俯身将她背起“走吧!我送你们上车。” 送走杨家姐弟李清又叫了辆马车回进奉院这时天已经黑尽春明大街上***通明到处是醉得东倒西歪的人酒楼里的劝酒声青楼里的浪笑声交织在耳旁李清在为今夜的遭遇而感慨历史仿佛走了岔路此时此刻他就象在做梦一般恍恍惚惚周围的一切都不真实起来。 马车转了弯前面便是进奉院李清突然听见进奉院那边传来叫骂声再一看竟有大群士兵站在门口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使命心中吃了一惊急令马车停下跳下马车借着夜色掩护他躲在一棵树后探头望去却见李长佑被五花大绑抓了出来他嘴被堵住正呜呜大叫李清的眼中闪过一丝惧色他忽然明白了李长佑也是主簿就住在自己的房间这些士兵定是将成都李主簿当作义宾李主簿而错抓事情没那么简单李林甫已经出手了。 李清慢慢离开大树掉头便跑他的身影迅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第九十五章 初见太子 天际一片火红一个巨大的火球在灰蒙蒙的雾霭中令人惊奇地摇晃着渐渐露出了头翻腾着紫红的朝霞向苏醒的长安城投射出万紫千红的光芒新的一天到来了。 清晨在亲仁坊大理卿崔翘的府前来了一年青人他面色苍白略显得有些疲惫在小心翼翼地向门房递了张帖子又候了片刻随即被门房领了进去。 他自然就是李清昨夜进奉院出事他不敢回去便找了一家客栈胡乱蹲了一晚一夜胡思乱想到天亮时才朦朦胧胧合眼睡去一早便来寻大理卿崔翘崔翘宅在阶一对大石狮子威风凛凛的矗立两旁富贵中透出威严。 李清随门房进宅坐在客堂里等候有丫鬟给他上了茶他轻茗一口左右打量一下两边各有一条巨大的灰色帷幔已经显得有些陈旧就这么长长拽拽地拖在张茶几客堂正中间是两把紫檀大椅中间隔一张檀木雕花板桌桌上放一只越州的青瓷细颈瓶插了几枝腊梅花色深香给沉闷的客堂带来一丝生机。 等了良久也不见崔翘出来李清耐着性子慢慢走到门口整个崔宅都很安静仿佛所有的人都还沉睡未醒这时左侧传来缓慢的脚步声“你可就是章仇大人派来的信使?” 李清回头一名中年男子负手站在不远处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他身材不高面容清攫长须飘飘眼中睿智闪动浑身带着淡淡的书卷味。 李清忽觉他的眉眼有些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此时不及细想急后退两步一躬到地“正是李清!” “我便是崔翘。”他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不必多礼进客堂坐吧!” 李清坐下先取出章仇兼琼的信递与他崔翘接过展开信略略扫读一遍眼中闪过一丝厉芒随即又恢复常态呵呵笑道:“原来章仇兄让我给你引见太子看来李参军深得章仇大人赏识啊!” 李清心中诧异章仇兼琼的信他没看本猜想是让自己将证据直接交给崔翘不料信中却丝毫不提此事只是让他替自己引见太子难道章仇兼琼连崔翘也不相信吗?可转念又一想这也难怪此事事关重大少让一个人过眼风险便少一分。 不过此事李清却猜错了章仇兼琼在信中是请崔翘送入证据压根没让李清去见太子只是最近朝堂险恶传闻皇上有废太子之意章仇兼琼在外地不知但崔翘怎会在此时揽下此事引火烧身。 崔翘微微沉吟片刻话题一转“李参军可吃过早饭?” “我一早就吃过了。” “既如此那就走吧!”崔翘双手一拍起身便走到门口又回头瞥了一脸惊疑的李清笑道:“怎么你不想见太子了?”. 李清是从七品官员很容易便进了皇城皇城是中央政府机构所在地建筑气势恢弘崇阁巍峨朱阁高楼或一栋栋单独耸立或成排成列一眼望不到头一门街而行承天门街将皇城分为东西两半东边有门下外省、尚书省、太仆寺等;而西面则是中书省、宗正寺、鸿东宫东宫在宫城内太极宫西面自李隆基即位后太子便不再住东宫而是随他同住但去年起太子李亨又搬回了东宫。 马车在长乐门前停下崔翘递了折子自有当值侍卫替他进去禀报不多时太子宣崔翘进见。 “李参军在这里候着千万别乱走动这里已不比皇城。”他上前一步低声道:“有些侍卫你是看不见的走错一步格杀无论。” 李清凛然迅扫视周围一眼只见城墙巍峨眼前开阔连一棵树都没有哪有藏身之地倒是羽林军十步一哨五步一岗个个冷森森地盯着他就算自己想走动看一看也不可能。 约过了半个时辰却见一顶小轿从宫城内走出两个宦官在前头开路十几个侍卫在左右护卫小轿迅从李清面前走过走了不到几步却停了下来。 从轿中弯腰走出一人招手向李清笑道:“贤侄是你吗?” 李清闪目看去正是嗣宁王李琳他心中又惊又喜上前两步向李琳躬身施礼“王爷身体可好?李清昨日未到王府问候请王爷恕罪。” “昨日的事我已经知道真实委屈贤侄了今晚上元夜到我府上来吧!聚一聚就当回自己家里一样。” “多谢王爷我一定来。” 李琳这才想起他站在宫城外不由诧异道:“贤侄是来求见太子的吗?” “是!我有公务在身适才崔大人已经替我去禀报了。” 李琳忽然激动起来“公务!公务!大家都为公务要是我也有公务在身何至于到今天唉!” 他长叹一声眼中露出痛心之色“苍天要惩罚我奈何!” 李清见他难过心中着实不忍劝慰道:“李清可能帮王爷什么忙王 管说。” 李琳象是想到什么仔细看了看他脱口而出“贤侄可有婚配?”话说完可又觉得不妥“罢了!罢了!”他无奈地摇摇头上轿走了。 李清听他忽然问及自己婚配又想起昨日遇到李怀节之事暗忖道:“难道李怀节真的向皇上求亲了吗?”他望着他步履蹒跚似乎老了十岁让人怜悯又想他对自己的恩情李清报恩之心沛然而生。 这时一名高大白胖的宦官带着几个小太监大摇大摆走出来左右东张西望大声尖叫道:“哪位是剑南李参军。” 李清连忙举手高声应道:“在下便是!” 不料那宦官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却没理他依旧探身张望尖着嗓子继续问道:“我再问一遍哪位是剑南李参军。” 这里就只有自己一人他何须多问李清心领神会从怀中摸出两颗鸽子卵大小的明珠握住他手暗递去“在下便是剑南李参军。” 这些珠宝便是海家要送到吐蕃之物被高展刀从船上拿到它和走私无关自然被李清没收‘充公’。 那宦官手搓捏一下眼睛立刻笑眯成一条缝白胖的脸上象绽开一朵花连声怨道:“你怎不早说太子殿下召见你请跟我来。” 东宫的主殿叫明德殿是太子处理公务和接见朝臣的地方但那太监却领着他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门在小巷里弯弯曲曲而行仿佛在走一个迷宫。 “李参军见太子的规矩很多你又是第一次进宫得先学会行礼等太子有空了再来召见你。”又多补充一句“等会儿你给崇文馆那帮酸儒说一下你不见太子面这礼仪至少可以少掉一半。” 李清听说还要学礼心中着实郁闷事情紧急怎容如此磨蹭他不识宫中品衔只看这中年宦官走路趾高气昂便推想他不定是个管事的笑笑问道:“不知公公尊姓大名我回去后逢年过节也好托人送些成都的土产来。” 这句话那宦官爱听他立刻笑咪咪道:“多谢李参军美意咱家叫李静忠是伺候太子的老奴才以后李参军有事咱家不定帮得上忙。” ‘李静忠!’李清心中突地一下难道他就是李辅国不成他只记得李辅国是后来改的名至于原来叫什么他却不知道不过看这宦官的年纪和气势又姓李人李清思量一下决定还是压下这一宝他从手上抹下一只祖母绿戒指塞了过去。 “李公公说得不错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谁没个难事我这人就喜欢交朋友若李公公不嫌弃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李清猜得不错李静忠便是后来的李辅国辅佐李亨即位又杀张皇后拥立代宗李豫权倾一时中唐宦官乱朝便从他开始。 李静忠早就瞥见李清手指上那颗极品祖母绿见他终于送来心中欢喜之极太子做事谨慎约束手下极严所以他虽是太子的心腹但平时油水也不多太监不能人道自然对财物尤其看重这是天性就如同狗天**啃骨头一般。 他见李清出手如此阔绰有意和自己结交又知道他是章仇兼琼派来的人一定有什么急事李静忠迅平衡了公与私之间的关系微微笑道:“李参军将咱家当朋友咱家怎能不帮忙你跟我来。”他竟不再领李清去什么崇文馆而径直朝太子的内宫走去。 太子接待朝臣的规矩极严若非宗室一般的朝臣只能在明德殿接见且有书记官记录将太子的一言一行都要记录下来上报给唐明皇更不允许太子擅自出宫静忠去办李静忠故而也有一定的特权这就是李清善于变通才得来的运气若他不结交李静忠而是正正经经去明德殿没有机会拿出证据搞不好连进殿门的搜查关都过不去。 况且就是拿出来太子又敢要吗? 李静忠先找了一件太监的衣服给李清换上见他无须又将领子拉高一点将他喉结遮住这才领他穿过几条小巷从一扇偏门进了太子的内宫一路上侍卫戒备异常森严李静忠只管大摇大摆的走也没有谁敢问他一下只是李清不停地摸着这太监的衣服心中实在难受之极. 大唐太子原名李忠立为皇太子后改名为李亨这个新年他一直便过得闷闷不乐自去年柳升坐赃案后李林甫便抓住机会一道一道给他下套子铲除他的李适之最近再一次听到宫中线报李林甫密告李隆基朔方节度使王忠嗣欲拥立太子即位而李隆基竟一连几夜都没惧起来这和当年废前太子李瑛时是何其相似。 他刚刚送走嗣宁王李琳昨天夜里宫中传来消息皇上忽然改变主意竟有意将李琳之女李惊雁下嫁契丹李怀节不用说这一定又是李林甫手段报复李琳对他的支持。 合礼制但皇上却答应了可见其中必有什么利益交易若他贸然进劝会反被李林甫抓住那又必然会伤了李琳的心李亨权衡再三最终决定保持沉默毕竟还是自己太子位重要。 此刻李亨正在内宫细细地品尝一碗参茸燕窝粥他身子较弱不能过度疲劳接待完朝臣后总要回宫休息一阵这时门帘一响李静忠悄悄进来一声不吭地垂手站立。 “章仇的特使去崇文馆了吗?” “禀报殿下奴才斗胆将他带来了。” 李亨却没有说话半晌他淡淡一笑“不错你不愧是被我看重之人他在哪里让他进来。” 李清很快被领了进来一名贴身侍卫端个银盘跟在后面盘子里就放着李清带来的证据隔着薄薄的纱帘他见里间榻上斜坐一人倚靠在软垫上看不清面容但必是太子无疑李清连忙跪倒:“剑南节度使府下兵曹参军事李清叩见太子殿下。” “李清剑南”明雪泥之人便是叫李清后来被章仇推荐为义宾县主簿可是你?” 李清惊于他的记忆连忙答道:“正是微臣。” “不错那雪泥父皇很喜欢我也很喜欢你且抬起头来。” 李清抬头这才现纱帘不知何时已被拉开他一下看清了太子的模样只见他年约三十五、六岁脸色苍白显得有些病态鼻子高挺且长口唇宽阔尤其是眉眼长得异常飘逸给人一种庄重却又懒洋洋、很散淡的感觉。 “你说吧!章仇派你来有何事?” 李清瞥了一眼那盘子侍卫立刻将盘子里的书信交给李亨最面上一封是章仇兼琼写给太子的密信李亨随手拆开细看起来开始是漫不经心但渐渐地他的眼睛坐了起来找出李道复的那封信一字一字地读着手竟微微颤抖起来正如章仇兼琼事先所料这封信来得实在太及李道复必死无疑而李林甫也将吃不了兜着走不过李道复死不死并不重要有这个把柄在手上他知道李林甫自然会主动向他妥协。 李亨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文件放进一个箱子里锁好又意味深长地望了李清一眼眼睛里竟迸出一丝冷意李清忽然想到一事大脑里‘轰’地一声身上的汗毛根根炸起他突然意识到太子要杀人灭口了。 他背上的汗立刻湿透一大片在此之前他一直想着如何摆脱李林甫的追杀千方百计将证据送到太子手上却忽略了太子会杀人灭口。 李清的脑海里闪电般地思量着对策不等太子开口他立刻抢先道:“殿下此事是臣一手经办海家的走私船便是臣在义宾抓获以后海家的案子还需要臣来佐证。” 李亨确实是动了杀人灭口之念但李清抢先说出此话倒似乎看透他的心机李亨不语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可昨晚有大群士兵来益州进奉院抓为臣却将成都县的主薄当作臣抓走所以臣今天一早才急着将此证据送来臣以为我个人性命是小但若误了殿下的事才是大。” 他这几句话说得莫名其妙毫不着边际将旁边的李静忠听得一头雾水但李亨却听懂了他的意思:李林甫已经知道我来长安若我突然被你杀了等将来佐证之时找不到我你又怎样给皇上解释。 李亨嘴角浮现出淡淡的倦笑李清回答虽有些牵强但这份急智却让他暗暗赞许又想起信中章仇兼琼对此人毫不吝啬的夸赞李亨杀机稍敛心中忽地动了爱才之念他又仔纪不大只有二十五、六岁但眼睛里却露出严峻、冷静和坚毅和他的年龄完全不配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似乎越了这个在地上却又能挺直腰侃侃而谈谦恭而不失尊严李亨忽然想到了自己最稀缺的东西那就是忠于自己的人才。 他很想再多问问他但时间不允许了崔翘还在明德殿上等着记录官在详细地计算着自己休息的时间时间过久会让父皇生出疑心。 他望着李清微微一笑眼中生出一股暖意“你去吧!先去崇文馆学学礼等会儿再来明德殿见我给我讲讲你如何治理义宾县再讲讲你是怎么明雪泥的。” 李清走出太子内宫这才现自己的内裳早已湿透长吁一口气随侍卫去了李亨一直盯着他的背影远去笑了笑忽然回头问李静忠道:“你觉此人如何?” 李静忠偷偷望了太子的脸色一眼“奴才不敢妄评外官。” 李亨冷哼一声“你说吧!在我面前不必这样虚伪。” “奴才不敢奴才对他了解不多不过奴才只感觉此人气质不同常人说不定能为殿下所用。” 李亨点点头淡淡吩咐道:“你去一趟吏部将此人在义宾县的档案给我调来。” 第九十六章 四两拨千斤(上) 出来已是近午和煦阳光洒在皇城金碧辉煌的琉璃着耀眼的光芒阳光暖洋洋的照在李清的身上他仰望蓝天白云恍如两世为人。 崔翘从后面跟上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恭喜李参军了你可知太子很少接见低品官员今天不仅接见你且太子之语对你甚为看重前途无量啊!” 李清斜眼微睨他一眼对他暗暗生了警惕他今天从阎王殿里走一圈出来才意识到章仇兼琼决不会命他去见太子杀人灭口的后果章仇不会想不到见太子必是这个崔翘的擅自决定看他文质彬彬想不到心肠竟如此狠毒李清虽不满但依旧笑容可鞠地谢道:“这全是崔大人的栽培李清不敢忘记。” “呵呵!不错!不错宠不见骄贵不忘本孺子可教也!” 崔翘的儿子也是主簿年纪和李清相仿但每次见太子太子所问决不过三句这还是看在自己面上其他人连见太子都不可能但刚才太子询问李清的身世询问他的治县之得毫末细节都一一问到这竟是他从未见过崔翘又是嫉妒、又是惊异他知道太子是看上此人了。 “我今晚想设一家宴请李参军吃顿便饭不知李参军可有空?” 适才听李清对太子说他是孤儿崔翘便动了心思。他有一个女儿今年十七岁生得容颜俏丽只是有些娇纵若能将李清招赘上门这半儿若有了出息自己儿子也能沾沾光。 不料李清却歉然道:“今晚我已答应另一世伯恐怕要辜负大人地美意了。” “不碍!不碍!明日也行。你住哪里我明日派车来接你。” 崔翘笑容亲切两眼微微下弯呈月牙形李清砰然心动又觉得笑容竟是这么熟悉他凝神细细一想。突然恍然大悟帘儿!帘儿的笑容竟和他一模一样他、他姓崔李清惊得心都要停止跳动帘儿玉佩上刻的那个字不就是崔字么难道. “崔大人我想冒昧问大人一事” 李清的心已经痒得无法再抑也不管这里是皇城更不管这会不会勾起崔翘惨痛的回忆。反正他就是想知道帘儿身世之秘。 但崔翘却无心再理会他。他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脸色大变。不顾仪表庄严瞅见旁边有一大鼎手提朝服一猫腰迅捷无比地钻到后面一面探头窥视一面连连向李清招手。 李清见堂堂的三品大理寺卿竟然如此狼狈就仿佛在玩小孩打弹弓的游戏。不由顺他目光望去就在他前方五十步外停着一辆宽大的马车。百名侍卫戒备左右一名头顶两根鸡毛地官员站在车前不住地点头哈腰脸上充满感激的表情李清不关心那马车是谁但那两根鸡毛他却不会忘记他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脸颊鞭痕已经结了痂但心里的鞭痕却永远无法愈合。 “李参军我先走一步记得明儿到我府上来。” 崔翘瞅准了机会低低向李清招呼一声弯腰躬背顺着宫墙悄悄溜行他一不小心又踩到官袍险些摔个狗啃泥看他那紧张而笨拙的样子想问他帘儿之事也无从出口只得罢了。 他忽然又对那辆马车有了兴趣一边走一边仔细打量这辆马车宽大考究车身雕玉镶银金丝彩带装裹连车夫也穿着锦袍革带看这阵势至少也应是亲王李清忽然感到一道凌厉的目光从车厢里射来这目光陌生而又熟悉仿佛已等待自己多年仿佛已经看透自己他竟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蓦然间他已经明白马车里坐地是何人了。 马车里坐的正是要进宫面圣的李林甫他昨晚利用李隆基好大喜功的秉性成功说动了李隆基考虑将李琳之女送去契丹和亲但他一早接到报告说李琳先去东宫便决定再次向皇上晓以利害正好在皇城遇到了准备北归的李怀节。 李林甫一眼便瞥见了正沿着宫城墙溜窜的崔翘他不禁连声冷笑前日还向自己表示效忠可今儿就到东宫来了两面三刀的家伙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眼看崔翘逃远又回头聆听李怀节的感激涕零。 “我此次北归定为恩相造一座生祠供我契丹子女四时祭拜。” 李怀节得知佳人归己全仗恩相一手促成早激动得声泪俱下恨不能俯身为相府一只看门狗供恩相早晚驱使。 “生祠就不必了你只要心怀皇上.你在听吗?” “李都督--我说话你在听吗?” 李怀节走神了他忽然从马车的间隙里看见了李清二人目光相对他认出此人昨日在郡主身边所见竟然不是仆役。 “难道他也想一亲郡主的芳泽不成?” 李怀节心中生出胜利者地得意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他要揽着李惊雁在朱雀大街上缓行让李惊雁所有地追求者看一看大唐最冷艳的公主是属于契丹人地嘿嘿!为什么不可以老子明年就来。 李林甫自己可以走神但却不容许别人走神他心中暗暗恼怒李怀节的无礼竟然敢和自己说话时心不在焉他见李怀节紧紧盯着前方眼神里一会儿得意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又流露出向往的笑意也不禁回身望去从半透明的纱帘里他一眼便看见了李清见此人品阶甚低却敢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马车难道他不知道这辆百卫呼拥的马车里坐着大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李林甫吗? “李都督此人是谁?” 李怀节惊觉自己失态连忙俯身答道:“回禀恩相此人我也不识只是昨日在平阳郡主身边看到甚是无礼故而有印象。” “哼!”者狂妄无知之小辈。 “来人!” “属下在!”七八个侍卫同时叉腰呼应。 李林甫一指李清“将那厮给我乱棍打出皇城去!”. 大明宫的御书房内大唐皇帝李隆基正负手卓立默默地凝视着天空白云在聚聚分分宛如他地人生;他的人生已经匆匆走了一个甲子盛衰荣辱几多事又如天上白云他看到地只有眼前的聚聚分分。 人说六十而耳顺但李隆基却不然他烦恼的事情太多他的万里江山四邻不靖有吐蕃之患、有回鹘兴起、有南诏坐大但这一切烦 不上他身后的那个位子他做了三十三年的皇帝时继位者已经不耐。 在他的书桌上有两份太子起居录纸上墨迹皆未干一份是在明德殿的记录另一份却是在太子内宫的记录明德殿的记录他不关心李琳求诉崔翘述职还有一个小小的九品主簿在侃侃而谈。 李隆基兴趣却在那个九品主簿的身上在另一份太子内宫起居录上却清清楚楚写满了同一个人的言论是同一个人身份却变成了剑南节度使府兵曹参军事仿佛变戏法一般连李隆基都对此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章仇兼琼的特使截获走私到吐蕃的精铁昨夜被相国派人抓捕又侥幸逃过太子的灭口无数个精彩的片段勾画出一段活生生的传奇李清明雪泥的小商人义宾县九品主簿竟有了和此人聊聊天的兴趣。 “皇上李右相求见。” 身后传来高力士尖细的嗓音高力士身材魁梧但却心细如不等李隆基开口他已经小心翼翼地将两份墨迹未干的起居录收了起来。 李隆基慢慢回过身他虽已到六十但岁月不但没有给他带来衰老反而增添了成熟的魅力和威严李亨与他长得颇似鼻挺口阔眉眼飞长但李隆基双目冷酷而有一种透视人心地魔力。给人以精明却又城府深沉的感觉是那种雄才大略的典型。 “宣他进来。” 片刻李林甫在两个小太监的引导下进入大唐天子的御书房他摒息静气步步小心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任意张权。 “臣李林甫拜见皇帝陛下。” 李隆基瞅了他一眼想起刚刚太子起居录上所言。此人族弟李道复包庇走私本人又动用兵力抓捕章仇特使不禁暗暗冷笑但他脸上却丝毫不露依旧如往常一般和颜悦色随意笑笑道:“免礼。坐吧!” 对于臣下所作所为李隆基并不就事论事而是就人论事只看他的需要大事可以变成小事小事也可以变成大事他并不反感臣子间的派系斗争相反他还鼓励这种权斗只有朝臣中斗争地存在他才能把握住权力的平衡。这是帝王的权术不让一派坐大。更不容许任何威胁自己的力量存在尤其是太子。 开元二十五年。张九龄的罢相史载是因替中书侍郎严挺之辩护而被贬其实不然张九龄的罢相地真实原因是他极力反对废除太子李他没有领悟李隆基对太子安排的真实用意更没有想到李隆基压根就不需要太子。 李林甫屁股轻轻挂在椅子边上脸上挤出十二万分的诚恳道:“皇上。臣今日前来还是为与契丹和亲一事昨日夜深。臣尚未尽言请容臣再细细禀来。” 李隆基淡淡一笑“你说吧!朕听着就是。” 一早嗣宁王李琳入宫请求李隆基看在宁王份上取消让平阳郡主和亲的安排说到动情处竟声泪俱下李隆基知道李怀节残暴又感念大哥的让位之恩他竟有些动摇起来。 “臣刚刚在皇城遇到松漠都督李怀节方知李怀节对平阳郡主用情极深臣就在想我天朝为何要与契丹和亲无非是要让契丹永远向我天朝臣服使契丹之地永远属于皇帝陛下既如此若将平阳郡主嫁去岂不是能更深地影响李怀节让她将皇帝陛下的恩德沐浴到每个契丹人的身上让每一个契丹人都对陛下心中臣服就如同当年文成公主西嫁所以依老臣看若想要契丹归化非平阳郡主去不可。” 李林甫一边说一面偷看李隆基脸色见他眼中犹豫知道他尚有心结未解又笑着替他开怀道:“嗣宁王不愿让女儿北嫁这是人之常情若是臣的女儿臣也不愿意毕竟北方苦寒但女儿哪有不出嫁的道理李怀节也算是一方豪杰嫁给他并不辱没郡主再者郡主北嫁一样锦衣玉食北方苦寒又与她何干皇上再施于恩典让郡主常回京探望父亲便是。” 李隆基站起身来来回走了两步“相国所言是有道理只是让郡主北嫁不符合礼制朕担心朝中会群起反对。” 李林甫心中暗暗冷笑“礼制?你要立媳妇为妃难道就符合礼制吗?你无非是觉得将宗室第一美人嫁给小小的契丹可惜罢了。” 他早有腹策起身跪倒道:“皇上恕臣直言现在吐蕃又有动兵地势态朝廷应将精力集中在吐蕃若北边再出事臣担心会影响我吐蕃战略所以牺牲一个郡主换来北边安宁臣以为值得。” 李林甫的最后一句话让李隆基悚然动容是啊!侄儿地眼泪算什么大哥的恩德算什么?只有大唐地江山社稷永保才是真。 “朕明白了让朕再好好想一想。” 李林甫一颗心终于落地事情到这个地步李惊雁北嫁已是板上钉钉试问天下还有谁能改变李隆基维护江山社稷的决心‘李琳啊!李琳我让你尝一尝与老夫作对的下场!’ “臣还想再和皇上商量一下上元夜花灯之事”. “若想改变李隆基的决心那天下只有一个人能办得到。” 李清正坐在一家小食摊上一边吃着面条一边飞思量刚才李林甫竟命令手下将自己棒打出皇城饶是自己跑得快身上还是挨了两棒“李林甫啊!李林甫我就要让你明白你不杀掉我会有什么后果还有李怀节那一鞭老子不会白挨先回敬你一记闷拳。” 记得杨末说过他们住在太平公主的旧宅可太平公主的旧宅在哪里李清却一眼摸黑他将最后一口面汤吱吱吸干拍了拍肚子对摆面摊的一对老夫妇笑道:“两位老人家我想请问太平公主的旧宅在何处?” 老汉热心他拉着李清手指着前方道:“太平公主地旧宅在兴道坊你往前直走约三里地看见大门口只有一个石兽的便是。” “多谢了!” 李清掏钱付帐才现自己竟分文皆无钱在进奉院银子见太子时被搜走未还老汉看出他地尴尬便笑笑道:“年轻人你去吧!什么时候有再送来实在没有就当我请你。” 李清羞愧冲老汉拱拱手道:“多谢老人家请我吃面我过几日当来奉还。”以恩报恩以怨还怨做人理当如此。 第九十七章 四两拨千斤(中) 年十一月沉寂多年的杨玉环忽然被封为玉真公主李隆基之心立刻昭然天下一时杨家大贵从各地赶到导江县的关怀者不计其数车辆遮天蔽日杨家村后来因此典故改名为‘车渎’镇(渎者堵也)。 新年杨玉环思念家人李隆基便命人将其姐弟接来团聚暂住太平公主旧宅。 且说李清囊中羞涩便信步而行顺路饱览长安街景走了三里路果然看见一座朱门大府门前只剩一只镇门神兽大门朱红斑驳檐下住满了寻常百姓家燕大门处数十名士兵分两列笔直挺立警惕地注视着周围两名老太监一左一右沿阶拾缀着满地花瓣。 “这个、烦请公公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成都李清来访。” 太监老眼昏花凑近李清面庞看了半天方摇摇头继续拾他的花瓣“年轻人你不行的去叫你爹爹来。” “秦公公这位可能是三小姐的熟人。” 李清抬头却见一名军官走上前笑笑向他点点头这军官昨夜也去了太白楼亲眼看见杨花花被李清背下楼想必不是普通熟人。 老太监又瞥了李清一眼这才起身慢吞吞道:“既如此让杨哥儿出来认认若是才能进去。” 只一夜不见杨末似乎又长胖了一圈。也变白了听说李清到来他早欢喜得连蹦带跳跑出“我们正好说到大哥大哥就来了。” 李清笑道:“大哥没饭吃了便想到你们这里混饭吃。” 再往里看他只觉眼睛一花仿佛有一片黄色地裙琚飘过。躲到了树后。 “大哥那是三姐她昨晚喝醉了羞于见大哥。” 在杨末心中早将李清认作是他的三姐夫他只来一日。便有四、五拨当官的上门拜访什么这样郎、那样书的个个眼睛溜溜闪着贼光将三姐吹捧成天上的仙女与他们的儿子是郎才女貌杨末虽年少但也听出这帮人是想娶三姐进门。 “呵呵!三姐竟然会害羞这倒是少见了。” 李清话音刚落便见杨花花从树后飞奔而来一身宫装黄裙艳丽非常。在她健康肤色的衬托下倒象三月的油菜花。在阳光下散出乡土气息。 “你这死鬼敢奚落老娘!”两支白葱般地指头直奔李清耳朵飞来。 李清侧身躲过。杨花花手指落空又顺势一滑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却媚笑如花“谁让你昨晚揩我的油。” 不知怎的李清和杨花花说话却感觉异常轻松他亦嘿嘿一笑向后面军士瞟一眼道:“我不背你。难道要他们背你不成?” 杨花花笑逐颜开一把将李清的胳膊抱住。直朝后室拉去李清唬了一跳“三姐这青天白日的你不会. “你要死了想到哪里去了是我妹妹要见你!” 她顿一顿眼角余光扫见杨末慢吞吞走在后面便伸出两片嫣红的嘴唇在李清耳边低声道:“你如果想地话晚上再说。” 她见李清的眼睛忽地亮了起来心中窃喜难道这个男人回心转意了不料李清却停住脚一把拉住她结结巴巴道:“你妹妹!你妹妹可是杨玉环?”. 后宅的戒备更加森严一色的羽林军黑亮的盔甲冰冷的眼睛黑沉沉一片竟将围墙的白色掩盖。 “大哥稍等我先去通报。” 在威严的军人面前杨花花也收起的媚态匆匆进去了。 “大哥我四姐人非常好你别害怕。” 杨末上前挽住李清的胳膊陪他一起站在门口李清微微侧头见他憨厚地脸庞充满了善意的笑容李清轻轻拍了拍他地手笑道:“大哥不是害怕只是有些紧张。” 后世的风花雪月已将杨贵妃捧到了神地高度她究竟美到什么极致这一刻李清又盼望却又不希望它过早地到来。 片刻里面走出一名杨玉环的贴身侍女她体态婀娜皮肤柔嫩白瓷一般的脸上挂着浅浅的梨窝。 “公主清李先生进去。” 穿过一座小巧别致的花园李清和杨末走进游廊厢房掀开厚实的皮帘迎面便看见一盆烧得正旺的碳火房间里温暖如春布置简洁几个橱柜沿墙排列橱中摆放着精致的花瓶正中则摆着一圈楠木长椅。 杨花花早坐在一侧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在她身旁一左一右站着两名宫娥而在宫娥中间却是一个圆形地花门一层薄纱轻轻垂下。薄纱相隔见不到杨玉环的面容李清微微有些失望但心却蓦地一松。 透过轻纱一名身着亮丽明黄宫裙地女子若隐若现她高梳云鬓仪态丰腴令人浮想联翩待侍女进去掀起纱帘一片在纱雾飘忽的瞬间李清与她相视她的双眸如一剪秋水明亮而有神流盼不息、光芒四射两人眼睛只短短一触李清便觉心驰神往心中连声赞叹不已果然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李先生请坐!”杨玉环声音轻柔婉转略含一丝忧郁。 “多谢公主赐座!” 半晌杨玉环才缓缓道:“家道不幸玉环不知也无力昨日见母亲的信方才知道先生大恩于我家家弟家姊皆言先生赤诚非现在锦上添花之人可比先生恩情请先受玉环一礼。” 说罢杨玉环站起向李清盈盈施了一礼。 李清两只手摇得跟风扇一般连声道:“不用!不用!实在谈不上什么恩德你莫要想着报什么恩。”不经意间 心中的想法竟脱口而出。 旁边杨花花忍不住捂嘴‘扑哧’一笑顿时将李清臊个大红脸。 “公主莫要误会我的意思不是说报恩。” 杨玉环微微一笑“先生心意我明白有些情我不用还但先生的恩我必报。” 她沉默片刻忽地一叹喃喃自语道:“可是我又拿什么回报呢?” “不知先生可有什么心愿?” 李清却沉默不语他施恩于杨家为的就是这一刻可是当这一刻到来之时他却说不出口了自尊的火苗在他心底隐隐燃烧他摇了摇头挺直腰板道:“多谢公主只是李清没有什么愿望。” “李大哥你怎么可能没有愿望皇上最听我四姐的话了你快说呀!”李清身后的杨末大急若不报答李大哥他回去将无法向娘交代。 “老五!”杨花花霍地站起喝止道:“你不要胡说!” 杨末这才想起四姐的再三嘱咐在外人面前切不可随便提及皇上他只得住口垂头丧气低下了头嘴里又嘟囓一句“李大哥又不是外人。” “三姐不碍事你坐下吧!” 杨花花狠狠瞪了弟弟一眼这才坐下来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盯窗外微微怔。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 杨玉环笑了笑又道:“我弟弟说得对。谁会没有愿望我虽然能力有限但我确实可以给皇上说说请先生不要推迟再推迟就是矫情了。” 李清听杨玉环说得坦率顿时对她生了几分好感亦笑道:“公主说得对李清现在确实有一事想求公主。” “先生请说!” 李清下意识地摸了摸面颊上地鞭伤。又想起了李琳蹒跚的脚步想起他仰天长悲便咬了咬牙缓缓道:“我有一个恩人就是嗣宁王李琳听说皇上准备将他的女儿平阳郡主送去契丹和亲嗣宁王求诉无门。如果公主能给皇上说一说不要将平阳郡主送去契丹李清将感激不尽。” 杨玉环迟疑一下若李清是求官求财她可以去给三郎说说问题不大可李清的要求竟牵涉到国家大事这是她不愿意的她笑了笑岔开话题道:“不知先生可愿意到京中为官。若有意我去给皇上说说。保举先生一个实缺如何?” 李清见她推托知道并不是她办不到。而是她不想去说但李惊雁之事又非她不可他心念转动事到如今只能用孔方道人教他的那一招了他哈哈一笑起身告辞道:“若公主为难李清就不打搅公主了。” 说完。他拔腿便走耳朵却竖得老长。只听杨玉环幽幽一叹便知道大事已济看来他没有看错杨玉环她确实是一个老实之人李清心下一松虽有些惭愧但总算解决了此事。 不料杨花花却在一旁冷冷道:“为一个女人你这样做值得吗?” 她听说李清的愿望竟是为一个女人求情心中早就不痛快一直阴沉着脸又见李清施欲擒故纵之计她了解妹妹心软知道李清这样一来妹妹必然会答应便抢先堵住杨玉环的嘴。 李清见杨花花在关键时候横插一脚心中着实恼怒便停住脚步回头盯着她道:“她是皇室郡主我只是芝麻小官我和她又会有什么关系嗣宁王大恩于我他现在有难我又岂能坐视不管这报恩之事又怎么和女人扯得上关系。” 杨花花反唇要讥却被杨玉环出言止住“三姐你不要说了我心里明白。” 她望着李清目光清朗一字一句道:“先生尚知报恩玉环怎会反而不如请先生放心平阳郡主之事我自然会去给皇上说。” 李清大喜向杨玉环躬身长施一礼“多谢公主成全!” 他又斜睨杨花花一眼见她目光冷漠嘴唇咬得白心中暗叹:“同是一母所生两人地心地却是天壤之别。” 就在这时门口有侍卫禀报:“启禀公主殿下高公公求见。” 侍卫话音刚落便听高力士呵呵的笑声“公主殿下今日是上元夜皇上特命老奴来请公主一同去赏灯。” 他刚到门口却一眼看见了房内的李清公主的房中竟然有男人高力士不禁脸色大变尖着嗓子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在公主房内?” 李清知道高力士虽是宦官但影响之大连太子都得唤他一声‘阿哥’不敢怠慢连忙躬身施礼道:“在下剑南节度府参军李清奉公主殿下之命特来接受垂询。” “高公公不要难为他了他是我家乡之人是我命他来的。” 高力士见杨玉环隔着纱帘而且房内人众多连她兄弟杨末也在也微微放心下来陪笑道:“老奴乍见吓了一跳既然是公主召见这也无妨。” 他冷冷瞥了李清一眼“既然事情已经讲完你还不离去。” 李清不敢逞强向众人拱拱手“各位那我先告辞一步了。” 高力士一直盯着李清的背影消失这才回头对杨玉环笑道:“皇上思念公主又不忍破坏公主与家人团聚所以便命老奴将公主地家人也一并请入宫中。” 杨玉环点点头回头对杨花花道:“三姐可想随我进宫?” 杨花花如何不想听说皇帝要见她早欢喜得心都要炸开来将刚刚对李清的怨恨抛到九霄云外娇笑得浑身颤抖“只是我不太懂规矩希望皇上不要怪我才是。” 第九十八章 四两拨千斤(下) 老人的天敌是什么不是贫困、不是病痛、也不是死亡而是寂寞寂寞是洞察人世沧桑后对亲情的留恋李隆基就是这样自武惠妃死后他便一直处于寂寞之中已经快十年了他最不缺的是女人但他最缺的还是女人他需要一个能理解他知他心的女人杨玉环是他的儿媳可就是这个女人却让他找到了暮年的归宿。他命儿子休她他送她为道已经过了五年可天下人之口纵有千年又岂是一个‘堵’能了。 李隆基坐在玉案前提朱笔在寿王新妃的册立诏书上眉批了一个‘许’字他将笔轻轻搁下心也落下了“从今儿起玉环与瑁儿再无半点瓜葛。” 今天是上元夜是举家团圆之日玉环去和家人团聚了可今天又是情人相会之日李隆基已遣了高力士去接回杨玉环和她的家人这是一举两得之利他不禁为自己的安排而暗暗得意。 坐回案前见自己的左还有一个诏书要批那是册立李惊雁为平阳公主离他点头同意尚不到三个时辰这诏书便做好送来中书省的效率竟是前所未见这自然是李林甫使的力李隆基微微冷笑他当时惦记太子之事竟没有反应过来现在看来李林甫如此热心平阳郡主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了李琳与太子地关系走得近。李隆基早就知道但他并不干涉毕竟李林甫一人为相需要一个牵制否则满朝文武都是相国门下那他李隆基算什么李林甫是他的一条狗但这条狗也须适当敲敲。了疯的狗可是连主人也会咬的。 挖柳升案是他的意思贬韩朝宗是他的意思教训李适之敲太子也是他的授意但李林甫似乎已经走上了魔道居然密奏王忠嗣欲拥立太子李隆基刚刚派去的人回报。全然无此事直到这份只用三个时辰便炮制地诏书放在李隆基的案上他才意识到李林甫最近是有些疯了。 李隆基又想起那份太子内宫起居录李林甫的族弟李道甫居然袒护走私若此事传开来李林甫的相位难保这又是他不愿看到的‘罢了!和一局吧!’罢李适之的相放王忠嗣一马。李隆基心意已决他随手提起笔来。可眼前地这份册立诏书却使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批呢? 这时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高力士回来了那玉环也来了李隆基一阵心热再无心思顾及国事扔下笔笑呵呵起身道:“起驾回宫!”. “四妹。你真的就住在这里么?” 杨花花惊叹一声她一路张望。眼中早燃起一片炽热满眼只见太液池畔风景如画红墙黄瓦气势恢弘大群侍卫呼拥马车左右竟使她产生错觉仿佛她在驾驭着大队英武男儿而行。这些皇宫侍卫个个高大俊美比起她乡间的子弟不知要强上多少倍杨花花又想起自己那个破旧的小院想起那段被人爬塌的墙她再也抑制不住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竟生出要永远居住在此地的念头。 杨玉环一直在沉默她也习惯于沉默心里却想着李清的愿望皇上真的肯为自己改变和亲大计吗?她心中委实没有把握若皇上不答应就歉疚恩人了杨玉环又想到了李惊雁嘴角微微浮出一丝浅笑这个冷郡主地大名她也早有耳闻传说她的追求者无数她却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连新科状元都为她痴狂而不得她如此冷漠在遭难时居然还有人救她杨玉环又想到了李清这样地男人倒也少见现在自己与皇上的关系天下皆知如此机会他竟不替自己求一官一个剑南节度府地小小参军居然有这种傲气杨玉环微微一笑这确实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她又想起纱帘掀起时看到的那双眼睛眼睛里充满了欣赏和赞叹而不加任何掩饰仿佛是在看一个邻家的女儿没有下位者的胆怯和躲闪天下只有三郎敢这样看自己不知怎的她竟对李清没有半点不悦。 杨花花的惊叹打断了她的思路杨玉环望着沉醉在富贵中地姐姐眉头微微皱了皱她拉开车帘向一声不吭的弟弟笑道:“老五你喜欢这里吗?” 杨末闷哼一声“我不喜欢憋闷得慌我有点担心娘地身子四姐我想回去。” 杨玉环点点头回头对杨花花道:“三姐吃完晚饭你们就回去吧!” 马车在绫绮殿前停了下来一名大太监低头匆匆赶来“公主殿下皇上来了!” 李隆基的龙驾已远远而来停在杨玉环的车旁他仿佛三十岁的壮男不等太监扶持竟一步从车上跃下大笑道:“看见玉环的身影朕仿佛年轻了三十岁。” 他的年轻举动早将一帮太监侍卫吓得面如土色每个人的心却象老了三十岁。 杨玉环娇身无力在侍女的扶持下盈盈施礼向李隆基娇声轻呼:“玉环见过陛下。” 她的膝盖娇贵不能蹭破了油皮可后面的侍卫、太监就是腿断了也得跪下黑压压早跪了一大片李隆基惟恐美人腿酸赶紧搀扶住玉环旁边的杨花花不懂礼仪虽跟随跪倒脸却半扬两道放荡、纵意的目光斜斜射出细腻地剥视这个掌控天下的男人他目光威严气度雍容华贵浑身散难以抗拒的力量杨花花神迷意乱竟有一种投入他怀中的冲动。 李隆基若有所感目光微斜早看见了杨花花见她容颜俏丽贝壳一般的两排小齿生在鲜艳的小口里一双媚眼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带着一丝野性眼光热得似乎要将自己熔化李隆基一生所见都是淑女名媛或低眉顺眼、或正襟危坐要不就是畏君如虎而这种胆大挑逗的目光竟是第一次看见仿佛一碟野菜让吃腻了山珍海味的李隆基忽然生出几分兴趣他笑呵呵地扶起杨花花“玉环这就是你的三姐吗?不错!不错!真如山花一般艳丽。” 杨花花被李隆基的帝王之气所迷醉任他将自己扶起纤细的手指搭在李隆基光洁如玉的手腕上她的风流本性顿时不可抑制的流露出来竟悄悄在李隆基手臂上捏了一把李隆基一呆一种在光天化日下偷情的感觉象电流一般在他全身流过他心神激荡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傍晚时分太阳落山了天空中有几处闪烁着明亮的星星一轮满月刚刚升起夕阳的血红的余光洒在巍峨高耸的长安城墙上疲倦而忧伤地闪耀着。 嗣宁王府后院的绣楼上李惊雁这位三边角力的女主角正斜依在窗前依恋地望着金黄色的西天绣着碎花的丝帘仿佛一只温柔的手随风飘拂在安 忧伤的少女后院很安静几只小鸟在树上梳理羽毛快的鸣叫又扑打着翅膀迅飞走。 所有的人都活着惟独她要死了所有人都有明天惟独她的面前却横着一片黑暗那一片一片连接着一直到无穷的黑暗明天小鸟会在树枝上唱歌朝日的阳光染黄树梢在水面上散布无数明珠的时候她已经永远闭上眼睛看不见这一切了。 死!她宁可死也决不会嫁给那个丑恶的男人余辉照射在她的脸旁辉映出金红色的光彩深邃的目光透出十七年来从未有过的坚毅闪烁着不可侵犯的冷芒。 这时楼梯口传来轻碎的脚步声这是她贴身侍女秋杏上楼来了“郡主王爷让你去大堂吃晚饭。” 半晌李惊雁才徐徐道:“去告诉父王说我不想吃不去了。” 秋杏迟疑一下“大厅里有几个客人好象是和郡主有关王爷留不住他们所以让郡主赶紧过去。” “和我有关的客人?”李惊雁立刻明白过来这一定是父王急着将自己嫁出去而找来的官宦少年现在谁敢娶自己知道消息的不会来偶然来了几个现在现了事情不对自然也留不住他们。 李惊雁一阵冷笑素日里那么多追求者个个指心掏肺对天誓。到现在才露出了本来地面目连勉强看得上眼的岑参也不敢来了。 “告诉父王我不去!再告诉他不要求任何人我李惊雁决不委屈嫁人!”. “王爷今天是上元夜我家里还有事改日再上门赔罪。”. “我险些忘了。我家有月满不出门的祖训今儿十四我要赶紧回去。”. 几个鲜衣少年在寻找一切借口逃脱今晚的盛宴他们平日里高不可攀的王府门槛忽然消失了唾手可得的荣耀立刻急剧贬值嗣宁王的三百多张请柬。只有不到十人来赴宴皇上有意让平阳郡主和亲契丹这个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一般一天便飞遍了整个长安城来赴宴的几人是对小道消息天生有免疫力故而兴冲冲赶来却现了气氛异样免疫力立刻消失于是。逃离王府便成了唯一要务。 “父亲让他们去吧!” 李照劝说几乎失去理智地父亲。再这样下去就将成为长安的笑柄。 李琳长叹一声放弃了阻拦。几个少年得空偷偷地溜之大吉大堂里空荡荡的丰盛的宴席竟成了摆设。 几十个丫鬟、仆人面面相视谁也不敢说话大厅里空气似乎凝固尴尬到了极点。 “王爷!外面又来个年轻人没有请柬。说是老爷让他来的。” 李琳一怔忽然明白过来。这一定是李清来了他连声道:“快请!快请进来!” 说话间李清已经笑呵呵走进他手中拎着几色不知名的礼物这是中午从杨府中顺手牵羊得来活象第一次上门地毛脚女婿。 “让王爷久等了李清不识路晚了晚了。” 他目光朝大堂内一扫只见肉山酒海蔬菜瓜果琳琅满目眼中不禁露出感动之色“我一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王爷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唉!不提了。”要丰盛一点。” 他拉过次子介绍道:“这是我次子李炎绰号虎枪东宫侍卫。” 李清见他年纪和自己相仿生得膀大腰圆虎目狮鼻仿佛撼天狮子下云端竟和文质彬彬的李照判如两人却一脸尴尬地看着他摸着后脑勺嘿嘿直笑李清连忙拱手见礼又觉得此人似乎有些眼熟‘东宫侍卫’他念了两遍猛地想起来今天在太子内宫外搜他身将他银子摸走不还的可不就是此人么! 他身上分文皆无几乎步行了大半个长安才找到李琳府脚底板走得生疼此时一见元凶在此早激动得要嚷起来:“你、你.||.见他满眼乞求那抱拳的手已经变成了双掌合什便将后半句话硬生生咬住干笑两声道:“我有些东西忘在东宫了李二哥几时当班可否帮我取来。” “一定!一定!” “站在院子里做甚贤侄请入席吧!” 李琳心事重重也不让李清自己先进去了。 “对不起兄弟了。”李炎瞅瞅左右无人拍了拍李清的后背低声道歉。 “你且把银子还我。”.声恶狠狠道。 银子早被弟兄们分掉李炎便从怀中摸出一颗金珠悄悄塞进他手中李清心领神会接过有了此物回去的盘缠可就解决了。 进了大堂里面极宽阔可容六、七百人同时就餐李清只见几溜长桌上竟摆了数百副餐具便笑笑道:“王爷今天请客吗?如果时辰未到我再等等!” “此事不提也罢!”不领情都不来我又能怎样。” 哪有请客一个不来的道理李清忍不住又想再问旁边李照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昨天的事李兄弟也看到了那李怀节走了李林甫地路子下午得到宫中的消息皇上竟同意将我妹妹送到契丹和亲所以我父亲想请一些长安才俊赶在诏书没下之前替我妹妹将终身订了或许皇上能取消此事结果谁都不肯来。” “照儿别说了!今天是上元夜别坏了贤侄地心情。” 李琳声音颤抖眼睛也忍不住红了他的原配夫人已逝留下地三个孩子中他最喜欢李照却最心疼女儿李惊雁如今女儿竟被当作政治工具嫁给契丹凶人他求诉无门心中实在难过之极。 李清摇了摇头先将李琳扶坐下半跪着凝视这个悲伤的老人他微微笑道:“王爷请放宽心最迟明天宫里一定会有消息传来郡主不用去契丹和亲。” “你说什么!” 李家三父子一下子将李清围住“你怎么知道?” 李清嘿嘿一笑“此事不能说你们等好消息便是。” 他对杨玉环还是有十足的信心今晚上元夜杨玉环和李隆基一番恩爱后再吹吹枕边风天下哪里还有办不成的事?” 李家三父子哪肯饶他连威胁带利诱一定要逼他将真相说出正闹得不可开交管家连滚带爬跑进禀报:“老爷秦公公派人来了!” 只见一名小太监匆匆走进大堂向李琳半跪施了个礼大声道:“秦公公派小人来传个口信皇上刚刚决定取消平阳郡主和亲契丹。” 第九十九章 二进宫 一只坠入历史的异蝶他此时渺小卑微扇动着细嫩拂起一丝灰尘在中唐的历史上落下了极细小的痕迹又仿佛是升空火箭上一颗松动的螺丝悄悄改变着中唐的行进轨迹。天宝四年初左相李适之被罢相免知政事迁太子太保门下侍郎陈希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任左相这本是一年后才生的事却因一个海家走私案带来的政治变数提前生了而引这场政治变动的李清对生的一切却茫然不知.但他本人的命运也随自己扇动的翅膀渐渐生的变化。 清晨东宫太子李亨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眉毛拧成了一条干枯的柳叶眼中掩饰不住惊讶之色。 “你确定那李清是在宫中来人前便知道了皇上要撤消和亲之事吗?” 这句话他已经问了三遍了可依然想不通其中的关节在哪里?皇上取消平阳郡主和亲和杨玉环有关通过宫中的耳目李亨已经知道了但这和李清有什么关系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站在太子下的是李琳他对李清如何会事先知道此事也一样茫然他一夜都没睡着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是太子出手了他昨日在东宫门口遇见李清极可能是太子将此事告诉崔翘时李清在一旁听见了李琳一早便来东宫谢恩却现太子也对此事感到不可思议这下李琳彻底堕入了混沌世界。 “殿下如果此事不是殿下所为臣以为、臣以为. 他本想说派人好好去查一查却忽然惊觉自己竟是在恩将仇报以太子的心性倘若现对自己不利李清恐有大难他呐呐说不下去。 “呵呵!琳兄这是好事啊!此事我没能帮上忙心中一直不安能这样解决那是最好不过了今天来拜访琳兄的人一定不少我们改日再详谈你先去忙吧!” 李琳前脚刚走李亨立即唤来李静忠低声命道:“你立刻去查一查看那个李清昨天去过什么地方?” 李静忠一呆这大海捞针似的让他如何去查他苦丧着脸道:“殿下能不能给奴才一个线索。” “蠢材!这点小事都办不成。”李亨怒骂一声又低头走了两步回头道:“你先查玉真公主昨日去了何处再查李清昨日是否见过她。”. 昨日多喝了几杯李参军近中午才爬起床来整个客栈都静悄悄的估计是上元节夜里贪欢的缘故人人昼伏夜出竟倒了时辰他里找三圈外找三圈一直找到前台才寻见一个哈欠连天的伙计“小二给我打桶水来。” 小二哭笑不得“我的爷水井就在你楼下你赶这么老远的路来不累吗?” 李参军却眼一瞪道:“我交过店钱给过小费又是朝廷命官这打水之事几时才轮得到我少罗嗦给老子打水去!” 小二无奈只得歪歪咧咧去了到了门口还听他嘟囓道:“当的是那门子官真是官怎么不住进奉院去反而来挤这等低档客栈。” 一句话倒提醒了李清事情办完了他打算明天回成都可行李什么的还在进奉院虽可能有人候着他可行李里面还有不少珠宝和一张五千贯的王宝记柜票柜票不用担心取钱的信物在自己手上但那些珠宝少说也要值两千贯若丢了实在可惜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回去看看说不定被执事收着呢! 李清正在寻思去进奉院的办法却忽听有人在门口大喊一声:“在这!可算找到了。” 李清唬了一跳扭头望去却见十几个侍卫从马上跳下当先一人高大魁梧堪和王兵各相比正是李琳家的老二李虎枪。 他两步冲上前一把揪住李清虎样的汉子却哀声道:“我的爷找你把我们的腿都跑细了你怎么住在这个破地方?” “我昨晚不是告诉你我住在三元客栈吗?” “李大爷这三元客栈在平康坊少说也有三、四十家你要住也要找间好点的偏找这最破的一间我在太子面前拍过胸脯的半个时辰把你找来可这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 李虎枪为得太子赏识自告奋勇揽下这差事而现在都快近午了太子的赏识是捞不到了可却捞到一顿板子。 李清本想大骂‘谁想住这破地方还不是你把老子的银子摸走了!’却一下听出他话中的意思随即改口道:“你是说太子找我?” “太子又找自己什么事?”李清想到昨日太子对自己的细细询问一 子想了一夜要做出什么决定他隐隐觉得自己好运 李虎枪没有时间再多解释一把将他拖上马边走边陪笑道:“太子鲜有这样见一个人的昨天见你两次今天又要见你我们都估摸着兄弟要大了待会太子若心情好兄弟能不能替我求个情请他饶了我这一遭。” 李清见这帮人个个鲜衣怒马眼睛都长在头顶对周围人羡慕的眼色不屑一顾想必都是京里的**他呵呵一笑拍了拍李虎枪的肩头笑道:“你放心太子决计不会打你若今天是好事我请大家喝酒。” 这些**不好好结交一番才是浪费呢!. 李静忠调查的结果和李亨所猜想的一样李清昨天果然在太平公主旧宅见过杨国妃李亨倒吸一口冷气牙隐隐作疼这本是个荒谬绝伦的念头但似乎只有这一个合理的解释李亨只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不料这荒谬绝伦的想法竟然成为事实。 “他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李亨的好奇心已经按奈不住。 李亨在房内来回不停地踱步计算着李清到来的时间他想写点什么可几次拿起笔又放下了李清在他心中已经变得不再单纯‘此人到底是用还是不用?’李亨的心里矛盾到了极点。 李静忠站在下合目垂头脸上带着一贯的笑意但他的眼角余光却在偷偷地观察着主子的表情他知道主子在想什么他也知道现在就是决定李清命运的时刻这个人非常不错他喜欢第一次见面便送了自己价值近三千贯的礼李静忠昨晚去了奇宝斋才知道那颗极品祖母绿至少价值二千贯他嘴巴笑得一夜都合不拢这是生平第一次如此大的财。 “咱家得帮他一把!” 李静忠暗暗打定主意他回头给侍女使了个眼色便接过侍女递上来的燕窝粥笑咪咪端到李亨面前“殿下不要着急那李清还只是个九品小官听殿下召唤还不受宠若惊跑来吗?” 一句话提醒了李亨不错这李清确实只是个九品小官自己倒有点小题大作了把他叫来问问清楚便是了。李亨斜眼瞧了瞧李静忠暗暗忖道:“不会李清和他也有关系吧!” “这不可能!”李亨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李静忠跟他多年不可能与李清有什么瓜葛。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侍卫将李清带来了。 “臣李清参见太子殿下!” 半晌不见李亨的动静房间里安静得异常李清的心里不禁有些毛头却不敢随意抬起。 “李清你且抬起头来。” 李清抬头看到的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目光散淡却又透出一丝冰冷负手昂头斜视着他细长的眉梢微微上挑李清心里打了突人说伴君如伴虎这还没成君呢就这么难处昨日对自己态度温和让人如沐春风可只隔一天便成了寒冬。 “我来问你你怎么会识得玉真公主?” 李清的心顿入寒窟“他怎么会知道此事?”转念又一想“不用说这必是自己的未卜先知的本事让他猜到了事情的原委这个多嘴王爷!” 他心中的念头转得飞快否认?还是承认?都不行!须得既不能否认也不能承认。 编谎扯故需要讲究技巧有时说一句假话又得再用十句假话去圆它越扯越远早晚会被人听出破绽所以最高明的假话便是说九句半真话只是在关键的地方说半句假话足矣。 “其实臣也是碰巧臣身上分文皆无便想去找杨氏妹弟借钱正巧遇见玉真公主. 于是李清就把他在中遇到杨钊后来又遇巧救了杨家又在太白楼碰到杨氏兄妹然后杨玉环怎么接见他他又出于报恩的目的求杨玉环帮忙前因后果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唯一的变化是将他的主动结识说成了巧合他说的完全是实情毫无破绽也不怕李亨事后派人调查。 李亨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他久历宫廷险恶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他一听便知他知道李清说的是真话和吏部他档案中的记载完全吻合李亨此时心中不但怒气全消反而因为李清的诚实对他更欣赏了三分。 房间的气氛又回到了春天李亨瞅着李清此人人品、能力皆好可就不知道他见识如何若也不错可堪大用他坐回床榻斜倚在软枕上恢复了平常的懒散姿态。 “李清你在义宾县为官应该知道这次南 说说看你是怎么看南诏的?” 最近朝廷为南诏战后之事争论甚紧皇上着令自己写一份关于南诏的报告这李清倒可以作为下层官吏的代表听听他的见解。 “来!你坐下慢慢说。” 李清何尝不知这是一个机会他闭上眼睛将这几个月来和王昌龄关于南诏的辩论简单的梳理了一遍。 “殿下李清位卑不敢忘忧国臣也一直在思考南诏臣以为南诏坐大这已经是事实自东战役后南诏的势力已经扩展到了东所以先要正视它朝廷要给它相应的地位以稳其心;其次要严防南诏吐蕃结盟在臣看来南诏是一吐蕃也是一它们二者分开皆不可怕怕的是二者相加这就不是等于二的问题我益州为天府之国沃野千里吐蕃垂涎已久若吐蕃从西攻松州同时南诏从南攻姚州这腹背受敌一旦救援不力剑南危矣!” 李清侃侃而谈李亨听着微笑不语李清所言都是朝廷上讨论到的拢络南诏防止南诏吐蕃结盟这已经是朝廷共识但给南诏平等地位这涉及到天朝颜面目前争议极大在这个问题上自己和李林甫观点倒是一致的南诏属国的地位绝不能改变。 “不错!不错!你一个小小的九品官能看到这些已经不错了那你可有什么好的措施?” 李清眼里闪动着神采他的想法被上位者认可这无疑是巨大的鼓舞他已经坐不住已经忘记自己面对的是地位崇高的太子他站起身来忘情地来回走动。 “殿下臣以为南诏的崛起根本原因是在人所以解决办法也是在人。” “人?不妨说细一点。”李亨身子微微向倾眼中闪过极大的好奇。 “不错是人南诏之所以崛起是因为出现皮逻阁这样雄才大略的领袖正是他的政治眼光和霹雳手段才统一六诏赢得南诏今天的局面但我听说皮逻阁近年身体急剧恶化恐不久于人世所以解决南诏的办法就是在他的继承人身上。” 李清上前靠近一步低声道:“皮逻阁四子长子阁罗凤文韬武略颇似其父又深得民望理当继承王位但据说阁罗凤并非皮逻阁亲生只是养子而其次子于诚节对其心怀不满曾多次公开与他翻脸于诚节此人骄奢贪淫若让其成为南诏之主我大唐再以锦缎养之声色诱之不出五年南诏必毁在他的手上。” 说到此李清毫不掩饰内心的得意嘿嘿冷笑道:“若能再挑起南诏内战西败救西东败救东让它们内战永不停息如此不费我大唐一兵一卒南诏便不复存在。” 李亨紧紧地盯着他半天才点了点头暗暗忖道:“此人若诚心投我可以大用;若不能为我所用则必须要杀之以除后患。” 李亨负手低头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对李清笑了笑道:“你那个剑南节度府参军尚未报到朝廷只是个虚官不做也罢!你可愿替我做事。” 李清毫不思索立即后退一步单膝跪下道:“臣愿为殿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回答得干净利落态度鲜明李亨心中大喜连忙扶起他道:“我早替你考虑过你没有功名在身做文官限制太大上不得高位不如先任我的侍卫官我封你为昭武校尉将来以功勋升官你看可好?” “愿听殿下安排!” 保护太子的军队为六率府长官称率但李清所任的侍卫官却不在六率府内性质相当于太子的私人保镖并不属于正式编制所以李亨又封他为正六品的散官昭武校尉唐朝的官制极为复杂这里就不多讲总之李清已经由从七品的参军事升为正六品昭武校尉更重要是他成了太子身边的贴身侍卫官实际地位却比正式编制要高许多. 就在李清升官后不到一个时辰又一份墨迹未干的太子内宫起居录悄悄地放在李隆基的案前上面详详细细记录了李清和太子见面的一言一行包括李清和杨家的关系李清的南诏之论还有最后太子收李清为己用。 夜李隆基细细的读着这份报告他眼光闪烁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李清这个名字却深深地印在了李隆基的脑海之中。 良久他放下报告提朱笔在册封独孤氏之女为静乐公主的诏书上眉批了一个‘许’字由她出嫁契丹松漠都督李怀节。 第一百章 相亲(上) 卿崔翘是长安城出了名的惧内崔翘的妻子姓李没是长一辈的大唐郡主宁王之女李琳的胞妹李惊雁的姑姑她年轻那会儿长安年少为卿狂玩够了、疯够了、风流够了她便想起了终身大事得寻个窝了皇帝女儿不愁嫁这皇帝的侄女也不愁嫁李小姑眼一挑便看中了风华正茂的新科探花崔翘可怜崔翘的花还没有来得及探便被大唐皇帝笑咪咪地拍了拍肩膀“朕给你做个媒。”于是雁塔留名后洞房花烛前便娶了新妇六礼一概从简又过不到半年便生下了崔翘的儿子急得崔翘到处给人解释“这个、这个是赏花摔一跤早产了!早产了!” 这崔夫人出身皇家自然规矩要比别人多些最大的规矩便是崔翘只许爱她一人这放在今天是正常的可在唐朝却真是可怜了崔探花。他只有一妻这实在和他的身份不相符也和唐制不符朝中大臣哪个不是妻妾满堂子孙兴旺连皇上都看不下去几次暗示他可以纳几房妾多留几根烟火不要等他百年后坟上的草长得比人还高都没有人来修理。 崔翘何尝不想纳妾只是、只是他敢吗?人说不在沉默中爆便在沉默中死亡崔翘属于后一类宁王歉疚于他便屡屡向李隆基举荐于是崔翘的官一年年坐大了胆儿却一天天脱水。 崔翘有一子一女儿子受荫得官现为太仓县主簿已娶妻生子女儿名唤崔柳柳今年十七岁与李惊雁同岁她从小便被母亲捧成宝脾气娇纵长大后姿容俏丽也渐渐成了长安年少追逐的对象这眼看也到了女大当嫁的年龄为了补偿崔翘儿子少的遗憾也为了将女儿永远留在身边崔夫人便想着招赘一个上门女婿做半儿自然应征者无数但至今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 昨日崔翘陪李清见东宫见太子颇器重他便动了招他上门的念头只是这种事他的决策权在家中排第三须将李清引入家中面试才行便邀了李清今夜到家中吃顿便饭。 崔夫人已年长色衰风流之心渐收但却养成了另一种爱好收集小道消息尤其是王公大臣的绯闻这宫里宫外长安里巷要是被她现了任何古怪或不同于寻常的事儿她可一定会想法子探个究竟不找出其中原委是绝不罢休的。 崔夫人徐娘半老但保养有术皮肤白皙细嫩仿佛三十如许容颜还依稀可以看出从前的美艳岁月毕竟无情已经在她脸上留下了无法消除的痕迹丰满的嘴唇变成了薄薄两片不再有赞美的声音只有日复一日的挖苦和讥讽她年轻时的凤眼也缩成三角眼眼光也从秋水含烟变成锐利刻薄或许是她肚子需要装的小道消息太多身子也得配合所以便将唐朝的审美标准大大地夸张一番。 听丈夫说今晚有个年轻才俊要给她面试崔夫人便连连追问是尚书的儿子还是新科进士?年岁几何?家境怎样?却得知只是小小的下县主簿这面试的心便冷了几分吩咐厨房将盛宴改成了家宴. 且说李清二进宫这官便成了六品成了太子李亨的贴身侍卫长由李参军一晃成了李校尉李清脚步轻飘飘地出了皇城身轻如燕竟一跃上马这倒是他平时从来没做到过的。他心里充满阳光脑海最深处有一颗莫名的欢乐的种子在颤动他把今天所生的又从头到尾再玩味一遍想着自己的前途无限忍不住纵声大笑。 “李校尉你中午不是说若升了官便请我们喝酒吗?” 李虎枪和几十个弟兄涎着脸围了上来一帮**转眼都成了他的手下李亨的贴身侍卫分为三队轮流值班李清便是第三队的侍卫长手下有兵三十余人。 李清兴致高涨“说话算话我请你们去太白楼喝酒。” 可没走两步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珠宝和柜票都还在进奉院去太白楼喝酒可拿什么付帐他打量一下这帮家伙呵呵笑道:“走大家先和我取钱去。” 众人喝三呼五勒转马头簇拥着李清向进奉院而去进奉院还有百步李清便现许多闲人在进奉院一带晃悠但目光却向四处游李清顿时警惕起来走到进奉院门口又看见几条影子躲闪到树后看来李林甫不抓住自己是不死心了李清鼻孔哼了一声在李虎枪的耳边低声道:“你多带几个弟兄进去拿回我的行李若有人阻拦他们都是李林甫派来抓我的人你不妨将东宫的腰牌亮出来。” 李虎枪听到‘李林甫’三个字瞳孔立刻收缩成一条线冷冷道:“你放心他们若敢有半点无礼老子让他们个个哭着滚出来。” “你们几个跟我来!”其他人冲进了进奉院进奉院执事见一帮凶神恶煞的皇宫侍卫闯进来吓得连忙出来招呼。 将东宫腰牌在执事面前一晃冲着院子里大声嚷道:之命来提剑南节度府参军李清的行李胆敢阻拦者格杀无论。” 他声音响亮又搬出太子来威胁躲在树后的几人虽武艺高强但都认得这帮长安的太岁爷慑于太子之威一动不敢动眼睁睁地望着李虎枪他们闯进李清的房间拎着李清的行李大摇大摆走出进奉院。 那执事忽然想到一事追在后面喊道:“请你们转告李参军今天中午大理寺卿崔大人遣家人来过让他别望了今晚的约定。”. 天色已经转黄冬末春初日头总是很短尤其是今天正月十五上元节之时黑夜更是被人们期待有性急的人家不待天黑便点起了花灯崔翘府上也不例外鲤鱼跳龙门、菩萨打莲花各种造型的花灯琳琅满目将前院后园布置成了灯的海洋李清他们先见到的是两盏巨大的五彩琉璃宫灯挂在府门前沉甸甸的任疾风劲吹也休想动它分毫。 既然李林甫尚未放过他李清自然不会将一帮得力的手下轻易放走便带着他们一起到崔府赴宴自然也不会白抓壮丁新任李校尉当即许诺新官上任手下一帮兄弟每人一百贯的红包欢喜得这帮总嫌钱不够花的爷们嘴都合不拢早将新上司供得跟菩萨一般。 那崔府的管家奉命在门口候客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正着急得团团直转之际忽然见来了一大群皇宫侍卫再一细看竟是长安城赫赫有名的太子党其中最高壮的那个便是夫人的内侄李虎枪这帮人仗着自己的家世和职务在长安城飞扬跋扈用拳头说话故无人敢惹。 而他们中间簇拥的可不就是今晚老爷要请的客人吗?管家忽然觉得头有点晕昨天早上见此人还是一脸憔悴、落魄象个被贼打劫过的商人现在却是神采飞扬被一群眼睛长在天上的皇宫侍卫左右环绕管家不敢怠慢派人火向夫人、老爷报告。 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上元节合府上下要吃三天流水席算是犒劳大家一年的辛劳就仿佛李清刚到仪陇的张府一般崔府也不例外现在正是晚饭时间可崔府的仆佣、丫鬟却饿着肚子眼巴巴地望着一群恶神据在本属于他们的位子上胡吃海喝饮酒划拳心中暗暗诅咒这帮蛮人最好被撑死几个。 这本是他们盼了一天的时刻却因为夫人小气只准备一桌酒席便把他们的盛宴让给了多出来的客人只盼这群恶神能够少吃一点给他们多少留点但这似乎已经不可能蜜酒坛子已经横倒大碗的肉也只剩下骨头对崔府下人来说这将是一个充满了辛酸回忆的上元节。 正厅里却是另一番景象***亮如白昼十几个丫鬟两旁侍侯一只檀木大圆桌上菜肴精致但见虾红蟹肥蘑菇鲜美海菜清奇三五道闲食清甜一两餐馒头丰洁餐具更是讲究象牙筷、琉璃盏、黄金盘儿白玉碗镶金点翠让人眼花缭乱。 “来!贤侄不要客气就当回家一样随意吃!随意吃!” 崔翘笑容诚挚一个劲地夹菜劝酒他刚刚得知李清竟成了太子的贴身侍卫长这职位虽然不高但明眼人都知道一但太子即位重用的先便是身边之人尤其崔翘想脚踏两只船太子那边怎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呵呵!世叔客气了我自己来!自己来!” 李清举起沉重的象牙筷寻找了半天桌子上好看是好看可除了虾蟹其余全是果蔬素食竟无一道他喜欢的肉食心中着实郁闷只得捡了一颗水煮白虾干巴巴地嚼着再一瞧李虎枪只见他满眼羡慕地望着院子里狂呼乱叫的弟兄李清心中顿时生出知己之感。 崔翘看出李清口中无味赶紧夹了一只螃蟹给他笑道:“是我大意了我们家整天吃素没想到贤侄竟不习惯。” “没事!没事!天天大鱼大肉也吃腻了偶尔换换口味也是不错的。” 他口中谦虚却斜眼瞟了一下浑身肥白的崔夫人心中暗暗奇怪:“整天吃素真不知这身肉是怎么长出来的。” 李清今天来赴宴的根本原因是想知道帘儿的身世他现崔翘笑起来和帘儿极象而且帘儿又是姓崔便推想这崔翘会不会就是帘儿的亲生父亲他当日在皇宫与崔翘单处时便想问此事可惜崔翘被李林甫吓跑可此时当着他妻女的面自然问不出口他已经看出这崔夫人绝对不可能是帘儿的母亲不说长相不同更主要是天下哪有母亲会将自己亲生骨肉扔掉的尤其他们成亲已经快三十年。 但他却不知道崔翘一家请自己来的目的竟是要相上门女婿从进门起这相亲的流程其实已经悄悄开始。 第一百零一章 相亲(下) 清刚进门的时候崔夫人便在一旁的倚楼上审视前来清这是她的一贯风格她阅人无数她认为要想看出一个人的本来面目就必须从细节处观察尤相径庭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本性她见李清被一帮东宫侍卫呼拥着进府眉头便轻轻皱了起来这帮东宫侍卫平日里无法无最不喜欢的好勇斗武的侄子想想别人来相亲皆是进士才俊腹中饱学诗书只穿青衣小帽独来独去说不出的俊秀潇洒。而眼前的此人且不说长相不令她满意老爷说他连个举人都不是还做过商人真不知老爷看中他哪点崔夫人却不知道李清压根就不晓得相亲这回事若没有左右护拥这小命可能就不保了。 而此时餐桌上见这李清又嫌口味淡寡崔夫人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她是老郡主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失礼见女儿沉默不语表现还算让她满意只有老爷又若妻’崔夫人便想起最近听到的一个小道消息瞅了一眼李清道:“听说长安的米价已经涨到五十文一斗去年还三十越不值钱不知李公子可有什么好的办法不让钱贬值。” 此话问出若是那些进士才俊听了必然会紧皱眉头说出一番忧国忧民地话。可李清对此却最有兴趣他腰一挺眉飞色舞地向崔夫人献计道:“夫人说得不错要想让手上钱不贬值办法有很多最直接的便是将铜钱换成金银保值且不占地&1t;.多买些房产宅院或者买点名人字画、古玩玉器什么的这种东西年头越久就越值钱。” 正在给李清夹菜的崔翘也想听一听李清之志不料他竟说出这样一番经济学大论不由呆了一下。夹菜的筷子缩回到自己碗里暗暗忖道:“想不到此人就是做了官商人本性还是不改孜孜谋利精打细算竟如此市侩真个招了他为婿倒辱没了我的门庭。” 招婿之心减弱崔翘也失去了好客的热忱这席上地气氛也渐渐尴尬起来。这时李虎枪实在忍耐不住。起身拱拱手道:“姑母、姑父今天是上元节。我倒不好在外面久呆想先走一步。” “你去吧!代我向王爷问好。” 崔翘也不喜欢不读诗书的李虎枪先见他不请自来又看他象猴子一般坐立不安心中早就厌恶之极巴不得他快点走也就不留他放他去了。 李虎枪仿佛要闷死之人忽然找到个出气孔。心中着实畅快不由向李清使了个眼色。意思说你也和我一起走但李清却惦记帘儿之事未问暗暗在下面狠踢他一思正摸不着头脑却忽然瞟见刻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表妹心中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是相亲之会既如此自己还掺和在这里干什么便暧昧地朝李清笑了一下转身一拍屁股跑了。 不料崔翘在一旁见李清不睬李虎枪的眼色竟以为李清是不齿与李虎枪这种粗人为伍这眼看要枯死的招婿之心又忽地复活起来他又给李清斟了一杯酒呵呵笑道:“其实老夫也酷爱收藏玉器却不是为了牟利纯属君子之好若贤侄见了什么好地玉器倒不妨替我留意一下。” 李清见李虎枪跑了很是担心门外会有李林甫的人等着帘儿的事虽重要但以后可以再问可自己的命若没了帘儿岂不成了寡妇。 他正想跟着告辞却忽然听崔翘问出这句话来这正是一个试探帘儿身世的绝好机会犹豫了一下这刚刚离开椅子的屁股又坐了下来心中暗道:“或许李林甫的人知道自己已被太子保护应该不敢擅自抓捕自己了吧!”想告辞的念头又收了起来。 他微微一笑“世叔我倒知道在哪里有一块极品美玉。” “是吗?”崔翘的兴趣陡然增加他身子前倾眼光炽热仿佛一个好色之徒现一个单身的美娇娘“你快说是什么样地玉是在哪里看到的。” “世叔不如让我先看看你地玉。” 书房内崔翘取出几块上好古玉坐在书桌前在得意的介绍一番又斜视笑道:“如何?比你说地那块玉如何?” 李清努力回忆帘儿那块玉的形状随即他紧紧地注视着崔翘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低低声音道:“世叔那块极品好玉是我在一个十七岁的女孩那里见到的只有半块玉色碧绿如果和另外半块合起来应该是个鸡卵形。” 崔翘慢慢露不可置信的神色嘴唇打着哆嗦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前胸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刚要开口问忽然似感觉到什么眼睛迅地朝门口看去只见门缝里竟透出一道异常寒冷的目光空气都要被冰冻得凝固起来直钉钉地望着自己地脖子他顿时脸色大变比外面的月光还要惨白从来没有看见她这副摸样崔翘脸上地肌肉开始一块块颤栗起来挤出一丝笑意仿佛是为了迎合她才笑他心里根本不想笑有的只是恐惧。 崔夫人轻轻冷笑一声推开门走了进来又慢慢侧头向李清望去“你说那个女孩是十七岁对吗?” 这时李清已经猜到了**分崔翘就是帘儿的亲生父亲而且那另外半块玉现在就挂在崔翘的脖子上他无奈地点了点头本想悄悄地问不料这女人竟比猫还灵敏。 “多谢你了!”崔夫人薄薄的两片嘴唇迸出一句冰冷的感谢她走到他身后肥白的手按着丈夫的肩膀随后又捏着他的后颈轻声笑道:“老爷你随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崔翘的眼中已经露出绝望之色身子蜷缩成一小团活象一条正被老母鸡的爪子按住拨弄的小虫此时他已经不是堂堂的 卿而是一个即将被妻子修理的可怜男人崔夫人肉躯体遮住了崔翘的身影两口子一前一后朝后堂走去只转了个弯便听见崔翘低低的哀求声随即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声接着是衣服被撕开的裂帛声最后只听见崔翘痛苦的呜咽声可怜的男人! 李清回到席上取了东西正想趁机溜走这时一直不语的崔家小姐却忽然活跃起来她就象没有看见眼前生的事也没有听见内堂传来声音宛如一只刚刚破茧的蝴蝶飞了半个***停在了李清的身旁嘻嘻一笑一把将他拉坐下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可见过我的表姐平阳郡主?” 李清与她对面而坐桌上装水果的竹篮挡住了他的视线只在入席介绍时匆匆瞻仰她一下此时见她坐在自己身边才细细地打量她她应该是帘儿同父异母的姐姐但却长得和帘儿完全不象帘儿长得象她父亲崔翘身材娇小玲珑眼睛又大又圆笑起来呈月牙形向下弯;而帘儿的这个姐姐却酷似她母亲身材高大丰满双肩宽阔浑圆嘴唇厚实性感两只丹凤眼细细长长笑起来眼尾部分便消失不见变成了倒三角形整体而言她长得算是容颜俏丽皮肤也白皙细腻只是她的嘴角长了一颗大大的黑痣使人的眼光不愿在她的脸上久留。 李清打量完毕便很想给她一句忠言劝告。那就是相亲地时候千万不要和她母亲坐在一起使人很容易便想到她将来的样子这相亲的成功率便可想而知。 听她问起李惊雁李清随意一笑道:“赫赫有名的冷郡主我怎么会没见过。” 崔柳柳听了更有兴趣伏在桌上歪着头问他道:“那你觉得我与她谁更漂亮一点?”这是她见每一个初识的年轻男子都要问的问题就仿佛白雪公主里的王后总要问魔镜一样。 她见李清惊异地目光再次向自己看来便媚然一笑。跳了起来手拉住榴裙边微微摆开摆出个优雅的姿态。 饶是李清来唐朝已经多年已经习惯了唐女地开放大胆可今天所见又让他长了见识“这个、这个。你比她长得高些她太冷没有你热情。” 崔柳柳见李清顾左右而言他不禁大娇嗔:“我是在问你谁长得漂亮?” “漂亮么咦!那冷郡主长什么样子我倒真记不得了。”他只记得一位名人说过若一个年轻女子问你她的长相就算她长得象头猪你也不能说出来。 这个崔柳柳身躯虽大。心却是个钻牛角尖的人她与李惊雁究竟谁长得漂亮。这是她从小便一直在研究的课题所有的男子都恭维她长得漂亮。而今天李清的模糊答案却动摇了她地信心女人的心理就是这样一万个男人夸她长的漂亮也抵不上一个男人说她不漂亮。 她一跺小蛮靴正要再追问却见一个小丫鬟在扭头偷偷的笑心中恼羞成怒一步上前揪住小丫鬟的头。左右开弓两个耳光打去小丫鬟顿时被吓得跪倒在:.不止崔柳柳正要抬脚再踢却被李清一把拽住胳膊扯回椅子上坐下他瞥了一眼吓得魂不附体的小丫鬟淡淡笑道:“若你文雅一些那我就承认你长得漂亮。” 就在这一瞬间李清决不把真相告诉帘儿这样懦弱的父亲、这样凶横的后母、这样刁蛮粗暴的姐姐这样令人厌恶地家庭这门亲不认也罢! 这时内堂里有脚步声传来吓得崔柳柳赶紧坐回原位继续乖乖地喝她的汤只见崔夫人一人走出来被乌云笼罩地脸上勉强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丝阳光随即乌云又合拢“李公子今天招待不周请多多包涵今夜外面花灯璀璨李公子可尽管去看花灯好了欢迎改日再来玩。” 李清见她绝口不提帘儿之事又向自己下了驱客令知道他们也不想认这门亲便冷冷地笑了笑“真是抱歉搅了你们的心情那我先走一步。” “娘!我想和李公子去看灯。”一旁地崔柳柳忽然站了起来。 崔夫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李清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紫又由紫变白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怒斥女儿道:“一个女儿家说这种话也不怕丢人你给我回房去不准你下楼一步。 崔柳柳被母亲当着李清的面责骂眼睛慢慢红了起来她死命一跺脚一扭肩膀大哭着从侧门跑了出去。 李清摇了摇头转身大步走出府去崔夫人盯着他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响白胖的脸上生出两条横肉她自言自语道:“那个教坊的贱人居然还给他生了个女儿十七年竟然瞒了我十七年。” 她的眼睛闪着凶光慢慢挽起袖子露出粗壮的胳膊随手抄起根落地烛台疯一般轰隆轰隆向内堂冲去。 李清走出崔府胸中郁闷本来想查出帘儿的身世让她惊喜一番可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崔翘地可怜娶了皇室的女人竟是这个下场真不知他当初是怎么想地愚蠢的男人啊! 走出近三百步李清忽然生出一种直觉后有人在跟踪自己他猛一回头浓浓的夜幕中只见二十步外一条黑影迅闪到树后他的心顿时紧张起来李林甫着门可能是去看灯去了这条巷子很长很黑没有一个人离巷子口至少还有二百步远。 “对方既然是便跑那树后的黑影闪出也跟着向他追来动作却比他快眼看就要被追上后面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转眼一右将他夹在中间一女子在马上恶狠狠地喊道:“你休想逃我要带你去亲眼看一看我与李惊雁到底是谁漂亮!” 第一百零二章 帘儿的姐姐 灯会主要分布在一线一点两大片区域线是朱雀大街东市从今年起灯会正式定为三天今夜是正月十五正是灯会最盛之时天刚擦黑家家户户便早早吃过晚饭将大门一锁携妻扛子上街观灯去了长安本已繁华之至今夜恰值上元节便应了那“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的俗语只见亭台楼榭银装素裹朱雀长街铺银散玉。远近树木挂琳琅犹如撑片玉伞等到冰轮升起桂华满时临街人烟凑集之处遍搭起千姿百态的灯架银烛星球灿烂照耀如同自昼真个玲珑大器无奇不有这三夜便是大唐的狂欢节千家万户不夜无论男女老少、贵族庶民全都上街逛灯市。 自古上元灯盛故而后人有词曰: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 崔府的亲仁坊沿路行人稀少李清一路纵马终于甩掉了跟踪之人前面便已临近朱雀大街路上行人渐堵李清只得勒住缰绳放马缓行。 “你急什么难道想甩掉我吗?”崔柳柳气喘吁吁赶上。 “崔小姐。我昨天刚在嗣宁王府上做客今天又去实在不礼貌不如改日我再陪小姐。”李清虽碰巧得她地助力甩掉了跟踪之人但要真陪她去李琳府鉴美却同样也是件荒唐之事。 崔柳柳就是为他而来哪里肯放他走她冷笑一声道:“你休要搪塞我我并没有说要去嗣宁王府。哼!若你今晚不陪我我就告诉娘是你哄我出来的还想趁机轻薄于我。” 李清自然不会把一个黄毛丫头的威胁放在心上更懒得跟她计较他听不用去嗣宁王府又想着今晚自己反正也没有什么事。便笑了笑道:“如果小姐有兴致不如我们去逛逛灯市。” 崔柳柳却以为李清是怕了她心中着实得意她这一招屡试不爽便以为李清和别的男人一样真害怕她娘去皇上面前告状所以权衡了利弊后才肯陪她去玩。 她越想越得意催马前行回头娇笑一声“不准你再找借口。乖乖跟我来。” 朱雀大街上人潮涌动已经无法再骑马。李清牵着两匹马跟在她后面东张西望欣赏着盛唐的繁华。此时灯潮正盛满街玩灯男女花红柳绿庶民仕女熙熙攘攘摊贩商贾叫卖声喧。 在一个小摊前琳琅满目挂满了各种头制头饰。用各色丝线缠绕或镶几颗劣质珍珠。引来大群小娘围看挑选崔柳柳身高力大推开几个小娘挤了进去不多时便拣了一大把头饰站在铜镜前一个一个试带均不满意眼一瞟却见一小娘手上的凤头白玉簪子颇有特色伸手一把便夺了过来戴在自己头上左右对镜端详其他人见她衣着华贵也不敢惹她纷纷丢下手中头饰到别处去了。 “喂!你说这件头饰我戴上怎样?”喊了半天却不见李清应她眼一斜却见他在看着一人背影呆她不禁大为娇嗔:“喂!你没听见我说话吗?” 李清确实没有听见她的话他现一人极为眼熟只见他带着两个随从正在向人打听道路。 当那人转过脸时李清忽然大叫起来“玉壶先生!王县丞!是你吗?”他认出此人似乎是义宾县的县丞王昌龄李清没有认错此人正是王昌龄他刚到京城正在朱雀大街上问路忽然听见有人叫他这玉壶先生是李清地专利他立刻便反应过来一回头果然见李清在十步外向他招手他乡遇故知这种难以形容的喜悦充满了两人的胸膛两人竟哈哈大笑着拥抱在一起。 “公子还有我呢!” 旁边一名随从白面长须却不是高展刀是谁。 “大人还有我!”另一人两只大招风耳正是县吏张奕溟。 李清心中欢喜之极他一手一个搂住二人的肩连声道:“你们也来了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走!咱们找个地方说话去。”头却见崔柳柳拦住去路眼睛凶狠狠地瞪着他“你要到哪里去!” “崔小姐我遇到几个老朋友不如我先送你回去改日我一定陪你出来逛街。” 崔柳柳兴致正浓哪里肯让他走她双手叉腰寒着脸道:“不行!我不管你什么朋友你既然答应过陪我逛街就得说话算数。” 如果说对杨花花的无视是李清对历史的畏惧如果说对冷郡主地漠然那是他男人自尊在作樂那他此刻却真正的厌恶一个女人一个刁蛮而极端自私的小女人他忍住气再一次劝道:“崔小姐请你不要胡闹了我送你回家我这里有要紧的事。” 崔柳柳却脸一扭两只眼翻向天空丝毫不为所动。 李清轻哼一声耸了耸肩随手将缰绳扔给她淡淡道:“对不起!崔小姐这是你的马我还给你。” 他一拉三人头也不回道:“我们走!” 不等李清走出十步就听见崔柳柳一声歇嘶底里的大叫“李清你若敢走我一定要让皇上砍了你的头!”惹得路人纷向她望去几个进京赶考的书生却眼珠乱转仿佛听到了什么商机竟止步不走。 李清脸色淡然似乎什么也没听见只管领着三人继续往前走但王昌龄却拉住了他“阳明她是公主吗?” 李清叹了一口气“她不是公主她娘是大唐郡主她爹是大理寺卿。” 高展刀唬了一跳“公子你怎会惹上这种刁蛮贵女?” “我几时想招惹她?”李清恨恨地道:“要不是李林甫的人跟踪我我怎会和她在一起。”他便将在巷口被人跟踪崔柳柳正好赶来一事简单说了一遍。 王昌龄笑了笑拍拍他肩膀道:“算了老弟!别和小娘一般计较再说若不是她我们又怎么会遇到可见一切都是老天安排好的。” 李清无奈地摇了摇头生气归生气倒真不能把这小娘一个人丢下万一出了什么事他吃罪不起不说将来对帘儿也无法交代便回头招了招手“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你也应该走乏了一起来 崔柳柳却弯腰大声喊道:“你当我是什么叫我走我就走吗?告诉你我今天就偏不走!”她一转身大步走到一盏芙蓉灯下眼睛直勾勾盯着灯杆一动也不动。 “如果你不觉得难为情如果你不害怕那就站着吧!我可要走了。”说完李清拉着三人继续向前走。 “公子这样不好吧!”高展刀有些担忧他回头望了一眼崔柳柳见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围观她仿佛她就是一盏美人灯。 李清笑了笑“没事的我心中自然有数。” 崔柳柳等了半天却不见李清上来求她一回头见他果真是越走越远丝毫不把自己放在心上这种情况她还是头一次碰到又见大家围着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还有几个书生笑得诡异她心中又慌张又害怕向前跑了几步想追上去可脸上又挂不住牙齿紧紧咬一下嘴唇指着围观的人凶巴巴嚷道:“你们看什么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不料她一言说完众人却哄堂大笑有几个泼皮还**一声:“我当然知道你就是我娘!”事崔柳柳几时遇见过这种事情她慌慌张张牵马要走不料马却被人栓在树上还打了死结根本就牵不走她只得丢下马便跑。迎面便撞在一人地身上一抬头不是李清是谁。 李清笑了笑道:“走吧!我请你去喝酒。” 她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我不稀罕你来管我。”但两条腿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向前走去。 张奕溟过来将马牵了一面走一面偷偷地打量她毕竟是在小县长大他还从未见过有着皇家血统的贵族女子崔柳柳现他在偷看自己。嘴撇了撇翻了个白眼紧走几步只跟在李清的后面对王昌龄和高展刀也是毫不理睬。 几人寻了一个小酒肆坐下崔柳柳不肯和他们坐在一起自己找个位子。李清又替她叫了一壶酒和几个小菜让她自斟自饮去自己却和王昌龄他们相叙别来之情。 “阳明你刚才说你被李林甫的人跟踪这是怎么回事?”刚刚坐下王昌龄便急不可耐地问道。 李清嘿嘿一笑“你们想不到吧!我现在已经是东宫的侍卫长正六品昭武校尉今天中午刚刚升了官。” “什么!”三人都异口同声叫了起来面面相视。几天前刚进了京这一转眼便成了东宫侍卫长。这种事不说他们任何一个人听了都不会相信。 “说来话长!”李清便压低声音。将他进京后的遭遇掐枝去叶地描述一遍毕竟有些事是不能说的尤其涉及杨玉环还有就是帘儿的身世。 三人听完长长地吁了口气想不到这短短地几天竟生了这么多事。 李清替三人各斟了一杯酒话题一转又笑问道:“说说你们怎么会来京城。” 几人互相望了一眼。王昌龄才叹口气道:“我们都是弃官而走的。” “这是怎么回事?”李清吓了一跳“难道和新任县令有关吗?” 王昌龄点了点头。“正是!”他举起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有些伤感道:“不光是我义宾县的百姓们都很想念李主簿啊!” “义宾县到底生什么事你快说!”杯急切之情流于眼表。 “公子还是我来说吧!王大人是有苦衷。” 高展刀接过话题整理了一下思路道:“那新县令来的第二天便要求大家为他接风这接风是应该的不料那狗官又给每人塞个条子要每人出二到五贯钱地贺仪大伙儿自然不干结果他的接风酒宴冷冷清清只有二、三个人去那狗官丢了面子便认为是王县丞在其中搞鬼过了没几天他搜集了一些王县丞平时言论跑到郡里去告王大人妄议朝政听说刺史大人也准备将此事上书朝廷。” 这时王昌龄叹了口气怅然道:“和阳明一起过惯了舒心日子就再也受不了这种窝囊气我一气之下便写了一封辞官信拍屁股走人不过现在却有些后悔了我一走新县令便可以为所欲为只苦了义宾县百姓。” 他又从行囊里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这就是去年阳明被免去代理县令时百姓们写的万人书现在已经从三万人增加到八万人了百姓们都希望你回去啊!” 李清不语扬脖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却觉得这酒异常苦涩他的眼窝有些酸将万人书接过小心翼翼放进自己的行囊里。 “不知先生将来有何打算?” 王昌龄摇摇头苦笑道:“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来京城找几个老朋友大家一起喝喝酒写写诗要不就去各地游历。” “那你们呢?”李清又问高展刀和张奕溟。 高展刀把玩着手上的酒杯淡淡一笑“记得有个人在去义宾县的船上和我打赌若他两年内调到京城来我便再当他十年保镖可只用一年他便进京了老高我认赌服输自然再来当他十年保镖。” “你这家伙!”忘了。” “还有我!”张奕溟举手道:“我和骷髅他们商量好了若大人还能养活我们我便回去把他们都叫来如果大人不能养活我们那我只好委身为贼当骷髅帮的副帮主和他们一起做暗事了。” 说到暗事李清心中却生了个念头自古成事之人哪个背后不做见不得人的勾当自己若正大光明跟人斗恐怕连怎么死地都不知道难得这些人都是久跟自己不好好用他们才是可惜了。” 想到此李清便对张奕溟道:“你先休息几日然后再回义宾县替我将弟兄们都叫来来京里替我做事我自然养得活他们。”大喜连声应了再无心喝酒只想现在便回义宾。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叫嚷声“虎枪大哥你说头答应咱们的红包会不会赖掉。” “恩!我也有这个担心等会喝完酒大伙儿就去找他去他若不肯给咱们就把他地那些珠宝抢了不过有言在先到时你们不要说是我出的主意。” 第一百零三章 初见李隆基(上) 虎枪带了一帮东宫侍卫大大咧咧进了酒肆一抬头退几步他面前站着一人正似笑非笑望着他可不就是他想去抢劫珠宝的李清。 “怎么?你是穷慌了还是皮痒了竟然敢唆使弟兄们抢我的东西。” “这个、那个”李虎枪本来就腹中无货此时更是词穷此时只有猛抓后脑勺嘿嘿傻笑。 李清不理他笑着向其他弟兄们招了招手“弟兄们都进来放开肚子吃喝今天我请客。”法不责众只须抓住恶便是了他从后面敲了李虎枪一记头皮“你的酒菜除外红包也免了。” 一帮侍卫正担心头儿生气却见他笑咪咪的并不象生气的样子皆放下心大呼小叫地冲进店来各自抢位坐了尤其崔柳柳对面的座位上更是挤了五、六个人皆冲她挤眉弄眼争相自我介绍。 李虎枪苦着脸摸摸鼻子眼一斜见崔柳柳也在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他一把将李清拉到僻静处低声道:“我这个表妹长得还算不错可比我妹妹却差太远不如我给你创造一个机会和我妹妹一起去踏青你看怎样?” 李清知道他的鬼心思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笑道:“你妹妹那副冷面孔我可攀不上你若想讨好老子还不如给我找个住处。” 一句话提醒了李虎枪他忽然想起一事“刚才李静忠捎口信到我家让你马上就去找他好象就是给你安排住处之事。” 李清从他的话中听出些味儿来喜道:“难道太子还给我房子住吗?” “那当然你是侍卫长按规矩应该有一个独院的不成!我这就去找李静忠这死太监定会欺生给你安排个最差的。”李虎枪见李清对他妹妹不感兴趣又义不容辞地要替他去讨房子。 “你去喝酒吧!今天就饶你这一遭。”李清知道李静忠找自己不会仅仅是房子那么简单否则明天说又何妨必定是想谢自己送他的礼这个李静忠倒不能忽视了。想到此他便对王昌龄三人道:“我先找个客栈给你们住下等我拿到房子咱们再搬家。” 他又叫了崔柳柳“我有正事要办先送你回去!” 崔柳柳向外望了望热闹正盛的灯市回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个刁蛮自私大小姐竟点了点头“你去忙吧!我自己能回去。” 李虎枪听得目瞪口呆狠狠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这绝对是件轰动长安城的大事。 李清却微微一笑“或者我再陪你逛一圈灯反正也是顺路。” 崔柳柳眼中慢慢放出光来脸上悄悄飞起一抹霞红低头匆匆跑了出去门口传来她银铃一般的笑声“我去牵马!” 酒肆里很安静无数道目光聚集在李清的身上敬佩、羡慕、同情、幸灾乐祸. “想要红包的都给老子低头吃饭!”. 上元夜是全民狂欢的日子素爱风流的唐明皇李隆基也不例外每年宫中都张灯结彩有宫女举灯夜游李隆基会率领宗室子女济济一堂一起赏灯玩月共享天伦之乐。但今年的十五赏灯却有一些变化李隆基三天前下诏今夜赏灯与民同乐共享天平盛世。这是杨玉环的意思她不喜欢宫中赏灯虚假气氛而是想体验民间真实的欢腾热闹。 与民同乐并不是说需要李隆基扮作老农拖着村姑打扮的杨玉环在人群里扎堆而是高高坐在朱雀门城楼上俯视他脚下的碌碌小民和大唐盛世城楼上戒备异常森严大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缤妃环绕身后李隆基虽未公开册封杨玉环但在新年拜祭宗庙时已经正式告之先祖立杨玉环为贵妃李隆基无皇后、元妃故杨玉环的贵妃实际已是东宫之故坐在李隆基身畔。 数百名王爷、王子、未嫁的公主、郡主呈翼状散开坐在李隆基的两侧陪他一起观瞻满城璀璨的***体会天下大治的皇家心胸。 朱雀大街仿佛是一条流光异彩的长龙伏在大唐天子的脚下李隆基默默地注视着城楼下观灯的百姓听他们的欢笑用心体会他们平凡心透出的喜悦不知不觉他长长的眉睫下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寂寞。 他俯身对身边的杨玉环低声笑道:“到现在朕才体会到玉环的苦心原来玉环的目的是让朕体会百姓情怀。” 杨玉环手执轻罗小扇遮住檀口她眼波流转、浅浅媚笑道:“正是三郎日夜操劳国事大唐天下才有这般盛世气象玉环现在想的却是我们何时也坐一顶小轿真正走进百姓中象他们一样 笑看看灯再看看人。” 杨玉环的话说中的李隆基的心思他望了望两边脸色肃然的宗族感慨道:“朕何尝不想只是朕也身不由己啊!” 杨玉环微微靠近李隆基借着宽大的盛服伸出她温腻的小手握住了李隆基略为冰凉的手两人不再说一句话靠在一起细细体会着月上柳枝头的上元情萦良久李隆基渐渐恢复了帝王心怀脚下的碌碌小民也变成了一粒粒尘埃他轻轻拍了拍杨玉环的手背向她会心一笑杨玉环悄悄缩回了手又扭头和身后的李惊雁悄悄说起了话李惊雁是李隆基的侄孙女按礼制应坐在再靠边一些的郡主席中但杨玉环这两天对她却有着十分的兴趣便让她坐在自己身后好方便说说话儿。 世态炎凉使李惊雁除了冰冷更多了一分沉默她是今天中午才知道是李清一个她从来都瞧不起的小人物挽救了自己的命运她非常震惊想不出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救了她从那一刻起李惊雁对便李清存下了一份感激。 随帝王观灯是件枯燥而乏味的事所有的宗室王爷都正襟危坐不芶言笑毫无表情地盯着满街***活象庙里的一尊尊泥塑仿佛他们不是来观灯而是在坐禅观心。 却只有一个人例外那便是杨花花她坐在杨玉环的旁边前方没有任何遮拦她扶着城垛向下瞧不住吃吃地笑着她不是在看灯而是在看人她在看浪荡公子在调戏小娘在看骑在马上风流俊俏的少年郎尤其喜欢看别人仰头看她时脸上流露出的羡慕表情。 忽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朱雀门这边走来顿时忘乎所以地站了起来挥动胳膊大声欢叫“李清、李清我在这里!在这里!” 这一下引来了数百道鄙夷的目光“三姐你坐坐好!”杨玉环见她出乖露丑一把将她拉坐下又赧然对李隆基笑了笑。 “李清!”李隆基心中念了两声他双眼微合用眼角余光迅地扫了一眼太子却呵呵笑道:“不妨事!我们这里只有三姐才是真正看灯之人在灯会上遇见朋友可不是一件快乐的事吗?” 李清这两日的活跃使得李隆基极想见此人一面而他此时便在城下正是机会。 “李清这个名字好熟。”琳笑道:“上次你说明雪泥的人也是叫李清吧!会不会就是同一个人。” 李琳正要随口说不会这么巧却现李隆基脸上虽笑但目光冷然紧紧逼视着自己刚要出口的话又缩了回来他忽然明白过来皇上的意思是要自己说‘是!’ 他脑中念头一闪而过“难道真是同一个人?” 李琳赶紧上前两步扶着城垛向下望去果然是李清他也似乎听见了杨花花的喊声正仰头东张西望李琳心中恍然大悟原来李清认识杨玉环的姐姐那一定是通过她走了杨玉环的路子才使皇上取消了女儿和亲契丹的决定。 “皇上!他正是明雪泥的李清。” 李隆基要的就是这个召见李清的借口遂对左右笑道:“此人明的雪泥是朕所喜爱的消夏佳品早想召见他难得这么巧在此地碰上来人!赐他白衣身份带来见朕。” 自古官场做事讲的便是暧昧明明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不能说破李亨在东宫明德殿接见过李清有书记官记录李隆基天天看太子起居录怎会不知;杨玉环接见李清时被高力士撞到李隆基又怎会不知而此时李隆基却装作初次听闻的样子李亨和杨玉环又怎会不心知肚明。 听李隆基要召见李清李琳见太子神色有些紧张便抢先一步上前道:“禀报皇上这个李清其实也并非白身前年臣和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兼他为义宾县主簿他年前进京公干臣见他颇有能力便将他推荐给了太子。” 他又转头对李亨道:“殿下这个李清便是前几日你接见的那个义宾县主簿李清。” 李亨赶紧向李隆基禀报:“父皇前几日嗣宁王向臣儿推荐此人臣儿便接见了他确实觉得此人气质不同常人便打算用他为东宫侍卫长封他昭武校尉还未来得及向父皇禀报此事请父皇恕罪。” 李隆基淡淡一笑“这等小事何须向朕禀报只是这样朕更有兴趣见他了。” 第一百零四章 初见李隆基(下) 清找了一个客栈先安置了王昌龄又陪崔柳柳沿着朱了一路花灯眼看前方便是朱雀门这才让高展刀护送她回去自己向皇城走去靠近朱雀门时忽听见有人在叫他似乎是杨花花的声音他找了半天却不知声音是从哪里出来。 就在这时从城墙上冲下来一队羽林军拦住了他的去路为将军打量他一眼道:“你可是义宾县李清?” 李清愕然“我正是你们找我有何事?” “你跟我们来!”不等李清再问一群羽林军便半架半推将他涌上了城楼。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这话李清已经问了不下十遍但羽林军谁也不理睬他搜身、换衣、检查行李动作异常迅到最后一名老太监晃悠悠走来一甩拂尘尖着嗓子叫道:“传皇上口谕宣义宾县主簿李清觐见!” 李清一呆他这才明白过来竟然是当今天子李隆基要见自己。 嫡长子是继承王位的一般规矩但大唐自开国百年却没有人能以皇长子登上帝位仿佛是一个宿命睿宗第三子李隆基也走了这个轮回杀韦氏干政杀太平公主夺权迫父亲退位逼长兄让位用淋淋的鲜血和冷酷的手段铺出了他的帝王之路。 但以大乱入位者。往往也是大治之人他即位后便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内政、军事、选官、用人、法制、纳谏以及限制外戚桩桩针对先朝地弊政以姚崇、宋璟相继为宰相又用卢怀慎、韩休、裴耀卿、张说、张九龄等人为相或以清慎、或以才干、或以耿直、或以文学而知名。 正是生于忧患的李隆基和勤于政事的大臣宰相。终使天下大治‘赋役宽平刑罚轻省百姓富庶’创造了中国历史最灿烂辉煌的开元盛世时轮转动。迄今已三十三年李隆基已步入了花甲之年。 李清这只翩翩飞入唐朝的小蝴蝶抖动着渐强渐壮的翅膀在命运的风暴中顺势而行就在他即将冲出又一场命运风暴之时他蓦地看见了这个时代最高的山。 “义宾县主簿李清叩见皇帝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清虽然已经连升两级但都没得到吏部地正式批文他在官方场合还是义宾县主簿。 早在李清被羽林军带过来之时。李隆基便仔细打量了他见他身材高大。眉眼虽然长得普通但鼻子高挺。眼中熠熠闪着自信行走之时器宇昂然没有半点委琐虽不穿军服倒比身边的羽林军还要精神几分。 李隆基最看重官员的外貌李清不同一般人的气质不禁让他暗暗点头又想起太子内宫起居录上所记载的他的言行心中对他好感大增。便温和地笑了笑道:“那雪泥便是你明地吗?” “正是微臣明。” “恩!你且站起来说话。” “谢陛下!” “你先告诉朕你是哪里人。读过什么书. 就在李隆基在细细询问李清身世之事李惊雁却躲在后面默默注视他这是她认识李清以来第一次正眼看他在数百名大唐皇室的瞩目下还能保持一种平和心态还能大步流星走来还能在皇上面前挺直腰板还能目不斜视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这份坦然和从容这份不卑不亢不禁使李惊雁想起了新科状元赵岳和榜眼岑参那赵岳同样是在回答皇上问话腰却软得如面条一般最后皇上拍拍他的肩膀时他竟激动得晕倒过去;岑参却相反傲气傲骨才华横溢自己本是相当欣赏他可和这李清一比却暴露出他无用的一面遇到难事挫折只会借酒浇愁、遁世逃避却不能想办法去解决困难和李清的圆滑成熟相比为人处世就显得幼稚得多。 杨玉环见李隆基没有为难李清也就放下心来她又想起和亲之事便转头向李惊雁望去却见她正注视着李清出神眼中的冰冷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中暗暗好笑她伸出手在李惊雁眼前上下晃晃李惊雁这才醒来她赧然地笑了笑“公主什么事?” 杨玉环凑近她耳边斜眼看着李清轻笑道:“他对你可真不错哦!要不要我给你做个媒?” “公主你在说什么?”名的冷郡主霎时之间变成了忸怩作态的小姑娘她忽然惊悟“公主难道是你. 杨玉环见她猜到便不再否认低声道:“他有恩于我杨家所以我才回报于他可是他既不要高官也不要显爵只要我帮忙取消你和亲契丹之事惊雁这个男人真的不错重情重义在关键时候便看出了他地人品我能帮你这一次但未必能帮你下一次你可要自己把握住机会哦!” 杨玉环的话在李惊雁心中掀起了巨浪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杨玉环在背后使地力她从不欠人人情可李清的这份恩情却让她无法报答她此刻心乱如麻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得低头不语。 在另一边李隆基对李清地问话也渐渐到了尾声李隆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杨玉环对李清温和地笑道:“你尚年轻就好好在东宫磨练几年太子已封你为昭武校尉朕再封你为太子舍人用心辅佐太子吧!” 昭武校尉和太子舍人皆是正六品上阶但昭武校尉只是散官并无实职所以李隆基封他为太子舍人又重新将他纳入大唐正式官僚体系中三日之内两次 这在科班出身的进士中也是少见众人都惊异地望着人到底有什么才能难道凭个雪泥便能让太子和皇上都先后垂青吗? 在众多惊异的眼神中却夹杂着一道仇恨这道仇恨的目光在李清出现时便已存在了他就是郯王李琮海家的大后台海家出事的消息传到长安后李琮立刻毒死了海澜的女儿销毁和海家的一切往来文件并派人去成都威胁章仇兼琼不准他抖出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虽然海家的走私伤不到他的筋骨但每年数万贯的进帐却没有了尤其是海家之事极可能让太子扳回局面这才是他所深恨的李琮是李隆基嫡长子因长相丑陋而不被李隆基所喜先是被次子李瑛夺走太子之位李瑛倒后又立了三子李亨但李琮都沉默不语李隆基为此也愧疚于他曾对他说过‘国之社稷岂能因相貌而废之。’正是这句话激了李琮争位的野心一方面他在李隆基面前保持低调博取李隆基的歉疚;另一方面他广做善事、接济落魄文人赢取德望和贤名;然后他又以李林甫紧密合作共同推倒太子就在扳倒李亨有望之时却忽然横杀出一个海家走私案竟使太子因此脱套而这个案子的罪魁元凶便是站在皇上面前侃侃而谈的小人物李清。 ‘世上哪有这等便宜之事!’ 李琮暗暗给自己地同母兄弟甄王李琬使了个眼色。李琬会意站起来对李隆基施礼道:“父皇儿臣尚有一点小小的疑问不知能否询问李舍人?” 李隆基回头看了看他又扫了一眼李琮心中冷笑一声这必是李琮指使他出头自己这些儿子的鬼心思李隆基如何不知。一个个表面仁义道德背后却胡作非为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岂不知他本人便是靠迫父逼兄夺取的皇位焉能不防备。 “你且问吧!” 李琬上前两步围着李清绕了一圈。前后左右打量他一下呵呵笑道:“我刚才坐得远了没听清楚李舍人的身世便想再请问一下李舍人是哪年中的进士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上前先称李清为李舍人是向父皇表明他并非是反对父皇封官而只是他的一点点‘疑问’而已。 众王爷见李琬问得一针见血皆大感兴趣个个伸着脖子。眼中流露出兴奋盯着李清。看他如何出丑卖乖连李隆基也生了三分兴趣。想看看李清怎样化解这个尴尬局面。 李清自然明白他是在故意让自己出丑没有功名这是自己最大的软肋就仿佛后世进国家机关没有大学文凭一般若自己这一关过不去那以后就休想再有什么大地展了所以看似一个小问题却决定着自己未来的命运。他忽然想起当日章仇兼琼对自己所言“积累民誉。将来向上爬才会有本钱官才会坐得稳。” 到现在李清才终于明白章仇兼琼此话的深刻用意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有今天所以很早便替自己安排好了对策。 想到此李清微微一笑“李清出身贫寒为了谋生所以一直没有好好读书后来慢慢有了些名气蒙章仇大人举荐这才做了义宾县主簿。” 李琬长长地‘哦!’了一声“既然李校尉没有功名那想必是弓马纯熟武艺高强之士立志从武为我大唐建功立业这也不错。” “让王爷失望了李清也不会什么武艺。” 李琬眉头一皱故作诧异地对李隆基道:“这便是臣儿的不解之处刚才嗣宁王和皇兄都说李舍人能力过人可他既无功名也不会武艺那他究竟有什么过人的能力竟能得到章仇兼琼和太子殿下的垂青臣儿实在好奇请父皇恕我失礼。” 这时朱雀城楼上一片寂静只听见风穿过城楼缝隙出地尖啸还有城下观灯百姓的喧闹。所有的目光都盯着李清李隆基的淡然、李亨的阴沉、李琮的得意、李惊雁的难过、杨玉环的恼怒以及众王爷、公主的鄙视。 “呵呵!让李舍人为难了真是抱歉!抱歉!”李琬掩饰不住脸上得意之色正要告退李清却笑着止住了他“王爷请留步!” “皇上可否让侍卫将臣的行李取来?” 李隆基点了点头早有羽林军将李清地行李取来并严密地监视着他李清淡淡一笑将王昌龄带来的那册万民书取了出来在城墙上一字摆开拉直了足足有十丈。 他一指上面密密麻麻地签名和手印对李隆基朗声道:“臣没有功名也不会武艺臣只有一个长处那就是记住了皇上的恩德善待皇上地子民这是臣卸下义宾县代理县令时义宾县的父老乡亲们为我请愿的万民书。” 他蓦然回身紧紧盯着李琬一字一句道:“那请问王爷这算不算一种能力。” 城楼上更加寂静静得可以听见每个人的心跳声李隆基忽然哈哈大笑“好!好!好!”他一连说的三个好站起身来回视左右道:“你们都听见没有看见没有功名只是做官的途径但为民办事被民拥戴才是做官者的本份。” 他走下台阶赞赏地拍了拍李清的肩膀指着地上地万民书笑道:“这册万民书能不能送给朕。” “臣的一切都是皇上所赐所以这册万民书本来就是皇上之物!臣怎敢私自占有。” 第一百零五章 各怀心事 到了一更街上花灯依旧璀璨人潮正盛走累了就歇会儿等二更的皇宫洒完金钱再吃完宵夜又携妻带子向东市涌去东市三更的天火舞也是值得期待之事 夜寒李隆基褒奖完李清后便携杨玉环回宫了皇族宗室也各自散去一辆辆华丽的马车满载着上元夜的枯闷、得意、惆怅与失落慢慢消失在黑夜之中。 李琳的马车一直在朱雀门下等侯李清见他下得城来马车徐徐迎了上去“贤侄不如今晚到我府上去再陪我喝几杯如何?” 李琳兴致盎然李清今晚精彩的表现使他颜面大增以致告辞时不少关系尚可的宗室王爷都拱手向他表示祝贺仿佛李清就是他的儿子一般。 李隆基的赏识并没有让李清昏头相反李琬的刁难让他想起了另一个隐藏的敌人郯王李琮海家真正的后台他由此又想到了海澜的女儿失踪的海中恒仿佛是一颗颗随意洒落在路面的钉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扎穿自己的脚。 “世叔有命李清怎敢不从只是今晚正好遇到几个义宾故人他们尚在客栈等着我不如我改日再来陪世叔喝酒。” “也好我老了比不得年轻时候能熬更守夜也该早点休息了。” 李琳的神情有些落寞。他自嘲地笑了笑“那我们就改日见。” 他正要钻进车厢无意中现他地外甥女正站在不远处向这边张望李琳正要打招呼却忽然醒悟“不对!她没有参加皇室观灯怎么会在此处?” 李琳的外甥女正是崔柳柳她压根就没离开。一直就在朱雀门外候着李清被几个羽林军护送着走出城门顿时欢快地蹦跳起来“李清!我在这。” 她全然不管路人的眼色。将马缰绳甩给高展刀提着榴裙飞快地向李清跑去黄色披肩与绸带在风中飘扬她俨如一只艳丽的蝴蝶在光影中翩翩飞舞。 “你怎么还没有回去?你娘会担心的。”李清的眉头微微一皱探头向她身后望去却见高展刀向自己耸耸肩两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上元夜我娘是不会管我地。”崔柳柳偷偷瞥了一眼他的脸色见他脸色阴沉。刚才的喜悦和激动一下子荡然无存她怯生生道:“东市三更时有焰火燃放。我想带你去看看。” 李清回头向李琳望去崔柳柳是他的外甥女他有义不容辞的管教责任这时崔柳柳才现自己的舅父就站在旁边她吓得倒退一步“舅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琳却没有生她地气。他眼神古怪地看了看李清“原来你们约好的。难怪!难怪!今晚是上元夜我真是老糊涂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马车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们好好去玩吧!我会给你娘解释的。” 李清知道他误会了可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他再怎么解释李琳也不会相信只得对崔柳柳道:“走吧!我再陪你逛一圈就送你回去今晚我还有朋友要招呼看焰火就免了。” 李清向李琳拱拱手翻身上马带着崔柳柳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他却不知道在李琳的马车里有一双美丽的眼睛一直在默默注视着他与崔柳柳离去目光复杂带着几分失落和惆怅。 马车李琳不时扭头看自己的女儿车厢内很黑只看见她的眼睛明亮而恬静沉默地盯着前方。过了好久李琳才慢慢道:“惊雁你觉得李清这个人怎么样?” 李惊雁扭头望向窗外东市的方向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忧伤却又转瞬不见只淡淡应道:“什么怎么样?我不懂父亲的意思。” “我地意思是说.断了父亲的话“他地恩情女儿自然会记在心中只是我现在不想提他。” 李琳见女儿不愿听自己说完他叹了口气苦心劝道:“我一直由着你的性子从不干涉你地终身大事希望你能选个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可也总不能这样耽误下去我听你大哥说那个岑参对你颇有意思我看你也挺欣赏他如果你愿意我去给他说说。” 李惊雁却摇了摇头“父亲我们不要说这件事好不好我好累!” “可是你若再不成婚我担心某些人又会再次打你和亲的主意那时又该怎么办?”李琳见女儿总是回避这件事他也不禁着急起来“难道这么多追求者中就没有一个值得你考虑的吗?我看未必根本原因你对人总是那么冷冰冰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你看看李清他本来是我最中意的我今晚请他来就是想给你创造个机会可就因为你的冰冷人家才害怕你不敢接近你现在却被你表妹抢了先等哪天人家成婚帖子送来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爹爹!”李惊雁蓦然回头激动道:“他就是娶公主、娶仙女又关我什么事我冰冷、我嫁不嫁人又与他何干真是可笑难道天下只有他一个男人我非他不嫁吗?他喜欢表妹就陪她去逛灯市、去东市看焰火好了我又在乎什么!” 她的胸脯剧烈起伏越说越激动扭过头去死死地盯着窗外不知不觉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那白玉般地脸庞上悄悄地滚落下来. 今晚的上元夜注定是有人忧愁有人欢乐李亨浑身轻快地躺在马车里地软榻上长长的眉眼舒心得趴了窝今夜父皇对李琮厌恶的一 让他看见了他终于恍然大悟原来父皇并没有被老所迷惑不仅如此父皇又将自己看中的李清加封后送还东宫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父皇并没有废自己的打算想通这一节李亨从年前就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又想起城楼上精彩的一幕“这个李清想不到他竟出这一招尤其他最后一句话实在是深得父皇的心真是一个做官的料啊!” 嘴角上浮现出一丝会心的笑容“假以时日此人必然会成自己的左膀右臂。” 这时马车缓缓减停了下来侍卫在车窗旁低声道:“殿下李右相就在前面我们要不要绕路。” “绕路?为什么要饶路给我迎上去。” 今晚的上元夜正好是李林甫当值皇上今夜在朱雀城楼上赏灯给了他极大的压力一旦灯会上出了什么事他瞒也瞒不住故而从下午起他便忙碌着安排各种细节从灯会的治安到灯盏的布置事无大小他都亲自过问李林甫做事极讲究细节他知道很多事情就是因为细节的不慎导致满盘皆输。 朱雀城楼上生的事他虽不在场但有人会用最快的度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他所以当他听到李清已被太子封官时他便立刻意识到海家材料和李道复的那封信已经落入太子之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李林甫就完了他自有解决之道他迅判断局势皇上已经暗示自己不准再动太子太子之事就此了结如此自己还何苦要保持一个僵局。 李林甫等待李亨已经多时了这时。他远远见太子地车仗过来也命手下将马车迎了上去两车交错竟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车帘一打露出两张虚伪的笑脸来。 “呵呵!殿下与民同乐。共享花灯盛世这等心胸老臣实在是佩服。” “哪里我们不过是随皇上而行倒是相国在上元夜还在勤于政事为我等能在今晚欣赏到如此华丽灯会而兢兢业业这才让人敬佩我大唐能有李相国这样的宰相那才是国之幸事。” 两人互相恭维口气真诚。谁也不会想到这二人竟是一对生死冤家。若有机会都决不会手软。一定会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李林甫话锋一转便搭上了今天晚上之事“听说太子收了一名良才连皇上也非常欣赏他我倒非常想见见他不知殿下是否愿意替我引见一下。” “相国说的是李清吧!他是个新人腹中又无学问。只有运道好些所以才被皇上所赏识。只是一个小角色罢了不足为相国挂念倒是他揭的一件走私军品案我倒觉得这才是值得相国注意的。” 说完李亨的眼睛紧紧盯着李林甫等待着他的反应李林甫在此地等候李亨便是为了此事就算对方不提他也会将话题绕到这个事情上来见太子主动提起李林甫地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也就是说此事太子也有和解之意。 官场上有你死我活的斗争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妥协从古至今无不如此双方都不干净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上你放我一马我让你一步大家和和气气相安无事这就是中庸就是和谐之道一旦有新的利益之争出现或者双方的力量失去平衡那硝烟又会再次燃起。 此时李林甫找太子便是要寻求一个妥协的方案而太子又何尝不是如此。 “走私军品自然由地方来处理再报大理寺和刑部备案便是老臣在此等候太子却是想为犬子冲撞广平王一事向殿下致歉。” 广平王李俶是太子李亨地长子前几日出京行猎与李林甫之子在城门处生了口角还轻伤了几个家人这本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李林甫更没必要为此事而专门等侯太子故不过是个借口向太子表态他愿意罢手。 话说到这个份上二人都已心知肚明李亨侥幸脱套也不愿将事情闹大便笑了笑道:“我家那个毛头小子也是个火烈脾气这事他也有不对的地方李相不必过谦了这不过是件小事而已可不能为此影响你我的关系相国你说是不是?” 李林甫呵呵直笑“是!是!国家有这么多大事要等太子去操劳老臣为这点小事烦扰太子实在过意不去现在夜已深老臣就不再打扰太子请太子好好安歇。” 他特地将‘安歇’二个字加重了口气李亨也微微一笑“相国也请早些安歇明日还有很多事需要相国操心我就不打扰相国了。” 二人拱拱手客客气气的告别而去一段公案就此了结看似简单轻松但中间却历经了无数次的险争恶斗再斗下去也是两败俱伤形势已经迫使他们不得不罢手所以二人的此次见面不过是个形式就仿佛一场大战后两军主帅间的一封求和信。 天宝四年初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上报朝廷成都富豪海家勾结吐蕃、走私军品被查获李隆基当即批复由大理寺牵头会同益州地方、剑南节度府三方会查海家走私军品案二月此案证据确凿上报刑部结案海家走私军品属实数额巨大李隆基遂命将海家不分良贱满门抄斩以儆天下商人益州刺史李道复以失察罪降职一级贬为岳州司马。 当天夜里李清回到客栈他再也抑制不住思念之情提笔写家信让帘儿和小雨进京又怕她们路上有失再修书一封请王兵各派人一路护送。 第一百零六章 南诏风起 诏太和城。 南诏王宫呈长方形全部用白色的大理石砌成但显得有些幽暗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影影绰绰悬垂着巨大的白色的帘幔在宫殿中摆放着一张宽大的镀金宝座它的主人皮逻阁吃力地斜靠在上面他坐在这个位子已经十七年这是一个雄才大略之人开元十六年继位后他审时度势充分利用婚姻和亲与唐王朝支持这两把利剑经过五年的南征北讨、拉拢分化渐次灭掉其他五诏与河蛮并击退了吐蕃的势力摆脱了吐蕃的控制开元二十六年皮逻阁迁都太和城建立南诏国唐王朝遂封皮逻阁为云南王、越国公、开府仪同三司并赐名“蒙归义”。 他今年尚不到五十岁但长年征战和病痛已经使他日渐憔悴脸庞凹陷皮肤干瘪而衰老仿佛六十岁的老人他又密又长的白从额头一个细细金色环状饰物上垂下来额头中央有一颗蓝色宝石在闪闪光他的目光炯炯有神犀利地盯着正在汇报东局势的大军将段忠国在他身后站着四个年轻人这是他的四个儿子为穿白袍之人约三十余岁相貌英武目光锐利他便是皮逻阁的长子阁罗凤与阁罗凤并肩立的是次子于诚节他约二十六七岁相貌风流俊俏据说其文才已不亚于汉人举子。 在阶下。十几个文武重臣分两列而立共同商讨南诏东扩大计。 起于去年地东寒族动乱已于秋天平息大唐王朝为防止南诏东扩遂赦寒族领寒归王和寒崇道兄弟之罪保持‘以夷制夷’的云南策略以寒族来遏制南诏的壮大。 现在是该皮逻阁出招的时候了皮逻阁最擅长的武器便是和亲而此时。他深谋远虑的头脑中考虑的正是这个古老而有效的办法。 他用略略嘶哑地声音道:“不用再考虑了寒归王和寒崇道都需要拉拢我决定用我的两个女儿来换取东地区一个嫁给寒归王之子寒守偶一个嫁给寒归王之子寒辅朝这是一本万利之事。我何乐而不为只是唐朝那边还需要派人去解释告诉他们联姻只是我们南诏的传统并没有其他意思。” “可是殿下臣以为唐王朝未必会相信。” 段忠国说得含糊如此明显的政治目的唐王朝怎么可能会认为只是一个传统。 皮逻阁微微气喘道:“他们不相信又何妨我告诉他们是我做臣子的本份该做地我都做了从道义上他们便挑不出我的刺来。而且在出使的同时送亲队伍也一并出。只是这去大唐的使者”头扫了一眼儿子们。“本来今年我应去长安觐见但我的身体唉!我希望你们中的一个人替我去长安觐见。” “父王我愿替你去长安。”.一步跨出抢先表达了心愿从去年起眼看父亲的身体一日衰似一日对王位的继承之争也到了白热化。他虽是名义上的继承者但由于他是养子。许多南诏重臣都不支持他而是支持皮逻阁的次子于诚节所以如果能得到唐王朝地支持对他的继位将大有帮助。 这时清平官赵佺邓却站出来微微笑道:“臣倒认为王储身为国之本绝不应轻离南诏如被唐王朝找借口留绊长安那岂不是反变成了人质动辄让我南诏交粮纳赋受制于它让我南诏身处被动所以臣认为王储还是留在南诏地好。” 说完他瞧了一眼于诚节暗示他出来表态赵佺邓说得虽有道理但事实上并不一定生毕竟唐王朝扣留阁罗凤会失信于南诏在政治上造成不良影响这是一个泱泱大国所不愿意做的所以赵佺邓地真正目的是和阁罗凤想得一样希望他所支持的于诚节能取得唐朝的信任。 于诚节早就向往长安的风流文彩看见赵佺邓的眼色他立刻站出来道:“父王儿臣愿为父王解忧出使长安。” 两个儿子都想去长安皮逻阁本人就是靠唐朝支持才走到今天他何尝不知道中间的诀窍不过他此时却有些为难他的本意是希望阁罗凤去长安毕竟只有他才能代表自己地身份但似乎支持阁罗凤的臣下却并不多皮逻阁又向重臣扫了一眼希望更多地人出来说话。 “王爷臣也支持二王子去长安大王子确实不宜离开南诏。”说话的是大军将洪光乘他也是于诚节的支持者。 “臣也认为王储应留在南诏。”. 这么多人支持于诚节这并不是他有什么雄才大略相反他是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好色风流贪淫残暴但他的母亲却是南诏大部落白崖城部酋长之女而且阁罗凤只是养子于诚节才是真正的嫡长子。 皮逻阁见如此多人都支持于诚节他意味深长地望了阁罗凤一眼见他目光冷然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仿佛此事与他毫无关系皮逻阁暗叹一声道:“既然大家都认为应由诚节出使长安也罢!诚节你过来。” 于诚节上前跪下听命皮逻阁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这次出使除了去长安还有一件大事要办。” “请父王吩咐!” “我年前接到剑南道最大的黑帮头子王兵各之信他是我南诏白崖城部人手下有万余帮众控制了整条岷江的航运他愿意为我南诏输送物资这是个极难得的机会你此次去长安可先到成都找他无论如何命他为我南诏效忠。”. 李清的太子舍人一职属于东宫右春坊管辖负责掌管太子令书、表启而他的另一个身份却是昭武校尉、太子的贴身侍卫长一文一武看似矛盾其实不然这是李隆基刻意安排昭武校尉是李亨的任命而太子舍人却是向他负责这就使得李清有了双重身份。 王府的属官大多是闲职并没有什么事务东宫相比之下虽忙碌一些但李亨并没有将太子舍人的实际职能交给李清所以他每日的工作还是替太子站班。 时间一晃已经到了二月的头上天气慢慢开始暖和起来柳枝也吐出嫩绿的新芽天宝四年的春天到了天下和谐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所以李清的侍卫长当得着实清闲除了陪太子打过一次猎外整日里游手好闲人倒长胖了不少。 算算日子帘儿和小雨也应该就是这几天到来他便开始忙碌起来装饰屋子、置办家具再买上几个可人的小丫鬟。他住的房子是太子私产位于宣阳坊紧挨东市李静忠自然按最高的级别为他配置一共是三进二十几间屋子目前除他之外只住着王昌龄与高展刀二人。 这一日李清刚要出门嗣宁王府却派人送来张请贴请他明晚去吃顿便饭这却让李清十分高兴他早打算在长安也置一处酒楼。再开一个商行当官财两不误也好用于安置即将到来地骷髅他们可总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前几天李琳却告诉他他可以转让一座大酒楼就在东市市口极好。只等李清哪天有空再面谈一次明晚去吃饭可不正好就是机会么而且李琳所谓的转让其实就是送他只象征性的收一点点钱呵呵!明天就算天下刀子。他也会准时去吃饭。 今天不是他当值他不去东宫而是去永兴坊的小校场小校场紧靠东宫是侍卫们平时练武的地方离李清住的地方倒不是很远只隔两个街区骑马一刻钟便到按理他是侍卫长应该武艺群、技压群汉才是。可事实上他却是最差的一个只会几招前世学来地跆拳道。对付一般的流氓地痞还行可练家子的眼中。他的跆拳道就象小屁孩打架一般即便如此李校尉来小校场也只是观摩者一番点个卯应个景君子动口不动手他虽不是君子但也不想动手。 “大哥。下来试一下吧!” 叫嚷的是李虎枪自从李清了红包后。‘大哥’这个光环便从李虎枪的头上消失了转到李清地头上亮了起来李虎枪自然极不服气他的拳头最硬怎肯甘居老二这不!他刚刚打了一躺拳拳似行云流水步若虎虎生威惹来一片叫好声他心下得意眼一瞥却见骑在他脖子上之人正躺在一棵老槐树上双手枕在脑后翘个二郎腿望着天上的白云嘴里依依呀呀不知在哼什么艳曲。 李虎枪见所有的弟兄都围着他眼露羡慕之色心里暗暗忖道:“这倒是一个扳回面子的好机会。” 可他喊了半天李清却压根不理他眼看弟兄们的热度就要退了李虎枪三两步跑上前一把将上司从树上拖下来呵呵笑道:“大哥你既然是武官不会两下子怎么行以后怎么行军打仗?来!来!小弟教你两手。” 李清的胳膊被他的爪子捏的生疼心中着实恼火他见李虎枪嘴上说教他练武可袖子却挽得老高浑身肌肉抖动、脚下跃跃欲试拳头捏得嘎巴嘎巴响眼中流露出征服的**再看其他弟兄都慢慢聚拢过来准备看一场好戏。 李清冷哼一声不屑地对李虎枪道:“老子既然是官何须上阵拼斗指挥你这等小兵去流血拼命便是你想教老子练武哼!还不够资格你信不信老子两根指头就可以将你打翻。” 李虎枪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他眯缝着眼睛斜视李清道:“要不要咱们打个赌你若真两根指头打倒我我就依你三件事否则嘿嘿!你叫我做大哥。” “真是头蠢驴子你既然想打赌那我就成全你你可准备好挨揍了?” 李虎枪呵呵冷笑他索性将衣服剥去精着上身扭动着浑身地关节只听见关节劈啪作响他伸出食指向李清勾道:“你来呀!也不要你什么两根指头我让你打三拳你若碰到我一根汗毛老子就认输!” 李清微微一笑伸出食指和拇指从怀里拈出颗鸽卵大小的珠子来高高举在空中一指李虎枪对周围人喊道:“谁第一个替我打倒这厮这颗珠子就归他。” 李虎枪一怔心中忽然暗叫不妙只见所有人地眼珠子都冒出光来不约而同地盯着自己他大叫一声扭头便逃侍卫们哪肯放过他几十对拳头舞动着追了上去。 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阵拍掌声“精彩!精彩!果然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让我大开眼界。” 李清回头不知何时他的身边走来几人中间一名男子约三十岁出头皮肤黝黑两只眼睛闪着慑人地精光他身材异常高大长长的骨肌肉结实两只膀子似有千斤之力那气势仿佛刚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一般。” 李清见他长的雄壮且气宇不凡不敢轻视便长施一礼道:“在下李清现是东宫昭武校尉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我也是昭武校尉也姓李我叫李嗣业。” 第一百零七章 帘儿进京 杜甫有诗云:‘奇兵不在众万马救中原孤云随杀气飞鸟避辕门’说的便是大唐天宝名将李嗣业安史之乱中他率领彪悍的一万安西军力挽狂澜.在安西军中服役这次是回京探亲应太子之邀特来教授东宫侍卫陌刀刀法行至校场正好看见李清调教李虎枪一幕。 李清来唐朝已经多年阅历渐深此时见到李嗣业让他生出一种故人重逢的亲切听他也是昭武校尉李清谦虚地笑了笑道:“李清身无寸功上不能率军破阵下不能挥刀杀敌全靠一点运道这昭武校尉当得实在惭愧怎能和陌刀将军的累功递进相提并论。” 李清的自谦让李嗣业心生好感和所有的大唐边疆将领一样他最瞧不起在京身贫贱在上元夜得皇帝金口所赞封太子舍人他知道这决非有点运道那么简单况且从他刚才调教那粗汉便可看出虽是玩笑但此人确有急智能善用自身的优势扳回不利这却是他李嗣业办不到的。 他微微一笑道:“李校尉过谦虚了为将者确实谋略为先但我以为只要是从军多少还是得会些武艺如果不嫌嗣业武功低微我们共同切磋如何?” 李清其实也并非不想学点武艺护身在岷江船上那场血战使他记忆犹新只是不想跟李虎枪那种三流的武夫学艺罢了真要成为万人之上的名将不亲冒箭矢打几场硬仗是使不动士兵的。 李嗣业的客气李清如何听不出来这是要教自己真正的杀敌本事他大喜过望一躬到地“多谢李将军了若不嫌弃今晚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听说去喝酒李嗣业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他呵呵笑道:“谢就不必了我本来就是受太子之命来教授大家陌刀刀法只是喝一杯酒倒不错。” “那好我今晚在太白楼请客请李将军务必赏光。” 两个昭武校尉对视一眼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明德门外人潮拥挤红披纱、绿罗裙嫣红的笑颜、洁白的藕腕到处是出城踏青的长安仕女这时跋涉千里而来的南诏队伍渐渐靠近了城门二王子于诚节一马当先他左右顾盼贪婪地望着一个个娇娆艳丽的大唐仕女半天他又转目回头偷偷地向身后一辆马车瞟去在那辆马车两旁十几个家人骑马护卫左右最前面一人身材矮小眼光机灵正警惕地注视着于诚节的一举一动他正是李清的管家张旺他旁边马车里坐的自然就是帘儿和小雨在队伍的最后紧随着一个魁梧雄壮的髯须男子他正是王兵各李清写信请他派人护送帘儿和小雨入京就在他决定亲自前往之时于诚节便到了成都并带来了南诏国王皮逻阁给他的亲笔信故国情深王兵各痛快地答应向国王效忠一行人便结伴向长安而来。 只是于诚节是个好色如命之人他当即便看上了清新俏丽的小雨起初他彬彬有礼但临近长安他的丑恶的嘴脸便开始暴露开始口不择言眼光肆无忌惮慢慢地王兵各也瞧出了端倪他亲自充当保镖护送二女这一路行来便渐渐到了长安。 “帘儿姐那坏蛋又在看我了。”透露车帘缝隙小雨又现了于诚节色迷迷的眼睛她厌恶地扭过头身子不由自主地向里面靠了靠。 “别担心!”帘儿拍了拍她的手“马上就进长安了有公子在什么都不用怕。”. 人声开始嘈杂起来帘儿微微拉开车帘长安城巍峨高大的城墙顿时出现在眼前这里是出生的地方这里有她的亲生父母他们或许会以为自己早在十七年前便不在人世了吧!帘儿目光黯然她又徐徐将车帘拉上慢慢合上了双眸“十七年即使他们有心也该忘记了。” 帘儿的心思又转到了李清身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个死家伙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分手不到一月两人就仿佛相别了数年眼看就要见面了她的心里暖洋洋的又有些急切一点点身世的烦忧早就抛到了脑后。 一行人进了明德门南诏使团去鸿胪寺报到帘儿她们则折道去新家王兵各便随了南诏使团众人就此分手。于诚节心中不甘他一步一回头直到王兵各庞大的身躯挡住他的视线他才悻悻扭回头随车队向皇城而去。 帘儿一行沿长安街又走了半个时辰便远远地看见了她们的新家李清在信中写的特征有一段爬满了嫩绿藤蔓的院墙。 老余缓缓将马车停稳他欢喜得一拍大腿回头嚷道:“小姐我们到了。” 帘儿低头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欣喜望着她新家在湛蓝的天空下一株老槐如亭亭华盖将小院遮去了半边房子不宽但却十分幽深一段高大的院墙上爬满了藤状植物一根根粗壮扭曲的枝蔓上开始生机盎然嫩绿小芽堆里偶尔能看见一串串金黄色的迎春花。 “张旺去看看老爷在不在?” 张旺欢喜地应了一声跑去叫门了这时所有的人都从马车上下来开始往下搬东西宋妹的几个孩子早欢叫着跑去摘墙上的迎春花。 这时帘儿却现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女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她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这个少女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起初帘儿以为她只是一个过路的行人可现在看来却又不象应该是在等人那少女也现帘儿在注意她转过脸来两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这是一个身材高大而丰满的女孩身着一袭亮黄色的高胸长裙雪白的肩膀、亮的头和钻翠都熠熠生辉她嘴唇厚实而富有轮廓凤眼眼中充满了好奇可就在这好奇中却闪动着一丝迷惑虽是第一次见面帘儿的心中却觉得对方有一种说不出亲切感她友善地笑了笑微微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那少女正是崔柳柳她这些日子总是寻了各种理由来找李清或买了一件新衣盘了个新式或路过这里口渴了甚至上午路过下午还是路过而今天她的借口还没想好正想着却见一行人几辆马车在李清的家门前停了下来崔柳柳也注意到了帘儿她好象是这群人的头只见她的年纪和自己差不多身材娇小而丰腴肩披淡绿色轻纱穿一条月白色软缎榴裙饱满地孕着风显得那苗条的身材格外娉婷她的皮肤晶莹雪白一对乌光的鬓角弯弯地垂在鹅蛋形的脸颊旁衬着细而长的眉毛直挺的鼻子顾盼撩人的美目小而圆的嘴唇处处表示出她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美人是温柔的化身。 温柔的女孩总是让人喜欢可帘儿的一笑却让崔柳柳在温柔中特别地感受到一丝亲和仿佛她们早就相识在分别多年后又再次相遇她不禁迷惑难道自己认识她吗?可是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是. 崔柳柳犹豫一下还是开口了“你是来找李清的么?” 原来她也是来找公子的帘儿笑容更加灿烂一双美目弯成月牙甜美而娇媚“我们是他的家人刚从成都过来你是他的朋友吗?” 听到‘家人’二字崔柳柳的脸色刷地变白了他、他竟成婚了吗?千万个念头一起涌入她心中经有了妻子!”她忽然觉得头晕得厉害一把扶住了侍女。 “你怎么啦!”帘儿上前一步扶住崔柳柳“不如先到屋里去歇一会儿” 张旺已经敲开了门开门的小丫鬟早就知道主母要来不用他介绍便立刻将大门打开。 崔柳柳却摇了摇头她轻轻推开帘儿的手苦涩地笑道:“没关系最近总是这样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说完她扭头便走连身后远远传来的马蹄声都没有听见帘儿有些担忧地望着崔柳柳远去那种熟悉的感觉却在心中萦绕不走。 马蹄声越来越近帘儿蓦然回早看见了他熟悉的身影飞身下马帘儿欢喜得仿佛变成了一只快乐的燕子张开翅膀向着她的归宿幸福地迎去. “好了!好了!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酸我牙都要掉了。”一旁的小雨捂着腮帮子酸溜溜地道。 李清瞅了她一眼哈哈大笑一把将她也搂过来“我看你是心里酸如何?现在不酸了吧!” 两女同时反应过来这里可是大街被人看到了还了得齐声惊叫一把将李清推开先后跑进大门去了。 李清哪里肯放过帘儿他见周围的仆役都瞅着他直乐他干笑两声一手一个将宋妹的两个孩子抱起对一帮老仆嚷道:“走!跟我进新家去” 瞅了个空李清迫不及待的将帘儿推进屋随脚将门踢上一把便将她的娇躯紧紧搂在怀中。 “公子你想我吗?” “想!” 李清吻着她光洁细腻的脸庞他咬着她的耳朵轻轻地呼唤她的名字。 “公子.软得如一团棉花手无力地推李清的狼爪。 可还没有说完她的嘴立刻被堵住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她两只白藕般的手 自主地搂住他的脖子渐渐迷失在浓郁的男性气息之 良久帘儿才从云端中下来她微微喘气“好了!时间久了小雨会猜到的” 帘儿拉直了被李清揉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对着镜子将头拢了拢又用手背给自己滚烫的脸庞降降温想着这家伙的粗鲁她不禁回头又娇又媚地白了一眼“以后我就叫你李狼可是豺狼的狼哦!” 李清被她这一眼电得几乎鼻血都要流出来哪里还忍得住从后面将她抱住“我不管除非你肯答应今天晚上陪我。” 帘儿轻轻转身爱怜地抚摩着他又硬又刺的胡子轻声道:“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你心里其实很苦李郎你娶了我吧!我愿意的。”. 就在李清和帘儿在商量婚事之时崔柳柳却一脚深一脚浅地回到了自己的家她心情沮丧到了极点自己真是愚不可及竟然没有问问他是否已婚这是崔柳柳的第一次情场失意她和李惊雁略微不同她的追求者无数但她自己追求的人也无数可一但对方应了她那在她眼里此人便立刻成了一块拦路的石头又臭又硬她便会一脚踢开再去快乐地寻找下一个目标可当她第一次被拨动心弦时偏偏就让她尝到了失意的苦涩。 家里很安静母亲又不知跑到哪里去打听小道消息了父亲的书房的门虚掩着她快步走过却被崔翘叫住了“是柳柳吗?你进来!” 推开门崔柳柳低着头走进去崔翘正对着阳光仔细端详一块玉的纹路见女儿进来他指指椅子“你先坐下吧!” 长安有句俗话‘皇帝女儿嫁也难崔家女儿不愁嫁’就是指山东望族崔家在大唐实力雄厚宰相、尚书层出不穷代代不断而且门风严厉少有李氏皇族屡见不鲜的丑闻和**长安才俊都愿意娶崔家的女儿仕途有望不说绿帽也能少戴几顶而且一但和皇室联姻会极大影响仕途娶个旁支的郡主还好些可一但娶了当今天子的公主成为驸马都尉也就意味着政治生命的结束。 崔翘娶的是郡主所以他比驸马好些但最高也只能做到从三品的大理寺卿要想再上一步成为尚书、相国却是不可能了他自己也心知肚明所以便将希望寄托在下一辈的身上他儿子是进士出身早早娶了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的女儿为妻但做官的能力差些现在还是一个九品的上县主簿所以他又想找个有能力的女婿来弥补儿子的不足。 李清是他看上之人从太子对他的态度他便推断此人将来不同一般不料老婆却瞧不起他的商人出身上元夜冷淡了人家可偏偏就是那个晚上他却得到了皇上的青睐亲封他为太子舍人轰动了整个长安这下老婆反倒过来大骂他有眼无珠白白放跑一个金龟婿逼他再去请李清来家里吃饭最近他也听说女儿与李清走得颇近便打算好好问一问。 崔翘瞥了女儿一眼.见她脸色有些苍白目光散乱又想起最近的传闻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难道他们已经. “柳柳你今天去找李清了吗?可是生了什么事?” 崔柳柳叹了一口气神情落寞“我没有去找他他的家人来了。” “家人?”崔翘心念转得飞快“他可是已经有妻室了?” 崔柳柳眼睛一红声音颤抖道:“我今天看见她了他、他居然一直没有告诉我!” 说完她的手紧紧捂住脸庞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崔翘想了想忽然笑道:“傻孩子这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可哭的不就是有个妻室吗?不妨事的。” 崔柳柳的哭声嘎然止住她睁大了眼睛不解地望着父亲。 “我想了一下似乎并没有哪个朝中大臣之女嫁给他而且他从前是个商人后来不过是个芝麻小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这个妻室应该是个普通人家女子男儿大丈夫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说到此崔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苦笑一下又道:“他有妻又怎样我女儿看上了他那是他的荣耀好一点那个女人可以做个妾若不顺心就休了她。” 他拍了拍女儿的头慈祥地笑道:“如此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崔柳柳被父亲说得破涕为笑“其实那个女子年纪和我差不多我挺喜欢她的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她似曾相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对了!她笑起来时眼睛可象爹爹你了。” 崔翘一呆仿佛从万丈高楼一脚踏空身子晃了晃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第一百零八章 南诏主导权 是一个很好的晴天天气清朗天空没有一片云月升起来渐渐地给傍晚的春明大街镀上了一道银色大街上依旧挤满了买欢买醉的人流太白酒楼内到处是欢声笑语手脚麻利的伙计端着一盘盘菜在人群桌椅间穿插自如喧嚣中隐隐传来笙歌。 在四楼的雅室更是热闹数十条大汉济济一堂斗大的海碗堆成小山般的熟肉那酒气肉香、烤肉的碳味、人味混合成一种特殊温暖气息吼声、骂声、喝彩声几乎要将屋顶掀翻钱还有银子。 李清和李嗣业靠墙而坐二人正在拼酒赌斗一个是白脸喝成了醉熏熏的赤红一个是黑红脸却越喝越白舌头打着结。 古人喝酒和现代人略有不同现代人喝酒斗智斗谋滴滴计较生怕自己多喝一口便吃了大亏但唐朝却是个尚武时代醒掌杀人权’‘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处处充满了梦想与勇烈喝酒也是如此惟恐自己比别人少喝一口更何况今天还有大把的银钱做底气。 李清又端起一碗酒眼斜睨李嗣业嘿嘿笑道:“老子这是第十碗了你们可要记清楚他才喝了八碗。” 在支持者的一片喝彩中他咕咚咕咚喝个底朝天一抹嘴将酒碗重重一搁“该你了!” 自从和王兵各拼酒掉进岷江后李清的酒量渐渐增加仿佛潜力被挖掘出来十来碗酒已经勉强能应付了李嗣业身高巨大但酒量却不成比例几碗酒下肚他眼大喝一声“拿酒来!”他抓起酒碗一饮而尽呵呵仰天一笑却伏在酒桌上再也动弹不得。 坐在李清这一侧的顿时一片欢呼声手向桌上的银钱抢去而李嗣业那一侧个个面如土色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钱归别人所有。 李清哈哈大笑斜盯着李虎枪道:“刚才是谁押李陌刀百贯钱的?输的人给老子把钱掏出来!” “百贯钱怎能随身携带我过几日给你便是。”李虎枪摸了摸鼻子悻悻地盯了醉得不省人事的李嗣业一眼开始反省自己的盲目崇拜。 这时有一名侍卫匆匆走进来在李清耳边低语几句李清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便起身对众人拱手笑道:“弟兄们慢慢喝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 众人哪里肯放他走只扯住不饶李清笑笑指着自己赢来的一堆银钱笑道:“我若走了这些钱大伙儿都拿去分了吧!” 众人大喜这下又恨不得他赶紧滚蛋李清出门下了楼只见一辆马车正停在酒楼门口一见他出来车窗上立刻露出一张焦急的白胖脸却是李静忠他立刻开车门连声怨道:“你怎么到处乱跑咱家四处寻你不见。” “公公找我有事吗?” 李静忠一把将他拉上马车低声道:“太子殿下有急事要见你。”. 东宫李亨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他的眉头皱成一团显得心事重重今天中午南诏使团抵达长安李林甫却早他一步得到消息已经将南诏使团接走而此刻李林甫正在家中设宴款待远到而来的贵宾。 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南诏事务一直便是他李亨主管不仅是南诏整个大唐的外交权都是由他控制而此时李林甫突插这一脚明显是想夺走南诏的主导权从自己手上拿走而且南诏事务还涉及到益州新刺史的人事布局一雕抰两兔他李林甫不就是最擅长这个吗? “难道这是父皇的意思!” 想到自己递上去的南诏评估报告如石沉大海一般李亨的忧心便愈加重这也难怪引东动乱的筑城使竹灵倩就是他举荐的捅出这么大的篓子父皇却一声不吭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难道父皇就是在等这次南诏使团觐见的机会吗? 李亨很清楚这次南诏派使团名义上是年度觐见但事实上却是为了转移朝廷的注意力掩饰他们对东地区所伸出的手据云南侍御史李宓传来的消息皮逻阁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了寒族领寒崇道和寒归王的儿子如此明显的拉拢项庄舞剑意在东! 父皇极可能会借这个时机将东问题甚至整个南诏事务都交给李林甫。 “这可如何是好?” 李亨眼中露出了焦急之色他最大的遗憾便是缺少一个熟悉南诏情况的心腹李虽是他的人但其人两面三刀并不可 他一些说得上话的重臣象这次平息东暴乱的中使御史韩洽都在前段时间他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时转而投向了李林甫而章仇兼琼又必须镇住剑南地区更不能妄动。 李亨心中十分矛盾国家利益和个人权利交织在一起让他竟无从下手而这次南诏代表皮逻阁来觐见的是他的次子于诚节而不是王储阁罗凤使李亨忽然想到了李清的南诏论难道真如李清所言这便是解决南诏事务的突破口鹤蚌之争而使渔翁得利吗? 李亨回头看了看时漏李静忠去找李清已经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来?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静忠领着李清来了。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李清进屋施了一礼又偷偷瞥了一眼见桌上果然放着南诏地图在路上李静忠便悄悄告诉他太子找他可能和南诏有关又暗示他南诏事务对太子事关重大若能妥善解决就可彻底翻盘而太子手上又没有能用的心腹话说到这里李清便已明白了太子召见自己的目的极可能是让自己接手南诏可是自己人微言轻又如何说得上话。 “你喝酒了?” “今天给李嗣业接风只喝了一点点不妨事。” “来!喝杯茶坐下先歇会儿” 李亨和李清相处了近一个月渐渐开始信任他再没有初见面时的生冷和试探他见李清确实无恙便回身取过鸿胪寺的报告递给他笑道:“你可知南诏来人了?” 李清接过翻了翻笑笑道:“臣已经知道了今天臣的家人从成都来在明德门看见了南诏使臣一行队伍很是壮观。” 帘儿下午已经给他说过了于诚节无礼之事还有王兵各成了于诚节的下属但这些此时却不能说出来李清翻到最后略略有些惊讶道:“怎么来的是于诚节而不是阁罗凤?” “这便是我找你来的原因我记得当日你说过可挑拨于诚节和阁罗凤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兄弟火并而我们大唐从中取利本来我不甚放在心上可看今天这个情景恐怕被你言中了南诏已经内部已经生变。” 李亨收回报告坐了下来神色严肃地道:“我找你来就是想再听听你的想法我大唐究竟该怎么稳妥有效的解决南诏坐大问题。” 李清稳住心神他低头想了想道:“不知于诚节此来是为了什么目地?” 李亨又翻出李的秘密报告递给李清道:“他们名义上是年度觐见实际上还是为了东你看看便知道了。” 李清看罢心中暗赞皮逻阁‘果然是好手段竟用和亲的办法笼络寒族二领不过这样做的效果只是削弱大唐在东的影响而并不能取得东地区。’他忽然心念一动想到了自己的挑拨南诏内斗的计策心中凛然‘难道皮逻阁的下一步也是想挑起寒族二领之间的内斗不成?” 想到此李清又追问道:“殿下可知寒族二领的政治取向如何?” 李亨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道:“寒崇道偏向大唐而寒归王则是这次东动乱的祸听说和南诏走得很近皇上的本意是立寒崇道为东之王但那寒归王又颇有民望所以才暂时不动他打算在南北各封一王。” 李清忽然笑道:“既然南诏想到用和亲之计笼络寒族那为什么我大唐不用计来挑拨二寒火并呢?让寒崇道杀了寒归王使南诏取东无望。” 李亨兴趣大增“你说说看有什么好的计策?” 李清冷笑一声道:“二狗相争我大唐若只扔一根骨头殿下说会有什么后果?比如说只封一个东王。” 李亨一怔眼睛竟冒出光来他走了两步随即又摇摇头道:“办法是不错可太过凶险以皮逻阁之远虑岂会坐视不管若最后抢到骨头的是寒归王那岂不是反弄巧成拙。” 李清笑了笑“所以这就需要先解决南诏问题两者是环环相扣是一而二二而三的道理解决了南诏再扔骨头到东不管是寒崇道杀了寒归王还是寒归王杀了寒崇道都不重要了到那时剩下的一条狗也该奄奄一息了。” 说来说去还是回到了南诏上李亨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眼一挑忽见李清的眼中蕴涵笑意心中若有所悟便走上前笑着拍拍他肩膀道:“你有话就说完不要露一半掖一半的。” 李清淡淡道:“其实办法我早就说过要想南诏势弱还是得从它内部着手朝廷支持于诚 而且要让他尽快登位。” 李亨点了点头他在房内来回踱步陷入了沉思半晌才徐徐道:“南诏觐见朝廷必然会派使回礼你可愿替我去一趟南诏?” 李清迟疑了一下“殿下有命臣怎敢不从只是臣人微言轻恐怕朝廷不会让我担此重任。” 李亨微微一笑:“这个我知道我大唐正使最起码也要相国一级的官员自然不会让你做正使你可以跟在其中在暗处使力我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李亨口上承诺可心中却委实没有把握李林甫已经插进一脚这个大唐正使到底是属于谁现在还是一个未知数. 夜已经很深李隆基却还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和太子李亨一样他也在考虑南诏的问题南诏确实已有坐大之势朝廷当年为了抵御吐蕃入侵洱海选了亲唐的蒙舍诏自己又支持皮逻阁让其统一六诏成了今天的南诏引狼虽驱了虎但狼却要反噬皮逻阁明显是想取东甚至还想与唐朝平起平坐本该一月初就来觐见可竟晚了整整一个月可见其为臣之心已经淡了。 李隆基一阵冷笑‘一个蛮族偏邦也想和朕的万里江山并肩而行?’ 但李隆基也知道南诏问题关乎整个西南大局也牵扯到吐蕃绝不可轻视他刚刚得到的密报皮逻阁要与东联姻竟向吐蕃出了观礼邀请这不就是向大唐示威吗?要大唐不要干涉他取东其心可诛啊! 本来是想经营东却生民众暴乱打乱了他牵制南诏的战略这使李隆基十分恼火究其原因是太子举荐的竹灵倩残暴所致但当时太子之位岌岌可危若再追究此事恐怕太子之位就真难保了所以李隆基一直隐忍到了今天等太子度过难关再回过头敲他一记让他老老实实做人等着自己百年之后再来继承大统。 李隆基坐下来又拿起太子的南诏评估报告细细读了起来报告的最后提出大唐应支持皮逻阁次子于诚节登位以削弱南诏的展这确实是一条十分有效的策略自古以来历朝历代无不强于忧患败于骄奢。而今天南诏的正使正是这个贪图安逸和富贵的于诚节于是李隆基便指使李林甫先察其言观其色看看这个于诚节到底是不是可用之人。 他反复地思考着这个从内部削弱南诏的策略考虑着各种可行性还有对吐蕃的防御他又抄起一份太子内宫起居录在上面有李清的原话说的就是这个办法。 李隆基取过朱笔在起居录上补充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轻轻吐了口气将笔搁下 浑身放松下来。 想到李清李隆基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上元夜后杨玉环便向他委婉提出将平阳郡主嫁给李清虽然他不想拂美人做媒的热心但这个李清现在资历尚浅还没有资格娶郡主为妻。不过李隆基也很看重李清务实能干又没有文人的清高十分合他的胃口便动了收他为己用的念头想培养他为自己的嫡系但李隆基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让他辅佐太子以掩其锋芒再磨练几年留备以后再用只是得有人替自己提携他一把才行可是让谁做合适呢? 李隆基闭目仰坐在龙椅上静静考虑着此事高力士用拇指轻轻替他揉搓太阳穴他跟随皇上多年再摸透了李隆基的心当年李隆基倒太子李瑛态度坚定他便在后面替武惠妃轻轻使了一把力而如今郯王李琮多次拉拢他他却没有吭声他早看出李隆基并不想真废李亨不过是想借李林甫之手敲敲他罢了人人都说李林甫厉害可高力士却明白李林甫不过是条狗眼前这个皇上精着呢! 他眼睛微微一瞥在御案上有一份太子内宫起居录上面已经被皇上的朱笔批得圈圈点点这是他下午拿出来的太子内宫起居录天天有惟独这一份皇上已经看了三遍高力士心中暗暗生了警惕到底是什么让皇上如此感兴趣? 他心中想着手却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李隆基微微睁开眼睛瞥了高力士一眼长长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高力士心中惶恐立刻跪下道:“皇上恕罪老奴打瞌睡竟走神了。” “罢了你去早点歇着吧!” “奴才不累皇上日理万机才应该早点歇息!” 李隆基嘴角忽然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他向高力士招了招手唤其附耳上来对他低声嘱咐道:“你跑一趟替朕将嗣宁王李琳叫来记住!要悄悄的不准声张。” 第一百零九章 李琳升官 琳做梦也没想到皇上竟然有意让他出任宗正寺卿卿濮阳王李徹已年过七十将在今年三月退仕所有人都以为会是太子全力举荐的嗣薛王接任不料竟然会是自己。 从宫城走出李琳出一声深长的叹息从这一声叹息中耻辱与苦闷的重荷从他的精神上离开了从未有过的怡然轻松在这一刻前他是不晓得它有多么重!李琳闭着眼睛躺在车厢里遐想一句话都不想说。 马车轻快地沿着承天门街疾驶李琳的心开始平静下来他脑海里在一点点回味着皇帝说的支言片语: “朕歉疚于大哥生前无法报答他〃 i|. “你不偏不倚立场公正 “李清是个人才你替朕好好带他几年” 理由都实在站不住脚歉疚呢|不着边际.他只是郡王.而且是资历最浅的一个郡王.却让他管理宗室;立场么他又几时公正过。 看来真正的原因.还是自己是太子的人.皇上不喜>+|薛王.就换了同一个太子党人。至于李清于理都说不过去.不过皇上这句话确实另有深意.自己+这诚然不假.但为什么不是替太子带。而是替他带李琳微微一笑看来这小子是被皇上看中了李琳想起那个只有三十贯钱就来和自己谈生意地毛头小子本以为他只是人生旅途中的一个过客却没有想到最后竟成了同路人。 这或许就是能力的差异同样的事情让李林甫、李亨、或者李清来想。都会明白李隆基其实还有另一层意思可惜李琳自己却没有想到。 夜色黑暗星星在天空闪烁从湿润的街头升起蒙蒙的乳色的雾它无边无际如汪洋一片。百骑卫士护卫着一辆马车穿雾而来杂沓的蹄声踏破了夜地宁静在皇城里行车有百余人护卫这只能是李林甫的马车。 李琳赶紧低声命令车夫“靠边停下让他们先走!” 马车立刻靠边停了下来很快李林甫的马车擦身而过大片亮光在车窗前闪晃蹄声骤然在耳畔响起。又很快消失在远方李琳探头望去。见马车竟驶向宫城方向心中不禁暗暗纳闷。这么晚了李林甫找皇上还有什么大事。 李林甫确实是有大事要向李隆基汇报他刚刚送走南诏王子于诚节并送给他两个侍女只是一晚上的接触他便看透了此人此人浮华虚荣但又野心勃勃。想做大事对手下却又刻薄寡恩。这就是李隆基所盼的李林甫不敢怠慢连夜进宫汇报此事这关系他能否顺利拿到南诏事务的主导权。 当两辆马车相错时李林甫便透过车窗看见了马车上地宁王府标志这一定嗣宁王李琳了对他的谦卑让路早李林甫的意料之中李琳从前平均每三日要进一次东宫可自从平阳郡主和亲事件生后从上元节到现在他总共只去了一次东宫在里面呆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李林甫的暗探都一一记录在案只从这些细节李林甫便可推测出李琳和太子的关系疏远了同仇敌悍之心也减弱了所以必然会给他让路。 “改天有空倒可以去拜访他一下。”边法令纹浮露一丝得意的笑容李琳是长安有名的大财主若能断了他的财政支持这对李亨将是一个重大地打击只要能造成对李亨的不利不管事大事小他都会乐意去做。 李林甫正想着马车便到了宫门一名羽林军都尉上前查询手随意摸了车窗一把却从指缝里滑落下一卷纸筒。 “相国这么晚来可是要见皇上?” 李林甫不答他轻轻展开纸卷上面只有一句话‘皇上已宿杨娘娘处’杨娘娘自然就是指杨玉环这是李林甫在宫中地耳目给他传出的纸条他每次进宫前都要知道皇上在做什么若有重大事情汇报他还要先了解皇上在看什么书或在看谁地奏折只有充分了解这些他才能度测出李隆基此时的心思这便是李林甫善度人心的关键所在。 现在皇上在杨玉环那里自然不能去打扰李林甫呵呵笑道:“皇上恐怕已经睡了我明日再来。”. “晓声隆隆催转日暮声隆隆呼月出。” 在长安各街坊都置备有鼓开坊门关坊门都会有鼓声敲响这也成为百官上朝的依据官街鼓每日凌晨五更二点准时敲响(相当于今日的早上五时左右)这也是官员上朝的时间 一早晓色朦胧天未大亮百姓们尚在熟睡之中大街上极为幽静这时咚!咚!咚!的鼓声在长安各坊几乎同时响起许多深宅大院的灯都亮了起来街上开始出现马车或软轿一盏盏灯笼在前方引路桔红地光晕漂浮在长安各处。 李清的府第也不例外最早必定是帘儿房间地灯亮起她简单梳理一下便开始忙碌起来先叫李清起床替他梳理头然后张罗早饭直到李清上车走后她才回屋重新收拾梳洗今天虽是她来的第二天但这个习惯她早在义宾县便养成了所以也并不忙乱。 唐朝政府官员的规矩极严迟到一次当月的俸料便没了严重的甚至丢官不象现在朝九晚五还大喊吃不消。 李清虽是六品官不用上朝参见皇帝但官署是要去的 然后再转道去东宫当他出门时街上已经马车如以上的官员都须准时到官署报到。可今天情况却有些特殊六品以上的官员要到承天门处集合今天是南诏国使觐见天朝的日子承天门处有隆重的朝拜仪式。 天渐渐已经大亮承天门外只听见宣礼官单调而沉闷的喝礼声不时有鼓声敲响提醒着正做白日梦的官员这让所有的朝臣奇怪南诏朝圣使团年年来却从未象今天这般隆重正式而且还不是皮逻阁本人。 接受南诏使团的觐见仪式足足举行的二个时辰漫长而繁冗的礼仪让朝臣们昏昏欲睡随着最后一声钟鸣南诏使臣被引入太极宫的承天门仪式终告结束年迈的大臣们捶着几近僵硬的大腿三三两两散去各自回了官署大理寺卿崔翘东张西望总算现了靠在墙上睡得正香的李清帽子遮住眼睛一本正经地站着若不是身边人都走*光了还真不知他在睡觉崔翘又好气又好笑这若要被金吾卫见了非要拉下去打板子不可。 “喂!李清醒一醒”.低地叫喊。 李清忽然嘿嘿笑了两声一把抓住崔翘的胳膊向自己怀中拉来真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眼看人快要走*光崔翘扬手给他一个耳光帽子被打翻在地李清才迷迷糊糊睁开眼。却现崔翘和自己脸对着脸相距不到一尺唬了他一跳顿时清醒过来他左右望了望“怎么仪式结束了吗?” “早结束了!” 二人转到一个铜鼎后面崔翘迟疑一下。方才问道:“听说你家人来了?” 李清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立刻明白了崔翘的意思他是在向自己打听帘儿只是帘儿昨天才来他怎么会知道?难道是崔柳柳她昨天来过? “呵呵!现在日头已经不早了。我还要赶去东宫今天可我当值。” 李清不等崔翘说话拱拱手便告辞而去崔翘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嘴角一阵抽*动眼中清朗尽去剩下的只有黯然他叹了口气落寞地随最后几个人散去。 唐朝政府官员上班早下班也早。想当于现在的三点左右便下班了算起来。恰好也是八个小时或许这便是人体最佳的承受时间。 李清出了皇城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李琳府今晚已经约了吃饭当然李清之意也不在酒李琳听说他到来笑呵呵地亲自出来迎接“贤侄这么早就来莫非是想让我早点开饭?” “世叔说笑了。侄儿早来是想谈谈酒楼之事。”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该说的话要是要直接说出。方显诚意。 李琳微微一笑“你这财迷心窍我就知道你是为此事而来我丑话在先价格和望江酒楼可不一样。” 李清打了个哈哈笑着央求道:“世叔拔根毛比我腰还粗难道还会在意我那几个铜子就高抬贵手多少留点钱给侄儿成亲吧!” 李琳哈哈一笑“走!到我书房去谈。” 说罢他亲切地挽起李清地胳膊说说笑笑带他往书房而去。 有丫鬟上了茶李琳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两口似漫不经心地道:“皇上准备让我做宗正寺卿。”他眼一挑注视着李清的表情变化。 若在从前李清定会起身相贺而现在他已经试过了官场的深浅知道有些事听似好但未必值得庆贺尤其是李琳只是一个郡王还是两年前刚刚得了爵位如何能管得住京城这帮飞扬跋扈的王爷还有他们的子女一不小心便会成为风箱中的老鼠这么浅显地道理难道皇上不明白吗? 李清抬头望了一眼李琳见他神色平淡但目光却炽热显然是在刻意压制内心的激动李清理解他的心情这个实缺实在是他期盼已久可有些话又不能不说。 “皇上难道没有什么条件吗?” 若李琳想顺利地做下去必须要得到李隆基的大力支持但李琳可是太子的人啊! 李琳见他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脸色凝重心中的喜悦也渐渐收起李清虽是后辈但他的眼光手腕一点不输于自己甚至还有过之否则太子和皇上也不会那样看重他李琳想了想便将昨晚李隆基和自己谈话都一一告诉了他只是隐瞒了皇上有意撮合他与自己女儿一节。 渐渐地李清已经听出些味儿来‘立场公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他见李琳似乎毫不知觉不由暗叹果然是当局者迷。 “世叔恐怕皇上还是有条件的。” 李琳心中凛然他也觉得有些不妥但眼前云雾弥漫使他看不清李隆基的用意如今李清竟能看出来他再顾不得长辈的面子径直问道:“贤侄我有些糊涂你不妨说清楚些。” 李清微微一笑“世叔不是糊涂而是当局者迷皇上地条件是让你离开太子甚至也想让我离开太子所以才会让世叔来带我。” 他端起茶杯浅浅饮了一口笑道:“想必皇上觉得太子的钱太多了有些眼红了。” 李琳恍然大悟原来皇上竟是想断了太子地财源才让自己来做最需要资历的宗正寺卿这招釜底抽薪之计确实高明可是自己若真弃了太子那太子又会放过自己吗?他忽然觉得头大了十倍求助似地向李清望去。 李清仿佛是他肚子里的虫嘿嘿一笑“世叔如果把产业都转给我太子殿下自然就不需要世叔去登门拜访了。”. 就在李清笑咪咪接受李琳的慷慨馈赠之时他的府上也悄悄来了一人。 第一百一十章 不期而遇 天是帘儿她们来新家的第二天千头万绪的事情需要家从早上便开始忙碌起来管家张旺领着一帮家人在院子里吵吵嚷嚷清理积尘拔除子欢叫着一阵风似的跑过院子他们母亲则在厨房里张罗合府上下的晚饭几个健妇在里外帮手。 窗前帘儿刚刚放下笔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小雨你来看看家里还需要再添点什么?” 半天却没有听见小雨的回应帘儿回头却见小雨没精打彩地倚在床头正一高一低地抛着两个线团见帘儿回头小雨索性躺下扭过身去不说话。 “怎么病了吗?” 帘儿放下清单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一切正常又捏住她的手暖烘烘地没有半点生病的迹象小雨仿佛是个布娃娃垂着眼任她摆弄却一声不吭。 帘儿笑了笑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人小鬼大放心吧!不会将你嫁出去公子怎么舍得以后我还会是你的姐姐只是你现在要干活了。” 仿佛大梦初醒小雨蓦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娇笑道:“我哪里生病了!” 她精神抖擞地抄起清单上下扫视两遍大声叫嚷起来“我说的嘛!那套银餐具你还是忘写了. 这时。门轻轻地敲了敲外面传来张旺地声音〃小姐门外有个老爷子来访说是老爷的朋友。” “我去看一看。” 帘儿把清单递给小雨“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自己添上好了。” 帘儿稍稍整理一下衣服快步走出门去。只见大门处有一个面容清攫的中年男子正背着手来回踱步不时向府中探视见她出来眼中竟流露出紧张的神色帘儿 上前笑笑道:“真是对不住。我家公子到外面吃饭去了大叔请进屋坐。” 来人正是崔翘上午向李清没有问出什么结果他仍然不甘心又来找李清却正好遇见了帘儿不需要再问什么崔翘一眼便认出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十七年前被遗弃的那个小婴儿。她的眉眼象极了自己可她地嘴、鼻子。还有神情却和她当年的母亲一模一样。 ‘这是自己和飞袖的骨肉’崔翘心中默默念道。他只觉眼窝一阵阵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那好我坐一坐便走。” 公子不在自己只是随口客气他竟当了真真的要进来坐一坐帘儿只得将他让进客厅命小丫鬟上了茶。笑道:“大叔是公子的朋友吗?” “是!我也在朝中为官。” 崔翘的激动已经平静下来他笑笑道:“我也有一个女儿。就是小姐昨天中午在门外遇到地那个女孩儿她叫柳柳她很喜欢你可今天她却病了听说我要来找李哥儿便托我来问问小姐的芳名。” 听说他便是昨天那个女孩的父亲帘儿心中对他微微有了些好感笑道:“我叫帘儿我也挺喜欢她请你转告她我希望她的病早点好起来能常到这里坐坐。” “帘儿?”崔翘心中暗暗念了两遍又笑道:“她是个野丫头若能常和你在一起说不定性子能转过来哎!总是让**心她若有你一半懂事那就好了。” 帘儿见他提到自己女儿言语中流露出淡淡的温情她又想起自己身世心中不禁有些伤感“她有你这样一个好父亲疼爱是她运气好可我的亲生父母在我还是婴儿时便将我丢了。” 崔翘默然半晌方道:“或许他们有什么苦衷才不得已为之。” 帘儿点了点头“或许吧!不过有没有什么苦衷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我只希望他们过得好一点、高兴一点便可以了。” 崔翘见到自己女儿过得平静幸福他一颗心也放了下来便起身道:“真是抱歉打扰你这么长时间我要回去了。” “大叔不留下来吃晚饭吗?” “不了家里还在等我回去吃饭呢!” 走到门口崔翘凝视着帘儿的笑容道:“人说女儿性随母你秉性温柔贤惠我想你娘一定也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眼眶却渐渐地红了。 帘儿目送他远去却被他的最后一句话勾起了愁绪她叹了一口气仰望空中似火一般的晚霞那绯红地云彩仿佛女子娇媚的脸庞她从颈下取出那块玉握在手中轻轻抚摩心中默默念道:“这一定就是她给我地她应该是天底下最温柔最美丽的女子可是她现在又在哪里?娘!”. 太阳渐渐地下山了嗣宁王府地夜宴也到了尾声宴席上只有李琳和李照父子二人相陪李惊雁却没有出现从下午到现在李清都没有见过她李琳只说她病了需要静心调养。李虎枪也不在他十顿饭有九顿是不会在家里吃没有他的噪这顿饭倒真没有滋味。 三人刚刚入席门房却跌跌撞撞跑了禀报:“王爷李相国来了。” 仿佛是初冬的第一阵寒风席上融洽的气氛被一扫而空徒生出几分肃杀三人面面相视活象大白天里见到鬼一般李林甫无论如何不该此时此地出现。 “快快有请!” 李琳从席上一跃而起便要向门口冲去却被李清一把拉住低声道:“切记!只谈***。” 李琳一怔明白他的意思遂点了点头这时门口已传来李林甫爽朗的笑声“李宗正恭喜了!” 声到人到一张略微苍白的长脸出现在了灯光之下只见他长着一条肥大而硕长的鼻子笑容和蔼可亲上下眼皮都浮肿得厉害使一双细长地双眼总是眯缝着看不见他的眼神。 李琳迎了上去呵呵笑道:“稀客!稀客!是哪阵风将李相吹来了。” 李林甫拱拱手道:“自然为喜事而来。” 他上下打量李琳忽然给了他肩窝一拳笑道:“好个嗣宁王闷声大财不说还不声不响捞走了宗正寺卿连我都看走眼了。” “这是皇上地恩典我哪有这个资格来!来!来!” 李琳拉住李林甫的手“正好逢席先罚你三杯再说好象我这里是蛇洞蝎窝 到今天才来鄙府。” “嗣宁王府是有名的藏宝洞我怎么不想来只是有三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就是怕来了看见银子便走不动路。” 李照上前必恭必敬地长施一礼道:“弘文馆学士李照见过相国大人。” “咳!这就不必了又不是上朝时间随意一点不好吗?”李林甫指着李照回头笑道:“你家还有这个让人难受的大公子便是我不敢来的第二个原因。” “那第三个原因呢?”李清笑着接口道。 李林甫转头看了看李清笑道:“这位小兄弟好象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李清暗道:“你让人拿棍子将老子赶出皇城当然见过。”口中却谦虚道:“劳相国费神了在下长一张万人脸谁见我都觉得面熟。” “或许吧!”李林甫只当他是李琳的子侄并不放在心上便笑着对他道:“我这第三个原因可是你们这些小年轻不愿听的冷郡主美名四传我怕来了忘记提亲回家儿子就不让我进门。” 说完他回头和李琳对视一眼皆哈哈大笑起来。 李清见他能说会道一进门便控制了局面也暗暗佩服当下便站在一旁只是笑而不语。 李林甫走出两步似乎想起什么又仔细地打量李清。忽然上前一步歉然地握着他手笑道:“那日对不住了竟不知小兄弟是嗣宁王地客人。” 李清知道他终于想起了自己呵呵笑道:“相国说哪里话相国是百官之长训斥一下不守规矩的小官也是应当的。” “哦!恕老夫眼拙竟没有见过你不知你在哪里为官?官拜何职?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话音轻言细语使人如沐春风李林甫号称口蜜腹剑这并非浪得虚名恨他如骨之人无数但喜欢他的人也不少。尤其是中下层官员他总是一副笑眯眯的脸至不摆架子。听李清也是个官李林甫脸上的歉意渐渐开始消失换上了他笼络人的招牌笑脸。 李清微微一笑“在下任太子舍人姓李名清。相国大人应该对我有印象吧!” 饶是李林甫深藏不露握李清的手还是抖了一下。浮肿地眼皮蓦地变薄射出一道凌厉的寒光。竟使身旁的李照心中一阵胆寒他竟是第一次看见李林甫的这种目光。 但这道目光只存在瞬间李林甫立刻恢复了常态他上下打量这个让他功亏一溃的年轻人见他神色平静眼中孕有淡淡笑意浑然没有一般低品官初见他时的惊j道“此人明知我是谁。还这样漫不经心胆子倒不小难怪能挑翻海家打得道复灰头土脸难怪能得皇上一赞看来并人情倒不可小视了他。” 他点了点头和蔼地笑道:“原来你就是上元夜得皇上金口一赞的李清我怎么会没有印象早想见你可就是一直没时间。” “相国日理万机李清就是怕打扰相国才没有去拜见惭愧啊!” 这时李琳走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才是主人你们再冷落我我可要生气了。” 李林甫哈哈一笑“不仅来得唐突还喧宾夺主实在是不该王爷息怒我听你安排便是。” “如此便好”李琳手一摆笑着对李林甫道:“李相请坐席!” 李林甫也委实不客气盘腿坐下一把又将李清拉到自己身边“李舍人就坐我旁边咱们说说话。” 李林甫来李琳府上也并非有什么特别目的今天下午李隆基忽然告诉他准备用李琳做宗正寺卿使他大感错愕后来他也悟出了李隆基的用意不需要李隆基离太子但他也知这种事急不得需要先笼络感情再慢慢诱导使太子与李琳反目从而达到目的而今天只是第一访李琳。 各种山珍海味如流水般的上来很多菜只浅尝两筷便被撤了下去换了新的很快各人五六杯酒下肚话开始多了起种风花雪月、奇闻佚事他都能博古论今说得津津有味始终引领着话题内容这时李清举了一杯酒谦恭敬道:“我久闻相国爱护晚辈对我相国替我指一条路。” 李清初到朝廷还被李林甫派人追杀这会儿两人却同席喝做官之道话听似荒唐但这就是李清的圆滑之处他从李隆基对李琳地话中便听出李隆基希望自己不要和太子走得太近这不仅仅是李隆基对太子的猜甫他只是个六品小官若李林甫真要对付他实在是易如反掌所以他要利用这个机会尽量消除李林甫林甫的笼络。 李林甫之所以没对李清下手关键是投鼠忌器他也听说杨玉环的姐姐与李清关系不一般便隐隐猜关而杨玉环的未来他也是心知肚明若得罪了杨玉环就算他替李隆基做十件大事也抵不上李隆基在枕边听的一句坏话个李清还是暂时不要动的好在李林甫看来若不能消灭那便要笼络能拉过来最好拉不过来也要让李清在太子那里得不到好果子吃李亨此好那太子又岂会饶过他借刀杀人这也是李林甫所擅长的。 李林甫笑呵呵受了李清一杯.辈教诲道:“为官之道先要资历资历并非凭空而来而是靠你在地方上地积累别看你做了主簿这样的芝麻小官但这就是你地第一块基是从主簿起步地方上虽清苦却容易出政绩只可惜你急功近利太早进入朝堂失去了根基若听我劝还是去地方上为官好。” 他笑着拍了拍李清的肩膀带着长辈的关怀语重心长道:“你还年轻听我的劝我放你去地方做一任长史你看如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平淡是真 渐渐的深了没有灯光但是夜相当亮月光在栏杆随手涂抹了几处花园种满了大片花卉丁香、杜鹃、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花跟着一阵微风在阴暗中摇动四周静得连草动的声音也仿佛听得见一切景物都默默地躺在半明半暗中半清晰半模糊不像白天那样具体了。 李琳和李清在后花园慢慢地散步初春的风开始有了暖意两人都没有说话体会着清风拂面。 “贤侄你觉得我是跟太子还是跟皇上?”良久李琳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李林甫来拜访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李宗正这个称呼却一直没有离过嘴笼络之心昭然但李琳心惧太子依然拿不定主意李清虽年轻却不知不觉成了他唯一信赖的人。 李清笑了笑却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随意问道:“不知世叔今年贵庚?” “我今年五十有三了。” “这就是了皇上今年六十龙体康健恐怕等太子即位时世叔也该退仕了。” 李琳停住了脚步惊讶地望着李清然会劝我慎重考虑不料.李琳说不下去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李清淡淡一笑“这也没什么鸟泽良木而栖我还年轻将来有翻盘地机会。但世叔若再走错一步就永世不得翻身所以必须要做一个决定。” “可是.道德。 李清轻笑一声他知道李琳再想什么这个人又想求高位又要讲道德。天下哪有这般好事可李琳的事他又不能不管有些话说得太婉转了反而会产生歧意还不如明说了的好。 想到此他回望李琳眼睛明亮。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难道世叔忘了郡主和亲之事吗?太子又几时念过旧情?我知道世叔是不想从李林甫但朝中有太子党、有相国党难道就没有从龙派吗?我倒觉得只要世叔紧紧跟着皇上太子也无话可说李林甫也不敢使什么心思只要不犯大错以后的路应该很平坦请世叔三思。” 李琳默默地点了点头有时候该舍的还是要舍去。为女儿和亲之事他对李亨已经生了不满。而正是宗正寺卿的任命使终于李琳和太子分道扬鏣。 李清见他下了决心不禁暗叹李隆基时机捏拿之巧妙。在最关键之时走出这一步棋策反了李琳这又将是太子的一个重大打击南诏主导权之争恐怕就要因此生变了。 他仰头望着天上地月亮后世可以描绘今天的月色却未必知道真实的历史。教科书上说李林甫怎样铲除异己怎样疾贤妒能。描绘出一个活脱脱的奸相嘴脸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他李清今天才知道李林甫不过是李隆基的一条狗而已一切都是李隆基在背后指使等李林甫死后又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在他头上将其挫骨扬灰再欣然接受受害者地感激涕零和史官的歌风颂德帝王的手段何其毒辣李清不禁想起李林甫给他的忠言外放为官这何尝没有道理?一时间各种心念纷踏而至李清陷入了沉思。 李琳下了决心心中顿时轻快起来二人渐渐走到后宅的墙边他又想起女儿之事这才是他今天请李清的本意又惟恐直接提亲唐突李琳便试探着笑道:“男人先成家再立业贤侄今年已经二十六、七了吧!难道还不想成家吗?” 一句话倒提醒了李清他和帘儿商量婚事正愁找不到一个长辈主持李琳不就正合适吗?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笑道:“要不是世叔提醒我真的险些忘说了我是准备过几日便要成婚。” 李琳闻言一呆他只是试探性地问问不料李清真要成婚他只觉得口中又苦又涩还是崔翘狠自己看中之人竟被他抢了去虽然还是外甥女婿但哪有自己的女婿贴心心中虽难过但李琳还是笑着祝贺道:“崔家名门贤侄能攀上这门亲前途光明啊!” 李清唬了一跳‘他怎么知道帘儿的身世?’可转念又一想立刻明白过来他定是误会成崔柳柳了便笑笑道:“世叔想到哪里去了和崔家无关。” 李琳诧异“不是柳柳吗?哪是谁家的女儿?” 李清轻轻摇头道:“不是什么官宦人家女子很普通其实世叔在中也见过 李琳仰头回忆脑海里依稀出现一个瘦弱地影子他皱了皱眉道:“贤侄你成婚是应该的但不应如此仓促。” 李清微微一怔“世叔此话怎讲?” 李琳舒开眉头尽量语气平和道:“贤侄你没有功名在身这是你最大地软肋你就应该通过婚姻来弥补它所以你先应该考虑对方于你将来的前途是否有帮助其次才是相貌、秉性柳柳虽爱胡闹那是她还年轻地缘故但你可知崔大人可是崔家嫡系多少年轻人想而不得你若娶了柳柳就等于堵住天下读书人口谁敢指责崔家的女婿不通文墨?” 他说得平和李清却听得刺耳“或许世叔说得是有几分道理我也知道婚姻是‘小登科’我也知道崔家是名门望族但这又和我何干在世叔看来婚姻是交易是往上爬的阶梯可在我看来婚姻就是婚姻自己没本事往上爬却将希望寄托在女人身上这是哪门子男人!” 李琳见他说得脸红脖子粗赶紧劝道:“贤侄且平静下来我并不是说你不能娶她而是要分清主次娶柳柳为正妻做个门面你再纳她为妾多疼爱点便是了这两全其美之事又有何不可?” 李清见他苦口婆心知道他也是为自己好便叹口气道:“刚才我语气冲了一点世叔莫怪只是帘儿温柔贤惠、得体大方有这样的女人做妻子是我李清几世修来的福气再者她与我同甘共苦患难至今我又怎能负她名门望族也好公主、郡主也好在我眼里都不及她一分!” 说到此李清想起了在仪陇时的情景自己抽奖被抓她跑到鲜于府去求救后来卖棒冰她哄自己早睡自己却熬夜忙碌桩桩件件仿佛就在昨天生一般李清只觉鼻子微微有些酸。 “我们都没有长辈本想请世叔替我主持婚礼如此倒也罢了!”说完李清神情落寞而去。 李琳知他脾气一旦决定的事情谁也劝不了可是他说的话又何尝不对呢!李琳不由想到自己地妹妹崔翘娶了她又真的幸福吗? 他叹了口气回头刚要走却忽然现在院墙的一蓬蔷薇花下悄悄闪过一片白色的裙琚李琳一时竟呆住了. 大街上很安静月色银白将大街照得如白昼一般路上只有稀疏的行人各坊之间高墙耸立坊门早已关了黑夜中依稀可听见犬吠声和孩子的哭声。 李清骑在马上正在后悔没让老余赶车来虽然没喝几杯胃里却象火烧一般难受本是开开心心来接受李琳的财产不料李林甫却跑来惹出这么多烦恼。 不过说实在话今天是李清第一次接触李林甫却不讨厌他甚至还有几分好感虽然他派人来抓过自己可太子又何尝不是想杀自己灭口政治斗争讲的就是下死手哪有什么心软的但李林甫比太子会做人至少对自己人不错而太子却不同为他做一百件事他记不住你的好可做错一件他却不会放过寡恩刻薄毫不体恤属下的难处难怪对他忠诚的人不多也难怪他即位后要重用宦官想到此李清不由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起来身处虎狼窝行路步步难看来李林甫说得对自己确实需要去地方上好好历练几年可是太子会放自己离开吗?他又想到了杨玉环暗暗下了决心等从南诏回来后再求求她不求升官只平级调动便是了。 李清闷闷不乐地回到家。只见院子里到处堆满了箱笼行李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屋子里的灯大都黑了走到内院只有自己房间的灯还亮着李清心中一阵温暖他快走几步。推门进去却见帘儿正坐在桌前打瞌睡她面前放一本书只翻了两页推门的‘吱嘎’声将她惊醒见是李清回来。帘儿揉了揉眼睛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一面替他脱外套一面怨道:“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不回家又能去哪里?”他脱了外裳长长地伸了懒腰一屁股躺在软椅上舒服得眯上了眼睛。 “外面这么多箱笼是谁来了?” “是张奕溟和骷髅他们来了一路太累我安排他们先睡了。明儿再收拾!” 帘儿闻到李清满身酒味心中有些埋怨。却赶紧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递去“先解解酒。我去给你打盆水洗把脸。” 李清接过茶杯忽然闻到帘儿身上散出一股幽香心中一荡他一边喝茶一边偷偷打量她的背影见她皮肤晶莹雪白身材苗条不失丰满又想到她即将是自己的妻子浑身不由燥热起来。不等她去打水李清便一把搂住她。用劲在她樱唇上重重一吻帘儿躲避不迭竟被他的狼嘴占了便宜满脸娇羞地捶了他一拳“浑身是酒气还亲人家!” 李清她的媚态早撩昏了头四周看看在她耳边暧昧地笑道:“那小妮子睡了吗?” 帘儿点点头身子却碰到个异物忽然明白过来她羞得满脸通红转身要逃却被李清紧紧抱住她低着头心慌意乱道:“你不是答应过人家等到成亲那天吗?怎么又不守信用了。” 李清知道她外表温柔内心却刚烈倒不敢真地强迫她只好无可奈何地松了手帘儿见他听话心中欢喜竟主动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酒喝多了就乖乖躺着我来帮你洗脚!” 帘儿的嘴唇温软细腻亲在他的脸上直透到心里的舒服李清又险些按耐不住这时一阵酒意袭来他胃里难受迷迷糊糊摸到床上躺了下来。 帘儿从外面端来一盆滚水一面替他烫脚揉捏一面又将小雨闹情绪之事给他说了笑道:“你也别冷落了她那小妮子人小鬼大就生怕你不要她把她嫁出去。” 李清望着房顶嘿嘿直笑“你若不吃醋我当然求之不得我巴不得这次将你们两个一并娶了才好。” 帘儿在脚心狠狠掐了一把“你们这些男人手中有点权和钱就个个想着三妻四妾要是女人都被你们娶光了那穷人家的男人怎么办?我有言在先小雨是与咱们一起同甘共苦的她就是我妹妹我才答应你娶她别人?哼!休想。” 李清被她掐得龇牙咧嘴连声叫屈道:“我地姑奶奶娶你们两个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三个女人?老天一千五百只鸭子我怎受得了!” 帘儿见他的脚上被掐出个深深的月牙印又心疼起来轻轻替他揉搓道:“什么叫一千五百只鸭子?” “这是我从前听过的一句俗语说一个女人是五百只鸭子三个嘛!自然就是一千五百只是说闹得慌。” “哦!原来我是五百只鸭子。” 帘儿忽然想起一事脸上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怎知道就是三个女人是不是你还想着一个什么花花柳柳的?” “只是个俗语那个花花送给我都不要还有柳柳也是我惹不起咦!你怎么认识她?” “她昨天来过在门口和我说了两句话不过是她的名字却是她父亲告诉我的” 李清脸色大变‘腾’地坐了起来紧张问道:“他父亲来过?” “今天下午来找过你见你不在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你们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呀!”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李清放心下来看来崔翘也不想认他的女儿这样最好李清实在不喜欢那个家庭若认了亲反而会给帘儿带来无穷的烦恼甚至痛苦。 犹豫了一下帘儿站起身来低声道:“公子我想求你件事。” 李清最心疼她这温婉可人的模样儿便伸手轻轻搂着她腰柔声道:“什么事你尽管说好了。” 帘儿神色黯然目光中带着一丝忧伤“我想求你帮我寻找我地娘亲。” 李清想到了崔翘他应该知道帘儿母亲的下落又想到他家那个母老虎帘儿地娘就算在也不知会变成怎样可又不忍明说便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我会帮你找到娘亲” 帘儿再不说话她依偎在李清胸前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在无垠地黑暗中游荡说不出的虚弱、孤单只盼望李清就这样抱着自己永远不要松手。 “今晚你就睡在我这里我搂着你睡好不好!” 帘儿抬头见他眼中充满了关切与疼爱她心中感动伸手抚摩他的脸想着这就是自己一生要依靠的男人帘儿忽然动了情她双手死命地搂住李清的腰脸贴着他宽阔的胸膛俏语娇声低低呼唤:“李郎!李郎!. 第一百一十二章 硝烟弥漫的朝堂 隆隆的鼓声将李隆基从睡梦中惊醒不等他动身一弯腻白光滑的胳膊抱住了他在一头如瀑布般的乌里出甜糯得令人心颤的声音“三郎这么早就去吗?外面天还没亮呢! “朕也想多睡一会儿可祖宗的规矩严啊!” “皇上时辰到了。”.声呼唤。 “知道了!”李隆基挥了挥手念念不舍地离开被子临下床又忍不住在杨玉环细嫩的脸庞上亲了一下这才拉开幔帐出来早有起居太监和宫女动作熟练地替他梳洗更衣足足忙了近半个时辰李隆基才在羽林军的簇拥下离开寝宫前往含元殿。 此时天还未亮西山头托住了即将沉下的月亮皎白的月光变成暗红色天空显得阴沉灰暗在光明完全战胜黑暗的黎明前总有一个幽暗的时刻但丹风门前的广场上却烛火通明上千名五品以上官员正延着龙尾道在高大威武的羽林军注视下缓缓步入大殿。 日复一日地勤政治国大唐帝国已经度过了百年的兴盛正在最高点犹豫徘徊回忆过去探望未来却迟迟定不下眼前的步调。 大殿空旷肃嘴唇冷峻盯着前方的大柱思考今天要说的奏言他们的下属簇立身后随时以备咨询而李隆基则高高在上俯视群臣。 “皇上有旨今日有本当奏。” 当值太监站在銮台之上面对着大殿高声传喻声音空旷悠远在大殿上回荡。 这是自古帝王的御下之术皇帝坐在极高处周围环境昏暗让群臣仰视而看不清上座者面容但皇帝却能看清大臣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色让群臣感受到皇权的压抑、恐惧和威严。 “儿臣有本要奏。” 太子李亨起身或许是昨夜难眠他苍白的脸色又添了几分憔悴从袖中摸出一折轻轻搁在当值太监的金盘上。 “臣想推荐刑部尚书韦坚为出使南诏的正使” 开门见山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便表明的自己的立场或许这是抢占先手、先致人韦坚精明能干是太子党的中坚其妹为太子妃他也就是李亨的大舅子。 果然朝堂里一片寂静礼部尚书席豫得太子事先布置准备进劝皇上批准但他年老体衰长长的龙尾道已爬得他腿软筋麻他刚颤巍巍站起却被正当盛年的吏部侍郎杨慎矜抢先而出“陛下臣有异议!” 杨慎矜是隋炀帝杨广的嫡亲子孙按理李、杨两家不共戴天杨慎矜就算不为奴也绝无出头之日但大唐胸襟开放容纳百川故而杨慎矜也能做到尚书一职杨慎矜约四十岁长手长脚体形修长俊美是那种气质高雅而又务实能干的类型他是李林甫的心腹更是他的先锋。 “有何异议讲来!” 李隆基面无表情口气生硬显然是不满杨慎矜不敬老臣却令所有太子党人都喜形于色杨慎矜要碰钉子了甚至连太子李亨也面色舒展暗暗庆幸自己下手得早让李林甫爪牙失了方寸。 “臣以为无论是谁做正使关键是要德高望重资历深厚他是代表皇上代表我们大唐若言语不当或行为失礼都会使我们大唐蒙羞太子殿下举荐的韦尚书确实精明能干年轻有为出使南诏做副使可行只是做正使臣觉得似乎不妥。” 连堂堂的刑部尚书都叫‘年轻有为、资历不够’那职务高于他且德高望重者只有三人了一是礼部尚书席豫;二是左相陈希烈;三是右相李林甫李林甫事务繁忙不可能外出而席豫除了在纳妾方面不服老外恐怕其他方面就真是力不从心所以众人都明白李林甫推出的候选人便只能是左相陈希烈。 李隆基还是没有表态又朝李亨望去“那太子以为杨侍郎说得如何?” “陛下老臣有话要说!” 席豫仿佛是一个慢了半拍的闹钟当人起了床它才铃铃响起李隆基已经在问太子了他才进入刚才的状态想要再替韦坚美言。 他忿忿地瞪了杨慎矜一眼艰难地走出朝班两腿还在哆嗦这也难怪龙尾道约五十步长且陡足以让一般的老人生畏更何况今年六十有八但精力却是八十有六的席豫。 他的老迈连李隆基都不忍再看使了个眼色早有两个太监上前将他左右扶持。 “不用!不用!”交他巍巍道:“老 臣还能再为皇上尽忠十年何以言老。” “席尚书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气又坐了下来。 “老臣以为南诏偏邦实在不必如此大动干戈那皮逻阁只是个郡王他遣来的又只是自己的次子并非王储所以尚书去回礼已经是绰绰有余还是抬举了他依老臣的意思一个御史中丞足矣!” 他是礼部尚书考虑的是天朝的面子从礼制上说是够了但南诏的战略意义这次出使的重要性却不是他能顾及到李亨用他只考虑他德高望重在推荐韦坚时能挥重拳的作用但因他行动迟缓导致误了时机此时场上局势有变应该是使用轻巧的组合拳他却跑出来再使用重拳当然拳拳落空甚至还闪了自己的腰。 果然李隆基听他说得幼稚脸渐渐地沉了下来竟再不给太子李亨说话的机会直接问李林甫道:“请问李相国有什么好的建议?” 李林甫一直冷眼旁观不一言见太子党人因皇上对杨慎矜不满而洋洋得意他眼中微微露出冷笑等会儿皇上就要宣布升李琳为宗正寺卿可怜太子这帮老弱残兵还一无所知还自以为占了上风昨晚皇上命吏部送来官员考功清册看了一夜可见皇上今天压根就不想谈论南诏之事而是要安排人事这帮人不知皇上心思还自以为得意真是让人可笑。 在他看来李亨就仿佛一棵快枯死的老树主干虽粗可惜枝叶太弱厉害一点的如王忠嗣、章仇兼琼都在地方为官而朝廷内却真没有一个称心的手下只有韦坚一人勉强算是个人才偏偏还是外戚不知怎的李林甫忽然想到了李清此人虽年轻但磨练两三年倒真会成李亨的左膀右臂。 “不行得除掉他不能让他为李亨所用!” 本来他还有心笼络李清可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李林甫现了李亨的得力干将实在是太缺乏未雨绸缪他宁可损失李清这个人才也绝不能让他为太子所用。 忽听皇上问他李林甫起身出班道:“让谁去老臣都没意见关键他要将皇上的意思准确、得体地转述给皮逻阁不过这既然大家有分歧不妨大家都再想想再给皇上一个时间考虑考虑太子殿下你认为老臣说得如何?” 他向太子微微点头脸上笑容和蔼可亲似乎在让步但事实上他这一拖就会将李亨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李亨尚不知李琳之事故对李林甫的险恶用心竟看不透沉吟一下他见朝堂的局面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便也点点头道:“父皇相国说得有理反正于诚节还要几天后才回去大家不妨再考虑考虑。” “也好此事容后再议。” 李隆基赞许地望了一眼李林甫他今天确实不想谈南诏他要做的还是要继续架空李亨的权力让他在自己的羽翼下乖乖地做个白身太子等自己千秋万岁后再来接手大唐江山。 他今天要颁布的两个人事任命一是任命李琳为宗正寺卿这是釜底抽薪之计断了李亨的额外财源;而另一个就是益州刺史这也是要牵制太子在地方上的实力。 不等李隆基话现任宗正寺卿濮阳王李徹出班道:“陛下老臣已年近七十想‘乞骸骨’回家养老望陛下恩准。” 乞骸骨便是官员请求退休的卑谦说法李徹已经在尚书省办了退休手续但因他是三品官需得到皇上的恩准才算正式退仕不过这也只是形式他退不退休早在半年以前便定了所以濮阳王李徹退仕没有什么悬念但谁来接替他的官却引起无数人的兴趣众人的眼光同时向嗣薛王李琄望去他是宗正寺少卿掌太庙陵园又是太子心腹由他接任实在顺理成章但李亨却目光阴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已经从宫中听到风声嗣薛王李琄任宗正寺卿恐怕有变。 李隆基却微微一笑“宣嗣宁王李琳” “宣嗣宁王李琳进殿--!” 宣喝声高亢嘹亮在丹凤门广场上回荡朝堂内的气氛明显不安起来李亨的笑容也逝去眼光闪烁不定。 很快李琳进殿“微臣李琳叩见皇帝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嗣宁王免礼!”驾朕便一直在考虑你的安排. 任命李琳为宗正寺卿虽然引来一片嗡嗡声但毕竟都是太子党除了嗣薛王李琄的脸变成猪肝色外其他均无 但李亨的目光却异常冰冷他紧紧地盯着李琳此人随诏便来定是早就知道了他却没向自己汇报这安的是什么心但还没等他的愤恨消失李隆基的另一项任命却使他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任命户部侍郎郭虚己为益州刺史兼剑南节度使副使。 在这一瞬间李亨忽然明白了李林甫的用意和父皇的心思他们今天竟是勾结在一起下自己的套这样一来南诏正使一职算是吹了而且他刚刚占了上风的剑南地区立刻又被突破。 李亨仿佛一脚踏空他的胃开始一阵阵收紧剧烈地疼痛起来。 整个朝堂里一片寂静只听见郭虚己的谢恩磕头声太子党人面面相视个个神情沮丧突来的变故使他们措手不及竟想不出一丝对策。 这时李林甫笑呵呵地出班奏道:“陛下郭侍郎任益州刺史和剑南节度使副使可谓众望所归但益州司马一职依然空缺臣保举一人可任此职。” “相国但说无妨。”这却是节外生枝之事李隆基心中疑惑不知道李林甫打什么主意。 李林甫望着太子李亨笑容愈诚挚“太子舍人李清干练有为在义宾县为主簿时颇有名望臣与他谈过觉得他思路清晰是个不可多得的大材若放在东宫赋闲实在可惜了所以臣保举他为益州司马让他去地方上好好历练几年。” 益州司马是从五品下阶比太子舍人高了一级看似李林甫关心后辈但其真正的险恶用心使大殿中的数人脸色大变先便是太子李亨李清是他寄以厚望之人是他的储备人才但李林甫竟说他们谈过话是几时?为什么李清不向自己汇报东宫赋闲这又是谁的的意思?是李林甫还是李清自己的想法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飞转他本来就是多疑之人而此时与李清交好的李琳已经隐瞒他在先极有可能李清与李琳是同时背叛了自己李亨默然不语冰冷的目光中竟闪过一抹杀机。 这便是李林甫借刀杀人的高明之处将李清和李琳之事巧妙的揉合在一起让人产生这是同一件事的错觉若李亨事后追查昨天晚上他们二人确实和自己在一起李清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更何况他进入东宫时日不长李亨还并未真正的信任他李琳是郡王李亨或许还不敢动但李清毫无背景又沾上了背叛的恶名李亨岂肯饶过他。 第二个脸色大变的是李琳他虽然略有些迟钝但他是当事人也明白李清的祸事来了他偷偷瞥了一眼李亨见他面无任何表情眼光冷然心中暗暗为李清着急却苦于无法开口。 第三个明白此中的猫腻的却是李隆基当时在上元夜他将李清留在东宫就是不想让太子多疑而现在李林甫的推荐无疑是将李清推上了风头浪尖使他想雪藏李清的计划落空李隆基心中恼火但脸却丝毫不露只把玩龙案上的青玉镇纸。 就在这时从朝班中闪出一人大声道:“陛下臣反对李相国的推荐。” 所有人的眼光刷地朝此人望去只见他面目清瘦气质文雅出语反对之人竟是大理寺卿崔翘他既不是吏部之人也不是李清的上司与此事毫不搭界如果一定要追究二人的关系就是他的女儿据说与李清走得颇近二人有翁婿的可能性但这是私事如何能拿在朝堂上讲况且反对李林甫的后果难道他不知道吗?见他唐突出头几个崔家重臣都对他投去了不满的目光得罪李林甫搞不好会牵连到他们。 崔翘一时冲动出班反对而现在他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一件天大的蠢事可现在已经无法后退皇上看着他太子看着他李林甫看着他满朝文武都在看着他汗已经湿透了他的内衣不得已崔翘只得一咬牙道:“臣以为太子舍人李清虽如相国所说练达有为但他从九品主簿升至六品舍人已经是皇恩浩荡他做太子舍人不足一月尚无建树若再升他恐怕会让其他官员心生疑义这反而会使相国的美意达不到效果所以臣以为不如再等几年他略有建树再加提拔岂不是更稳妥!” 李林甫回头盯着他脸上笑容不减但目光已经明显不善他正要反驳就在这时李隆基却开口了“崔爱卿所言极是太子舍人李清资历尚浅朕也以为他不足以担当益州司马李相国此事作罢!” 他扭头看了看李亨微微笑道:“只是此人我甚是喜欢皇儿也要多给他一点机会历练才是。” 第一百一十三章 林欲静而风不止 东宫太子李亨面无表情地靠在软榻上目光冷然地注视着窗外一只黑糊糊的蜘蛛正在两根树叉上结网一根又一根无形的细丝拉过渐渐地变成一张夺命的天网严密而无一丝疏漏蜘蛛则悄悄地退到一旁等待着猎物的上门。 李亨觉得自己就是一只撞进天网的小虫无力挣扎而他的父亲就是那只躲在一旁的蜘蛛随时可以要他的命他嘴角撇出一丝冷笑他们究竟是父子还是天敌。 李亨的手伸向茶杯才现茶已经变得冰凉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低微的脚步声他面前出现一双白皙而纤细的手将一杯热腾腾的参茶轻轻放在李亨的面前“太子该喝茶了!” 这双手的主人便是太子妃韦氏她是一个雍容端庄的女人容貌依旧美丽明亮的双眸安详地凝视着他嘴角上挂着露而不显的微笑从她脸容中透出一种温柔的气息。 “趁热喝吧!冷了脾胃会疼的。” 李亨的脸上显出一丝难得的笑容接过参茶细细地品饮片刻便将参茶喝尽太子妃接过空杯犹豫一下却没有走。 “还有事吗?” 太子妃笑了笑道:“今早收到一份喜帖就是你常说起的李清他三天后便要成婚我在想咱们应该出一份厚礼。” “哦!”李亨地眼皮抖了一下。“这事你看着办就是了不用问我。” “太子还是写几句话吧!” 太子妃委婉劝道:“他们都没有长辈太子就算不能出席写几句祝贺话也是对下属的一种关心。” “这事你看着办就是了。”还是重复同一句话仿佛李清是一个和他毫不相干之人。 太子妃暗暗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过了半天李静忠悄悄进来。垂手站立在台阶下“殿下找我吗?” 李亨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去告诉李清他以后就不用来当值了专心做他的舍人吧!” 一颗不信任的种子在李亨心中芽无论李清是否投靠了李林甫。都已经不重要了。 “是!”李静忠悄悄退下刚要离去却又被李亨叫住“你再去告诉他那套宅子我还有它用给他三天时间让他另外找个住处!”. 阳光和熙青草到处生长墙头、石板缝里凡是青草没有锄尽的地方。都是一片翠绿生机盎然。寒鸦、麻雀和鸽子感到春天已经来临都在欢快的筑巢。就连苍蝇都被阳光照暖在厚厚的墙角下嘤嘤嗡嗡地骚动。 这里是长安的西市和东市专供皇室贵族不同西市则是全国的工商业中心既有珠宝、丝织品、瓷器、香料等奢侈品又有衣、烛、饼、药等日常生活品这里商贾云集邸店林立。物品琳琅满目贸易极为繁荣。胡商众多胡姬酒肆比比皆是故李白诗云:‘五陵少年金市东笑入胡姬酒肆中。’ 在布帛市场的一角聚集着十几家锦绣彩帛行可别小瞧了它们它们控制了全国七成以上绸缎货源每一家的仓库里各种锦绫、罗彀、绸绢堆积如山每月的资金往来高达万贯和成都一样每一家商行都有自己地后台和背景相处几十年虽然不明说可对方的老底彼此都清清楚楚。 这一溜绸缎行的东面有两家为最大一家叫扬苏行一家叫巴蜀行此刻在巴蜀行的门口新东主李清坐在一把高椅上翘着腿笑咪咪地望着忙碌的伙计他现在已经没有上班的必要从前他挂一个太子舍人的虚衔做的却是太子的侍卫长而现在他连侍卫长也不是甚至连进出内宫的腰牌都被取走也就是说他还是东宫地官但已经不是东宫的人了李清也没有什么遗憾反有一种解脱地轻松。 巴蜀行原是李琳的最大地一处产业已经慷慨地赠给了李清主要经营蜀锦控制长安近八成的蜀锦货源里面的伙计除了原有掌柜雇员外另外新增了十几名彪壮的护院这些都是李清在义宾县的手下。 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今日是中和节休朝一日西市里随处可见穿着便服的官员在偷偷巡视自己投资的店铺。 这时扬苏行的东主杜有邻笑吟吟地走来说也巧他也是东官属官官拜赞善大夫女儿却是李亨地偏妃封良虽低于太子正妃韦氏但最为受宠杜有邻约六十岁其貌不扬和所有的官员一样虽靠商铺地收入财却又十分鄙视它总觉得有**份难得在西市露一次面平时都交子侄经营他虽是太子的岳丈但并没有变得妄自尊大恰好相反他把所有人都放在眼里他生性宽厚热心快肠最大的特点便是有一句口头禅“太子常跟我说. 离李清还有十步远他洪钟一般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哈哈!李舍人咱们同衙为官又同店为邻太子常跟我说李舍人为人谦和可以深交这远亲不如近邻咱们当好好交往才是。” 李清亦笑呵呵回礼道:“哪里!哪里!杜大夫是皇亲国戚就怕李清高攀不上。” 杜有邻却脸一板“这是什么话太子常跟我说不党父兄不偏富贵正是我女儿当了皇妃我才更要注意影响不要坏了太子礼贤下士的名声其实我是最讨厌人家说我是皇亲好象我这官是靠女儿得来你说是不是呵呵!呵呵!” 就在二人寒暄之际巴蜀行的新任二掌柜张奕溟兴冲冲跑来嚷道:“老爷有好事几个南诏人要来买咱们一万贯的锦帛一万贯啊!” 他的叫嚷声让李清恨不得将他的一对招风耳割下来当下酒菜说过多少次了总是不改也不看看旁边是谁便胡 他偷眼向杜有邻望去果然见他两眼渐渐放出光来一脸羡慕道:“李舍人果然是财运当头只接手第一天便有大买卖上门什么时候南诏人也来买卖我的货太子常跟我说知足常乐我不要多三千贯就心满意足了。” 他的话李清自然明白便微微笑道:“既然远亲不如近邻有财怎能不一起不如咱们两家一人一半如何?” 听得杜有邻大喜暗赞李清会做人连忙拱手谢道:“太子说得果然不错李舍人当真可以深交我这就去找我的掌柜来细谈。” 说完他生怕李清反悔掉头便跑等他走远了李清才寒着脸对张奕溟道:“你当真是金口嘴一张五千贯的生意便没了你说说看这回要怎么罚你!” 此刻张奕溟的脸色就如同那浓缩过的海水一般苦涩得让人不忍目睹“这、这.扣他俸料可他还指望这个月领了钱去买两个丫鬟尝尝当老爷的滋味呢! “李老弟看在我面上饶他一次如何?” 李清回头却见一个强壮如熊一般的男子正笑望自己不是王兵各是谁呆了一下两人哈哈大笑上前紧紧拥抱了一下李清随即给了他一拳笑道:“你这黑熊到了长安却不来看我。倒去陪什么南诏王子。” “那老爷我. 李清手一挥“看在王帮主地面上这次且饶你一遭快去办货吧!” 张奕溟喜出望外谢了王兵各的说情一溜烟跑了。李清摇了摇头又取出一张清单对高展刀道:“有件事要麻烦你就照我单子开的物品采办我估计这西市里应该都有。” 高展刀答应唤上几个护院便出门去了李清又找来掌柜交代几句。这才拍拍王兵各的肩膀笑道:“走!咱们找个地方喝一杯去。”. 在商行旁边的胡姬酒肆里李清和王兵各要了几壶酒正慢慢讲述别后之事王兵各轻轻晃着酒碗兴奋之余却又带一点遗憾道:“我本是南诏白崖城部族人从小父亲便将我带到中原来我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让我父亲之灵回归故里正好于诚节的外公便是白崖城部酋长他答应了我的条件我便做了他地亲随卫队长。只可惜这人实在有点让人失望比他的大哥差得太远。” 他又想起于诚节对小雨无礼之事。歉疚道:“是我不好带他和两个弟妹一起上路。真有点对不起兄弟的托付。” 李清拍拍他的手笑了笑道:“不妨事帘儿和小雨无恙而来还是多亏你了。” 王兵各一直歉疚此事见李清不放在心上他心中稍定一口将碗中的酒喝干了一抹嘴道:“说说你听弟妹说你升官了。可是真的?” 若李清能早几日遇到王兵各他一定会绞尽脑汁通过王兵各结识于诚节。可现在去南诏之事也告吹了于诚节对他已毫无意义若能多买他些货倒是好事李清摇摇头苦笑道:“是升官了却是个闲官什么事都没有所以便来做做生意刚才来买货地南诏人便是你们吗?” “是!再过几日我们便要走了于诚节要送礼便派人来采办些锦绸之类的采办官不懂中原货物我便一起来了正好碰见你如何?要不要我劝他多买些这次你们皇帝赏了不少钱绰绰有余。” 李清点头谢道:“如此便多谢了。”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修长的眉尾不由浸透了喜色“后天便是我和帘儿成亲之日你可一定要来!” 王兵各呵呵大笑“我真是服了你马上成亲了还在这里做买卖说吧!你们住在哪里?我一准到。” “我们现在住在安仁坊的嗣宁王府届时婚礼也在那里举行我们认识人不多仪式也较简单。”. 紫宸殿的御书房内李隆基坐在御案前在最后决定去南诏的使臣名单他提朱笔添了添墨先在陈希烈的名字上画了个圈批上一个正字随后又在韦坚的名字上同样画了个圈却批上一个副字紧接着他在名单上一个一个仔细寻找眼中露出失望之色最后他翻到护送军队的一页在李嗣业的下面写下了‘昭武校尉李清重划上一横。 李隆基轻轻将笔放下凝重地眉头慢慢舒开来他似想起一事抬头对高力士笑道:“带他进来吧!” 片刻几个皇宫侍卫带着一名黑衣人进来他象影子一般悄然飘在李隆基面前跪下。 “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影子压低声音道:“回陛下的话臣与李清一家昨日搬到了嗣宁王府今天李清去西市他在那里遇到了从前地故人是个南诏人原是成都岷帮帮主现在随南诏使团名叫王兵各臣调查下来他是于诚节的贴身护卫长。” 李隆基赞许地点点头道:“不错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李清后日要成亲了。” “哦!”李隆基忽然有了几分兴趣.“是和谁成亲?崔翘之女吗?” “不是是一直跟随李清地一个普通女子臣这几天替他们送请柬看情形至少有一大半都不会去都是惧怕太子和李相国。” “你做得不错这几年在成都辛苦你了待南诏事完以后你就回安西吧!你们父子俩至少也有五年未见面了现在你先回去帮他将喜事办好。” “谢陛下!”那黑影轻轻叩了个头随即飘然而去迅捷无比俨如鬼魅一般。 李隆基望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这小子要成亲了这倒是一件有趣的事。”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成亲 天李琳的嗣宁王府披红挂彩喜气的灯笼彩带扎成在绿树草地之上一串串鞭炮在门前炸响硝烟的香味儿在空气中弥漫仿佛整个府邸角涌堵得水泄不通但停车场上却只有寥寥几辆马车就俨如声声叫好的卖艺人帽子里只铺了薄薄一层铜 嗣宁王府的后宅里十几女人济济一堂个个衣着明艳亮丽拿粉的、描眉的、试衣的都在在为新妇而忙碌帘儿已经在补第三次妆她在镜中仔细端详半天但效果依然觉得不理想便轻轻叹口气回头道:“惊雁姐是不是我的脸太小了的缘故。” 李惊雁今天穿一身鹅黄的纱罗银泥裙与翠绿的小雨一起簇立在帘儿身后更显出新娘的娇羞她取过眉笔小心翼翼给她眉稍补了一笔富有轮廓的嘴角蕴涵着少有的温柔“不是!是天气寒的缘故显得你气色不好等你乘轿子走一圈有了血色喜烛再点亮些那效果就出来了!” 听到乘轿小雨在旁边嘴一撇耿耿于怀道:“从后门出去再从前门进来这份寒掺还有那些人的眼光气色能好得起来吗?” 帘儿见她乱说话急给她使了个眼色小雨吓得捂住嘴两只大眼睛偷偷地看了众人一眼仿佛这一捂她说出的话就会从空气中消失颇有点掩耳盗铃的样子。 李惊雁象是对小雨又象是对众人解释道:“其实这都是家父的主意他只图风水吉利却不想想咱们女人感受。” 此言一出十几双诧异的目光慢慢缓和下来夸街事小坏了风水可是大事于是将要成型的街头笑话也渐消无踪帘儿心中感激暗暗捏了捏李惊雁的手实际情况却是李清不想招摇出了这么个馊点子本想偷偷地进行不料小雨嘴快竟说了出来。 李惊雁目光温柔地望着帘儿握着她手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感激和喜悦心中却有些黯然伤神她强挤一丝笑容道:“时辰不早了快一点试衣吧!” 这时嗣宁王妃却悄悄走进来她是李惊雁的继母约三十出头生得容貌艳丽也是崔家名门她将房中其它人都撵了出去又上前揽住李惊雁和小雨笑道:“我要给新妇说一些私话两个姑娘回避一下吧!” 李惊雁和小雨脸上同时变得绯红仿佛听到了什么最不该听的话害羞地溜了帘儿更是羞得连脖子都红透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她再也坐不住挣开嗣宁王妃的手跑进了里屋. 与女人房中的香艳怡人相反李清的身旁却乌烟瘴气吼叫声震耳几十个不请自来的东宫侍卫拥挤在房内将今天的男主角吵得头昏脑胀他们个个经验丰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活毫不吝啬地向李清传授自己那方面的见解和经验合在一起便成为一本完整的洞房三十六计跳的最凶的却是李虎枪他本是李清的保镖此时却成了造反派的头头。 好容易找个借口李清冲出房间从快要让他窒息的空气中解透出来外面空气清新仿佛回到自由的世间打走两个家人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还早便沿着屋后竹林中的小径快步向后宅走去明知道看不到什么但潜意识还是让他忍不住想去看看昨晚一夜没睡好反而更加亢奋紧张而期盼他觉得身体里的弦快要绷断了可脚上仿佛装了无法停步的滑轮让他一刻也静不下来。 后宅与前院被一道长长的白墙隔着花墙的缝隙里绿肥红瘦绿意盎然透出春天的气息李清沿着窄窄的花径漫无目标的行走这时从前方岔口处传来熟悉的笑声呵呵!是小雨李清听她甜糯得腻人的笑声脸上浮现出一丝顽童般的笑容瞅瞅前后没人迅地蹲在一块山石之后摒住呼吸脚步声越来越近眼前飘过一片娇黄的裙袂李清大叫一声霍地站起两只手扮成角在头顶上乱抖嘴歪着血红的舌头吐得老长眼睛翻白只听一声尖叫眼前的黄裙女孩惊得跳起来后面的绿裙则后退两步手按住胸脯呆呆地望着他李清忽然现不对劲在他脸前不足半尺处是一张清丽绝伦的脸本该是冰冷的目光却因害怕而多了几分人间气息两张脸挨得极近甚至可以闻到对方的鼻息。 “见鬼了不是小雨!” 从来都是一袭黄裙的小雨今天却换了一条绿裙正站在一丈外眨巴着大眼睛仔细辨认这个熟悉的恶鬼她惊喜地叫起来“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对不住我认错人了!”李清赶紧后退一步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嘿嘿直笑眼看着对方惧意已去白瓷般的脸上竟生出一丝羞涩的红晕可仿佛变魔术一般转眼间羞涩便消失无踪。 就在这时几个喜娘寻声赶来她们老远看见了李清大声叫嚷起来“在那里!”不等他说话喜娘们围着他连声怨道:“我们四处寻你再不换衣可就来不及了快快跟我们来!” 李清趁机下台他对二人干笑两声道:“你们忙我还有事!还有事!”说完便跟着喜娘慌慌张张跑了。 时间离良辰越来越近已经有几个客人来了正百无聊奈地坐在客厅里王兵各也早到在一帮东宫侍卫比试力气大门登记处挤满了各府来送礼的管家。 “真是对不起我家老爷临时有事来不了特奉上一份薄礼。”. 理由各异结果却是一样主人有事来不了。 虽在意料之中但冷清的大堂还是让李清心中郁闷来了竟不到十个客人而且都是冲李琳的面子他送出的请柬无一人来。 “李舍人恭喜恭喜啊!” 正想着门口终于来了一个客人却是满面春风的崔翘他一面祝贺可眼睛却绕过李清的肩膀向里面探望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李清知其心思回礼笑道:“现在时辰尚早还不到拜堂时间崔大人来得早了点快快请客堂里坐!” 但崔翘过后便再无一人来时间慢慢地过去天色渐暗迎亲的花轿已经出门很快便会回来可观礼的宾客席上大半都空着客堂里坐的除了崔翘外大多是五、六品的低官李琳正在陪客人说话但眼睛却不时投向门口只盼再多来几个重量级的客人撑撑场面这样的结婚场景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实在有些让人难堪。 于是李琳的府门前便出现这么一个景形大门口冷冷清清两排长长的登记席上没有一个人十几名接待的家人都傻呆呆站着新郎官李清与陪同的李照伸长脖子向两边街头张望看热闹的百姓得了喜钱早已经散去只有一群小孩在地上寻找着漏网的喜钱一阵风刮过吹得众人的衣袂猎猎作响卷起了地上的鞭炮纸屑向空旷的街巷飘散而去。 这时密集的马蹄声踏破了清冷一辆宽大的马车在百骑甲士的严密护卫下缓缓在府门处停了下来不等李清上前李林甫笑呵呵的声音已经从车厢里传来“这就是李舍人的不对了成亲这种大喜事怎能不请我。”说着李林甫硕长的身躯在侍卫的扶持下从车里走出他见门前冷落眉头一皱道:“怎么会这样人情竟冷漠致斯。” 一回头李林甫又堆起诚挚的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缝缝里微微透射出精光他向李清拱手贺道:“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烛可在位老夫恭喜李舍人了。” 李清上前一躬到地“李清不敢打扰相国故没有送去请柬不料相国竟然亲至实在让属下感动。” “哪里!哪里!”道:“老夫不知李舍人新婚竟然将李舍人也编入去南诏的使团中皇上已经批了后日便要出真是抱歉了!” 李清不由糊涂起来就算他去南诏也应是太子安排照理太子失去了南诏的主导权更不会将他推出去怎么现在变成了李林甫的意思这中间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出了问题。 李琳和一众宾客听说相国大人亲来都飞奔出来迎接不多时吏部侍郎杨慎矜和御史中丞吉温带着他们的妻女相继来贺这些都是李林甫的铁杆心腹都是不请自来李林甫妙语连珠众人有心迎合大堂上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李清暗暗苦笑虽然面子是有了可这样一来他又烙上了相国党的印记在李亨心中背叛的罪名真是坐实了。 这时隐隐地鼓乐喧天应该是迎新的花轿回来了政治派别已经不再重要新郎官被相簇拥回大堂嗣宁王府的上上下下一齐动员起来收拾走门口的桌椅燃亮灯笼一百零八个大红灯笼从府门一直排到正堂吉祥喜庆蔚为壮观大街上炮竹震天响吹鼓手八字排开个个憋足了力气忽然府门大开一乘大轿从大门进来府中十几名细乐迎出去十二对宫灯排着进来喜娘扶新人出轿李惊雁和小雨一左一右站在头带大红盖头身着艳红喜服的帘儿身后串串鞭炮声欢快地在新娘面前炸响司仪大声宣布:“吉时到!” 李 翘临时充作双方家长坐在大堂两侧笑呵呵地等着可就在这时院子里的人群中悄然出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注视着场内的情况一名宦官模样的人悄悄来到李琳面前向他耳语几句李琳他霍地站起几步冲出厅堂将大管家找来命他立刻将所有仆役下人一概清走又给李林甫等人低语几句众人同时站了起来目光向大门处头去心中暗道‘这李清究竟是何等人物竟有如此大的面子。’ 负责安排宾客的李照现院子出现许多陌生的面孔竟不知他们从哪里进来他正想上前询问可这时一大群黑衣人簇拥着一名客人大步走进来李照赶紧迎上去只见来人约六十出头身着锦绣缎袍腰束玉带身材高大皮肤白净生得细眼长眉平和的面容里透出无比威严的气度李照一见之下顿时大吃一惊连忙跪下叩去左右立刻闪过二人迅捷无比一把将扶住李照立刻反应过来遂改成一躬到地低低声道:‘臣弘文馆学士李照参见陛下!’ 来人正是大唐天子李隆基他本是微服而来已事先通知过李琳不要声张不料时间仓促李照还不知道亏得侍卫动作迅将他拦住这才避免了一场尴尬李林甫和李琳、崔翘等人连忙上前见礼李隆基含笑点头他负手慢慢走到李清面前微微笑道:“听说你今天成亲我代表玉真公主特来向你祝贺。” 说罢他回头施了个眼色立刻有一队的侍卫扛着数十个大箱笼鱼贯而入堆在墙角俨如小山一般。 “这是我和玉真公主送给你的贺仪都是些寻常用品你们应该用得着。” 李隆基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金盒递给李清笑道:“这是我给你的礼物你要收好了。” 李清做梦也没想到李隆基会亲来参加他的婚礼心中感动可又不能透露他的身份只得接过金盒低声道:“臣谨记圣恩!” 李隆基呵呵一笑扫视一眼所来宾客又回头对李琳和李林甫道:“我不好久呆得回去了你们继续。” 说完他在一帮侍卫的护送下悄然离开了李琳府那些神秘的面孔也象泡沫一般消失无踪仿佛什么事也没生过。 李隆基一走大堂里又再次喜庆热闹起来司仪大声宣布“吉时已到!请新人拜堂。” 喜娘搀过新娘将红结的另一头交给李清司仪引着他们慢慢走到喜案前在明亮的喜烛前一个喜娘在两个新人的头上各剪下一络头打成结搁在红盘中放在斗大的‘喜’字之下象征着二人结. 不知过了多久李清晕晕昏昏被送入了洞房洞房红烛高照、喜气弥漫新人微坐床前自始自终都不见李虎枪他们出现这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李清趴在地上果然见床下挤满了十几张暧昧的笑脸门后、桌下甚至窗帘后面也蹲着两个。 “你们给老子统统滚出去!” 众人嘻嘻哈哈你推我嚷向门外走去。 “站住!李虎枪呢?在哪?” 众人看了看李清异口同声道:‘恭喜!恭喜!’便争先恐后跑了。 衣橱里面没有净角帘后没有李清找了一圈竟没有现他躲在哪里却见帘儿的手微微向床上一指李清上前拉开帐果然见一床丝被不是一般的高他隔着被褥狠狠踹他一脚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到底走不走!” 李虎枪慢慢爬出来故作惊讶道:“原来这里是洞房我多喝了几杯走错地方了你们忙!你们忙!” 门一开挤在门口的人哄地跑散了李清将李虎枪扔了出去这才把门关上上前将新娘的盖头轻轻揭下只见帘儿盛妆艳服丰肩软体眼润息微淡雅如粉荷露垂娇羞似杏花烟润李清坐到她身边正要说话却‘哎’地一声象被针刺似的跳了起来将帘儿吓一跳微微扭头“李郎怎么了?” 只见李清从内衣里摸出个金盒来笑道:“这是刚才陛下给我的里面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李清好奇心大盛想打开看看却现金盒竟被焊死浑然一个整体根本就打不开正迟疑时却感觉帘儿没有声音一抬头只见她螓低垂一语不地等着自己。 ‘**一夜值千金!’李清一拍脑门自己当真糊涂了他随手扔掉金盒吹灭喜烛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也不管是否应斯文礼仪他轻轻抱起帘儿便钻进了无限春意的温香软帐之中。 第一百一十五章 金盒之秘 昨夜起雨就下个不停不知疲倦地从天上落下天已可外面还是一片茫茫雨雾淅淅沥沥雨水从瓦口里流下来将门前小小沟坑变成一条小溪新落下的雨点打成许多小泡在上面浮动一刹那又复消失被雨点打落的几片嫩黄色槐树叶子小鱼一般在水面上漂走。 春困秋乏恋床的情绪在每一个人心头弥漫嗣宁王府上静悄悄的偶然可以听见一只猫从屋顶上窜过李清从一夜春梦中惊醒只觉浑身酸疼得厉害手却摸了个空新婚妻子已不在床上窗幔已经被拉开射进大片大片的亮光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只有艳红的喜色提醒这里昨夜还是洞房香笼里点着名贵的檀香淡淡的青烟散到空中房间里流动着温与安宁。 李清闭上眼睛脑海里仿佛放电影一般回忆昨夜一幕幕的绮丽帘儿的温婉与羞涩自己的笨拙以及自内心的渴望嘴角不由流露出会心的笑意。半天他睁开眼似有所感却见一只灿灿金盒放置在床边的几上顿时想起这是李隆基送给自己的结婚礼物还弄得这般神秘将它焊死李清伸手将它取来入手沉甸甸的少说也有二十两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夜明珠?还是大颗钻石?总之一定是稀世珍宝他再一次仔细端详这个金盒只见它做工精巧。上面浮刻着花纹有一个小小地暗扣但接缝处却焊接粗糙想必是封得充忙而且不是专门工匠所为。 李清沉思间帘儿端着刚熬好的人参银耳粥悄悄走进来她已除去喜服换上了寻常衣裙。浓妆已卸去补上了淡妆脸庞上流露出初为人妇的喜悦和羞涩虽也疲劳但长久养成的习惯还是让她早早起床收拾屋子。按照风俗亲手给丈夫熬制滋补的参粥她和李清在一起已经多年可又似乎才刚刚初识。 帘儿坐在床头爱怜地用手指给丈夫梳理头“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李清将金盒放在几上又笑道:“小雨到哪里去了?” “估计昨晚和惊雁姐一起睡了两人整天说不完的话?” 李清有些诧异“你是说平阳郡主?” 帘儿笑了笑道:“以前总听你说她是什么冷郡主差点被你误导她哪里冷了?恩!不说这个。我去给你拿个枕头坐起来快趁热吃吧!” 从昨天下午起李清就没有吃东西。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几口便将粥喝个干净。帘儿见他吃得香甜心中欢喜“要不我再去给你盛一碗来!” 李清点点头忽然又叫住她指了指金盒笑道:“顺便给我拿一把匕来!” 片刻帘儿拿来一把剪刀好奇地看他摆弄李清取过金盒。用剪刀顺着它原来的缝隙一点点割开挑开最后一处焊接。金盒‘咔!’地一声弹开只见里面放着一个描金绣囊二人对望一眼帘儿好奇的眼光大盛“快看看有什么?” 李清点点头拾起绣囊却感觉它出奇地轻里面没有什么夜明珠和钻石捏了捏似乎是一卷小小的帛轴“难道还是什么武功秘芨不成?”李清心中好笑这种事情听多了自然而然就会往那方面想去。 但他却猜错了展开黄色锦缎李清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不是什么武功秘芨而是一道密旨命他可全权处置南诏事务的密旨上面有李隆基的签名和鲜红的玺印他立刻明白过来并不是李林甫要自己去南诏而是当今皇帝要自己去南诏既然还给了他密旨那就是说李隆基是要他按他地策略去办让他在暗处使力只是李隆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想法李清想了想只有一个可能是太子告诉他的。 “怎么了上面说什么?”帘儿见他脸色不好不由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还是要去南诏了!” 帘儿的嘴唇咬得白“不是说不去了吗?” “本来太子是不让我去了可没想到皇上却让我去!” 他尽量语气平淡“最多只去几个月你和小雨就住在这里既然你们和郡主相处得好我也可以放下心来我再去给王爷说说让他好好照顾你们。” 帘儿低头不语半天她才强作笑颜道:“那什么时候走我好给你收拾行李。” 李清望着她半天才从嘴里蹦出两个字:‘明天!’. “渭城朝雨邑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天宝四年二月大唐出使南诏的使团在灞桥告别长安南诏的朝觐团也同时返回大唐使团正使为左相陈希烈刑部尚书韦坚为副使又命羽林军中郎将陈玄礼率三千军护送其下副将二人昭武校尉李嗣业和昭武校尉李清。 一阵紧密的鼓响大军终于开拨一队队士兵步伐整齐黑亮上盔甲上熠熠闪光向万里之遥的南诏而去虽不是去打仗但路上仍然挤满了来送行的亲友媳妇扶着父亲妻子带着儿女望着儿子、望着丈夫、望着父亲依依惜别李清身着戎装骑在马上远远地向站在车前地帘儿和小雨挥手告别车厢里另一双明亮的眼睛也在默默注视着他。 使团过秦岭走汉中一路逶迤南下行至汉中郡时正使陈希烈感恙难行众人决定在汉中休息三天但于诚节接到消息他父亲病重这涉及王位地继承他回国心急 来和唐使团商量自己先走一步陈希烈答应派昭武率三百军护送于诚节先行。 一行人行至成都章仇兼琼亲来迎接又担心使团出意外他派南霁云率五百人走6路护卫南诏使团则换乘船走岷江。 三日后前方便是嘉州李清扶在船舷上迎着江风默默注视着江面风将他的头吹乱心潮起伏难平就在这里几个月前他经历了一场难以忘怀的争斗连他自己也险些丧命可仅仅几个月却已物是人非李清望着江面上一条平行而驶的小船船蓬上插面旗帜旗上写了个大大的‘义’字他这才惊觉再前面不远就是义宾也不知哪里现在怎样了? 这时王兵各慢慢上前站在他身旁笑道:“你可是在想海家的事?” 李清点点头却又摇摇头道:“不提此事我来问你你这样去南诏难道不要岷帮了吗?” 王兵各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我几时不要岷帮再者我也没有最后决定真去南诏先去看看我听说大王子阁罗凤英雄了得这次便想跟去看看若真不错我宁愿跟大王子博个前途若不行的话再回成都做我的黑帮老大。” 说到此王兵各的嘴微微向后一撇轻哼了一声道:“而这种人。平生最大地爱好便是女人他每天晚上少说也要找三个喜欢女人倒也罢了关键是他眼睛长在头顶上喝三呼四似乎我是他的一个奴仆这让我实在不爽!” “你刚才说于诚节平生最大的爱好是喜欢女人?” “是!不信你就瞧瞧。他绝对会在嘉州停留找女人。” 王兵各话音刚落便有一侍卫急急跑来叫道:“头儿王子命你马上过去!” “看见没有定是要停船了。”王兵各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去了。 没多久船果然减。慢慢向嘉州码头方向靠拢李清正要回舱却忽然现刚才那条小船上旗帜上的字却变成了一个‘嘉’字船也停了下来跟他们一起向嘉州码头靠岸。 李清在这一带遭遇过暗算所以对这种细微的怪异格外敏感他心中竟生出一丝警惕来一直便盯着这艘船见它靠了岸船上走下来十几个带着刀剑的男男女女。服装怪异明显是一伙人。他们一直看着自己座船靠岸停稳这才消失在码头上。 “奇怪了。这没有理由啊!”李清百思不得其解。 他刚走两步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 船在嘉州靠岸码头上的管事听说南诏贵宾到来连忙将闲杂百姓都统统赶走原本热闹的码头变得空旷冷清见他们无心停留码头上地管事又准备二十几辆马车恭请贵宾进城。 “李校尉。我家主公请你去一趟。”李清刚刚下船便有一南诏侍卫跑来唤他。 南诏约三百多人。除却二十几名大小官员其余全是护卫于诚节的侍卫从长安所购的货物沉重如山便暂留在船上当李清赶去的时候他已经欲火难遏等得颇不耐烦照他的性子哪里需要什么唐朝的护军要不是清平官赵佺邓劝他不要失礼他在成都就将李清赶走。 于诚节约二十六七岁个头中等细挑身材尤其他地腰长得和女人一样凡是工于心计而不能算狡猾的男人多半会有这种腰身再看他的脸女性一般的皮肤白得非常柔和长有一双多情的大眼睛短短的下巴高贵无比一口整齐的牙齿衬托粉红色的嘴唇只是嘴角习惯性地略略往上翘将他漂亮的脸蛋显出一丝傲慢。 李清赶到他身边抱拳施礼道:“二王子找在下可有什么事?” 于诚节斜睨他一眼手往身后一背眼睛却翻到天上不搭理他旁边清平官赵佺邓见了连忙笑呵呵上前道:“我家主公的意思是想请李校尉暂驻码头一晚不知可否方便?” 清平官相当于唐朝地相国一共有六人其中相又称内算官替国王处理日常事务虽然赵佺邓没有明说但意思却很明显他们的东西携带不便便想让李清晚上替他们看管物品仿佛李清就是他们看家地狗十分无礼。 旁边王兵各上前一步道:“不如属下留下来!” 李清手一摆止住了他微微笑道:“我将和6上护军汇合后驻扎在城外你们的物品我自会派专人看管。” 他又对王兵各叮嘱道:“嘉州地段最近颇不太平你要谨慎护卫王子切不可大意。” 于诚节听他嘱咐王兵各鼻孔里冷哼一声转身便扬长而去将李清一人丢在了岸边李清望着他傲慢地背影眼睛微眯嘴角却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高展刀则带领一百多人等在岸边另外部分军士乘了后一艘船不多时也渐渐靠岸三百人虽不多却是从三千护卫军中挑选出的精锐尤其是其中一名低级军官名叫武行素更是大唐羽林军中数一数二的神箭手百步穿杨箭无虚他手下五十名弓弩手个个身手了得很快南霁云率五百人也赶到两家合兵一处在城外扎下了营帐。 李清在营帐里来回踱步高展刀已经奉他的命令去护卫于诚节刚才在码头上看到的那群人实在让他放心不下虽然没有证据说他们是刺客但还是要小心为妙一但于诚节出了事不仅会影响大唐和南诏的关系 的南诏计划也会泡汤。 按照事先的约定高展刀要每隔一个时辰派一人来报信天渐渐黑了但高展刀却一直未派人回来报平安李清心中暗暗觉得不妙走出帐门对副将武行素道:“带一队弟兄随我进城!” 武行素约三十岁长有一双俨如猿臂般的手他面皮微黑嘴角严峻平时沉默寡言故而武艺虽高却得不到重用从军十年却只混到个九品衔的仁勇副尉军中职务只是个队正。 李清率领一队骑兵如一阵风似的进了嘉州城很快便寻到了于诚节的下榻之地他们包下整整一个客栈老远地便见王兵各陪着高展刀从客栈里走出正恨恨回头低骂显然是遇到什么不快之事。 李清纵马到他面前喝道:“出了什么事?“ 高展刀冷哼了一声脸色铁青道:“于诚节正在兴头上他命人撵我们滚蛋这个窝囊气我受不了!” “受不了也得受谁让你去招惹他你不能布在暗处吗?” 王兵各上前一步歉然道:“是我不好我现房顶上有一人不知是高兄弟便将他揪、不!请了下来结果正好被于诚节听见动静。” 高展刀看了看一脸严肃的李清忽然想起一事嘿嘿笑道:“那于诚节对你倒有一番评价你要不要听听?” “他说什么?” 高展刀不理睬王兵各拼命给自己使眼色。只淡淡道:“他让你撒泡狗尿照照自己一根狗屎子似地杂毛官也配去支使他的人!” 李清听罢面上却毫无表情他话题一转语气不悦对高展刀道:“我不是嘱咐过你每隔一个时辰派一人来报信你为何不派?” 高展刀诧异。“我已经派了二个弟兄回去难道你没见到吗?” 李清顿觉不妙他急朝四下望去夜幕下街上很安静到处是于诚节的侍卫。却没有一个行人忽然他瞥见不远处的街角处似乎站着几条黑影本来一动不动可见他朝这边看来瞬间便消失不见李清脑海里念头转得飞快他猛地想起高展刀刚才说的话连忙道:“你刚才说他正在兴头上?是他房中有女人吗?” “是!不知从哪里来了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自投他的怀抱。他们刚进房不久。” 李清大叫一声“不好!快跟我来。” 他翻身下马。向客栈飞奔而去却被王兵各一把抓住。“究竟出了什么事?”李清一迭声叫道“你们快去那两个女人是刺客!” 不等他再说第二遍高展刀和王兵各便立刻在他面前消失二人还没到后院便隐隐有打斗声传来只见于诚节穿一件银灰色的贴身短褂下面只穿条短裤。四肢全是血手中拿把椅子靠在墙上喘气。地上躺着几个侍卫身上被戳了几个窟窿正汨汨向外冒血。 两外十几个人正围着两个身着亵衣地女子确切说是在封堵两个女子的进攻路线只见两女身上衣服稀少光着膀子和后背手腕上各套了十几个镯子她们身形飘动手中匕上下翻飞、寒光闪闪腕上镯子叮当作响仿佛象催命符将十几个侍卫杀得节节后退眼看离于诚节已不到两丈。 高展刀和王兵各对视一眼同时向二女扑去一人敌住一个场上局势立刻逆转二女虽然身手了得可哪里又是这二人的对手只几个回合便险象环生二女见已无机会便开始寻退路王兵各看出对方要逃冷笑一声身影飞闪巨熊般的躯体竟如影似魅封住了对方的所有去路只听一连串骨折的声音‘咔咔’响起女子地惨叫声连呼王兵各停下身形又象一头捕获猎物的黑熊负手眯看着那女子软软地瘫倒在地。 高展刀的对手似乎武艺更高强些而且下手阴毒撩阴腿、锁喉抓各种阴招层出不穷她见自己的同伴已经失手忽然长一甩身子滴溜溜转了两圈手镯上射出几蓬血红色的雾粉高展刀知道这雾粉的厉害一个鹞子后翻躲过了粉雾。 那女子却趁机纵身一跃脚尖在一棵树上一点借着树枝弹力斜飞上了屋顶眼看她要逃走王兵各脚尖一点一颗小石飞去那女子听到破空之声腰一扭躲过飞石就在她身体失去重心之时‘嗖’地一声一支弩箭如闪电般射到力道强劲箭矢竟穿胸而过前胸后背飞溅起两道血雾女子哀号一声骨碌碌从房顶上滚落下来摔到地上眼看是不得活了。 门口武行素放下强弩舔了下嘴唇又摇了摇头象是在不满自己的失手。 于诚节见二女一死一伤不知哪来的力气丢掉椅子冲上来揪起受伤女人的头用尽全力抽了她几个耳光恶狠狠道:“说!是谁派你们来行刺我的。” 那女子冷笑一声嘴角流出了一股鲜血头软绵绵歪向一侧她竟然嚼舌自尽了。 于诚节一呆两个女人都死了这下线索全断可如何是好这时他只听身后传来冷冷地笑声“这些都是你大哥阁罗凤派来的外面还有十几个都在寻找机会杀你呢!” 于诚节回头却见是他瞧不起地唐将李校尉正倚在院门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于诚节目光闪烁不定慢慢起身披上侍卫递来的衣服忽然回头冷笑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已经抓了活口吗?” 李清摇了摇头淡淡笑道:“我若是阁罗凤也不会让你活着返回太和城。” 第一百一十六章 故地重游 月亮已经升到中天江面泛着粼粼的白光码头上却一片雾气茫茫船眼看要开拨可高展刀却迟迟未能上船。 “要不我去找一找吧!” 王兵各站起身来他刚走到舱门却被李清叫住“嘉州这么大你去哪里找?若你刚走他就回来那可怎么办?” 王兵各想想也有道理又重新回到座位上嘉州遇刺于诚节受了几处轻伤需要静心调治王兵各便提议去义宾疗伤那里地方小又有岷帮分舵刺客不易藏匿清平官赵全邓同意他的建议但不知何故高展刀却突然失踪眼开要开船还是不见他踪影。 南霁云天生有一双鹰眼他一直在注视着浓雾眼里寒光闪烁这时他一指前方笑道:“他来了我看见了。” 众人随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码头上灰色的雾气弥漫那有什么人影都纷纷怨他欺人南霁云只微笑不语又过了片刻雾气中果然出现一个黑影众人这才惊叹南霁云的神眼船舱里出一片赞叹声南霁云手捻三缕黑须傲然而笑他眼睛微微一斜只见坐在角上的武行素却面无表情这两人皆是箭中高手惺惺相惜却又暗自较劲。 南霁云的任务只是护送到嘉州便止但李清却一定要拉他同去南诏无奈他只能命副将率军回去自己陪李清南下。 脚步声在甲板上‘咚咚!’响起高展刀终于回来他一见李清便歉然道:“我去找那两个失踪的弟兄来晚了实在抱歉!” “找到了吗?” 高展刀摇了摇头眼光有些黯然. 几艘大船‘吱吱嘎嘎’离开了嘉州码头顺流驶去又过了一会儿迷雾中出现一条小客船悄悄衔尾跟去。 于诚节的船舱在上层船舱不大只放得下两张床灯光柔和流动着淡淡的药味于诚节穿着短裤趴在床上上身依然穿着那件银灰色的紧身短褂一个皮肤白腻得惊人的年轻女人端个小碗正小心给他肩膀上的伤口涂药赵全邓坐在他身旁清瘦的脸庞上有些憔悴眼光闪烁似乎显得忧心忡忡。 赵全邓挥挥手“你上好药就先下去吧!”女人赶紧收拾东西便要下去于诚节却伸手在她臀上摸了一把脸上浮现出一丝淫笑。 赵全邓见状摇了摇头劝道:“诚节等你登了位女人不有的是吗?大丈夫欲成事也不在这几天这段时间你暂时忍一忍吧!不然这个毛病会害死你的看看今天阁罗凤就是利用了你这毛病。” 于诚节象是极为厌恶这个名字不屑地道:“国中大臣大部分都支持我现在唐朝也支持我那贼子狗急跳墙才想用刺客这种卑劣手段来除掉我嫁祸给唐朝如今我得了一次教训怎么会再给他机会等我回到太和城也就是他的末日师傅我看你多虑了。” 赵全邓见他大意忍不住提醒道:“我们出来时王爷虽然精神不济但身体尚好怎么只仅仅过了一个月身体就开始恶化诚节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于诚节虽然好色贪淫但他并不笨立刻明白了师傅的话“师傅你是说父王是被那贼子. 赵全邓返身把门反锁压低声音道:“我甚至怀疑殿下这些年身体急剧恶化也和他有关所以你若能找到证据证明他有不轨之心他必遭南诏人唾弃南诏之位就非你莫属!” 于诚节大喜可转念又觉得不太可能以阁罗凤的谨慎怎么会被他抓住证据脸上的喜悦又变成了失望。 赵全邓明白他的心思他眼中露出阴险的笑意“如果抓不到他证据那就给他制造一个证据不也是一样吗?” 于诚节恍然大悟由衷地赞道:“还是师傅高明。” 赵全邓得意一笑“我已经有了个计划不过我还需要寻找一个替死鬼。”. 从嘉州到义宾顺水只需要半日工夫天蒙蒙时船队便渐渐靠近了义宾县码头。 渐渐地岸上的房子越来越多‘近乡情更怯’李清心情也一样紧张他命船队绕过货运码头去老码头停靠客货分流这是他定的规矩不过这规矩似乎已经过时老码头上客货混杂船只横七竖八杂乱不堪。 “船上可是朝廷的使团?” 一艘小船迎面驶来船头站着一个四十出头的黑胖役头他是县令的二舅子名叫6二本是乡里的泼皮姐夫得道他也跟着升天摇身一晃做了义宾县的役头专替姐夫敛钱聚财他一早出来截船收费却看见了这三艘大家伙要靠岸想起姐夫的再三叮嘱这两天有去南诏的朝廷使团经过千万别闯了祸他见船上布满了拿刀武士更不敢招惹赶紧命一人回去报信自己却迎了上来若真是朝廷使团那相国、尚书看 眼不定也封个什么县令当当岂不比喝别人的残羹。 但大船似乎不屑于向他解释什么巨大的船身擦过小船直接驶进了码头不多时义宾县马县令闻讯赶来这是一个头已经花白的老头长一个硕大的酒糟鼻考了几十年进士却终于在去年感动考官破格录取了他只是他已六十有九该退休了李隆基为嘉奖他报效朝廷之心便指了一个义宾县县令的实缺让他过一把官瘾或许是他本人也知时日不长便将几十年对钱权的渴望都并在几个月内作出来。 虽然不是朝廷的使团但来的也是高规格的外宾本县新落成的馆驿修得富丽堂皇正好给他们住马县令在捞钱上虽心黑手狠但却不笨他知道这县令之位要想再延几年那就得上面有人替自己给朝廷美言这馆驿会有视察的上级来住自然需要花一番心思才行这些上级嘴上说要体恤民情但若真让他们体验了民生恐怕自己的乌纱帽就会丢得更快。 所以为了让上级留个美好的视察印象他大花血本修了新馆驿当然这不是他的钱是民众自愿捐的而且多出来的钱也分不清甲乙丙丁退还不了便自己笑纳了。 但马县令却没有遇到前任李县令李清早在他到来前便带了十几个手下转道去了新码头时至黎明公明坊内异常安静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未开门只有客栈前挂着两盏红灯笼表示客未满.路上慢慢行走一切都没有改变熟悉得让他眼窝酸行至十字路口却见赵托的三多酒楼消失了似乎生过一次火灾原址上残辕断壁还有两堆烧得黑漆漆的木头。 李清心中惊异想找个行人问问可等了半天却一个人都没见着。 “将军那边财神庙好象有人!” 一个士兵眼尖现尽头的财神庙里似乎有人在烧香李清忽然想到了孔方道人自己的老朋友可不就在这里当主持么? “走!随我去看看。” 他带着一群手下很快便进了财神庙香火已经熏黑了墙壁地上铺的石板也被踩裂院子里摆两个大香炉几个早起的愚妇正在烧香不过她们似乎不是对着正殿的赵公明求拜而是向偏殿求拜这让李清觉得有些奇怪他记得这偏殿有一尊像是按他的模样塑的难道还有什么变化不成。 他走近偏殿见殿名已由原来的李公殿改为求子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面供的是送子观音难怪妇人烧香只是将菩萨供在偏殿似乎有些不妥。 他信步走入迎面便见一只收钱的大铁皮箱子被手腕粗的铁链栓在一根铁桩上抬头却见那菩萨通身乌黑油亮尤其下半身更是油光可鉴再细一看那油光竟是被人手摸出来的李清心中大笑若天上真有菩萨知道自己被轻薄成如此模样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将军这尊神的相貌和你有点象啊!” 还是那名眼尖的士兵率先现了端倪紧接着其他士兵纷纷叫了起来都说这尊神确实象他李清心中暗叫不妙仔细辨认嘴张得老大下巴都要掉下来这尊神可不就是那帮商人凑钱塑的那尊李公像吗?当时可是通体雪白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他的眼珠转了两圈干笑着对士兵们解释道:“这倒是巧了是有点象我呵呵!” “既然如此就砸了它!竟敢用我家将军的相貌。”十几个士兵吵吵嚷嚷抽出腰中的腰刀便准备砍翻它。 这时一名老道士匆匆从里间跑来见士兵要动手连忙拱手作揖“各位军爷砸不得这是我们义宾县百姓为纪念从前县令而给他塑的像不信那里还有他的名字若砸了我们义宾县百姓会怒的。” 士兵们瞅见了上面的名字都回过味儿来转头对李清讪讪道:“将军这像不仅长得象你而且名字也和你一样。”有几个士兵实在忍不住捂嘴偷偷躲在墙角笑。 多嘴的老道自然便是孔方李清斜睨着他恨不得一把将他掐死这时孔方也认出了眼前这个铁甲将军正是他从前的徒弟李清他心中惊讶之极“咦!你不就是李清吗?几时又去从军了。” 却见他不回答自己而是满脸怒意地盯着自己身后孔方回头看了看油腻腻的送子像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笑道:“不知怎的许多妇人摸了你便有了生孕非常灵验结果越传越广这方圆百里的妇人都跑来摸去财神殿烧香的反倒不多了我便擅自做主将殿名改为求子殿将你的像改为送子神。” 说这份上什么解释都没用了十几个士兵望着被摸得乌黑油亮的下身再也忍不住一起捧腹大笑起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纯属误杀 马县令做梦也没想到堂堂的左相国、堂堂的刑部尚书会光临自己的小县他望着遮天敝日的船队浩浩荡荡驶抵义宾县码头喜得脸上的核桃纹都舒展开来这却是他喝了多少滋补品都未达到的效果但喜悦后却又深为忧虑馆驿中的上房都被南诏使团霸占了这相国、尚书可又住哪里呢?况且还有一大帮少卿、少监、中郎将等等。 想到此他不由深恨于诚节之流自己只是客气他们却不懂谦让不知礼仪当真是尚未教化的偏帮蛮族他却忘了当初自己的热情几乎要将人家融化那些偏帮蛮族哪还有力气拒绝。 思来想去唯今之计只有让少卿少监们住馆驿相国和尚书嘛!就住自己家里去饶是马县令反应快便立刻化危机为机遇又不由感激起南诏的偏帮蛮族要不是他们抢占了馆驿自己哪有借口请到相国、尚书。呵呵!‘祸兮福之所倚’老祖宗说的话一点也不错!可惜老祖宗的话还有一句他倒忘了。 义宾县码头上的锣鼓敲得震天响鞭炮齐鸣彩旗飘飘舞狮的、耍龙的最妙还要数马县令的二舅子想出的花招将一群路过义宾县的胡女舞姬请到码头献舞带来的附加效果却是他自己也想不到赶来看免费胡姬艳舞的百姓将码头上挤得人山人海倒省得马县令去挨家挨户动员抓夫。 陈希烈是第一次来义宾县远远地他便看见的码头上极为热闹的一幕这让他十分满意他今年六十余岁酷爱玄学因此长得也仙风道骨仙道多了一点风骨却少了几分这就是他当上宰相的秘诀李隆基欣赏他的仙道而李林甫却喜欢他的风骨。 “呵呵!韦尚书这个县令倒是个有心人咱们来的唐突他倒准备充分难得百姓们也肯来捧场可见他平日颇有几分民望。” 人说坚到极处是柔用在韦坚身上倒也合适他的名字叫坚但却长得颇有几分娇柔之气皮肤白皙两只手纤细柔软五官平和无一处突兀。但他的性子却是火烈做事利索十分能干。 韦氏、崔氏还有裴氏都是唐朝望族和皇室渊源极深太子妃便是韦坚的妹妹所以有这层家族背景他本人再有几分能力扶摇直上就比常人快上几分。 小民不和用拳脚秀才不和动口舌但朝堂高官不和斗的却是心机别看二人分是相国党和太子党的骨干而且二人的名字一个是‘烈’一个是‘坚’但二人一路而来相处却是融洽丝毫看不出彼此是水火不容的政敌。 韦坚见陈希烈夸奖马县令准备充分心中鄙夷嘴上却呵呵笑道:“他一个从七品小官上面的官层层压他应酬交际也是没法子的事听说义宾县这两年做的不错想必他的压力更大。” “是!是!咱们这么大的使团少住一日便走不要难为他了。” 说话间官船便缓缓在码头靠岸码头太小护卫的军船则停泊在江心眼看二名高品大官在侍卫扶持下慢慢下船马县令心情激动他正了正衣冠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抖了抖老迈的腿脚江风中硕大的酒糟鼻更加通红颤颤微微上前高声喊道:“义宾县县令马驹儿恭迎相国、尚书大人。” “呵呵!马县令辛苦了别的县我只见一个码头惟独你们义宾县两个码头这倒与众不同。” 马县令回顾百姓眼中露出几分感慨“刺史大人关心民生下官率领义宾百姓挖土担泥一个月才修成了新码头比起相国大人操心国家大事下官这点末绩实在算不上什么。”说完他捶了捶自己老胳膊老腿仿佛担泥的肩膀现在还疼。 “不错!不错!”象马县令这样我也不用这么劳累了韦尚书你说是不是!” 韦坚的脸上毫无表情这么无耻的县官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修过河渠新码头一看便知道少说已用了一年而这个县令才来了多久。他一言不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且不说码头上马县令在向两名上司的上司夸耀自己的治县心得无耻地将前任的政绩据为己有我们的主角李清却躺在馆驿内呼呼大睡他已筋疲力尽三天来他用尽各种手段抓捕刺客但那帮刺客却狡猾异常不管他用空诚计也好、调虎离山之计也好他们通通不上当仿佛已经蒸不见任何踪迹但李清知道他们既然想嫁祸于唐朝就一定会在义宾下手只是他们在等待最好的时机。 码头上的喧嚣将他从梦中惊醒时辰已到下午院子里很安静李清翻身下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随手将枕边的玉貔貅挂在脖子上这是帘儿给他的护身符。 这时院子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兵各大步走进来脸上挂满喜悦“现他们踪迹了。” 李清精神大震还在纠缠着他的瞌睡虫被一扫而光这是他们三天来 露头李清嘿嘿地笑着码头上的鼓乐声使他明白过们等的时机终于来临。 “告诉弟兄们今晚上打起精神来杀死一个我赏钱二百贯。”. 戏剧和故事总是在夜里进行或许只有在黑暗中人性才得以释放在馆驿的大厅里***通明盛大的宴会正在举行有相聚就有宴席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两国使团分别了半个月正在以盛宴的方式述说离别之情。 大厅中央的主席坐着大唐正使陈希烈和南诏王子于诚节在他们身旁各有一名艳美的官妓陪酒。 右一排是大唐使团座便是副使韦坚而对面南诏使团的座便是赵全邓依次下去两边都各坐了二三十人李清是里面职务最低的坐在门边他的上是李嗣业两人的身边也各坐有一名官妓李嗣业喝酒却不喜欢旁边有女人他身材魁梧挺直腰板阳刚中带有杀气使得旁边的年轻女人对他又是爱慕又是害怕。 而李清旁边的女人却苦着脸十分没面子地坐在最边上李清的手动一动她的肌肉便紧张起来生怕他占自己便宜她一面嫌恶地盯着身边的卑官一面却眼光嫉妒地望着主席上的两名官妓姿色相差无几为何待遇却天壤之别。 大厅中鼓乐声声几个乐师忘情地拍打着胡鼓琵琶声如雨时急时慢十几名面目姣好的胡姬穿着艳红的长裙在旋身飞舞仿佛一朵朵盛开的水莲花在大厅外面又有数十名舞伎排队而列等待下一个节目。 “实在让人郁闷原来酒宴竟是这般无聊!”李嗣业眉头紧皱他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官场应酬事先已被教导过礼仪什么军服要穿得鲜亮什么不能失了大国风范等等。 在他看来只有打完仗喝的庆功酒才是最痛快的或者几个好友相聚斗酒赌拳畅快喝酒也不错而现在这般要讲究尊卑、要考虑礼仪、要注意得体一条条规矩将他禁锢酒不能大口喝话不能大声说最要命旁边还有个女人让他浑身不自在扑鼻的脂粉香儿简直坏了他的胃口。 “嗣业兄随遇而安吧!这只是应酬你若想喝酒等会儿我请你这里可是我的老窝我可以让你喝到最好的酒。” 李嗣业喜出望外魁梧的身躯又悄悄地向李清移了移却将身边的陪酒官妓挤到席外他兴趣十足地低声问道:“我听说你们遭遇刺客可是真的?” 李清点了点头“两个南诏女人险些得手。” 遗憾地表情挤满了李嗣业脸上的每一寸皮肤“你好歹还有点刺激可是我每天除了在马上打瞌睡就是在床上睡觉这无聊的出使真要将人憋死。” 说着他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他的哈欠仿佛是一个短跑冠军瞬间便在整个宴席上跑了一圈有人偷偷地打哈欠有人不时合上眼皮有人脸色灰于诚节倒是精神十足他一面色迷迷地盯着场上胡女抖动的腰肢手却摸上了另一条细嫩的大腿脸上因众目睽睽下的刺激而变得通红仿佛是酒精在起作用。 李清看不下去他伸手掐了李嗣业一把让另一种刺激将他的瞌睡驱走“今晚还有刺客要不要一起去玩玩!” 李嗣业的瞳孔被突来的惊喜充斥涨大忙不迭地点头屈腿就要站起却被李清一把拉坐下“等一下好象有人来了!” 果然密集的马蹄声惊醒了沉闷的宴席外面的舞伎们惊恐的散开冲进来几个宦官身后十几个带刀侍卫紧紧跟着琵琶声和鼓声嘎然停止胡姬们不知所措闪到一边大厅里鸦雀无声为的太监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用他那雌性的尖音高声道:“圣旨到!陈希烈接旨。”. 陈希烈糊里糊涂地听完圣旨内容很长但意思却简单就是要他赶紧上路既然在汉中耽误了就不要在别的地方逗留更不许随意招妓仿佛李隆基长了双千里眼将他们的一路行程看得清清楚楚将一帮大唐官员吓得旁移几丈赶紧和身边的官妓划清界限。 但韦坚却听出味来皇上绝不会为这点小事而来必然还有别的旨意果然那宦官又取出另一封圣旨来宣道:“昭武校尉李清听旨!” 李清一楞当下半跪道:“臣李清听旨。” 宦官微微一笑展开圣旨念道:“昭武校尉李清在嘉州尽职护卫南诏使臣有功特进升为上军府果毅都尉钦此!” 这时所有的目光都向他看来诧异、嫉妒、羡慕不一而足就连他旁边那个官妓看他的眼光也变得炽热起来悄悄向他靠近些接受其他女人羡慕心中暗自得意。 李清的心中却乱成一团皇上怎么会知道嘉州的事才三天时间难道自己身边有李隆基的卧底不成? 宦官慢慢走上前几个侍卫上前一把将离他越来 女人推开那宦官附在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皇去东。” 陈希烈眼巴巴地望着李清接受特别待遇自己是正使却没有资格知道皇上的密旨这个李清难道是个典签。(注:典签即监视官). 夜更加深了天空阴沉飘起毛毛细雨岷江上一条小船悄悄靠近义宾这里离码头还有很远十分僻静见周围水面没有动静从船里窜出七、八条人影飞身上了6地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他们走了没多久一条大船从旁边经过又过了一会儿从水中忽然冒出无数**的黑影象水中幽灵一般纷纷爬上了小船. 七、八条黑影个个武艺高强顺着民宅的屋顶在黑幕中飞穿行很快便来到馆驿附近先有一人去探路很快便返回他们迅换上唐朝士兵的军服大摇大摆地向馆驿侧门走去馆驿正门戒备森严可侧门却只有三四个侍卫似乎是唯一的一个防卫漏洞就在他们靠近馆驿侧门时馆驿对面的民居里却悄悄涌出数百名士兵黑暗中端着冰冷的强弩对准了他们的背影。 这时宴席刚刚结束馆驿内人声鼎沸一乘小轿正向馆驿大门走来里面坐着前来恭请相国的马县令马县令坐在轿中哼着小曲儿浑身轻松陈相国已经答应今晚住在他家现在他家里已经动员起来两个小妾正在梳妆打扮若将陈相国伺候好了一定会嘉奖自己奖就不用了这几个月他捞的钱已经装满了腰包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将官做下去虽然到年底才退仕但若不早点筹谋恐怕就来不及了南溪郡刺史已经答应替他美言如果今晚相国再点头呵呵!大事可成啊! 八个刺客离侧门越来越近飞刀也从袖中滑出到手上几个侍卫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他们就在他们飞刀脱手的同一时刻高墙上霍地冒出一排钢弩弩箭如雨点般飞射而来他们身后的强弩也一齐射千百支箭将他们包围在一片空地上武林人士只适合单打独斗在军队的箭阵中没有他们施展的余地任他武功高强也逃不过千百支劲箭的封锁。刺客们连声惨叫转眼便倒下七人惟独一个瘦高个儿似乎武艺最高反应也最迅捷他抓过两个同伴当着肉盾牌向大门方向狂奔而去但他已经没有退路南诏的侍卫李清的甲士新调来的军士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瘦高个急得眼珠乱转忽然瞥见一顶小轿从里面钻出一个穿着官服的老头正准备逃跑想必是个大官他仿佛要溺水的人现根木头扔掉肉盾两步窜上去揪住了老头用剑指着他的喉咙狂叫道:“你们不准过来要不我杀了他。” 马县令正在馆驿门口等相国出来脑海里正遐想无限当喊抓刺客的叫声传来他也从轿帘缝里看见一团黑影朝自己方向奔来他反应虽快但腿脚已经老朽慢吞吞从轿中钻出又慢吞吞要跑却被刺客一把抓住勒着喉咙被横拖三步使他美梦瞬间破灭马县令吓得几欲晕厥但求生的本能尚在他连声哀嚎“大家不要动手不要过来。” 熊熊的火把将夜色驱走俨如白日天空中细细密密的雨如针尖般落下近千名士兵已将刺客团团围住火光中只看见马县令哀求而变形的脸还有刺客狰狞的面孔他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放我走!不然我杀了他。” 李清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武行素连忙上前请示“将军要不要容后再说。” 马县令一眼看见了他颤声道:“李主簿看在惜日同僚的份上救我一救!” 李清眼睛微微斜睨他一眼听见馆驿中已经有人要走出他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低声令道:“放箭!” 武行素一挥手千箭齐前后左右而至那刺客躲无可躲不可置信地盯着同样惊惧地马县令‘这到底是个多大的官?’ 箭雨当即将两个人射得更刺猬一般可怜马县令只做了几个月的县令便横遭不幸不知明日义宾百姓听说这个消息是仰天长泣哀县令英年早逝还是会敲锣打鼓贺贪官死有余辜。 但马县令却双目犹睁死不瞑目不知他是不是想到了老祖宗的另一句话‘福兮祸之所依!’ 士兵们飞快地将两具尸体抬走雨细细密密地下着很快将地上血迹冲净这时韦坚和陈希烈先后从馆驿中走出李清上前一步禀报“禀报陈相国和韦尚书八名刺客欲刺南诏王子已被全数射毙义宾县马县令因公殉职。” 韦坚和陈希烈望着被射得千创百孔的小轿两人对视一眼韦坚微微一笑道:“马县令因公殉职朝廷自会抚恤只是李都尉保护使团得力定会再次高升可喜可贺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纵横滇东(一) 地一声”一支狼牙箭如闪电般射来正中寒辅的的身体从高高的塔楼上摔下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城下神箭手段如箭哈哈大笑手上高高举起强弩得意地吼叫两声为自己助威城外铜鼓声震耳欲聋欢呼声阵阵浪起。 城内寒崇道眼见儿子中箭他几欲晕倒不等他扑到儿子近前寒辅身旁的几名亲兵便站了起来头颅被射穿人已经死了。 寒崇道见独子惨死他拔起地上的长枪翻身上马疯般向城外冲去左右亲兵一拥而上将老酋长连拉带拽拖下马来城外寒归王的人有上万人出去不是送死吗?寒崇道斗大的头颅无力垂下坐在台阶上用老树皮一般的手捂着脸低声哭嚎起来。 东寒崇道和寒归王的内讧已经进行了近一个月说来也荒唐这次内讧的原因竟是为了争夺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村姑民妇而是皮逻阁的小女儿的儿子阿婉天姿绝色为两寒所争皮逻阁便利用这个机会将阿婉嫁给势弱一方被寒崇道之子寒辅娶到就在阿逻阁又文书给寒归王声称自己的本意是将阿婉给他但被寒崇道强娶劝寒归王忍了这口气。 寒族人彪悍以勇者为胜寒归拨下本来已生隔阂的两寒终于爆了内讧寒归王兵力强盛势如破绣将寒崇道杀得节节败退龟缩在新筑的东城内寒崇想将阿婉送给寒归王但儿子寒辅不肯寒崇道便命手下护送儿媳阿婉回南诏请求皮逻阁出面调停. 这一日太阳已经沉到地平线以下和熙的微风拂面东方的峰峰岭岭笼罩在玫瑰红中在紫色的天际下象永恒的花朵在熠熠闪光。 昆州以北的骡马道上走来一支商队从中原到南诏及东路途艰难土匪众多来往一次不易故一般的商队规模较大有的散户聚集在一起请保镖护送实力百多人五百多匹骡马在商队中属于中上但与众不同的是所有人员都步履矫健目光坚定仿佛职业军人一般都尉李清和他的手下李嗣业、南霁云、高展刀、武行素以及三百名羽林军精锐按皇帝李隆基的密令他不去南诏而转道去东他并不知道东生了什么事便临时组建一个商队运送大量的蜀锦到东来做买卖直到五天前找了一个当地的向导李清才知道是两寒生了火并他也知道了自己凭他现在的实力阻止南诏势力进入东无异于螳臂挡车只是箭已上弦不得不。 “李东主咱们该找个地方埋锅造饭了。”意将‘东主’二字咬得极重惹来一片笑声连不芶言笑的武行素也露出难得的微笑众人在一起时日已长都已渐渐熟悉李清原则性极严但又不拘小节加之赏罚分明倒也让众人服气。 李清嘿嘿一笑道:“这里高寒野兽出没咱们再走一段路找一个洞穴栖身。” 向导笑着接口道:“李东主我到知道附近有个洞穴里面干燥可容纳千人往来的商人常去过夜。” 李清大喜“这最好你快前头带路!” 向导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猎人母亲是寒人父亲却是汉人他身体壮实十岁起便随父亲上山打猎至今已二十年脸上布满了野兽的抓痕故大家都称他张疤时间久了他的真名倒被人遗忘了。 这时天已经擦黑众人随着他上了一道斜坡在一座孤峰的半山腰果然看见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足有五丈宽就在离洞口尚有百步时向导张疤忽然举手示意大家止步他脸色凝重静立片刻后回头对李清道:“我闻到了血腥味!” 嬉笑声立刻停止气氛开始严肃起来李清轻轻摆了摆手队伍里冲出十几人呈扇形向洞口包抄过去很快有人招招手大队人马跟了上去却只见洞口横七竖篝火也尚未熄灭锅里的水却已经烧干地上散落有断箭残弩显然是有过一番激烈的搏斗。 “将军还有一个活口!”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被抬了过来虽失血过多但尚有心跳。 张疤听李清被唤作将军眼中充满了惊讶李嗣业拍拍他肩膀道:“我们不是坏人有的事情不要知道得太多你去看看这人还有没有救。” 张疤默默地点了点头上前翻了翻他从身上摸出一个皮袋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均匀撒在受伤者的伤口上片刻伤口上的血竟奇迹般凝固起来张疤又取出酒壶给他灌了几 便轻轻在他身上有节奏地拍打起来。 李清惊诧地拾起他的皮袋也倒出些白色粉末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舔一下味道略苦他暗暗忖道:“难道这便是云南白药的祖宗吗?真是个止血的好东西。”他看了看动作熟练的张疤心中忽然有了个想法。 过了一会儿那伤者微微呻吟起来张疤拍打他的节奏更快最后喂了他几口清水又在他背上重重的拍了两掌“好了!”随着张疤站起身来那人也睁开了微弱的双眼。 “你们是谁?”声音虽小但听得很清楚最关键是他说的是汉话李清放心下来他对高展刀道:“你去问问他尽量详细些。” 他又走到张疤面前勾着他的肩膀笑道:“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李清走到块大石前坐下笑容和蔼但话却说得直接“按理你知道我们的身份应该杀你灭口但我不想那样做我希望你一直跟着我们暂时做我们的救护肯将那白色药的方子给我我则给你一千贯钱虽然话直了点但是我的心里话。” 张疤盯着李清的眼睛半天才摇摇头道:“我知道你们是唐朝的官兵一定也是为寒人的内乱而来我可以帮助你们不要你们的钱也会将方子给你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李清兴趣大增。 “我只希望你们将我的儿子带到长安去让他接受汉人的教育不要象他爹爹一样枉做个汉人连个汉字也不识。” 李清沉默了片刻“你相信我们?” 张疤笑了笑得象个孩子一般纯真“跟了你们五日看得出你们都是真正汉子我相信。” 李清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走吧!再帮我看看那人的伤势可别让他死了。”. 高展刀已经问明白了情况李清便召集几个军官在洞口开了一个简单的会议。 “寒归王的人在拼命追赶寒崇道的儿媳妇这对咱们是个机会若能救下她便可取信于寒崇道这样我们就可以直接介入到东局势中去而且朝廷也希望寒崇道取得东统治权若我们能帮助寒崇道打败寒归王助他统一东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大家都说说我的想法可有什么地方不妥?” 李嗣业举手问道:“救下那女人便可取信于寒崇道是不是太容易了?而且就我们这三百人人数也是不是太少了点?” 李清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我也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但这是目前唯一的机会不去做怎么知道不行至于兵少我倒以为兵在精而不在多将在谋而不在战我相信就凭咱们这三百人一定能在东闯它个名堂来。” 众人被他的信心感染眼睛都亮了起来南霁云双拳一击赞道:“将在谋而不在战说的好所谓‘上兵伐谋’我支持阳明!” “我也支持!” 一直沉默不语的武行素徐徐道:“能为国家尽一份力是我们军人的荣耀。” 李嗣业是打过仗之人更关心细节他道:“既然如此就需要建立个临时的组织以便于指挥而且还要分分工阳明既然是头这些就由阳明来定吧!” 李清忽然有一个荒谬绝伦的想法如果自己能拿下东做个东王倒也不错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且不说朝廷不会答应关键自己是汉人如果汉人能统治东朝廷也就不会继续扶持寒族了而且自己拿下东南诏出兵就更加名正言顺自己岂不是为南诏做了嫁衣。 虽然李清否定了做东王的想法却从这一刻起一颗建立自己势力的种子便在他心底悄悄芽。 李清沉思片刻他缓缓扫了一眼众人的眼睛道:“我想我们这支三百人的队伍得有一个名字既然我们要夺取的地方是寒归王的老巢安西城那我们这支军队就叫安西军你们看怎样?” 他见众人都点头同意又继续道:“至于分工我是果毅都尉让仁不让是头李嗣业做副将率一百名陌刀手南老八和行素为偏将各领一百名弓弩手至于你。”就做斥候领领十名弟兄负责搜集情报!” 职务已经分派完毕李清长身而起对高展刀道:“现在就开始行动你挑十名弟兄立即出明日天亮前务必要找到那个女人的下落。”. 十几个黑衣人在弯曲的坡道上吃力地奔跑他们中间夹杂着一匹马马上坐着一名颀长、俊美的年轻女子年纪不过二十岁只见她的脸庞是椭圆形皮肤白皙嫣然动人但她的眉毛却很长很直浓秀地插入鬓角配上饱满的额 得她秀美的容貌中又多了几分刚毅她便是引线皮逻阁的小女儿寒崇道的儿媳妇阿婉。 她奉公公之命去南诏求父亲出面调停但一路上却屡遭大队人马的拦截一方面要阻止去南诏另一方面却要将她抢回去。 在岩洞口她已经是第三次遭到寒归义的人伏击虽然只是对方的小股搜寻队但她已经暴露了目标很快便会有大队人马追来而她自己的人已死伤大半南诏还有数百里之遥路远并不重要最要命是他们已经迷路。 曙光初露他们已经到了一条长深山沟的尽头深沟两边峭壁笔立一条小路穿崖而过小路上长满了冷杉、雪松和柏树。 “二小姐这个地方我们似乎已经走过。”说话的是个中年人众人都叫他忠叔他是皮逻阁的老仆随阿婉来到东此时他看见路旁有一株被雷劈掉一半的大柏树心顿时凉了半截这棵柏树上应该还有他做的记号。 阿婉紧咬嘴唇连日的奔命使她云鬓散乱脸上憔悴不堪虽然已经迷路但现在先要摆脱寒归王的追踪她抬头看了看坡顶已经不到百步她用劲一抽马棵雪松之间竟藏着一根绳索马一声长嘶当即被绊倒在地将她从马背上摔了出去随后一张黑丝网兜头捕到将她拖进了树林。 忠叔见小姐被抓立刻率领十几个手下拔剑冲了上来前后左右却突然出现了几百支钢弩冷冰冰地对准他们从雪松旁闪出一名极威猛高大的男子他看了看忠叔高声道:“我们只是过路的商队并无恶意请阁下到树林和我们谈一谈。” 忠叔后退一步举剑指着他怒道:“我家小姐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威猛高大的男子正是李嗣业高展刀先现了阿婉他们的行踪李清便连夜率领众人绕到他们前面堵住了去路。李嗣业见对方不肯冷笑一声道:“我若想杀你们实在易如反掌我再说一遍我们并无恶意你家小姐也无恙我只是奉东主之命请你到树林里和我们谈一谈。” 忠叔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只要轻轻抠动机簧自己就得当场丧命他不由叹一口气回头命众人将剑收了跟李嗣业进了树林. 寒归王派了约五百人来追踪阿婉领头之人四十余岁绰号花豹也是个猎户出身据说其追踪猎物的本事如花豹一般敏锐对这一带的地形极为熟悉他已经现了猎物的行踪知道他们已经迷了路早晚会绕回原路他并不着急夜里命手下吃好睡好只等天亮后再去捕捉猎物。 天刚亮捕捉猎物的队伍便出了他们沿着一条陡峭的山路在深谷中穿行两边的峭壁俨如刀削队伍行走在半山腰所走之路不足二尺必须贴着山壁前行异常危险但在路口现了猎物的踪迹显示他们走的就是这条路。 “头儿看!在那里。” 一个手下眼尖一眼便看见了前方二里外隐约有十几个影子正缓慢向山上爬去。 “他们倒挺聪明竟然找到了出路可惜太晚了!”这条小路是被雨水冲刷出来一般人并不知道花豹轻蔑一笑看来对方运气不错。 “弟兄们加快度!不要让他们跑了。” 山中气候说变就变很快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虽然已经到仲春但这里属高寒山区阴湿的气候冻人手脚路也变得滑腻起来。 “头儿你说这里会不会有埋伏?” 花豹身边一人仰视峡谷地形不由有些担心峡谷内地势险要极易埋伏。 “哪来什么埋伏?” 花豹鼻子轻哼一声“你以为老子想不到吗?要是有什么援兵昨晚就应该出来了他们还会这么狼狈吗?” 可他话音刚落身后忽然出轰隆隆的巨响仿佛山体滑坡一般数十块巨大的山石从山坡滚落将他们的后路堵死随即山崖两边喊杀声大作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不知有多少伏兵寒归王军吓得胆碎心裂不等对方动手就已经有数十人在混乱中被挤下悬崖这时两支狼牙箭一左一右射来迅疾如闪电力道强劲仿佛两支箭在赌斗一般竟同时射中花豹的面颊带着他的惨叫重重摔下了山崖顷刻箭矢如雨点般射来不时有巨石滚下刮走一大片人随着巨石一起坠入山崖寒归王军仿佛一群无力还手的羊群被逼在窄窄的山道上成为对方练箭的活靶哭声、喊声、求饶声也减弱不了对方的杀手不到半个时辰困在山道上的近五百追踪队伍一个不剩地被杀光可至始至终他们也不明白究竟是触怒了哪一路神仙。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奇袭安西城 围城已有十天寒归王军组织起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始终未能攻破东城东城筑在半山腰上是唐朝筑城使竹灵倩所建也正是这座城引了去年的寒人暴乱它不同于当地的夯土矮墙城墙用清一色花岗岩砌成修得高大坚固又占有地利再加之寒人攻城武器落后所以寒归王拿它毫无办法只能用围困的办法使它断粮最后屈服。 这一日寒归王和往常一样遥望城池直到眼睛酸才闷闷不乐的回到城堡他的城堡是临时修建结构简陋仅能住百人这却是因寒归王不适合住大营而专为他所修里面住有他的妻妾在城堡两旁则是连绵不绝的营帐里面住满了骁勇的寒族武士。 “父亲花豹那边可有消息?” 寒归王刚回到房门口他的儿子寒守隅便急不可耐迎上前询问寒归王瞥了他一眼见他满眼急切心中微微感到不快便摇了摇头不理会他但寒守隅并不死心仍然追问道:“花豹去了也快十几天了不会抓不到人不敢回来吧!” 寒归王停住脚步回头盯着他眉毛倒竖斥道:“你今年也有三十岁了吧!还这般不成熟你除了女人还想什么这么多战士浴血而战难道就只是替你夺个女人吗?” 寒守隅见父亲怒。吓得低下头一声不敢吭他不明白中午父亲还和他讨论花豹抓住阿婉地可能性怎么这会儿就翻脸了呢?寒归王见儿子被自己几句狠话便吓着心中更是生气一把将他拉坐下狠狠瞪他一眼。道:“你记住了那个什么阿婉抓住了也要给皮逻阁送回去不是给你享用的。” “可是咱们辛辛苦苦不就是为.经冒火后半句话便咽了回去。 “蠢才!”寒归王一拍桌子“连段如箭都知道我是借题挥。你是我儿子却不明白我看你是长了个猪脑子今晚上就给我滚回安西城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说完寒归王怒气冲冲地朝门外走去一掀门帘迎面却撞到了一个柔软的身体他举拳要砸待看清对方的脸上的娇媚一腔怒火早飞到爪洼国。回头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屋里胸腹间升起另一种火气。他眼光炽热盯着她的胸脯低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被他撞的是皮逻阁的大女儿。叫做如玉按照皮逻阁地安排她嫁给寒归王的儿子即刚才的寒守隅她生得细腰丰臀对男人天生有好胃口寒守隅白面书生哪里能满足她。一来二去她周围的侍卫甚至连她的公公都与她有一腿。她皮肤虽白却有些干涩杏眼含春细眉挑情长相颇似她妹妹阿婉可并没有阿婉那样抢手这也难怪要娶这样的女人为妻恐怕没有几个男人愿意。 如玉除了勾引男人拿手外还有另外一个本事窃听她地耳力于常人是属于‘隔墙有耳’那种当然她除了喜欢听别人夫妻密事外还常常给父亲带来许多有用的情报比如刚才她便听到了寒归王的‘借题挥’只是寒归王出来得快她没躲过。 听寒归王问她为何在这里?如玉颤身腻笑用她那鲜红的玉指轻轻在公公额头上一戳“老姜头你说呢?” 说完腰肢轻摆仿佛带着勾子一般慢慢带着寒归王进了她的房间. 刚下过雨一轮阴暗的圆月挂在黑郁郁的土丘上空被遗弃的村子里尘雾弥漫残破的门窗在风中摔打密浪般的松树林随风起伏出巨大而空洞地声音杂草被踏进泥里大块的泥土却被翻出散着新鲜腥味这里是东高原一条秘密小道穿过河谷蜿蜒南行这就是狼群和鹿群踏出来地捷径从这里可以沿河直接穿过七星山和奶头山间狭长的谷地绕过东城直扑寒归王地老巢安西。 一队骑兵沿着狼道疾驰而来将道上的泥水踏得四处飞溅“停步!”李清手一招身后数百骑兵闻声则止。“去那边松林里等侯。”一群骑兵又转头向土丘驰去穿过浅浅的河水溅起黑亮的浪花在急中离开小道弯向小河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展刀尚没有回来李清决定在黑松林暂等他的消息过了约一刻钟隐隐有马蹄声传来这却是阿婉和她的属下。 “李东主我家小姐有请。” 忠叔气喘吁吁赶上来他开始有些怀疑李清的身份普通的商人哪有他们这般本事和狠心竟将追踪地五百多人杀得一个不剩连掉下山崖未死的人都被补上一箭。 李清随他来到松林中地一块空地上阿婉刚从马上下来月光下可见她脸上的汗珠在微微泛光见李清过来她用略带埋怨和困惑的目光注视着他“你不肯去南诏倒也罢了可你答应送我回东城现在它早就过了你这是去哪里?” 李清微微笑道:“东城已被寒归王包围你回去也进不了城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为了让你能回家不要多问跟我们走便是。”声音虽然轻柔却话语却不容违抗。 阿婉眼光中流露出担忧轻声提醒道:“可是你们要去的方向离危险越来越近。” 李清傲然一笑腰挺得笔直饱经风霜的眼中充满智慧语气坚定而自信“我当然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明日一早我会让寒归王跺着脚跑回来。” 阿婉感觉到他灰斗篷内似乎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她不由一呆想起她陌生的‘丈夫’两人年纪相仿一个生活在他父亲的羽翼之下一个却率领一群死士要去虎穴夺虎子。 在他高大的身影下阿婉又长又直的眉毛渐渐弯成圆深潭一般的眼睛流露出少有的软弱她默默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东主高统领回来了有重要情报。”松林外有士兵轻轻唤他。 “知道了。”李清回头又对她道:“我会让你呆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若不回来你哪里也不准去!” 说完李清大步离开松林阿婉回头望着他洒脱的背影远去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马蹄上包了厚厚的蜀锦一群骑兵快而无声地在星夜里急驰飞奔黑咕隆咚的世界在他们身旁飞掠而过风声呼呼在耳际轰响二更时分他们抵达了寂静无声的安西城一条宽阔的河流在昏暗的月光下宛如玉带穿城而过四周群山环绕象一个一个的窝头耸立在东高原 吊桥高高挂起城墙上偶尔可以看见士兵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过静夜中隐隐可以听见更夫的梆子声靠近城门又折道回去。 “我们可以从河中潜进城内我试过河里的铁栅栏已经朽烂水很冷还有水蛇来缠你的脚.白的脸依然是铁青色声音有些抖但此时众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没有人想听他对潜水的诉苦只要他赶紧下水。 万般无奈高展刀只得脱去上衣众目睽睽之下**着同样铁青的上体率领十名手下向离开树林猫腰向河边跑去。 “将军我去帮他一把!”武行素回头向李清请示李清点了点头武行素随即脱下上衣露出一身黝黑精壮的肌肉斜挎一壶弩箭左手高举一支冰冷的钢弩尾随着高展刀迅奔去。 只见十几个人头在河面时而冒出又潜下去在很远的地方再次冒出高展刀的十名手下都有武艺在身在江湖上也称得上高手很快他们便在众人的视线中消失。 且说高展刀率领手下已经游近城门骂骂咧咧的嘴巴终于合上安西城的守军并不多只有八百多人却十分尽职尽管已是半夜但巡逻队的脚步声依然不时传来尤其是四个城门是他们防备的重点高展刀他们要进地却是个水门。紧挨6地上的北门白天允许小船进城到了夜间粗大的铁栅栏便放下来一直伸到水下一丈处一般人潜水也很难逾越但高展刀的凭恃就是铁栅栏的一根铁条已经锈烂可以容他侧身进去。这是他几个时辰前现的。 可当他再次摸索铁栅栏时意外却生了现在在铁栅栏和刚才不一样他一抬头这才现刚才快要被他扳断的铁条正高高吊在空中。竟然有两个铁栅栏现在已经换成了另一个铁条都如手臂般粗而且是新打制高展刀竟在水中流下了冷汗怎么办?虽然不是他的责任但过度自信使他没有留下后路难道这次偷袭就失败了吗?或者等到明天白天再混进城去? 虽然方案可行但他地好强心还是让他摇了摇头不行!今晚一定要拿下北门。他仰视城墙约四丈高。墙壁十分光滑再高的轻功也上不去。 “高统领。我这里带有一只飞爪”一名手下从囊中取一只飞爪绳索足有六丈长高展刀大喜接过飞爪从水中爬出来用力向城墙上抛去但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根本就抓不住城垛内边缘。 “让我来!” 随后赶来的武行素从高展刀手上接过飞爪绑在弩箭上。往后退了几步他端平强弩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对准了城楼上一副粗木三角架手指轻轻一抠长长的抛物线精准地穿过一尺宽的三角架飞爪被牢牢地固定在三角架的缝隙中。 “成功了!”众人齐声低呼脸上都现出难以抑制地喜悦互相击掌庆贺。 “好了快上吧!容易被现。”武行素依然面无表情。 高展刀纵身一跃抓住绳头借着绳索的力三下两下便翻上了城墙身形消失在夜幕之中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串烤青蛙长长地吊在空中. 不知过了多久城墙上的巡逻士兵象一排同时被砍倒的树忽然消失随即北城门的吊桥吱吱嘎嘎落下北城门也轰然洞开李清喜出望外手中长剑直指安西城低吼一声“拿下安西城抵抗者格杀勿论!” 已经不需要蜀锦包蹄三百匹战马的蹄声如平地滚过的惊雷飞驰杀进安西城踏破了寂静的夜惊醒了人们的酣梦父母捂住小儿的哭喊躲在屋子里惊恐地听着街道上传来地阵阵喊杀声大街上箭矢如斜飞细雨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死亡的弧线密集地射向安西守军。 李嗣业抡动一百多斤地陌刀这位大唐第一陌刀将浑身散着凛冽的杀气如劈波斩浪又似虎如羊群一丈地身高骑在马上仿佛天神下凡在寒军中所向披靡直杀透一条血肉之巷。 而南霁云单枪匹马从北门一直杀到南门他象一条白色的龙在低空游动枪似梨花飞舞宛如赵云再生弓弦响处便有人翻身落马三百骑羽林军的精锐不到半个时辰便将安西城守军清理得干干净净. “点火将粮库烧掉一粒粮食都不准留下!”李清下了最后一道命令。 “阳明要不要让百姓把粮食拿走。”高展刀望着满仓近万石粮食要被烧掉着实心疼。 李清摇了摇头“烧掉一粒不留!” 高展刀还想说什么李嗣业上前按住他的肩膀道:“阳明做得对粮食给百姓等于还给寒归王只有毁了寒归王的存粮这仗才打不起来。” 片刻之后安西城内冒起了浓浓的黑烟夹杂着烈焰腾空直冲云霄仿佛是一座巨大的烽火台在告诉百里之外的寒归王他地老巢已经被端掉。 天渐渐地亮了晨曦初露东天抹上淡淡的金光数百匹战马从安西城奔出迎着高原上地朝阳向金光最灿烂处飞驰而去。 又过了二个时辰闻讯的寒归王开始从东城撤军一队队身着黑色军服的士兵在大道上急奔跑后面跟着上百辆马车东城外到处是来不及收走的帐篷和辎重城上的士兵们呆呆地望着这一幕不知生了什么事情但很快欢呼声便淹没了整个东城。 在一座山丘上十几骑从人拥立着一位美若天仙的年轻女人远远地望着南撤的寒归王大军她的眼睛里透着惊讶与敬慕脑海里在回荡着他说的话‘明日一早我会让寒归王跺着脚跑回来’她那颗早已麻木的心开始回暖一根最柔弱的心弦悄悄地被拨动了。 一直到大军从她视野里消失她才现身边多了一位英姿勃勃的年轻人微笑着注视她的眼睛高挺的鼻子显示出他自信和骄傲在他的身后数百骑兵整齐排列个个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喜悦。 她羞得满脸通红猛地掉过身子李清一声长笑“走吧!我现在送你回家。” “家!”阿婉心中一阵苦涩仿佛从云端一下子跌进了残酷的现实。 第一百二十章 南疆姊妹花 望着被烧成黑碳般的粮食嘴唇不住的颤抖过了半嘶哑声音道:“这是谁?这是谁?”声音越来越响他蓦然回身几乎是在吼叫:“这是谁干的!一群灰衣人他们是谁?” “属下不知但属下敢保证他们绝不是寒崇道的人他们虽只有三百多人可十分厉害可敌我们几千人。” “三百多人!”寒归王一阵冷笑“你有上千人还有城池之利居然被他们几乎宰光还好意思说他们只有三百人。” 他指着跪在地上的守将愤恨得几乎咆哮起来“我走时是怎么吩咐你的可你又是怎么做的这下粮食没了你让我怎么养活军队!” 他越说越气拔剑便向守将剁去站在他身后的弟弟寒日进一把抱住兄长“大哥只是粮食受损不要杀人!” “哼!”寒归王恼怒地将剑收回鞘内的守将和士兵见主公开恩纷纷抱头鼠窜而去。 寒归王叹了口气对兄弟道:“日进当初悔不听你的话你说这下该怎么办?我们一共只剩三千石粮食哪里够上万士兵吃。” 寒日进脸形瘦长眼睛阴冷属于谋士型的人当日他劝兄长用重兵保护粮草但寒归王却认为寒崇道已无还手之力遂不听他之劝。而是集中兵力攻打东城现在果然出事但这支奇兵出现却也是在他地意料之外。 他低头想了想道:“如今之计只有暂时议和解散部分士兵等夏收后再收拾他们。”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寒归王满脸憾色功亏于溃。可惜啊! 这时一匹快马飞奔而来这是从东城来的信使送来一封议和信寒归王看罢眼睛里充满惊讶之色。将信递给寒日进道:“南诏来人了他愿意作保请我去东城议和。” 他放下信沉思一下笑道:“我要去我想看看倒底是哪路神仙抄了我的后路。” “我也去!”不知何时如玉悄悄地出现在他身后她脸上浮现出难过的表情“我妹妹成了寡妇我当然要去看看她。”. 东城内虽然还有些萧条。但生机已开始出现南诏来使。彻底驱散了人们对战争的恐惧渐渐地开始了正常的生活。 这一天。李清和前几日一样头疼痛得睡不着早早从床上爬起自从五天前来到东城他们一行便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但李清却有点不大适应南疆的气候每天早上总有一点头疼。 迎着清晨地薄雾他晨跑一圈转道进了屋后的树林。在树林里有一眼温泉水温约四十度。十分适合人体自从现这里有温泉李清便养成泡温泉的习惯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头疼是不是温泉泡得太多温泉不大被一个草亭罩着腾腾冒着白气空气中散着硫磺的气息李清来到亭边似乎现里面有人而且是个年轻女人正跪在地上漂洗头她身上的衣裳单薄阳光照在她身上透出柔美丰腴地曲线宛如世界名画中的女人。 李清犹豫一下便站在一旁等候这里女人的地位比中原要高很多在宴请宾客的酒席上女人可以出席许多官职也由女人担任几乎所有的家务和劳作都是由女人操持男人的任务似乎只有一个打仗。而且男女关系也不象中原那样避讳倒有些象后世年轻男女可以正常而自然地交往彼此喜欢便可以组成家庭长辈并不干涉不过婚礼却十分烦琐婚后也要求彼此忠诚。 “早!李东主”瀑布一般的秀束起露出一张白里透红、无比娇艳的脸庞深潭一般的眼中露出邂逅的喜悦正是阿婉丈夫地死去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大的悲伤在参加完葬礼五天后阿婉便恢复了未嫁人地打扮这里不允许守寡人口的稀少要求女人必须有更多地生育。 “早!” 李清心中轻松见她笑容明丽也为她能摆脱丧夫的悲痛而高兴“这几日怎么不见你?” 阿婉用厚巾轻轻将头揉干她站起身来黑色的长如瀑缀着银丝的白袍勾勒得身驱高挑苗条如初春早晨含苞欲放的花朵可清纯中又蕴涵着一种成熟女人的味道她的丰润的嘴唇微微撅起似调皮又象撒娇“入土五日之内不准见外人可今天起我就自由了。” 说到自由阿婉恍若变了一人她象一只燕子般在李清面前打了个旋裙踞飘起露出两段洁白细嫩地腿银铃般的笑声穿透了薄雾“今天晚上我就可以参加宴会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才最美!”李清脱口赞道。 “是吗?”阿婉脸上微红难为情地低下头目光轻轻地瞟了他一眼送去一个让人迷醉的秋波。 李清被她的快乐所感染愉快地笑道:“是!桃花流水窅然去这样才是你的真实性格幽幽怨怨我也不喜欢。” “那今晚我请你跳舞你可不要拒绝。”阿婉眼光炽热满眼期望地望着他。 李清却不懂跳舞的含义他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阿婉见他答应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娇笑着扑上来搂住他的脖子重重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害羞地跑向小路窈窕的身材消失在一片粉红的桃花中。 李清还站在那里呆脸上温软的感觉尚在良久他才苦笑一下摇了摇头随手脱去衣服只穿一条短裤浸入了温泉热水烫得他浑身酥软竟舒服得呻吟起来脑海里却慢慢浮现出一双羊脂白玉般的双腿. “喂!你到底要泡到几时?” 迷糊中李清忽然被惊醒一丈外只见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孩叉着腰不耐烦地盯着自己在她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少*妇长得和阿婉颇象但目光轻佻眼睛不住在他身上打转见李清醒来她嘴角轻笑露出两排细 的牙齿“你就是那个偷袭安西城的汉人李清?” 李清见她们脚下的大盆里放有洗浴用的衣物和用具顿时明白过来连声歉道:“啊!对不住我这就让你们。” 他急忙从水中出来薄薄的短裤紧贴在皮肤上浑身仿佛**一般李清赶紧寻一块厚布围住下身显得有些狼狈可那女人却眼中含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充满阳刚之气的身躯见他头还是干的手轻捂嘴唇‘嗤’一声嗲笑道:“李先生是贵客不能怠慢了若没有泡好不妨继续我在旁边等一等便是。” “好了!好了!”李清胡乱穿好衣服心中暗怨‘往日泡澡从不见人今天倒好一下来两个!’ 他见这女人轻佻心中不喜欢也顾不得穿袜子套上鞋便要走从她身边经过时那女人竟伸出指甲鲜红的玉指似要抚摸他的膀子口中轻声笑道:“妾身如玉南诏人。” 李清闪身躲开她的玉指忽然醒悟指着她道:“你就是阿婉的姐姐。”皮逻阁可不是有两个女儿嫁到东来么这么说她就是嫁给寒归王儿子的那个李清偷偷打量她一下这对姐妹长的虽象可性子却相差十万八千里一个清纯活泼、热烈而让人喜欢而这一个似乎、似乎比杨花花还要露骨。 如玉见他认识妹妹。可看自己地眼神却有些嫌恶心中微恼她也知道自己和妹妹不能比但男人都喜欢她的身体有人嫌厌她却是第一遭如玉俏脸儿一甩扭身走向温泉她也不管李清有没有走。也不需帷幔走到温泉旁便将衣服轻轻脱了露出雪白丰满的天体这是她的习惯可当她刚转过身来才现那个男人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 可就在五丈外的一棵大树后。却有一双浑浊的老眼色迷迷地盯着她的身子神情龌龊全然没有半分丧子的悲痛. 如玉洗浴完毕便来寻找妹妹从窗外可以瞧见她楚楚动人地背影正坐在一张椅上低头全神贯注地绣着什么长长的睫毛下目光灵动嘴角蕴含着浅浅的笑意. 如玉向她身边的侍女轻轻摆摆手悄悄探过头去却见她在绣一幅将军立马图。图上年轻的将军立马站在山冈之上英姿勃勃。正极目远眺他穿着唐军的铠甲。金盔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笔直高挺地鼻子轮廓分明的脸庞微微扬起显得他无比自信与骄傲。 如玉呆住了虽然她只见过一面但还是一眼认出妹妹针下绣的正是早上对他视而不见的李清还居然将他联想成唐朝的将军。如玉的心中又酸又涩想起他对自己的轻蔑。原来他心中竟是喜欢阿婉她悄悄地起身离开眼中闪烁着强烈的嫉妒走到门口她猛地一转身大步向自己房内走去。 她走回自己的房间窗帘拉着显得房间里幽暗清冷如玉拔下头上束的金钗狠狠地砸在地上从小到大都是妹妹优先好容易她死了丈夫自己暗自高兴一回不料她喜欢地竟是别人让她的得意落空失落和嫉妒使她地理智渐渐被蒙蔽。 忽然她感觉腰一紧一双手臂从后面将她抱住不用想她也知道这是谁不由咬牙恨道:“你个老姜头老娘刚洗的身子你又来糟践有本事你去动隔壁那个去只会欺负我。” “你个骚女人谁叫你那么容易上手隔壁那个我才不想去费那个精神。”寒归王一口咬住她地耳垂这是如玉的命门百试不爽。可是今天似乎有点失灵寒归王的话戳痛的她的心她用力甩开他寒着脸道:“公公你放规矩点我可是你媳妇。” 寒归王眼中诧异仿佛看个新鲜玩意一样上下打量她忽然一个猛扑将她按倒在床上只挣扎两下如玉便迷失在极度的亢奋之中. 良久寒归王从她的身子上爬起冷笑一声“婊子就是婊子你以为摆个脸就成圣女了吗?” 如玉大怒跳起来便要抓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寒归王凑在她脸上淫笑道:“虽然是婊子可是没有一个男人不喜欢。” “那倒未必!” 如玉忽然想起了李清那个不在意自己的男人还有她地妹妹正在品尝她从未得过的爱情滋味如玉地心中一阵嫉恨低声问寒归王道:“你们男人有没有不好色的?” 寒归王听他问得幼稚禁不嘿嘿直笑“天下有猫不好腥的吗?无非是把持得住和把持不住的区别。” 他见如玉若有所悟心中念头一转便追问道:“你说的是谁?” “我说的就是端掉你老窝的那个汉人。”如玉叹了口气便将早晨生的事告诉了寒归王却省去了刚才妹妹绣画的一段。 寒归王一边听一边低头打量她想着自己被焚的粮仓他眼中闪过一抹狠色狞笑道:“我可以教你个办法让他原形毕露。” “什么办法?”如玉精神大振“你快说!”只要能毁了她妹妹的幸福她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寒归王阴险地一笑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你难道忘了你娘送你的= 阿婉在‘他’的眼睛里绣上最后一笔轻轻地吐了口气她左右细看总觉得他的鼻子不是很满意“恩!我知道了他其实不骄傲的。”她自言自语笑道“管他呢!我就喜欢他骄傲一点。” 她仿佛象个少女般托着腮痴痴地盯着他的画像清秀的脸庞抹上淡淡的红晕眼中露出迷醉的神色“这个死家伙难道真不知道我请他跳舞的意思么就这么随口答应了。” 阿婉抬头望着天色心中一阵急燥“怎么还不到晚上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美女与阴谋 夜幕降临东城内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会这是为了欢庆两寒缔结和约也为了欢迎南诏使者时移事易五日前大出风头的李清虽还是贵客但级别已经成了二等. 堆成小山似的木头被烧得劈啪作响熊熊的火光映红了天空整只整只的肥猪被烤得金黄流油空气中弥漫着浓香的肉味在火堆旁年轻的男女们欢声笑语眼光流露出喜悦今天又是三月三是寒族年轻人的情人节都渴望能在今天晚上寻找到自己的心上人。 正横的五席是主宾席每席坐一人正中间是南诏特使赵全为四十余岁长一张马脸不芶言笑他的两旁自然是寒崇道和寒归王在寒崇道的身旁是寒族巫女黑布覆面露一双眼睛目光清亮眼角皱纹深刻芳华应已逝寒人依然是部族制整个东高原的寒族有大小数百个部落寒崇道是北方部落的代表而寒归王则是南方表北方部落信奉月亮而南方部落则信奉太阳巫女就是月亮祭司由血统高贵的女人担任是月亮女神的化身终身不能出嫁以至于很多代的巫女至死都是处*女。 李清则坐在寒归王的身旁他虽端了寒归王的老巢令寒归王功败垂成但寒归王对他却热心得让人意外仿佛多年未见的朋友。 “呵呵!李东主原来是成都商人不过这样厉害的商人我却是第一次见我看恐怕不是吧!”的表情。 李清淡淡一笑把玩着桌上一只硕大的牛角细长的眼睛里不露任何神色“寒都督说笑了我是成都望江酒楼的东主若我不是商人那寒都督以为我会是什么?” “没什么!唐朝的商人果然厉害竟能将我的手下杀得片甲不留。”人也佩服来敬你一杯!” “好酒!”李清也举起自己的酒杯将醇香的酒一饮而尽大赞了一声又满上一杯回敬道:“我此次前来多有得罪请寒都督不要见怪这一杯算是我的赔罪!”说完他一口喝了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在寒归王的菜园子里拔了根白菜。 “不打不相识那不算什么?”寒归王大度地一挥手靠近他低声道:“只是我想请李东主去安西城做客谈一笔大买卖绝对没有恶意不知李东主可否赏脸。” 话说得诚挚无比目光真诚、严肃脸上挂满了期待就仿佛那一杯酒就真的泯去了两人之间的恩仇。 李清心中一阵冷笑一头老狐狸先灌自己**汤还当自己是个少年郎以为天底下义之当头头脑一热就应了自己坏了他的大计他岂能饶过自己这是明摆着的事实难道他俩打仗还是过家家不成。 心中明白可嘴上却呵呵笑道:“寒都督大人大量‘赏脸’二字让李清愧不敢当若不嫌李清商人心黑哪天我一定会去安西城给寒都督赔罪。” “不知李东主想哪一天去。”一直沉默不语的南诏特使赵全为突然开口探头向李清笑道:“不妨定个具体的日子说的含糊可显得李东主心不诚啊!” 李清盯了一眼他那张丑陋的马脸脸上笑容却不改“定不下日子的原因是我尚在寒酋长这里做客寒酋长热情挽留让我不忍拒绝客随主便嘛!寒酋长你说是不是。” 球又轻轻踢到了寒崇道的脚下寒崇道想起自己的杀子之仇鼻子重重哼了一声“李东主是我最尊贵的客人他要几时走按我们寒人的规矩当然要由我这个主人决定。” “最尊贵的客人我看崇道兄说得有点口是心非。”寒归王反唇相讥道:“若是最尊贵的客人那为何不让李东主坐中间?” “你、你胡说八道!赵使臣是代表云南王而来以国为先当然要坐中间本来你那个位子是留给李东主的可有人无耻自己倒先坐上去了。” 赵全为见李清反客为主将自己边缘化心中有些不满他向后招了招手随从送来一只黑布包袱他笑了笑道:“这是我家王爷送给寒人的礼物大家不妨看一看。” 他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心中得意一笑将包裹打开里面却是一把纯金打造的王冠镶满了各种宝石最顶端是一颗鸽卵大的钻石在火光映照下闪着夺目的光芒。 “这颗金刚石是从天竺得来价值连城是我们王爷最心爱的宝物特命我带来赠给寒人。” 李清见他用心险恶名义上是来调和实际上还是要加深寒人的矛盾恐怕此人是早就来了一直在旁边看着见两寒有罢手的倾向便立刻跳出来再次挑拨不由微微冷笑道:“那不知是赠给寒酋长还是赠给寒都督?” 赵全为眼光轻扫见二寒眼中皆露出贪婪之色傲然一笑将王冠又收回袋中马脸一扬道:“王冠只有一顶自然是能者得之现在我先收着至于给谁待我看了再说。” 他将王冠又收走悻悻拉回欲念又互相对视一眼竟撞出一幅权欲百态图子女钱帛、权力江山唯我独占。 这时广场上火焰高涨‘咚!咚!咚!’地大鼓激烈敲响已经到了‘寻花牛’的时刻热烈奔放的少女们出列邀请自己心仪的男子共舞这一天是女孩的世守或只求一夕之欢一只绣球可以表示一颗心男子若愿意则可以将竹球挂在脖子上且只能挂一只表示自己已 一名少女轻盈地跑来双手捧一只绣球递给李清虽然语言不通但她清秀甜美的笑容里毫不掩饰自己火热的爱慕之情。 “呵呵!李东主已经有人来邀请你跳舞了。”寒归王神情暧昧远远地向他低声笑道:“只有今晚是不需要你负什么责任的好事啊!” 李清一呆这才明白阿婉请自己跳舞的含义想到她柔美的娇躯和热情的吻想到她的不幸他心中充满了怜惜面对一脸期望的少女他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这下连寒崇道也看不下去低声责道:“李东主一般是不能拒绝的这是阿美的第一次你就应了吧!” 李清不答他还在寻找另一个女孩忽然他看见了在火光的忽闪中有一个少女正静静地望着她美妙的身躯仿佛是一只孤独的天鹅饱满地额头被火光映红她眼眸朦胧甚至带一点忧伤似乎李清只要对眼前的少女稍稍点头她便会飞走再也不会回头。 李清长身站起远远地向她伸出了手坚定、毫不迟疑在夜色中美丽的天鹅慢慢走近眼中充满喜悦和羞涩广场上忽然变得寂静无声无数双眼睛都在望着脚步一齐跳动寒归王和寒崇道都被惊呆了他们开战厮杀所争夺的女人他们垂涎不得的南诏公主竟向身边这个高大而自信汉人她竟然要邀请他跳舞二人的心一阵黑沉仿佛看见了天底下最荒谬的一幕而坐在一旁巫女冷漠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起来紧紧地盯着阿婉眼中闪耀夺目的异彩。 这时赵全为却冷冷地说话了“阿婉你父王的命令你今晚必须请寒归王都督跳舞。”他从怀中取出一卷信递过去道:“这是你父王刚刚送到的信你自己看!” 阿婉颤抖着手接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后退一步直直地盯着信上的内容手猛地捂住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自己的父亲真要将她送给另一个男不过是他实现野心的工具从不考虑自己的幸福良久亲情的冷漠使她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从指缝里涓涓涌出。 “阿婉!把手给我。”李清的手毫不退缩坚定地、不容置疑地命令。 “不行!”寒归王一步插上宽厚的身驱挡在他的面前目光阴冷“他是我的女人他父亲已经将她送给我你不得无礼!” 这时寒崇道却冷冷笑道:“可今天是三月三她可以任意选择自己喜欢的男人跳舞你难道忘了吗?” “我不管那个她父亲已经将她送我那她就没有必要再过什么三月三。” 寒归王慢慢转过身望着姿容俏丽的阿婉眼中的流露出渴盼已久的炽热将手伸给了她“你到我这里来我会好好待你。” 阿婉已经平静下来她擦干了泪水神情坚毅饱满的额头闪烁着圣洁的光辉她毫不理会寒归王大步向李清走去将她纤细的小手毫不犹豫地放入了他执着而温暖的大手之中。 广场上顿时爆出一片热烈的欢呼声激昂的鼓声敲响起来一队队快乐的年轻人开始围着熊熊的篝火翩翩起舞阿婉拉着李清奔跑着也融入到篝火边的快乐与他们的将军站岗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自豪雄壮的身躯如一棵棵挺拔的大树不时有少女上前将手中的绣球送他们的脸这一刻是属于青春与朝气. 寒归王脸色铁青眼睛紧盯着李清忽然他似想到什么转头向如玉望去却见她同样地仇视着自己的妹妹两人目光相碰流露出一丝会心的笑意。只见如玉端起一杯酒悄悄地递给了刚才被李清拒绝的少女指了指李清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一曲舞结束年轻人又返回席中这时已经可以随意而坐李清不再回他的位子而是牵着阿婉的手来到唐军的坐席中却见里面已经坐了几十个寒族少女旁边的‘花牛’们脖子上挂着绣球正神情尴尬地望着他们的将军。 李清嘿嘿一笑手一挥道:“今天三月三一切入乡随俗喜欢的将来可以带回中原但是有一条不准留下来做上门女婿。” 大家见将军说得有趣 大笑起来开始打趣那些走了狗屎运的弟兄这时落寞的少女端着一杯酒走到李清旁边将酒递给他李清迟疑一下认出这就是刚才被自己拒绝的少女可为什么要喝酒他不解地向阿婉望去。 阿婉柔声道:“这是规矩你若拒绝了她必须要送他一样东西并且喝一杯酒赔罪。” 李清见她眼中充满了悲哀心中感动又有些歉疚他望了望少女从怀中摸出一颗闪亮的明珠递给她又接过她手中的酒杯犹豫一下眼角余光迅瞟了一眼寒归王见他依然坐在席上便对少女笑道:“这个杯子太小不显我诚意不如我换个大的。” 阿婉解释给那少女听她点了点头欣然同意他一招手一个士兵递上了一个大号的牛角杯盛了满满一杯酒。 “你这样是不行的!” 如玉嘴角含笑施施然走到他身边“人家来敬你酒你却要喝自己的如果是水或者淡酒岂不是骗人不行!我要检查一下。” “你想怎么检查?” “我来喝一口若是酒就饶了你。”说完她伸手要来接杯子李清却闪开了她笑道:“依我们汉人的规矩只有夫妻才能喝同一杯酒你若想喝我给你个小杯子便是。” 立刻有士兵递上来一个杯子李清从大杯中倒出一点酒道:“你检查吧!看我喝得是水还是淡酒。” 如玉见他提防严密无奈只得接过酒杯喝了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恶毒念头便媚声笑道:“是我错怪你了果然是烈酒。”她又倒了一杯酒递给阿婉道:“妹妹好样的父王糊涂险些坏了我们的辈分姐姐敬你一杯。” 阿婉却没有任何想法接过了姐姐的酒李清阻拦不及眼睁睁看她一饮而尽。 如玉叹了口气道:“还是你们好让人羡慕我走了祝你们今晚郎情妾意。”说完她轻扭腰肢一步一回头风情万种地回自己的位子去了。 所有生的一切都落入了一双年迈而清朗的眼中.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夜已经很深了李清拥着阿婉轻轻抚摩她背上光滑而柔嫩的肌肤阿婉仰着脸痴痴地望着枕边人她已经不再满足一夜之欢她渴望他能将她带走渴望永远留在他身边而不愿意再让父亲主宰自己的命运可她却有点担心“李郎你能带我走吗?” 李清微微一笑抚摸她的脸庞将她脸上的担心抹去“你放心我绝不会把你留在这里我要你象早上那样永远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燕子。” 阿婉心花怒放她快乐地叹了口气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将白玉一般的脸庞贴在他的胸前秀象锦缎一样闪亮娇声道:“我要起个汉人的名字永远永远忘记过去。” 忽然她眉头一皱只觉体内一阵疼痛传来她以为是刚才李清过于激烈所至很快便会过去不料只在片刻之后疼痛越来越厉害竟让她难以忍受她的脸下来她的嘴唇剧烈抖死死地抓住李清的胳膊颤声道:“李郎我、我. “你怎么了?” 李清现她情况异常两颊由惨白突然变得赤红目光已开始散乱他大叫一声“不好是中毒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没错!阿婉是中毒了快开门再晚就来不及了!” 仿佛即将溺毙的人突然得救李清两步上前将门拉开皎洁的月光下门外站的竟然是黑布覆面寒族巫女她手托一个瓷瓶她见李清一脸惊愕一把将他推开口气中不容置疑“你先不要问救人要紧。”. 一直快到天亮阿婉才从死神的魔爪中解脱出来灰黑的脸色渐渐消退呼吸开始均匀正沉沉睡着寒族巫女已经满头是汗她摘去面巾与覆头露出一头银色的白脸上布满了岁月的刻印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清澈而明亮显出她年轻时候也是美丽姿容。 “我一直在门口虽不好打扰你们可若再晚半刻她已不在人世。” 她瞥了一眼李清见他目光寒冷闪烁着仇恨不禁叹一口气道:“姐妹之间或许有嫉妒和不满但却没有仇恨如玉若知道她的情药已经被换掉她是不会给她妹妹喝那杯酒。” 李清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沉声道:“你说的是寒归王?” 巫女点了点头“许多事总是阴差阳错如玉的情药有一种特殊的气味和酒混合便会使人纵欲无止非她不能解可当我现那杯有特殊气味的酒竟然在寒归王的桌上我便知道那少女手中拿的是一杯夺人性命的毒酒。” 说到此她俯身轻轻抚摩阿婉瀑布一般的头眼中露出慈祥的笑意口中喃喃自语“我已经寻找了很久直到今天才现我要寻找的原来就是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唐朝特使 渐翻出鱼肚白李清在窗前望着远方的群山脑海里一步的对策寒归王杀自己之心已经昭然从南诏使想将阿婉给寒归王便可看出南诏还是想支持寒归王统一东想那寒崇道也应该明白这一点自己该给他明说了必须让他知道朝廷也是支持他。 局势微妙甚至已快到撕破脸皮的地步他需要全心处理此事他回头看了一眼阿婉她呼吸已经均匀正沉睡得香甜或许这是个最好的时机让阿婉从此‘消失’以免节外生枝。 巫女已经带上面罩准备趁凌晨离去“李东主我要走了阿婉就让她好好休息等她身体好一点我再来找她。”巫女耗了一夜的精力身体有点委顿但眼中的喜悦之色未减。 “请你等一等!” 李清喊住了巫女沉声道:“阿婉会不会做你的接班人我现在不敢妄言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若她还活着就会有无数人打她的主意甚至包括她的父亲为了她能平平静静做出选择我们需要联手做一件事。” “什么事?”巫女渐渐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想让他说出来。 李清不答又思索片刻他倒不怕寒归王那边只有点担心寒崇道毕竟阿婉做过他的儿媳现在她若死在自己身边寒崇道会怎么想说是寒归王下毒又无凭无据那时自己还能劝得动他吗?” 巫女仿佛是知道他的想法笑了笑道:“依你们汉人的想法阿婉还是寒崇道的媳妇可在我们这里丈夫死后她只要守过五天那她就是自由之身和寒崇道已没有半点关系所以南诏才会将她再送给寒归王她甚至还可以再嫁给寒崇道那寒崇道也是这样渴望的难道你没见阿婉请你跳舞时他眼中的嫉恨吗?就冲这一点我也同意你的想法。 她见李清眼中露出一丝讶色淡淡道:“礼教是人定的在我们这里也是一样只要能人丁兴旺其他的都不重要。” “那你有办法可以让她可以‘死而复生吗?’” “我没有办法!但我若说她死了就不会有人认为她还活着。” 巫女无奈地一笑“只是她以后真做了巫女替她掩饰身份倒是件麻烦事” 说到此她犹豫一下又试探地问道:“我若让她做下一任巫女你难道不反对吗?” 李清摇了摇头“我并非不反对但这毕竟是阿婉自己的事我要让她自己选择若她还是愿意跟我走那我就一定要将她带回长安。” 他注视的巫女一字一句道:“所以你也要尊重她的选择!” 巫女听他了的话有些吃惊她呆望着这个与众不同的男人半晌默默地点了点头。 天色朦胧一辆马车从唐军驻地开出飞快地向城内的巫庙驶去. 二个时辰后阿婉中毒不救身亡传到了寒崇道耳中和所有人一样他起初不相信可又和所有人一样他又不得不信消息是从巫庙里传出来是巫女亲自宣布死于断肠草消息的真实性不容质疑。 ‘啪’地一声寒崇道杯子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面皮胀成紫红色手指着刚刚进屋的李清怒吼道:“你还有脸来见我!” 李清一夜未眠眼睛熬得通红他愤狠地盯着他“难道你也认为阿婉是我杀的吗?我为什么要杀她?她昨夜毒我请巫女来救了她一晚还是没有救活你也不想想究竟是谁最想杀她昨晚上是谁在她面前丢尽了脸。” 寒崇道眼睛眯成一条缝“你是说寒归王?可我从未听说他擅长什么毒药而且阿婉昨晚一直和你在一起 有心又有什么机会下毒这你又怎么给我解释?” 李清的眼中闪过一丝悔恨叹口气道:“我说老实话吧!其实寒归王想杀的是我想证实这一点很简单你去问问昨晚送绣球给我的那个女孩问问她让我喝的那杯酒是谁给她的后来又被谁换了事情就明白了我只想告诉你最后是阿婉替我喝下了那杯酒。” 寒崇道信了他相信这个理由寒归王不会毒杀阿婉但他绝对会杀李清如果这里是安西城李清早就死过一千回一万回了。 正如巫女所言寒崇道对阿婉也不过是和寒归王一样只想占有这个女人而并非她曾是自己的儿媳人既已死他也无可奈何渐渐地眼中的怒气平息下来换成了另一种目光是忧虑昨天晚上南诏特使去找了寒归王很晚才走他们谈了什么?南诏会不会和寒归王夹击自己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寒崇道望着李清当南诏使者渐渐偏向寒归王的时候李清在他心中又从二等贵客变成了一等贵客他现在能依赖的便只有他了。 李清见他不再纠缠阿婉之事心思也回到了正题上他走了两步冷不防说道:“那你为什么不向大唐求援如果大唐支持你你还怕什么南诏还怕什么寒归王吗?” 寒崇道神情有些黯然他摇摇头叹气道:“我怎么没想过一个月前我就派人向大唐主管云南事务的侍御史李求援可他却说要向朝廷请示可请示至今都无消息大唐我已经指望不上喽!” 李清略略低头斜望着他脸上表情古怪狡一笑道:“怎么会没有消息大唐的‘消息’现在不就站在你面前吗?” 仿佛平空一个霹雳将寒崇道惊得倒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嘴巴张得老大半天才结结巴巴道:“你不是成都的商人吗?” 又见李清将唐军的腰牌取出他忽然明白过来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我真是蠢你的那些手下分明都是军人我却想不到蠢啊!” 这下他精神大振惊喜道:“你是李派来的吗?” 李清哈哈大笑“寒酋长你也太小看自己了。”说到此他的笑声嘎然停止背着手傲然一笑道:“我是从长安过来是大唐皇帝陛下派来解决东事务的特使我官拜羽林军果毅都尉兼太子舍人。” 他从怀中抽出一封信宣道:“大唐皇帝陛下有旨寒崇道听封!” 寒崇道大喜也不懂该怎么接旨慌不迭跪下浑身伏在地上活象一只蛤蟆。 李清微微一笑对着一张白纸念道:“寒崇道忠心大唐特封为南宁州都督勋轻车都尉钦此!” 他念完便迅将‘密旨’收起笑呵呵地将他扶起低声嘱咐道:“此事千万不可宣扬寒都督可明白?” 寒崇道感激道:“我当然明白南宁州都督现在还是寒归王担任说出去岂不立刻将他逼反吗?” 李清心中却嘿嘿一笑“你若知道不能宣扬的真正原因恐怕现在就要反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追杀南诏使团 太阳已经不情愿地离开了山顶东城内依然是静悄悄的经过一夜狂欢人们已经精疲力竭尚在梦中回味昨夜的美妙只有几个挑着木材的樵夫和推着新鲜鱼虾的渔翁在街上晃悠寻找早起的买主这时一匹快马飞驰过街道马上只见一袭红衣长在空中飞舞她从樵夫和渔翁面前飞驰而过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街头。 寒归王的驻地他的随从在纷乱地收拾物品忽然见少夫人披头散冲进她怒容满面束的金钗也不知何时掉了众人不敢阻拦眼睁睁地看她闯入房内。 房间里寒归王正捧着王冠爱恋地抚摩那颗熠熠闪光的金刚石眼睛笑眯成一条缝回头对赵全为道:“请转告王爷我寒归王愿意归附于他最迟半年我必将统一东全境。” “为什么要等半年?”赵全为的马脸上飘过一丝不悦“你既已归附王爷你的事自然就是我们的事王爷的意思是我们出兵助你夹击寒崇道你看如何?” 寒归王自然知道南诏的野心恐怕这一出兵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了他急忙摆了摆手“我毕竟还是唐朝的官员不能做得过分我希望南诏能在暗中帮助我比如粮食援助这样我也能提前出兵否则让他们知道了”寒归王指了指北方有点畏惧道:“恐怕他们不会擅罢干休。” “唐朝?”赵全为连声冷笑“我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在装傻难道你还看不出那个李清的真实身份吗?他真的是商人?还有他那群如狼似虎的手下在鹰愁谷在安西城将你的士兵斩净杀绝下手之狠辣若不是专业军人试问谁又能做得到?” 寒归王嘿嘿一笑他刚要说话忽然‘砰!’地一声如玉一脚将门踹开目光寒似冰她上前一把揪住寒归王的山羊胡咬牙切齿道:“狗东西昨晚你是不是换了我的酒杯?说!我妹妹是不是你毒死的?” “什么!二小姐死了?”赵全为‘腾’地站起来慢慢回头盯着寒归王“寒都督此话可属实。” “哼!是我又怎样?”寒归王一把推开如玉的手指着她恨恨地骂道:“我本是要让李清喝那杯酒不料你这蠢婆娘竟然给阿婉喝若不是你本身也心存歹念她怎么会死!” 寒归王又冷脸对赵全为道:“那个女人竟敢在众目睽睽下扫我的颜面投向汉人的怀抱这个女人死了也好!” 赵全为暗暗忖道:“现在方是用人之计倒不好和他翻脸了。” 想到此他便对如玉道:“既然寒都督不是有意害她人已经死了我看这事就算了大小姐不要再闹了你父王会不高兴的。”说完他又向她丢了个眼色。 如玉得他提醒一想果然是不能和寒归王翻脸不说坏了父王的大计更重要是若得罪了他自己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她见寒归王脸色阴沉心中也暗暗后悔只站在那里低头不语她忽然想起一事道:“我来时见李清找寒崇道隐隐听到他说什么都尉、舍人什么的很是奇怪。” 寒归王和赵全为对望一眼同时脸色大变‘不好李清摊牌了!’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急促地奔跑声一随从连滚带爬跑来报道:“主公大事不好了!得到内线紧急情报寒崇道要杀我们。” 这个消息连空气都震荡起来寒归王拔腿便跑到院子大声吼叫忽然他又猛冲回来拾起桌上的王冠便再次飞跑出去却连如玉看都不看赵全为却不慌不忙只对如玉道:“大小姐现在东局势混乱你先和我回南诏如何?” 如玉已经被他们吓得六神无主现在赵全为让她回娘家她如何不愿意连连点头答应她和赵全为走到院子里寒归王带领一群随从早已跑得不见踪影这时街道上出现大队士兵伴随着有节奏的脚步声向这个方向奔来。 如玉见赵全为依然不慌不忙还要回去召集手下她急得直喊“赵先生再不走城门可就要关了。” 赵全为却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们绝对能出去。” 寒归王如惊弓之鸟顾不上其他人只领十几个贴身随从便打马狂奔到了北门北门刚刚接到关城命令大门正缓缓合拢守城的士兵们见十几人冲来立刻张弓搭箭喝令停止对方却毫不理会直到近前才现马上之人正是要他们拦截的寒归王士兵立刻乱箭齐寒归王的随从们死命护着主公一边用剑拨打一边加快度向城门冲去马势如迅雷转眼便冲到城门处几十个士兵举枪便刺寒归王的随从们个个是强悍之人面对生死悬于一线他们拼死搏杀砍翻了十几个守城士兵拉开尚未合拢的大门一并肩冲出. 且说李清和寒崇道达成一致立刻赶回军营这时他的手下们都换成了唐军军服正摩拳擦掌等待命令见李清赶回李嗣业迎上前问道:“那寒崇道肯和我们合作吗?” 李清点点头眼睛里却闪出一抹忧色李嗣业一呆“怎么?有什么意外吗?” “意外倒没有而是他答应得太爽快了才让我有些担忧。”李清将李嗣业拉到旁边低声道:“我刚才要求他将南诏特使也一起宰了且不能说两国交锋不斩来使而且他也应该一下考虑杀南诏使臣的后果可他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爽快让我有点怀疑想起他前几日对南诏使臣的态度有些不合常理啊!” 李嗣业想想道:“或许他是想向你表示他的决心!” “但愿是这样。”李清无暇深虑他换了军服翻身上马道:“抓紧时间别让他们跑了!” 三百多骑战马蜂拥而出马蹄声踏碎长街大街上早已布满了寒崇道的士兵唐军赶到寒归王住处只见士兵们抓住一些随从再问却得知来晚了一步李清随即掉转马头直向北门而去这里离北门最近他们要逃也只能从这里走。 赶到北门只见这里已经乱作一团地上有十几片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城门半开着远处还可以看见尘土飞扬守将认识李清赶紧过来报告道寒归王已经冲出城门寒崇道率人追赶去了。 “那南诏使臣可在其中?”李清急忙追问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一但赵全为走脱南诏就将知道东已变后果极为严重。 “走脱只有寒归王并无南诏使臣。” 李清放下心对守将令道:“赶快关城门不准任何人出城。”那守将见李清他们已经换了唐军的军服不敢怠慢急命士兵们关上大门。 李清暗暗思忖‘南诏使团有五百多人动静应该不小他们离西门最近走西门的可能性最大。” 他一掉马头喝呼两声率领三百骑唐军折向西门冲去尚不到西门李清瞥见路边有几个卖鱼的鱼翁命张疤前去问讯张疤用土语问了几句片刻回禀道:“将军他们说确实有大队人马向西门处去了。” 等唐军赶到西门处这里却安安静静并没有什么南诏使团也没有任何打斗痕迹李清纵马向城楼上高喝:“这里守将是何人下来答话!” 西门的守将近四十岁长得黑瘦细高两只眼珠总是滴溜溜乱转见李清顶盔贯甲高大威猛后面骑兵气势如山杀气阵阵心中忐忑听他问自己南诏使团的去向连忙陪笑道:“从早到晚这里城门就没有开过没见过李将军说的使团或许他们转道南门去了。” “是吗?”李清似笑非笑“那好我们去南门。”他拨马从守将面前而过忽然一把揪住他衣襟厉声喝道:“可我的手下亲眼见他从这里出城浩浩荡荡你竟敢当面扯谎。” 果然李清一诈那守将眼中慌乱结结巴巴道:“是有几个人出去了可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李清一阵冷笑拔出剑架在他脖子上微微用力脖子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几个人?那好我找十个守军分头问若你敢说谎我让你人头落地。” “来人!找十个士兵分头问话。”武行素应了一声一挥手率人冲上城楼。 那守将大叫“南诏使团是出城了可他们是使团应以礼相待不拦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狗东西到这个时候还敢骗我真当我不敢杀你吗?”他手一用劲一道血线顺着他的脖子流了下来那守将只觉脖子火辣辣地疼又闻到一股血腥气扑来当李清真要杀他吓得连声求饶“将军饶命小的也没办法是我家主公命我放南诏使团出城我不敢抗命。” 李清缓缓直起腰来果然是这样寒崇道脚踏两只船一方面答应和唐朝合作另一方面又和南诏暗地勾结难怪他接受自己的任命竟不看所谓‘圣旨’一个念头从他心里闪过恐怕南诏真正想扶持的人是寒崇道而不是寒归王什么将阿婉和王冠送给寒归王不过是障眼法迷惑自己而已那赵全为早就看出自己是唐将而不是所谓商人而寒崇道利用自己干掉寒归王后定会杀自己灭口。 “好个老奸巨滑的寒崇道我倒险些上了你的当。” 李清心中一阵冷笑“既然如此我就陪你玩一玩。” 想到此他剑一收喝道:“快开城门等南诏大军来了你们所有人都活不成!” 城门吱嘎嘎拉开李清一催马三百多骑唐军仿佛狂风一般冲出城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滇东遭遇战 唐军冲出城门远方是黑沉沉的山峰大片大片的树林分布在起伏的山丘之上一条泥泞的道路一直穿过树林朝远方延去在道路两旁散布着各种形状的稻田道路上有大队人马行进的痕迹无数的马蹄印和几条长长的车轮轨迹很明显南诏使团就是顺着这条路而去时间相隔不长既然对方还有马车应该很快便能追上。 李清却沉思不语后面李嗣业见李清停步便上前问道:“阳明为何停步不追上去?” “我再想既然寒归王来谈判他岂能没有接应的人寒崇道这样追下去恐怕要吃亏。” 他立刻回头对武行素道:“你带几个弟兄火赶上寒崇道让他不要追了赶快回城备战!” 武行素得令手一招率领几个弟兄折道向南而去李清又叫来南霁云道:“我若是赵全为必然不会跟大队缓缓而行我担心他会另覓小路逃走”他一指树林西北方向一条小路“你带五十个弟兄走另一条路若有情况可命人来通知我我随后来接应。” 李清又回头对身着唐军盔甲一脸自豪的张疤道:“这里的地形你熟悉你和南将军一起去。” 南霁云和张疤齐声答应纵马冲上田埂上的小路率领五十骑沿着树林边缘奔驰。仿佛一团乌云很快便缩成一个黑点。 这时高展刀上前道:“不如我也和老八一起去我更擅长追踪之术。” 李清瞥了他一眼笑道:“我还有另一个更重要地任务交给你。” 高展刀精神大震眼中异常兴奋摩拳擦掌只等李清的任务。 “你去一趟昆州命李立刻送粮到东城来。” 高展刀迟疑道:“那李是侍御史他恐怕不会听我的话。” 李清却微微一笑。“若别人去他或许不听但若你去他一定会听。” 高展刀一呆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见左右都在二丈之外。便靠上前盯着李清的眼睛低声道:“你知道了?” 李清捶了他一拳笑道:“你当我是傻瓜真以为这个果毅都尉是从天下掉下来的吗?那天上船你迟了我便猜到是你。” 高展刀眼中惭愧便道:“其实我不是针对你而来成都而是章仇兼琼只是阴差阳错才跟了你。” 李清笑了笑道:“我知道我一个九品小官有什么监视的必要只是粮食关系到我们东任务能否完成事关重大。你要盯紧李切不可大意。” 高展刀见李清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他点点头。“你放心我决不辱使命!” 他刚走了没两步却听身后一声轻笑“其实我也拿不准先试你一试!”高展刀身子一晃险些没跌下马来。 李嗣业见高展刀远去上前道:“阳明要当心。那李我见过一次为人奸诈卑鄙。我担心他会抢你地功劳。” 李清望着高展刀已经驰远的背影淡淡道:“你放心就算太子和李林甫一起帮他他也抢不走!” 说到此李清腰一挺哈哈一笑“弟兄们随我去追!” 李清一催战马几百骑唐军跟着路上的马迹顺着大路追了下去确实如李清所料南诏皮逻阁是将东的宝压在寒崇道身上而不是寒归王身上寒归王虽偏向南诏但野心彰显不易控制反之寒崇道却更要听话而且在赵全为刚到时便表示愿归顺南诏。 赵全为出城后便带领十几个侍卫以及如玉脱离了大队人马抄小路逃走虽然这个可能性被李清想出但有一点李清却没有料到那赵全为除了随他进城的五百人外他其实还另外带来了一千护兵驻扎在数十里之外一但东有机可乘便会出手控制局势. 且说南霁云绕过树林只跑出一段路程后便现了马蹄印都是刚刚踩出的南霁云大喜立刻催马猛追下去追出十几里越过一个高坡果然见前方有两匹马在狂奔马上之人正是南诏使臣打扮南霁云摘下弓箭纵马又追赶一段路眼看相隔不到百步准对方刷刷连射二箭箭如流星赶月正中前方两匹马地后腿两匹马一声长嘶扑倒在地将马上两人掀滚出去。 “南将军他们不是!”张疤拉开二人的帽子不禁大叫起来两人都是年轻面孔正吓得缩成一团。 “上当了!” 这一下他们的距离便拉远了东高原上山丘众多林木茂密仿佛处处都是一样极容易迷路亏得张疤熟悉地形南霁云一行才从原路返回又向西北追出几十里刚开始还可以看见蹄印但越往后路上草甸开始变得厚密就再没有现马蹄印正焦急间南霁云见右有一座小山山势较高山顶上视野开阔可望见远方顶上一棵大树已被砍断光秃秃地站立象一个人在极目远眺。 南霁云心中一动他跳下马大步向山顶走去只见绿草茵茵长满了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山花五颜六色开得分外灿烂他不时弯下身查看地面一阵风吹过厚密的草丛象波浪一般起伏飘摆将所有人为的痕迹都梳理得干干净净但是到了离山顶不远的山径有条小溪穿流而过在湿漉漉的泥地上他终于现了目标一长串杂乱的脚印还有女人的脚印。 脚印向山顶而去又从旁边折道下来若不是刻意去看根本现不了脚印地间距很大仿佛他们跑得很急。 南霁云自言自语“女人脚印一定是阿婉的姐姐不知道他们在山顶看到了什么?竟如此心急是自己吗?应该不是自己地来路被一片树林遮挡不可能看见。” 他心中犹豫起来他很想亲自上山一趟或许能现什么蛛丝马迹就能解开心 团偏偏时间又那么紧迫想了一想他猛地拔腿向上跃过块块巨大的扁石身上的甲叶‘哗!哗!’作响在草地上踉跄奔跑向山顶跑去。 到了山顶他跳上一块巨石打手帘极目望去但见阳光灰暗大地变得空蒙而辽远远远可见波光浩淼的池他又朝南北方向各自看去目力所及除了远山就只见一只苍鹰在高空盘旋正慢慢向地面落下。 南霁云不仅目力群而且听力敏锐他听见山下河西树林方向传来了响声不觉惊呆了那是阵阵脚步声伴随着马蹄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有敌情!”他大喊一声掉头便跑迈开长腿几步就冲到山下“弟兄们打起精神来咱们的买卖上门了!” 脚步声越来越响山顶上蓦地冒出几十匹战马在山丘左右两边密密麻麻涌出两大群黑压压的南诏士兵长矛如林足有上千人见他们只有几十个人都兴奋得直叫叫嚷声刺耳又凶猛。 在敌人现前离开叫撤退但敌人现了再回头便叫逃跑南霁云傲然挺立他从不知道什么叫逃跑他只知道狭路相逢勇者胜五十名大唐骑军一字排开手中战刀高举阳光下闪着道道寒光他们人人目光严峻嘴唇绷得笔直一阵大风吹过将他们的衣襟拍打得猎猎作响。大唐军人地盔甲在他们身上显得格外明亮。 “杀死他们!”一名军官从山丘上冲下大声吼叫:“赵大人有令将他们统统杀死!” 但他话音未落一支箭飞射而来‘噗!’一声血光飞溅箭从他的口中射入直透头颅。南霁云一挽巨弓低笑一声“该死的应是你!” “跟我冲!” 五十匹战马如一把利剑笔直地向山顶冲去南霁云轻舒猿臂连连放箭。只听弓弦响处便有一人翻身落马唐军一下子冲上了高坡南霁云背上弓箭一抖长枪吐出五个枪尖直向人群中的赵全为杀去赵全为得军队接应刚刚惊魂稍定现在又见一白马银枪的唐将向自己杀来。威猛凌烈杀气逼人。将他惊得手一哆嗦宝剑竟落下地。 他身边的护卫们见唐将嚣张。顿时大怒一齐上前敌住南霁云南霁云却长啸一声一掉马头率领手下又向小山的另一边冲下去可就在下山的瞬间只见他收枪挽弓、搭箭瞄准动作一气呵成。干净而利落‘嗖!’地一声。狼牙箭透过重重人群从缝隙间如闪电般穿过一箭正中赵全为地喉咙他捂住喉咙不可置信地望着南霁云喉咙里‘咯!咯!’两声翻身落马而死。 南霁云仰天大笑纵马冲下山去众南诏将领见他们护送的使臣已死个个吓得脸如死灰又恨极了这个箭术厉害无比的唐将南诏军已越过山腰从两边向唐军夹击而来 这一下南霁云不再跑了他瞅见敌军阵脚已乱大喝一声“跟上我!” 只见他银枪飞舞如漫天梨花拨开满天乱飞的箭矢直向右面的南诏军杀去身后五十骑军紧紧跟上一排排盾牌举起形成一道盾墙抵挡着箭矢战马泼风般卷杀向前猛冲猛砍南诏军人多势众不断有唐军中箭中枪倒下或胯下马腿被砍断落入敌群中被斩杀成泥但唐军没有一人胆怯战友之死更激出他们杀人的野性于是哭嚎、呻吟声骤起一根银枪左右飞挑几十把战刀上下翻飞在密密麻麻地南诏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暴烈的马群胜似风暴在这条血路下踹踏一切压倒一切披靡一切唐军的血勇震慑住南诏人他阵脚早乱再也顶不住一声大喊向四散跑去。 在东高原上竟出现了这么怪异的一幕后面大群南诏军在追赶而前面另一群南诏军则被杀得四散溃逃中间却是一队唐军队伍整齐浑身浴血仿佛阎王殿里冲出的一群恶鬼。 猛然间伴着一声低沉的喊叫响起一阵嘹亮的号角群山震撼空谷回荡山顶上出现了大群唐军骑兵一名铁盔将军长剑一指骑兵齐声呐喊仿佛咆哮如雷的瀑布向山下的南诏军卷杀而来三百名英勇善战的唐军将士汇合在一起形成一只巨大地铁拳在东高原上横扫一切. 硝烟渐去战火消退众人将十几名战死的战士安葬在山冈之上将他们地头向北而放。 这一场遭遇战南诏军也几乎全部阵亡只剩几十名投降幸免的士兵在掩埋南诏士兵地尸连同先前被杀光的使团南诏使团终于没能逃走一人。 南霁云坐在一块大石上默默在一块木头上刻着阵亡弟兄的名字显得神情忧伤李清按了按他的肩膀刚要说话却见李嗣业手上拎了个红衣女人过来便迎了上去。 那女人正是如玉被唐军在树林里搜到她已被满地的尸吓得魂不附体一见李清便哀哀的哭了起来。 “她怎么处理?”李嗣业将如玉扔在地上。 李清厌恶地看了看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道:“她是皮逻阁的女儿先交给寒崇道吧!” 他起身看了看周围地情况“叫弟兄们收拾一下准备回去。” 这时几匹马飞奔过来正是先前被李清派去通知寒崇道的武行素他见大战已经结束心中懊恼不已来到李清面前武行素下马禀报道:“末将已及时通知到寒崇道他现在已经返回东城内备战。” 武行素说完正要离去忽然见到披头散地如玉他想起一事便指着她道:“寒崇道再三叮嘱如果将军抓到这个女人无论如何要给他送回去他愿意用夺来的金刚王冠交换。” 他不说这话或许如玉还能活命可说了这句话李清和李嗣业对望一眼眼中皆露出警惕之色他们会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女人留下来将会是一个极大祸患。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小人眼红 杀南诏使团后纷乱的东局势渐渐被理顺开始明南诏想通过联姻而染指东的企图破灭其势力也暂时被排挤出东剩下的便是唐朝在两寒间选一人为东王阻止南诏东扩朝廷选的是寒崇道也支持寒崇道灭掉寒归王但李清却现了寒崇道脚踏两只船甚至比寒归王还要不可靠他一方面派人回长安汇报另一方面却在暗地里寻找第三个侯选人。 寒归王逃回安西城后便没有了动静寒崇道忙着备战整日也不见他踪影就这样平静地过了五日今年云南的春天来得特别晚仿佛昨夜刚到只一夜春雨梨花、杏花相约而放整个东城便淹没在姹紫嫣红之中空气中飘满了芬芳的香味。 这一天李清来到巫庙巫庙在城东是东北部一带寒人的精神归宿地有近百间屋舍恍若一座宏大的寺院有一百多名弟子各司其职巫女便是里面的最高者巫女在东的寒族民众中的地位极高甚至过寒崇道听说李清到来巫女亲自迎了出来“李将军光临小庙实在荣幸倍至。” “上次多蒙巫女助手李清还未来谢过实在是失礼。”嘴上客气眼睛却四处乱扫。 巫女知道他的意思只微微一笑将李清引入偏殿又让人上了茶待周围人退下。她这才道:“将军想找之人三日前便已闭关修习巫术要再过几日才能出来。” 李清一呆“巫女地意思是说她已答应做你的接班人吗?” “那倒不是在她决定前总该让她先了解一下”露出焦急之色便摆了摆手轻笑道:“我当日答应过尊重她的选择决不勉强她。所以请将军放心我不劝她任她自己选择。” 说到此她又顿一顿继续道:“再者将军挫败这次南诏谋我东的企图大恩于我。我感激都还来不及又怎会特意去做让将军难过的事情。” 听她这样说李清的心情渐渐好起来他笑道:“听巫女的口气也是十分不喜欢南诏。” “如果说有谁最不希望南诏进入东的话那便是我了。”巫女抬头看了看大殿略为感慨道:“南诏原本信鬼教但皮逻阁即位后开始推广佛教他若并我东要教化子民必不容我巫教。如此你说我怎么会喜欢南诏。大唐却不然它胸襟广阔。容我寒人自治也绝不干涉我们信仰所以我倒希望大唐能对南诏再强硬一点。” 李清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见左右无人便低声问道:“如果大唐支持寒崇道为东王来对抗南诏巫女以为如何?” 巫女不语半天眼睛里才闪过一抹忧色。徐徐道:“其实寒崇道地母亲便是南诏人他骨子里对南诏有很深的归属感。若用他为东王我敢肯定不出三年东必被南诏吞并。” 李清见巫女和自己想法一致便趁机问道:“我也觉得寒崇道并不妥可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能否请巫女推荐一个人能坚决反对南诏东扩又愿意归属大唐且有一定威望之人。” “倒是有这么一个人”一个名字‘寒日进’ “寒日进”李清将这个名字念了两遍又道:“此人是谁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寒日进便是寒归王的弟弟去年东之乱最后就是他劝说寒归王重新投降唐朝。” 李清没想到她竟推荐仇家之人不禁讶道:“他们信奉日神你们却信奉月神你不怕他并了你们吗?” 巫女眼一合淡淡道:“日月本是一家只要东能永保太平日月合并又如何!”. 最后虽然还是没有能见到阿婉但李清却心情愉快他向巫女告辞快步从巫庙走出尚未到大街便听见人声鼎沸家家户户的男女老少都向广场上奔去李清不知生了何事便带了几个士兵随人流来到广场广场在城市中央占地约百亩土地被夯得结结实实长不出一棵草为祭祀或练兵所用那日的篝火晚会也在这里举行但此时广场上挤满了粮车寒族人地脸上都笑开了花正协助战士们将一袋袋粮食从车上卸下堆得如小山一般。 一百多名唐军士兵在粮食前站岗他们却不是自己的手下看来高展刀已经完成了使命这时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官员上前施一礼道:“请问你可便是李清将军?” 李清看了他一眼见他豹眼狮鼻黑面长须身材魁梧倒也威风凛凛心中颇有好感便含笑点点头道:“我便是李清请问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在下姚州长史张虔陀负责此次解送粮食。” 李清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他“张虔陀你便是张虔陀?” 张虔陀却有些诧异忽又笑道:“李将军是从鲜于大人那里知道我的吧!” 张虔陀其人与鲜于仲通私交非常好鲜于仲通做剑南节度使后推荐他为云南太守天宝八年淫辱当时云南王阁罗凤的妻女逼反阁罗凤导致第一次南诏与唐朝的战争不过若将那次战争的责任推到张虔陀的身上倒也并不公平但历史在此时便开始悄悄走上了岔道若能解决好东问题让南诏无法东扩它也就无力与唐朝对抗。 李清呵呵一笑:“我听到这个名字只觉耳熟究竟在哪里听过我倒忘了好象是从鲜于大人那里听到的。” “可我却常听鲜于大人说起你说你当年还是个卖冰水的小贩可现在却是京中地风云人物。 李清见他知道自己老底不由讪讪道:“李清出身贫寒让张大人见笑了。” 张虔陀却摇了摇头脸色肃然道:“大丈夫不问出身唯才是举只要李将军有功于国家谁又敢因李将军的出身而抹杀你的功劳。” 李清见他眼中真诚话语自肺腑心中感到一阵温暖便笑了笑道:“不知张大人找我有何事?” 一句话倒提醒了张虔陀他连忙道:“我险些忘了是我家大人请将军过去叙话。” “可是李大人他也来了吗?” “正是!” 去年东战后章仇兼琼保举李为南溪郡都督同时兼任姚州都督、侍御史主管东及云南事务 和张虔陀的黑面威武不同李却长着一张细长白脸他本是太子之人可最近李林甫做寿他却派人送去了重礼李林甫也十分重视他命他务必要配合陈希烈解决好南诏问题他虽主管东事务但却不知道李清受了皇上的密旨所以对李清擅自插手他职权之事十分恼火一直冷眼旁观他的举动直到高展刀出示御赐腰牌命他送粮他这才有点回过味来便趁送粮之机来探察一番他的虚实。 此时他正和寒崇道谈及南诏的可能对策对于李清歼灭南诏使团李深不以为然。他认为此举会遭南诏报复从而殃及东地安全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此战打得十分漂亮使东寒人对大唐的信心增强正是这种患得患失的心理使他对李清生出了几分嫉恨。 寒崇道则对如玉的死耿耿于怀尽管李清事后解释。如玉是死在乱军之中但寒崇道依然十分不满如玉是他向往已久的女人眼看这次机会可以收入自己房中不料最后还是死了对南诏两姐妹。他最后连根毛都没捞到这一切都是源于李清的到来甚至还杀了赵全为让他无法向皮逻阁交代但此时他要做的是赢得唐王朝的信任取得东地区地控制权然后再慢慢向南诏靠拢。 想到此寒崇道试探地问道:“若灭了寒归王不知朝廷如何对我的安排?” 李瞥了寒崇道一眼虽然朝廷有意让他做东王。但此时却不能说出来只淡淡笑道:“朝廷的意思是先让寒酋长做昆州刺史。若将来抵御南诏东扩有功再行封赏。” 寒崇道一愣急道:“怎么是昆州刺史。不是说南宁州都督吗?” 李诧异“谁告诉你要封南宁州都督了?” “是李将军亲口所言还有皇上的密旨。” “密旨?什么样的密旨?”李的心中闪过无数念头他刚刚接到李林甫地消息是封寒崇道为昆州刺史怎么却变成了南宁州都督竟然还有密旨难道这个李清真是皇上派来的密使不成? “密旨是一张白麻纸具体内容我没见到。李将军收得太快或许是密旨上还有别的内容。不便让我看。” “是吗?”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哪有封赏的旨意不给别人看的道理再者皇上写密旨都习惯用黄绢哪有用白纸的白麻是翰林院草拟的旨意又怎么用在此处就算用了李相怎么会不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此事倒要弄个明白。 想到此李微微笑道:“昆州刺史也好南宁州都督也好都是一个过渡的职务寒酋长若努力为朝廷做事将来的封赏决不会低。 这时门口士兵来报“李将军在门外求见?” “请进!” 说话间李清便大步跨入房内他虽得李隆基给他在南诏一切可从权地密旨但他的职务却比李低而且李才是朝廷正式委派管理东以及负责与南诏交涉地官员所以李清倒不敢怠慢进门后他见一细长白脸的中年人坐在上想必就是李便拱拱手笑道:“李都督亲自送粮来一路劳累了。” “呵呵!不敢当!不敢当!倒是李舍人为朝廷解忧我刚刚才知道才是惭愧啊!”嘴上说惭愧可真实地意思却是指李清没有先来拜会他擅自行动。 李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心中微微冷笑回头看了看寒崇道寒崇道醒悟立刻干笑两声“我还要去看粮食你们先聊先聊。”说完他讪讪而去。 李清盯着寒崇道的背影直到他走远才对李肃然道:“我护卫大唐使团南下在义宾接朝廷命令来协助寒崇道抗击寒归王因为时间紧急故来不及向李都督照会。” “哼!李舍人是京官眼睛长在头顶上自然不会向我这等边疆小吏打招呼了。” 李清歉然道:“是李清失礼这里向李都督赔罪!”说完他向李宓躬身长施一礼。 但李却眼睛一翻对李清森然道:“向不向我打招呼倒不重要但你擅杀南诏使团置我大唐于不义这事你又如何解释?” 李清见他咄咄逼人毫不领情亦冷笑一声道:“若不截杀南诏使团你可知道后果我既是朝廷所派此事我自会向朝廷解释出了事也由我承担不劳李都督费心也不会连累李都督。” 李紧紧盯着他想到自己在东事务上被架空功劳全归此人心中又妒又气有心拿寒崇道封赏一事难但又不知他的深浅他心念一转便有了定计既然他是大唐使团中人自己去找陈希烈便是让陈相国来教训他。 “好一个自会向朝廷解释那好既然李舍人得朝廷授权解决东之事那我就不便插手了祝李舍人早日剿灭寒归王风风光光回到长安。”说完他阴笑两声扬长而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暗渡陈仓 升紫色的霞光在天空变幻给安西城抹上斑斓绚丽城门和往常一样依旧早早打开却比平日又多了几分肃杀只开一个城门守城的士兵比平常多了一倍城外卖菜的、卖柴的、商人、走卒吵吵嚷嚷挤成一团几乎要将城门挤塌但守城士兵们依旧在严格盘查每一个人一丝不芶。 这时大路上行来一队装着怪异之人说是怪异是因为他们清一色的黑衣头脸都蒙得严严实实每走一步要停一下只用左脚出步决不能出错最前面之人挑了一幅黑幡漆黑的底色上印了个金黄的月亮这是从东城来的巫教其实东的巫教本是一家信奉日月两名祭司一人掌日一人掌月直到五十年前分为南北两派。 巫月教经过之地行人都停下脚步默默退到路边让行虽是北教派但同宗同源就象两个分家的兄弟曾为财产分配不均大打出手但身上的血却同出一脉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两派重新合并的想法一直没有中断过每年彼此都要派人接触学习教义消除敌意今年是巫月教做客路上出现的这支奇怪队伍便是巫月教来安西的访问团。 巫月教渐渐地到了城门准备开始进城城门拥挤的人群安静下来都自觉地向两边散开士兵们则有些为难上头规定每人都要盘查。可这巫月教呢?要不要一视同仁目光全部集中在长官地身上城门守官摸着下巴想了半天忽然一挥手道:“每个人都要查是不错可他们不是人放行!” 巫月教使进了城有不少人想混着溜进去却士兵们火眼金睛。一个个都揪了出来但巫月教使们却似乎不受影响依旧认真地走他们怪异步伐在街角转了弯有一名巫月教使却出错了脚她紧张得要哭出来。让她出错脚的原因很简单她的前面忽然少了一人。 就在教使们经过的一道门洞里一名男子迅脱下黑袍扯掉覆脸的黑布探头向两边看了看很快便消失在人流之中。 寒日进曾在开元年间作为寒人的贵族去成都官学读过书还险些中了举人也差点娶汉人女子为妻他对汉文化有着极深的感情也正是他读过书。所以现在他也是寒归王的军师寒日进是个性格阴冷之人。城府极深情绪从不外露。但这两日却明显烦躁不安原因是他无力阻止寒归王再次出兵眼看战争已经避无可避他不由为这次战争地政治后果深深担忧前一次是为争一个女人理由虽牵强但大唐并没有干涉但这一次却是在大唐干预的前提下出兵。这无疑会将自己推到大唐的对立面寒日进简直想拍桌子骂人。如此短视的眼光要害死人的不去依附实力雄厚不干涉寒人自治的大唐却想投靠南诏笑话!南诏会让寒人自治吗?皮逻阁会让他寒归王保持目前地地位吗?如此浅显的道理却不明白实在是蠢啊! 这时一个家人悄悄来禀报“二老爷外面有一个客人找他不肯说名字只想和你面谈。” 平时这般神秘倒也无所谓但在出兵前夕忽然来个神秘的客人让寒日进不禁有些疑惑“什么样的客人?” “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对了他说的是汉话。” “汉话?”寒日进心中忽然有些明悟“快快请进!” 来人便是从巫月教使中脱班之人他就是大唐羽林军中箭术第一李清手下的得力干将武行素封李清之命来安西城做一件大事。 一路进来武行素对寒日进家里的所见所闻无论摆设、布置以及下人的谈吐穿着都和汉人无异让人恍若置身于内地难怪将军要行这步棋看来是有些名堂。 不等武行素进屋寒日进便从窗缝中将他细细观察了一遍只见他身材虽不高皮肤晒得黝黑手掌虎口处磨出厚厚的老茧但步履矫健、腰挺得笔直目光坚定而自信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大气沉稳之感。 “这是一个军人大唐地军人!”寒日进不等他进门便立刻下了结论。 “我便是寒日进阁下找我何事?” 武行素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他一下瘦长脸气质阴冷和将军所形容的一致他拱拱手道:“在下武行素从东城来。” 说完他递过一件巫女地信物寒日进接过看了看便点点头道:“请随我来!” 寒日进带着武行素拐了几个弯来到后院的书房这个书房和汉人大户人家地书房并无区别几排靠墙的书架上排满了书籍房间内一桌二椅布置清淡素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请坐!” 寒日进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挥手让门口的下人退下便开门见山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武行素不答先拿出羽林军腰牌放在桌上又取出一封信递给寒日进寒日进瞥了一眼桌上的腰牌这才将信抽出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字字圆润珠玑不等看内容他先赞了一声“好字!” “这是我家将军所写。”平时惜言如金的武行素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多说了一句话。 “将军?”寒日进眼中露出惊讶之色又显得有点失落“一介武夫也能写出如此漂亮的字看来我是落伍了。”感叹之余又随口道:“你家将军是谁?李清吗?” 武行素却没有说话只看了信封一眼寒日进低头见信封落款上写着:大唐王朝太子舍人、羽林军果毅都尉李清。 他微微一笑便开始略读书信中的内容内容很简单只是说唐王朝希望由他统一东抵御南诏东扩继续保持寒族现状其他 没有了寒日进脸上毫无表情但细心的武行素却在微微颤抖寒日进似乎感到武行素的盯视他眼睛一挑锐利的目光直刺武行素颤抖的手立刻变得平稳他仿佛若无其事一般将书信铺在桌上端起茶杯细泯一口眼光却不离书信品味书信外的意思寒日进已经明白过来让他做东之主那他大哥怎么办?寒崇道怎么办?言外之意便是要先除掉他们。 他脸一沉狠狠一拍桌子盯着武行素阴森森道:“你们想用借刀杀人之计借我之手除掉大哥是不是!”他目光凶狠抽出剑放在他脖子上只要眼前此人有半点惊慌、半点犹豫便要一剑砍了他。 武行素只淡淡一笑“何必扯得太远我家将军只问你想不想做东之主。” 寒日进冷笑一声“想又怎样?不想又怎样?” 武行素脸一昂伸出他那长的手臂将剑轻轻推开“想我来做人质;不想你杀了我。” “我不杀你但你要给我说个明白。” 寒日进一笑脸上回暖凭直觉他相信李清说的是真话想必也是巫女向他推荐了自己看来这个李清不蠢看透了寒崇道其人寒崇道死不足惜但是自己大哥却不好办杀他自己下不了手可不杀他又害怕他丧送了寒人。寒日进心中矛盾但脸上却丝毫不露只一遍又一遍翻看信地内容。 忽然他心有所感眼珠一转又笑道:“你一定还有一封信吧!” 武行素点点头“我家将军说你若将剑收回去我便可将另一封信给你。” 他从怀中掏出支竹筒。又从里面抖出个纸卷递给他这个纸卷里说得很详细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到了下面还有巫女的签名作保但要求寒日进将他儿子送到唐军中为质。 寒日进长长地吸了一口凉气。‘此人已经将一切考虑周全就算自己不杀大哥那他也照样活不成。’ 他点了火将两封信烧了又看了看武行素淡淡一笑道:“假如我不将剑收回去又会怎样?” 武行素眼一瞟见对面约三丈远的墙上挂有一副猛虎下山图他手一抬袖中一支小弩箭‘嗖!’地射出只见空中一道黑影闪过。弩箭将挂画的线绳儿射断‘猛虎’便从墙上飘落下来。 寒日进盯着地上的画呆了半天。才对武行素缓缓道:“你先留在我身边容我再想想。即使不愿意我也不会伤害你。”. 二日后轰隆隆的战鼓声惊破了东高原短暂的宁静寒归王再次大举进攻东城一队队士兵列队在原野上疾行扛着长长地竹梯不时有战马从军队中穿过运粮车一辆接着一辆。排成长队被重兵严密保护。黑亮的铠甲寒冷的刀光散着腾腾杀气一路上毫无抵挡只一日便抵达东城大军在二里外扎下大营。 寒崇道在城楼上视察战备情况他已几日没睡好觉眼睛熬得通红但中气依然十足不停地大声喊叫纠正士兵的错误有粮食的援助寒崇道已做好了充分准备在城外实行坚壁清野使敌人得不到粮食补充在城内动员民众守城弥补兵员不足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更有信心长期坚守。 到了夜间无数火把汇成一片火地海洋仿佛要将天空点燃城上也是一条火的长龙在赤红的火光中大地变成了白昼隆隆的鼓声催促着一波又一波的士兵冲锋城上的箭雨铺天盖地射向空中和城下射来的箭矢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巨大的箭网又化成一道道弧线带着死神的问候消灭着大地上鲜活的生命。 李清站在城墙一角冷眼旁观这是一场闹剧兄弟间地血腥之斗既不是保家也不是卫国只为了满足两个野心家的私欲他只看见城上寒崇道地嘶声竭力地吼叫看见城下寒归王眼睛血红地叫嚣。够了!不能让他们再打下去寒人内损过大最后只会白白便宜了南诏。 他身后所有的唐军也在兴趣索然地观看这场低水平地城池攻防战攻的一方既没有楼车、箭楼也没有云梯、攻城锤更不要说石机之类的大型远攻武器;而守城一方床弩、投石机、连环弩也一样没有双方只有弓箭短距离的对射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仿佛就是一架绞肉机无论是城上还是城下一批批的士兵中箭倒下城上的战士中箭惨叫着跌下城去而城下的战士则踏着父兄的尸体扛着楼梯吼叫着冲上前直到再被射死却始终无一人胆怯后退。 寒人地勇猛和不畏死让每个唐军心中都冒出同样一个念头若将他们好好训练再配以精良的装备这将是一支劲旅。 这毕竟只是一场试探性地战斗只为摸清对方的虚实很快双方都不约而同减少攻防的人数渐渐地收兵息鼓随后双方都派人收拾战场上的尸、抢救受伤士兵只有这时不能互相攻击李清见约定时机已到回头给高展刀使了个眼色高展刀会意率领几名手下悄悄荡下城去借着夜幕的掩护迅来到战场之上战场上到处是尸和满地呻吟的人同样的几个黑影从对面悄悄跑来对了暗语将一个纤细而瘦小的身影推给唐军随即搬了几具尸体和其他人一起返回大营高展刀则负起那瘦小的身影匆匆跑回城墙沿着长索爬上不一会儿几人返回高展刀的背上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清秀少年正紧张而不安地看着李清。 第一百二十七章 滇东收官 很深了天空黑沉沉的没有星光屋舍中飘荡着薄东城内除了城墙附近喧闹外其他地方则寂静得可怕家家户户门关得紧紧的屋子里一队唐朝骑兵从大街上飞驰而过直向巫庙方向奔去轰鸣的马蹄声惊散了薄雾门缝中闪出无数双惊恐的目光见是唐军又放心下来随即目光消失不见。 李清一马当先在他怀里那个少年尚在酣睡头枕在他的手臂上皮肤白皙身子单薄长长的睫毛颇象个女孩子他是寒日进的独子据他自己说名字叫寒爽今年只有十一岁按照双方的约定寒日进将他送到唐军为质将来也要送到长安读书。 巫庙前灯烛通明几个教徒正准备关门远远看一队骑兵奔来赶紧进去报信一队唐军很快便来到巫庙李清翻身下马少年一下子醒了他害怕地望了一眼李清见他的双臂向自己伸来本能地往后一缩却没能躲过被李清一把抱下马来。 “别吓了孩子!” 闻讯出来的巫女看见寒爽脸上的惊恐赶紧下来拉住他的手“寒霜你还认识我吗?” 寒爽看了看巫女火光中见她眉目慈祥依稀有些印象这份印象立刻便化作依靠象小鸟似的躲在她身后怯生生地仔细打量李清。 李清将孩子交给她沉声问道:“他确实是寒日进的儿子吗?” 巫女抚摩他的头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点点头笑道:“寒日进竟然将他的心头肉送来了看来他是下了决心。” “那就好这孩子就交给你了我看他有些害怕放在军营里不妥。”李清说完却若有所感下意识地向巫庙望去却见大门处站着一名黑衣教徒手扶在门上脸上蒙着黑巾只露一双美丽的眼睛目光迷朦正痴痴地凝视着他。 李清呆住了他想跑上去脚似被钉在地上想喊她喉咙里却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两人才分别不到十日就仿佛已过了千万年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 “去吧!和她说几句。” 李清随着巫女上了台阶慢慢走到她面前阿婉慢慢将覆面的黑巾拿下露出一张美奂绝伦的脸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夺目的光彩将所有的人都看呆了甚至包过一丝黯然她没有说话只用纤细而冰凉的手轻轻握住李清的大手体会那一份可依靠的温暖。 “孩子我们到里面去。” 巫女搂着寒爽的肩向庙内走去寒爽却不住回头呆呆地望着阿婉眼中竟生出一分留恋。 走进厢房李清一把抓过她将她死死搂在怀中疯狂而粗暴地亲吻她仿佛蓄积已久的火山突然爆阿婉只‘嘤咛’一声便迷失在他的狂热之中。 她忽然感到他的手伸进了衣内似乎想到什么惊慌地将他一把推开气喘吁吁道:“我们不可以这样!” 李清心一下子变得冰冷他缓缓转过身去半天才漠然道:“这么说你是决定当巫女了?” 阿婉感受到了他口气中的冷漠心中异常难受她慢慢走过去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后背上眼睛却红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很想和你回长安可是、可是.间好吗?” “那你要多少时间?几天、几个月还是几年。” “我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等我想通一些事我便会去找你。” “我看你真是被巫术迷了心窍!” 李清蓦然转身按住她的肩膀盯着她眼睛道:“你以为你真能瞒得过吗?你父亲很快便会知道你没死他会将你抓回去再作为他笼络人心的手段嫁给别人。” 阿婉摇摇头“我不管他他也抓不走我我只想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这是我终身的决定我不想草率。” 她紧紧抓住李清的手目光期盼而坚定“我如果去找你我就会跟你一辈子我不稀罕什么名分可你也要替我想一想我也同样渴望做一点事情求求你不要逼我好吗?” 李清一呆他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认识阿婉在这个男权的时代在这个女人只是男人附庸的唐朝他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孩竟然有一颗独立的心他心中有些感动可是又很难过他能理解她的痛苦可是他自己呢? 李清强挤笑容抚摸着她的脸庞笑道:“我曾给巫女说过去留都是你自己的事若你想留下来我也不会勉强这话本来是说给她听的现在却落在自己的头上。” 阿婉从脖子取下一串项链挂在李清的胸前呆呆地凝望着他一颗泪珠悄悄滑下她那白瓷般的脸庞忽然她尽全力搂住他的脖子重重一吻泪眼中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随即飞奔出去美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神殿的尽头。 李清目送她背影消失抚摸着胸前的项链良久他一咬牙大步向大殿走去。 巫女站在神像之下默默注视着他昂阔步离去嘴角浮出一丝微笑自言自语道:“在希望中等待吧!李清有些事是你永远也想不到的。”. 寒归王大营内也已安静下来从明天起恶战即将开始士兵们吃了晚饭便早早归帐几个值勤老兵聚在军门前等待换岗的人来这时一名高个儿士兵跑来手里捧着几块刚刚烤好的肉忙不迭对众人道:“一人一块快些拿去!” 众人大喜连忙伸手接了狼吞虎咽大嚼起来想必肚子都饿极了那高个儿士兵眼一斜却瞅见一名年纪最长的老兵正将烤肉偷偷朝怀里塞去不由笑道:“阿旺大哥你留不住的这仗不定什么时候才结束那时肉早坏了先吃吧!吃饱了明天跑快一点还能保一条命。” 那个叫阿旺的老兵见被人现脸上一红只得将肉取出呐呐道:“我家还粮呢!只是家里那几个崽儿想吃点肉本想上山去打些野味却遇到打仗这事被村长硬派了过来。” “你家里有个屁的粮!”另一名老兵粗口骂道:“现在哪家的粮不都被征光了你家还会有粮?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我们家就靠上山挖些过活不饿死人就算不错了。” “就是!现在又是青黄不接之际家里就指望我能进山弄点山货可偏偏又要打仗打仗也罢了可东城里还有我大伯城墙上守军中还有我堂兄大家说说这叫什么事!” 这时高个儿士兵探头看了看正好看见有几人朝这边快步走来连忙道:“快别说了有人来了!” 众人闻言都立刻低头不语脚步声走近只听一人笑道:“你们都回去睡觉吧!今晚我另派人来站岗。”大家认出是军师寒日进纷纷站了起来。 寒日进似乎瘦了不少神色显得有些憔悴见众人不动他笑着摆摆手道:“去吧!天已经不早了早些去睡吧!” 既然军师话众人都各自回了营帐见众人走远寒日进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轻轻挥了挥手手下迅上前把住了军营大门他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暗暗忖道:“是时候了!”转身便向寒归王的大帐走去。 寒归王已经年愈五十可他对女人的需求甚至比年轻人还要旺盛他不喜欢住帐篷外出行军打仗一但驻扎的时间长一点他总要人修建一座小小的城堡用于安置他的随军姬妾可这一次他却破天荒的没带女人他想几天便结束战争满载战俘和女人凯旋而归他这样想也并非没有道理前些日子他来东城已经现了这座是城门东城建在山上没有护城河只有一条浅浅的壕沟只要顶住敌军的弓箭就可以用巨木撞开城门为此他特地制作了一批阻挡箭矢的木兽只待明天便可破城。 这时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先是亲兵低声喝问然后便是寒日进的应答是兄弟来了正好要找他商量明天的战事寒归王从座位上站起只见门帘一挑寒日进走了进来。 “营中情况如何?” 寒日进眼一扫见帐内没有其他人一只短剑悄悄从袖中滑出他随口应道:“很好没有什么事!” 寒归王瞥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异常苍白心中有些诧异刚要问时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打斗声紧接着是几声低嚎立刻又归于安静。 “生了什么事!”寒归王眉头一皱大步朝帐外走去忽然他反应过来猛地回头挥拳可是已经晚了肋下一凉一把锋利的短剑没入体内只剩柄露在外寒归王大叫一声跌跌撞撞向后退去手指着寒日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听见他歉然说了一句“大哥对不起!我也想做东之主。” 这是寒归王在人世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脸上慢慢露出一丝自嘲的惨笑嘴唇动了动手颓然地落下就此倒地死去。 寒日进一直到兄长死去他才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片刻他的眼睛猛地睁开射出两道炽热的目光立刻冲出营帐大声喊叫“有刺客!有刺客!” 他的手下也跟着叫喊“抓住他!快抓住他!” 整个大营骚动起来寒日进的心腹大将段如箭指挥着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开始有计划、有步骤地控制了军营所有人一概不得离开大帐将领们被请到了中军帐紧急议事寒归王的人头已经被刺客割走遗体上覆盖着黑布被严密看管不准任何人靠近几个忠心于寒归王的将领也离奇失踪在场的人面面相视大家都多少看出了一点端倪且不说当夜值勤的士兵都换成了寒日进的人而且寒归王的亲兵全部被刺客杀死这怎么可能但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寒日进就堂而皇之坐在帅座之上毫无顾忌地号施令强烈地向大家暗示着什么。 约一个时辰后在大营的一个角落一支响箭飞向东城方向出尖利的啸声刚从巫庙返回的李清仰视着这支响箭一颗心悄然落下寒日进已经得手. 次日清晨巨大而沉闷的鼓声有节奏地敲响驱散了薄雾在空阔的山谷间回荡寒归王大营全军举哀开始缓缓撤军城上守军都看得莫名其妙这时一名骑兵飞奔而来将一封信射上城楼有士兵拾了交给寒崇道寒崇道看罢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李清走上前来微微笑道:“恭喜寒 寒归王这一死东王早晚是你囊中之物。” 寒崇道忽然醒悟盯着李清道:“寒归王被刺可是你派人干的?” 李清淡淡一笑递给他一只木匣“我见两寒相争死伤惨重便帮了你一把只是寒日进无心恋战既写信来求和依我之见寒刺史若为百姓着想就应了吧!” 寒崇道接过狐疑地将木匣打开手突然颤抖起来他死死地盯着木匣中的死对头禁不住仰天大笑仿佛多年的憋屈都在这一刻释放出来渐渐地他的笑声停止眼睛射里出一道阴毒的目光嘴角浮现出一丝狞笑“不!这个天赐良机我岂能放过。” 他不再理会李清回身大声吼叫“火集合队伍随我出城杀敌!” 李清望着他极度兴奋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冷笑向身后的南霁云使了个眼色南霁云会意迅转身上了城墙。 片刻后东城城门大开寒崇道率军掩杀出来寒日进军似乎毫无准备显得惊慌失措在两军相距还有百步之时寒日进军忽然转变了阵脚后面惊慌的士兵向两边散来露出队伍整齐、衣甲鲜明的大队主力冷森森的长枪霍地端平上千把弩箭瞄准追来之敌。 寒崇道忽然现自己中计惊得手上的刀都掉下了地他连声喝令后退但就在这时在寒日进的身边一支弩箭悄然射出力道强劲去势迅疾如电直取寒崇道的面门寒崇道的眼瞪如铜铃眼睁睁地望着死神向自己扑来却无力躲避箭穿口而入直透头颅整个战场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呆了眼看着寒崇道的尸体慢慢从马上跌下扑落到尘土之中。 寒日进猛然回头紧盯着眼中冷酷无情的武行素他心中异常震惊蓦然间明白了李清为何要派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来做说客。 武行素若无其事地收回钢弩仿佛他射死的只是一个毫无价值的土鸡瓦狗最后只微微向城墙上斜瞟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而在城墙上南霁云遗憾地收回了弓箭他左手高高举起向前方伸出了大拇指眼中流露出了少有的敬佩之色。 寒崇道一死他的手下再无心恋战将尸抢回逃回了东城寒日进也不追赶只缓缓撤军在十里外重新扎下大营。 东城内几个将领意见相佐吵成一团性格急燥的要求立刻杀出城去与敌军决一死战;老成稳重的则希望坚守城池与敌人打持久战他们各持己见互不相让这时巫女在大批百姓的簇拥下来到城门她站在高处向大家轻轻摆了摆手争吵声立刻平息下来倾听地位崇高的巫女的意见她声音不大却清晰而决然:“既然我们都是大唐的臣民那我们东城的未来就应交给唐朝特使李将军来决定。” 李清缓缓走出眼睛环顾众人在一片期盼的眼光中他高声道:“为了大伙儿能平静生活也为了寒人之间不再手足相残我决定接受寒日进的提议大家坐下来议和共同商讨寒人的未来不准再打毫无意义的战争。” 他扫了一眼几个出嘘声的将领手在后背比了个手势唐军立刻冲上将几个军官团团围住张弓搭箭不准他们妄动。 李清冷笑一声道:“若有异议者现在可以提若胆敢在以后的议和中捣乱那就休怪我辣手无情!” 几个将领见唐军士兵已经严阵以待弓弩上的箭头闪着寒光齐齐瞄准了自己似乎只要自己敢说一声‘不!’就会乱箭齐再看百姓和士兵们人人眼睛里都流露出对和平的向往众将领知道议和已经是人心所向心中的不满也只得强压下来。 李清见无人敢反对便大声道:“好!既然无人反对那我可以宣布东城正式接受议和。”他话音刚落周围便沸腾起来在百姓和士兵中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天宝四年三月东寒人内讧中由于唐王朝的有效干涉南诏势力被排出东寒归王和寒崇道随后死去亲唐的寒日进异军突起在唐朝的撮合下南北寒人经过一个月的谈判双方终于达成谅解由寒日进任寒族大酋长南北巫教合二为一由巫月教巫女任合并后的巫教大祭司随即朝廷圣旨到封寒日进为南宁州都督、归德将军、东侯又任命姚州长史张虔陀为昆州刺史代表大唐管理东地区协调南北两寒议和. 而李清则在停战五日后接到了李隆基密旨褒奖了他在东作出的巨大功绩同时免去他太子舍人一职命他专职武事待南诏事毕后一并封赏李清在与张虔陀办理交接后便率领三百唐军向南诏的太和城飞驰而去。 注:因为字体原因东的‘寒’实际应写为‘’。东争夺是史实是唐朝与南诏关系的转折历史上唐王朝用了李为特使而最终失败了后果是南诏从此崛起。但在本书中老高换了一个大唐特使从而改变了历史。 另外请大家鼓励老高一下若你手上有推荐票不用的就给我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风云聚会 形势生逆转之时南诏已无心东顾阁罗凤和于诚继承人之争已使南诏局势生了动荡于诚节先下手为强指责阁罗凤在他从长安返回的路上派人暗杀自己而阁罗凤则坚决否认有此事并反指于诚节图谋不轨两派的支持者早已在暗中较量刀光剑影、权谋手段无不用其极。 而他们的父亲南诏国王皮逻阁似乎已油尽灯枯无力过问儿子们的争位南诏上空已经风起云涌一场决定着南诏命运的王位争夺战悄悄拉开了序幕。 三百骑唐军马不停蹄地在星夜里疾驰飞奔金黄而巨大的圆月挂在树梢迎着呼啸的夜风他们象一群在月中飞行的幽灵当晨曦初露看到第一抹灿烂的金光时他们抵达了位于苍山脚下、洱海湖畔的南诏都城太和城。 李清的战马停下了大步流星昂一声长嘶开始慢步行走了他凝望着苍山黑黝黝的巨大身影已经在初阳下渐渐泛绿而从山脚一直延到半山腰上朦胧的灰墙渐渐变白在朝霞中披上一层淡淡的红光太阳蓦然跃上阴暗的东天射出万缕金光照在城上众人出一片惊呼在绿树与白雾缭绕中雄伟的太和城仿佛一座神话中的城池高耸的佛塔象一把巨剑直刺天空城垛上几面黑旗在晨风中猎猎飘扬远处高空传来一声清亮如银号般的声响。 “这就是彩云之南吗?”李清眼光迷醉他对大理追思已久却未曾想到第一次所见便已流溯千年。 张疤纵马上前指着城门笑道:“将军我们来得正巧太和城开城门了。” 和大家相处时间久了张疤也改变初衷正式成为三百唐军中的一员他野外生存经验丰富对救死扶伤有独到的手段深受众人的欢迎。 李清点点头回头对众人大声道:“再加把劲进城找到使团咱们再好好休息!” 众人轰然答应一催战马卷起滚滚黄尘向这座神话中的城池飞驰而去。 尚不到城门只见路上绿树叶茂空气中花香四溢、一条河流如玉带般蜿蜒流淌河水清澈两岸房舍密集造型精致官道上行人如织与地广人稀、建筑粗陋的东大不相同其中不少头戴软脚幞头身着翻领窄袖袍衫的汉族商人混行其中这里的女人容颜俏丽、口音甜糯土音夹杂几句汉话让人也能明白她们的意思。 行人已多唐军不敢纵马便牵马而行他们虽然衣甲鲜明但前些日子大唐使团引起的轰动已经让他们视觉疲劳见怪不怪了。 “李县令!李县令!”惊喜的呼唤声一直在李清的耳边炸响他才茫然回头见是一南诏官员打扮的中年男子在惊喜中一张嘴张得可以塞进三个白蛋两只眼睛尤其犀利仿佛可以看穿自己的行囊。 “你是?” 既然他叫自己李县令那应该是在义宾相识可在李清的记忆中他实在没有这个印象。 “呵呵!李县令自然不认识我可还记得掉进岷江之事当时李县令尚在昏迷中便是我给李县令诊治的不知事后夫人有没有给你说起过。” 李清这下想了起来帘儿给他说过一个医术好且爱钱财的名医。 “你是、是巫名医。”李清上下打量他义宾县的名医怎么穿着南诏的官服。 “不错在下便是‘钱是过眼云名为下气熏’的巫钰麟。” 巫钰麟见李清眼光怪异知道他的想法便笑着解释道:“我虽不爱钱也不喜名但做官却是我一生的愿望在大唐我是没指望正巧南诏使团停留义宾县我为二王子治了刀伤他见我医术不错便带我来了南诏现在我是南诏王宫医官专为云南王诊病呵呵!小官一个李县令千万莫要吃惊。” 他的官服穿了没几日急欲找熟人炫耀一番可南诏地偏不说熟人连汉人也难见几个好容易看见李清也顾不得此官非彼官拉起他的手便要聊起同僚之谊。 巫钰麟眼光犀利看的是钱物而李清的眼光却比他更深一层于诚节愿意带到南诏的只有女人想来他是赵全邓推荐进的王宫为皮逻阁治病?李清心中泛起一串疑问的水泡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赵全邓此举一定有什么深意。 “呜!呜!”低沉的长号声在不远处沛然响起身边百姓脚步慌乱纷纷跑向两边李清闻声看去只见黑压压地来了长长一队人马护兵有上千人南诏士兵在最前面为使团开道后面一串牛车上满载了金帛器物在队伍中有一顶高高的人力大轿轿子被厚厚的帘幕遮挡。 巫钰麟忽然想起什么一把将李清拉到边上“我记起来了好象这两天有吐蕃使团要来难道就是他们吗?” 使团缓缓从李清身边走过所有人都事先捂住了鼻子可李清却没有经验他见巫钰麟若无其事也便不放在心上忽然一股浓烈的羊骚味儿几乎要将他熏翻他冲到一棵大树前干呕两下却什么也吐不出这才想起巫钰麟是医生那鼻子早经过千锤百炼自然不会将这点味道放在鼻中李清心中大骂却也怪不了别人只得自认倒霉。 “喂!那汉人怎么这般无礼!” 一 军官见李清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要吐心中恼怒又见装束这国仇家恨竟一起迸出来他自恃身份虽然话语只是责难但他的汉话极不标准再配上凶神恶煞的语气和表情在别的唐军看来这生番竟似想拿他家将军下酒一般手都不由向刀柄搭去。 李清正吐晕头转向却未曾听见有人对他不满旁边巫钰麟忽然用力拉了拉他他诧异回头却只见一胖大的黑面军官正凶狠地瞪着他却黑得有些怪异人家肤黑却细腻但他的黑除了日光浴的效果还染了些风尘之色仿佛女人的面膜干了忘洗涂了什么‘非洲海底泥’之类李清呵呵一笑想必此军官经年未洗澡倒有些虚胖了。 那军官是吐蕃使团的护卫将军名叫尚息东赞吐蕃贵族长得似过中年其实刚满十八正当青春年少也血气方刚见李清刚刚吐完脸上又浮出笑意他心知肚明哪里还忍得住催马上前几步拔出剑来剑尖微微指着李清相距不足一丈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旁边唐军见势不妙也知道自家将军武艺的老底纷纷冲上前来拔刀怒视吐蕃军也不甘示弱亦拔剑横眉 李清见他张狂并不着恼微微摆手命士兵们退下他笑着向尚息东赞抱了个拳又做出个请走的姿态表示对刚才失礼的道歉不料尚息东赞和身后的吐蕃军对望一眼竟一起狂笑起来仿佛李清的低姿态在他们眼里就如小丑一般。 李清眼睛微眯向南霁云和武行素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恰逢此时一只飞鸟高空掠过一弓一弩双箭齐飞鸟一声悲鸣从高空坠下正落在尚息东赞脚边尚息东赞细看却大吃一惊只见二只箭各从一眼穿过另一眼透出架成叉形。 “东赞人家让你你却不领情偏要自取其辱还不快退下!” 声音从吐蕃正使的大轿里传来轿帘拉开露出一张清瘦的脸庞约五十岁他便是吐蕃正使倚祥叶乐时任吐蕃大论级别与大唐左相陈希烈相当此番来南诏名义是贺皮逻阁嫁女实际也是为南诏继承人之争而来吐蕃支持阁罗凤继位他来之前赞普再三叮嘱阁罗凤雄才大略必不甘于大唐之下若扶他为南诏之主再晓以厉害或许就能和吐蕃结成同盟共同对抗唐朝。 即将进城倚祥叶乐早看见路边有一群唐朝骑兵不知何故竟和护卫大将尚息东赞起了冲突他素知尚息东赞脾气暴烈但此时身在南诏切不可卤莽便出言制止。 尚息东赞正惊惧唐将群的箭术比自己高明不知多少倍听见倚祥叶乐的呵斥却正好让他下台他嘴一撇嘟囓了两句虽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他不屑的表情让人人都明白只见他‘哼!’了一声便扬长而去。 倚祥叶乐探头看了看地上的死鸟对南霁云和武行素伸出大拇指又向李清温和一笑李清也微笑着点了点头拱拱手表示歉意二人相错而过吐蕃使团渐行渐远最后进城消失不见。 吐蕃使团走后众人议论纷纷皆骂吐蕃贼兵强横那吐蕃使臣倒还不错文雅知礼巫钰麟有事随即将住址留给李清先告辞而去街上很快便恢复了先前的热闹李清领着众人进了城只见城内和城外差别不大只是屋舍更加密集街道也更干净正不知路之时迎面跑来几人看服色应是大唐使团官员为之人满头白待到近前李清忽然认出了他正是太子的老丈人自己西市的邻铺东官赞善大夫杜有邻不禁惊愕今天是什么神当道在偏远的南诏连连遇到熟人先是巫钰麟现在又是杜有邻而且他怎么也在使团中自己竟不知道思量间杜有邻已跑到了李清面前。 他喘了两口气拱手笑道:“我是该叫你李东主呢?还是叫李将军我看还是李将军吧!李将军别来无恙呼?太子常跟我说他乡遇故知应放在人生四大喜中第二现在看来果然不错啊!” 李清亦回礼笑道:“没想到竟然在南诏能遇到杜大夫实在让人惊喜不过杜大夫是几时进使团的我竟然不知道。” 杜有邻微微一笑“我是随第二批人来的。” “什么第二批?”李清有些糊涂来南诏出使还要分成两批吗? 杜有邻见左右无人便对李清低声道:“朝廷听说吐蕃也派人出使南诏惟恐南诏被吐蕃人拉走便命我们给南诏送来大量粮食和财物以示笼络。” 李清闻言心中暗忖“与其送钱还不如增兵若是阁罗凤赢了送再多的钱也是白白便宜了他。” 他心中对朝廷的决策不满但脸上却一丝不露话题一转又对杜有邻笑道:“我正好不知道使团驻处杜大夫可否帮我引路?” 杜有邻呵呵一笑“韦大人命我在此等你我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快快跟我来!” “那就有劳杜大夫了!” 李清刚刚抬脚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自己是受了李隆基的密旨韦坚怎么知道自己今天要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人情翻覆似波澜 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眉头拧成一团来南诏已近虽然对方礼遇隆重但他却一天比一天焦虑如果仅仅是来还礼那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但南诏内部的汹涌急流就算几岁小孩也看得出来临行前太子嘱咐自己要取得南诏的主导权他的意思恐怕就是要自己出面理顺大唐与南诏的关系话说得简单做到却很难且不说自己对如何理顺大唐与南诏的关系毫无头绪就算自己有办法可陈希烈那头成了精的老狐狸又怎么可能将机会让给他自己处处被陈希烈制肘没有一点说话的余地。 韦坚有些沮丧陈希烈也现了南诏的内斗并采取的对策前几日朝廷送来大量钱物就是此人的意思他是想讨好南诏的中下层可历来的政治斗争几时又轮到中下层说话陈希烈未免有点一厢情愿而且用的办法也是牛头不对马嘴根本就影响不到南诏的高层决策此人察眼观色、溜须拍马在行内耗倾轧也拿手可是让他解决问题却既迂腐又愚蠢。 韦坚一直在揣摸皇上的意思以皇上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到南诏的内斗更不可能仅仅是让他们来回礼如果能摸透皇上的想法自己走对了棋就有可能得到皇上的授权也就能拿到南诏事务的主导权完成太子的嘱托可皇上究竟是怎么想地呢? 直到昨天韦坚才有点回过味来。昨天他收到太子的一封加急密函密函中提到一个人就是在义宾县受封后神秘失踪的李清直到看了太子的信韦坚才知道李清原来去了东在那里做得有声有色最后竟成功解决了东问题而且据宫里得到的可靠消息。皇上又下密旨命他火返回使团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看来解决南诏问题的钥匙极可能就在此人身上虽然太子没有明说但韦坚也知道太子心中是后悔了不该将李清踢出太子党。很明显李清并没有投靠李林甫否则陈希烈就不会这样出牌了太子在密函中用很长的篇幅来述说此人言外之意便是要自己重新拉拢他。 “人情翻覆似波澜”早知今天又何必当初呢? 门口传来脚步声韦坚从抽屉里取出二封信笑呵呵迎了出去高声恭贺道:“李将军瞒着我们立下地大功啊!” 来人正是杜有邻和李清。在来的路上杜有邻给李清絮絮叨叨讲了很多长安的变化。其中和他有关的便是太子将位于兴仁坊的一幢豪宅赐给了他作为对他成婚的贺礼。这让李清着实有些意外可又在情理之中当初自己就曾对李亨明言究竟有没有投靠李林甫时间会证明一切看来他现在终于相信了自己但在结婚地三天前将自己赶出房子切肤之痛。他李清可没有忘记再者皇上免掉了他太子舍人一职。就是希望自己不要和太子再有什么瓜葛。 不等跨进大门李清便猜到了韦坚要进自己的目的无非是太子见自己解决了东问题忽然现自己还有大用便想通过韦坚将自己重新拉进太子党只是事易时移此时的他再不是初见太子时紧张得连手都没地方放的李参军了。 见韦坚热乎乎的双手向自己迎来李清一躬到地“羽林军果毅都尉李清见过尚书韦大人!”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韦坚亲热地挽起他的胳膊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当日朝堂之上李相国推荐你为益州司马我便觉得奇怪李清是何人竟能得相国如此重视这次与你同时出使南诏我在义宾见你截杀刺客总想不过是有些运道几个小蟊贼而已换别人也能灭掉直到东变故我才知道李将军果然是大材难道太子对你那么看重难怪李相国青睐于你我竟看走眼了啊!” 李清微微一笑道:“韦尚书过奖了解决东问题乃是我天朝威德泽被四方的缘故我不过去宣扬了一下皇上的恩德有的只是一点苦劳何谈‘大功’二字倒是李清为官不久资历尚浅还需韦尚书多多提携才是。” 韦坚暗赞他会说话又叹太子走眼这李清只要再磨砺几年绝对是太子党地中流砥柱真不知太子是怎么想的手下见风使舵、溜须拍马之人一大堆真正能做实事地人却少之又少如此有用之才竟不知好好笼络只为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便将他赶出东宫如此胸怀怎么敌得过李林甫不用太子暗示韦坚自己便下了决心一定要将此人重新招回太子帐下。 想到此韦坚拉着他地手笑道:“李将军一路辛苦了进屋里坐。” 二人进屋坐下下人上了茶韦坚从桌上取出两封信递给他道:“李将军不在这里有两封你的信都是前两天来的一封是你的家信一封是章仇大人写给你的我都替你收着了。” 李清随手接过章仇兼琼的信不看他也知道内容无非是劝他忠于太子不要忘本这个他自有主张而家信却是他所期盼里面有帘儿对阿婉的态度但李清此时无暇考虑儿女私情太子让他重新归队若这一步走错了那他以后就休想在大唐混了。 但若真回了太子党不说李林甫就连李隆基也饶不了他为此事他深思熟虑已经有了对应之策。 他先将两封信一并收了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韦尚书可知皇上已经免去了我太子舍人一职让我专职武事。” “呵呵!李将军东立功自然要高升皇上免去你太子舍人就是为了提升你而预先做准备好事啊!” 韦坚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暗暗心惊李清的言外之意他懂是含蓄告诉自己皇上不让他再与东宫有关联但韦坚老于官场他知道 想法会因形势的改变而改变关键是李清的态度他回太子党的打算还有他与李林甫走得到底有多近?听说李清成婚时李林甫和他手下的几个心腹干将都去了有传闻说连皇上也去了这中间又有什么关系? 他看了一眼李清又语重心长道:“做官其实和做人是一样的也要讲人情、讲忠诚太子居上位有些事情不能以常人之心来度有些事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不要介意他其实很是关心你你不在长安你的家人他也常派人去照看只希望你能理解他的难处。” 李清淡淡一笑道:“李清一介小官让太子如此挂心实在是惶恐之极何敢谈‘介意’二字韦尚书太抬举我了。” 韦坚听他说得圆滑心中微微冷笑他身子前倾紧紧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这人不喜欢绕***不妨明言我想知道在李将军心中到底是太子重还是相国重?” 李清腰挺得笔直亦回视韦坚目光坚毅肃然答道:“我本无功名先是章仇大人举荐又得太子赏识才有机会挥自己的能力这些恩德李清从不敢忘但太子只听片面之言便认定我背叛了他搜走我进东宫的腰牌将我从居处赶出来这同样让人心寒如果韦尚书一定要我回答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在李清心中国家为重!” 韦坚一呆他没料李清竟说出这样一番掷地有声地话来心中有些惭愧同时又有点感动歉然道:“是我唐突了李将军说得对应该是以国家为重。” 李清见韦坚并没有勃然大怒。而是眼露惭愧之色以堂堂的尚书身份对自己道歉心中对他好感大增便微微一笑道:“李清久闻韦尚书以实干著称于我大唐南诏事关国家安危需要全力以赴。不如我们一起将此事办好其他之事将来再说!尚书大人看这样可好。” 韦坚大喜他要的就是这句话而且现在他已经能够肯定李清一定是得到了皇上的密旨只要抓紧此人将来南诏的主动权还是在太子的手中韦坚的脸色变得和外面阳光一样明媚心情格外舒畅他已经摸到了眉目。 亲手给李清将茶满上满眼诚恳说道:“实在不相瞒。我也想将南诏之事处理好却不知从何处着手。不知李将军的思路是怎样地?” “尚书大人无论年纪和品阶都要远远大于我叫我李清便是一个小小的果毅都尉实在当不起‘将军’二字我心中有些拙见说出来请大人参考参考。” 李清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嘴角露出他习惯性的冷笑道:“自古以来。攘外必先安内要想将南诏之事办好。先咱们大唐内部得齐心然后要旗帜鲜明的摆明大唐的立场南诏毕竟是大唐的属国只要我们对症下准了药何愁南诏之事解决不好。” “攘外必先安内”韦坚喃喃念了几遍此话是说到点子上了自己现在最大地问题可不就是作不了主吗?可陈希烈象一只成了精的狐狸抓不到他什么把柄啊! 沉吟片刻却不见李清的动静他心中若有所悟眼一挑只见李清正端着茶细细品茗眼中露出淡淡的笑意 “陈相国年老体弱韦尚书平日里要多关心他一些莫要病倒在异乡误了出使的大事。” 韦坚忽然明白过来两人目光相碰不由会心一笑. 陈希烈六十出头精通玄学看重养生之道他是个素食者从年轻起就不沾荤腥老了更是偏执连那肉汤也不沾一星平日只吃些蔬菜水果南诏物产丰富有很多叫不上名的奇珍异果这倒对了他的味还有南诏女子性子爽直和中原女人大不相同让他在床上变得年轻一来二去原本枯燥无味的出使生涯竟被他品出滋味来整日里为口腹之欲和声色之娱而忙碌以至于出使正事反倒成了副业不过他虽然主次颠倒但有一点却毫不含糊那就是他才是大唐正使任何人不得凌驾于他去和南诏接触这是李林甫再三交代过的。 他要防备的人有两个一是韦坚党阀分明道不同不与之谋;第二个便是异军突起地李清正如韦坚从太子那里得到密函陈希烈也同样接到了李林甫的密函让他注意李清此人身份恐怕不是一个小小地护军副将那么简单对付此人能拉拢则拉拢若拉不拢则要防止他越俎代庖夺走南诏的主导权。 但陈希烈尚不及考虑该如何对付李清他却突然病倒了病很重仿佛中风一般躺在床上浑身不能动弹连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仿佛在一夜间衰老了十岁据多名南诏名医会诊陈相国是因房事过度导致体内阴阳失调从而被外邪入侵所致须卧床静心调养一月不可劳累否则性命堪忧。 偏这时南诏国为欢迎吐蕃使者举行盛大欢迎宴会亦邀请大唐使臣出席陈希烈染病在身不能前行为了不堕大唐声威让偏邦蛮族轻视大唐副使韦坚义不容辞地接过重担代表大唐出席了宴会随后一系列地国事活动频繁皆由韦坚代表大唐出席渐渐地韦坚便成了大唐的唯一合法代表至于陈希烈他的病刚刚要好却又莫名其妙恶化用南诏名医的话来说“色是刮骨刀六十几岁的人了却不注重保养身子那自然要刮上个一年半载才会慢慢康复。” 有时在夜深时偶然会从陈希烈的房里出一句虚弱而短促的咒骂声“韦坚你做得太过分了天不能容你!” 第一百三十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大唐正使病倒改由副使主事以来大唐对南诏继承一扫往日的暧昧和含糊变得明晰起来韦坚正式宣布大唐王朝支持二王子于诚节继南诏高层掀起了巨大波澜唐朝的巨大影响力使许多摇摆不定的官员开始慎重考虑自己的决策同时大唐蕃尚不及和南诏各阶层沟通完结也匆忙抛出自己的立场支持大王子阁罗凤即位为向南诏施压吐蕃半个月后在神川增兵三毫不示弱李隆基下令向姚州增兵八万另向东派兵八千在昆州置都督府由昆州刺史张虔陀兼任昆州都督巩固对东地区的控制维护内地与安南都护府(今越南一带)的联系通道。 渐渐地南诏内部两大派系的较量、大唐与吐蕃的较量都浮出了水面一时间南诏成了大唐上下关注的焦点上至皇帝大臣下至庶民百姓都在谈论生在苍山脚下、洱海湖畔的事情。 春雨把纷纷扬扬的滋润平均地撒在南诏都城的每一个角落宫殿和民房大街和小巷都被密密的小雨冲刷得干干净净温暖的季节里这场雨仿佛象情人的人格外使人恬静而舒适。 但春雨却未能将生机带进南诏王宫。在一座殿堂里皮逻阁两眼无神地盯着灰白色地穹顶静静地回忆他的过去他自感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腰腹以下失去了知直处于神志迷糊状态。但这两天的头脑却是这一生中最清醒的时刻他要安排好后事让南诏的千秋功业在他身后能够 于诚节荒淫无度、目光短浅不可立相反阁罗凤雄才大略。年富力强可将他的事业继承下去这是皮逻阁在好几年前便定下的大计这些|他才现国内已经生变手下大臣对于诚节的支持要远远大于阁罗凤这是他始料不及的虽然他知道南诏统一时间不:.大但没料到竟强大到这个程度。尤其是以白崖城部为代表的白蛮势力经济文化水平较为达。南诏大部份清平官和大军将皆出自此部落白经成为白蛮的利益代言人。 “苍天!你真要让我南诏迈不过这道坎吗?” 皮逻阁忧心如焚现在局势复杂他不敢强行立阁罗凤否则会引南诏内战让唐朝与吐蕃从中得利。只能徐徐图之可是他地身体还能支持多久? 有太多的事情需要皮逻阁去处理。他要说服群臣为了南诏大计支持阁罗凤他还要说服大唐他要在他死之前将棋局布置好但他最担心的是东那是南诏战略长时间都没有报告难道出了什么事不成他艰难地翻了个身忍不住咳嗽两下咳嗽引的疼痛似要将他身体撕裂开晕厥过去几名医者赶忙上来治疗过了半天他才渐渐苏醒过来喘着气对身旁的侍从道:“去 东变故一直瞒着皮逻阁这是阁罗凤的意思在这次王位之争中他居于劣势所依仗的资本只有大军将段忠国的三万军队而这三万军正是皮逻阁待事急时前界但东地潮起潮落比不上太和城的风起云涌为争夺王位阁罗凤悄悄召回了段忠国命其部队驻扎在太和城以东三瞒了东生地事。 在细雨纷飞中阁罗凤刚刚将吐蕃大使倚祥叶乐送出大门一直目送百余名强壮的吐蕃军人簇拥着他远去二试探、不需要客套直奔主题只商谈一个时辰便达成合作意向将吐蕃先锋布置到浪穹(今云南洱源)一带牵制驻扎在大趋城的大军光乘部入太和城。 阁罗凤额头饱满而宽广紫脸堂长鼻阔嘴一双鹰眼炯炯有神他是皮逻阁养子少年起便极有胆略开元二十年皮逻阁为诏便设下计谋以祭祖请西其他五诏领到蒙舍诏松明楼赴宴正是十八岁的阁罗凤率五百勇士将其他五诏领及其他们的侍卫尽数杀光并火烧松十几年过去他随父亲南征北战打下了南诏王国但他非皮逻阁亲子的身份一直制约着他使他的王位继承尤其南诏各部中实力最强的白蛮更是反对。 “大王子国王命你火进宫。” 一匹快马飞奔而来国王地贴身侍卫在马上高声呼唤他神色慌乱、声音焦急。 “父王难道不妙了吗?” 阁罗凤的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他还没有布置完全如果皮逻阁在此时去世局势就将失控那对他极其不利。 “回大王子的话国王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晕过去三次了。” 看来父王的情况确实严重阁罗凤顾不得检讨自己在此事上犯的严重错误翻身上马跟着侍卫向王宫驰去. 间歇性的病痛已经渐渐好转皮逻阁在侍女的扶称下吃力地半躺在床榻上指了指身旁的小椅对阁罗凤道:” 阁罗凤忐忑地坐了又仔细看了看父王的气色见他脸部浮肿面皮绷出一点晶莹之意目光暗淡仿佛一支即将熄灭的火把他心中也为之怅然自己的心到底还是软了若在趁于诚节在长安之时下一剂猛药那现在这个王宫便是他的了结果于诚节提前赶了回来他的优势便成了劣势此时此刻阁罗凤的所思所想是如何能让父王好转起来助他击败于诚节可父王眼前这个样子. 皮逻阁看出阁罗凤的忧虑他喝了一点参汤眼睛里渐渐有了点神气淡淡笑道:“你弟弟不更事如果是仅仅是他想染指此位事情倒好办了只需我一道命令你要注意的是他身后之人他们势力强大平时在我的压力下不敢作为可现见我不行了便纷纷跳了出来这样也好让你看清了哪些是支持你的人哪些是反对你的人。” 他一边说一边注视着阁罗凤的反应见在神情平常似不为自己的话所动便笑着问道:“怎么?难道为父说得不对吗?” “父亲的话当然正确自古做大事的使不得妇人之仁。” 阁罗凤怅然道:“只是他们反对的是我而并非南诏再者我南诏人口本来就稀少若大动干戈恐怕我南诏会元气大伤父亲艰辛所创之业就会毁于一旦。我实在不想为一己之私坏了南诏大业。” “你能从大局着想实在让我欣慰说明我没有看错人” 皮逻阁又咳嗽几声他忍住疼痛脸一沉道:“那我来问你东是怎么回事为何不见你向我汇报!” 阁罗凤吓得连忙跪下。“父王东那边尚无消息传来孩儿已经派人去了正等着回信。” 皮逻阁连声冷笑“如果你十天前这样回答我倒还相信。可现在只能说你有事瞒着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将段忠国调回来了?” 阁罗凤见父王心知肚明他不敢狡辩只得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 皮逻阁瞥了儿子一眼摆了摆手让他站起来又长叹一口气道:“我给出使东地赵全为交代过。每半个月要一封信来若有大事。更要随时报告可这已经快一个月了。他音信全无我便猜一定是唐朝出手了你手上无人调回段忠国也无可非议但却坏了我的大事你可知道只要拿下东我就可以断了大唐与安南都护府的联系。我们南诏便可向南展不出三年。便可成千里之国。” 阁罗凤不敢站起来颤声道:“孩儿知错请父王责罚。” “算了事已至此我也不怪你我的身子不行了只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将来即位后要利用吐蕃和大唐的矛盾谋取最大的利益对外先占东、再取安南对内要平衡各部间的矛盾展贸易、增强实力待大唐内部生变再趁乱攻取巴蜀之地如此我南诏大业成矣!” 阁罗凤郑重地点了点头“若孩儿得位一定按父王地话去做。” 皮逻阁笑了笑从枕下取出一块孔雀金牌递给了他“凭此金牌便可以调动我的黑羽卫队应该能助你一臂之力。” 他见儿子眼露喜色想想还是不放心又再三叮嘱道:“你二弟不是做大事之人对付他身后之人便可以了你要留他一命切不可兄弟相残!” “孩儿谨遵父王之命!”. 阁罗凤从王宫出来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这支黑羽卫队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武艺高强尤其擅长暗杀是父亲当年铲除异己的利器如今归了自己无疑如虎添翼。 他想起父亲的叮嘱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不杀于诚节?父亲大人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了吧!” 雨越下越密黄昏时分天色灰蒙蒙地这是个在家里休憩和准备美食的好季节大街上浮动的油纸伞也越来越少大街上已飘满了从各家各户聚集而来的肉香和酒香。 在于诚节的府里则更多了几分脂粉的香味收集美女是于诚节平生最大的爱好这些年来他收集的美女已不下百名娇小的安南、高雅的大唐、热情地波斯、柔美女爽直而更加地道总之是春兰秋菊各有滋味使于诚节地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度过也由此他的府中还多了的药味于诚节的性福生活南诏国人人人皆知皮逻阁自然也明白但他的国王父亲似乎有意纵容他任他沉溺于荒淫的生活中国家事务也从不说与他听。 不过‘林欲静而风不止’集团利益的需要将于诚节推到了争夺王位的起跑线上正如大油大荤吃腻了要换换口味一样在赵全邓等人鼓动下于诚节对权力忽然有了十二万分地兴趣开始做起南诏国王的梦来。 这不在春情盎然地季节里于诚节的衣服居然穿得整整齐齐一本正经地在客堂接见大唐的使臣大唐刑部尚书韦坚作陪的有于诚节的师傅南诏清平官赵全邓当然于诚节只是个象征意义真正在谈事的还是赵全邓和韦坚。 谈话已经进行了近两个时辰于诚节实在忍无可忍他借口内急偷偷溜了出来在春雨和夜幕中他性致高涨习惯性地向后院走去却不知道在前方十丈外的一棵大树上一双眼睛正闪烁着冷芒盯着他大步走来手中锋利的宝剑悄悄出鞘。 第一百三十一章 破局 密的大树象一个身材魁梧的巨人正俯视着一步步向的于诚节‘一步、二步、三步’刺客计算着最佳的出手时机他眼中的冷芒越来越炽亮他腿一蹬挺剑要扑下就在这刹那间他的头顶一条灰影掠过迅捷如电光矢火。 于诚节忽然觉得头上有感抬头仰望大树枝叶浓密树枝密集象一把大伞替他挡住纷乱的春雨什么也没看见于诚节摇了摇头快步消失在夜雨之中。 王兵各将刺客扔到地上的水潭里随手将他的剑掰成四、五截冷冷地扔在他面前“回去转告大王子有本事就在战场上见个真章莫要玩这种卑鄙的伎俩让我瞧不起滚!” 那刺客浑身酸麻四肢没有一丝力道呆呆地仰视着象巨熊一般的王兵各被他高绝的武功骇得目瞪口呆忽然听他无意杀自己惊喜之下翻身爬起身子跌跌撞撞片刻便逃得无影无踪。 王兵各望着他的背影跑远缓缓地摇了摇头口中喃喃道:“你是南诏的希望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暗室内阁罗凤紧盯着浑身湿透的刺客冷冷道:“你不是说凭你一己之力便可将于诚节的人头给我带回来吗?” 刺客跪在地上微微气喘“我所杀之人已不下二十人从未失手今天我在大树上蹲了三个时辰眼看就要得手却被一个人破坏掉还被他擒住险些回不来。” “哼!抓住了你居然还让你毫无损伤地回来你的运气倒不错。” 阁罗凤慢慢转过身去眼中闪过一抹杀机嘴角一努上来几名高壮的大汉抓住他便要朝屋外拖去刺客知道他不相信自己吓得拼命磕头“大王子饶命!他是有话要我转告你所以才放我回来。” “什么话?”.微微一摆手几名大汉又松开了他。 刺客迟疑一下还是答道:“他说让你与于诚节在战场上去见真章莫要玩这种卑鄙的伎俩。” 他心中一阵寒这句话他到现在才有点品过味来头脑简单而且幼稚主公能相信吗? 阁罗凤蓦地回头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要我和于诚节在战场上见真章所以就放过了你?” “是!他是这样给属下说的属下绝对没有说谎。”道。 阁罗凤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仰天大笑凭他的直觉他知道眼前之人没有撒谎若是普通人倒也罢了偏偏还有那么高的身手将黑羽队的第二号杀手擒住而且还能自作主张将他放了这么有趣的人还是第一次听说阁罗凤忽然对王兵阁有了浓厚的兴趣瞥了他一眼道:“且饶你这一次说说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刺客见阁罗凤饶过自己又惊又喜道:“属下也是第一次见到此人他的身型极为魁伟仿佛一头巨熊一般。” “这事我竟然不知道?”.回头对周围的属下愠道:“于诚节的府中几时来了这么一个人你们谁知道?” 这时一名中年文士慢慢走上前他也是南诏清平官名叫段附克是阁罗凤坚定支持者也是他的军师他挥了挥手周围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大王子此人叫王兵各是于诚节从大唐带来的他是剑南道黑帮头目国王曾经对我提到过此人说此人大有作用。” 说到此段附克阴阴一笑道:“而他现在只是于诚节的一个侍卫长大王子难道没有什么想法吗?” 阁罗凤头一仰鹰一般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寒光“我怎么会没有想法让我与于诚节在战场上见真章说明此人是有心于我是不得已才委身于于诚节此人若为我所用将是我的一支奇兵在最关键的时候挥作用。” 顿一顿阁罗凤立刻对段附克道:“此事就由你去做无论花多大的代价一定要将他拉拢到我这边来若他愿意我想见他一见。”. 阁罗凤调兵遣将并将手伸进了敌人的内部;吐蕃使臣四处活动要将赞普的仁慈散播在洱海湖畔;韦坚国事频繁安排着南诏的未来;于诚节醉生梦死在温柔之乡流连忘返;陈希烈则挣命于病榻悲悲戚戚寻医问药似乎每一个人都很忙可李清呢?他无声无息难道消失了吗?不!他没有他是一头狼躲在暗处寻找时机准备给敌人致命的一击。 大唐使团的护兵驻扎在太和城东北约四里外的一个山谷里在它南面是起伏的山丘远远地可以看见巍峨的苍山横亘西南遥远起伏的山林呈深青色仿佛漂浮在灰白色的云端之上那灰白色的云便是雄伟的太和城。 可今天却什么看不见茫茫的雨雾阻碍了视线站岗的士兵也只能看见二里外的情形这时马蹄声穿透雨雾传到了高塔上站岗的士兵耳朵之中。 几名唐军打着手帘向远方努力张望片刻后四百步外的一座小山丘上冒出一群骑兵人数众多约有三百骑左右他们冲下山坡像急风般快向大营逼近马上的骑士人人高大魁梧强健威风头盔下乌飘舞神色严峻目光锐利 |手执黑色马刃尖上缠绕着杀气背上挂着钢弩i刀亮的铠甲盖过膝盖。 “他们是唐军!快去报告将军。” 几名哨兵被来人的气势所慑直到他们到了百步外才缓过神来慌忙下楼去向唐军主将陈玄礼汇报陈玄礼约五十余岁生得方面大耳器宇不凡当年他正青春年少追随李隆基剿灭太平公主一晃几十年过去他的锐气不再由一杆笔直的梭镖变成了袅袅的青烟悠闲而飘忽。他是这次大唐使团的护兵主将一共率三千余羽林军南下负责保护使团的安全。 听士兵禀报又有几百骑唐军而至陈玄礼先是惊异随即便醒悟过来这必是从太和城赶来的李清和他的属下陈玄礼猜得没错来人正是李清从东回来后他们一直驻扎在太和城内此次来唐军大营是有要事与陈玄礼商量。 很快营门大开陈玄礼笑呵呵迎了出来名义上李清是他的副将但义宾县时李清受皇上密旨脱离了唐军大队自成一系所以陈玄礼也不敢以上司的态度来对他。 “李将军从东回来至今也不来看看我们实在是该罚!你自己说该罚什么?” 陈玄礼上前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一下又笑道:“去一趟东好象威风了很多。” 李清虽在东立下大功却也不招摇他先向陈玄礼行了个军礼随即歉然笑道:“从东回来后一直被手下逼着练习弓马轻慢的陈将军请千万莫怪实在要怪就怪这帮家伙我都要被他们累死。” 说到这他向后一努嘴手一摊无奈地耸了耸肩陈玄礼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应该好好练习弓马你看看你的这帮手下个个都英雄了得你若不以身示卒怎么率领他们。 一边笑陈玄礼便将李清让进了营内进了中军帐有亲兵上了茶二人又寒暄几句李清便向他使了个眼色陈玄礼会意命左右退下随后肃然道:“李将军有事不妨直说。” 李清慢慢走到帐门负手仰面凝望着天空的霏霏细雨眼中闪过一丝冷峻过了半天才淡淡道:“我想请陈将军把军权让给我几日。” “什么!”饶是陈玄礼涵养功夫到家但还是被李清的话惊呆他竟要夺自己的军权一张方脸胀得紫红手指着李清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李清回头望了望他微微笑道:“我想做一件事需要用兵所以想请陈将军把军权让给我几日。” 陈玄礼已经平静下来知道李清决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便从桌上拾起帅印冷冷道:“我的手下都是羽林军你若想夺我的军权那好请将皇上的圣旨拿来我便将这颗帅印给你若没有哼!哼!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李清慢慢挺直了腰显得高大而傲岸他从怀中取出李隆基的密旨递了过去随即紧盯着他的眼睛陈玄礼接过匆匆扫了一眼嘴忽然张得老大半天都合不拢来他又重新仔细地读一遍最后抬头不可思议地望着李清这怎么可能有丞相、尚书的大唐使团里皇上竟将南诏问题地决策权给了一个小小的果毅都尉实在让他无法理解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将军皇上的圣旨在此我命你把军权交给我!”. 大唐与吐蕃使团的护兵都在千人以上按规定最多只能有三百人进城保护使团其余全部驻扎在城外为了安全吐蕃使团决定住在城外的兵营之内每天有五百人护送倚祥叶乐进城其中三百人留在城门处待命另外两百人护送使臣进城。 吐蕃使团比大唐使团晚来一个月尚来不及活动便过早的宣布了自己的立场但倚祥叶乐是个有耐心之人为了消除南诏各阶层对吐蕃的戒心和误解他每日都在太和城内穿梭去一户一户拜访南诏的高官和大贾他的护兵约二百人虽然人数不多但相对于狭窄的太和城街道这却是个庞大的数字。 南诏的雨已经下了多日没有阳光天地间一片灰蒙蒙每个人的衣服都是湿漉漉的冰凉而难受烦躁的情绪开始在太和城流行仿佛一场传染病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和天空一样阴郁没有笑容。 黄昏时分天色暗淡、细雨纷飞和往常一样太和城北门一带的士兵开始换岗每个门的士兵约有千人分别把守城楼、城墙和城门但今天出城的百姓们却感觉这批士兵有些异样他们中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虽然所穿盔甲和南诏士兵一样但他们的脸庞和身材却不似南诏人普遍的脸庞宽大、身材高壮这是北方人种的相貌心中虽有疑问但阴冷潮湿的天气让百姓们无心停留也无意多想只想早一点回到温暖而干燥的家。 守城的士兵们似乎理解百姓回家的心急他们毫不阻拦任百姓们进出城门只将嘴牢牢闭拢不言不语他们的主将正是李清率领一千多唐军冒充成南诏士兵占据了北门依他的计划他准备袭击夜归的吐蕃大使倚祥叶乐彻底将南诏的水搅浑。此时他站在城楼上默默地凝视着远方的街道 城内的动静天空乌云低垂东风劲吹只见他身材风凛凛乌黑的长在高高的头盔下随风飘逸他的嘴角绷成一条直线俨如花岗岩一般冰冷坚硬的脸庞上充满坚强不屈、无所畏惧。 按照韦坚和赵全邓达成的协议于诚节一系将为大唐提供一切便利包括南诏军服旗帜、城门守卫权等等所以当李清从陈玄礼手中夺取军权后立刻开始了他的‘斩’行动他亲率一千二百名士兵控制了太和城的北门又命李嗣业率二千军埋伏在从吐蕃军营到北门的半路上只待吐蕃军来城门救援时给予迎头痛击。 夜已经很深了太和城内一片寂静城门都已落锁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经睡着了只有天空的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这时大街上传来了杂杳的马蹄声和轱辘辘地车轮声一大团黑影向北门缓缓而来李清等了近三个时辰的目标终于出现了原本无声无息的城墙上开始有人影在轻微晃动。 来人正是疲惫不堪的吐蕃正使倚祥叶乐他游说了整整一天拜访了三个南诏高官和二个南诏大商人效果还可以有一人当场表态支持南诏与吐蕃建立同盟另有两人表示还须考虑一下。 “大人前面就是北门了我去叫门。” 一行人渐渐到了北门其中一名随从上前要求士兵开门放他们出城他们有国王的特批可以夜间出城李清轻轻点头示意士兵开城门两道城门‘吱吱嘎嘎’被拉开了吐蕃使团催马便行已经过了近一个月天天都是如此当思维成了惯性倚祥叶乐的卫兵们便放松了警惕两百护卫中先有一百人先跑出城去探路将倚祥叶乐的马车丢在了后面。 马车开始进入城门甬道就在这时‘当!’地一声城楼上传来一声钟响无数火把霍地点燃将北门一带照成白昼一般紧接着外城门轰然关闭从北城门的两边涌出大队身着南诏军服的唐军他们手捧钢弩堵住了城门箭如雨向甬道里飞射而去。 就在外城门合拢的刹那倚祥叶乐立刻反应过来‘不好!中计了”他大吼一声毫不迟疑下令命士兵们强行突围。 马车夫和马已经被射死马车倾覆倚祥叶乐跳下马车混在士兵中准备随他们一起逃命忽然大腿一阵巨痛一支流矢射中了他他一个趔趄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可就在这时另一支箭带着死神的狞笑悄然无声地向他咽喉飞扑而来倚祥叶乐根本躲不过他猛地睁大了恐惧的眼睛‘噗’地一声箭穿透他的喉咙他全身的力气逐渐消失跪倒在地此时万箭飞来似乎所有的箭都对准了他将他射成刺猬一般倚祥叶乐当即被射死慢慢向前摔倒又过了片刻功夫所有的吐蕃人都被射杀殆尽就这样原本在日后成为吐蕃宰相的倚祥叶乐竟死在了南诏城下而这一切只因为一只异蝶飞入唐朝历史便悄悄改变了它行进的轨迹. 半个时辰后大论遇袭的消息传到了吐蕃军营年轻气盛的尚息东赞立刻点齐全部士兵向太和城北门火赶来雨越下越密更给这个阴郁的深夜带来一丝寒意个士兵的脚下都粘满了黄泥沉甸甸的走一步都感觉鞋要掉下来吐蕃军行军度开始减缓。 这时前军忽然出一声喊桥被拆断了尚息东赞纵马上前抹去脸上的雨水打手帘细细望去只见一条大河横亘在面前视线从大河又转到两旁的道路道路两旁是黑黝黝的树林树林里雾霭迷漫左面树林里突然传来一声马的嘶鸣声音不大他却听得异常真切一个不安的念头从他心底升起“难道树林里有埋伏不成?” 这念头一起他越想越害怕猛地反应过来刚刚还有人跑来向自己汇报大论出事了那时桥却没断这说明桥是刚被人拆断的。 “快!后退有埋伏!” 他大吼一声调转马头便逃但已经晚了突闻一阵梆子响铺天盖的箭矢射来比雨更密更急大队士兵措不及防一下子被射倒大片连尚息东赞的战马也被射中几箭悲鸣一声轰然倒下将他贯下马来。 树林里冲出了大队身着南诏军服的唐军喊杀声喧天密密麻麻有数千人之多向大道上的吐蕃士兵席卷而来吐蕃士兵们早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叫喊一边跌跌撞撞向回逃但鞋重路滑但没逃几步便被唐军赶上一阵刀光剑影人数占优且士气高涨的唐军立刻将吐蕃军杀得尸横遍野李嗣业一马当先他手提陌刀从雨雾中笔直向尚息东赞冲来巨大的身躯如铁塔般耸立在他面前‘刷!’一刀劈头砍来尚息东赞顺手摸过一只盾牌迎挡但所来一击如狂斧劈山盾被劈成两半他只觉头顶如同被撕裂开来的巨痛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天宝四年四月唐军在南诏袭击吐蕃使团包括吐蕃正使倚祥叶乐在内的一千多人除数十人侥幸逃出外其余全部被杀死由此南诏的局势彻底被搅乱、搅浑。 第一百三十二章 水落石出 吐蕃使臣被杀事件象龙卷风一般席卷了南诏也震惊了大唐朝野李隆基在第三天便接到了高展刀的八百里飞鸽传信在信中详详细细记录了这次刺杀的经过李隆基即惊讶又兴奋倚祥叶乐是吐蕃的死硬主战派他的死对大唐无疑是利好消息。 李隆基拍案而起他按奈不住内心的激动大步走到窗前仰望白云悠悠思绪回到了自己的年轻时代‘皇图霸业谈笑中’也是和李清一样的年纪他率军喋血宫庭杀欲为女主的韦皇后扶正大唐社稷又与太平公主兵戎相见开创三十年开元盛世。 “好男儿啊!大丈夫应志在万里为国家立功。”李隆基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既然你有心为朕扫除吐蕃那朕就成全你。”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什么事?”李隆基心神收敛冷冰冰问道。 高力士声音低微小心翼翼道:“皇上李相国求见。” “传他进来!” “是!”高力士刚要转身退下却又被李隆基叫住“你再跑一趟李清的家里替朕和玉环赏赐他的家人绢五百匹钱五百万。” 高力士一呆皇上说的是谁哪个李清他有点糊涂却不敢多问悄悄退下刚到门口却突然反应过来不由狠狠一拍自己脑门。南诏李清皇上这两天不都在想南诏地事吗? 高力士这一生都在揣摩李隆基的心思中度过李隆基的一举一动一怒一笑一个皱眉一个叹气他都知道这背后代表的意思他仿佛就是李隆基的一只手。随心而动、随意而为很多时候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李隆基便扔给他去处理而他总能按李隆基的意思将它处理得妥妥贴贴从不出错。时间长了二人便形成默契高力士也随之权倾一时无论太子或宰相都不敢轻捋这位‘阿翁’的虎须。 他一面去召唤李林甫脑海里却在考虑皇上交代地事赏赐李清用他和与玉真公主的联名言外之意这是私人赏赐。意义非同一般在高力士的记忆中。除了王室宗亲能得皇上私人赏赐的大臣还没有几个。这个李清早晚要达高力士当即决定要亲自去李清家里宣旨。 去李清家宣旨他不辞劳苦可要他去殿外叫李林甫进来他又嫌路远不高兴跑了他眉头微微一皱举目四望。却见一名在殿中值勤的金吾卫军官飞奔而来在他面前点头哈腰道:“大人有事。差小的去办便可。” 高力士被他一声‘大人’叫得浑身舒坦暗赞此人有眼色见他有点面熟立刻想起此人不就是玉真公主地堂兄吗?他赞许一笑道:“皇上有命宣李相国觐见老夫腿脚不便你就替我跑一趟吧!” 杨玉环的堂兄自然就是杨国忠不过他现在还叫杨钊就在李清出去南诏的第二天他从成都来到了长安得章仇兼琼的推荐他走的也是太子路线不过他有杨玉环这层关系杨玉环念在自己父亲去世时他曾出过大力便在李隆基的枕边替他说了几句好话杨钊也由此在金吾卫中谋得一兵曹参军事的小官也有机会在宫城内值勤他嘴巴乖巧极善察言观色一来二去便博得上下一片好评经过多年市井打拼他有着一般人不具备小人物心态为人处事带一点痞性不会被规矩所束缚他本在殿外值勤却大着胆子溜进殿内若能得权势者一赞比违反命令打三十棍子可要合算得多杨钊左盼右顾终于让他现高力士走出来继而又得了个美差去请宰相李林甫觐见皇上。 李林甫在殿外等候多时和李隆基一样他也在第一时间得到吐蕃使臣被杀的报告这让他终于抓到了把柄当然他要对付的不是李清而是那个使用卑鄙手段取代陈希烈主导南诏的韦坚。 “相国大人皇上有请。” 这一个‘请’字却听得李林甫格外刺耳自古以来皇上召见臣子说话哪里会用‘请’字本来杨钊只是传话却因用词不当使得李林甫对他留了心他上下打量一下杨钊见他长得身材高大狮鼻凤眼倒也相貌堂堂。 “你叫什么名字?可是新来地?” 李林甫一边走一边对身后屁颠屁颠的杨钊问话。 “回大人地话在下杨钊原是剑南道采访支使刚刚进京现是金吾卫兵曹参军事。” “杨钊?”李林甫停住脚步回头又盯了他一眼“就是那个玉真公主的堂兄吗?” ‘杨玉环地堂兄’这仿佛已经成了杨钊的名片杨玉环得宠已成定局那他的堂兄. 无论是高力士还是李林甫都一眼看出其中蕴藏的巨大商机李林甫立刻换了他那副招牌笑脸拉住他的手呵呵笑道:“难怪我一看你就觉得不凡原来是杨家人明日几个同僚要来打老夫的秋风就在我府上杨参军也一起来吧!” 得相国大人青睐杨钊的腰几乎要弯到地上脸上的媚笑比他那堂妹还要明媚几分连声答应“下官一定来!一定来!” 他媚态连李林甫都觉得有点过分他不由想到另一个也是从剑南来地李参军却比此人有骨气得多不过献媚归献媚这样识相的人他却喜欢. “皇上老臣以为南诏杀吐蕃使臣此举大大不妥一来堕了我大唐地盛名二来开了个恶劣的先河自古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而且. 李林甫忽然现皇上似乎并不在听他的话说到一半的话又咽了回去。 “而且什么说下去!”李隆基将手中的御砚轻轻放下龙目微张一道冷光直透李林甫的心底似乎将他的老底看个清清楚楚。 李林甫觉得自己在此事上犯了个大错误他想当然地以为经过自己渲染李隆基必然会恼怒万分自己只需再点把火便足够了可现在看来事情并非如此皇上似乎早已经知道了此事而且知道得比自己还要详细。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皇上在南诏必然有眼线自己再提此事是否明智?但皇上已经问了他又不得不答李林甫只得硬着头皮道:“老臣以为就算是要杀吐蕃使臣也应先照会皇上得到皇上批准后再做。” 这话说得极为勉强他又怎么知道李隆基有没有批准过呢?李林甫暗自后悔他今天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果然李隆基沉吟片刻温和地对李林甫笑了笑道:“陈相国年事已高在南诏染病朕已传旨命他回来养病出使南诏的正使便由韦尚书担任以后南诏事务就交给太子去处理相国还是专心国内事务吧!”. 马车一行侍卫保护着李林甫的马车在皇城内行使李林甫阴沉着脸皇上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杀吐蕃使团虽然过激但对目前南诏局势是十分有效的。”. “韦尚书干练有为深得朕之心朕已决定加封他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果毅都尉李清在东立下大功朕决定接受相国上次的举荐命其到地方为官。”. 每一桩都是对太子的利好消息他辛辛苦苦夺来的南诏主导权就这么拱手让了人“陈希烈你让我失望啊!” 李林甫忽然感到一阵恼羞自己应该早就想到此人是个无用之人再派个副手给他就好了杨慎矜和吉温都是极得力之人要是他们任何一个人去南诏局面就决不会象今天这样。 还有那个李清枉自己对他一番栽培竟然没有在南诏争夺中替自己出一点力倒帮了韦坚李林甫一阵冷笑“李清难道你还想吃回头草不成?” 正想着马车慢了下来一名侍从上前报告:“禀报相国姚州都督李宓有要事想向相国汇报。” “姚州?”李林甫微微一怔心念一转道:“让他过来!” 李是刚从南诏赶来。他本来嫉妒李清要寻陈希烈告状但陈希烈沉溺食色一直不肯见他后来又听说他生了病偏在此时朝廷又剥夺他地东管辖权李的心态顿时失衡。究其原因这都是那李清干的好事他便借回京述职的机会要在李清脑后狠狠砸上一棒。 李林甫斜睨他一眼见他身量矮小神态猥琐。心中对他着实不喜但脸上依然笑呵呵道:“李都督千里而来辛苦了不知你有何要事要找老夫?” 听到相国大人的关怀李感动得几乎要跪下去他嗓音哽咽道:“人说相国大人爱护下属此话果然不假下官回姚州一定要以相国为楷模时时告戒自己善待百姓、善待下属。” 李林甫见他走题。眼中闪过一丝不快旁边的心腹见了。便重重地咳嗽一声李惊觉。急忙闭上他的鸟嘴从怀中取出一封奏折双手恭恭敬敬递了上去“臣.此人在东竟敢假传圣旨 南诏朝野已经乱了套吐蕃使团一千多人被杀吐蕃大论死在太和城中。这无疑是天塌了下来住在城门附近的百姓作证。他们看见是南诏士兵下地手恐惧吐蕃报复阁罗凤与于诚节两派互相指责皆说是对方所为与己无关。 病榻上的皮逻阁勃然大怒命令彻底调查此事无论如何要给吐蕃一个交代可一连五天过去负责此案的调查使已经换了三人但惊天大案还是没有半点头绪不过连白痴也知道能一夜间杀死一千多人除了那三个还会有谁? 虽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一队一队的士兵还是在太和城内大肆搜查只要有半点可疑抓了再说看那架势仿佛杀光吐蕃使团一千多人只是几个小蟊贼干的。 为防止悲剧重演大唐使团驻地则被保护得严严实实恐怕连一只嘴尖一点的鸟都飞不进去。 吐蕃使团被杀对南诏局势地影响尤为剧烈仿佛一张桌子忽然少了一条腿倾翻已经是再所难免它沉重地打击了阁罗凤支持者的信心使阁罗凤不得不考虑退路就在事件生三日后他便密令另一名支持自己大军将罗奉率二万军进驻丽水(今缅甸北部一带)。 此事件另一个直接的后果便是:它一下子将吐蕃和南诏的纽带割断了。 雨过天晴南诏的气温迅回升前两日绵绵细雨阴冷潮湿一雨成冬人们身上穿着厚厚的冬衣可当太阳露出笑颜家家户户的女人便开始翻箱倒柜寻找夏日的薄裳。 这天是吐蕃使团事件后的第五天太和城全城仍然在戒严黑夜深沉街道上薄雾弥漫士兵在街上来回巡逻沉闷的夜空暗藏杀机。医官巫钰麟乘坐地马车正从王宫返回他这几日心情颇好皮逻阁的病在他地精心调治下渐渐有了好转他已经有办法压制住皮逻阁体内毒素的作只要将它控制住然后再想办法一点一点将毒素从体内抽掉。 当然这是他升官财地本钱他决不会告诉别的医官国王殿下生的究竟是什么病正因为他有良好的产权保护意识今天中午南诏王后正式升他为医长全面负责国王的病势。 ‘春风得意马蹄急’巫钰麟的马车奔得飞快他闭着眼睛得意地规划他的未来现在他已经算是在南诏立稳脚是该将自己家人接来的时候了明天就派人去义宾县。 巫钰麟几乎要笑出声来他现在也居然可以派人了马车渐渐驰到他家附近他家在太和城地最西面是一座两进的小院落七八间房舍现在只住着他和一个侍侯他地南诏少女。 大街上的冷清和军队盘查还是让巫钰麟的喜悦渐渐消失南诏的局势他也有所耳闻他一直认为这不关他的事他只是个救死扶伤的名医可今天既然升了官他便觉得肩上有一种责任他也应该考虑一下国家大事比如治国齐家平天下之类的事。 家门半开着侍女没有来迎接他原定的肢体庆贺方式只得取消巫钰麟有一点恼火既然当了官就应该有官样他决定今晚上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南诏女人。 进了客堂仕女还是不在屋里灯光幽幽行将熄灭他忙找来油壶给灯加满油灯光立刻明亮起来然后又寻到一段灯芯换上这时他才忽然现一人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门边的椅子上身穿白袍、头戴介巫钰麟仿佛撞见鬼一般他吓得连连后退“喂!”他大声喊道:“你是谁到我家里做什么!” 那人微微一笑“巫名医升了官便将我忘记了吗?” 声音有点耳熟巫钰麟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老朋友李清他换了身装束自己竟不认识了。 “原来是李县令我还以为是杀吐蕃使者的小蟊贼跑到我家里来了呢!” 他又突然想起自己的侍女不见了用怀疑地目光盯着他问道:“你来可见到我房内的女人 李清笑了笑“见到了我已经命人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安全的地方?”巫钰麟有点糊涂难道自己的家里还不够安全吗?他迟疑一下便问道:“难道李县令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清慢慢地点了点头“一点没错我找你就是想让你替我做一件大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毒杀皮逻阁 “什么!要我在药里下毒?” 巫钰麟霍地站起来他死死地抓住桌边紧盯着李清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字一句道:“你知道你在哪里说话吗?这是南诏你却要我毒死他们的国王。” 他猛地拉开门指着黑漆漆的夜空“就当我什么都没听见你走!” 李清却并不着恼也不激动巫钰麟的激烈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上前将门关了。 “来!坐下说话。” 李清将巫钰麟僵直的身体按坐在椅子上温和地笑道:“说起来咱们也有缘分能在南诏相遇前些日子我收到内子的信她听说我去过义宾县还特地问我有没有见到那位‘钱是过眼云’的巫名医想想在义宾县的那些日子实在令人怀念啊!” 说起家乡巫钰麟的脸色慢慢和缓他见李清不再提刚才之事心中紧绷的弦蓦地松了他亦感慨道:“是啊!我也十分怀念家乡的日子尤其想念我的儿子才出来一个多月就仿佛过了多少年似的。” 李清走到他身后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现他的肌肉已经放松便淡淡笑道:“你的儿子是叫巫华吧!长得真高才十岁便仿佛十五岁的少年。” 李清说得平淡可在巫钰麟听来却似耳边滚过一道惊雷。一股寒气从他心中冒起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膛目结舌道:“我儿子在你地手中?” 李清脸一仰斜睨着他冷冷道:“不仅是你的儿子你的妻子、小妾都在我手上你只要照我刚才的话去做我保证他们平安无恙。否则判国的罪名可就由他们来承担。” 巫钰麟本来就不是一个刚直的人他怒火已经消退又被李请抓住要害身子立刻委顿下来半天才喃喃道:“我只是个医者。于诚节带我来南诏也是为治病救人和叛国有什么关系?” 李清‘嗤!’地笑了一声不屑地道:“你还真以为于诚节荐你进王宫是为治病救人吗?别蠢了只有和我合作你才不会被灭口。” 巫钰麟一呆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不信他们是父子怎么会做出这种灭人伦之事。”他抬头望着李清道:“这只是你的猜想。没有真凭实据你让我如何相信。” 李清怜悯地看了看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金牌扔在他面前“看看这个。这便是于诚节给我的你认识吗?” 巫钰麟颤抖着摸向金牌可只到一半手又收了回来不用看了他认识这块金牌这是进入王宫地通行金牌也只有这种金牌。守卫才不会过问畅通无阻。整个南诏只有四块被皮逻阁的四个儿子执有眼前这面标了个‘2’字正是于诚节的金牌。 “这面金牌你带在身上万一事败它可以保你一命。” 巫钰麟这下相信了他狠狠地揪扯自己的头好一会儿才嘶哑着嗓子道:“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我真的不敢。” 李清将金牌往他面前推了推眼中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没关系想想你地妻儿你就有勇气了” 巫钰麟牙咬得咯咯直响恨道:“你卑鄙!” “不错!我是卑鄙。”“我实话告诉你吐蕃使团就是我杀的用的同样也是卑鄙的手段可我的卑鄙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们的国家为了大唐的利益为了千千万万百姓不受战乱之苦死了一个皮逻阁算什么卑鄙一点又有何妨?况且你自己贪图富贵跟来南诏这又怪得谁去!” 威胁利诱、晓以厉害巫钰麟仿佛一艘沉船上旅客要么随船沉沦、要么跳船求生没有别的选择他仿佛看见儿子已经滑入水中正向他呼喊求救最终他屈服了。 “好吧!我答应你但你要保证让我活着离开南诏。” 李清郑重点了点头“只要你照我说的办法去做我不但保证你能离开南诏而且事成之后朝廷会赏你一大笔钱替你改换户籍让你平平安安过下半生。” 说着他低声将自己地办法给他讲述了一遍听得巫钰麟连连点头眼睛渐渐冒出光来. 次日天色微明带有一点寒意风沿着山路袭来刺打着路人的脸庞街上行人寥寥显得有点冷清但太和城地北门外却人声鼎沸空气中充溢着依依惜别之情下月中旬是大唐皇帝李隆基六十岁寿辰为了赶上庆贺大唐使团决定提前离开南诏阁罗凤和于诚节代表南诏国王皮逻阁前来送行。 第一批离开的包括正使韦坚、病中地陈希烈以及一大批随团的文官为防止吐蕃悲剧再度生南诏军队亲自护送他们到大唐地界交给前来接应的唐军而第二批离开的则是一些善后官员主要办理大唐赏赐给南诏的物资清点、交接由果毅都尉李清率三百唐军护卫。 就在大唐使团离开太和城之时王宫前驶来一辆马车车内巫钰麟的脑海里一团混沌他有点心不在焉连帽子都戴反了下了马车巫钰麟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进南诏王宫他几乎一夜没有睡着眼睛熬得通红反复告戒自己要镇静生怕一个疏忽他便丧身南诏。 隔着夹衫巫钰麟的手紧紧攥着一个小纸包手心湿漉漉的他不停地在夹衫上将手上地冷汗干生怕纸包沾湿破裂纸包里有一些药粉这是他针对皮逻阁的病情配出地药它不是毒药却能引和加剧体内原有的毒性这是最保险的办法否则根本就无法通过验药的一关。 “毒杀皮逻阁!”他长长地吸了口气一想到这个任务他的心似要跳出胸腔偏偏腿又软得跟稀泥一般。 “巫医长请出示你的令牌。” 宫殿外两名执戟甲士拦住了他的去路虽然彼此都认识但出入宫门的令牌必须要出示防止被人牌分离被居心不良的人利用闪着冷光的长戟出现在眼前比那清晨的寒风要管用许多巫钰麟一惊思路立刻清明起来他慌不迭从腰间取下令牌含笑递了过去。 甲士接过令牌仔细确认上面的编号又在入宫清册上登记一笔这才将令牌还给他讨好似地笑道:“刚才王后还派人来询问巫医长来了没有恐怕今天巫医长又有封赏。” 巫钰麟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得了你的口惠若真有封赏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说着他接回了令牌却觉得令牌下似乎多了一个纸卷巫钰麟的心狂跳起来他口唇干吃力地咽了口唾沫甲士笑得依然很恭谦可在他看来这笑容已经完全变了味。 和南诏这个国家一样南诏的宫殿也修得十分矮小最大的特点是房间众多结构复杂这里一个弯、那里一道廊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巫钰麟心慌意乱地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个僻静处打开纸卷里面只有五个字‘小心罗太医!’ 罗太医是王宫前任医长约五十岁一张脸长得团团圆圆从医三十年一直是南诏王室的席太医南诏王室养尊处优身体健康他在宫中做的也只是护士的工作平时应付不过是头疼脑热、伤风感冒之类一剂土方便可了事所以他现在的医术水平和三十年前并无多大区别可论心术却已是如火纯青多少有才干的太由或打击或排挤扔下乡去做了赤脚医生和乡间老农谈谈马尾巴的功能。 但纸总归包不住火皮逻阁的病势越来越严重罗太医已经无法用人体自然衰老来应付了皮逻阁才五十而他自己却五十有六养得膘肥体壮这如何说得过去就在罗太医拼命寻找替罪羊之际汉医巫钰麟来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在罗太医脑海中形成。他放手让巫钰麟医治好了自己有识人之功若坏了那便是二王子推荐之过他便可以说自己本有把握治好国王地病却被此人坏了大事。 不料巫钰麟竟成功控制了皮逻阁的病势。而他罗太医非但没有识人之功劳反被抹去医长之职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这让他如何心甘。 此刻罗太医正在向南诏王后哭诉他内心的痛苦饼子脸显得异常悲戚。一双眯缝老眼中早已泪光湛然流露出无尽的委屈。 “王后殿下的身子骨老臣是最熟悉不过殿下是几十年南征北战积下的老症老臣其实已经摸出国王的病脉只是病去如抽丝得慢慢调养巫太医不过是用了猛药见效虽快但那是在耗费殿下以后的日子。老臣当然也会只是念着殿下地恩情。不忍乱用不料王后却以为是老臣的医术不如巫太医。臣实在痛心疾三十年的忠心却换来如此下场老臣现在已经万念皆灰想辞官回老家养老请王后恩准。” 皮逻阁先后有三妻都是南诏各大诏主的妹妹或者女儿现在的王后是施浪诏主施欠望的女儿叫做遗南。遗南王后耳朵极软虽然她很清楚事实并非如此。但罗太医地眼泪和辞职却让她犯了难半天才无奈道:“让巫太医做医长其实是国王的意思我不过是代为传达现在事已至此你要我怎么帮你?” “老臣并非在意那个医长之位老臣只想证明我也能将国王的病治好请王后今天再给我一个机会。” 遗南王后迟疑一下道:“可今天是巫太医治疗国王最关键的时候不如明天再说。” 罗太医等的就是今天若今天他能抢到这个机会皮逻阁的病就算是他治好的他连连磕头泣道:“老臣为王室看了三十年的病王后却不相信我反而去相信只来了一个月的汉人王后我受点委屈不要紧可这让宫里的老人寒心啊!” 遗南王后被他地眼泪磨得无法只得道:“好吧!就依你这一次若还是没有效果那你就休要怪我了。”. 皮逻阁沉疴多年便在寝宫外特地修了所药房里面各类药物齐全煎药也在药房内古人对煎药极为讲究素有五分药五分煎的说法浸泡、火候、用水都有学问所以每个医生都有自己地煎药室防止别人偷学了去。 一个时辰后巫太医和罗太医的药都已煎好放在药房内待药童端进寝宫再由内侍检验最后才给皮逻阁服下。 二人并列站在药房门口看药童将药送进殿去先送进去地是罗太医的药当药童端着盛药碗的盘子路过他俩身边时药童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眨了眨罗太医见了眼内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得意。 无毒内侍验药通过侍女便用小勺一口一口喂皮逻阁喝下皮逻阁似乎嫌这药苦不肯喝遗南王后好说歹说才终于劝他服下。 又过了一刻该是巫太医的药巫钰麟的心紧张得快要跳出来药粉已经混入无色无毒却有股子大蒜的味儿皮逻阁喝下后要过三个时辰才会出现李清所期待地效果但他做贼心虚总觉得那侍从的银针会变黑药童端着盘子再次从他俩身边经过巫钰麟地眼睛紧紧盯着那药碗一颗一颗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罗太医见了忽然冷冷一笑“巫太医你如此紧张莫非这药里有问题?” 说完他大步向药碗走去巫钰麟惊得手脚冰凉眼看罗太医要端起药碗一股热血轰地涌上脑门他再也顾不得后果两步冲上前一掌将药碗打翻药撒了一地他忽然一呆这碗药里并没有大蒜的味道猛地回头见罗太医满脸狞笑巫钰麟立刻明白过来药已经被换了。 “巫太医你这是什么意思!竟然将药碗打翻难道你在药里放了什么东西不成?” 眼看药水都渗进了石缝里罗太医急得直吼“来人!快去牵条狗来。” 突来的变故使王宫前面乱成一团不多时有人牵了一条狗来当狗添完地上剩余的药水很快便倒地抽挛口吐白沫眼鼻中流出血来。 “王后我说得没错吧!这巫太医心怀不轨竟要谋害国王。” 罗太医义愤填膺他一面叫一面四处张望“咦!人呢?”却现巫钰麟已经踪影全无。 巫钰麟慌慌张张逃出宫殿心中害怕到了极点他一路使用于诚节的金牌连闯了四关眼看前面便是宫殿大门这时后面已经传来叫喊声‘抓住他!不要让他跑了。’ 几名守宫门的侍卫横戟拦住了他的去路前有侍卫拦路后有追兵赶来巫钰麟万念皆灰只呆呆站立等死却在这时大殿上的横梁上掠下一条极高壮的灰影一把揽住巫钰麟的腰一纵一荡借一棵大树之力跃出了王宫高墙。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图穷 太和城已经疯狂了一队队士兵在挨家挨户砸门、搜查谁胆敢有半点阻拦立刻被打翻抓走一个唐朝人中年男子大街小巷贴满了巫钰麟的通缉画像谁若有线索赏黄金五百两如果说上次吐蕃使臣被杀只算一件芝麻小事那皮逻阁之死则陡然放大成了西瓜。 罗太医已经招供皮逻阁喝下致死的那碗药是巫太医所配而毒死狗的那碗药才是他配制的而且他一口咬定是阁罗凤指使他下毒大王子弑父的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一般迅传遍全城但阁罗凤素来仁厚又无证据故相信者少、怀疑者多但另一个消息却相反信者居多汉医巫钰麟也涉嫌下毒他逃出宫时使用的却是二王子于诚节的金牌。 一切消息都是传言关键是证据于是抓住巫钰麟夺取他手上的金牌便成了两派争夺的焦点这是阁罗凤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是于诚节最为害怕之事:弑父。 在太和城外一栋秘密的大宅里满脸焦虑的阁罗凤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手背在身后手指绞得白连连出事桩桩对自己不利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将自己的妻女送走了他自己也不敢再呆在城内城内的大半军队都是支持于诚节一旦军变自己必死无疑。 自从吐蕃使团被杀起阁罗凤便觉得自己缠进了一个圈套。一步一步将自己脖子上地绳索慢慢勒紧可凭直觉他认为这并不是于诚节他们做的风格不象幕后一定有一个人在指挥着这一切应该是唐朝干的只有他们才有那个实力。 “难道是韦坚不成?” 阁罗凤摇了摇头。他们接触过韦坚性格沉稳应该不会出此险招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索性也不去想当务之急。是要将那个汉医抓住拿到于诚节毒死父王的那面金牌。 门轻轻地敲了敲这一定是负责抓捕的人传信来了阁罗凤精神一振飞快地坐回位子。 “进来!” 一名男子悄悄走进此人姓余是黑羽队的统领事情进展不顺利他只得亲自来向主公报告阁罗凤见他神情忐忑。不等他开口便冷冷道:“你是带回了坏消息。对不对?” “属下无能只知道那汉医是一个极高壮男人带走了。其余便没有了消息。” 他话未说完一只砚台狠狠砸来正中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找不到你们统统给我去死!”一向沉稳的阁罗凤咆哮起来这也难怪只要抓住面金牌就可以证明毒死父王是于诚节指使。即使他暂时失败也可以捞取民心。将来卷土重来。 余统领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任血流满一脸他沉声道:“请再给属下两个时辰一定能抓住那汉医。” “哼!等你们找到他早就成一具尸体了。” “属下以为事情并没有那样糟还有希望。” 余统领的话使阁罗凤仿佛在沉沉黑夜中看见了一丝光明他急忙道:“此话怎讲什么希望?” “属下赶来之时于诚节地人也在四处搜查说明那汉医并不在他们手上所以属下敢判定那个带走汉医的高壮汉子一定是个意外。” “高壮汉子武艺高强。”阁罗凤皱眉喃喃地自言自语他似乎已经摸到什么线索但很不清晰忽然他眼睛一亮找到了答案立即吩咐手下道:“快!快去将段附克给我叫来。”. 天色昏黄已经快黑了大街上的士兵们依然在砸门搜查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疯狂民宅里不时传来男人的吼叫声紧接着是士兵的叫骂最后是妇人和孩子的哭喊巫钰麟仿佛破裂地气泡踪影皆无。 余统领说得没错巫钰麟并不在于诚节的手上确切说是不在赵全邓的手上于诚节象个不更事的顽童空长一张漂亮脸蛋此时正怯生生地望着他的师傅抓走巫钰麟的人是王兵各而王兵各是赵全邓派去杀人灭口不料最后杀手和目标都同时销声匿迹消失倒也罢了赵全邓生气的是于诚节竟背着他将金牌给了李清现在这面金牌成了他最头痛之事就仿佛上茅房忘带纸一般出来后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师傅如果早知道有今天这个结果我是决不会将金牌借给他。” 于诚节偷偷看一眼赵全邓见他脸色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解释好转起来便以为这话说得不漂亮赶紧又追加一句道:“他告诉我要派高手进宫但没有令牌怕进不了父王的寝宫所以我才给他我想这应该没错。” 赵全邓怔怔望着自己地学生仿佛到今天才认识他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当真是只会玩女人的蠢货需要令牌进宫还叫什么高手想要作可又想到这是自己要扶持地未来南诏之王若将他惹恼了恐怕会对不利。 想到此他忍住气尽量语气和缓道:“诚节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太善良而且容易走极端对那李清你从前是太瞧不起他而现在却又过分相信他所以才会被他利用。” 尽管赵全邓已经说得很委婉把愚蠢说成善良但于诚节依然觉得异常刺耳他反驳道:“我哪里被他利用带金牌入宫我看他也是无心之举他年纪和我也差不多又有什么本事师傅为何老瞧不起我却长别人威风。” 见于诚节如此扶不起赵全邓再也忍不住斥道:“哼!无心之举你可知道吐蕃使团就是被此人所杀吗?你可知道你父王在东所设地局就是被此人所破吗?这么大的事都做了难道他会不知道带金牌入宫是给自己套上一道枷锁吗?就因为人家不玩女人所以手段才比你厉害诚节你听我的把那些女人都送走吧!” 于诚节一生最感兴趣地只有女人赵全邓前面一半话他听不懂也不想听但最后一句话却触犯了他的逆鳞‘要他将女人送走!’于诚节的脸色顿时寒了下来恼怒地瞪了赵全邓一眼一甩袖子转身到后院去了。 对于诚节的离去赵全邓似乎视而不见他依旧怔怔地望着屋顶回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是啊!李清应该知道带金牌进宫是件愚蠢的事可是他为什么要那样做?这是出于什么目地他似乎并不是想帮助于诚节反倒象是在挑拨两兄弟的争斗。 ‘挑拨!’ 赵全邓地脑海里如电光矢火一般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他忽然明白了抢夺东、杀吐蕃使团、毒死皮逻阁、南诏内讧将这些零散的片段联系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大阴谋唐朝要搞垮南诏! “不行!我要找大王子去。” 赵全邓惶恐地叫了起来在这一瞬 心里只想到扶不起的于诚节和得民心的阁罗凤国家党派之争他大步冲去门去上了一辆马车吩咐道:“去城外!”马车辘辘起动越奔越快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就在他刚刚离去门口的屋檐下一条淡淡的灰影飘过俨如鬼魅一般将一面金牌悄悄地放在客厅的桌上. 巫钰麟在飞跃皇宫高墙时便被打晕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苏醒头痛欲裂眼前一片漆黑他动了动还好手脚都没被绑住身上也没有动过刑的感觉自己是在快出宫门时被人救走的那这里又是哪里? 他凝神细听周围很安静只听见‘滴--答!’的滴水声空气潮湿仿佛是在一个溶洞里。 忽然巫钰麟的肚子一阵咕噜乱叫饿极了他双手支撑着身子站起来伸手向周围摸去很快便摸到一面冰凉坚硬的石壁还有一根细细长长的石柱哦!这里真是一个溶洞巫钰麟不知洞里的底细不敢乱走他听说有的溶洞长数百里从洱海进去出来时便到了池。 这时身边不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仿佛一块巨石在移动很快一片半月形的夜色淡淡地射进来巫钰麟只觉一股新鲜空气扑面头痛立刻消失了朦胧中一条高大地黑影走进洞里。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你醒了么?” 凭着直觉巫钰麟便知道此人就是将自己从皇宫里救走之人他急忙长施一礼道:“先生救命之恩巫某铭记在心将来一定重重酬谢。” 来人正是王兵各他将巫钰麟藏在半山腰的一个小溶洞里又用一块巨石堵住洞口。听他要重谢王兵各哑然失笑道:“外面可是悬赏五百两黄金抓你啊!” 巫钰麟一呆“为什么?” 王兵各看了看他淡淡道:“皮逻阁已经死了城里到处是通缉你的布告。” “皮逻阁死了?”定是罗太医将自己的药换去给皮逻阁服下要抢自己的功劳听说皮逻阁已死他一颗心松了下来忽然又想起一事来原计划今天随大唐使团一起离开南诏李清会不会不等自己就先走了他心急如焚也不管王兵各是什么人。便急道:“大唐使团是不是已经走了?” 王兵各瞅着他半天没有说话最后才叹口气道:“你太老实了。怎么能相信那个李清!其实他与于诚节一党早就串通好最后要杀你灭口。你根本就逃不出王宫。” 巫钰麟呆望着王兵各似信非信“可是我并没有遇到要杀我的人啊!” 王兵各摇了摇头手指指自己苦笑道:“因为我就是被派来杀你的人但又绝不止我一个狱中也安排了人你如果被抓。照样要死!” 听说王兵各就是杀手巫钰麟吓得连退两步。转身要逃却被王兵各一把抓住“我要杀你也不会等到现在了!你放心我会将你救出太和城。”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救我?”他救自己地动机此刻他已经不相信任何人。 王兵各望着洞口冷笑了一声象是在对他说又象自言自语“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这种卑鄙的做法凭什么要让无辜的人去送死还了他们的人情我就要走我自己的路。” 他从怀中掏出几个馒头又拿出一床毯子一起递给巫钰麟“你就呆在这里今夜三更我来送你出城。” 大石轰隆隆地再次将洞口堵上巫钰麟凝望地夜光消失忽然鼻子一酸眼窝湿润了. 当皮逻阁身死的消息传到李清耳中时他着实得意竟嘿嘿地笑了皮逻阁这一死南诏就再无能力扩张也就是说历史已经被自己改变了大唐与南诏地三次战争或许就再不会生. 但士兵的搜查却又让他有点诧异难道巫钰麟没有死?是赵全邓派的人失手了吗?在他的计划中巫钰麟不管是被灭口还是被抓于诚节的金牌都会暴露这样一来于诚节弑父的罪名必然坐实阁罗凤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诚节一党为了自保两派的内讧必将爆稍微过激一点就会形成南诏内战那时自己就算大功告成这中间一环扣一环一环出错计划就会落空。 当然只要皮逻阁一死两派的最终决战就不过避免不过那样时间较长中间容易生变尤其阁罗凤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他现在是被逼得喘不过气来可只要让他稍微腾出手来就难说究竟鹿死谁手了况且南诏人也不是傻子一但他们看出大唐的阴谋危亡关头未必再肯内斗。 但李清千算万算却没想到王兵各会救走巫钰麟最终让他地金牌计划落空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高展刀将飞掠而入地王兵各拦了下来。 “什么事喧闹?” 李清拉开门沉声问道话音刚落便看见了一脸寒意的王兵各呵呵一笑道:“原来是兵各兄好久没见了快请屋里坐!” 昏暗地月光下只见王兵各冷然一笑朗声道:“李清我到今天才明白你对南诏打的是什么主意我王兵各是南诏人不愿和南诏的敌人结交我王兵各恩怨分明来这里是告诉你两件事一好一坏破坏你的计划再还你一个人情从此你我再无关系若有一天战场上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李清脸色变幻不定最后他也冷冷道:“两件什么事?” “巫钰麟是被我救了那面金牌我也还给了于诚节很抱歉破坏了你嫁祸于诚节的计划这是坏事。” 李清眼一挑目光紧盯着他“那好事呢?” “好事就是我通知你们立刻离开南诏再晚一天你性命难保。” 李清心中暗暗一惊脸上却不露半点声色“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一个理由。” 王兵各犹豫一下最后一咬牙道:“那就看在你我曾经结交一场的份上我提醒你你对南诏玩的花招已经被赵全邓看穿了你赶紧走吧!不要让帘儿成为寡妇。” 说完他身形晃动一条灰影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李清缓缓地摇了摇头暗暗叹道:“兵各多谢你了可是你心太软实在不适合玩政治还是早点离开这个***吧!” 高展刀不甘心想追上去却被李清出手拦住“让他走他若想走我们谁也拦不住!” 说到此李清眼睛微眯闪过一抹杀机他森然一笑转身下令道:“告诉弟兄们全部换上南诏军服今晚随我去干一件大事!” 第一百三十五章 匕现——第一百三十六章 南诏内讧(上) 被皮逻阁之死折腾了一天的太和城终于安静下来到了傍晚时戒严令悄悄解除但街道上依旧人烟稀少近些日子先是吐蕃使团被杀真凶没抓到现在国王又突然暴毙南诏这到底是怎么啦!每一个南诏人心中都是沉甸甸的谁又知道接下来还会生什么事?立新主那就意味另一场拼杀或许只有呆在家里才是最安全。 黑夜深沉大街上薄雾弥漫飘溢着淡淡的杀气不少人家都打出悼念已故国王的白幡在雾色灰朦中显得异常诡异。一队一队巡逻士兵在大街上穿行他们有的是属于支持于诚节的部队有的是属于支持阁罗凤的部队但彼此都穿着一样的军服只能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立场。 赵全邓的府第在城南他是南诏清平官席所居宅院也是最大家人仆役过百人此时皆已睡了只有赵全邓的书房里依然亮着灯在忽暗忽亮的灯光中赵全邓睡不着他斜靠在椅上默默回想着今晚与阁罗凤的摊牌他放弃了愚蠢而扶不起的于诚节转而支持头脑清醒、有眼光的阁罗凤为了国家的利益当然也是为了自己阁罗凤已经答应封他为内算官(南诏相)明天他要去说服那些固执的白蛮大将将阁罗凤推上王位只有阁罗凤登位南诏才能强大才能和大唐分庭抗礼。 他又细细看一遍阁罗凤给他地承诺书。小心地将它叠好贴身放妥。“既然阁罗凤答应了这些条件明天无论如何要说服大军将赵附于望和大军将杜罗盛。” 赵全邓望着黑沉沉的夜空心中有些焦急“天怎么还不亮!” 此时是三更是太和城睡眠最深沉的时刻在赵全邓府斜对面住着一个南诏大商人。姓刘做茶叶生意一直往来于大唐和南诏这些日子南诏局势不稳定到处都在调兵遣将他的商队正在路上。已经好几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一次可是五千贯的货物刘掌柜心急如焚整日坐卧不宁神经变成雷达一般门口的一点风吹叶动都当是他的商队回来夜已经到三更了半睡半醒的刘掌柜本能地从床上跳起来他听到了一点响动。万赖寂静中他听得很清晰外面是有动静。连衣服也来不及穿他风一般冲出客堂。直奔大门可到门口却突然停住脚步不对!深更半夜他地商队怎么可能进城不是他的商队但好奇心还是让他从门缝向外望去。 街道上静悄悄的没有人偶然一片落叶被风卷起。飘向夜空夜空沉闷。暗藏着杀机忽然他觉得眼睛一花对面赵大人的府外似乎有个人影闪过正当他在凝望赵全邓府邸之时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蒙着面罩鬼一般的眼睛正阴森森地盯着他随即又一下子消失他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缩进屋里站在门厅前颤个不停随即又关门落锁。 夜色更深沿着街角传来了沙沙的奔跑声还有轻微地马蹄声这些声音就在刘掌柜家附近停了下来客堂里的刘掌柜起身、坐下再起身再坐下最终还是克制不住窥视的**透着过门缝偷偷向外张望他越看越心惊张大的嘴巴竟然没有能回过去他看见了对面有数百条黑影在闪动如追影随风般一些分布在房角一些聚集在大门口都是南诏军人他们动作异常迅房子和树木都屏住了呼吸树叶轻轻摇曳府前的黑影群动了象约好似的缓缓地抽刀出鞘在月黑星疏的夜里刀刃寒光逼人几个黑影飞身跃入高墙很快门锁破裂整扇门吱嘎被拉开一名身材高大的军官一挥手手势决断大群军人一涌而入骤然赵府里传来怒吼和打斗声随即是哭声但只片刻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那群军士迅冲出大门眨眼间便消失在长街尽头刘掌柜惊恐地堵住耳朵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即无力地垂下了眼皮待附近的巡逻的士兵赶来赵全邓府里只有一片死亡地气息。 就在南诏士兵封锁附近街道之时一条黑影身上负着一人从越过高高的城墙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和赵全邓一样阁罗凤也是一夜无眠在他面临绝境之时忽然峰回路转赵全邓来找他要将南诏重新交回他地手上这使他又看到登位的希望是地!他无时无刻不在渴望那个位子他有无数的理想要去实现他要在自己手上诞生一个强大的南诏帝国他闭着眼睛在回味着与赵全邓达成的一个个妥协大军将与清平官至少要有一半出自白蛮;将来南诏设立太学至少一半的太学名额要留给白蛮子弟;白蛮保留自己的宗教;南诏实行均田制后白蛮在永业田和口分田上都享有优先. 这样无论军政、文化、经济上白蛮人都享有特权这也是白蛮支持于诚节登位想得到的东西所有的条件阁罗凤都一口应下他是个务实地人先是要坐上那个位子再慢慢废除这些特权他熟知中原历史历朝历代所有的政治结果都是妥协地产物所以汉人文化中才会有中庸的说法。 阁罗凤不由又想到赵全邓告诉自己的秘密东丢了吐蕃使团被杀父王被毒死这一切都是出自一个大唐果毅都尉之手此人才是大唐皇帝的秘密使者是这次南诏使团的幕后主宰初听到这个秘密阁罗凤联想到最近的形势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父王一死南诏内战便到了爆的边缘要不是赵全邓及时醒悟他还真看不清眼前的局势好毒辣的手腕一个小小的果毅都尉竟然会是大唐皇帝的密使连阁罗凤也不得不佩服李隆基会用人只可惜唐王朝还是低估了南诏人。 长长伸了个懒腰阁罗凤觉得自己有些疲惫了他将桌上所签署的承诺书副本小心翼翼地收进一只木盒心情愉快地朝内室走去今天他要好好放松一次可还不等他走到门口一名侍卫来报‘那个叫王兵各的男子说有紧急大事要求见大王子。” “紧急大事?” 阁罗凤轻松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虽然交往不长但他已经知道王兵各为人稳重他若说有大事那一定是天大的事果然赵全邓家被人灭门的消息象一道惊雷将阁罗凤炸懵了、惊呆了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全身颤抖象看见了一条五步蛇的游人一般他向后退去踉踉跄跄地靠在椅子上一下子坐了下来。无数的希望和理想仿佛一堆五颜六色的泡沫只存在了几个时辰便骤然破灭了。 “李清你好狠的手段啊!”阁罗凤喃喃自语刚刚听赵全邓讲了前因后果便立刻领教了他的厉害。 他心一阵剧烈的疼痛忽然抽出手帕捂住了嘴白色的丝巾渐渐被染红。 “ 你怎么啦!” 刚刚问讯赶来的段附克被惊呆了他忽然回头盯着王兵各厉声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王兵各缓缓地跪了下了他是在送巫钰麟出城时现赵全邓家出了事本以为这是好事不料却是这个结果陡然间他明白了自己的愚蠢坏了主公的大事。 阁罗凤轻轻拭去嘴角上的血迹摆了摆手“这不关兵各的事不要责怪他!” 叹了一口气他对段附克道:“刚刚得到消息赵全邓被李清杀了还是全家灭门不说我猜得到一定是化装成南诏士兵干的明天这笔烂帐还是会栽到我头上。” 段附克眼中露出骇然之色现在主公刚刚和赵全邓签约墨迹未干他便痛下杀手使刚签的约立刻变成了一纸废文这把刀也太快、手段也太狠了一点吧! 想到此他毫不犹豫道:“主公把签约的副本给我我这去找赵附于望和杜罗盛揭穿李清的阴谋。” 阁罗凤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你揭穿了又有什么用赵全邓背叛于诚节他们一定会说杀得好这件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再者他们也不会听你解释。” 他沉思一下疑惑道:“我唯一觉得奇怪的是赵全邓和我签约异常隐秘相隔不过几个时辰。李清怎么会知道难道他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杀赵全邓吗?” 王兵各跪在地上头深深埋在胸前主公地绝望使他悔恨得心都要滴下血来钢牙几乎被咬碎听见阁罗凤的疑惑他霍地抬头挺直了腰。右手高举化掌为刀只见劲力劈过左手食指应声被斩下他斩钉截铁道:“王子殿下我曾与李清结拜只因一时之仁坏了殿下大事。现在我自断一指从此便和他再无半点关系我现在就去将他人头提来谢罪!” 阁罗凤惊讶地望着他忽然明白过来赶紧撕下一块衣襟为他裹住伤口又拍了拍他肩膀赞许道:“我喜欢你的坦诚此事你不必自责也不要恨他彼此都是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连我都欣赏他。心狠手辣计谋深沉且大事决断。将来绝非池中之物这是个大才。兵各你和他结拜并不辱你只可惜我与他是敌非友否则连我也想和他结拜一番。” 阁罗凤慢慢站直颓意尽去明亮的目光里闪烁着坚定与自信他微微一笑。“赵全邓的消息必定会被封锁我猜得没错的话。明日他们一定会以赵全邓的名义邀请我前去登位趁机杀死我。” 段附克急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去丽水重整旗鼓杀回来。” 阁罗凤摇了摇头断然道:“我如果走了轼父地罪名就坐实了失去了民心将来再翻身就更难了再说我既然知道他们的企图索性将计就计冒一次险说不定还能扳回局面。” 他回头看着段附克双手按住他的肩膀紧盯着他的眼睛叮嘱道:“假如我回不来你和段忠国就立我的儿子为王若大唐不承认你们就投靠吐蕃寻求他们的支持。” 望着主公决然地眼光段附克缓缓跪下“臣一定不负主公的重托。” 王兵各也坚定地说道:“明天我来贴身保护主公只要我有一口气在谁也休想动主公一根毫毛。”. 阁罗凤猜得不错就在他决定明日赴约的同一时刻在于诚节的府上李清将一封带血的合约交给了正瞌睡惺忪的于诚节扑鼻的血腥味顿时将他惊醒他刚要接信的手象被蛇咬一般忽然缩回害怕道:“李将军这是什么?” 李清见他害怕冷冷笑道:“这是你的太傅赵全邓已经投靠阁罗凤的证据要不是我得到密报先下了手哼!明年地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什么?”于诚节简直不敢相信地耳朵“我师傅他、他投靠了阁罗凤?” 他的手哆嗦着接过合约打开眼睛匆匆一扫脸色吓得苍白他一向依赖、视之为父地赵全邓竟然背叛了他仿佛天塌了下来于诚节心神大乱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半天才颤声道:“那我不做南诏国王了将它让给大哥你看这样行不行?” 李清瞥了瞥眼露惧意的于诚节心中暗骂一声‘没出息的东西!’却哈哈笑起来忽然笑声一收盯着于诚节森然道:“自古以来帝王人家最是无情若阁罗凤登位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你全家其次是杀你的两个弟弟他决不会容许任何一个威胁他位子的人活在这个世上。” 于诚节抱着头蹲在地上痛苦地撕扯头就象一个失去父母的孩子嘴角咧了咧最后竟哀哀地哭了起来“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实在害怕啊!” “起来!起来!”李清笑咪咪地将他拉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要害怕有我在呢!我们大唐是坚决支持你地这不光是放在口头上更要用行动来表示只要你听我的安排我保证你明天能登上南诏国王之位只希望你那时候别忘记赏我一点好处呵呵!” 在李清细心劝慰下于诚节惧意渐去他不好意思地抹去眼泪诚恳地道:“假如我能登位我一定会重重赏你恩!我赏你二十名美女三千两黄金。” 李清哈哈大笑“美女就免了折成一千两黄金一共四千两你看如何?” 于诚节也笑了起来“好!我答应你另外你还可以在我南诏地宝库里任挑一件宝贝。”说到这他忽然想起李清刚才说的话脸上笑意顿去变得惊恐地问道:“刚才你说先下了手难道是说. 李清缓缓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酷“没错!赵全邓已经被我杀了现在趁天还没亮你立刻将支持你的大军将赵附于望和杜罗盛找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他们商量但是你千万不能说赵全邓是我杀的而是阁逻凤杀的否则连他们也会背叛你!”天际已由鱼肚白渐渐变成褐黄又染上一抹霞红仿佛少女羞涩的脸庞启明星也开始黯淡下去黑黝黝的苍山拉开厚厚的黑幕露出里面墨绿的本色新的一天又降临到了太和城。 李清从于诚节府中告辞在一群士兵的护卫下向骑马向驻地而去清晨空气寒意阵阵虽然一夜未眠众人都精神十足没有半点懈怠前面是赵全邓的府第已经被封锁只得绕道而行。 这时一直默默无语的武行素忽然问道:“将军你说消息封锁得住吗?”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依照李清与两位大军将定下的计策先封锁赵全邓已死的消息然后再以商议立新国王的名义诓阁罗凤入城杀之。 李清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当然封锁不住那些血腥味住在周围的人怎么可能闻不到。” 武行素诧异道:“那、那他还会来吗?” “或许会来、或许不会来但我以为不管是谁即将到手的东西突然失去都不会甘心就算是我也一样况且是以王后的名义邀他让王后给他安全保证。” 李清凝视着已经微微泛白的远空微微笑道:“所以我赌他一定会来!而且会带着他的三千护卫军堂而皇之的来。” “三千!”身旁地武行素和高展刀同时一惊。异口同声道:“可我们才三百人怎么可能打得过。” “你把刀子!”李清指着高展刀笑骂道:“行素不明白倒也罢了亏你还跟我这么久难道你也不明白吗?” “阳明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南诏的内战南诏人自己打去和咱们有什么关系。”说完李清一催马。加快度而去。 武行素和高展刀对望一眼忽然明白过来李清的言外之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虽然阁罗凤住处隐秘但周围有三千军的护卫送信人还是可以很清晰地将信息传达给他。当血红的太阳刚刚露出云端遗南王后的正式邀请函便送到了阁罗凤的手中国不可一日无主今日要定下南诏地第二代国王。 太和城约有三万多驻军主要是一万禁卫军和二万戍城军禁卫军持中立立场皮逻阁死后便效忠于王后而两万戍城军分别由大军将赵附于望和大军将杜罗盛率支持者。除了这两支军队外还有数千零星小部队或支持于诚节。或忠于阁罗凤。 在文官方面五名清平_起另外三人中两人支持于诚节一人中立而南诏的百姓和中下级官员却大多支持阁罗凤但让阁罗凤处于下风的并不率五万军的大军将洪光乘和大军将罗奉。分别驻扎在大趋城和永昌(今云南保山)他们都希望于诚节能登位。阁罗凤几次派人去拉拢他们皆被二 之所以阁罗凤敢入城争位他的宝就押在一万禁卫军地身上现在又有王后保证他的安全一旦于诚节的人毁约难禁卫军极可能会站在他这一边加上一些零星士兵最后的结果是一万五对二万还有民意支持他阁罗凤未必会输。但阁罗凤却迟迟未动他还在等候城内传来的消息他的黑羽队在天不亮便已经进了城. 南诏王宫内宜南王后神色凝重在她对面坐着大唐的代表一位年轻的将军大唐皇帝的密旨确认无误他可以全权代表大唐这份密旨已经不是李清新婚之时拿到的金盒密旨而是在杀吐蕃使团后李隆基八百里加急传来地新旨。 宜南王后约四十余岁花容虽去但气质雍容端庄说话轻言细语如沐春风让人倍感亲切她是虔诚的佛教徒待人和善从不过问政事深得南诏百姓爱戴在这场王位争夺战中她地态度便是临门一脚直接关系到王位继承者的正统性对于诚节地支持者来说至关重要。 陪宜南王后会见李清的还有清平官王迁和禁卫军统领杨格孝两人都是持中立立场南诏的局势已经到了悬崖边到底是支持哪一个王子他们惟王后马是瞻。 皮逻阁虽死得突然但宜南王后早有心理准备再她看来丈夫是去了另一个极乐世界而对于两个王子的下毒嫌疑她也并不太相信皮逻阁喝过的那碗药事前事后都验过并没有毒没有证据况且人死不能复生所以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追查国王的死因而是南诏不能乱。 她定了定心神徐徐说道:“李将军南诏是大唐的属国大唐皇帝要求于诚节即位南诏理应遵从虽然先王没有来得及立下遗诏但是我南诏实行继承人连名|.已经继承了先王地‘阁’字又是长子所以于情于理都应由他来继位希望将军能转告皇帝陛下尊重南诏人自己的选择。” “自己难道还需要我再赘述吗?倘若王后决定让阁罗凤登位那南诏人选择的是什么和平还是内战?我国陛下势选择了大多数人都支持的于诚节即位这正是尊重南诏才做出的决定况且从正统的角度来说于诚节才是云南王的长子民理合情那为什么就不能选择于诚节。” 李清话语犀利据情据理说得宜南王后哑口无言这时旁边的清平官王迁却冷笑一声道:“你数人支持’请问!这个大多数人指的是什么人是国以民为本的百姓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十个百姓有九个登位他生活烂、荒淫无耻他若即位会给南诏百姓带来什么?若大唐皇帝真心希望南诏稳定那就请他支持真正的大多数人意见而不要只看 李清眼微微一瞥见禁卫军统领杨格孝坐在那里一直沉默不语他才是李清来王宫的真正目的试探禁卫军的态度南诏的什么正统、民意在他看来统统是狗屁他是大唐将军扶于诚节登位才是关键这一万禁卫军若能保持中立那事情便有了九成把握。 “到底是民为本还是士为本这个问题可以留到以后再讨论不管是于诚节即位也好阁罗凤登基也好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南诏不能乱不知三位可赞成我的意见? 李清见三人都点头赞成便继续道:“为保证公平、公证我希望禁卫军能保持中立王后可能答应?” 宜南王后犹豫一下向二人望去不等王迁说话禁卫军统领杨格孝立刻表态道:“王后李将军所言句句是实臣以为无论是大王子还是二王子都是先王所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寻找一个妥协的方案否则任他二人争下去我南诏必爆内战。” 乍一听话确实在理光面堂皇但它回避了问题的实质那就是这样的公正是建立在双方力量不对等的基础之上李清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眼中悄然闪过一丝会意的笑容。 王迁脸色一变他刚要反驳不料宜南王后直盯着李清的前胸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她忽然意兴萧索地摆了摆手“杨统领说得对此事我不想再过问就由杨统领和李将军商量着办王大人二位王子的谈判就由你来做居间我有些累了你们去吧!” 王迁的心一直往下沉不知王后为何在关键时候情绪变低落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近来学得乌龟法得缩头时且缩头吧! 李清正要告辞和杨格孝一起离去王后却叫住了他“李将军且慢走一步。我还有话对你说!” 李清吃了一惊在如此要命地时候王后还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他急回头向杨格孝望去只见他微微向自己使了个眼色便大步走了出去。 待二人走后宜南王后又将周围侍从赶走房间里就只剩下两个贴身丫鬟。王后一直沉思不语过了半晌她忽然低声道:“你就是阿婉痴恋的那个大唐将军吗?” 李清一呆忽然想起什么急忙低头向胸前望去。只见阿婉送给自己的那串项链不知何时竟露出一条边来他心神震动脱口而出“难道王后就是阿婉的母亲不成?” 宜南王后点了点头“前几日阿婉从东托人给我送来一封信信中提到一个大唐将军刚才我正好看见你脖子的项链才知道她说的大唐将军原来就是李将军。” 说到此宜南王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挺直了腰盯着李清斥道:“但是阿婉把什么都给你了。你却把她们娘俩孤苦伶仃丢在东不管你还算个男人吗?” 李清站起身怒道:“我几时不想管她。是她自己要当什么巫女死活不肯跟我走。”他刚说到这话却突然哑了仿佛一道闪电击中了他他惊呆了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娘俩’难道阿婉她、她怀孕了. 呆立半天李清象一尊被解除咒语的石像。忽然活了过来‘我要做父亲了!’他心乱如麻。惊喜交集激动地在房内走来走去此刻南诏大事已暂时被他放在一边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上前半跪在王后面前诚恳地解释道:“我确实不知道阿婉竟怀孕了若是知道我决不会将她留在东请您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把她接来不!我要亲自去接她。” 或许是满意李清地态度宜南王后的眼光变得柔和起来微微一笑道:“我已经派人去了你能这样说说明阿婉没有看错人你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我就放心了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我的女儿我会照顾好她若她将来还想跟你我也不会阻拦。” 迟疑一下李清又道:“难道她不肯做巫女了吗?” 宜南王后摇了摇头“她现在就是想做也做不成了不多说了你快去吧!” 李清默默地跪下来恭恭敬敬向宜南王后磕了个头又从怀中取出帘儿的来信递给她道:“这是我妻子写来地信里面有她对阿婉的态度请你转交给她让她尽管放心来长安找我。” 说完李清大步朝门外走去望着他器宇轩昂的背影宜南王后喃喃道:“看在你救我女儿的份上看在你会是我女婿的份上我不拦你只希望你们做得不要太过分了。” 李清走出王宫只见禁卫军统领杨格孝正站在前面等他见他出来杨格孝迎上前毫不犹豫道:“请李将军转告二王子我杨格孝坚决支持他为南诏国王。” 李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凝视着太和城高高的城墙眼中流露出自信与傲岸最后一道环也合扣了如此阁罗凤只要进城便再也插翅难逃这里再没有自己的事该去收网了。 “杨将军这次行动由赵附于望和杜罗盛两位将军负责杨将军要赶紧去和他们一起商量着办否则功劳若只做不说那可是只有劳而无功啊!” 杨格孝猛然醒悟李清说得对若他不表现突出点这拥立之功可就白白便宜了别人. 近午时分阁罗凤再次接到了催促他进城的信他也得到黑羽队的消息太和城已经被禁卫军接管。 “大王子我总觉有些不妙不应该象什么事都没有生我看还是不要去的好!” 段附克遥望太和城见那里平静如常按理二万戍城军比禁卫军人多不应该那么顺利让禁卫军接管城池。 阁罗凤心中也有些忐忑早知道就应该将段忠国地五万军留一部分下来现在已经晚了今天箭已上弦不容他不。 “我也知道此事有风险可是现在是王后来请若我不去就等于自己让出了王位白白便宜了于诚节你放心我也不会那么傻只要能进王宫我至少就有四成的希望。” 他回头揽过尚未成年地儿子爱怜地抚摩他的头道:“假如爹爹回不来你要好好照顾母亲和姐姐知道吗?” 阁罗凤地儿子只有十三岁身体瘦弱但眼中却流露出成*人般的倔强和刚毅他缓缓跪下大声道:“若父亲回不来孩儿长大后一定要杀死于诚节为父亲报仇!” “好!好样的。”阁罗凤将他交给段附克语重心长对他说道:“从此时起我的儿子就改名为凤伽异为我的继承人我不在你就是他的父亲!” 段附克‘扑通!’跪倒重重地向主公磕了几个头颤声泣道:“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站起身将凤伽异抱上马一挥手在数百骑的护卫下向东北方向飞驰而去黄尘滚滚渐渐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阁罗凤一直目送他们远去霍然回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太和城绷直的嘴角傲然一笑“于诚节我来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南诏内讧(下) 午时一过南安门的城楼上出了信号这是告诉城内的军队远方现了阁罗凤部队的情况城里的三万南诏此时都已知道这次要与谁作战阁罗凤的部队应该是从南安门入城在南安门两侧的城墙上埋伏了五千名弓箭手一人持五十支箭另外还准备了十万支万箭齐再强的敌人也会被射得千创百孔其余士兵埋伏在城门附近的民居里。 太和城已经戒严所有的百姓都不准离开家门上路者立即格杀无论为防止被敌人谋杀伪装士兵巡逻必须百人以上行动不准任何人落单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十分周全整个太和城被收拾得跟铁桶一般阁罗凤的黑羽队被困在城中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在布罗网、挖陷阱而无法通知主公。 城楼上响起信号时李清率领三百唐军从北胜门出了城他们绕过苍山风驰电掣向东北方向驰去这是李清最后一步棋为防止阁罗凤逃脱而设了一张网。 历史的必然性往往是由无数的偶然性组成如果李清没有被宜南王后叫住那他就可以早半个时辰出城历史也就由此被彻底改变就在半个时辰前段附克带着凤伽异走着同一条路侥幸逃过了与三百唐军的狭路相逢南诏的历史也由此走上了另一条路。 这是一个无风地晴天。太和城内白色的佛塔笔直地刺向天空数千名黑甲士兵埋伏在金碧辉煌的大佛寺里使原本详和向善的佛门净土也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于诚节在数百骑亲卫的严密护卫下骑马向南安门跑来他看到大军将赵附于望和杜罗盛还是与平常一样从容镇定地从城墙上下来来到他近前跪下行礼。只听大军将赵附于望高声道:“一切准备就绪殿下就等着看好戏吧。” “士兵们都知道了吧!”于诚节不放心地问道。 “他们都愿意为殿下效忠今天会比以往任何一次战斗都要勇敢。” 另一名大军将杜罗盛答道他说完又对于诚节补充了一句:“不拿到阁罗凤的人头我们誓不罢休!” “好!告诉弟兄们今天成功。每人赏三贯钱。”见到无数黑压压的士兵们都支持自己于诚节忽然信心十足就算没有李清他也一样能登上王位。 “那我就在王宫等你们的好消息” 于诚节忽然觉得自己很是威风当国王地野心迅膨胀随后在护卫的簇拥下向王宫方向得意洋洋驰去。 城外的原野一片寂静就在这一片寂静的原野上城楼里的哨官看到阁罗凤的队伍由远而近正在静静地朝这边走来最前面是几百面旌旗。起风了旌旗招展。映照着阳光但是与他以往见过地任何一支队伍都不一样。也许是从前国王的仪仗队吧!旌旗密集遮挡住了哨官的视线但他还是按常规打出一切正常的信号。 部队看来没有停止前进但是行进度极其缓慢半天还没有走到近前清平官王迁带出城去迎接阁罗凤的马队走得也很慢。 赵附于望和杜罗盛在城楼上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二个人一句话也不说好像是陷入到一种奇怪的心情当中。如果谁要是说了点什么就会泄密似的。原野上阁罗凤的先锋与王迁的马队逐渐接近然后混在一起。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重新编队分成两列向城门方向走来。这次队伍的行动比先前快得多了。 阁罗凤地先锋部队只有一千多名骑兵他们后面相隔不远是王迁的马队。王迁马队后面相隔不远是一支小队伍约数百骑打着旌旗个个彪壮精悍也许阁罗凤就在其中最后是步兵、马车队和粮草。 部队越来越近了城楼上地哨官已经看到阁罗凤的先头部队进了南安门从高高地城上看下去他现前锋部队士兵的脸色很紧张。他们披的几乎都是厚厚的重甲一个个被重甲压得精疲力尽他们进外城后后面紧跟着的是王迁部先锋部队进入城门后由禁卫军军官引向内城马蹄声使得人们的心情更加紧张。 旌旗招展仪仗队已经一半走进内城士兵们的表情还是紧张而阴沉沉的从内城到外城间只有短短地几百步挤满了黑压压的士兵劲风穿城而过旌旗猎猎风卷旗舒将后面地金盔金甲的统帅完全遮盖了只见他身材异常高壮正是王兵各矫扮。 终于轮到步兵走到了城门近前哨官屏住呼吸心紧张得快跳出胸腔盯着他们入城当最后一名士兵进来之后他手上令旗猛地一挥两扇厚重的城门‘轰隆隆’被关闭了。 就在这一瞬间这时赵附于望大声地吼叫起来他身材矮小可吼声震天真不知道他这么小的个子哪来这么大的声音‘当!当!当!’钟声急敲响埋伏在城上、城下的弓箭手听到召唤声一涌而出数千名弓箭手一齐开弓顿时箭如飞蝗射向城门口的仪仗队中箭的战马一跃而起嘶鸣声划破长空。 果然不出主公的意料这帮卑鄙的家伙王兵各一把扯掉笨重的盔甲大吼一声“撞开城门!” 但外城门用极厚重的生铁铸成人力根本无法撼动王兵各见势急纵身一个空翻站在马背上一手执盾一手指着城内野牛般的吼声在城门处雄浑而低沉地响起:“杀进城去!” 数十匹冲在最前面的重甲铁骑顶住内城门后面的铁骑紧紧跟上与此同时数千名步兵潮水一般向城内涌去他们来不及列成队型挥舞着郁刀手执盾牌弓箭上弦顶着箭雨向前猛冲猛射一时刀光森冷铁箭噬血清平官王迁和他的几十名护卫立刻被刀锋削掉了脑袋。 城楼上哨官施展红旗向城墙上的赵附于望传达瓮城中的情况王兵各一眼瞥见手一甩一道寒光从手中射出一柄飞刀穿透了哨官的脖子他惨叫着从十几丈高的城楼上重重摔下这声惨叫象黑夜里的丧钟敲醒了所有于诚节系的士兵也激怒了他们近万名南诏战士挥舞浪剑和郁刀向自己曾经的兄弟扑去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他们变得异常凶暴即使冲在前面的人已经被杀死但后面的士兵依旧疯狂涌上顶着尸体肉盾强大的冲击力竟然把数十匹顶着大门的骑兵战马推倒在地即刻将落地的敌人砍成肉泥。 但更多的重甲士兵已经涌入城门在王兵各的率领下向敌人起凌厉攻势王兵各凶猛性子似乎传染给了每一个战士顽强的鏖战竟暴烈到这种程度以至于对阵双方中间死人死马竟垒成了一道新墙。 就在这时埋伏在大佛寺的禁卫军出手了生力 入使阁罗凤的士兵终于溃败纷纷跪地投降浑身是各见大势已去借着一匹战马的飞奔纵身跃上高高的城墙瞬间便掠出城外此时远处高坡上立着一百余名骑兵阁罗凤被簇拥在中间他见敌人果然有埋伏一调马头率领众人向东北方向飞驰而去。 太和城内赵附于望现王兵各逃走他快步跑下城来跳上一匹战马随着其他剑拔弩张的骑兵们一齐冲入瓮城此时战斗已经结束两派的兵马已杀得尸横遍野未死的战马躺在地上哀鸣阁罗凤的数千士兵只剩下几百人均跪在地上受降。 “抓住阁罗凤了吗?杀死他了吗?” 杨格孝沙哑的声音传到赵附于望的耳朵里他停下马来锐利的目光在几千具尸体中搜寻没有!没有看见金盔金甲的主帅。 “阁罗凤在哪里?给我找!” 赵附于望骑着马在躺满尸体的瓮城一边奔跑一边喊叫几百名士兵下马将地上的尸体一个个翻过来对着脸面仔细地察看看了半天却始终没有找到阁罗凤。 “他根本就没有进城!” 现上当的赵附于望恼怒地拔下头盔狠狠将它摔到地上. 战马飞奔树木飞后退风在耳畔呼呼作响离开太和城已经十余里了。阁罗凤一直沉默不语虽然他早有准备逃过了大难但争位地失败、南诏的分裂已成必然丽水一带人口稀少、毒虫遍地没有十年的时间积累他根本不可能和于诚节对抗。 也好!没有部落势力的牵制自己可以好好作为一番。最大的障碍是人口不足可以想法从大唐贩来、从南诏招来阁罗凤忽然想到了王兵各的岷帮这倒是一个极重要的战略资源千万不可丢了。 阁罗凤一拉缰绳驻马向后望去。只见浑身浴血的王兵各已经跟上他地身子几近虚脱摇摇欲坠。 “快快给他疗伤!” 阁罗凤急忙跳下马亲自将王兵各抱下马来众人手忙脚乱地替他包扎疗伤。 喝了几口水王兵各渐渐恢复一点体力他翻身向阁罗凤跪倒谢罪“属下死罪丢下弟兄们独自逃生。” 阁罗凤赶紧将他扶起。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与其战死不如留下有用之身为我效力。” 王兵各心中感激。他刚要说话忽然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他似乎听见有极细微的说话声象是有人在低声喝令他慢慢移动目光对四周仔细扫描。 他们此时身处一条山谷中这里树林茂盛郁郁葱葱的大树巨大如圆伞将天空都遮蔽了一束束阳光象一根根金黄的巨矛。从叶缝里直刺下来忽然。王兵各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看见了一道刺眼地反光闪过极象是一束阳光映照在一把刀上出的反射。 他悄悄向身上摸去飞刀已经没有了脚一踢一枚小石破空而起直向反光处射去只听一声闷哼树林里‘哗啦啦!’一阵响动似乎有一人摔倒在地。 响动声引了急变树林中爆出一声呐喊紧接着‘嗖!嗖!’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又狠又准事起突然只有王兵各料敌在先他反应极快一把抱住阁罗凤滚翻在地躲到一匹被射倒的马后面一面观察局势一面寻找逃脱之路其他人却没有他的反应和武功又无盾牌遮挡顿时被射个人仰马翻只两轮箭一百多人便被射倒大半。 阁罗凤被王兵各按在身下只觉他的手臂如铁箍一般自己动弹不得口鼻无隙喘气几乎被他闷杀而且腿上又中了一箭又痛又痒血流不止。 这时他只觉那双铁箍一松他能喘气了但听见的是自己手下惨叫声连连看到的是又快又狠的箭矢阁罗凤心恨得要滴血大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王兵各的胳膊上刚刚中了一箭箭劲力极大箭矢几乎要穿透臂骨痛得他几乎晕过去但他随即反应过来这样地劲箭只能是南霁云射的他只射自己胳膊显然已经手下容情听见主公地问话不及回答他忽然现了一个机会在他的前方箭矢明显减少他立刻明白这是唐军在放他一条生路但他又怎能丢下主公王兵各一把抱起阁罗凤拼尽最后地力气一跃而起向树丛中冲去只要进了树林就有逃脱的机会。 但他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他刚起身一左一右两支劲箭如闪电般射来正中他的两腿‘扑通!’一声王兵各摔倒在地手中的阁罗凤也滚翻在一旁他万念皆灰长叹一声对阁罗凤道:“是李清!” “不错正是我!” 从两边的草丛、树林里涌出大队唐军将他俩团团围住手上端着钢弩锐利的箭尖闪烁着死神的狞笑一些受伤未死之人也被他们补上一箭射杀只见他们中走出一人目光冰冷长身挺立正是李清。 李清默默地看着阁罗凤他也在看着李清两人已经几轮交手此时却是第一次相见半晌还是李清先开了口“大王子真地很抱歉!让你功败垂成可是我不能让你活下去。” 阁罗凤慢慢站了起来仰天一笑道:“李清你很不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可惜你不能为我所用死算什么我早有准备只要不是死在于诚节那狗贼手里我便无怨无悔!” 李清沉默他又看了看王兵各沉声道:“想不到我们竟走到这一步。” 王兵各冷然一笑举起他缺一指地左手道:“我王兵各从一个流浪汉能做到黑帮头子 中间不知经过多少凶险但我还是败了败在我自己的手上重义、记恩、妇人之仁结果送了我这一条命你看见没有这儿少了一根指头就表示我们已恩断义绝你今天若不杀我我必取你的狗头为主公报仇!” 谷地里寂静无声所有的唐军都看着李清等待着他最后的决定李清眼睛一垂黯然伤神他缓缓跪下向王兵各一拜随即站起一仰头黯然的神情已消失无踪他冷冷道:“这一拜是回应你断指绝义你说得对我是不能有妇人之仁。”说完他的手断然地一挥. 天宝四年四月大唐密使李清在南诏毒杀皮逻阁成功了挑起阁罗凤与于诚节的内讧在这场内讧中阁罗凤失败逃亡时被唐军伏击身亡他死后于诚节即位南诏国王但阁罗凤之子凤伽异在清平官段附克和大军将段忠国的扶持下在丽水称王南诏从此分裂为东西两部历史的车轮终于向另一条岔路缓缓开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返京 的长安已到仲春阳光从窗格里透射进来将暖意带内屋角蟠龙玛瑙炉内青烟袅袅房间里异香弥漫暖洋洋地空气中洋溢着催眠的味道。 但大唐皇帝李隆基却没有丝毫睡意他在御案前奋力批阅奏折堆积如山的奏折压得他的心中沉甸甸的他已经几天没有进御书房了但每天来的奏折却并不因此而中断。 前几日是他的六十岁寿辰(注)举国欢庆张灯结彩尤胜上元节且都是官家出资李林甫又刻意讨好所耗费的钱帛不计其数可在奏章里却只字未提李隆基也猜得到只是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个数字。 批着阅着他开始觉得头脑眩晕注意力集中不起来望着堆满案的奏折李隆基暗暗叹息一声心中竟产生一种畏惧。 这也难怪他已是六十岁的老人可仍然象年轻人一样夜夜行房怎么还能有精力应付纷繁的国事或许无数朝代的衰败都是种因在这些不起眼的小事中好色自然要透支精力透支了精力自然就会昏庸。 当然不能指责红颜祸国也不能一味责备君王好色有自制力的人毕竟是少数问题的关键是君王为何能拥有如此多的女人打住有点走题了。 李隆基将一叠奏折随手一推奏折斜斜倒下桌上地上。落得到处都是他按着眉头颓然地倒在椅子上。 ‘高力士!’ 李隆基低低呼唤一声却没有人答应一阵轻快地脚步声走近 “皇上老奴在!”声音低微而悦耳。 不是听了几十年的声音李隆基登时记起高力士操劳他的寿辰。累得病到了他抬起疲惫的眼皮眼前是一名约四十岁左右的宦官和一般宦官普遍白胖相反此人面皮微黑、身材高瘦若不是他声音尖细。乍一看倒象一名从西域归来的将军。 他也是李隆基十分信任的宦官名叫边令诚在高力士染病期间暂代替他几日不等李隆基吩咐他手脚麻利地从地上拾起奏折轻轻将它们放在桌上随即垂手站在一旁等待皇上吩咐。 “你帮朕分一分中书省传上来的放一边翰林院传上来地则放另一边。还有就是御史的折子单独放置。” 这是李隆基的批阅习惯以往的高力士不等他吩咐。总是会做的妥妥帖帖如今高力士不在。这些小事也需要他亲自安排了。边令诚答应不一会儿便将上百本奏折整理完毕御案上只剩下小、中、大三叠折可见边令诚对大唐的人事结构十分熟悉。 “做得不错!” 李隆基赞了一声却现了一个奇怪地现象在御史类竟只有一份奏折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难道天下真是太平吗?” 李隆基笑了笑随手拾起奏折。只看了两行便立刻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住了。他又翻回封面是御史中丞王鉷上的折子说姚州都督李弹劾果毅都尉李清在东假传圣旨擅自封寒崇道为南宁州都督洋洋洒洒数千字说得活灵活现每一个细节都讲到了仿佛亲耳所闻、亲眼所见。 李隆基又看了几遍心中一阵冷笑他相信这个李说的是真的李清也敢这样做他若不敢就不可能替自己解决如此棘手的南诏问题问题不在这里王鉷是李林甫的心腹这份奏折李林甫怎么可能没看过上面却没有他的批阅而且御史的奏折就只有这一本可能吗? 借别人之手行事这是李林甫的一贯做法只一眼李隆基便看透了李林甫地心思他嫉妒李清在南诏的功劳恨他与韦坚合作欲对他下手。 李隆基心中忽然一阵厌烦随手将这本奏折扔给边令诚道:“宫里人中你算有几分见识你来说说这事如果是真朕又当如何处置?” 边令诚望着奏折仿佛在看一块诱人地胡饼他想看吗?他想看他并非自幼入宫年轻时他也曾饱读诗书游历大好山河朝为读书郎暮登天子堂这曾经是他的梦想‘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也曾为他向往但后来入宫年纪又长使他地锐意消退暮气渐生虽然他也曾在李隆基面前表现过他的才能但生理的残疾让他自卑宫廷的险恶使他胆怯他不敢和高力士争权只打算默默无闻地残了此一生。 不过高力士的病倒了却使他在茫茫黑夜中看到了一丝光明这几日他替代高力士使蛰伏在他内心深处的那一颗种子因雨逢时竟悄悄地滋生、抽芽机会终于来了皇上竟将大臣的奏折让他来评述。 边令诚却不敢看奏折仿佛又是一块烧红的碳让他迟迟不敢拿起这是高力士才享有地特权拿起它会有什么后果他比谁都清楚。 他微微抬头却一眼瞥见皇上严厉的目光手一哆嗦拾起了奏折他收拾过不计其数地奏折却从没有象今天这一本如此沉重机遇靠自己把握既然已经迈出这一步他便再没有回头路。 边令诚深深吸一口气匆匆浏览一遍有人竟敢假传圣旨这可是灭门之罪边令诚刚要开口却仿佛有一只胳膊将他往后猛地一拽‘等等!事情决不会这样简单否则皇上就不会如此神色凝重还让自己参详。’ 他的脑海里在迅思索忽然想起昨日皇上给玉真公主说的话‘你给朕推荐的李清只带三百人去南诏竟解决了让朕愁十几年的南诏困局这是朕今年收到的最好的一份寿礼。’ 话语欣喜还开怀大笑多少年也没见皇上如此高兴过现在竟有人在这个接骨眼告李清假传圣旨边令诚迅摸准了皇上此时的心情不屑、恼火。 想到此他猛地下定决心拿自己的未来作赌注押它一宝边令诚毫不迟疑道:“皇上老奴年幼时家境贫寒有一次母亲生病家里无钱去医治我便去医堂偷药结果被抓住了可那医者并没有打我更没有抓我见官反替我母亲免费看病说我为孝而为不能算偷。今天李清所做之事和老奴十分相似或许他是假传了圣旨但皇上要想想他当时的处境只有三百人且职位低卑更重要是他在为皇上效命假传圣旨的最终目的也是为皇上解决南诏困局而并非一己 说到此边令诚又偷眼看了一下李隆基的脸色见他目光柔和脸色淡然知道自己押对了心中不禁暗暗窃喜又继续道:“老奴虽不知前因后果但我想皇上一定也给了他临时处置之权既如此他也不算假传圣旨只是做的尺度上没把握好所以依老奴之见皇上只责备他几句让他以后当心便是了皇上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啊!” 说完边令诚垂手而立等待皇上的落李隆基盯着他半天没有说话他忽然又道:“那朕再问你南诏如果突然被一拆为二不复从前的强大那朕先要做的是什么?” 边令诚想了想声音低低道:“老奴以为先要做的是防备吐蕃。” “说的很好深合朕意!” 李隆基笑了笑从御案下取出一面金牌递给边令诚道:“这两天从南诏归来的李清就该到长安了你带朕的金牌去接他只要他抵达长安就立刻带他来见朕。” 边令诚接过金牌走出房门的一瞬间一颗心悄悄落地随之而来的是眉眼中掩饰不住的狂喜在他身后李隆基盯着他的背影暗暗地点了点头. 李清率领三百骑护送着大唐最后一批出使南诏的官员返回了长安一路餐风宿露。这一日他们已经遥遥看见了沐浴在金光中地巍巍长安城终于到家了将士们不约而同地爆出一声欢呼连一路不芶言笑的十几个文官也忍不住笑逐颜开赞善大夫杜有邻满脸风尘的脸上竟忍不住老泪纵横南诏内讧险些波及到他们。大唐使团驻地据南安门不远震天的喊杀声临死的惨叫冲刷不掉的血迹成了这些文官挥之不去地夢魘。 这里离延光门约还有五里地此时正是仲春。树荫浓绿杏老花谢官道上许多去郊外游玩的长安市民来来往往都诧异地看着这支奇怪的队伍穿着大唐地军服却一个个皮肤黝黑满面风尘不少士兵盔甲残破上面还有斑斑血迹路人不敢多看。赶紧离他们远远的。 李嗣业纵马来到李清身边感慨道:“交了差。我就要返回安西了此次和阳明南诏一行。让我受益太多最重要的还是结交了你这个兄弟。” 他伸出硕长的手臂按住李清的肩膀眼中流露出一丝留恋诚恳地说道“你也来西域吧!那里才是你施展才华的地方。” 李清默默地点了点头拍拍他地手道:“我也很想若有机会我一定去!” 这时高展刀与武行素也催马上来。武行素这些日子一直沉默不语人也变得消瘦。眼看已经到了长安他再也忍不住迟疑一下对李清道:“我决定回去后便辞去军职那里没有我出头之日我要跟随阳明。” 李清急忙摆手“这怎么行这次你立了大功回去后必有封赏少说也是校尉甚至还会升到果毅都尉正是你出头之时跟随我最多做个小吏又何苦!” 武行素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我从东起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不会因为你说两句就改变主意你如果不收我那我们的交情就一笔勾掉!而且不光是我你再看看弟兄们甚至在成都分手的南霁云都是和我一样的想法。” 李清抬头向众人看去只见所有的人都停下了马围成一圈默默地注视他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满了不舍李清只觉眼角有点酸勉强对众人笑道:“我们都住在长安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我会经常请大家去喝酒。” 这时高展刀却上前笑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次阳明立下大功皇上定会升你的官从皇上免你太子舍人来看以后你应该是军职若是派到地方上去你便可以趁皇上高兴提出将他们都带走我想才三百人皇上应该会答应的。” 一句话提醒了李清这倒是个机会去地方上为官躲开太子对自己的拉拢一举两得是最好不过。 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事便对大家笑道:“险些忘了走之前敲了于诚节一笔竹杠大家拿去分了每人十两黄金另外阵亡地弟兄要给双份。” 十两黄金相当百两纹银在黑市上可兑得一百五十贯钱虽然羽林军不同于一般的府兵可以不用自备兵器、粮食、日常用品甚至还有一点津贴但每年也不过几贯而且这次去南诏是件苦差有钱有门路地都说情脱了身随行的大多是清贫人家子弟。 听说李清要给他们每人十两黄金狂喜之下众人竟忍不住大声欢呼起来直看得一帮文官眼中羡慕暗叹自己没这么好地运气不料李清又对他们微微笑道:“各位大人自然都会严守朝廷戒律不过这一路车马津贴也该是有的况且也不是公款十两金子大家都有份就算是给大家的一点茶钱若不收下可是不给我面子哦!” 众文官面面相视心中想要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这时杜有邻哈哈一笑“李将军说的是钱虽不多若不收下真是不给面子了老夫第一个收下。” 众官见有人带头而且还是太子岳父皆喜笑颜开纷纷表示一定要给李将军面子云云心里却暗赞李清会做人有财大家。 倒不是李清想给他们而是于诚节送别给金子时他们在一旁都见了倘若不堵住他们的嘴恐怕士兵们的钱也捂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杂沓的马蹄声只见旌旗招展似有大队人马开来这里是延光门外的官道并非主干道官路较狭窄沿路地百姓们纷纷向两边逃避惟恐惹了这群马队渐渐地马队走近约五、六百人都骑着马还有十几辆马车里面人员混杂有衣甲鲜明的军士有满脸凶蛮地家丁护卫着中间近百名男男女女均年纪不大个个红裙绿裳衣着艳丽正吵吵嚷嚷朝这边快而来。 杜有邻打手帘看了半天忽然脸色一变大叫道:“不好!是长安那帮小混蛋大家快闪开!”---- 注:李隆基的生日是八月五日因情节需要将它提前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长安少年狂 国已逾百年子孙繁衍、生生不息亲王、郡王、显还有出嫁的公主、入赘的驸马或富贵三世、或荣华一生到天宝年间李氏宗亲已不下千人另外皇亲国戚更是不计其数。 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尤其是这群享有特权、锦衣玉食的皇室子弟在春意盎然、暖气催情的仲春更是异常活跃追花逐蝶、赏花踏青长安处处可见他们的影子。 李清一行在延光门外见到的便是其中最活跃的一群部分是李唐宗室还有不少高官子女年纪都不大此刻他们正从乐游原夜营归来野宿的亢奋还未消去行进中更是趾高气扬。 这里虽是城外但道路两旁屋舍密集一路摆满了小摊小贩往来人流如织更使狭窄的官道更加拥堵。 忽然不知谁喊了一声“飞蝗党来了大家快躲!”所有人都现了旌旗和马队向这边开来街上顿时乱成一团呼儿唤女拖箩挑担地向两边屋檐下躲去马队仿佛决堤的河水滔滔而来踢翻了老人的茶摊踏烂了小贩的瓜果人们缩着肩、背过脸不敢看他们年轻的女子更是躲进小巷生怕惹祸上身。 李清见他们嚣张便命令士兵们退到边上将路让给他们十几个文官更知道这帮人不好惹纷纷跑到便道上。远远地看着他们。 很快浩浩荡荡地车马队从唐军将士们面前经过两大群人擦肩而过一面是肆无忌惮的笑声和歌伎的尖叫声另一面却是一群风尘仆仆的唐军将士沉默无语。 路边一群盔甲破旧、黝黑干瘦的唐军自然引起了这帮‘飞蝗党’的兴趣少女们坐在马车里指指点点掩嘴偷笑。一群衣甲鲜明的少年将军更是嘴撇到耳边将胸脯挺得高高头盔上红缨飘扬活象为吸引异性而开屏的孔雀。 忽然有人大叫一声:“这是哪里来地叫花子好象还是士兵真丢大唐的脸!” 众人一起哄堂大笑。见这群士兵都不敢吭声笑声更加响亮这时一辆马车经过车帘拉起露出几张漂亮的脸蛋上下打量对面的唐军一名梳双鬟流苏辫的绿衣少女盯着最边上的黑瘦将军看了半天忽然叫了起来“李清。是你吗?” 这个绿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帘儿同父异母地姐姐崔柳柳。她叫声引来无数人的注目李清的脸微微一沉。他早看见了崔柳柳见她居然和这帮人混在一起心中着实不悦便扭头不想理她不料还是被她现。 “停车!停车!我要下去。” 她拉开车门跳下去提着绿色长裙向李清跑来紧接着后面几个少女也跳下马车。跟在她的后面。 喧闹的队伍停住也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与李清的身上一些听见她叫喊的人开始悄悄议论起来‘这人是谁?. 崔柳柳满怀喜悦跑到李清面前明媚的笑脸上洋溢着久别重逢的漏*点却现周围一群士兵都冷冰冰地看着她甚至靠李清最近地几个手直接握在刀柄上仿佛她是一个要突施偷袭的女刺客。 “崔小姐真是巧!” 李清勉强笑一笑向她微微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 没有得到另一个人地响应这重逢的漏*点便燃不起来崔柳柳见李清没有下马她忽然似明白了什么便低着头轻轻地说道:“你去南诏地事我不知道你是在怪我没来送行吗?” 李清忽然瞥见她马车后面胡乱折叠成一团的帐篷眉头一皱责问道:“你在外边过夜有没有经过你父亲的同意!” 崔柳柳自小被他母亲娇纵长大后恣意任性天不怕地不怕在长安是出了名的刁蛮女可她却有点怕李清自上元夜与他相识她便对他有了一分爱恋这份爱恋在一段时间内支配着她的整个身心使她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她时时刻刻都想找他想和他在一起虽然她也知道他并不将自己放在心上但这并不妨碍她的热情也不妨碍她体会这种美妙的感觉可自从李清成亲这种感觉便陡然消失她为此伤心了很久后来李清去了南诏她也渐渐淡忘了这段情又恢复了她往日地浪荡生活整天就和一帮不良皇室子弟在一起鬼混为此她的父亲也气伤了心不再管她直到刚才她又看见了李清极度地惊喜使她心中已灭掉的死灰竟忽地又燃了起来。 此刻重逢的激动已经荡然无存李清问话让她羞愧他的严厉使她害怕但众目睽睽之下她竟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崔小姐如此无礼!” 李清的冷漠早惹恼了施柳柳的同伙立刻冲上来一帮皇室子弟将他团团围住拔出腰间宝剑恶狠狠指着他。 “滚下马来!. 旁边唐军大怒三百骑将士纷纷拔出战刀冲上前来个个凶神恶煞战刀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芒凛冽的杀气逼迫而来竟将这群人马匹吓得连连后退‘唏溜溜!’乱叫。 “不可鲁莽你们退下!” 将军有令将士们只得收刀回鞘退回原位杀气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群皇室子弟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一个个吓得苍白口唇干李清向他们拱了拱手淡淡一笑:“我的手下们最近杀人顺了手惊吓了各位不要被我扰了心情请继续赶路吧!” 说完他又向崔柳柳冷冷说道:“若你还肯听我这个大哥一句话现在赶紧回家向你父亲道歉若不肯听以后也休要再叫我去吧!” 崔柳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说不出来只得低头匆匆上了马车。 众少年被他的气势所慑又偷眼看了看横眉怒目的唐军士兵只得怏怏收了剑这时站在最后一个三十出头的瘦高男子向李清高声道:“将军可敢留下大名?” 此人脸色灰白鼻子硕大李清忽然觉得此鼻子似乎有点面熟象在哪里见过但此时却不容他细想他微微一笑“刚才崔小姐不是说了吗?在下李清职位卑微乃无名之辈不敢污了众位王爷、少爷的耳朵。” “李清?” 众人念了念这个名字确实陌生但那名瘦高的男子却脸色微变仔细打量李清一眼急低头向一名家人嘱咐几句那家人悄悄上马打马向长安城飞驰而去。 这时从长安城方向传来马铃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随后响起轰然的马蹄声远方出现大群骏马卷起滚滚黄尘簇拥着一匹白色骏马飞驰而来骏马象一片雪影冥冥闪着银光连马笼头也是光闪闪的仿佛是镶嵌着星光的宝石马上骑士策马疾驶披风在身后掀起高高的金盔下满头黑迎风飘扬他眼似弯月唇线刚强顾盼之间神采飞扬散着勃勃的青春气息。 他从一帮少年身旁飞驰而过招呼也不打一脸不屑那少年公子看见了李清一拉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跃起如飞龙入云“李将军师傅你们果然回来了?” 李清见他丰神俊朗也是皇室子弟装束和眼前这帮宗室子弟一比竟仿佛凤凰立鸡群一般心中顿生好感亦拱手施礼道:“在下李清。请问公子是?” 这时李嗣业悄悄走近在李清耳边低声道:“阳明他便是太子长子广平王李俶。” 少年口中地师傅正是李嗣业曾教过他陌刀刀法也受过他的拜师之礼算得上是他的师傅。也很喜欢此子的勤奋便笑道:“又要去跑马了吗?这临近长安城却不知道减当心有拾遗告你父王一状和上次一般打烂你的屁股。” 少年吐了下舌头翻身下马。手一挥笑道:“儿郎们都下马师傅说了要咱们步行回长安。” “你这臭小子我几时让你步行看来你真是皮痒了等明日我再传授你几招好好治一治你。” 听到‘治一治’三个字那少年挠挠头苦脸道:“我此番有得苦头吃了不如高挂免战牌先挫挫师傅的锐气再说。咦!我怎么全说了。”说罢他冲李嗣业挤挤眼睛。哈哈大笑起来。 眼一瞥却看见李清正含笑望着他。忽然‘啊!’地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大叫道:“该死!该死!险些忘了大事。” 说完他赶紧下马向李清深施一礼“父王身体欠佳不能亲自前来迎接便命我代他前来欢迎李将军回朝。” 李亨的用意李清自然明白归不归太子党他心中自有打算但广平王李俶地朝气蓬勃。却让他怀了十分的好感他是知道一点历史的。这个李俶应该就是日后的代宗皇帝了能文能武器宇不凡果然是人中之龙他下马急回礼道:“小王爷多礼了李清何得何能竟惊动了太子实在担当不起。” 旁边的一众皇室子弟见广平王亲来迎接李清还是代表太子心中不由暗暗心惊‘这个李清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连太子都想亲来迎接一群红男绿女的眼中都流露出震惊与疑虑随即人群中响起一片嗡嗡地议论声。 此时人群中却传来一个阴阴的声音:“我听家父说太子这几日精神抖擞几时身体欠佳我看太子殿下是不敢来见李将军吧!” 李俶霍地回头说话的正是那个瘦高个男子李俶却认识他李林甫的第八子李银他冷笑一声回应道:“我父亲是堂堂正正的太子不象有些人据着相位不思报效朝廷却尽做阴毒龌龊的背后勾当。” 李银勃然大怒指着李俶恶狠狠道:“你把话说清楚了我父亲几时阴毒龌龊又做了什么背后勾当你若说不清楚那我们去皇上面前说。” 李清暗暗摇了摇头父辈的恩怨竟传到了子辈身上他见李俶眼中闪过一丝懊恼知道他心中也有些后悔便笑着替他解围道:“原来李公子是李相国之子李清刚才得罪了我倒觉得李相国与太子殿下关系一向交好可别为了咱们后辈的几句无心之言便伤了彼此和气这对大唐社稷不利也是皇上不愿见到的李公子你说我的话可有道理。” 李银知道李清所指是让自己不要捅破了父亲与太子之间那层薄薄地面子便微微一笑拱拱道:“李将军不仅胆识过人言语也厉害在下李银也替家父李林甫来迎接李将军从南诏凯旋。” 此言一出不仅这群王室子女就连旁边看热闹的百姓也开始对这群披挂着血锈盔甲地黑瘦军人们肃然起敬原来他们就是那群纵横东和南诏的三百骑大唐勇士他们在东孤身奋战他们在南诏英勇果敢他们地事迹早随着第一批使臣的回归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 确实他们的盔甲破旧、军服褪色个个黝黑干瘦在雄伟辉煌的大唐都城面前显得十分寒碜。但他们褪色军服意味着无数的风雨夜行军意味着跋山涉水地出击意味着高原烈日的暴晒。那血迹斑斑的锈痕也不说明别地那意味着在决死的鏖战中因为来不及揩拭人血而锈成这样这里面有敌人血也有自己地血甚至两者的血混在了一起。 在他们面前人们都禁不住鞠躬如也因为这些人恰恰就是英雄的旗帜和典范他们身上充分体现出大唐热血尚武的报国精神。 这时延光门里又飞驰出数十匹马马上之人都是宫中内侍打扮边令诚一马当先不多时便赶到了李清的身旁他上下打量一下李清忽然从怀中掏出一面金牌高高举起“皇上命羽林军果毅都尉李清火进宫见驾!” 第一百四十章 两个宦官 李清一行从延光门进城金碧辉煌的飞檐翘顶鳞次节比的精巧建筑顿入眼底街道上人声鼎沸、热闹喧嚣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在队伍旁边走过个个衣着华丽五彩缤纷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年轻人还是老者都是红光满面喜气洋洋耳畔里充斥着熟悉的话语他贪婪地呼吸着故土的空气任由唐风吹拂自己的面庞一股由衷的喜悦在心里涌动长安我回来了! 再回头望去所有的将士们都和他一般激动归家的渴望在脸上浮现。 “嗣业你先到兵部备案把行李分了让大伙儿回家吧!” 李清说完又问路边店铺借了纸笔将自己家的地址写下递给了武行素道:“你就辛苦一点替我一家一家去安抚阵亡弟兄若有任何解决不了的就按这个地址去找我。” 大家应了一一上前和李清告别望着大伙儿依依不舍的背影李清鼻子阵阵酸三个月的浴血奋战竟使他们产生了深深的感情眼看分手在即他眼眶不禁红了喃喃低语“相信我我们一定还会在一起!” “真令人羡慕啊!要是我能再年轻二十岁我也愿意跟随李将军为国效力。” 李清诧异回头望了望这名皮肤黝黑的宦官这种话居然从一个宦官的嘴里说出。着实是少见他不由大感兴趣向他拱拱手道:“请问公公尊姓大名?” “在下边令诚这几日高公公病倒我替他当值!” ‘边令诚?’李清细细咀嚼这个名字听说过却一时想不起刚要开步。他忽然记起来了边令诚不就是斩杀高仙芝和封常清地那个宦官监军吗? 李清倒退一步眼睛紧紧盯着他嘴角又挂起他那惯有的冷笑心中竟有一种杀他的冲动。边令诚茫然地看着他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他为何听到自己名字便有这种表情一抬头见天色已经不早便催促道:“李将军咱们须快些走皇上还等着呢!” 李清的眼神已经柔和下来边令诚不过是把刀。就算他不在必然还会有另一把刀至。况且这边令诚在历史上还是有几分才干自己应该笼络他。而不是得罪他想到此他微微笑道:“边公公居然得到皇上的金牌可见是深得皇上信赖又有拳拳报国之心假以时日必被大用只盼到时。要多多提携李清才是。” 说完他趁人不备。将一只红丝袋悄悄递了过去“这是南诏王宫得来送给边公公留个纪念吧!” 就象爱腥是猫的本性太监爱财也是一种本性仿佛下面少了几个零件非要用钱来填满它不可边令诚没有出头机会收钱的好事轮不到他这还是平生第一次他受宠若惊手颤抖着接过向里面偷偷一瞥只见一道璀璨的光芒射眼而来他仿佛靠近炉火一般从手到脸映得通红嘴上结结巴巴连一句感谢地话都说不出了红丝袋里是一颗杏核大的金刚石。 边令诚仿佛痴了只木然地跟李清走向皇宫心中空空荡荡的什么念头都没有了过了一会儿又象冬眠的蛇进了春天慢慢又活了‘老天金刚石啊!’ 边令诚仿佛一口气憋闷在胸膛里他要大声喊出来才痛快!才痛快! “李将军多谢了。” 口说远不够表示诚意边令诚脑海里思索半天忽然想到了那本奏折他催马上前几步和李清并驾而行见左右无人便低声对他道:“御史中臣王:=:别在皇上面前说此事否则我必死无疑!” 李清心中暗惊李果然不肯放过自己不用说这一定又是李林甫下的套报复自己和韦坚合作他心中冷笑一声证据没有当事人又被自己杀了又何惧之有倒是这李林甫始终不肯放过自己看来狼吃人的本性并不因自己地退让而改变哼!不给你点厉害瞧瞧还真当我是病猫。 想到这他淡淡一笑“边公公请放心李清心中自然有数。” 说着一行人已经过了皇城穿过太极宫来到玄武门前大唐的皇宫分四部分大明宫、太极宫、掖庭宫、东宫其中掖庭宫是罪妇服役的地方有点象女子监狱太极宫是初唐皇宫在太极宫北面是西内苑也是羽林军和万骑营的驻地玄武门扼于西内苑与太极宫之间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唐武德九年李世民便在这里动了玄武门事变开启了贞观之治的大门。 李清刚进玄武便听见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阳明是你吗?” 他急抬头只城门边站着一军官身材高大长得虎目狮鼻、威风凛凛让李清着实吃了一惊不是杨钊是谁看来历史并没有走错他终于进京了此时他只是个小军官但不久后他就会飞黄腾达一直会走到权力的顶峰他将是李隆基用来牵制李林甫的一颗棋子可能现在连李隆基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不过历史还会不会往那个方向走连李清自己都没有底了历史上并没有自己这号人出现可是现在已经有了而在自己的手上南诏的走向也改变了。 但现在没有时间和杨钊叙旧便上前对他低声道:“我过几日来找你!” 杨钊早听说李清在长安混得风生水起又见现在皇上要专门召见他心中更加羡慕他本是个极势利 若李清混得穷困潦倒就算他们私交再好他也未必叙旧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古今亦然。 杨钊见到李清身后跟着一群太监立刻站直了腰脸色肃然地检查他们进宫的腰牌两人会意一笑便擦肩而过。 李隆基已小睡一觉精气养足正全神贯注地批阅奏折而在他的下方高力士在小心地给奏折分类眼睛却不停地扫向门外他脸色蜡黄眼皮浮肿显然病没有痊愈他本是在家里养病却忽然接到一个心腹小太监的密报皇上让边令诚看奏折高力士差点晕厥就仿佛一个守财奴家里闯进一群强盗让他无法容忍!于是他抱病入宫牢牢把住他的位子不让任何人再有机可乘。 这时一个小太监在门口晃了一下高力士会意这是边令诚回来了他见李隆基专注便悄悄走出来正看见边令诚带着李清远远而来他重重地哼了一声长身立在门口冷冷地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宫人。 边令诚老远便看见了高力士看见他满眼怨毒的眼神看见他刀子般的目光他的脸立刻变得苍白收礼的喜悦被驱赶得无影无踪‘完了!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所有的梦想都在这一刻破灭了犹如晴天霹雳木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想到高力士地狠毒。边令诚忽然浑身颤抖起来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从大腿颤抖到胸膛再颤抖到头盖骨接着他眼前一黑象一棵被大风吹动的树摇摇晃晃。眼看要摔倒李清一把扶住了他也看见了高力士立刻反应过来便在他耳边低声道:“边公公不必灰心皇上若要用你。是谁也拦不住的。” 仿佛服下一剂效救心散边令诚立刻缓过气来‘是啊!事已至此害怕又有什么用?’ 想到此他感激地望了一眼李清带着他迎了上去“高公公我奉皇上之命去请李将军现在已带到特此交令!”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屋内的李隆基听见连李清也暗赞他聪明。如此一来便立刻化被动为主动。而此刻他就是再软高力士还是不会放过他与其逃避不如一搏看来李隆基用此人为监军确实有他的道理。 边令诚将一面金牌递了过去高力士见了更是大吃一惊心中又恨又警惕。只要出示这面金牌边令诚的话便是圣旨。高力士服侍皇上几十年这金牌也只用一次而这边令诚第一天服侍皇上便得了金牌让他如何不眼红牙根如何不痒。 他犹豫一下刚要伸手去接却听见房间里传来李隆基的声音“既然人已经带到为何还不进来!” 高力士一哆嗦不敢再接金牌只狠狠瞪了边令诚一眼换了副笑脸对李清道:“皇上已经等了多时了李参军快请进。” 有的时候称呼领导旧地官名往往会有更有效果比如局长升市长了你偶然称他一声王局会让他产生一种遥想英雄当年的感觉他会想起你是他的老部下从而拉近两人的关系这是拍领导马屁的一个小技巧各位读者不妨一试但切记只能偶然为之太多效果会适得其反。 但高力士叫一声李参军却不是时候他应该学学李林甫拍拍李清的肩膀笑咪咪地叫一声‘小李’效果或许会更好些李清冲他点头微微一笑便随他进了御书房. 几个月不见李隆基明显老了头灰白脸上地皮也松弛下来不复从前的细嫩光洁若再细看还能现有几块淡淡的老人斑若隐若现或许六十岁是一个人的坎迈过这道坎人便由中年迈进了老年。 李隆基见李清进来手一摆止住他的大礼参拜向下的小椅指了指温和地笑道:“坐下说话!” 脸却转过来看了看边令诚和高力士先接过金牌才对边令诚淡淡一笑道:“既然高公公病已经好了你就先回去吧!好好保养身子朕以后还会用你。” 边令诚听懂了皇上的话他跪下连连叩头激动得眼泪都了下来哽咽道:“老奴谨记圣喻一定好好保养身子替皇上效力。” 说完他慢慢爬起来脱离了高力士眼睛所施的阴寒之气一步步退到门口转身走了李清默默望着他的背影远去他们将来还会再次相遇。 李隆基又向高力士使了个眼色高力士会意关上门退了出去此时屋子里就只剩下李隆基和李清他眼睛一挑深不可测的眼眸里射出了一道寒光仔细打量眼前此人。 三个月不见李清变化很大他比从前更黑更瘦但身体却强壮很多他坐在那里腰挺得笔直目光沉静、神情果决嘴唇绷得一根直线透出成熟地自信整个容貌与风姿开始象军人了去南诏前他是一块生铁经过南诏之行一次又一次的锤炼他终于被炼成了一块精钢。 李隆基心中不住赞叹‘好一个英武男儿看来上天又送给朕一个大才!’ “不错!不错!你没有让朕失望。” 他笑容亲切声音柔和而富有磁性身子微微前倾怀着十二万分地兴趣对李清道:“说吧!把东和南诏生的事情详详细细讲给朕听每一个细节都不要漏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君臣共商西南事 李清细细地讲述他的南诏之行李隆基也在认真地听他不断变换坐姿听到东巫女的作用他不禁伏案沉思讲到袭击吐蕃使臣他又眼光炽热几欲拍案而起一直听他讲完猎捕阁罗凤下令放箭射杀二人李隆基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躺在椅子上时间竟过了快二个时辰。 李隆基目光闪烁似随意问道:“适才听你说在东时你向寒崇道保证封他为南宁州都督这是否有点孟浪若朕不答应你又怎么向他解释?” 李清得边令诚提醒早胸有成竹以李隆基的精明和大智若否认才是他无法容忍的关键是在用词他肃然答道:“因为臣早有杀他之心为稳住他就算答应封他为东王又有何妨我要的是时间便在墙上先画了个饼给他让慢慢看、慢慢做梦假如臣真要用他自然会加急向皇上求旨否则若兑现不了他一怒又反我岂不是前功尽弃?” 李隆基暗暗点头其实人已经死了有没有假传圣旨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清如何圆这件事听他答得圆滑听似不承认但细节处其实又承认了此事就算轻轻揭过。 李隆基起身负手在房间里慢慢踱步凝神想了一会儿仰头望着窗外徐徐说道:“吐蕃窥视西南已不下百年屡败我大唐先后在铁桥设神川都督在浪穹遣御史镇守势力兴盛时一度南下占据了洱海地区无奈朕只好选择扶持当地势力来对抗吐蕃咄咄逼人的气势从太宗时起蒙舍诏就和我大唐历代关系密切朕就选了蒙舍诏主皮逻阁为大唐代言人他是有几分才干最终将吐蕃逐出洱海地区建立南诏国只可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本用来对付吐蕃南扩的盾牌反而成了威胁大唐的长矛让人不胜叹惋你此次去南诏利用南诏兄弟争权的机会瓦解了南诏东扩的野心分裂了南诏拔掉了大唐腹下的一颗芒刺大功于社稷论功绩封国公也有资格。” 说到此李隆基霍然转身盯着李清沉声道:“若朕封你为国公你可敢接受?” 李清知道自己若应了就会成为大唐历史上最年轻的国公可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没有资历、没有实力却登高位不知要被多少人眼红不说李林甫就是一个小小的御史判官也会轻而易举拿到把柄告翻自己饭要一口口吃路须一步步走还是深藏不露的好。 想到此他轻轻摇了摇头“不是臣敢不敢接受的问题而是臣并没有完全解决南诏问题愧不敢受!” 李隆基暗暗点头如此年轻却不骄不躁难得!难得! “为什么没有完全解决南诏问题你说说看!” 李清淡淡一笑道:“刚才皇上也说了南诏问题其实是一只手的正反两面它的正面是大唐反面是吐蕃南诏强则吐蕃势弱反之亦然现在南诏分裂必然会给吐蕃可趁之机所以臣才说南诏问题其实并没有解决完。” “那依你之见这个困局又该如何解?” “增兵!”李清毫不犹豫道:“政治上扶持于诚节只是其中一方面吐蕃问题还得大唐自己解决臣建议提升巂州(今四川西昌)都督府规格以剑南节度为南溪郡都督府为颈西北是巂州都督府东是昆州都督府中间是姚州都督府(今云南楚雄)象三只铁钳牢牢抓住云南再加强南面安南都护府(今越南河内)对各羁州的控制实行军屯同时提高赋税以削弱各部落的实力这样西南地区将牢牢被我大唐控制何惧吐蕃南扩。” 李隆基默默注视着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半晌才长长一叹道: 李清沉思片刻又道:“臣还有一件事想禀明陛下。” “你说!” “臣以为姚州都督李兼任南溪郡都督实在不妥他精力有限无暇两头兼顾使得南溪郡都督府形同虚设督此人在剑南为官多年又曾为章仇大人的特使出使南诏对南诏事务熟悉。” 李隆基淡然一笑“你说的可是剑南采访使鲜于仲通?” “正是此人。” 李隆基却不以为然道:“其实朕倒是想让你去做南溪郡都督觉得只有你最合适。” 李清上前一步左膝跪地道:“陛下臣想去西域展还有跟随臣的那三百唐军感情已深希望陛下能答应让他们继续跟随为臣臣只有这两个要求望陛下答应。” 李隆基看了李清片刻心中有些感动亲手将他扶起拍拍他肩膀笑道:“你的心愿朕已经知道你先回家去让你新婚第三天就去南诏朕实在过意不去先回家探望娇妻过几日朕再好好封赏你。” 李清谢恩 要告辞忽然想起一事顿时脸色大变眼睛直勾勾方自己杀了吐蕃使臣至今已快一个月加之南诏分裂但吐蕃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似乎不符合常理这只能有一个解释吐蕃要对陇右用兵了所以才隐忍此事他又想起海家走私军品一事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吐蕃今年要对大唐动兵想到此他急对李隆基道:“皇上臣有预感夏秋之际吐蕃极可能会对陇右用兵请皇上早做准备。” 说完他又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告诉李隆基李隆基脸色微变确实有这个可能他忽然想起前日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和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联合上书要求全面禁止与吐蕃贸易防止不法商人借正常贸易渠道将铁器、粮食等禁品走私到吐蕃但这一方案被李林甫一系强烈反对而不了了之理由是吐蕃战事未料不能因哽废食。 但这只是一个表象问题在太子与李林甫的矛盾越来越公开化只要是太子一党的提议不管是否关系民生大计还是街坊小事李林甫一党统统反对很明显太子与李林甫的力量有些失衡了这是他李隆基决对不愿看到的事情。 想到这李隆基暗暗摇了摇头只淡淡道:“你的意见很好朕接受了!” 见李清要告退迟疑一下又对他道:“再有太子送你那套宅子你就收下吧!你虽然已不是东宫属官但太子那里有空还是去多走走毕竟你还年轻朕的意思你懂吗?” 话已经说得这么白他怎么可能不懂李隆基的意思还是让他去跟太子这恐怕是因为太子与李林甫的力量对比有些失衡李隆基便想扶持太子一把的缘故。 “臣明白!” 李清见李隆基已经有了倦意便告退而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李隆基微微点了点头到此为止此人无论能力、胆识、眼光都可圈可点值得自己好好栽培假以时日必成为大唐的栋梁。他心中畅快拾起玉锤轻轻敲了敲御案上的小铃高力士急忙跑来“老奴在请皇上吩咐!” 李隆基从桌下取出那本弹劾李清假传圣旨的奏折递给高力士道:“你去一趟相国府将它交给李林甫什么也不要说。”. “近乡情更怯!” 这正是李清此时的心情离家三个月也不知帘儿怎么样了胖了还是瘦了见到他会一头栽进他怀里还是一把揪住他耳朵李清心中又是激动、又是胆怯激动是他终于回到了自己休憩的港湾而胆怯却是因为他在外面找了女人虽然帘儿的信中表示同情阿婉的遭遇愿意接受她但是女人的大度往往建立在男人的让步之上。 还有小雨这妮子一直春心萌动自己答应一个月后娶她可这一走就是三个月不知她又会怎样。 李清现在还是借住在李琳府上虽然太子又送他一套豪宅仆役、丫鬟一应俱全但没有他的许可帘儿是决不可能搬过去的现在李隆基既然已经同意他便可以举家迁去和李琳关系再好毕竟是寄人篱下。 一路骑马而来再拐两个弯便是李琳府李清的心情开始紧张起来此时已经是下午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刚转个弯李清忽然在前方不远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穿着一身黄色银泥裙体态婀娜提着一只小蓝子正碎步低头急行。 ‘啊!是小雨’ 李清心中一热他刚要叫喊却现她旁边还有一人穿着白色书生袍头戴软幞头两根长长的帽带拖在身后他皮肤白皙体形瘦弱正紧紧跟着她不停向她说什么语气激烈但小雨似乎不想听他说话走得更快而他竟敢去拉小雨的手。 李清的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翻身下马低低喊了一声“小雨!” 小雨被此人纠缠住摆脱不掉正又羞又急忽然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她猛然停住了脚步惊喜交集地转过身来她看到了好象有一个所有人不知道的令人难以置信的现一阵狂喜攫住了她全身血管一时间猛烈地激动起来。“天啊!”她禁不住大叫起来“是公子是公子回来了!” 手中的篮子几乎被她扔掉她冲上来一把抓住李清的手突来的狂喜让她一时无言半天喜悦的泪珠才从她白瓷般闪亮的脸庞滚落声音激动而颤动“公子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忽然现自己说漏了嘴小雨的脸顿时羞得绯红仿佛飘过一抹绚丽的晚霞可她依然舍不得松手仰着脸痴痴地看着他仿佛一朵刚刚绽放的鲜花娇嫩而艳丽这一刻她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在心中酝酿了千百回的思念陡然爆千言万语都在她的眼中流露无遗。 三个月不见她似乎又长高了几乎齐到自己的眉梢李清被她 染轻轻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拍了拍她的脸“我们我不在家你们都好吗?” 李清拉着她的手眼一瞥却见那男子还站在那里眉目清秀一脸书卷气长相倒也斯文正呆呆地望着他们。 “他是谁?” 小雨紧咬嘴唇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在李清耳边低声道:“公子他是鲜于大老爷之子叫鲜于复礼他总来纠缠我象只苍蝇一样我走哪里他跟哪里我实在躲不开他我不管你要替我做主!” 鲜于复礼正是鲜于仲通的二公子(参见卷一第十九章官司)他曾爱恋过帘儿后来帘儿不知所踪他也就死了这条心专心读书 这一两年他在长安求学渐渐染上士子的风流习气他家资巨富出手阔绰更被群芳环绕可谓要云得云要雨得雨去年高中金榜本是放到江南西道做一县主簿但他留念长安风流便走了人情又补为礼部主事虽只是从八品小官但留京的愿望终于达成他更是意气风十天前在一次闲逛中无意中看见了小雨他本是小雨的旧主人先是高兴但很快就变了味他见从前不起眼的小丫头竟出落得容貌秀丽身材高挑丰满在唐女中极为少见陡然便生了邪念他先向小雨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表示要娶她为妾小雨自然不肯也是李清疏忽竟忘了小雨的卖身契还在鲜于府一直没当回事但鲜于复礼却以此为要挟指出小雨是他家的丫鬟要带小雨回新政老家天天在李琳府周围晃悠吓得小雨一直不敢出门帘儿也不愿见他这一天小雨出来买东西被他现正纠缠不休之时恰好李清回来了。 听说是鲜于仲通的儿子李清暗暗思忖“看样子还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就看在他父亲的面上饶他这一次。” 想到此他缓步上前淡淡一笑向鲜于复礼拱拱手道:“原来是复礼兄李清失礼了不知鲜于世叔可好?” 语气平淡看不出一丝愠色倒象是每日见面的邻居在晚饭后散步时的邂逅鲜于复礼却盯着小雨紧牵李清衣角的手心中又酸又涩可对方已经行礼在先容不得他多想只得勉强回了个礼“李兄家父身体康健有劳挂念了。” 既招呼完毕李清再不理他伸手捉住小雨的皓腕就走鲜于复礼眼看他们从自己身边走过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中而且小雨看李清所流露的痴情更让他醋意大再也忍耐不住他重重咳嗽一声道:“李兄请止步!” 李清斜睨他一眼若他知趣走了倒也罢了可看他样子是贼心不死自己和小雨这般亲密了他竟视而不见李清心中不禁微微动怒但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冷冷道:“原来鲜于兄还没走还有何事指教?” 鲜于复礼见他态度冷漠虽然也知道他不好惹但色字头上一把刀他心下一横指着小雨道:“此女是我鲜于府的丫鬟私逃出来现在被我现我要带她回府你不得阻拦。” 李清仿佛听见了天下最荒唐之事看了他半天才一字一句道:“看在你父亲的面上我不计较你的无礼现在你给我滚!” 鲜于复礼见他突然翻脸不禁脸色大变他也豁出去了大声喊叫道:“大唐自有律法我要去报官李清你等着!”说完又害怕李清打他便慌慌张张逃走。 小雨见他逃远稍稍松了口气可又想到他的话心又悬了起来虽然知道李清不会答应但大唐律法的严厉还是让她忐忑不安她忧心忡忡地问道:“公子他如果真的去报官那可怎么办?我会被送回去吗?” 李清忽然想起了当年在鲜于府初见她的情形心中爱怜便轻轻揽住她的腰安慰道:“你还记得我离开鲜于府时给你说过的话吗?” 一个承诺一个给自己自由的承诺小雨的目光变得异常明亮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公子我记得的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那你还担心什么走吧!咱们回家。” ‘回家!’小雨心中充满了被保护的安全感她快乐地叹了口气竟撒起娇来一把抱住李清的胳膊头往他宽厚的肩上一枕任他半拥半抱带自己回家管他路人侧目去。 李清见她全身心地依赖自己心中万分感慨倘若自己此时还在中卖冰除了连夜逃走他还能有什么办法保护自己的女人权力、地位没有它们一切都是空话。 李清心中着感慨眼一瞥却见她挎的篮子里放着五、六包药吃了一惊急道:“小雨帘儿生病了吗?” “帘儿姐没有生病这是安胎的药!”小雨见他膛目结舌不禁掩嘴’扑哧!’一笑踮着脚在他耳边悄声道:“公子你要当爹爹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情切切良辰花解语 府邸占地宽广李清虽然是借住却别有独院和李只有一墙之隔住着帘儿、小雨和十几个丫鬟婆子除了赶车老余外其余男子都住到西市的店里。 进府门后小雨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已经先行一步跑去通知帘儿穿过两道月墙李清来到自己的独院院子里很安静几株粗大的月桂已经枝叶浓密两旁的花地里绿肥红瘦几朵月季花正开放得灿烂淡淡的芳香在院子里飘散。 忽然厅堂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袭洁白的曳地长裙仿佛天上的云朵冉冉飘来迎面只见一张冰玉般的面孔在看见李清的一刹那她深潭似的眼眸中竟放射出绚丽夺目的神采极度惊喜和期望糅合在一起宛如冰山的雪莲迎风绽放。 她罕见的情感流露竟将李清看得一呆这也难怪如此明艳动人的冷郡主换作谁也是第一次见到。 “你、你回.在她身后仆嫂宋妹正托着一只木盘匆匆走出盘子里是一只盛药的碗碗底还存有一层乌黑的药渣。 宋妹的到来仿佛是一道异常强大的寒流来临瞬间便将李惊雁的激动凝固明眸中的神采迅蒸只剩下冰潭里特有的寒意她又恢复了常态只微微向李清点了点头。长长地睫毛垂下遮住了暴露她内心情感的窗子沿着墙边的石板花道快步而去。 “啊!老爷你可算回来了!”的盘碗兴奋得叫起来声音因操劳而变得嘶哑。 李清见她眼中熬得通红知道她照顾帘儿辛劳。心中感激又担心帘儿身子急忙低声问道:“她问题大吗?” “还好险些小产看现在情形应该是保住了。” 迟疑一下。宋妹又道:“老爷三个月是女人的一道坎晚上老爷还是一个人睡吧!” 李清点点头压住内心的激动大步走进屋去就院子的丹桂后面浓密的枝叶缝隙里透出几片洁白地裙琚 良久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叹息声中充满了深深的失落与惆怅。白色的裙琚消失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新婚的喜色早已消失。房间光线明亮弥漫着淡淡地药香。勾勒出一幅恬静的景象大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挂一顶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幔帐旁边几把褐色的藤椅随意摆放上面铺着用各色细麻镶拼而成的垫子还有一把大一点的摇椅虽有点陈旧。却象慈母般的亲切那宽大的扶手透出盛情邀请入坐的气息。上面铺着厚厚地褥子舒适诱人给人带来身心松弛的享受。此时这张椅子上就半躺着这个家地女主人腿上盖着一床薄薄的被子手边放着一件只缝了一半地婴儿服她正温柔地注视着从远方的丈夫目光亲切而喜悦。 虽然彼此没有说话但李清却感到一股沁人心脾的甘泉从心底流过他几步走到她面前缓缓跪了下来握住她白皙而细嫩的手感受着她手中的温暖.他微微一笑“我回来了!” 帘儿心疼地他抚摸他变得又黑又瘦的脸庞颤声道:“你这死家伙!终于回家了。” 话还没说完她的眼睛突然红了手猛地捂住嘴扭过头去抽噎起来。 旁边的小雨眼睛也红了顺手拉起床边地幔帐拭眼泪帘儿忽然想到什么赶紧将眼泪擦掉笑道:“看我这记性你还没吃饭吧!”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李清一把将她按住“你可千万别动!” 他迟疑一下手摸向她细微隆起的腹部只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扭头看了看小雨小雨丰满而圆润地小嘴微微一撅“我知道了不打搅你们老两口叙情!” 她悻悻地向外走去走到一半又有点不放心回头给帘儿使了个眼色帘儿见她鬼鬼樂樂的样子不禁好笑“快去弄饭吧!我会说的。” 小雨脸上一红低头跑出去了。 “让我来听听!” 李清见小雨走了便轻轻将帘儿的衣襟拉下将耳朵贴到她腹部上细细聆听帘儿的手抚摩他的头和脖颈低声道:“才三个月大能听到吗?” “能的哈!我听到了‘丁丁’地响。”李清兴奋地抬起头“一分钟要跳一百多下。” 帘儿诧异“什么叫一分钟?” 李清一呆知道自己随口说漏了嘴便苦笑一声解释道:“这是南诏人的说法意思是时间很短。” 提到南诏帘儿便想起了他信中所说之事略略带着酸意问道:“那个南诏公主阿婉她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李清忽然想起阿婉肚子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脸上立刻黯淡下来帘儿心中一惊“怎么!出什么事了。” “她也怀上我的孩子了!” 李清叹了一口气便将他怎么认识阿婉怎么被下毒差点死掉她又怎么要当巫女一五一十告诉了帘儿最后道:“我是遇到她母亲才知道她怀孕了否则决不会将她一个人丢在东。” 或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帘儿忽然对阿婉关心起来她埋怨李清道:“那你为何不等一等等她回南诏后再一起回来我给你的信难道你没看吗?” 李清摇了摇头“当时事情太多我顾不过来。” 帘儿正想说女人怀孕时是最需要丈夫关心可见他神色黯然知道他心中也难过便岔开了话题笑道:“你可知刚才小雨想要我说什么?” “说什么?” 帘儿忍住笑在他耳边低声道:“她要我和你定下婚期什么时候娶她。” 李清摇了摇头“稍等等吧!我现在心里很乱阿婉那边没有消息还有你现在保胎没有结束等事情都理顺了再说?” 帘儿拉过他的手语气异常温柔道:“李郎我原来不懂成了亲才知道原来男人是离不开女人的这些年我一直回避真是苦了你所以你去南诏认识阿婉我也不怪你我知道你不是随便的男人一定是生了很多事现在你回来了而我却不能给你若你娶了小雨我也就少一分歉疚。” 李清的手在她削瘦而苍白的脸上摩挲微微笑道:“不碍事苦了这么多年再苦几个月又有什么关系?” 帘儿却摇摇头一把抓住他的手神情肃然道:“可是我们得替小雨想一想你可知道你是她全部希望和寄托她总是提嫁你之事其实是害怕你不要她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她原来的主人来纠缠她她怕得要死整天就盼着你回来你算算你认识她也有三、四年了吧!却先娶了一个南诏女子你知道她是什么感受吗?她与我们同甘共苦到现在她什么都不要那她又图什么呢?” 李清捂着头用力扯着头“我知道!其实我也很喜欢小雨可是我在南诏已经找了阿婉现在又娶小雨我总觉得这样有点对不起你。” 帘儿见他说得真诚心中感动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是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孤儿连户籍都没有靠和爷爷摆摊算命度日。后来认识了你本以为你也是和我一样地人所以才想跟你可是后来你渐渐达还做了官而且官越做越大也有许多象崔柳柳一样的名门闺秀想嫁给你娶了她们。对你的前途无疑是极为有利可你还是义无反顾地娶了我李郎你对我的心我明白我也相信我们会白头偕老我知足了。但我不想为了我自己的幸福就让别人伤心象小雨如果你不要她她会死去你知道吗?还有冷郡主她对你刻骨铭心的爱恋你又知道吗?” 李清正默默听着帘儿的述说忽然听她竟然提到李惊雁他立刻摇头道:“小雨我很早很早就知道了可那个冷郡主。就有点言过其实了从我在中第一次见到她。她就对我冷若冰霜帮我一次忙。还是因为不想欠我人情。” “那是以前现在她为你死都愿意!” 一直躲在门口偷听的小雨终于忍不住插嘴道:“这三个月她天天和我睡在一起她说地梦话中都有你的名字我怎么会不知道她一天到晚就转弯抹角打听你的事你的老底啊!她早就摸得清清楚楚。” “咦!公子的饭呢?还没做好吗?”帘儿见她两手空空不禁诧异问道。 “啊呀!我忘了。”小雨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没做慌慌张张跑去做饭了。 李清望着她地背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帘儿轻轻掐了他一把怨道:“你还笑你刚才说的话被这小妮子都听到了。有空你要好好哄她听到么?” “娘子叫东就向东我遵命便是!”夫妻俩经过一番深谈李清的心结渐渐解了语气也轻快起来可他又想到刚才李惊雁之事又暗暗摇头且不说自己并不太相信就算她有意他也不喜欢她的冷漠再者她是郡主自己若娶了她将她放到那里去势必会威胁到帘儿的地位这是他决对不愿意的。 天已经渐渐到了黄昏小雨将饭菜端进房内三人又仿佛回到了中的岁月屋内充满了相聚的温馨欢笑声不断飘出窗外李清向她俩讲述自己东和南诏的经历讲到惊险处二女嘴咬着筷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屏住了呼吸;李清又讲到东跳舞地风俗两人伏桌而笑小雨脸儿变得绯红眼睛痴痴地望着窗外的晚霞脑海里却想象着自己请公子跳舞时地情景 正是有人欢乐有人愁在李清房间百步外李惊雁却扶在窗前默默地听着远方隐隐传来的笑声她是多么渴望自己也能和她俩一样伏在桌前听他讲述南诏地故事可是她不敢就象她从不敢骑马一样郡主身份仿佛一个无形的桎梏套在她身上恐惧感攫取了她的勇气让她止步不前。 门口传来脚步声李惊雁慢慢转过身来却见是大哥笑吟吟走进来她低声道:“大哥有事吗?” 李照见她神情悲戚知道她的心思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取出一张精美的帖子递给她“赵岳又送请柬来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不要再拒绝他了!” “大哥我不想去!”李惊雁摇摇头又将请柬还给了李照。 “大哥知道你心情不好但这一次是曲江诗会李青莲、杜子美还有王昌龄他们都在你就当去散散心吧!赵岳虽然浮躁些却是因为他年轻的缘故我希望你能看长远一点。” 李照见她不语又将请柬塞到她手上作揖央求道:“就当是帮大哥一个忙就这一次好不好?” 李惊雁默默地点了点头随手打开请柬里面只有一行龙飞凤舞的小字“心中藏之何日忘之”不觉凄然一笑将请柬还给大哥“不要他来接我自己去。” 李惊雁慢慢靠近窗户倚栏向外望去西方天际一轮残月形孤影单被灰色的云霭围绕月华若隐若现她呆呆地望着***通明地别院那里笑语欢声犹自热闹李惊雁忽然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寂寞嘴唇喃喃低语‘李郎李郎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再也忍不住美丽地眼睛里泪光闪烁一串晶莹的泪珠顺着她长长的睫毛下悄然滚落. 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 君善抚琴我善舞曲终人离心若堵。 只缘感君一回顾. 第一百四十三章 高力士夜访李林甫(上) 言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定义可以说是皇说是宰相也可以说成太子但大唐天宝四年的一人之下那只有一人既不是宰相也不是太子而是李隆基的贴身太监高力士。 没有谁会怀疑他的权势他可替皇上审阅奏文小事便自行决断李林甫不敢捋他的虎须李亨在他面前也低眉顺眼。 他仿佛就是李隆基的手、是他的嘴甚至是一部分大脑替他安排食寝为他分忧解难天宝二十五年武惠妃去世后李隆基昼夜不安、孤枕难眠后宫佳丽三千皆不入他眼惟独高力士知道他需要的是什么样的女人于是搭桥牵线让李隆基见到了善解人意且美丽聪颖的杨玉环使李隆基和青春第二次握手。 这是一个比李隆基自己还要了解他的人几十年的揣摸让高力士看透了李隆基当李隆基命他将弹劾李清的奏折送还李林甫时他便敏感地捕捉了上位者心境细微的变化皇上对李林甫的张狂开始有些不满了。 高力士小心翼翼地将李隆基送回后宫也顾不得疲惫和病痛拖着沉重的身体向宫外走去要办完皇上交代的事才能回家他匆匆赶到紫宸殿打算从皇上的御书房里取了奏折便去李林甫的府上此时天色已经近黄昏大殿上光线暗淡高力士打了两个喷嚏。身上开始冒冷汗就在他刚走近御书房时头忽然一阵剧烈地晕眩他立足不稳手在空中乱抓却无着力之处后面跟的几个小太监又相距甚远扶之不及。眼看他要摔倒这时一条高大的身影从旁边一步跨来一把扶住了他“阿翁千万要小心。” 高力士身子晃了两晃才勉强站直他闭上眼睛。直到眩晕感消失才睁眼打量了一下这个及时扶住他之人却又是杨钊。 “又是你多谢了!” 高力士心急李隆基交代的事只微微颌便要进御书房眼一瞥却见杨钊手上拿着个奏折不由停下脚步问道:“那是谁送来的?” 杨钊的腰几乎弯成九十度双手将奏折高高捧到高力士面前。必恭必敬道:“这是御史中丞王:}.>预览!” “王:=. 高力士顺手接过眼睛却盯了杨钊一眼。送奏折自然有当值太监他一个金吾卫地小军官竟越了自己的职责不懂规矩不过看在他及时扶住自己的份上且不跟他计较。 “你去吧!以后好好当值不要乱跑这紫宸殿是机要之处。你是不好随便进来的。” 杨钊自上次去李林甫家吃了一顿饭后便将自己视为宰相党。事事甘为急先锋只可惜他人微职卑。有劲却使不上今天他当值恰好御史中丞王:=.监此时皇上已回宫戒备松了他瞅了个空溜进了紫宸殿他也知紫宸殿不能随便进来正犹豫时听到有脚步声过来赶紧躲闪到一旁却正好扶住了高力士。 杨钊见他口气温和不由心中暗喜急忙答道:“杨钊初进皇宫当值不懂规矩愿听阿翁教诲。” “也好我正要去李相国府上你就做我的护卫吧!” 高力士见杨玉环入主后宫已成定局便对她的这个堂兄也有了几分兴趣又见他对自己恭敬好感先入为主竟打算也扶他一把。 杨钊轰然狂喜立刻将胸挺起来那架势仿佛这宫殿忽然塌下来他也要将它顶住。 高力士微微一笑便走进屋去说是御书房其实是由十几间屋子组成层层设卡戒备森严好几间屋内都堆满各种常用地图书典籍供李隆基临时查阅每天还各有两名翰林院学士和集贤殿学士来此蹲班专为皇上解惑答疑。 高力士取了要给李林甫的奏折刚要离去忽然心中一动刚才杨钊拿来的奏折也是王:# 想到此他急忙打开奏细细读了一遍心中却吃了一惊奏折的内容竟是弹劾太子纵容儿子污蔑朝廷重臣事情就是在李清回来的路上李俶因激愤说的那句话“.做阴毒龌龊的背后勾当. 下面还有十几个宗室子弟画押佐证李银心机颇似其父李林甫嘴上笑呵呵答应李清不追究此事但一转身他立刻找到了正在家休息的御史中丞王鉷将李俶诬蔑之词告诉了他王:&1t;又看到了一个打击太子地机会当即写下奏章参劾太子纵子败坏朝廷重臣的名誉。 从某种意义上讲高力士是支持太子地一方面是太子对他谦恭有加且暗中答应过保他终身荣华富贵另一方面他也明白李隆基已经吸取旧太子李瑛惨死的教训不会再轻易废太子但这并不等于绝对不会废若是李隆基对太子地不满积累到一定程度他还是照废不误。 而这份奏折看似小事但它恰恰是太子李亨的命门李俶是李隆基的皇长孙自幼聪明活泼被李隆基所喜他虽是宫女所生但李隆基依然封他为嫡长孙李亨也由此父凭子贵坐上了太子之位如果李俶仁孝温恭动必有礼的形象在李隆基心中被破坏掉李亨的太子之位也就难保了。 可是御史的奏折是李隆基要亲自批阅的他不能越俎代庖想了半天高力士决定先还是去东宫通知太子让他早做准备。 听说高力士来访李亨又惊又喜亲自出来迎接见他面带病容不禁连声埋怨道:“二哥身 就在家歇着有什么事叫小太监来办就是了还亲为此闪了身子明日皇上怪罪下来岂不是害了我。” 说完他呵呵一笑一抬头却看见了在一旁护卫的杨钊李亨的脸马上便阴沉下来此人是章仇兼琼向自己推荐看在他是玉真公主堂兄的面上自己准备重用他不料毛还没长出来便立刻投靠了李林甫人品之低劣着实让人不耻李亨不由又想到另一个同样是章仇兼琼推荐的李清自己那般误会他他还是没有投靠李林甫在南诏帮了自己大忙两厢比较孰正孰劣立刻便见了高下李亨不禁又一阵悔恨自己当初真不该那么绝情。 “殿下!殿下!” 高力士见李亨有些走神便低低呼唤了两声李亨立刻清醒便挽住他的胳膊笑道:“走!我正好得了一瓮好酒一起去饮一杯给二哥驱驱寒暖暖身子病不定就能好起来。” “殿下太客气了。” 高力士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笑道:“我身上有圣喻不好耽误改日再来喝!” 说完他拉着李亨进了门见左右无人低声道:“王:|折子弹劾殿下纵容广平王临街辱骂当朝相国皇上明日若知道此事必然会怪罪广平王殿下要早打算。”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急道:“已经晚了我得赶紧走这事不能拖一定要赶在皇上明日看奏折前将它用心处置好才行!” 李亨仿佛没听到他地话他的脸上阴晴变化不定心中却又惊又怒准备提醒高力士当心杨钊的话也抛到了九宵云外待将高力士送走。他立刻找了几个跟随的宦官一问方知消息属实李亨顿时气得面如金纸大喝一声:“来人到百孙院将那小畜生给我抓来!” 百孙院紧靠皇宫和十王宅一样是李隆用来安置嫡系皇子皇孙的场所。李俶便住在其中有专人照顾也有师傅教授他们学问。 不多时李俶被人带了过来他正在读书却听说父王找他有急事还只当是父王要问他今天接李清的情况一路兴冲冲赶来却见父王阴沉着脸面似凝冰。他不知生了什么事心中正惶惶不安。他刚要开口却听父王一声怒喝。“给我跪下说话!” 李俶不的已只得跪了李亨阴森森地盯着儿子问道:“我来问你你今天对那李银究竟说了什么?” 李俶听了这话头‘轰’地一声目瞪口呆呆呆地看着父亲仿佛丢了魂魄一般。“父王怎么知道此事?” “你不好好读书却整天走马浪荡。尽给我惹祸你可知你说的话已经被御史写了奏折上告皇上若明日皇上问起我你让我怎么回答!” 说到这里李亨咬牙切齿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李俶心中大骂李银卑鄙言而无信但他嘴上却硬道:“虽然话不好听可孩儿说地句句是实他李林甫谋害前太子、赶走张九龄、逼死李适之哪一件事不是卑鄙无耻自己敢那样做了却不准别人说吗?” 李亨气得险些晕倒他顿时面若金纸脸色铁青怒火中烧前些日子被李林甫围追堵截他所积下的怨气终于在此刻一并爆。 他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瘦弱的胸脯急剧起伏原本苍白的面孔此刻因为狂怒变得更难看了他指着儿子暴怒道:“小畜生!还竟敢顶嘴拿绳子棍子来给我堵住嘴狠狠地打!谁敢手下留情立刻打死!” 东宫的太监宫女们个个吓得战战兢兢太子如此震怒这些年还是第一次立刻上来十几个力大的宦官将李俶拿翻用碎麻布将他嘴堵住死死按在凳子上杯子粗地棒子雨点般朝他腿上招呼去只打了十几下臀胫处已经渗处一大片血渍李俶眼睛瞪得血红他死咬牙关一声不吭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高力士的意思是让太子准备应对之词等奏折到了李隆基那里问起来只要有个好的理由也顶多叱责几句再责打他的师傅一顿便了结此事但李亨此时已是草木皆兵他本来就是个性格内向而谨慎之人坐上太子位后更是每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长久的压抑竟使他生出几分神经质每一件事他都要和自己的太子之位挂钩而李俶所说的话就是他的心声他仿佛感到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剥光一般内心担忧不已生怕李林甫抓住此事做文章最后危及他的太子之位。 狠打儿子以悲情换同情将自己撇干净这就是他地一贯作风。 李亨的心腹宦官李静忠见李俶已经面白气弱心中暗叫不妙连忙劝道:“殿下!不能再打了打得太狠皇上那边恐怕也不好交代。” 李亨见火候已到便手一挥止住了责打命人抬进屋去上药李静忠刚要跟去却被李亨使了个眼色留了下来见旁人走净他便对李静忠压低声音道:“等会儿你亲自送他回百孙院绕个远路去一趟李林甫地府上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殿下放心此事老奴一定会办得妥妥贴贴!”说完李静忠慢慢退下转身进屋安排去了。 望着地上残留地斑斑血迹李亨长长叹一口气口中自言自语:“父皇不知我这样做你是否可以满意!” 夕阳西下李亨拖着倦步缓缓向内宫走去金黄色的余辉映照在他的后背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斜影显得苍老而疲惫。 第一百四十四章 高力士夜访李林甫(下) 棍棒训子他的对头李林甫却眯缝着细长的双眼双翘着腿仰坐在书房里听儿子详详细细讲述白天生的事他阴沉着脸拉长的鼻槽使他的嘴和鼻子间相距更远仿佛两个分道扬飚的恋人眼睛里不时闪烁着阴毒的目光。 他的年纪略长于李隆基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深刻的沟壑这些沟壑里填满了无数的冤魂和怨气这一切他心知肚明行已暮年他考虑得更多的是家族的延续和昌盛他仿佛已经走到悬崖边上后面是高举屠刀的李隆基无路可退前方是万丈深渊黑黝黝深不见底而对岸则另一番绮丽的风景只要他跃过深渊他的子孙后代便能生活在对岸天国般的世界里要跃过这个深渊必须要用一个人来垫脚搭桥而这个人就是太子李亨。 再扳不倒李亨李隆基归天之时便是他李林甫抄家灭门之日此时此刻他仿佛一个赌本不多的赌徒寻找一切机会不择手段将身家性命悉数押上胜则鸡犬升天败则坠入深渊。 而今天生两件事让他一喜一忧喜的是广平王口不择言让他又抓住了太子的一个把柄此事他是当事人不宜出面交给铁杆心腹王去做不求立竿见影只要在李隆基心中投一道阴霭扳倒太子需厚积薄非一日两日所能奏效。 此刻他更关心的是在南诏立下大功返京的李清他刚刚得到消息下午皇上专门接见了他两人谈了足足有两个时辰而且没有第三人在场且不说他们谈的是什么大事仅是这份单独相处的信赖就足以让他李林甫眼红不已。 一个小小的果毅都尉就能得到皇上的亲自接见这似乎有点匪夷所思可它实实在在地生了。 李林甫的眼中闪烁着淡淡的精光身子在宽椅中坐得更深他承认自己是有些走眼了这李清在南诏的狠辣手段确实让他感到意外起初他和所有人一样都认为陈希烈在南诏生病是韦坚设的局随着形势的慢慢展随着他在使团中安排的眼线将一个又一个的情报送来李林甫终于意识到陈希烈中毒应该和李清有关这个李清才是南诏事务的真正主角他和太子都被李隆基摆了一道。 虽然此人还位卑官小但从皇上单独接见他两个时辰便可预知此人将来定会得到重用为此他必须防微杜渐现在他想知道皇上怎么用他还有他的立场从他在南诏与韦坚的合作;从太子派广平王去迎接他;在现场又现了李亨的老丈人杜有邻种种迹象告诉他事情恐怕不妙。 “李清!难道你又想吃回头草不成?”李林甫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狠毒的冷笑不容弱敌坐大这是他的官场原则之一趁李清现在没有后台、没有资本早一点干掉他以免日后生患。 “父亲李清不妨就交给我来对付孩儿愿意为父亲解忧!” 李银在一旁偷眼观察父亲的脸色知父莫若子父亲鼻槽一拉长这便是他要下狠手的先兆或许是太子或许是李清或许两者都有对太子李银自知斤两不会去自讨没趣。而对李清他却有那么一点把握彼此年纪相仿地位接近(李银勋官正六品骁骑尉)而且他手上还有一张牌或许就能对付李清。 他需要出头的机会父亲庞大的家业让二十五个儿子都眼红大哥李官拜将作监(唐主管手工业的部门)少监占有先天优势无人能与之争锋但第二的位置他李银便当仁不让了。 李林甫见儿子主动请缨微微迟疑了一下他这个儿子在所有的儿子中是最出色的一个心机颇似自己年轻之时就拿今天他寻不到自己便果断去找王:}.他去做也无妨但李林甫做了十五年相国至今不倒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做事谋定而后动快时似脱缰野马迅雷不及掩耳;慢时如老僧入定不露半点杀机。 而以李清在南诏的表现自己的儿子未必会是对手一但打草惊蛇再动就难了还是自己亲自操刀为好。 想到此他摇了摇头劝慰儿子道:“我儿有此孝心为父甚是欣慰只是你尚无官场经验有些事你还不明白为父做了十几年的相国得罪之人不计其数以后有你的机会这李清牵涉甚多人脉复杂还是为父来亲自对付他。” 见父亲拒绝李银心中失落却又不甘心他刚要再恳求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连滚带爬跑进来禀报“禀报老爷冠军大将军高力士来访!” 李林甫蓦地站了起来脸上惊讶、担忧、惊喜数种表情交集饶是他一贯冷静此刻还是微微乱了方寸无事不登三宝殿而高力士亲来会是小事吗? “快!开中门迎接不!开大门开大门迎接!” 管家闻命刚要走李林甫又叫住了他“还有!赶紧让所有女眷都到后院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出来。”. 拍马屁是门高深的学问并不是一味吹捧就是好也不是含蓄绵长便占优得 分时、摸心境讲究一个快、准、贴切得跟得上人得说到点子上又要恰到好处人人都爱听奉承话但并不是每一句奉承话都听得顺耳这就是境界的高低比如鬼子翻译官那句著名的马屁台词‘高!太君实在是高!’看似浅显粗俗实是反璞归真何也?鬼子不通汉语不如直白一刀见底的好。 李林甫显然是此道高手应付高力士这种重量级的人物最要紧是注意细节先便是遣散姬妾这是宦官的命门有她们在再好的马屁效果也会减半虽然高力士有妻室但毕竟不能人道若满屋香风肉阵、群雌粥粥肯定会影响对方的情绪; 再其次宦官再大也是皇帝的奴仆自卑心根深蒂固所以必须要将对方抬到一定的高度关键是怎么抬亲自出门迎接人人都会口中称颂想必高力士早已听腻李林甫要做的就是开大门迎接他府上的大门十几年来所开的次数屈指可数除非是李隆基或武惠妃就连老相国兼文坛领袖张九龄来访最多也是开中门为高力士开大门不用说任何一句话当那红锈斑斑的大门拉开时出‘吱嘎嘎’的刺耳声这比任何奉承话都要悦耳动听几分。 “阿翁亲临鄙宅真令蓬荜生辉我说一早屋檐下的喜鹊为何要叫得这么响原来是种因于此快快请进!” 李林甫眉毛挑着喜色笑容竟比五月的春光还要明媚。 “真是愧不敢当啊!相国府的大门竟为我一个区区宫人而开若传开去人人定会说我不自爱那野史外传上再添上一笔:‘高力士夜访李林甫厚颜客擅闯宰相门’岂不是让我贻笑千年这门不进也罢!不进也罢!” 高力士说笑着人便往边门处走李林甫哈哈一笑“阿翁真会说笑若连阿翁都不能进我这大门岂不是要锈死?” 说罢他拉住高力士的手直往大门进去高力士也半推半就眯着眼感受了一番进相国府大门的滋味。 后面的杨钊看得暗暗叹息自己何时也能风风光光走一次相国的大门呢? “阿翁!我就门口等着。” 高力士淡淡一笑点了点头算是应允看似多余的一句话却使李林甫忽然现了他不由微微一愣这杨钊几时成了高力士的随身侍卫但此刻他无暇多虑只深深看了他一眼便拉着高力士进门去了。 李林甫将高力士请入自己的书房‘女人的衣橱男人的书房(后世又多了个阳台)’凡家境稍宽裕一点的人家男人大多有自己的书房这和学问无关是男人自己的世界坐在书房里有事业的可以琢磨商场的对手或官场的政敌;悠闲一点可以想想梦而不得的女人;实在不济的也可以躲进书房里避一避河东狮吼。 李林甫学问虽不大但他的书房却比李隆基的御书房还要难进、还要隐秘书房布置简洁明快一排排书架上书籍本本簇新它们是李林甫书房里必需的饰物不可或缺一张宽大的紫檀书案背后却放一只黄老旧的藤椅两边扶手已经被磨得亮。就在这老旧藤椅上他策划了一起又一起的政治阴谋翻手为云覆手雨桩桩件件都足以让山河变色。 但今天李林甫请高力士来书房却并非全是一种姿态而是他已经察觉了高力士是有所而来。二人围着一个用整块和田玉雕成碧绿小几而坐下人上了茶十几个贴身侍卫在门口一站书房里顿时风雨不透。 高力士身材高大但职业习惯使他的背有点驼他目光善变因人而异、因时而异有时象头温顺的绵羊目光中透出善良和软弱;有时却象只展翅欲高飞的猎鹰目光锐利直透人心;而此时他眼睛却象一潭浑浊的水让李林甫看不清也猜不透。 高力士轻轻端起茶盘用杯盖在茶盅的边缘抿了两下品了一口茶竟细细把玩起这只胎质细洁、色白润的邢窑来。 李林甫也不急眼光下垂似乎在观察自己硕大鼻子上的酒刺嘴角溢着谦卑的笑意但房间里的空气却有点紧张两个大唐重量级的人物仿佛在打太级拳看似悠闲平淡可中间又暗藏机锋这两人多少年没单独坐在一起了今天相逢又岂为喝一杯茶那么简单。 沉默了半晌高力士将茶盅放下淡淡一笑从怀里摸出本奏折轻轻搁在几上修长而圆润的食指在上面点了点“这是皇上让我还给你的。” 李林甫一惊原来高力士是受皇上的命令来还一本奏折只是随便一个小太监便可做的事却让高力士来做而且他还有病在身李林甫的目光移到那份奏折上去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这里面究竟写的是什么?”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拾起奏折封面上写着王:.:|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参广平王辱骂自己的那本折子吗?” 他抬头向高力士望去见他却在低头喝茶水汽缭绕将他的目光变得朦胧起来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仿佛此事和他毫不相干。 李林甫转念又一想应该不是奏折最快也是黄昏时送进 那时皇上已经返回内宫应该还没看到。 他想起一事急忙打开奏折果然是弹劾李清假传圣旨的那本奏折上面没有一字批文李林甫忽然觉得头皮一阵炸这是王:奏折皇上却还给自己也就是说皇上的心里清清楚楚是自己在向李清下手而让高力士来就仿佛用一支粗大的笔在自己的名字下重重划了一笔他是在严重警告自己不要妄动那个李清。 但李林甫的紧张只是在一瞬间他很快便冷静下来看来皇上是想重用这个李清“难道是想培养他来对付自己吗?” 想法虽然荒唐但皇上警告自己不要动他明摆着是要将他推到自己的对立面去他看了看高力士见他还在喝茶这时间似乎长了点。 “阿翁可知皇上为何要将御使台的奏折给老夫?”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无辜的姿态还是要摆的。 高力士不答却指了指茶盅笑道:“我喜欢这只杯子的手感李相国可愿割爱?” “阿翁说哪里话尽管拿去走是了来人!” 有侍卫进来应答李林甫一指杯子道:“好好洗干净放在我的白玉盒里给阿翁送去!” “呵呵多谢了!” 高力士笑着站起身来向他告辞觉改日再来和相国叙旧。” 李林甫见高力士一句话也不愿多说也不勉强便将他送出大门这时天已黑尽一轮残月挂在空中散着淡淡的清辉。 二人刚迈下台阶远方却‘隆隆!’驶来一辆华丽宽大的马车在李林甫不远处停了下来侍卫们立刻将李林甫围了起来但李林甫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漠他认出这是太子的马车。 车门开了李静忠下来向二人深深施了一礼一指车内道:“广平王言语冲撞了相国太子殿下已将他重重责打现特送来向相国大人验伤赔礼。” “这怎么可以怎么能责打孩子!” 李林甫快走两步看了看车内昏迷不醒的李俶连声埋怨道:“宰相肚里能撑船我怎么会把一个孩子的无心之言放在心上请回去转告太子殿下下次万万不可以了犬子也有失礼之处明日我也会命他来向殿下磕头赔罪。” 说完他连连摇头对高力士道:“阿翁!你看这事.唉!都怪我没有及时表态。” 高力士却微微笑道:“相国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自然不会想到太子会责打广平王这不能怪相国。” 他又向李静忠一挥手“不要再耽误了!赶紧去给广平王疗伤。”李静忠答应施礼告辞急忙上了马车向百孙院方向驰去。 李林甫望着马车远去心中暗叹一声“这样一来事情就变成了孩子间的争吵李亨便和此事撇清了关系也罢再寻找机会吧!” 高力士却似乎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他登上马车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向李林甫挥挥手道:“夜凉相国回去吧!咱们都上年纪了不比从前可要保重身体。哎!皇上也是这两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实在让人担心啊!” 说完马车缓缓开动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高力士一走李林甫的心思又回到那本奏折上 “皇上想给自己培养个对头!” 他冷笑一声就算是不动他自己也决不会给他机会李林甫已经想到了办法‘不累州县不得为台省’这是大唐定制只要自己坚持不让那李清外放将他圈在京内他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倒是这高力士枉自己专为他开大门竟对自己没有一点表示看来他真的是偏向太子李林甫恼火地摇了摇头在侍卫的簇拥下向府内走去。 一阵凉风吹来他的头脑忽然变得清醒了他猛地停住了脚步直勾勾地盯着台阶脑海里在不断地回响着高力士说的话‘皇上也是这两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实在让人担心。’ 李林甫恍然大悟高力士竟是在提醒自己皇上可能时日不多要自己抓紧时间啊!. 马车在黑夜中飞奔高力士半躺在车厢里闭目养神嘴角却浮着一丝得意他知道李林甫必然会听懂自己最后所说的意思他是偏向太子一党没错他希望李林甫能下狠手对付太子也没错。 看似矛盾其实不然太子不经严冬哪里会知道春风的宝贵而他高力士就是这春风。 第一百四十五章 王昌龄求助 早李清吃罢早饭便去了西市当官虽然重要但赚误养家糊口凭俸禄便可但招揽手下、笼络人才甚至将来当官博民望哪一样不需要钱‘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在监察体系健全的大唐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春风得意马蹄急’暮春的早晨暖风袭人春光异常明媚墙头上吃罢早饭的爬山虎们在阳光下肆意寻欢公开进行着普遍的繁殖。 一觉睡到天明李清仿佛科举考完的士子精神饱满浑身轻松自在经过南诏的洗礼他的骑马技术已经如火纯青一路小跑马儿轻快地躲避往来的行人它的主人则在躲避眼光似电的女爬山虎们。 行至西市大门老远便看见一顶青呢小轿从另一头匆匆赶来轿子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隔着轿帘李清听见有人在低低的唤他“李将军你也是来看店吗?” 声音有点苍老十分耳熟李清忽然记起是自己的邻居太子的老丈人杜有邻南诏一行他与杜有邻的关系处得十分融洽对方虽是皇亲却没有半点架子倒是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他呵呵一笑。“老杜也是来看店了?” 李清的问候声音大了点却让杜有邻格外紧张“哎!小声点儿让人听见可不得了我一个月的俸料可没了。” 李清却有些诧异。“不是说每人都有三天假老杜难道没有吗?” 对方却没有应答过了一会儿杜有邻将轿帘拉开一条缝干枣一般地老脸上带着一丝苦涩道“太子常跟我说‘顾小而忘大后有必害’。我身份特殊太子对我的要求自然比一般官员严格一些。” ‘哦!’了一声李清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走吧!到店里看看去。” 西市里熙熙攘攘、人流如织各国商人流连其中四肢短小、谦恭自卑的日本人;猥琐小气的高丽人;梳着小辫、精干爽快的突厥人;戴耳环、披肩布。罗罗嗦嗦的天竺人;此外明显带着异国情调的波斯人、大食人、拂菻人也随处可见。 “李将军手下能人众多、个个忠心耿耿我去南诏前将军的巴蜀商行连做几票大单价值十几万贯地货物进出已隐隐有执西市锦缎业牛耳之势实在令老夫羡慕太子常对我说三户之内必有忠义可我的铺子里。掌柜伙计又何止三户却一个个小肚鸡肠。和客人斤斤计较做不得大事。” 杜有邻一想到自己的店与李清店只是隔壁。可客人就是不到他那里去两家的营业额若云泥之判心中着实郁闷。 李清见他闷闷不乐便笑着劝慰他道:“这其实也是嗣宁王几十年积下的老本与我何干再者将来太子即位老杜就是国丈。还会在乎这点小钱吗?老杜再来巡视西市洒水净街。恐怕我这般闲杂人等都要统统回避才是如此尊贵的地位又岂是钱能买到?” 李清地话说到杜有邻心坎里去他的嘴咧得合不拢“李将军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干枣脸笑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当年生两个女儿的遗憾此刻早已无影无踪。 说着话两人便来到店铺前两家只一墙之隔果然是冰火两重天李清的巴蜀商行里人头涌动谈大买卖的零星进货的商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直忙得十几个伙计脚不沾地再反观杜有邻的店却是门前冷落鞍马稀一个伙计坐在门口无精打采地闭目打瞌睡有人来问货他也不睬。 杜有邻的脸当即便沉了下来他去南诏前是将店托付给另一个女婿原本以为他能好好经营但看此情形竟比他去南诏前还要糟糕。 “哼!真是岂有此理。”他低低骂了一声也顾不得和李清打招呼从轿子里一步跨出直冲进大门去。 李清望着他怒冲冲地背影不禁暗暗摇头转身便到自己的店里去宽大地院子里挤满了人到处堆满了东西两个伙计正在神情专注地清点着货物脸孔陌生看样子都是新来的他们并不认识东家友好地向李清点点头只当他也是买货地客商。 穿过院子李清来到一排屋舍前这是便是商行的行政区掌柜房在最边上还没进门屋里便传来了张奕溟高八度的尖叫声“二百贯!我说老爷子你的胃口也太大了吧!咱们私交虽不错但两百贯啊!你实在是强我所难老爷眼看就要回来了这么大个窟窿你叫我怎么补老爷临走前给我的权限是三十贯三十贯以下我现在就给你可过三十贯就恕我就无能为力了。” 随即又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且有一点埋怨之意“奕溟我不是问你要我是借先借我应应急有了便还你别这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王大爷我实在不敢不如你去找找夫人她点头了我也有个交代。” “废话!我开得了那个口还来找你吗?你这个小猴崽子当初我在义宾县是怎么对你的现在你当了掌柜就翻脸不认人了吗?” 这是王昌龄地声音柔和的声音开始变得严厉起来。 “是规矩!” 张奕溟急忙低声道:“他定下地规矩严你也知道那个人精得跟鬼似的这种事瞒不过他一但查出来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精得跟鬼似的?’李清刚刚想夸赞他坚持原则不料最后竟冒出这样一句话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他重重地咳了一声便推门进去。 “招风耳我看你是皮痒了你跟我说说清楚我哪一点精得跟鬼似的说不清楚嘿嘿!这半年度奖你就休想要了。” 张奕溟正被王昌龄的无礼要求逼得进退两难有心给他恐怕李清回来收拾自己违反店规若不给他又怕他最后想起来问自己私人借这帮穷酸诗人连什么五花马、千金裘都抵了酒债要他们还钱做梦吧! 正为难之际忽然听见了东主的声音一扭头只见李清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眼盯着自己刚才说的话他竟然全听见了张奕溟仿佛一脚踩空头皮一阵麻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该如何解释那个‘鬼’字脑海里各种形象在缤纷乱舞酒鬼、色鬼、还是无常鬼。 王昌龄却大喜过望李清回来他的钱可有着落了他上前一把抓住李清的手腕高兴得呵呵直笑“你几时回来的?快!快!救救 把可把我愁死了!” 李清点点头先向张奕溟挥挥手“你去吧!念在你坚持本分且再饶你一次下次再让我听见你在背后说我我连你的全年奖也一起扣掉!” 张奕溟见东主又饶自己一次连连作揖感谢象兔子一般跑了他却不知道自己今天表现出彩若不是那多余的一句话可是要得赏的。 李清见他走了这才回头对王昌龄笑道:“什么事竟把你愁成这样尽管说出来我帮你一把!” 王昌龄见他答应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道“后天晚上我们一些朋友想在曲江池聚一聚我想自己回来后总是麻烦大家便主动请缨承办这次曲江流饮我想想我为官几年手头多少也有个几十贯的积蓄不料今年物价飞涨一倍不止买酒、请歌姬、租场子往年只要三、四十贯便可而今年少说也要一百贯我这帮诗友都是今天有钱今天光也指望不上我想我认识的人中也只有你是阔佬便想来借一点可那个张奕溟亏我从前还引他为心腹这一换主便翻脸不认人了。” 李清知道王昌龄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向自己开口更不会向别人开口要钱便微微一笑“玉壶兄尽管去喝酒有时间去想几句绝妙好诗其他杂事我派人去办保管到时让你面子上风风光光。” 王昌龄心中大喜。又有些不好意思想了一想笑道:“不如阳明也去参加诗我来替你做你多喝些酒便是了。” “曲江流饮么?”李清不由有些心动这是唐朝第一风流之事他早闻其名若能见识一次。也不枉来唐朝走一回况且王昌龄还答应替他作诗想到此他欣然应道:“那我就去了出丑之时。还望玉壶兄多多担待一些。” “好!一言为定到时我来接你。” 说完王昌龄要走他忽然又想到一事呐呐对李清道:“阳明我还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 李清按住他地肩膀盯着他肃然道:“以后玉壶兄和我说话休要再用一个‘求’字我听着别扭。” “那好我就直说了。只是这事有点难若办不成我也不怪你。” “来!坐下说。” 李清拉过两把椅子。让王昌龄坐下“你便直说吧!不要绕***。若办得成我一定办若办不成我也没法答应。” 王昌龄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我有一个朋友诗写得极好连我和青莲都自叹不如只可惜家道败落他又不会钻营。科举也屡考不中混得穷困潦倒。他家里孩子多还要奉养老母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全靠我们接济我想阳明和太子关系好能不能替他谋个一官半职也好能养家糊口。” 王昌龄口中所说的青莲便是李白连李白都自叹不如的人会是谁?李清头脑里忽然闪过一个名字迟疑一下道:“你说的可是杜甫杜子美!” “正是他!” 王昌龄有些诧异李清来长安时间也不长他如何知道但也无暇细想便道:“杜少陵人品和学问都好就是不懂如何钻营去年省试他与岑参一起应考岑参高中他却名落孙山个中原因谁也不知我们都替他抱不平阳明可有办法帮帮他。” 以李清此时的人脉给杜甫谋个小官实在是易如反掌但在当时看来大唐的的诗人数以万计杜甫不过是其中普通一员他的价值是在后世是在安史之乱爆后他写出了那些哀叹民生地不朽诗篇而这颗尚未放光的明珠只有李清这个后世人才知道。 他沉思片刻对王昌龄道:“此事对我来说只是小事一桩我答应但不是现在。” 王昌龄脸色微微一变“为何现在不可?” 李清淡淡一笑道:“如果我没猜错杜甫落榜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他不是没有才华只要有人在上面替他说一句公道话他一定能中可是如果现在就当了官他没有功名在身将来又会有什么前途我答应的事情不是给他谋官而是将蒙在他身上的灰尘擦去他若是明珠就一定会闪光。” 说到这李清又从怀中取出一张柜票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递给王昌龄道:“这是五百贯拿去给杜少陵让安心备考不要为生活担忧。” 王昌龄心中感动却摆了摆手道:“钱我这边还有一点他极硬气不会随便收人钱财阳明和他不熟这钱他是不会要的。” 李清知道王昌龄说地是实话也不勉强便将柜票收回来笑道:“不如这样这次南诏回来皇上极可能会放我为州官我身边武将是有但缺文人如果杜子美不嫌李清粗鄙就给我做一个幕僚替我整理文书之类等岁末开科时再来应考。” “这样最好我这就去给他说!” 王昌龄老脸忽然一红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又说不出口李清见了不禁哈哈大笑拍拍他肩膀道:“你这头老黄牛我怎么舍得把你丢掉!”. 王昌龄走后李清心情愉快他找来帐本细细了解这几个月来的生意情况巴蜀商行是李琳最赚钱的一个铺子资本雄厚生意做得极大在行内素有信誉一个月的资金往来数以万贯尤其是这几个月来蜀锦的销路极旺商行连连吃下几票大食和日本的大单更是赚得钵满盆盈几乎垄断了整个长安的蜀锦生意. 成都望江酒楼那边也是利好消息连连海家一倒它的老客几乎都涌向了望江酒楼据席掌柜报来的消息去年一年赢利八千贯虽不能和巴蜀商行相比但也让成都其他酒楼难望其背颈。 轻而易举到手的巨大财富让李清地心倒平淡了反不如当年在仪陇摆地摊时第一天赚到三贯钱的那般欣喜若狂。 这时外面传来急促地脚步声管家张旺跑了进来向李清躬身施礼道:“老爷刚才杨钊去家中找你说有急事我就把他带来了。”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杨钊的大笑“你这贼伙计当年在中醉乡酒楼逼我还帐记仇于我我若不说有急事你肯带我来吗?” 声到人到门帘一掀一脸得意地杨钊大步走了进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东宫案起 钊进屋向张旺斜眼一瞟不屑道:“看在阳明的面过你当年逼我要酒钱之仇(参见第二十六章中)否则我定要你好看!” 李清见杨钊只当了个小官便开始准备写回忆录心中不由一阵冷笑便对一脸愤然的张旺笑道:“杨参军既然大人大量不计较你当年的无礼向他陪个礼就算过了此节。” 张旺见老爷已经吩咐了他不敢不听心中对杨钊一阵大骂只得极勉强地向他施了个礼转身要走李清却叫住了他。 “刚才王县丞找我帮忙你带几个人去替他把事情办了什么都要最好的不要想着给我省钱知道吗?” 有杨钊在场李清倒不想让他知道此事只说王县丞张旺便知道是王昌龄他连忙应了匆匆而去。 旁边的杨钊听得云里雾里也不好多问适才李清叫了他一声杨参军倒让他明白了李清之意老脸一红尴尬地笑道:“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张旺这厮适才推三阻四不肯带我来心中有气才想起老帐我怎么会不给阳明面子。” 李清却呵呵一笑“我倒希望杨大哥时常想想往事将来达了别忘提携兄弟一把。” 杨钊苦笑一声道:“此话应是我对你说阳明圣眷正隆在朝中大红大紫哪个不眼红你倒要提携大哥一把才是。” 李清只淡淡一笑话题一转又关切问道:“大嫂呢?这次进京可带来了还有几个侄儿好久不见他们倒怪想念的。” 杨钊今天来一是想套套老交情二是想问他借点钱来京后他哄下拍上钱花得跟流水似的当年给李清打工攒下的一点积蓄渐渐见底此刻见他不愿提官场之事也知道这个话题比较敏感便也跟上他的思路笑着暗示道:“我倒有心想让她跟来可她若来了我们一家就得喝西北风我想求求阳明给她的工钱多开一点我现在穷得连饭都快吃不起了。” “人家是夫贵妇荣你倒好当了官还得靠老婆养活。”李清说着便将刚才王昌龄不要的五百贯钱递给了他“先拿去用不够再问我要。” 杨钊嘿嘿笑着接过眼一瞥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五百贯!’他生平还从来没有得过这么钱一时心花怒放两只瞳孔都笑成了方形赶紧将柜票揣进怀中才道:“兄弟的一番美意大哥不接倒显得虚伪了唉!进了京才知道官小我也是四十几岁的人了几时才能象兄弟那样风光一把熬出个头来。” 说着他眼斜望李清只盼他能点拨自己一、二指一条明路李清却不睬他这一套只揽着他的肩笑道:“走!咱们兄弟好久不见一起喝一杯去。” 这酒桌上不更好说话吗?杨钊暗道今天一定要逼着李清给自己一个答复自家兄弟他不帮自己帮谁! “是啊!来京城后我们还是第一次喝酒今天我请客。” 李清走到院子却见张奕溟在一个角落里给一个伙计低声嘱咐什么目光闪烁那伙计连连点头一脸的阴笑李清见两人表情诡秘忍不住喝了一声“张奕溟!” 张奕溟的两只招风耳吓得一哆嗦慢慢转过身来两眼眨巴眨巴无辜地看着东家下面却给了那伙计一脚叫他快走。 李清见他当着自己的面还玩这种小动作心中好笑脸却板着道:“什么事情那么诡诡秘秘见不得人似的。” 张奕溟却瞥了一眼杨钊低着头不敢吭声李清会意暗赞这小子有进步不在外人面前乱说话了便也转口道:“张旺这两天如果来拿钱他要多少给多少算我特批的听见没有。” 张奕溟见李清不再追问自己按暗暗松了口气急忙应了又看他们似乎要去喝酒便犹豫一下道:“东主你们若想喝酒的话我介绍你们一个好去处出门右拐走约一百步你就会看见一家酒肆店名叫‘黑骷髅’地道的益州菜酒也非常不错!” ‘黑骷髅’李清轻轻念了两声忽然明白过来向张奕溟微微一笑赞许他干得好。 杨钊还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李清却打个哈哈“我这个掌柜小时候摔过一交脑子常常犯糊涂不过人还算忠心不说了喝酒去!” 二人出得门来刚要到街对面去忽然听见旁边的店里传来一声怒吼:“柳绩狗贼你给老子交代帐上短的这三千贯钱到哪里去了!” 紧接着‘砰嘭!’一阵巨响仿佛是桌椅被撞翻的声音夹杂剧烈的撕打声和哀哀的求饶声过了片刻声音不但没消失反而更加激烈 甚至还有人再高喊‘救命!’ 李清和杨钊面面相视两人同时向隔壁跑去李清听出这是杜有邻的吼骂声想必他大女婿趁他去南诏时贪了他的钱再加生意惨淡所有积累的怨恨都在这一刻爆。 而杨钊却认识这个柳绩(实际应为勣)左 曹参军事常在一起喝酒难怪他最近忽然出手阔绰起因于此杨钊一阵幸灾乐祸要赶去看看他的丑态。 二人冲进院子只见杜有邻躬着背胡须、头根根竖起象一只怒的猫右手拎着把菜刀刀口上还滴着血左手则紧捏着一本厚厚的帐簿他脸色涨得青紫嘴和鼻子扭曲变了形眼珠都快瞪得爆出来。 在他对面则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细高身材额头上被砍了个大口子满脸是血身上衣服被撕破手中拿着把椅子眼睛怨毒地盯着杜有邻左右移步随时抵挡他的追砍。 他便是杜有邻的大女婿素日里放荡疏狂极爱交友也和杨钊一样月月入不敷出这次丈人去南诏出使便将店交给他管理他便趁机捞了几笔头寸加起来也有三千贯本以为做得隐蔽不料杜有邻不满他的表现想查查这几个月的进货和销售竟把这几笔帐查了出来狂怒之下人为财死翁婿便翻了脸。 李清见杜有邻已经失去了理智怕出了人命急忙上前一把将他抱住夺下他的刀几个躲在橱后梯下的伙计赶忙过来帮忙连拉带拽将杜有邻向屋里拖去。 “你这狗贼!你不还老子的钱我与你没完!” 杜有邻被拖进了屋子他仍旧不甘心一边挣扎一边嘶声力竭叫道:“老子要去告太子打死你这狗贼!” 柳绩或许是世上最不幸的女婿因为他有一个当太子的连襟这平日里受的窝囊气就不用说了一旦和老婆吵架杜有邻便跳出来指骂他另一个女婿怎样怎样自己又如何有眼无珠当初竟将天鹅般的大女儿给他这只癞蛤蟆吃了不然至少可以嫁个郡王诸如此类日子久了他心中的怨恨日渐滋长这次见丈人下死手砍他心中的怨气也积到极点他见丈人已被控制赶紧向外跑一面低声恨骂道:“狗娘养的有个太子女婿就了不起吗?一天到晚做梦当国丈有本事你谋反去去砍了皇上你就能当国丈了呸!什么东西老子要告你去。” 他的本意是想去吏部告杜有邻上朝时间跑出来做生意但言者无心听者却有意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在李林甫面前表现自己的杨钊却怔住了‘谋反告’他仿佛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中忽然现了一片6地杜有邻与太子共谋造反。” 也顾不得跟李清打招呼身子一转也跟着跑了出去。 柳绩撕下块衣襟捂着头又草草擦掉脸上的血脸上的怒气渐渐消失但心中的怨恨却更深了自言自语道:‘休掉她老子再娶一个!’ “柳参军留步!”柳绩回头却见是金吾卫兵曹参军事杨钊这才想起刚才见到他的一时激愤却忘记打招呼了。 他苦笑一声回头向杨钊施礼道:“原来是杨参军你怎么也在西市?” “我今天轮休正好有个兄弟也在这里开店今天来找他就是你丈人隔壁那个店。” “李都尉是你兄弟?” 柳绩不可思议地打量他一下名动长安的平南将军李清竟然是他兄弟不由些肃然起敬。 杨钊心中有些得意又惟恐他不信从怀里掏出那五百贯的柜票在他面前抖了抖‘哗哗’作响“这是五百贯他听说我没钱用便硬塞给了我推都推不掉唉!” 柳绩忽然想到自己的丈人自己不过拿他点小钱就要和自己拼命还平时到处自诩视金钱如粪土现在看来视自己如粪土还差不多脸上不由一阵黯然便低声道:“刚才之事只盼杨兄不要到处宣扬才好。” “我怎么会去宣扬柳老弟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杨钊心中一阵冷笑他当然不会去宣扬他是要让柳绩的仇恨迅生根芽他怜悯地看了看他出言挑道:“不过我确实第一次看见有丈人这样对待女婿不象丈人倒象几世的仇人而柳兄居然还忍得下我是佩服了。” “不忍又能怎样他动不动就拿太子压我”想到平日的仇恨柳绩一阵咬牙切齿扯动肌肉额头上刚刚凝固的血又破裂开血汨汨地冒了出来。 杨钊赶紧用丝帕给他扎紧一边扎一边漫不经心道:“我看这次若你不还他钱你就算再忍他也绝不会放过你。” 柳绩一呆这便是他最愁的钱已经挥霍光叫他怎么还耳边又听杨钊自言自语道:“这一刀再深一丝一毫你就没命了绝情至此哪还有半点当你是他女婿。” 杨钊的话仿佛是一把刀子直戳他的心脏他本就是个随心所欲、性格疏狂的人这种人做事只凭一时痛快从不考虑后果他想起了杜有邻挥刀时的绝情眼中射出了两道刻骨铭心的仇恨。 “老子要告他去蹲进大牢我看他还敢再横!” 杨钊见火候已到便阴阴一笑 的肩膀道:“大丈夫当快意恩仇才是走!咱们喝一蹲进大牢那店就是你的了不行今天须你请客。” 他四处张望一下前面几步远便是个酒肆门口几个身材火爆的胡姬正招手迎客‘人不风流只为贫’有了五百贯做底杨钊自然信心十足便拉了柳绩腆着肚儿推门而入他眼里只有胸大臀翘的胡姬却没留神门口黑底红边的酒幡上绣了一个刺眼的骷髅头. 且说李清劝了杜有邻半天又答应让一票大生意给他让他将损失补回来杜有邻的气才勉勉强强消了他看了看地上的斑斑血迹也不由有些后悔手下得太重了他虽然瞧不起自己的大女婿但毕竟女儿是嫁给了他闹得太狠最后吃亏的还是女儿。 只是在外人面前他不承认只低头一声不语李清知道他后悔了便 和他再商量了一下交货细节最后杜有邻笑呵呵地站了起来气全消了。 李清按了按他的肩膀笑着从他店里走出不料左看右看都不见杨钊的踪影心中有些诧异“难道他得了钱已经走了么?应该不会此人一向贪得无厌没有得到自己帮忙的承诺他怎么肯走?” 依李清的本意当年在杨钊身上投资是想等他达后回报自己不料世事如棋好象倒是自己在扮演历史上杨国忠的角色不过自己没有实力过早成为李林甫的敌人实在不明智既然历史上的杨国忠最后与李林甫成了生死冤家那索性就将杨钊推出来当挡箭牌自己从李林甫的目光中脱身。 又等了片刻还是没有见到杨钊的踪影李清只得回自己店里去他刚要进门却见前面街道上走来一人长得骨瘦如柴就仿佛一副骨架上直接搭了一张人皮相貌虽丑陋李清的心却泛起一阵暖意来人正是专替自己做暗事的骷髅。 刚才张奕溟向自己暗示过他们开了一家酒肆掌柜就是骷髅应该是用来收集情报的难怪这几个月他们生意兴隆连做几票大单看来也和这个酒肆有关。 “骷髅怎么你没看见我吗?” 骷髅正低头匆匆而行忽然他似乎听见了李清的声音一抬头前面站的可不就是自己的东家吗?顿时又惊又喜“大人你是几时回来的?我竟然不知!” 李清微微一笑“我昨天回来的看你这么匆匆忙忙可是有情报要和张奕溟商量。” 骷髅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原来大人都知道了今天情报不多只有一个大食商人想买三百匹彩锦我已经派了弟兄去跟踪他。” 李清又向他身后看了看道:“你过来时可看见一个穿着金吾卫军服的男子约四十几岁” “金吾卫军服四 “有的!刚才他就在我店里。” 骷髅上前一步向李清低声道:“不过是两个人在酒肆里密谋半天都不说话只用酒水在桌上写字鬼鬼樂樂其中一个人就穿着金吾卫军服一进门就色迷迷地盯着胡姬不停地向她们炫耀手中的五百贯柜票。” 不用说这一定是杨钊自己到处找他不见原来他竟跑去喝酒了李清心中忽地一动急问道:“另外一人是不是满脸是血。” “应该是!”上还被包扎。” 果然是杨钊和柳绩李清忽然有了浓厚的兴趣他们究竟在谈什么?竟然用酒水代话见不得人想到此他又问道:“他们还在吗?” “我来时他们已经起身结帐想必现在应该走了。” 李清低头想了想又赶紧道:“你快带我去看看他们坐的那张桌子。” 赶到了酒肆二人刚走他们喝酒的桌子上碗筷已经收走但谢天谢天桌子还没有擦。 “且不要擦!” 李清伸手止住了来擦桌子的伙计他趴在桌子上细细地查看虽然大部都已经干了但从侧面映着反光还是可以看出指痕上面果然写满了字迹。 他选了一边较清晰的地方用嘴在上面小心地呼出白气指痕被湿润渐渐地将字迹重新显现出来。 由于字迹重叠很难看清他们写了什么但有四个字他隐隐约约看清楚了‘勾结、造反’ 只有寥寥四个字能勉强看清却仿佛石破天惊让李清一下子愣住了“和谁勾结又是和谁造反。” 他低着头在房间来踱步他已经大概猜到杨钊想在中间捣鬼可是他的动机是什么?目标又是谁?忽然李清地缝里现了几滴鲜血微微一怔可就在这一瞬间他霍然明白过来‘杜有邻、太子’ 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缝“不错!不错!我没看错你果然是有点手腕。”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东宫案(一) 因为昨晚高力士的提醒李林甫一夜没睡好一直忧才昏昏睡去天不亮起床上早朝时他竟有些着了凉在马车里打了几个喷嚏头变得昏昏沉沉身子开始热。上罢早朝身体愈加沉重便告了声假回家歇息。 此刻李林甫正坐那张老旧黄的藤椅上左手的食指和拇指轻轻按压着眉眼间的穴位脑海里依然在回响着昨晚高力士说的那句话‘皇上这两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今天早朝他也特地注意了李隆基虽然光线暗淡看不清面容但坐在王座上的气势已经比从前弱了当年那种傲视天下、气吞万里的气势不复存在现在只静静坐在那里一言不仿佛透出一种死气。 正是这种死气让李林甫感到一阵恐慌一夜的深思让他也慢慢品出一点味来当年皇上杀旧太子李瑛是何等斩断绝伐自己的三个亲生儿子也毫不怜惜推出去只有一个字‘杀!’ 可现在的李亨李隆基仿佛只是在修剪树枝一点一点将他的枝蔓劈掉只留一根光杆立站那里并无将它砍倒的意图看来李隆基也自知时日不多已经不打算再离新主。 那自己怎么办?给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狗难道他就不管了吗? ‘狡兔死走狗烹’虽然这是常理他将李亨干下去他的日子也就到头了但是如果他不将李亨干下去他的家族更是要面临灭绝这就是李林甫的痛苦没有第三条路的痛苦高处的风光和没有退路的绝望。 外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我想见见父亲”这是八子李银的声音。 “老爷生病了需要休息公子改日再见吧!”这是忠心耿耿侍卫长的声音。 这个儿子定是不死心昨天的事不莽撞行事倒也不错。 李林甫心中感到一阵欣慰嘴角浮现一丝慈爱“让他进来吧!” 李银低着头慢慢走进来给父亲跪下行了礼“父亲身体欠佳孩儿特来问安。” “起来吧!”李林甫指了指旁边的圈椅和蔼地道:“来!坐下说话。” 李银坐下可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胆量说出来李林甫见了却微微笑道:“咱们是父子有什么不能说打仗还靠父子兵呢!你想帮为父不象别的兄弟那般风花雪月为父高兴还来不及说吧!别吞吞吐吐的。” 李银体会到了父亲的温情又见父亲身心疲惫鼻子不由一阵酸恨不得将自己的一个肩膀借给父亲顶顶压力才好忽然又觉自己耽误了时间急忙凝住心神道:“孩儿前些日子认识一个纨绔子弟他是剑南采访使鲜于仲通的儿子叫做鲜于复礼昨天他来找我说他家有一个丫鬟被那个李清拐走他想报官可又惧怕李清的权势便想请我帮他去官府通融一下我觉得这是个机会但不敢卤莽所以先来请示父亲。” “鲜于仲通!” 李林甫眼睛里不由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今天早朝皇上还特地封此人为南溪郡刺史兼戎州(就是南溪郡别名今四川宜宾)都督府都督听说就是那个李清举荐不料他的儿子竟然要告李清拐卖丫头真是莫大的讽刺。 “那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李林甫饶有兴致地看着儿子想听听他的意见。 李银精神一振父亲终于把机会给自己了他深深地吸一口气道:“孩儿不会那么卤莽只听鲜于复礼一面之词孩儿调查过这个丫头其实是李清的妾孩儿就想告了又有什么用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不如我们帮鲜于复礼将这个丫鬟绑架了让这个李清尝尝女人被别人霸占的痛苦。” 说完他满怀希望地望着父亲想得到他对自己的赞许不料李林甫只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一个小妾他就会痛苦吗?就算他痛苦你又能得到什么?还有那个鲜于仲通是什么背景你知道吗?我可以明白告诉你若你真瞒着我做了我立刻将你送官以示我的清白。” 李银张口结舌刚要说话李林甫却打断了他“本来我对你抱的希望甚高以为你可以继承我的事业现在看来还是高看你了真是让为父失望。” 李银低下了头一会儿他又鼓起勇气道:“孩儿不懂请父亲明示” 过了半响李林甫才缓缓道:“凡是做事要讲究个目的要前后考虑周全了不要只图一时之爽象你这般只想让他痛苦了你就高兴了这和街头上地匪、泼皮下三滥般的打架有何区别我若是你这样还不如买个杀手一刀砍了他岂不更痛快关键不再这里关键是你要达到什么目的。” “孩儿有点明白了那依父亲之见这件事该怎么办?” 李林甫冷笑一声“鲜于仲通是章仇兼琼的心腹李清又是章仇兼琼的门生都是太子党之人若能利用这次机会挑起太子党的内斗岂不是让这件小事达到了最大的效果?依我大唐律历私拐他人奴仆就是犯法这明摆着的机会你不用倒想自己去做违法的勾当给自己留下隐患缚住自己手脚岂不是你蠢吗?” 父亲的话让李银阵阵汗颜他虽然有 机但毕竟没有经过官场所思所想都还是江湖上一父亲的一席话仿佛拨云见日一般让他的视野大大开阔上了另一个层次。 李林甫虽然斥他但他不卤莽、善抓机会这点却让李林甫满意便想了一想呵呵笑道:“为父决定还是让你进入官场锻炼几年再有就是你的婚事也要抓紧了过两天我便去向崔家求亲替你选一个名门闺秀还有听说后天那帮诗人在曲江聚会虽然为父也不喜欢他们但你还是应该多和他们交往这是对官誉的积累是有必要的。” 李银心中暗喜他不敢多言诺诺而退这时李林甫眼光一瞥却见大管家站在门口犹豫便问道:“什么事?” “回禀老爷杨钊在门外求见说有大事相告!” 和儿子说话时间太长李林甫感到一阵倦怠自己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他一挥手刚想说不见忽然想起昨晚杨钊竟当了高力士的侍卫话到嘴边却变了“你让他进来吧!就到我书房来” 杨钊自然便是为了柳绩告杜有邻谋反之事而来从西市出来后他趁热打铁教唆柳绩写下了状纸又亲自和他投进了北方黑(唐状告秘密谋反者专用武则天始设)一转身杨钊便来求见李林甫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侍卫将忐忑不安的杨钊领进李林甫的书房这书房杨钊也有所耳闻不是李林甫的心腹是进不来的一进书房杨钊便‘扑通’跪倒“属下有机密大事禀报相国大人。” 李林甫斜睨他一眼进自己书房便跪下的朝臣他还是第一个心中有些不耻便淡淡道:“杨参军起来吧!老夫不习惯人多跪。” “是!”杨钊站起来战战兢兢又道:“属下有机密大事禀报相国大人。” 他本以为自己只要说出此话李林甫一定会上前给自己肩窝一拳然后又拍拍自己肩膀笑咪咪说一声“杨大人辛苦了。”不料李林甫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更没有问自己到底是什么机密大事杨钊不由有些气馁但箭已上弦不容他不杨钊心一横道:“属下刚刚探得一件大事左骁卫兵曹参军事柳绩密告东宫善赞大夫杜有邻有谋反之心常怂恿太子早日登位。” 李林甫却仿佛没听见过了半天才懒洋洋抬起眼皮道:“哦!杨参军是跟老夫说话呢!” 杨钊仿佛一脚踏空心沉到了无底深渊他吃力地咽了口唾沫脑海里在拼命地回想自己几时得罪了李林甫?但一点印象都没有他的腿又开始抖眼看又要跪下去。 李林甫却悠然品了口茶徐徐道:“想必你也知我这书房四品以下的官员是没有资格进那为何会请你来呢?” 杨钊声音颤抖道:“属. “不知?” 李林甫冷笑一声“我是看在高力士的面上才让你进这个书房只是我记性有些不好了竟记不得你是几时调到高公公身边当侍卫?” 杨钊恍然大悟李林甫是以为自己背叛了他他不禁暗恨自己性急没先得到李林甫的同意就去讨好高力士。 ‘扑通’杨钊再一次跪下低声饮泣道:“我杨钊对相国的忠心天日可鉴昨日是高公公生病他无人扶持我才临时帮忙绝没有半点背叛相国的意思。” 说完他连连磕头额头在地上撞得‘砰砰!’直响一个比一个硬一个比一个重李林甫暗自冷笑“背叛老夫谅你也不敢!” 其实他也只是想教训一下杨钊倒不敢真的将他怎样杨玉环的亲弟弟木纳做不了杨家的利益代表这个杨钊刚进京便进了金吾卫很显然杨玉环是选中了他作杨家利益的代言人或许他本人还不知道但高力士、李亨、李林甫之类都很清楚这一点抓住了他就等于抓住了杨玉环的态度这是极为重要的刚才杨钊的告状他也一字不漏地听到了他何尝不知这是个机会但李林甫城府极深再大的喜事也不会轻易表现在脸上。 “罢了你起来吧!有些事情你还是事先跟老夫说一声以免不必要的误会。” 他指了指椅子脸上又挂上了他那招牌似的笑脸“头也该在地上撞晕了坐下说话。” 鼻青脸肿的杨钊这下更加受宠若惊能和李相国在书房里面对面地坐着说话好象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 他半个屁股挨着椅子坐下心虚地望着李林甫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李林甫眼睛一挑射出两道冷森森的厉芒“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详详细细讲来不准有半点遗漏!”. 当杨国忠踏进相国府之时在大街的斜对面约三百步外一棵浓绿的老树下悄然立着一个戴竹笠的老货郎竹笠下是一张精瘦油亮的脸显得饱经沧桑一双微眯的双眼闪着淡淡的精光他又等了约一刻钟见杨钊没有出来便挑起骆驼担轻甩拨浪鼓吆喝两声悠悠闲闲向西市方向走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东宫案(二) 黑骷髅酒肆一般是通宵营业虽然按规定不准但好客商们总是在夜深时从后门悄悄溜入塞足了银子西市市署的官员们也当视而不见听之任之。 但今天黑骷髅酒肆却在天尚大亮时便早早打了佯门上贴了告示店内鼠辈横行要清理一夜听似荒唐但老客们都知道所言是实酒肆的鼠辈甚至比西市的税监还要让人不胜烦扰。 老货郎慢慢从远处走来行至酒肆后门习惯性地左右张望一番一闪身进了酒肆他取下斗笠精瘦的脸上笑容消失向几个伙计微微点头道:“请转告大人我有情况禀报。” 他口中的大人自然就是李清此刻李清正在聆听另一个卖油郎的禀报柳绩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进了著作郎王曾的府里。 柳绩要诬告杜有邻勾结太子支持者谋反也只是李清的猜测他需要进一步的证据来证实自己的推断正确骷髅没有让他失望建立起来的商业情报机构运作效力极高很快便找到了杨钊和柳绩目睹他俩一起进了皇城随后又各奔东西。 在李清面前摆着一份名单都是太子党的成员这份名单是骷髅给他的在很多酒楼上都有人在暗中兜售一百五十文一份太子党、相国党都有每个人职务品阶、功名出身、妻党背景都一一标注。在这份名单地最后一个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李清、太子舍人后面还有一行小注解:商人出身、无功名、曾任义宾县主簿、妻小户人家。 “自己就这么菜吗?数百人中居然排最后一个。”李清苦笑一声据说前一版压根就没有自己的名字虽然心中失落但眼前之事却迫在眉睫不容他分神。 “王曾?”李清在名单的第二行找到了王曾的名字。他记得李静忠给自己说过这个王曾官职不高仅任从五品的著作郎掌一个清水衙门但其人是关陇望族出身在学术:|文、祭文都由他掌撰可谓太子党的文胆如果杜有邻案扩大这个王曾也定是李林甫下手地对象李清默默地在王曾的名字下划了一条红线仿佛后世某种布告上的标识。 门轻轻敲了敲骷髅在门外道:“大人邵天行来了有杨钊的消息。” “快快让他进来!”李清当然记得这个邵天行自己当主簿时替自己处理公文的枪手。一个书法好、精算计的老吏十分能干。前不久刚从义宾赶来。 “大人好久不见。” 邵天行有些激动。自那个马县令死后朝廷又从山南道调来一名老县丞任义宾县令虽然没有前任那样贪但抓权却毫不含糊所有衙役、六曹都由他自己带来邵天行也就失了业他听说那些进京地老弟兄们待遇丰厚几乎人人都在老家买了田、也造了新房。便也动心寻了过来。 “咱们是好久不见了来!快进来坐下。” 李清笑着将他拉进来坐下。打量他一下见他精明干练眼里充满了热忱与忠诚便感慨道:“让你做伙计实在是屈才了等一会儿我就去给张奕溟说说你去做我商行的总帐房好了现在你告诉我杨钊那边有什么消息?” 邵天行见李清念旧心中感动便点了点头道:“杨钊去了李相国的府邸我在外等了半天都不见他出来怕大人心急便先赶回来了。”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杨钊去找了李林甫李清轻轻叹了口气既然李林甫插手看来太子这一关难过了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他迅思索着自己与此事的关系己脱身的好机会但从长远看太子若倒自己这个沾染上太子党色彩的太子舍人最终也会被牵连章仇兼琼、鲜于仲苦笑一下自己并不想加入什么太子党可看眼前的势态自己倒真的象是太子党一员了。 他又拾起面前这份印刷粗劣的太子党名录望着自己排在最后的名字眼中浮现出一丝嘲讽地笑容他自言自语道:“既然我也是太子党那就让我这个排位最末之人来救你一次吧!”. 高力士的府邸在紧靠皇城地太平坊与历来的宦官不同高力士也有自己地妻子儿女他的妻子吕氏是他少年颠沛流离时的患难之交儿子为大哥之子过继给的待遇天宝元年封高力士为冠军大将军、右监门卫大将军、进封渤海郡公但高力士为官谨慎他权力滔天却知深得李隆基欢心也更加信任于他在细节方面他家教极严从未听说有家人仗势欺人一事他家资巨富却不张扬妻子吕氏出身贫寒常周济周围的穷人名声极好。 昨日高力士抱病进宫操劳从李林甫府上返家后终于撑不住病倒了为防止边令诚再度抢他的权他便事先安排了另一个心腹太监鱼朝恩来暂替自己当值鱼朝恩精明干练他也放心得下。 房间里很安静药香弥漫几缕明光从窗格空隙处射入光线里漂浮着细细的尘埃房内布置简洁一床、一橱、一桌几把椅子摆放整齐桌上地花瓶里一束新帐里高力士半躺在床上头蓬松面色苍白憔悴显得老态毕露他地结妻子正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给他喂汤给丈夫嘀咕着什么想必也是家里、街坊的芝麻小事高力士随口应和此刻他已忘掉了朝堂的凶险静静地享受这难得的半日浮闲。 喝下一口汤药高力士忽然觉得鼻孔有点痒他忍不住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对老妻笑道:“定是有人不想让我安身牵记着我。” 话音刚落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便由远而近高力士一呆不由叹道:“身居闹市果然不能安心啊!” “或许是皇上派人来看你了。” 吕氏放下汤碗迎了出去只到门口便见大管家拿一张 见到她便低声道:“我说老爷生病不见人他则说拿爷看一看老爷一定会见的。” 他声音虽小屋内的高力士却听见了不由诧异道:“谁说我一定会见这么自信?” 吕氏接过拜贴叹了一口气进屋递给了他这是一张清新淡雅的贴子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一张硬白纸宛如白云浮尘上面只有刚拔遒劲、笔力直透纸背的四个字‘宁静致远’。 “好字!”高力士暗暗赞了一声打开贴子只见里面写着:‘晚辈李清谨祝高大将军病体早愈。’ ‘李清’高力士眼前顿时浮现出李隆基看见这个名字时脸上会心的笑意点了点头便对管家道:“请他到小客堂稍候要用心招待了。” 大管家领着李清转了几个弯沿着一条长长的回廊走到尽头指了一间小屋道:“老爷请你在这里稍等!”犹豫一下大管家又低声道:“李将军多谢了。” 李清含笑向他点点头举步踏进屋内一路所见高力士的府邸布置精巧而朴素这间客房也幽静简约正面墙上悬挂一横条幅上书四个字:抱残守缺下面是棋下一童子低眉顺眼跪举茶盘再看两边墙上字画处处显示主人的谦虚。屋子里地桌椅也比较陈旧似乎用了几十年李清暗暗点头以物推人可见此人小心谨慎为官意不在奢。 小丫鬟用上等官窑给李清献了茶又上了几盘细点只说老爷正在更衣。即刻便他思索良久已经有了定计虽然此东宫案涉及太子本人。但此时找太子已毫无意义且不说时间上来不及将杜有邻雪藏吗?更说明他心中有鬼李亨此时就是一条案板上的鱼任李林甫宰割而唯一能救他的就是李隆基的态度还是便是高力士的维护。 对于高力士。李清已经不相信后世那些影视剧中的丑化此人能在风波险恶的唐宫中平安度过一生。而且位高权重也不受君王猜忌然有他过人之处。他绝不相信高力士会和李林甫结党同盟说得直白一点李林甫还不够资格只有然在上才会为各派拉拢吹捧也才不会被李隆基所忌高力士自然比他李清更要明白这一点。 “既希望老夫病体早愈却又不让老夫卧床休息。李将军说说看这是那门子道理?” 李清蓦然转身。只见一身青衣小帽地高力士缓缓走来两名小童左右扶持他脸色焦黄两眼无精打采李清急忙躬身施礼歉然道:“是李清唐突了误了阿翁的休息。” 高力士摆摆手走进屋子吃力地坐下笑一笑对李清道:“我倒喜欢你称我为大将军阿翁被人叫久了心也疲了看你拜贴上称我为大将军让人不由耳目一新感觉不错。” 李清初见高力士总抱有太监误国的成见初见、二见、直到今天他才慢慢感受到此人委实不错没有想象中太监的傲慢和变态也不摆上位者的架子当然这也和李隆基看重自己有关但不管怎样这份随和、亲切的态度就让人心情轻松包括李林甫和他谈话也不感到压力或许这就是位高者地境界。 李清轻轻将茶杯放下对高力士诚恳道:“李清虽然职位低微但位卑不敢忘忧国在南诏我为了国家的利益竭尽全力将来我还想去西域也是想为我大唐百姓的安居尽自己的一份力这些是我肺腑之言不知大将军可理解。” “位卑不敢忘忧国说得好!”高力士看了一眼李清缓缓道:“不仅是位卑位高者更是心忧天下皇上登基四十余年哪一天不在阐心竭虑中度过我大唐千千万万士子哪一个不是想建立功业、报效国家李将军报国之心老夫当然理解。” 说到此高力士淡淡笑道:“但我也知道李将军是有雄心壮志之人决不会仅仅满足于位卑忧国更不会淡然于山林与世无争我说得可对?” 李清起身向他长施一礼肃然道:“水至清则无鱼李清名字中虽带个‘清’字胸中却有大鱼千条我今天来拜望大将军就是希望大将军将来能提携我一把知遇之恩在下莫齿难忘。” 高力士惊诧地看着他向自己请求提携之人不计其数却没有一个象他这样坦率直接的一转念他便明白过来李清此举不过是在补应做而未做的功课罢了未经自己点头便得了圣眷又有几人能长久的? “看来此人也是个明白人着实可以栽培一番” 想到此他点点头笑道:“由此可见李将军乃坦诚之人不虚伪、不矫情不过老夫是没什么可提携的关键是李将军自己要做出政绩来。” 说完他端茶杯表示了一个送客之意李清微微一笑从怀里慢慢摸出一折本子放在桌上“这是今天早上我亲眼目睹的一些事情大将军若有空不妨看一看。” 说完他拱拱手告辞而去高力士望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取过折子式样和格式都是正式上奏皇上地标准折子请自己看无非是说得好听点罢了他笑了笑随手打开匆匆扫了一眼渐渐地他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眉头皱成一团杨钊最后进了李林甫地府邸。 他长长吸了口气多年的从政经验告诉他一桩东宫大案眼看就要生高力士背着手低头在房里来回走了几圈猛然他抓起折子高声命道:“来人!替我备车进宫。”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东宫案(三) 阴霾一般迫近浓重起来仿佛雾色随着黑暗同时从升起甚至从高处流下来四周的一切很快地黑暗起来寂静起来只有流浪犬在低低地嗷叫一只黑色野猫迅穿过街道眼睛里闪烁着绿光悄然无声地沿着高大的兴化坊的城墙快奔跑很快便消失夜雾之中。 就在野猫消失的暮色里远远传来大队人马急促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很快一队数百人的士兵和衙役从夜雾里现身个个全副武装、目光冷漠直向兴化坊内杜有邻的府上扑去。 与此同时同样是兴化坊另一端一百多个士兵撞开了柳绩的府门一阵鸡飞狗跳士兵们拖出一脸死灰的柳绩任由他家人追赶哭喊 士兵狂奔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惊破了兴化坊的夜家家户户的灯都亮了随即又全部黑了下来只有在窗缝和门缝中露出无数双惊恐的眼睛向外偷偷张望。 杜有邻与柳绩被直接带到了大理寺的大狱里分别关押杜有邻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他勃然大怒一面嘶声叫喊一面拼命挣扎用太子甚至用皇上来威胁抓捕他的士兵但无济于事‘哐当’一声巨响将他关进了黑暗无边、仿佛隔绝人世的深牢里。 但柳绩却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他的冲动造成悔恨象铺天盖地的蝗虫向他袭来。啃噬他地心、他的皮肉、他的一切知觉最后只剩下一个意识在黑牢里孤零零地饮泣还是悔恨。 牢房里弥漫着皮肉腐烂的臭味四周不时传来簌簌的低窜声让人恐惧的不是腐臭之源也不是低窜之物而是他什么也看不见柳绩恐惧地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时辰、一夜、还是一百年柳绩坐在一个角落里背紧靠着冷冰冰的石壁石壁上潮湿已经浸透了他的衣服但他却不肯离开这唯一地依靠忽然。在寂静的地牢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敲打着他的心脏让耳朵痛。 ‘哗啦’一阵铁链声响牢房的门被‘吱吱嘎嘎’拉开了一片暗淡的光射进来随即走进一个黑影柳绩猛扑了上去抓住铁栅栏嘶声喊叫“我弄错了!那封信是我喝醉酒写地。当不得真我不告!我谁也不告了。” 那黑影一言不。只隔着粗大的铁栅栏看了他半天终于开口道:“柳绩。你只有两条路可走!” 声音冰冷没有半点情感‘两条路’三个字如三把刀插进了柳绩的胸膛他霍地倒退两步眼睛死死地盯着黑影咬牙切齿道:“杨钊!你这狗贼我上你的当了。” 这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掉进了杨钊挖的一个陷阱。他被利用了而他那封信将成为腥风血雨的开始不用说一条路必然是跟他们合作而另一条路.法他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道残酷的笑容紧绷的嘴唇里迸出一个字:‘死!’ “柳绩上面命令你将告密状再重誉一遍将这些名字加进去!”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片淡淡笑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一个时辰内必须写好写不好就杀你地一个儿子。”. 漫漫的黑夜终于过去长安被白色地雾霭拥抱着在雾霭的上方晴朗地天空一片蔚蓝圆球状的太阳就像深红色的空心大浮标在乳白色的雾海海面上荡漾。 “老爷有客人找!” 一大清早李清就被外面的宋妹的叫醒了他神清气爽刚要翻身起来却忽然想起身边的妻子急风立刻变成了细雨轻手蹑脚从床上爬起生怕惊动了她的睡眠帘儿保胎正在要紧时尚不能行房至于李清为何能神清气爽夫妻之密那就不足给外人道了。 尽管李清地动作轻微还是将帘儿惊醒了她微微支起身子神态庸懒脸上还流溢着昨晚的羞涩“李郎不再睡一会儿吗?” “快躺下!快躺下!你一点也动不得。” 李清象哄孩子似地将帘儿轻轻扶躺下“好象有人找我我出去看看!” 李清亲了一下帘儿的脸穿上鞋几步跨出门去“是什么人找我?” “我不认识是一个官老爷后面还跟着几个公人。” “公人?”李清忽然想起一件事“难道是那个鲜于复礼真把自己告了衙役来抓人不成?” 小雨本人没有卖身契但她父母却有按大唐律例奴隶生的孩子也归主人所有此事李清当初记得但从成都直接便去了义宾忙碌得一天也没稍停他也渐渐将此事忘了但没想到今天却将此老帐翻了出来他已经遣人去成都找鲜于仲通一定要在娶小雨之前将此事办妥。 走进客堂李清一阵惊喜所来之人不是什么抓他的衙役而是穿着官服的崔翘正背着手在房里来回踱步门口站的几个公人也是大理寺的衙役。 “世叔怎么不去上朝不怕吏部考缺吗?” 崔翘面色凝重他对几个公人道:“你们看着谁也不许进来。” 随即他拉着李清的手走到里面压低声音道:“昨晚出了大事了! 不用说李清也知道出了什么事他心中冷笑一声不露声色道:“什么事?” 崔翘见他面色平静也微微有些诧异但此刻他也无暇多想急道:“昨晚约一更时分李林甫派人将东宫善赞大夫杜有邻和他的女婿柳绩同时抓到了大理寺听说是被安上了谋逆之罪如此一来恐怕太子危险了。” 崔翘从怀中取出一份书简悄悄递给李清道:“这里昨晚上我的一个心腹给那柳绩磨墨时强记下来的一份名单你替我马上转交给太子我不能久呆得赶紧走!” 说完他将书简塞给李清转身便走到门口他忽然象想起什么叹了口气对李清道:“我只希望你记住一点将来不管我站在什么立场我们翁婿之情永远不会变帘儿就请你多照顾她了。” 他摇了摇头叫上几个公人快离去李清望着他的背影消失才打开书简里面约抄录了十几个人的名单顶头第一个霍然就是刑部尚书韦坚排第二的是河西节度使王忠嗣第三是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昨天李清用红笔画上的王曾也在其中。 李清拿着名单一阵苦笑这给太子又有什么意义呢?若真有谋逆可以及时销毁证据但本身就是诬告通知了又如何?早一点做准备吧!” 他也无暇回内院走到大门口对老余道:“你等会儿去给夫人说一声我有急事出去一趟中午或许能赶回来吃饭。” 说罢他翻身上马往东宫方向驰去 有朝会太子在东宫明德殿处理公务但李清找的却本人明德殿有书记官记录他开不了口只能先找李静忠再由李静忠转达今天东宫值勤的正好就是他的旧部现在侍卫长已由李虎枪担任再一次见到李清众人虽不敢随意移位但目光里都充满了喜悦与激动早有人进去替他禀报不一会儿李静忠便闻讯匆匆赶来老远便笑道:“李将军高升了咱家还以为李将军不屑再来找我呢!” 李清微微一笑向他拱拱手道:“怎么会!李清前日刚回长安李公公便是我第一个来拜访的旧人。” 说罢他又从随身皮囊中摸出一瓶药递给李静忠道:“这是上次公公想要的药我专程从南诏带来。” 李静忠一呆自己几时问他要过什么药但只一转念他便明白过来这里面必然是好东西赶忙慌不迭接过瓶中沉甸甸的他心中顿时乐开了花连连笑道:“李将军第一个就来拜访我还记得给我送药咱家实在荣幸之至不如进去坐一坐咱家也好奉杯茶。” 李清点点头“那就打扰公公了!” 李静忠与高力士不同他在外没有府邸就住在东宫内他是李亨的贴身太监兼大管家待遇也最高在东宫外围建筑群里有自己一个独院十几间屋子。还有几个宫女专门服侍进了客堂李清扫了一圈房间内布置得金壁辉煌极为考究琉璃瓶中插着仿真地玉树琼枝檀木桌上摆着几只水晶盆盛满胡瓜香果。正面墙上挂一副长安盛世图就连裱画用的框也贴满金箔比起高力士的清淡李静忠的房内更多了几分爆暴户的庸俗 “李将军来找咱家可有什么事?” 关上门李静忠笑容消失。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李公公果然是聪明人是有关太子之事请你转达。” 于是李清便将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向李静忠诉说一遍最后取出崔翘的册子递过去道:“这是大理寺卿崔大人给太子殿下的也就是今回李林甫欲收拾之人。” 李静忠专注地听着他地眼神越来越震惊从去年至今太子被李林甫步步紧逼几乎一天也没消停过。先是柳升坐赃案京兆尹韩朝宗被贬。李适之被罢相好容易出个海家走私案扳回了局面。解决南诏问题还使太子微微占优但一转眼又出来个杜有邻案他是太子的岳丈情况又要比柳升坐赃案严重得多。 “不行!此事得立刻报告太子。” 想到此李静忠急忙道:“李将军请稍坐我去给太子说一声若有必要。太子还会召见你。” 他也不等李清回答是否愿意一转身便急急慌慌跑了。既然人已在东宫李清知道太子见他是必然虽然彼此有些尴尬但丑媳妇早晚还得见公婆。 果然不一会儿李静忠的脚步声再次在院子里响起他推开门向李清招了招手低声道:“李将军请随我来太子殿下要见你。”. 还没走到太子的寝宫便听见几声清脆的碎裂声不用说一定是李亨在摔杯子了看来李亨也是刚刚从自己口中知道此事他也不禁为太子党的情报体系落后而担忧从二人被抓已经过了五、六个时辰这段时间内居然没有任何人得到消息吗?若是李林甫早就布置完了对应之策可见李亨确实不是李林甫地对手啊! 走进寝宫李清再一次见到了曾和他翻脸将他赶出东宫、赶出居所的太子李亨只见他面色惨白两只眼睛半闭着浑身仿佛充满了疲惫他手按着头正颓然无力地坐在宽椅中地上几个小太监手忙脚乱地收拾着碎瓷片。 李清上前两步左膝跪地向李亨行个军礼道:“李清参见太子殿下!” 听到李清的声音李亨抬起疲惫的眼睛声音嘶哑道:“免礼了!快快请坐。” 他叹了口气勉强打起精神笑道:“你回来后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李清刚刚坐下见李亨如此问又赶忙站起来歉然道:“内子身子不好需要照顾她所以不及来拜见殿下请殿下恕罪。” 李亨点了点头“说说罢了!你妻子的情况王妃已经告诉我了听说是学骑马摔下来以后可要当心啊!” “多谢王妃在微臣不在之时替微臣照顾家人李清心中感激不尽!” 李亨笑了笑摆摆手示意坐下“我昨日上午进宫参见皇上建议任命你为太子左卫将军但皇上却不同意听他口气是要将你外放可是你自己提出的?” “是!是为臣提出去西域建功立业毕竟微臣资历太浅久留京中恐怕会招人非议。” 这时寝宫内人66续续退下只剩李清和太子李亨李亨向李静忠使了个眼色李静忠会意将寝宫门慢慢关上房间内的光线便立刻暗淡下来。寝宫内很安静两人都没有说话李亨目光闪烁不定他似乎在想什么但又不时抬头注视着李清最后他终于低声道:“这件事是你最先现想必你也思考过却不知你可有什么对策?” 此事李清早胸有成竹他微微一笑便坦言道:“此事我建议太子殿下先找皇上述说无论如何当面将事情说清总比掖着藏着再彼此怀疑猜忌要好得多我想皇上也不是糊涂人或许他会利用这件事做些文章但只要彼此消除戒心最起码殿下的太子之位不会丢。” 李清的建议正合李亨的心他也是抱着这个想法只要能保住他地太子之位其他的属下会怎样一个下场他已经不关心了他面色沉重不禁长叹一声道:“你说得一点也不错我现在最担心地就是皇上不肯见我!” 他话音刚落门忽然被推开了李静忠连滚带爬跑进来大声叫道:“殿下圣旨到皇上召殿下火进宫!” 第一百五十章 东宫案(四) 在李隆基的记忆里和太子单独相处的日子屈指可数甚至天宝二年以来两父子这样面对面的谈话没有其他人在场还是第一次李隆基子嗣众多和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他疼爱自己的每一个孩子但也和历朝历代所有的君王一样这种疼爱却有条底线那就是君权不容任何人挑战的君权。 开元二十五年李隆基欲废太子立新便暗使李林甫构陷太子失德李瑛惶惶之下便生了谋逆之心欲趁李隆基生病之机行宫廷政变却中了武惠妃之计李隆基遂高举屠刀杀了李瑛兄弟三人以儆其他子女。 事隔八年又一起东宫案推到了李隆基的面前他在昨天已经通过高力士得到李清的奏折也派人去核实了奏折的内容完全属实不过是翁婿矛盾激化后的诬告但对李隆基来说他关注的并不是这个案子本身而是这个案子背后隐藏的东西太子是不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帝位已经成为李隆基人生的一部分正如老人比年轻人更怕死一般他当了三十三年的皇帝却比任何时候更关心帝位的长久在他看来太子做久了定会不耐从而生出异心最好的办法就是定期更换太子让每一任太子都战战兢兢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但更换太子的代价也显而易见轻则罢相换后。重则动摇国体这也使李陇基在开元二十五年换掉太子李瑛后不得不慎重对待小心平衡这一对利弊孪生兄弟。 李亨已经做了八年地太子到目前为止李隆基对他喜忧参半喜是他低调行事、不张扬、细心揣摩自己的眼色和脸色忧是李亨能力平庸、性情淡寡。恐怕无法延续大唐的盛世好在他给自己生了一个仁孝温恭、动必有礼的皇长孙又让他看到了大唐的未来几经考虑李隆基最终决定再放李亨一次不过尚需借此事好好敲他一敲。 “听说你前天狠狠责打了俶儿。到现在他还起不了床这是为何?” 李亨并不知道李清已经在昨日便通过高力士给父皇上了折子还当是李林甫的诬告状已经转到了父皇手中所以父皇才召见自己。 他一路而来已经想好了说辞一切都是手下人擅自所为他深居东宫从不和外戚往来所以这次所生事件的前因后果他都不知情无论是谁都和他毫无半点关系。 不料父皇并没有提此事而是问自己为何要责打俶儿。这既在情理之中可又出乎他的意料。 “难道父皇还不知道此事?不可能!” 李亨立刻否定自己地猜想崔翘给来的信上已经说了。柳绩的重新写的状纸天亮前便被人从大理寺拿走以李林甫做事的风格他必然不会亲自出头而是假手于人刚才听太监说御史中丞王:}必就是为此事而来想到此李亨的眼睛微微一瞥。看见父皇地御案上放着一本厚厚的折子他的心立刻狂跳起来。凭他的直觉这本折子一定就是杜有邻案的报告。 但父皇还在等自己的答复李亨不及细想连忙道:“俶儿平时疏于管教前日与相国之子争论他竟说出市井小人之污言儿臣一时激愤便重打了他此事是儿臣素日管教不力请父皇责罚!” 李隆基淡淡一笑随手从左上角的一堆奏折中抽出其中一本“此事朕也是刚刚知晓你责打自己的儿子朕也无话可说但你事情做得不圆满朕却要罚你!” 李亨连忙站起来低头应道:“儿臣愿受罚!” “愿受罚!”李隆基冷笑了一声“你连朕为何要罚你都不清楚便坦然接受你倒是耳顺得很啊!” 李亨听出父亲语气中的不悦心中顿时忐忑不安额头上渗出了晶晶的亮色“父为子纲、君为臣纲此乃天经地义所以儿臣不敢多问父皇要罚我总归是对地儿臣想父皇罚完我后或许会说原由若不说儿臣也心甘情愿接受毫无怨言。” 李隆基盯着他望了半天最后方冷冷道:“俶儿八岁便离开你住进百孙院他的学问、做人都由师傅教导现在尚不到弱冠之年他地一言一行都应由他师傅负责现在他既然出言不逊你却只责他而不追究他师傅的责任是否本末倒置?” 李亨抹了一把额头上地汗惶恐道:“是儿臣考虑不周儿臣这就去责罚他的师傅!” “不必了!” 李隆基拉长了脸微微怒道:“朕已经下旨将他的师傅孙延年杖毙!你现在回去给朕请最好的医生将朕的孙儿两天内治好若治不好的话哼!朕也要将你打得下不了床。” “是!儿臣现在就去找张御医。”李亨见父皇动怒吓得连忙要告退去寻御医但李隆基却眼一挑阴森森地盯着他道:“朕让你走了吗?” 汗水已经湿透了李亨的内衣连他鼻尖上也挂了一颗豆大的汗珠身子却一动也不敢再动手和嘴唇都在瑟瑟抖他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大脑里一片茫然。 “朕来问你那李清可来找过你?” 李亨心中一寒最害怕地事情终于来了他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只机械地点了点头李隆基也明显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恐惧不禁瞥了他一眼暗暗忖道:“这是自己的儿子吗?在他身上看不见自己的半点影子自己当年是何等英武果断力挽狂澜而眼前的这个太子懦弱、胆小竟被一个幼稚的诬告吓成这样假如哪天吐蕃人打来他又会不会弃长安而逃呢?” 他心中失望地叹了口气“可话又说回来他倘若真象自己当年一般自己还能再容他吗?”道:“那个李清是个可造就之材他对你一片忠心朕把他还给你你若再把他赶出东宫就再没有第三次了。” 听父皇的语气放缓而且提到李清也只是要求自己用他和杜有邻案无关李亨的恐惧之心也就随之减弱手足也开始回暖他先伸手擦去鼻尖和额头上的汗珠才小心翼翼答道:“这个李清儿臣也认为他是个人才将来一定会好好待他昨日父皇说要将他派到西域去儿臣回去查了查似乎只有沙州(今敦煌)都督一职尚缺难道父皇的意思是. 李隆基徐徐地点了点头“不错!就是沙州此事暂不要对他说朕还需和相国商量一下他的另外一个安排。” 说罢李隆基看了看李亨“现在你可以退下了赶紧去将朕的孙儿治好伤以后不准你再打他否则休怪朕对你不客气!” 李亨诺诺而退出了紫宸殿他仰望天空他从来没有 光象今天这样灿烂蔚蓝的天空仿佛象水洗过一般带一丝杂质。 “那个李清是个可造就之材.再没有第三次了!”子之位这一次终于保住了他几乎要仰天大笑忽然他若有所感急忙回头望去却见高力士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微笑着向自己点了点头李亨心中明白向他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略略一拱手便大步离去 御书房内李隆基打开王:|+笔将韦坚、王忠嗣以及章仇兼琼等人的名字都一一划去将高力士叫进来把折子递给他道:“这次不用你亲自去找一个人将此奏折交给李林甫传朕的口喻此案关系重大要他亲自审理此案不得随意应付朕。”. 且说李清从东宫出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想去一趟西市可又想起自己说过回家吃午饭西市就下午再去吧! 雾气已经完全消散天空格外晴朗空气中已经洋溢着一丝夏天的感觉长安的初夏即将来临了随处可见柳絮在空中飞舞一团团逐队成球一阵东风吹过好风凭借力直送上青云。 来大唐一晃已经快四年了。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到今天才有时间和心情来好好地观察一下大唐地天空天空竟是如此广大而辽阔上面是一望无际的蓝天清澄得没有一片云微风和缓地吹拂他的脸李清的心豁然开朗那些轻的、重的哀愁先前逐渐堆积在他心上的莫名烦恼。如今全飞走了他张大双臂竟在朱雀大街上哈哈大笑引来千百人瞩目他在尽情地领略大唐的风情在同一片蓝天下。千百年来他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自信过。 穿过一条小街李清便看见了嗣宁王府地围墙但在路边却似乎有许多人在驻足观望仿佛前面生了什么事?他催马快行转了个弯却见嗣宁王府的大门前有数十个衙役在吵吵嚷嚷丝毫不畏惧王府的威严李清一眼便看见了在衙役的背后。有一个书生装束的年轻人探头探脑。喊得最凶却正是鲜于复礼。 “他真的将自己告了!” 李清忽然有些动怒。鲜于仲通是怎样管教自己儿子地亏自己还推荐他做南溪郡刺史‘难道自己真的太好说话了吗?’ 他一声冷笑猛地一挥马鞭马臀上立刻现出一条血痕战马吃痛仰起前蹄长嘶一声便直向大门处冲去。一路吓得行人左右躲避只片刻。便冲到了大门前。 大门处数十名衙役执刀拿杖被阻拦在外几十名嗣宁王府的家人横眉冷对拥堵在门口与衙役对恃李清老远便听见一女子的怒斥声“你们当这里是土地庙吗?想闯便闯!我告诉你们这里是嗣宁王府是堂堂宗正寺卿的府邸在这里不管什么人都是我嗣宁王府的人要想进去抓人去请圣旨来!” 是平阳郡主李惊雁的声音自己去南诏后她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帘儿和小雨今天又挺身而出想不到她的一副冷态下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份热心李清不由对她暗暗心生感激抛开帘儿说的那件事仅这份人情自己将来也是要还的。 带衙役来抓人地是新任长安县县令崔光远他也是崔家嫡系科班出身原来也在剑南为官去年原长安令柳升坐赃被杖毙后崔家用了关系将他调到京城来嗣宁王府抓人是上面压下来的官场上大鱼吃小鱼京兆府推给他而他手下地县丞、县尉都被抽去办杜有邻案了崔光远无虾米可吃只得硬着头皮亲自上门办案眼前之女面色冷若冰霜平阳冷郡主据说和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玉真公主私交甚好他不敢招惹只得低声道:“下官只是办案请郡主原谅则个。” “你们要抓之人是我地家人与郡主无关。” 李清放慢马步来到一众衙役面前他并不下马先向李惊雁做了手势让她进去一转头他冷冷地打量着崔光远见此人约三十余岁长得身量极高但眉眼间却有点眼熟似曾见过李清不由微微一愣‘县令大人我们见过吗?” 崔光远见到李清却猛然吃了一惊他得到的命令是嗣宁王宾客拐人奴仆要他拿人犯归案但万万没想到所要抓之人竟然是他他确实见过李清是当年在望江酒楼章仇兼琼为父亲做寿的宴会上也就是那晚李清的雪泥在成都一炮打红既认识李清他自然也知道李清的分量心中不禁暗暗叫苦自己可是拿到一个烫手的案子搞不到这还涉及到朝廷党派之争应该是这样否则一个小小的拐卖人口案连京兆尹都还说是上面压下来的。但事到如今他却不能轻言不干只得硬着头皮对李清道:“在章仇大人家翁地寿宴上我与李将军有过一面之缘。” 他叹了一口气对李清歉然道:“下官只是奉命办案这位鲜于公子告李将军拐走他家的奴仆案子已经受理了下官不敢动粗只请李将军能配合我们还有那位小雨姑娘一起去县衙应堂。” 说完崔光远一把将鲜于复礼揪出来恨恨道:“他是鲜于仲通大人之子就是他告了李将军。” “鲜于仲通大人之子?” 李清冷笑一声“此人我从不认识我到觉得他象街头地地痞流氓象青楼的龟公小厮县令大人他说他是鲜于仲通之子你便相信了吗?他若说他是皇室宗亲来告太子一状你是不是也要去东宫抓人?” “这. 崔光远语塞这件案子是今天一早才压下来的他确实没有来得及确认鲜于复礼的身份竟一时说不话来。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冷笑“鲜于公子是去年进士吏部已有备案即将授官怎么可能是假冒?” 李清和崔光远同时回头只见一顶官轿停在二十步外轿帘一掀从里面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脸庞削瘦面色苍白如纸眼睛里流露出一股子阴戾他正是李林甫的急先锋御史中丞兼京兆少尹王:刚刚被李林甫派来盯住此案惟恐崔光远不知情放过了李清。 李清一见此人立刻恍然大悟难怪这个小案子连长安县县令都说是奉命办案上面压下来的上面是谁?自然就是李林甫了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心中微微冷笑“李相国这一件小案就想搞掉我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东宫案(五) 王:李林甫的第一得力干将被他参得家破人亡的大臣不计其数手上血债累累李惊雁不由向李清望去心中着实为他担心。 李清却向王:#点大材小用了?” “李将军此话缪误我身为京兆少尹此案正是我的职权范围。” 王:#鲜于公子既然已经下了状纸还烦请李将军以及小雨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跟你们走一趟?” 李清冷笑一声向崔光远一伸手道:“拿来!” 崔光远一愣“李将军想要什么?” “既然这位鲜于公子口口声声说我爱妾是他的奴仆那请把卖身契拿出来把鲜于仲通委托此人为家主的证明拿出来我倒要看看我明媒正娶的女人几时又变成了鲜于家的奴隶!” 说到此李清的眼睛渐渐眯起斜睨着王:唇缝里一字一句道:“如果拿不出的话那就休怪我请皇上主持公道了!” 崔光远倒吸口冷气一回头盯着鲜于复礼道:“把你的证据拿出来!” 鲜于复礼心中忐忑不安。他已经现了事情并不是那样简单李银信誓旦旦将陪他一起来可到现在也没有露面他本想依靠李银地权势达到目的哪里又有什么卖身契见崔光远目光严厉他的腿一阵哆嗦结结巴巴道:“我、我未曾将它带在身上?卖身契尚在老家。” “什么!” 崔光远失声叫了起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下一个大错误此案压根就不能受理自己只想着上面施压糊里糊涂将案子接下却将自己架到了火上一但事情闹大。轻则是失职失察重则是诬构朝廷命官。 他不由回头向王:+: 王:+.一定会道歉离去使他们的计划落空为此王:=笑道:“崔大人既然此案你已接下。就应按规矩来办或者是误会。或者是这位鲜于公子诬告但无论怎样都应到衙门里去说李将军你说是不是?” 只要进了衙门那就得按他的规矩办一百棍杀威棒先伺候了再慢慢审。李清真拐了家奴那就拿李清问罪;若是鲜于复礼诬告。那就追究鲜于仲通教子不严之罪;倘若过狠打出了人命那就是崔光远的责任了。 李清在仪陇县吃过一次亏如何再肯上他这个当略一沉吟便道:“且不论我的妻妾是否真为鲜于家奴只是鲜于复礼并非鲜于家主他无资格控诉此案鲜于仲通大人正于来京路上只要他来不管此案是否成立我都会配合衙门办案崔大人看这样可好。” 此要求合情合理并无不当之处若真象这样做此案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双方皆大欢喜崔光远点点头正要就此下梯不料王却插口道:“这样也行但须委屈小雨姑娘暂且到县衙中住几天。” “不行!” 不等李清说话李惊雁便抢先否定小雨冰清玉洁进了县衙还有命吗?她生怕李清糊涂真的便答应了一回头紧紧盯着他地眼睛道:“小雨妹妹身体柔弱受不得委屈怎能呆在那种地方公子你不能答应!” “大人我也不告了我要撤案!” 王:_.藏的祸心连鲜于复礼也看出来了他并非蠢人小雨一旦进了县衙那后果他也清楚便急忙举手要求撤案。 王:#事你到一边去再多言便重打五十棍。” 李清翻身下马将鲜于复礼拉了过来推到几个家丁的后面却对王呵呵笑道:“想这一件小案却让王大人这样重量级的人物费心劳神让李清实在不解不如让我问问他他到底是怎么告的状这中间究竟又生了什么我想刑部尚书韦坚大人一定会感兴趣的。” 说完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害此案真若被韦坚抓住当其冲便是李银然后是便是他本想打虎不料却被虎反噬王:| 李清却微微笑道:“王大人请转告李相国李清不日就要离开京城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过去若有得罪之处请他多多包涵此事就此作罢王大人看这样可好?” 这时崔光远也对王:#主他也没有证据不如就暂停此案王大人看这样可好?” 借着崔光远给的台阶王:.:.军能在南诏立下大功又得皇上欣赏果然是名不虚传王:|服!” 说完他转身大笑着离开上了轿竟不再管此事径直去了。 崔光远见他走了也如释重负一挥手命衙役带上鲜于复礼回去消案又向李清告了一声罪也随即离去。 李清一回身家人都已经回去只有李惊雁还在望着自己怔怔地呆他耸耸肩手一摊笑道:“小事一桩郡主不用放在心上。” 李惊雁忽然醒觉一抹绯红布满了脸庞眼光慌乱地回避着他低低声 公子以后不要再叫我郡主。” 此话一出口她顿时羞不可抑连头也抬不起丢下一句话“我去看看小雨和帘儿姐。”便三步并做两步向帘儿的住处跑去。 李清望着这朵白云般的仙子从视野中消失才苦笑一下自言自语道:“帘儿姐她这是什么意思?”. 且说王:+|高力士派来的心腹太监鱼朝恩在向李林甫转告皇上的口喻‘案情重大要严加查办!’ 此时的鱼朝恩才三十几岁口齿伶俐做事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模样儿也颇俊秀对高力士忠心耿耿高力士也将他当作自己的接班人对他悉心培养尽量给他提供机会接触李隆基有了机遇再加上鱼朝恩本人精明干练他也逐渐得到李隆基的赏识一些重要或秘密的宣旨都交给他去办。 “相国大人这是皇上的原话咱家一个字不敢更改。” 鱼朝恩宣完皇上口喻见权重如山的李相国俯跪在自己面前眼中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胸中顿生一种笑傲天下之感正如对女人的征服需要的是性;那对男人的征服需要的则是权身体的残疾让鱼朝恩对后一种征服犹为向往他渴望获得权力。以满足自己征服地**但深沉的心机却又让他将这一份**藏在心底他深知欲则不达的道理只要学会等待与忍耐权力之神就一定会向他张开臂膀。 李林甫却感受不到眼前这个小太监复杂的心思他接过鱼朝恩返还的奏折打开后只略略扫了一眼刚刚听完口喻而极度兴奋的心却忽然冷了大半。那份名单中前面重量级的人物全部被朱笔划掉李林甫当然懂得这是什么意思杜有邻案依旧不变可已经和太子无关了皇上还是要放太子一马。 “鱼公公请回复皇上。老臣一定会谨遵皇上口喻。” 说罢他强挤出一丝笑意从怀里掏出一块西汉古玉悄悄塞给鱼朝恩道:“鱼公公年轻有为深得皇上信赖将来前途无量以后还请多多关照老夫这块古玉与鱼公公气质相配正逢其主。” 鱼朝恩却犹豫了一下他想要吗?他想要。可他最终决定不收一块玉最多不过千贯。但有机会给皇上说起此事自己拒绝了宰相大人的贿赂。这样留给皇上地好印象却是万贯也买不来的。 “相国太客气了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块玉相国既然贴身收藏便可知它对相国大人的重要咱家能得相国一赞便已心满意足至于别的咱家实不能要、不能要!” 说完。他推掉李林甫的行贿便慌慌张张跑了。 李林甫却诧异地望着他的背影。不收钱物地太监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鱼朝恩!’他将这个名字默默念了两遍牢记在脑海里。 打走鱼朝恩李林甫神情萧瑟地回到内室他的本意是一箭双雕借此案废掉太子李清同时将韦坚、王嗣业等政敌干掉不料李隆基却放过太子也放过韦坚、王嗣业等人却还要自己继续查这样一来东宫案就变了味成为李隆基清洗官场的一把刷子而他李林甫则又变成一条咬人的狗。 “这头老狐狸啊!” 李林甫长长叹了一声‘严加查办!’他又该从何查起。 这时司笔在门外禀报王御史来了。 ‘这么快便好了吗?’ 李林甫希望另一件事能给自己带来一点安慰可李清的手腕他知道一点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看王:+|怕不顺利。 果然王:|;这件事若告诉韦坚那他的儿子必然会被牵连出来自己一个考虑不周全竟忘了世间凡事利弊参半本来是利大于弊之事却被李清抓住要害反而变成了弊大于利‘这又是一只小狐狸!’李林甫顿时觉得头疼不已。 “刚才听你说鲜于仲通很快便要进京了吗?” 王:+|“这是李清所说属下觉得恐怕是他的诈言。” 李林甫却摇了摇头“我想这恐怕这真的李清既然知道自己有把柄在外怎可能不急于将它消除掉鲜于仲通刚被封为戎州都督正好借此机会进京!” “依相国地意思那此事就真的算了吗?” “不!” 李林甫阴毒地笑道:“现在那个鲜于复礼一定在长安县衙消案你火去找一个借口重打他两百大板将他杖毙鲜于仲通进京他也有苦难言但却因李清而死他又岂会跟李清善罢甘休最后不也一样达到我地目的吗?” 王:> 这也是一种高明地马屁要诀不是说了什么而是他为真心叹服。 李林甫笑而受领想起杜有邻案便对他道:“辛苦你跑一趟通知杨慎矜、吉温他们今天晚上到我府上来吃顿便饭。” 顿一顿李林甫又道:“还有那杨钊也一起叫来!” 待王:+.每一个人他下意识地提起笔犹豫一下还是在名单的最后添上了‘李清’二个字。 他硕大的鼻子里出了一声冷哼“想到地方上去休想!”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东宫案(六) 是夜李林甫以幼子过周岁为由请了部分朝臣到家里小聚所来皆宰相党骨干济济一堂约二、三十人大堂里吵嚷翻天乳娘抱了孩子出来抓周一把抓住个官印更是惹来一阵阵惊叹声虎父自然无犬子李林甫只捋须微笑不已他见时辰已到便借口更衣悄然退了下去。 李林甫的内书房里灯光昏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护卫严密房内几个核心人物正聚在一处各自沉思不语等候李林甫的到来。 他们都是李林甫所信赖的人有口素心荤、人老色不衰的左相陈希烈;有体形修长俊美、气质倜傥的吏部侍郎杨慎矜;有手段狠辣、不知怜悯为何物的御史中丞王:=|温。 但今天却多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金吾卫参军杨钊虽然刚才酒桌上无大小但那是指酒酣耳热之时而此刻酒已醒席已撤众人不得不对这个职位虽小却在酒桌上异常活跃、满口阿谀的杨钊另眼相看。 最瞧不起杨钊的莫过于资历深厚的陈希烈从南诏归来后此公将养了半月方才徐徐恢复了雄性功能又仿佛一只回春的爬虫又穿游于妻妾教坊之中对于同为雄性且不知天高地厚便敢来和他套近乎的杨钊陈希烈还是保持了他的宰相风度并没有差人将他乱棍打出而是对他视而不见偶尔鼻子一哼‘无非有个堂妹被宠裙带之辈竟敢与老夫称兄道弟!’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咳李林甫的长长地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众人急忙站起躬身施礼李林甫笑着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老夫来晚让各位久等了。” “相国大人不来我等就算等上一年又有何妨?” 声音尖起语气慷慨激昂大有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气势众人一齐怒目向杨钊望去此人也忒无耻无时无刻的阿谀他自己要等一万年也没人睬他偏要将众人也拉来垫背李林甫却微微一笑拉过杨钊再一次给众人介绍道:“这位杨钊杨大人想必大家在酒桌上都认识了我在这里再介绍一次玉真公主的堂兄前途无量以后大家多多关照他。” 杨慎矜瞥了杨钊一眼却嘴一撇冷笑道:“杨参军诙谐活泼吃饭时已向大家介绍过自己好酒好赌好色却不好学官场中必能游刃有余哪还需我们关照倒是有玉真公主这个靠山还得请杨大人将来多关照我们才是。” 众人闻言一起抚掌大笑“说得极是!说得极是!” 李林甫见杨钊的脸变成了猪肝色便笑着拍拍他肩膀道:“杨侍郎这样说是没把你当外人开开玩笑活跃气氛也是不错等会儿说起正事恐怕我这书房就得变成寒窟了各位请坐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了。” 听到‘正事’二字众人笑意渐敛各自寻位坐了相国以为幼子办周岁为名将大伙儿召来恐怕事情非同小可去年也是这时候长安县令柳升案后李林甫以纳妾为名将大家召来开了一次会群策群力最后扳倒了李适之贬了韩朝宗还差点将太子逼死要不是成都李道复出事如今坐在东宫的或许就不会是李亨了。而今天再一次聚会大家都猜到了定是为今天闹得沸沸扬扬的太子丈人杜有邻案众人都心知肚明这东宫案比上次的柳升案要严重得多只要策略对头太子李亨被废的可能性极大。 李林甫坐到自己的老旧藤椅上半闭上眼沉思了半晌才道:“今天找大家来两件事一件是杜有邻案皇上已经表态放太子一马但又想借此机会清洗一批官员所以才命我严加审查我想既然皇上将此案直接交给我而不是交给御史台恐怕他的意思还是想以清洗东宫官员为主将太子党压到最小所以我就想和各位敲定一份名单。” 不等李林甫说完陈希烈却自持资格老笑呵呵站起来又替李林甫补充道:“尤其要抓恶韦坚、席豫、6景融、张筠、高仙芝、王嗣业、章仇兼琼、皇甫惟明他们这些人都是重点这次不可放过了。” 说了几句却见众人个个沉默不语无一人应和他心中顿觉不妙再看李林甫脸上虽然笑容依旧但目光寒意浓重他心中一阵虚连忙笑道:“此乃我个人拙见仅供各位参考、参考。” 李林甫见他打断自己的话心中微微不悦但脸上却丝毫不露只呵呵笑道:“现在时间不多得长话短说各位可回去各自准备一份明天交与我只要记住一个原则平庸、无能、老迈统统不要动只拣一些精明能干的而且还要抓住他们的把柄。” 李林甫眼一扫却见杨慎矜欲言又止便不悦道:“慎矜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别吞吞吐吐地。” “相国大人属下确实有一个 “讲!” 杨慎矜犹豫一下便道:“如今朝野两党分明皇上用用西打东再用东压西才保持一个平衡局面若我们将太子动得狠了两党失去平衡皇上会不会对我们也下手呢?” ‘狡兔死走狗烹。’这是千古不变的铁律杨慎矜的话刺中了李林甫的心病也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开元末牛仙客助李林甫扳倒宰相张九龄废太子李瑛使宰相党权倾一时但也被皇上所忌没多久牛仙客突然暴病而亡随即李亨的心腹李适之便坐了左相之位。 这不过才几年前之事血腥气依然可闻众人如何不明白房间里一片沉默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这时坐在最后一直阴冷不语的大理寺少卿吉温却举手道:“相国大人我有一计可摆脱此颓态。” 李林甫闻言立刻展颜笑道:“吉少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说看你的妙计。” 吉温也是长身挺立、气质优雅之人他起身先向众人微微颌方道:“适才杨侍郎也说了皇上要的不过是个朝野权力平衡不如我们再扶起一党使太子党势弱后朝野依然能保持平衡这样皇上也不会太过于为难我们。” 吉温的话仿佛在一个密闭的房间内忽然打开了一扇窗子使众人的耳目为之一新但最震惊的莫过于李林甫他仿佛在进退维谷之间忽然现了第三条路心神激荡几乎就要将吉温抱过来狠狠亲热一番但此事事关重大不宜此时谈李林甫便淡淡一笑示意让吉温坐下对众人徐徐道:“这是以后之事现在不提现在我们要做的事还是这次杜有邻案刚才我所言每人回去准备一份名单这才是今天我召集各位的要务明天早朝前必须交给我。” 众人见相国说得慎重纷纷答应了 李林甫扭头看了看陈希烈缓缓对他道:“陈相国我知你记恨南诏之事所以对韦坚念念不忘但我实话告诉你以韦坚的名门出身是不会想到那种恶毒的办法在南诏害你的其实另有其人此人便是圣眷正浓的果毅都尉李清不过他马上就不是小小的果毅都尉了这就是我找你们来商量的另一件事。” 众人闻言一齐动容一个小小的果毅都尉竟需要相国专门开会来对付李相国此举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陈希烈依旧半信半疑但目光却开始凶狠起来而杨钊却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仿佛下巴脱了臼惟独王神色不变嘴角微微冷笑不止他见李林甫给自己施了个眼色便起身将早上生的事给大家简略说了一遍最后道:“各位相国并不是高看此人无论官场资历还是官场经验此人都还只是稚嫩年龄也不大现在是不会有多大作为所以各位也不用太紧张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相国的意思是未雨绸缪此人若不早加防范将来必成一大后患!” 说到此王:+. 李林甫点了点头含笑对众人道:“王御史确实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李清此人虽在南诏立了点小功受皇上重视但资历尚浅不能和在坐的各位相比不过此人又确实有几分手腕我担心他以后会成为太子党的骨干所以必须早加防范明日早朝皇上极可能就要讨论南诏的封赏。”拉长了声音道:“陈相国!” 陈希烈还在回想南诏生的事忽闻李林甫叫他赫然一惊忙站起来谦卑地应道:“相国在叫我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倒不好扫了他的面子李林甫半闭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明天堂之上我会牵个头反对李清外放为官余下之事便由陈相国来牵头记住!李清为官可以但只能在礼部、东宫、亲王府这种没有实权、实职的部门做官切不可让他得了实权这是底线。” 李林甫又长长一叹“可惜我们对此人了解还是太少否则多指出一点他的问题谅皇上也不敢再用他。” 杨钊一直在默默地听李林甫谈论李清他心里忽然对李清生出一阵嫉妒李林甫赏识自己只当他是鹰犬、是爪牙而对李清却是当成敌人、当作对手这份待遇的差别让杨钊的心里产生了深深的失落感他见李林甫在感叹对李清不了解心中蓦地一动仿佛看到了一个得到李林甫赏识大好机会可这样做又会出卖李清杨钊着实感到两难。 ‘也罢无毒不丈夫!还是自己的前程要紧。’ 他终于一咬牙举手高声道:“相国大人李清的老底我都清清楚楚。”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东宫案(七) 已经深人渐渐散去李林甫的书房里只剩下王:~他们是李林甫暗中留下了来的如果说刚才开会几人是宰相党的骨干、心腹那他们二人便是李林甫心腹中的心腹是他最信赖之人。 吉温年约三十余岁正当壮年他是进士出身因为外表丰神俊朗被重外表的大唐皇帝李隆基所喜留在大理寺为官又因他刑法苛刻、风行雷厉而李林甫看中渐引为心腹这次杜有邻案吉温便是主要推盘手。 病情刚好李林甫的精神还较虚弱这一日的操劳让他确实感到十分疲惫但今日事今日毕是李林甫多年养成的习惯明日便是五月十五了是大朝之日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安排妥当所有的细节都要考虑周全不能有一点疏忽。 李林甫强打精神对吉温道:“你现在回大理寺提审杜有邻让他提供一份口供让他告李清在东有自立为王之心此事必须在今晚办妥给我把口供送来不得有误。” 吉温点头应了便当即告辞而去王:u.李林甫道:“恩相杜有邻并未去东恐怕这份口供皇上不会相信。” 王:.:便是王家的代表王皇后的被废是李氏皇朝深思熟虑而决定地。它意味着关陇大族百年干政时代的结束政治意义十分深远绝不是一些后世影视剧中所描绘后宫争风吃醋的结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王便是王家尚未僵掉的一只足。 李林甫瞥了他一眼微微冷笑道:“我自然知道他不会相信但有了这份口供我才能出言反对他外放。” 李林甫的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闪烁着难以捉摸的暗光。拉长的鼻槽使他的笑容更加诡异自言自语道:“而且我就不相信他真地会不在意?” 王:然能让恩相来亲自对付他属下觉得他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李林甫呵呵一笑。“那倒也不是我吏部尚书自然要对重大的人事安排表意见。” 他岔开了话题又问王:#了?” “恩相放心!此事已经办妥崔光远在责打鲜于复礼诬告时属下暗使下手之人多打了一百棍鲜于复礼当场被杖毙下手之人属下也已妥当处置。” 王:#待吏部处置。” “做得不错!” 李林甫微微松了口气。负手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忽然盯着王:道:“你觉得杨钊此人如何?” 王:+用他。” 杨钊先出卖柳绩造成杜有邻案继而又出卖老朋友以求向上爬的资本此人小人连王:| 李林甫点了点头“我也早看出来了你说得不错易反易覆小人心。此人确实要当心。” 王::.l 李林甫淡淡一笑“可能你还不知道宫里已经传出信来了玉真公主即将被封贵妃皇上既无皇后也无元妃那她就是事实上的皇后她现在年轻貌美而得宠那以后年长色衰又怎样办?所以自古后宫若想长久者必须有外戚支持我想杨玉环也不例外她地外戚是谁?你想不到吗?” 王:> 李林甫缓缓地点了点头眼睛里的目光流溢着未卜先知的得意“不错就是他!” 李林甫慢慢走到窗前凝视着窗外的夜色一轮满月如盘在薄雾般的云纱中穿行就仿佛这若隐若现的月色一般既然杨氏家族的尊荣不可避免那就要将他们也推到太子的对立面去为自己所用这便是他李林甫为何要将才投靠了几天的杨钊便视作心腹地根本原因。 “可是这个杨钊真的能被自己控制住吗?”李林甫地心中也隐隐有一丝担心. 夜色深沉一轮皎洁的满月挂在空中寒光闪闪清辉四泻月光如淡蓝色地流水流遍天空如一望无际的银色瀑布跌落到人间。 杨钊沐浴在惨白的月光之下得意洋洋沿着春明大街向西而行脑海里在回味着李林甫的夸奖虽然这份夸奖是牺牲兄弟换来但杨钊丝毫不觉内疚杨钊平生最大的特点是善于把握机会至于这个机会是否违背了忠诚底线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这个机会能否给他带来最大的利益在他看来老婆孩子都可以用来出卖更何况李清只是一个旧时相识的朋友不值得他留恋。 金吾卫地驻地在皇城内杨钊的宿舍也在皇城内但此时他要去地地方是如意楼他早看上那里的一头牌名妓据说出身官宦人家媚到骨子里一身床上功夫十分了得尤善品一管好箫但宿一晚需嫖资百贯杨钊囊中羞涩也是盼而不得可现在他身上有数百贯可以痛痛快快挥霍一把。 很快便来到如意楼青楼的小龟公却认识他穷得叮当响只能找一些低档货但架子倒不小被他挥来喝去好处却一文也没有见他过来小龟公也不理他。 杨钊得意一笑一块碎银早扔了过去“三娘可在?让她来见我” 白花花的银子立刻使小龟公不屑的脸上泛出欢愉之色他紧紧攥住银子生怕它长翅膀飞了去可当他听清杨钊要找的是头牌红妓眼中立刻露出了为难之色“对不住杨爷前日起东主刚刚立了规矩三娘只接待六品以上官员而且还要预约您老还是换一个吧!” 钊的脸憋得通红““这是什么屁话!难道官员来嫖官服不成?” “那倒不是!就只有三娘特殊一点。” 看在银子的面上小龟公上前一步对杨钊低声道:“东主自从立下这个规矩后三娘的身价立刻长了五倍不止没有官品其实也可以但最少也要花这个数才行。”他伸出一巴掌在杨钊面前一比。 “五百贯!”杨钊一咋舌脸立刻变成了酱紫色李清给他的五百贯这两天被他胡吃海喝剩下三百贯不到这怎么够他眼巴巴地望了一眼如意楼心中怅然若失。 “杨参军怎么不进去可是钱不够?” 杨钊一回头身后站了几人正笑吟吟地望着他为一人正是李林甫的长子李岫官拜将作少监。 “我是在等一个朋友!” 杨钊踮着脚向后望去脸色颇为焦急自言自语道:“怎么还不来!” 李岫微微一笑掏出块铜牌递给小龟公道:“我找三娘是前日预定了的有这铜牌为据。” 小龟公接过铜牌仔细看了看满脸堆笑道:“原来是李少监三娘早就在等了快请进!快请进!” 李岫哈哈一笑向杨钊拱拱手道:“**一刻值千金杨参军慢慢等我可要先去了。” 见他背影消失。杨钊才狠狠啐了一口“呸!有什么本事!无非是有个当宰相地父亲。” 他心中愤愤不平“老子还有个当皇帝的妹夫呢!” 忽然一个念头从他脑海里闪过他呆住了半天他才猛地一拍脑门失声叫道:“我怎么这样傻天赐良机却不知利用!” 他再无心**。一掉马头向东飞驰而去. 在太平坊高力士的府前杨钊在一棵树下来回徘徊嘴唇和腿都在不断的颤抖他一会儿向大门内探望一会儿又担忧地望向街道尽头。仿佛做贼一般害怕被人看见他已经请高力士的管家进去通报只借口说相国有急事传达。 很快高力士的大管家将他引了进去又约过了半个时辰杨钊悄悄地从高力士的后门离开而一辆马车却从大门奔出直向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若天下还有一个人可以将已经睡下的大唐皇帝李隆基叫起来那这个人只能是高力士。明日便是大朝按日程安排。朝廷将在明日表彰南诏功臣李清是高力士刚刚看上地后起之秀。精明能干且善于变通绝对是可用的大才而太子党内的人要么是暮气沉沉、行将朽木的老臣如礼部尚书席豫、工部尚书6景融;要么出生名门、拘于规矩而做不了大事的世家子弟如刑部尚书韦坚、大理寺卿崔翘;而高仙芝、王嗣业等人刚毅有余柔性却不足。 李亨手下最缺乏的恰恰就是李清这样年轻有为有谋略且有手段之人。李清昨日地来访使高力士一眼便看中了他。他决定要将李清扶为太子党的中流砥柱让他保李亨顺利继位。从而使自己投在李亨身上的本钱能得到最大的收益。 杨钊的密告涉及到了他的切身利益时间已经来不及不能再等到明天高力士当即进宫将李隆基从温柔乡里叫醒.便将杨钊所告密之事详详细细给李隆基述说了一遍最后道:“老奴觉得事关重大不敢耽误连夜来汇报打扰皇上休息请皇上恕罪!” 说罢高力士连连叩向李隆基请罪。 李隆基的睡意全失高力士的密告使他震惊不已他知道今天是李林甫幼子过周岁有不少朝官前去祝贺但他万万没有料到这竟是李林甫召集手下密谋的掩护所谈内容虽不是谋逆但这种结党营私的密谋行为却让李隆基异常恼火。 他起身在房间内慢慢地踱步心中在迅评估其中地利弊‘结党密会’这是历朝历代都有之事以前张九龄、李适之也有过关键不要是太子便可。再者现在自己还要再用李林甫尚不能翻脸也罢此时暂不追究。 想到此李隆基的怒气也慢慢平息下来心中对李清和杨钊却有了十分地兴趣李清本来就是他想大用之人辅佐太子李林甫对他忌惮也是情理之中。 倒是杨钊却让李隆基有点意外竟让打了一辈子雁的李林甫看走了眼栽在他地手上。 “想不到连李林甫这老儿也有瞎眼的一天这倒是件十分有趣之事。” 李隆基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如此朕更要好好栽培他了。” 一抬眼见高力士还跪在地上便摆摆手示意他站起来笑着安慰他道:“此事你做得很好及时禀报了朕让朕心里有了准备明天的大朝朕就不会被人所误。” 他眼角余光微微向内室的芙蓉帐一瞥压低声音对高力士道:“你去转告那个杨钊让他跟着李林甫好好干若有什么大事要及时报告朕等这次杜有邻案结束后朕会升他的官!” 高力士急忙点头应了又告罪一声这才慢慢退下。 李隆基心情愉快地走回内室立刻有宫女将门上的黄绫幔帐拉上这时龙榻上地芙蓉帐里传来杨玉环娇腻的声音“三郎这么晚了高力士找你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对了上次你不是求朕提拔你堂兄一把吗?朕答应你过些日子便升他地官你可要怎么谢朕!” 从帐里伸出一支雪白的胳膊轻轻拉了拉他“奴家还能怎样谢你快进来吧!外面凉。” 李隆基抚摩她柔滑白腻的膀子龙体忽然一阵躁热回头命宫女熄了灯雄心万丈地钻进了春意无尽的芙蓉帐里。 夜还是一般的黑长安城内万籁寂静白日的喧嚣都沉默了、都睡着了它在养精蓄锐等待着新一天的开始。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东宫案(八) 城墙的上空已经翻起了鱼肚白天色微明五更正隆隆的鼓声同时在长安城各坊里敲响几乎所有官员的家中都乱作一团今天将是大朝的日子五品以上的职事官和三品以上的散官都必须到含元殿列朝其他五品以下的小官吏也必须到各自衙门里侯着以备随时传唤。 李清的家里四更时灯便亮了帘儿身子不便不能起身替丈夫收拾事情便落在了小雨的头上她虽然贪睡但名义她已经是李清的妾她便有义务替李清收拾一切为此她早早便睡了觉四更时便起床开始做早饭准备李清上朝的官服。 刚刚摆上筷子隆隆的鼓声便开始响起她仿佛被火烧了一般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心急火燎地直闯进李清的房内一边使劲地摇着李清的肩膀一边叫嚷“起来了!起来了!别睡了鼓已经响了。” “恩!我知道了。” 李清迷迷糊糊坐起身接过小雨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把脸头脑立刻变得清醒“对了!今天是上大朝的日子可不能误了。” 李清披上夹裳随手拉开窗帘将窗子推开一条缝只见一轮圆月依然挂在天际但清辉已减周围的星星在疲惫地眨着眼睛今天又将是个晴好的天气。 李清不是职事官本无上朝资格但昨日他接到通知命他今日上朝不用说今日定是表彰他南诏的功绩。 一阵晨风吹来新鲜且带一丝凉意李清急忙将窗子关上回头看了看帘儿见她已经醒来正在向小雨低声交代什么。 “你们慢慢说我先去吃饭了!” 说罢李清一挑门帘到厢房去了刚进厢房小雨便从后面匆匆赶来嘴里却在念叨“公子你就不能给皇上说说吗?晚一点上朝每天都这么赶命似的怎么受得了。” 嘴上虽然不满可手脚却不能停下给了盛了饭、舀了汤又要去给他准备洗漱李清望着她忙碌的背影忽然想到了当年在鲜于府时她也是这样伺候自己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柔情“小雨!”他低声喊道。 “公子什么事?”刚刚走到门口的小雨忽然听见李清的呼唤不由停住了脚步。 “你今天可以和我一桌吃饭了吧!” 自从小雨跟了他以后他们三人天天在一起吃饭早已经习惯可今天李清却突然说出这句话小雨先是一呆随即便明白过来脸儿变得绯红心中一阵甜蜜只觉得每天这样侍侯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我去给你端洗脸水!”她向李清飞了个秋波便抿着嘴儿娇笑着而去。 李清望着她丰满而不失苗条的身材心中忽然燃起一阵渴望本打算等她解除奴仆身份后再娶她可现在他已经一天也等不了. 大街上已经是车马、官轿穿梭每一辆马车或一顶轿子前总挑着一盏灯笼上面印着各府的名称和官衔在橘红色的灯光映照下分外显眼李清是搭李琳的马车前往皇宫自他从南诏回来后便一直忙碌李琳几次邀他吃饭他总是没空今天两人乘一辆马车倒有了个闲聊的机会。 “听说昨日来我府上滋事的鲜于复礼被崔光远失手打死了贤侄可知道此事?” 李琳昨日不在家他后来听说此事后立刻派人去县衙探听情况却听说鲜于复礼死了便立刻担心起来他曾做过益州别驾与鲜于仲通关系交好知道鲜于仲通对两个儿子都寄予厚望长子鲜于克己科举不中现已从商接过了鲜于家族的庞大产业而二子鲜于复礼便成了鲜于仲通的全部希望和寄托现在却突然死了以鲜于仲通的为人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尤其此事牵涉到李清恐怕二人的关系日后就难处了。 鲜于复礼被打死李清昨天也已知道他立刻意识到在此事上犯了一个错误他已经想到李林甫恐怕不会轻易放过鲜于复礼但此人竟敢打小雨的主意李清心中竟也生出借李林甫之手除掉此人的念头故不去管它或许这就是他心中藏着的阴暗面。 直到鲜于复礼死讯传来他才有些懊悔毕竟鲜于仲通对他有恩毕竟帘儿是他义女但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李清也知道此事动不了李林甫崔家也会力保崔光远最后的结果会是不了了之只有自己难以面对鲜于仲通。 可以轻轻巧巧推给李林甫可他的良心却无法推掉人情之烦忧让李清的头顿时大了十倍。 “此事以后再说吧!”李清轻轻叹了口气对李琳笑了笑目光向马车外看去。 马车已经穿过了光宅坊汇入了浩浩荡荡的上朝队伍之中五品以下的小官 雀门进皇城各自去了署衙而五品以上的官员则不进接到皇城东面的丹凤门进大明宫近千辆马车和官轿已聚集到此星星点点的灯笼汇成一片橘红色的星海蔚为壮观。 今天大朝两旁的建福门与望仙门都同时开放放百官步行入宫李清是今天的主角但含元殿上无他的位置便先在延英殿暂候。 一声钟鸣百官沿两条高高的龙尾道鱼贯进入大殿依品阶而列大殿里庄严肃穆朝会即将开始。 ‘皇上驾到!’随着执事太监的一声高呼头戴冲天冠身着大裘冕的李隆基在数十名宫娥太监的簇拥下从侧殿步入坐入龙座之中大殿声一片寂静无声偶尔传来一些老迈朝官的咳嗽声。 李隆基翻了翻御案上的奏折这是韦坚和李清所写的关于南诏与东的详细报告他已事先看过今天便要依此来行赏。 他又抬头看了看百官皆精神抖擞无人显出倦意满意地点点头沉声道:“今日大朝各卿都有本奏但依殿中监昨日所拟今天只说南诏一事众卿可依次奏来。” “皇上口喻今日只说南诏一事请各官依次上奏!”执事太监的声音在大殿上久久回荡。 “陛下臣有本先奏!” 一名老臣率先而出李隆基见其人是尚书右仆射兼兵部尚书裴宽便点头道:“裴爱卿请说!” “现南诏分裂为二按照皇上的意思在东建昆州都督府驻兵二万但我朝已先后在巂州、姚州建都督府、后来又在戎州建都督府兵力都从西川调拨现在又欲建昆州都督府西川兵力恐有不足兵部为此考虑了两个方案供皇上定夺一是定两万人的建制从汉中、广州调部分兵力补充;二是昆州设五千人编制封寒族领寒日进为东王由寒族士兵协助防御这两个方案臣偏向后一个可减轻我朝廷负担但最后还须皇上定夺。” 裴宽说完将奏折搁在执事太监的金盘上自己退回了朝班。 李隆基翻开看了看又问道:“其他爱卿可有不同意见!” “臣不赞成由寒族士兵协防!”另一名大臣站了出来却是御史韩洽他是去年平定寒族叛乱的主将只听他高声道:“现在寒日进虽然偏向我的大唐但却不能保证他的继承者都偏向我大唐异族毕竟是异族应当尽可能的削弱它们而不是给他们机会壮大臣曾平息过寒族之乱深知其民风彪悍不易驾御一旦让其坐大臣担心日后必将生乱!” 裴宽一步站出来怒视他道:“韩御史说得轻松你知不知道我朝现在兵源的实际情况每个军府能够征到十之三、四的府兵就已经不错而这些长期驻守边疆的士兵都是朝廷供养若再增加兵力朝廷的财政压力你可考虑过?再者寒日进质子在长安以后寒族领皆效仿于此又何必担心他会造反!” 府兵制的严重危机李隆基也知道但这会牵涉出土地问题会涉及到大多数李唐贵族的利益这却不是他此时想讨论的他摆了摆手不悦道:“此事两位爱卿先不要争执李相国!” “老臣在!”李林甫应声而出。 “相国兼管户部就辛苦一下做一份预算草案给朕看看如果朝廷财力能够承受朕便选第一个方案。”这却是李清在谈到南诏局势时劝过他西南的少数民族应尽量削弱不能再让任何一族壮大有了南诏的教训李隆基深以为然。 想到李清李隆基便想到了今天的主题他看了看太子微微笑道:“关于南诏事务皇儿可有话说?” 李亨会意立刻起身道:“这次东问题顺利解决南诏也能按照我大唐的思路完成王位的新老交替先是我大唐使团功不可没其次羽林军果毅都尉李清作为皇上特使在中间居功甚伟儿臣想提请父皇大力表彰其在东以及南诏功绩还有他手下的三百儿郎。” 李隆基点了点头道:“朕先封安西都护府昭武校尉李嗣业为上骑都尉、羽林军郎将(正五品上阶);封剑南节度府参军事南霁云为中府果毅都尉、昭武校尉(正六品上阶);其余羽林军儿郎皆官升两级赏钱一千万、绢一千匹望诸军效之。” 说到此李隆基却看了看李林甫笑道:“至于这次立下大功的李清朕初步考虑放他到地方上去历练几年不知相国有什么好的建议?”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东宫案(九 见连偏将李嗣业也被封为正五品那李清到了地方上是也会成为四品的刺史么?历练几年然后再回朝看来李隆基确实是想将李清培养成自己的对头既然猜透了这一点李林甫更坚定了将李清留在朝中的想法。 “皇上论功行赏老臣并无意见但老臣觉得李清一则年轻二则没有功名若去地方上恐怕资历和才能都不足以服众所以老臣倒觉得应该留京更对他的展有利上有老臣教诲下有能吏帮衬做个三、五年熟悉了官场也建立一点人脉再到地方上去这样也更能得心应手。” 按照预定计划他只表明一个态度剩下事宜便由宰相党其他骨干来完成李林甫的话音刚落左相陈希烈便出班道:“臣对李相国的建议深为赞同地方官非比京官它关系千万百姓的福李清年纪尚轻一无资历积累二不通人情事故如何能治理好地方他虽在南诏立功皇上多加赏赐便是却没必要去牺牲千万百姓的福臣推荐他为甄王府长史(从四品上阶)。” 且不说亲王府长史是个养老官无半点职权更重要是甄王李琬为王李琮的亲弟弟而李清曾得罪过郯王李琮陈希烈此举的险恶用意也就不言而喻他要报南诏的一箭之仇。 “两位相国实在是谬论!” 刑部尚书韦坚忍无可忍。从朝班中一步站出向李隆基躬身道:“陛下臣有话说请陛下恩准!” 李隆基面色阴冷无任何表情只淡淡道:“讲来!” 依韦坚地本意李清最好能留京相助太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但他也知道不经州县不得入台省的制度虽然这制度可以变通比如李林甫就没做过什么地方官但问题是既有这项制度李林甫就可以光面堂皇地反对所以考虑再三。从长远打算李清还是去地方为好而李林甫和陈希烈的目的他也看出来了。 得到皇上的许可韦坚上前一步对陈希烈道:“李清曾为义宾县主簿后又代理义宾县县令何谓没有经验他带领百姓修建码头、筑路修桥、兴办官学官誉极好。又何谓没有不能给百姓带来福他有数万百姓所献的万民书为证。请问陈相国难道这不是资历吗?陈相国口口声声说让李清去地方是牺牲千万百姓的福。那又有何为根据请陈相国解释!” 韦坚地每一句都以事实作依据将陈希烈逼得哑口无言李林甫见陈希烈被动心中大骂其无用目光微微一斜又向吏部侍郎杨慎矜使了个眼色杨慎矜会意。便站出朝班笑道:“韦尚书休要动怒陈相国说的资历不是指李清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而是另有他意。” 韦坚见杨慎矜出头心中立刻生了警惕此人不比陈希烈空有资历是宰相党中少有的务实派且家世深厚虽然隋朝灭亡已过百年但其影响力依然在是不可小瞧之人。 “那杨侍郎说说陈相国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杨慎矜并不急着回答也同样向李隆基躬身请示“请陛下准臣言!” 李隆基一向喜欢他的高雅气质见他要说话阴沉的脸上也微微露出一丝笑意“爱卿请说!” 杨慎矜得到许可这才不急不缓对韦坚道:“我一直以为贫贱人家也有忠义所以我不说李清有无功名只就说他当官一事他是天宝二年也就是前年才被剑南节度使章仇大人推荐为义宾县主簿吏部备案时间是去年地一月七日是我亲自给他备的案一直到今年上元夜皇上亲口封他为太子舍人掐头去尾刚好一年请问韦大人只当过一年的小县主簿难道不是资历不足吗?开元九年.从八品的太乐丞而李清他既没有功名还做过商人更不是什么世家子弟这样的人竟然做了从四品的亲王府长史难道还不是高看他吗?” “这.清的要害为官资历太短。见韦坚被击倒李林甫暗赞杨慎矜能干为防止李隆基独授李清武职他的另一招杀手锏也要用上了李林甫又瞥了一眼王:]. 王:|.李清!” 仿佛车轮战法从李林甫、陈希烈到杨慎矜又到现在的王:宰相党地骨干全部出动直看得百官暗暗咋舌这个李清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竟掀起如此大的波澜前所未有几个本想帮韦坚地太子党人如席豫等人见势头不妙纷纷缩头不敢再说说就连预先得报的李隆基本人也暗暗心惊若李林甫等人义正严辞、理由充分自己倒真不好撼了群臣之意。 王:&1t;;话“你要参李清何事?” 王:#在东曾有自立为王的打算此事事关重大臣不敢隐瞒这是杜有邻的证词。” 说罢王:|>基。 这时大殿里响起一片嗡嗡之声王:有人都看出来了李林甫是铁了心要对付李清。 李隆基翻了翻证词果然如那杨钊告密一样有步骤、有预谋步步逼近要不是自己预先得报不定真的便遂了他们之意。 他扭头看了看李亨将杜有邻的口供递给他淡淡道:“此事皇儿怎么看?” 李亨心中震惊不已此事他没有一点思想准备李清竟然要自立为东王荒谬绝伦却偏偏又是自己的丈人告的他又能说什么?李亨心里竟生出一种无能为力之感。 李隆基见他也无话可说又瞥了一眼李林甫心中不禁一阵冷笑遂高声道:“传李清进殿!” “传李清进殿!”传话声一声声送出了大殿。 李林甫却吃了一惊这种事皇上从来都不会立刻找当事人来问话必定要先和自己商量但今天是怎么回事?竟绕过了自己难道他已经闻到什么味吗? 按照李林甫的计划李隆基和他商量时他会极力为李清辩护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在李隆基地心中却投下了一个阴影。 其实李林甫的这一招确实高明帝王自古多疑哪怕是对手下大臣有一点点不信任感也绝对不会让他去领兵但李林甫万万没有想到地是杨钊竟然背叛了他给李隆基事先打了预防针。 片刻之后李清在引导官的带领下大步流星走进 老远便左膝跪地朗声道:“臣果毅都尉李清叩见皇帝 李隆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李将军请起!” 他看了看王:#希望你给朕一个说法!” 李隆基这一句话却又在百官中引来一片惊诧的目光哪有这样问话的明摆着皇上根本不相信王御史的弹劾。 朝堂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个引宰相党群起攻之的年轻人 李清虽不知道为自己封官一事朝堂上已经争得唇枪舌箭火药味十足但仅从王:=. “弹劾自己想自立为东王亏他们想得出!” 李清缓缓转过身对王:#想问问王御史此话从何听来?又什么根据?” “这并非是我说而是东宫善赞大夫杜有邻指控李将军在南诏时曾对他所言。”王的心里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妙却想不到问题出在哪里? 李清冷笑一声暗暗忖道:‘杜有邻案真是个百宝箱什么都可以往里面装竟然让杜有邻来指证自己有谋逆之心看来自己的退让姿态李林甫压根就不理会自己不干涉杜有邻案他也不领情。一定要对自己穷追猛打若再一味退让势必更助长他们地气焰一步步将自己逼入死路不让他们也尝一尝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们真的以为自己是软弱好欺罢了!富贵险中求且豁出去了。’ 想到此。李清心中一横转身对李隆基高声道:“陛下请想臣手下只有三百儿郎而且都是羽林军是忠心于陛下的禁军护卫他们会支持臣自立为东王吗?东自古是寒族的领地。他们只承认附属大唐寒族又能容忍我来占领他们的土地吗?还有杜有邻他压根就没有去过东他又怎么知道我想自立为东王?难道真是我离开了东后再象傻子一样跑去告诉他我想自立为东王吗?他又是我什么人能让我如此掏心窝将谋反的话都坦然相告。陛下无论于情于理都解释不通此事那杜有邻为何还要如此说呢?只有一个可能。是有人想诬陷为臣而毒刑相逼杜有邻。屈打成招作的伪证!” 说到此李清眼睛逼视着王:所言那好能否请杜大夫到朝堂上来当面对质我是几时给他说过这话?他既然听到为何不向韦大人报告不向陛下报告倒是陛下要封赏我时这话便冒了出来。这又是何居心?陛下请准微臣所奏。提杜有邻上堂对质!” “大胆!你一个六品小官尚无上朝资格便敢在含元殿当着陛下和全体朝官地面咆哮成何体统!” 说话的是陈希烈他一见到李清便想起了李林甫所言自己在南诏受的苦都是此人干的心中的无名烈火便腾腾燃起又见李清言语锋利毫不留情心中更是恶他到了极点便再也忍不住出言怒斥于他。 李林甫此时却惊出了一身冷汗从李隆基出人意料地宣李清来对质他便开始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妙而此时他更看出李清的真实目地并不仅仅是为自己辩护竟隐隐含着为杜有邻翻案的企图杜有邻此时已被打得遍体鳞伤若真上朝堂说是被逼供再引出柳绩诬告之事那自己的一番心血岂不白白流失他刚要出面打圆场缓和气氛不料陈希烈却冒失插口又给火上浇了一瓢油再出面制止已经来不及李林甫心中不禁大喊糟糕。 果然李清斜眼看了看陈希烈微微冷笑道:“陈相国你如此心虚害怕竟然抢在皇上之前来制止于我难道是你逼供杜有邻来诬告我吗?” 陈希烈资格是老虽列班左相但论手腕和谋略却差李林甫太远也正是这个原因李林甫才选他来作自己的副手无所为也无所错空占个名额此人最大的特点是见风使舵原本是张九龄手下后投靠李林甫杨国忠迹后又投靠杨国忠最后安禄山攻占长安后他又投降安禄山被封伪相助纣为虐最后遗臭千年。 他每日沉溺于女色精力透支过多又加上年老体衰头脑自然有些糊涂此时被李清一激他顿时火冒三丈竟没注意到李林甫给使的眼色更加厉声喝道:知自省反而想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你这等小人亏我还推荐于你真是我瞎了眼。” 李清立刻抓住了他的话跪下对李隆基恳切道:“陛下连陈相国也认为臣有不轨之心事关为臣的名誉请陛下恩准臣的请求提杜有邻来和为臣对质若他真有证据证明臣说过此话臣甘愿一死谢罪!” 话到这个程度太子李亨也明白了李清的意思他心中大喜立刻向韦坚使了个眼色韦坚会意立刻上前一步对李隆基道:“既然王御史言词凿凿言杜有邻告李将军有谋反之意臣为出使南诏地主使更是责不可推臣有几件事也想和杜有邻当堂确认也请皇上恩准。” 帝王之术的核心便在于权力平衡自古如此今天亦然不仅要考虑上层贵族官僚地利益也要解决底层百姓的民生要平衡不同党派、不同利益集团、不同阶层地利益之争但有一点是根本那就是绝不许一派坐大李隆基对杜有邻案的态度便是这样他从李清那里知道此案是冤案但却想利用此案来敲敲李亨便交给李林甫严办但昨晚李林甫的结党密会还有刚才李林甫一党对提拔李清之事的围追堵截朝堂之上竟无一人敢帮韦坚说话李隆基的心态此时开始有了些转变难怪高力士要帮太子说话两派的力量对比确实有些过于失衡了。 今天李林甫在杜有邻一案上的表现是有扩大的趋势这却让李隆基心生了警惕若真牵连过多势必会引太子官员大规模投靠李林甫这又是李隆基不想看到地结果。 而现在李清抓住这个机会要为杜有邻案平反权衡再三李隆基便也决定就势收手不再追究下去借李清要为自己洗刷清白的机会了掉杜有邻一案同时也将李清彻底推入太子一党中断了他独善其身地念头。 想到此李隆基终于点了点头对李清道:“此事事关爱卿名誉朕决定要将此事查清还卿一个清白!” 他脸一沉拉长了声音道:“传朕口喻提杜有邻上殿!”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东宫案(十) 一个结果所有的目光都不由向李林甫望去李清与李隆基的做戏已经让李林甫完全明白了自己在李清身上着墨太多反而有点因小失大尤其是自己不该将他扯入杜有邻一案中让李隆基生了警惕看来皇上对杜有邻也并没有完全下定决心否则也不会答应提审杜有邻。 李林甫的脑海里在迅思索对策一但杜有邻上朝堂此案必翻而他又怎么办?是迎战而上拼个你死我活还是急流勇退、壮士断腕。应该说现在杜有邻案他现在所陷不深抽脚一走也并无什么损失但这样一来太子党的士气必将大涨对将来的布局会有极大的影响这是个两难的决定权衡利弊李林甫决定暂不表态观事态的展来决定立场他双眼微闭眼缝里射出的淡光停留在他硕大的鼻子之上仿佛老僧入定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他的对头坐在皇座下的太子李亨却心情大好眼睛里闪烁着掩饰不住的激动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陀红这两天他一直处于极度的颓丧之中虽然皇上已经表态饶他一次但他的支持者却不能幸免必将遭到大清洗届时将人人自危说严重一点他的太子党还可能会分崩离析李亨为了和杜有邻划清界线昨晚已经将他的爱妃杜良送出东宫在别宅安置若事态严重他将立刻休之。 但今天由于李清的介入杜有邻案却忽然出现了转机父皇似乎很卖此人的面子这里面又藏着什么玄机?还有李清似乎很了解杜有邻一案这很有些蹊跷他在这个案子里又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为何自己一无所知?想到此李亨喜悦的目光里又多了一分疑惑。 整个含元殿里十分安静不停有人在咳嗽却更显得气氛紧张压抑从早朝到现在时间已经过近二个时辰一个小小果毅都尉的封赏却迟迟未能落实中间竟牵出了太子党和相国党之斗还有刚刚生的杜有邻案似乎也被扯进来了今日的大朝充满了诡异和变数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缘由谁也不敢冒然出头唯有陈希烈心中又苦又涩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上了李清的当当了几十年的官不知见过多少风浪老了却被一个刚出道的毛头小子玩弄于股掌之中眼看自己惹出事来他心中又恨又怕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约过了一刻钟一辆马车从皇城方向飞驰而来十几个太监上前接过一副软榻便奔上了龙尾道一名太监先进殿禀报“陛下杜有邻已带到在殿外等候。” “带进殿来!” 殿外阳光刺眼十几个黑影疾步进入大殿他们将一副软榻放下后便躬身退下软榻躺的正是东宫善赞大夫、太子岳丈杜有邻他已经临时换了一身新衣束的头绳在路上滑落污秽不堪的头散乱披在肩上头肿得象南瓜脸上的道道血痕已经溃烂通身散着恶臭昨夜的逼供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连头都抬不起来。 杜有邻身子动了动他似乎知道自己在哪里声音断续而悲凉“陛下恕老臣不能给你行礼了!” 虽然自古便有伴君如伴虎之说相对而言大唐君主对臣下的宽容远胜于明清少有灭族、灭门之说若无大错往往能善其一生对于开国功臣大唐君主感恩戴德建凌烟阁以缅怀大唐也由此人才辈出国家强盛到达了历史的顶点。 也正是这样朝臣们也见少了血腥杜有邻的悲惨情景立刻打破了朝堂的肃静惹起一片议论声尤其是太子党仿佛从杜有邻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更是群情激愤无数双怒目直刺李林甫。 李林甫还是保持他半闭眼的沉默仿佛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知道李隆基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在大理寺中这种小伤比比皆是为了他的口供这已经是手下容情至少他还神智清楚、至少他还说得出话来。 相距甚远李隆基看不清杜有邻伤势的细节但从他卧榻而来便知他伤得不轻正如李林甫所料李隆基也没有什么恻隐之心办案打人自然难免但杜有邻算起来这还是他的亲家翁大明大白摆出来却让他有点尴尬他轻轻摆了摆手命随朝御医前去调治。 检查伤势的张御医是宫中老臣疗心之术更胜于疗伤他手脚麻利地替杜有邻清理了伤势回身禀报道:“回禀陛下杜大夫只是皮外伤未伤及内腑可以问话。” 李隆基点了点头对兵部尚书裴宽道:“裴爱卿此事你来问话!” 裴宽身材魁伟须皆白他是河东大族裴家的家主曾任金吾卫大将军、太原尹年届退仕现调回朝中为官唐朝的门阀世家观念极强中唐时李、崔、韦、裴号称当朝四大家族李族是皇室然于上不必多说其余三大家族不仅子弟遍布朝野其门生、故吏更是数不胜数对朝廷决策影响力极强且各个家族间互相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当日李琳劝李清娶崔翘之女崔柳柳为妻也 这个考虑。 崔、韦、裴三族中崔氏通过与李林甫的联姻最后渐渐偏向相国党而韦氏则因韦坚的缘故一直是太子党的坚定支持者只有裴氏一直紧跟李隆基保持中立立场所以李隆基命裴宽来问话也是考虑他的不偏不倚。 裴宽领命上前轻轻拍了拍杜有邻的肩膀沉声问道:“杜大夫据你所控李清在东曾有自立为东王之意皇上命我问你他是在何时何地对你所说而你又有什么证据若没有证据那除你之外又有何人能证明你的指证。” 杜有邻虽然被打惨但神智确实还有七分清醒他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也明白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虽然诬告李清有罪但总比诬告一个太子党要轻得多只见他叹了一口气低声苦笑道:“他哪里给我说过什么自立为王之事老夫是熬不过刑只好在他们准备的纸上按了手印那张纸写的是什么老夫也不知道。” 声音虽不大但在静得落针可闻的大殿上还是异常清晰踞他十丈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王:+.望去此事若再追究下去是谁逼供的恐怕会牵扯出李林甫。 李林甫虽然没有听见杜有邻的话但他脸色却丝毫不变他相信吉温做事是决不会将自己牵扯进去甚至杜有邻连是谁逼供的都不一定知道他现在关心的已经不是李清李清是将来的事但东宫案却是眼前的头疼到底还要不要做下去坦率地说从李隆基将那几个核心人物划掉后这桩案子就便成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李林甫偷眼看了看李隆基见他神色淡然目光中却流露出一丝疲意在这一瞬间他立刻掌握了李隆基心态的细微变化此东宫案已经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这边李清也听见了杜有邻之词惟恐裴宽还要继续问下去便在一旁轻声提醒道:“想必是杜大夫在南诏听到了什么谣言裴大人难道不认为是这样吗?” 裴宽抬头看了看李清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地笑意此人能有如此眼光不愧皇上如此看中他他也不继续问长身而起向李隆基禀报道:“启奏陛下臣已经问清楚李将军自立为东王之说纯属谣言不足为信。” 这就是李隆基需要的结果此事的真相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裴宽得李清的提醒更是避重就轻地回答皇上要的不过是李清无辜的证言至于是谁想诬告李清、谁是幕后主宰这些虽是一层薄薄的纸但无论如何不能将它捅破政治就是这样就象皇帝的新衣谁都知道他没有穿衣服可是谁也不能说大到国家小到一个办公室无不亦然。 李隆基见裴宽了解自己心思回答得圆滑心中暗暗点头便淡淡道:“裴爱卿辛苦了从现在起杜有邻一案便交给你去审理尽早结案!” “臣领旨!” 裴宽躬身领旨战战兢兢地接下了这颗烫手的山芋。 李隆基看了看李林甫又征求他的意见道:“朕的安排相国可有意见?” 李林甫立刻出列躬身施礼道:“陛下圣明臣远远不及李清的职务安排臣想必也是眼光短视臣服从陛下的安排。” 李隆基点了点头道:“我们君臣在此事上想法终于一致朕很高兴李清虽然年轻但能力然替我大唐妥善解决了南诏困局功不可没到地方去锻炼几年必将成为我大唐帝国的梁栋李清听封!” 李清长长地吸一口气大步上前半跪在御阶之下“臣在!” 李隆基看了看他微微一笑从袖中抽出一简递给了执事太监执事太监接过展开高声念道:“果毅都尉李清在东、南诏屡立大功应重予嘉奖现封其为沙州豆卢军都督兼沙州刺史、云麾将军赐紫金鱼袋钦此!” ……… 天宝四年五月末东宫杜有邻案审结为其婿柳绩衔恨诬告并无谋反事实李隆基当即批复杜有邻在此案上无罪但因其诬告李清杖五十降职为太子舍人其婿柳绩诬告丈人于大理寺内杖毙家人流放岭南。另金吾卫兵曹参军事杨钊揭柳绩有功升监察御史。 杜有邻一案风声水起被李林甫一党抓住欲大兴牢狱清洗东宫官员却又因李清的介入嘎然而止其间当事者的尔虞我诈各种权谋手段无不用其极这件案子是李清第一次介入到大唐的权斗之中但也因这件案子他被牢牢绑在太子李亨的战车之上与李林甫的矛盾也终于从暧昧走到了公开化。 第一百五十七章 崔夫人的眼光(上) 李琳和李清在回府的路上今天大朝结束以后以直接回府李琳不停地感慨自己当年在中酒楼初见他时他还是一个准备开店的小商人这一晃几年功夫他便成了从三品的州府都督还是一个刺史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想到最后李林甫一党的表情李琳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来皇上的封官早已准备好可笑李林甫那帮人拼命反对一场末了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李林甫这些年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不过你放心!有皇上护你他也暂时不敢拿你怎样!” 李清微微一笑“其实关键是皇上并不想废太子所以杜有邻案才会雷声大、雨点小最后必将不了了之皇上对李林甫已经有了猜忌如果他不知收敛恐怕皇上也不容他了。” 话虽这么说但李清却知道一点历史李隆基应该是将杨国忠培养起来以后才取代了李林甫那自己呢?自己又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这却是他想不通的也懒得去想它。 “我以后是叫你李都督还是叫你李刺史呢?”道。 李清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世叔不要这样在世叔面前李清还是李清不是什么李刺史更不是什么李都督。” 李琳见他在自己面前恭谦如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暗忖道:“世叔说到底还是外人要是他是自己的女婿该有多好!” 李琳叹了口气女儿的终身大事一直是他的心腹大患这件事何时才能解决?据说今晚女儿受赵岳之邀去曲江池参加诗会那赵岳虽是新科状元但人品低劣又依附李林甫着实让他不喜岑参倒不错可惜人心高气傲‘和亲事件’后便再也没来过。 想来想去还是李清最合适皇上也有此意虽然他也姓李但毕竟不是同族只要皇上特准倒也可行。 李琳在替女儿婚事操心他对面的李清思绪却飞到了遥远的西北沙州也就是后世的敦煌浪漫的起点中国文化的后院他曾经去过莫高窟、鸣沙山、月牙泉事隔千年那里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回到家里正逢午饭时间李清升官的消息已经早一步到家爆竹声声胜似过年帘儿和小雨的喜悦自不必说就连李清的下人也个个扬眉吐气暗暗思忖着要不要写信回老家炫耀一番为此帘儿特地给每个家人封了五贯的红包以示庆贺直看得李琳的家人眼热不已自己老爷升官时却似乎一文钱也没过。 李清正和帘雨二女一起吃午饭上午产婆来过胎位已正保胎初步成功此消息和李清升官好比双喜临门使饭桌上的气氛更加喜庆。 “公子听说当了大官正妻一般都有诰命不知帘儿姐几时才有?”小雨心直口快心中所想便脱口而出。 “小雨!别乱说诰命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再说我也不稀罕。”这却是帘儿的心里话她没有娘家这诰命对她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她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丈夫去沙州她能不能跟去还是要一个人留在长安她心事忡忡地给李清斟了一杯酒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道:“李郎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不能和你一起去沙州。” “为何?你担心身子不方便吗?” 李请的筷子停在空中见帘儿眉头忧虑便将筷子放下来握住她手柔声道:“产婆不是说了吗?胎儿已经保住咱们就坐马车去慢慢地走欣赏塞外风光。” 帘儿摇了摇头“我听惊雁说你若在外领兵家属不能随行就相当于留在长安为质。” 李请一呆这却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此事倒真要去问问帘儿孤苦一人决不能将她留在长安。这时李清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好象安禄山就有一个儿子留在长安为质后来被李隆基杀了而自己并无子嗣以李隆基的精明他怎么会放心自己去沙州领兵如果是想留帘儿为质那为何又不封她诰命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蹊跷不成? 正想着门外却传来宋妹的声音“老爷门外有人找您他在马车里不肯下来。” “这会是谁?” 李清迟疑地站起来对二女道:“你俩慢慢吃我去去就来!” 他几步走出大门却见不远处果然停着一辆宽大的马车一名管家模样的人见李清出来急忙上前哈腰道:“李大人我家老爷请你上马车。” 李清望着那辆马车依稀有些眼熟“你家老爷是?” 管家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崔翘!’李清恍然大悟可是又有点奇怪又不是第一次来为何还要躲在车里他上前几步车门却开了却见崔翘坐在车内背靠车壁用袖子遮住半边脸见李清走来一把将他扯进车厢低声怨道:“贤侄你倒是高升了却把我给害苦了。” 他用力过猛却忘了用袖子遮脸让李清一下子便看到了他此时的尊容只见他的左眼圈乌黑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嘴角也高高肿起脸颊上破了几处皮沿着破皮向上是十几道长长的血痕象是被指甲抓的。 早上在丹凤门见他还是好好的怎么半天不见便成了这副 李清忽然想起他家的那头母老虎心中便猜到了七八 “崔世叔这怎么是我把你害苦了?” “你就别问了!” 崔翘苦笑一声道:“若你还没吃午饭便到我家去吃饭若吃过了便去再吃一次算我求贤侄帮我这个忙了。” 下面我就给大家细细讲一讲崔翘脸上伤痕的由来大家还有印象的话应该还记得崔翘的老婆也就是李琳的妹妹年轻时是出了名的风流现在老了却是出了名的悍妇每天除了调教丈夫外她其余的时间便是忙于收集各种市井消息有她在大唐的左右拾遗也该失业了。 就象现在的党外人士一般长安也有一帮不在官位却关心国家大事的闲人俗称消息灵通人士早朝未散李清升官的消息便象长了翅膀一般通过各种渠道飞到了他们的耳朵了于是茶馆、酒楼、澡堂子到处可见他们在举办新闻布会那个、非官方的。李清的音容笑貌、他的老底、他的婚姻、甚至他家养的狗猫、他屁股上有颗黄豆大的红痣都通过飞溅的唾沫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有几个也姓李的老汉逢人便泪汪汪道:“这孩子有了出息我那可怜的弟弟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崔夫人也属于一个消息灵通人士她身份高贵出门不便专门招了两个长腿小厮一个叫‘千里眼’一个叫‘顺风耳’姑且就这样称呼吧!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专门替她打听消息拿计件工资多劳多得于是乎两人整日里没命地在长安街头奔忙源源不断地给崔夫人带来了各种各样的市井消息上至皇帝娶妃下至老太生娃崔夫人都一一笑纳分门别类地放进她那庞大的身躯里就象某种动物一般有空的时候再拿出来慢慢咀嚼。 今天一早千里眼蹲在街头的茅坑里听隔壁一党外人士不!消息灵通人士讲一场最及时的新闻布会内容就是早朝时李清血战李林甫官拜沙州大都督千里眼顿觉消息十分重要腚都没来得及刮便冲回府报告。 崔夫人自然认识李清上元夜还让他来相过亲一个商人出身的芝麻小官可此时她的嘴巴却半天也合不拢乖乖三十岁不到便当了从三品的都督和自己丈夫一个品阶若到四十岁不就是宰相的命吗? 崔夫人的细鱼眼睛眨巴眨巴又想起半年前那次相亲来自己当时是什么态度来着她细细回忆了当时的情形自己最后好象并没有回绝他对那场相亲还没结束呢!只进行到一半被另一件事情打断了自己不是还没表态吗?嘻嘻!崔夫人的嘴笑咧到了耳根上。 于是当丈夫一回家崔夫人便将他堵在书房内似笑非笑地问道:“老爷你还记得上元节相亲的那件事吗?” 崔翘当然记得就是那天晚上他知道自己的另一个女儿还活在世上并因此被妻子狠狠修理一顿三天下不了床但知妻莫若夫做了几十年的夫妻她尾巴一翘崔翘便知道她想亮哪根羽毛不就是想再打李清的主意吗?崔翘没好气道:“现在说还有什么用!人家都成亲了。” 声波还来不及穿墙而出一只三分骨七分肉的斗大粉拳就迎面击来迅猛无比、干净利落‘砰’地一声崔翘被打得一个趔趄这便是他左眼圈乌黑和嘴角高肿的由来。 崔夫人双手叉腰柳眉倒竖、眼露凶光现出了她的真身本相“这么大的事你却不跟老娘汇报说!是哪家的女人竟敢坏我女儿的亲事。” 崔翘好容易才等到眼前的金星消失才哀声道:“只是一个小户人家女子与李清自幼定的亲二月份时明媒正娶你大哥作的证婚人后来李相国和皇上也去了你应该知道。” 崔夫人似乎有点印象她立刻在资料库中一查立刻便想起了那件谣传皇上也曾出席的婚礼果然是李清她的资料上显示女方娘家没有任何背景。 “似乎还有机会!”她暗暗想道。 “那我去给皇上讲讲让李清休掉那个女人。”崔夫人得意一笑转身便走。 崔翘知道她是说得出做的出之人以崔家的世家背景皇上为了提升李清的地位说不定真会答应她这个荒唐的请求。 崔翘哪里会容忍她去破坏帘儿的幸福对帘儿的歉疚和对她当年逼死自己所爱之人的愤恨在这一瞬间突然爆出来他的脸胀成了猪肝色激动得浑身抖心中愤怒到极点崔翘再也克制不住一步上前从后面狠狠地将她推翻在地崔夫人缓缓地抬起头来细鱼眼变成了金鱼绣球眼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丈夫几十年来他从来不敢这样今天他竟敢、竟敢她忽然野性大喉咙里出一声夜枭般的嘶鸣猛地扑向崔翘. 恶斗的过程就不必多说至于肢体的亲密接触会不会诱崔翘分泌出另一种雄性激素也不好意思详说反正最后的结果是崔夫人屈服了同意再和李清谈一谈先探探他口风免得出丑而崔翘的脸上也由此多了十几道长长的血痕和几处破皮。 第一百五十八章 崔夫人的眼光(下) 马车走得极散慢就仿佛周五下午办公室的文员拖沓近半个时辰都还没有到崔府这却是夫人吩咐的要准备盛宴崔夫人还要亲自下厨让未来的准女婿尝尝准丈母娘的厨艺也是一份筹码更重要还得等女主角回来崔柳柳那死丫头不知野到哪里去了几乎全府的家丁都出动了得把她找回来再装扮成淑女应付了今天再说当然崔翘也希望马车走慢一点让他脸上的肿眉胀眼消下一些否则怎么待客这正是:‘在家不知迎宾客出门方知少主人。’ “贤侄我的话要说在前面我夫人的意思是想让你娶柳柳你可有此意?” 崔翘心中叹了口气话虽这样说但他何尝不希望李清能娶自己的另一个女儿呢?前天在朝堂上遇到李林甫他竟问起了柳柳的婚配情况其目的不言而喻虽没有正式提亲但今天一早柳柳被李银约到曲江池游玩却从另一个侧面证实了李林甫想和崔家联姻的想法他尚不敢将此事告诉夫人以她的短视保准一拍即和。 果然是为了上元夜李清苦笑一声自己就仿佛是一只刷上金粉的旧笔筒底子未变只是面子光鲜了便引来这么多笔想插进来他一直认为家本来是男人休憩的港湾是在外经历无数耳虞我诈后唯一能真实面对地地方。可一旦引进太多的背景这宁静的港湾便不再宁静就如后世的少林寺本该是佛门净土宣扬佛法、劝人向善的圣地可当那十万元一支的高香竖起之时少林寺又成了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李清缓缓道:“娶了柳柳。帘儿怎么办?难道世叔没有想过吗?” 崔翘点了点头他是过来人这点人情事故他是懂的李清决不能娶柳柳否则会酿成两代的人伦悲剧可李林甫又该如何应对。崔翘地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此事为何不请教李清他在朝堂上的表现是有目共睹的不定真有办法想到此崔翘急低声道:“贤侄李林甫想为其子求娶柳柳这可如何是好?” 李清陡然一惊李林甫想和崔家联姻。崔翘的话清晰地表达了这个意思这是件大事。倒不能小瞧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件事自己出面又有何用且让太子去操心好了李清虽上了太子党的战车却始终有一点不甘心。 “李林甫早晚会被皇上所烹此事世叔决不能答应!” 李清见崔翘脸上骇然变色想了想又道:“此事用拖的办法若李林甫逼急了世叔便向太子那边靠一靠。注意把握一下度我想李相国自然会明白。” “那我夫人怎么办?我担心她会答应。”这是崔翘所担心地另一件事。 李清笑了笑。“不碍我给嗣宁王说说让他们兄妹好好谈一谈便是。” 崔翘心中又叹了口气他知道李清只是替自己担心却不太关心崔家的死活李林甫就算不找自己去娶崔圆的女儿不也一样吗?. 又转了一个弯马车走进一条直巷终于遥遥望见了崔府崔府显得有些冷清这是大部分出去寻找小姐的人尚未归来的缘故李清刚进中门抬眼便看见两片鲜红而薄薄的嘴唇随即从这两片薄嘴唇的缝隙中出一阵铁铃般的笑声就仿佛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刺耳且令人生厌或许崔夫人再年轻三十岁应该是银铃声此时老了银铃也就变成了铁铃。 才半年不见崔夫人又胖了一圈原本崔翘在她面前象个未育好的少年而现在似乎更小了几岁这也难怪这半年生了多少市井新闻崔夫人又舍不得将那些过时地旧闻扔掉这不胖才怪呢! 崔夫人锐利的细鱼眼先习惯性地上下剥视了李清一番那眼神仿佛富翁地遗孀在丈夫刚下葬后便急不可耐翻他的帐本一般。 崔翘见夫人目光无礼立刻重重咳嗽一声崔夫人惊醒肥胖地脸上堆出无比灿烂的笑容刻薄的目光立刻变得秋水含烟仿佛要将女儿不在造成的那种缺失气氛补上又仿佛李清是她分别三十年未见的情郎拉着李清的胳膊连声娇笑“酒菜都已经备好快快请进!” 不合年纪的娇笑和过于亲热的手使李清浑身一阵肉麻鸡皮疙瘩从脚底一直布满头顶体重倒凭空添了三斤。 进了饭堂迎面便是一张大地圆桌可围坐三十余人似乎将崔家祭祖用的大桌也搬了过来席上肉山酒海当真是在祭祖了李清一见这才有些恍然原来上元夜他来吃饭时满桌都是素菜原来并不是她家喜欢吃素地缘故。 崔翘一见眉头却微微一皱这个蠢女人只想用量来表示热情却不想想这么大的桌子吃饭还能说话吗? 崔夫人不仅后脑勺象长了一只眼睛而且这只眼睛还似乎带有透视功能一眼便看穿了丈夫的心思她回头狠狠瞪丈夫一眼又随即拉开一张椅子请李清坐下笑咪咪道:“时间有点仓促准备不周让李都督见笑了。” 李清欠身回礼心中暗暗“夫人实在太客气了一顿午饭李清哪吃得了这么多。” 他本来已经吃过午饭若崔夫人摆几盘精雅可口的小菜再置一壶小酒他倒也能应付几杯可这样大鱼大肉不说吃连看都看不下去。 “不多!不多!李都督这么大的身躯怎能吃不下去听说你是住在我大哥的府里他们家最不注意吃不如你就搬到我们家来住包准你天天吃得爽快。” 话实在无聊但崔夫人的表情却异常认真就在等李清的答复李清尴尬一笑道:“谢谢夫人好意李清过几日便要赴任就不必了麻烦夫人了。” 李清的话却让崔夫人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她暗暗思忖这纳采、问名、纳吉少说也得七、八日 纳征、请期、亲迎这一套做下来岂不得一个月来干脆就象自己当年什么都不要了往洞房一推新人上床大吉。 想到此她心急火燎地拉了把椅子和李清紧紧挨坐在一起把自己的丈夫冷落到远远地一旁三十人坐的桌子只坐了他们三人颇有点滑稽让李清不由想道第一天学书法时老师说过的一句话‘疏处可以跑马密处不透风雨。’ “李都督”崔夫人要按自己的经验行事“别喝茶现在喝茶一点意思也没有.大。” 她取过一个大杯亲自给他斟了满满一杯又给自己的三钱杯浅浅倒上一层用丈母娘特有的眼光盯着李清笑道:“上元夜也没敬你今天一起补了祝李都督今天高升。” 按照她的经验男人在喝下三杯酒后自然而然会对女人感兴趣那时她再提婚事就容易得多至于自己女儿能不能做正妻她是有十分把握以自己大唐郡主的身份李清现在的那个女人自然得让位。 贵妇人身上刺鼻的香味和热烘烘的气息让李清有些吃不消尤其是她的目光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就仿佛自己真是她的女婿。 盯着血红的葡萄酒李清开始有些后悔既然崔翘地眼睛与脸上已经被打肿。也就不在意再多挨两下自己真不该来他眼睛微微向崔翘一瞥见他仿佛酒肉面前得道的高僧眼观鼻、鼻观口既对满桌的酒肉不感兴趣也对妻子过分好客视而不见。 “这个.再去东宫一趟这个.太子面前失礼. 说完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将酒杯倒扣在桌上苦笑道:“这个.:+ 崔夫人的细鱼眼眯成一条缝心中暗暗冷笑‘想用太子来糊弄老娘做梦吧!也罢看样子此人酒量不小多喝也无效不如挑明了说。’ “李都督听说你二月成婚不知娘子是那位大臣的千金?能嫁给李都督真是她的福气。” 李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只要自己说是小户女子她必定会跳起来大喊。‘那怎么行不般配!’然后又会说。崔家怎样怎样名门柳柳多么多么血统高贵而且贤良淑德对自己又是如何如何一往情深她现在不在只是去跟师傅学习刺绣云云。 既然猜到她的后续台词李清又怎会给她机会说出来看了一眼崔翘便淡淡笑道:“我娘子也是大户人家女子玉真公主牵地线。皇上亲自做的媒这次李清提升。她也得了三品诰命已经送到礼部备案不日就将批下多谢夫人关心了。” 李清猜得没错崔夫人憋足了劲就等他说是个小户人家便要好好给他补一补婚姻与前途二者的关系然后再说说崔大人本是个一文不名的酸儒娶了自己后婚姻美满不说还升了官以他为榜样鼓励李清娶自己女儿。 不料李清的几句话却不软不硬仿佛那塞瓶子的软木塞子竟让崔夫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仿佛那后世地三峡大坝将所有的郁闷之气统统憋回使崔夫人的脸燥热得跟那座山城一般。 至于她会不会去找皇上去查问、找杨玉环去确认那已经不重要了等她确认完自己已经离开了长安。 “夫人酒量好象较浅李清真是失礼了。” 他再也不管自己走后崔翘会有什么待遇长身而起向崔翘和夫人躬身施了一礼歉声道:“多谢大人和夫人的盛情款待李清铭记于心东宫确有要事不能久坐告辞了!”. 崔翘将李清送出大门想着帘儿既替她高兴又替自己心酸虽然她不能姓崔也不能叫自己一声爹爹但与生俱来的舐犊之情却又使崔翘替她感到欣慰能嫁给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好丈夫也算是她不幸童年的一个补偿。 “贤侄你说的不错娶错了妻子就将用你一生来后悔。” 李清见他未老先衰笑容中带着一点凄苦心中也替他难过可婚姻之初是他自己所选他又能怨谁自己又能帮他什么呢? “世叔多保重吧!” 说罢李清一拱手大步下了台阶。 来时马车拖沓去时却快如疾箭崔府就象那闹鬼的屋要离它越远越好只一刻钟李清便赶回了家帘儿和小雨午睡尚未醒来连日的疲劳和天不亮便去上朝再加上崔夫人那杯后劲不太大地葡萄酒使李清也睁不开眼向院中的躺椅上一歪便和衣呼呼睡去醒来时已到黄昏天高云淡空中一片金黄李清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精力无穷一回头见小雨正从屋里出来便指指自己身上地一床精丝薄被笑道:“多谢你了!” 小雨递了一杯茶给他圆润的小嘴却微微一撅“这可不是我替你盖地谢我做什么?” “那是谁帘儿吗?” “也不是我我们也不知是谁!” 帘儿从窗子里探出头来似笑非笑看着他道:“看看这被子就不是我们家的更不可能是下人的听宋妹说下午只有惊雁来过我估摸着是她的好意。” “呵呵!帘儿你那夹还真不错是几时买的?” 小雨抿嘴一笑“公子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不好意思就算了帘儿姐不会吃惊雁姐的醋对了!” 她忽然想起一事急道:“王大爷来了已经在客房等你好久了。” “王大爷?” 李清一愣但他随即便反应过来是王昌龄他找自己有什么事?他忽然想起一事惊得从躺椅上跳了起来‘曲江流饮!’自己怎么忘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初见诗圣 李清大步冲到客房李清所谓的客房其实就是李琳的外书房因李清借住李琳便将外书房改作李清专用的待客之所还没进门便听房内传来阵阵笑声其中夹杂着李琳清朗的笑语:“杜先生委实有趣不如在我府上多盘恒几日如何?” “难道是杜甫?不好被李琳看上了!” 李清一步跨进屋内只见屋内坐有三人正中身着紫缎宽禅衣、面目贵气和蔼的自然是这间客房的半个主人李琳。 右之人古铜肤色、桔皮深纹宛如乡下老农进城便是小雨口中的王大爷王昌龄。 再看左男子粗看似五十许但细看却只有三十出头时已至初夏他还穿着春寒夹祅头戴粗麻介帻货显得十分寒酸他面色苍白脸庞削瘦但目光清亮湛然嘴唇棱角异常分明宛如刀凿斧锉腰挺得笔直正侃侃而谈。 李清进来三人都停住了话语李琳起身呵呵笑道:“老夫鸠占雀巢贤侄莫怪!” “哪里的话让世叔替我待客惭愧啊!” 李清又回头忙对王昌龄歉然道:“这两日太累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内子也不叫我一声让玉壶兄久等了。” “嘿嘿!小雨姑娘变内子了吗?可喜可贺是我让她不要叫醒你的。” 王昌龄拉过李清的手指着那名男子道:“这就是前几日我对你说的杜甫杜子美住在城南少陵我们皆称他为杜少陵。” 李清默默看着他“他就是诗圣杜甫历史上说他一生贫困现在看来果然不错。” 杜甫字子美祖籍襄阳出生于巩县早年南游吴越北游齐赵天宝初年进长安求仕一直困顿了十年得人推荐才获右卫率府兵曹参军事的小官其诗大气磅礴、哀民至深凡读过他诗之人无不肃然敬之李清也不例外急对杜甫躬身施礼道:“小子久闻先生大才今得一见实在是幸会。” 杜甫去年自齐鲁返京参加科举失利未能考中进士他身子单薄不能肩挑手扛且无一技之长子女又多生活日渐窘迫靠朋友接济为生前日老友王昌龄忽然告诉他有人愿聘他代为处理文案聘金颇丰厚杜甫虽清高但有收入养家总比向朋友伸手强他考虑了两日刚作了决定偏巧今天一早李清升官的消息便在长安传开杜甫也颇为动心为沙州都督兼刺史处理文案不就是他的幕僚吗? 他来长安就是为了求仕但因个性清高不善钻营而屡屡碰壁虽也有人赏识他但大多是无权无位或位小卑微之人根本就帮不了他而李清却是长安新贵若能在他手下谋一职也有机会实现自己胸中抱负事实上杜甫后来入蜀投奔剑南节度使严武做他的幕僚才得了一个检校工部员外郎之职(有检校二字是指虚职挂个名而已)大唐著名诗人大多是投靠权贵求取前途象李白也是到处求仕无门他们当时的处境就仿佛现在北漂那帮不得志的文学艺术家一般他们有真才实学却大多生不逢时惟有死后得其名。 杜甫刚才与李琳一番深谈李琳也颇敬他的才能也想聘他为自己的幕僚这让杜甫确实有些两难并非他不想去西域龄所言非进士出身而想挤身高品实在难之又难所以杜甫还是想留京参加今秋科举而做李琳的幕僚一则可以及时参加科举二则照顾家人方便 李清的年轻和谦恭都让杜甫有些惊讶他急忙回礼道:“李将军太客气了杜甫担不起。”见李清笑容亲切面目和善杜甫也渐去了拘束之心他忽然又想起刚才李清之言回头对王昌龄笑道:“少伯兄几时又被称为玉壶?” 王昌龄瞥了李清一眼佯怒道:“这称呼是他独有当日我在仪宾为县丞他为主簿现在我为布衣他却为都督可见上苍何其不公?” 李清哈哈一笑“我手下无人你们这帮老吏自然要跟我去。” 他看了看杜甫刚要说话李琳却忽然插口道:“贤侄杜先生我颇为中意我也有意聘他 让与我。” 李清没有立即答复他看了一眼杜甫见他目光黯然便知道他的心思淡淡一笑道:“我当日便给玉壶兄说过杜先生最好还是参加科举其实留在长安最好但这事关杜先生前途李清绝不勉强杜先生可自己决定。” 杜甫叹了口气低声呐呐道:“李将军抱歉了。” 李清见王昌龄脸色不豫手一摆止住他的话头对杜甫笑道:“杜先生身边朋友众多可否给我介绍一个有才学的朋友?” 杜甫见问低头凝神细想忽然想起一人笑道:“我确实有一个人可以推荐此人务实干练文采出众诗写得极好尤其擅写边塞诗他最喜到西域游历上月刚才安西归来正在长安求仕不知李将军可有兴趣?” “边塞诗?” 李清心念一转便脱口而出“杜先生说的可是高适?” 杜甫与王昌龄对望一眼一起抚掌大笑“正是此人!” 李清又惊又喜高适后来任剑南节度使非一般诗人可比得此人为属下是自己的幸运急道:“我也久闻其名不知他现在在哪里?” 王昌龄见有人替代杜甫对杜甫跳槽的一丝不满也抛到脑后他呵呵一笑“不急!不急!今晚曲江诗会便可见到他。”说到曲江诗会他忽然醒悟“不好!再不走可来不及了。” “是!是!快走快走!” 李清连声催促但李琳却叫住了他“莫非贤侄也要去参加曲江诗会么?” “我哪里会做诗我去喝酒!”李清随口应道:“世叔有事吗?” 李琳的眼睛里闪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摇了摇头却对杜甫笑道:“杜先生请暂留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等会儿千万莫要报我的身份.李阳明须低调些。” 在李清眼里诗人大多有点神经质且嫉世愤俗个个都粪土朝中万户侯惟恐他们听了自己的名字去便写个什么‘小人蹑高位英俊沉下僚’之类的诗句流传千年。 王昌龄哈哈一笑“你想得太多了好!就依你。” 大街上人不多二人纵马前行穿过安仁坊向长安西南而去行至朱雀大街李清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在叫他一回头只见一辆马车飞驰追来车窗上露出一张白胖的笑脸在拼命地挥手却是太子李亨的贴身宦官李静忠。 王昌龄见是一名宦官脸上立刻阴沉下来低低一声冷哼对李清道:“今晚我是司仪不能晚去不如我先一步你自己来就在曲江池杏园只说是我的朋友便可。”说罢王昌龄一催马先走了一步。 “李都督恭喜啊!” 不等到近前李静忠灿烂的笑容就足以将整个朱雀大街照亮可在李清看来他的笑容里似乎还多了一分深意。 “李公公这是去哪?”李清一边问着一边慢慢靠近了马车。 “我去你府上找你你家人说你刚走往曲江池去了咱家好容易才追上可累死了。”说到此李静忠轻轻拍了拍胸脯仿佛他是跑马拉松追来似的。 “李公公找我有事?” 李清微微一愣应该是太子找他有事。 李静忠伸手拉过李清的手笑容依然明媚“也没什么太子殿下只想问问你几时搬到新房去他会派东宫侍卫来帮忙。” 可李清却感觉手上却忽然多了一支小纸卷他心下凛然亦拱手笑道:“那就麻烦殿下了!” 李静忠眼睛微眯缓缓地点了点头随即催马车离去。 李清一直出了启夏门这才打开纸卷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明日巳时太白楼寒月厅’。 第一百六十章 曲江流饮(上) 科及第总有曲江赐宴的盛事新科进士们乘兴作乐上、放盘于曲流、盘随水转轻漂漫泛转至谁面前谁就执杯畅饮再罚诗一遂成一项文人雅趣渐渐的三五朋友聚会也行此风唐朝风流文人们更要携舞姬歌女前来助兴。 时已至夏夜间的曲江流饮颇为时尚水面放一木盘盘上明烛高杯如明月随波杯内琼浆玉液、身畔瑶池仙女在万千星斗下携美畅饮却为人生一大乐事。 初夏的曲江池就是到夜间依然人影如织熏香的夜风轻拂脸庞成双成对的才子和佳人留恋着夜色不肯归去才子拍着胸脯在佳人面前说一说自己理想抱负迎着佳人痴恋的目光才子随手摘下浓姿半开花一朵插在佳人鬓或换来佳人芳心、或换来老农臭骂。 李清抵达曲江池已是暮色初升天际半明半暗湖光水色、熏风垂柳让他心旷神怡可骑马绕了一圈却不知杏园在何处有心问一下路可人家郎情妾意如胶如漆李清‘喂’了两声要么水泼不进、声波弹回;要么空对山鸣不闻回音无奈只得自己寻去杏园么?总归杏树多处便是可是杏树又长什么样子李清挠了挠头却是半点也想不起。 好容易见一人形影孤单正牵着马对湖怔怔愣。李清大喜上前施一礼道:“这位公子打扰了。” 那人回头却不是公子年已四十许只见他头戴一顶硬幞头额头饱满目似朗星。长而挺直地鼻子倒和自己有点相似颌下三缕长须随风轻摆面色沧桑略带一点仆仆风尘他体形硕长身着白袍。束胡革腰挎三尺长剑气势凛然颇有三分侠意。 他上下打量一下李清随即拱手回礼微微笑道:“公子找在下何事?” 李清见他眉宇不凡心中颇有好感笑道:“我想去杏园却不知路想请教先生。” 那人笑了翻身上马对李清道:“去杏园。跟我走便是。” “先生也是参加诗会的么?” 话一出口李清便觉唐突。忙歉然道:“我见先生气质不凡便以为定是参加诗会。话语唐突有些失礼了。” 那人又看了一眼李清忽然问道:“这位公子贵姓我好象是第一次见你。” “在下姓李无名之辈。” 李清心念一转听口气此人真是来参加诗会的又不知是哪一位名人又微微一笑补充道。“在下李阳明西市商人。不会写诗只会喝酒是王江宁之友不知先生贵姓?” 商人在大唐地位极低主要指在士大夫眼中所以白居易才说老大嫁作商人妇或是商人重利轻别离充满了贬低之意但在普通的百姓眼中商人却又十分寻常和士卒、农夫并无区别所以大唐商人地位虽低但商业却繁盛就是这个原因。 那人见李清坦然自称为商人也直言说自己不会写诗心中顿时对他印象大好便豪爽一笑道:“我姓高名适字达夫也好饮酒近十年来浪荡江湖无依无凭. “他就是高适杜甫要介绍给自己的高适” 李清一阵惊喜却又微微有些失望总觉得他年纪应与自己仿佛不料竟已是中年人这也难怪没有数十几年的苦读怎能名满天下故大唐入仕者大多三十以上象自己二十七八岁便升都督纯属怪异。 “先生哪是无依无凭!” 李清手一指他身下的火炭骏马笑道:“它不就是你的依凭么?” 高适见他说得有趣不由哈哈笑了起来“李公子说得极是天下无依无凭之人倒真地没有。” 顿了一顿高适又道:“我听王江宁说他有个朋友是个官商莫非就是李公子。” “不错正是我!做官治国做商养家公私都要兼顾才行。” 高适却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我并非是针对李公子但又做官又做商往往会公权私用最后得不偿失李公子要当心了。” 李清淡淡一笑“我只是一介小吏先生言重了。” 话似乎有点不投机但此时两人已经来到杏园李清老远便看见了自己的管家张旺正指挥着十几个家人在湖边布置会场。 高适忽然现自己的朋友便向李清告辞大笑着迎了上去他的朋友李清却见过另一位边塞诗人岑参李清暗暗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很多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想象着很好在脑海里描绘得绚烂多姿可一旦真的接触了却往往感觉到不是那么回事。 高适就是如此虽然外表亲切而且他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但李清却觉得自己与他有些格格不入或许象杜甫、李白这些诗人们只适合写写诗从政却未必比得过杨国忠这就好比后世地科学院院士只是某一领域的专家罢了而地方领导却偏要将他们当作万能的神. 杏园在曲江一角占地颇广每年三月三上已节时吏部便会在这里举行新科进士宴会但平常也对普通百姓开放这里水流和缓最适合文人举办曲江流饮的活动王昌龄搞得这次夜饮本是十几个朋友间的聚会却因为李清对张旺的一句吩咐‘拣最好的做’张旺自然也不遗余力地宣传结果只是十几个朋友间的聚会便成了一件盛事这看诗之人却远远多于做诗 三教九流都往这里赶就仿佛后世的什么搭台、什么中国的文化就毁在这上面。 “李将军怎么对诗也感兴趣倒是件稀罕事。”身后忽然传来一男子低沉而略带讥讽的声音。 李清回头只见几步外站着一男一女男的大鼻细眼活脱脱一个李林甫的青春版而女的倒长了一双丹凤眼但笑起来丹凤眼会急剧缩小变成细鱼眼这二人自然就是李银和崔柳柳他们一早便来到曲江池游玩沟通心曲夜了也舍不得离去李银得他父亲的教诲要多结交文人便携美趁兴而来正遇李清。 “彼此彼此!” 李清向李银拱拱手含笑道:“曲江流饮一诗一酒一美人我是为酒而来李银兄自然是为美人而来。” 李银一早出来尚不知朝中生之事心中记的还是诬陷李清诱拐奴仆失败之仇此刻他见李清眼睛向自己的手瞥来心中更加得意便将崔柳柳的手捏得更紧。 李清见他自作多情淡淡一笑对崔柳柳道:“你娘以为你被恶人抰持全府上下寻你一天不得已经报官了。” 崔柳柳从来就没有象她娘说的去学什么刺绣她本是个任性随心的女子先是爱慕李清单相思一场而此时在李银的有心奉承和迎合下她地一颗芳心便迷失了方向。此时乍见李清她仿佛做贼被抓住一般心中又慌又乱想将李银的手甩掉可他偏又捏得紧只得将头深深低下不敢看李清的眼睛。 但耳朵却堵不住李清的话一字不漏飞入他耳中。如果说是父亲找她崔柳柳并不在意可是母亲找她效果就不同了她急抬头对李银道:“李大哥我要回去了。” 李银哄了崔柳柳一天。终于盼到暮色降临他正心痒难耐不料李清一句话便击碎了他的美梦心中不由恼怒万分恶狠狠地瞪了李清一眼又对施柳柳柔声道:“等参加完今晚的曲江流饮我便送你回去。” 他打的主意是曲江流饮散场后恐怕城门和坊门都已落锁他们就得在外过夜了。岂不正遂了他的意。 不等崔柳柳表态李清心中先向李林甫说一声得罪。又对她道:“我来时听你舅父说你娘已经进宫。恐怕是要请皇上派兵来寻你。” 话虽然荒诞但对崔柳柳却十分有效就如同对孩子要讲童话说历史他们就会睡着一般崔柳柳心中果然十分害怕也不想再和李银多说甩开他地手便向后面一直尾随他们的马车跑去。 “你!真卑鄙。”李银指着李清。气得浑身抖半天说不出话来。又回头看了看已经跑远的崔柳柳恨得一跺脚追了上去。 “李公子若真喜欢让相国去崔府提亲不更好吗?” 说罢李清哈哈一笑负手进了杏园。 杏园内亭台楼阁鳞次栉比一角的空地上停了数百辆马车大多是闻讯赶来看热闹的长安市民。李清诗人没见到一个倒见不少拖家带口的游人在草地上铺着厚厚地麻毯堆满各种吃食妻子幸福地依在丈夫的怀中回忆当年的在此相识也不知头上蚊子还是不是当年那群红娘而小妾在旁边斟酒沏茶忙碌却不时斜眼狠盯着男人的苦脸想着回去后在床上再好好收拾他一群小孩子在人群中嬉戏追逐这若在白天倒也是幅明媚的游春图可是今晚诗人们的灵感不知是否还能找到。 李清正在东张西望寻找去处忽然耳畔传来一声低低地埋怨怨声中仿佛蕴涵着二十年守寡女人的凄楚。 “阳明看看你手下做的好事!” 李清扭头见王昌龄正苦着脸向自己走来他后面还慢慢跟着一人也是一身白袍腰束长剑身材细高只是暮色隐隐看不清面容。 “怎么张旺他做事不卖力吗?”李清向远处正勤勤恳恳干活的张旺瞧去。 “卖力!他就是做得太卖力还雇了几百个孩子在长安城里四处宣传你看看这画。” 王昌龄递过一张宣传纸李清接了借着淡淡的月光见上面是一幅娥奔月图画得倒不错关键是旁边地字什么‘杏园桃花水醇酒美姬盼’;什么‘胡姬艳舞盛大奔放’。 如此一来长安市民自然人人向往难怪这里热闹得跟游园似的还有人正络绎不绝赶来脸上洋溢着对醇酒美姬地向往自己刚才倒真不必问路跟着人流来便是了。 “这个.他他不懂!” “我们十几个朋友聚会写诗饮酒要这么热闹干什么。” 王昌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那你说说这下该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换个地方但王江宁却说要征求你地意见。” 王昌龄身后的白袍男子缓缓走上前来他声音清朗略带一点磁性靠近了李清看见了一张逸兴飞扬的脸眉斜刺、眼如杏、目似丹鼻头准直似卧蚕两根长须八字飞一缕美髯垂胸前他年纪和高适相仿笑容亲切和蔼目光中带着一丝热切和期盼。 ‘他是谁?’李清忽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一百六十一章 曲江流饮(下) 就是这样脾气有点象孩子心中有气藏不住可转了忙拉过李清的手给白袍男子笑呵呵介绍:“青莲他就是今天长安城人人在议论的李都督我大唐最年轻的三品官当然那些生在皇室中的金玉之人不算。” 李清唬了一跳忙低声埋怨王昌龄道:“我不是说不要泄露我的身份吗?你怎么忘了。” 王昌龄老眼眨了眨摸了摸后脑勺尴尬笑道:“我一时生你的气倒忘了。” 李清却已经不在意他的道歉他忽然反应过来怔怔地盯着那白袍男子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王昌龄叫他青莲那他就是李白了后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伟大诗人李白尽管李清来唐已经四年他早就已经溶于这个时代对无数的唐代名人他已经见怪不怪甚至刚才见到岑参他连招呼都懒得去打一个可就是这个‘李白’二字竟让他的心中产生了强烈的震撼正是那一篇篇炙人口的不朽诗篇将他高高地推到天际几近神话。 此人正是李白。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祖籍陇西成纪人(今天水)隋末其祖迁到西域碎叶城(今中亚)李白便出生在那里五岁全家迁回蜀中二十岁时李白开始游历天下并四处求仕渴望登上高位以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但屡屡碰壁。虽然已名满天下但至今依然一职未得他已年届中年这次进京便想再孤注一掷以实现人生最大地理想:齐家、治国、平天下。 他刚从齐鲁归来王昌龄的这个酒会其实也就是为他接风。他见李清有些恍惚便拱拱手沉声道:“李都督在南诏为国立功不贪图长安繁华却又主动去西域戍边这才是我大唐的热血男儿在下李白。绵州彰明县人算起来也是李都督的乡党。” 李清的心已经平静下来也淡淡向李白道:“青莲居士名满天下若说不景仰那是矫情” 对于李白李清崇拜的只是他的诗他的诗‘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可谓达到文学艺术地顶点但对他的人品却并不如对杜甫那般景仰。他一方面说‘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可转身又道‘生不用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 他一方面说‘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弄扁舟’可永王李麟造反一纸相招他便从庐山隐居处热血奔来甘为驱使。 他才高性狂酒后戏耍高力士。诗讽贵妃杨玉环可被李隆基赐金遣返后他又抑郁十年。或许是他不满翰林学士的虚职或许是他不满无才学者位居高位但治国岂能用诗来为之民生之事烦琐细小他又怎静得下心来;政治斗争残酷诡异又岂是他浪漫情怀所能逢源。 他的人品应该不是卑下而是才高者的寂寞而是无人理解的痛苦而是对平生不得志地激愤他一生都在矛盾和茫然中度过正如他本人诗中所言:‘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李清虽曾是现代人但他已入唐多年已融入那个时代已位居高位他倾慕李白而李白又何尝不倾慕他。 他见王昌龄一连焦急便笑了笑又对李白道:“既然青莲居士有心换个地方那李清恭敬不如从命。” 王昌龄大喜连声道:“那我现在就去给你那管家说说!” 他刚走两步两辆马车从侧面驰来当先一辆仿佛害怕迟到一般车迅捷停车已经来不及王昌龄后退也来不及眼看就要撞上李清几乎是出于本能眼疾手快一把将王昌龄拽了回来“当心!”劲风扑面而过将脸刮得生疼。 李清脸一沉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放肆进了杏园还这般飞撞了人岂不是王昌龄的责任。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后面一辆也在十步之外停下两辆马车的车门几乎是同时打开面前一辆下来一个年轻男子年纪和李清相仿身材不高他头戴介帻身着淡绿丝布交绫罗袍腰束银带是个六品官再看脸上面色惨白显得体质有些瘦弱但目光却明显带着一丝傲慢。 他看了看王昌龄嘴角轻微一撇干笑一声道:“我说是谁竟想以身拦我马车原来是王江宁当真是老当益壮哈哈!” 王昌龄见到他脸上也流露出一丝鄙视去年此人还叫他前辈这中了状元当了官便换了称呼据说此人是李林甫的红人官拜从六品秘书郎自己并未邀请他倒自己跑来了‘呸!还穿官服来一个从六品有什么了不起老夫的朋友还是从三品呢!也没象你那么张狂。’ 王昌龄回头向李清望去却见他满脸惊讶盯着黑暗处顺他目光望去王昌龄呆了一下他虽不好色但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一种惊艳之感。 只见暮色中渐渐现出一袭素白长裙在月光她不作任何修饰也没有任何化妆仿佛刚从月间飘落下来的仙子她的脸庞呈透明的晶白色两汪深潭般的眼眸里眼珠宛如千年寒玉冰冷而透射人心可就在她看见李清的一刹那寒玉又变成了七彩宝石射出炽热而绚丽地光芒本象岩石般刚硬的双唇忽然变得轻柔而丰满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可嘴唇只动了动一个字也没有能说出来。 不用再多说读者们都知道她是谁李惊雁在万般悲愁下答应了大哥地请求陪赵岳来参加曲江流饮虽然后来她也后悔但出于礼节她还是来了但万万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李清 喜交集一时间忘了周围的一切。 “郡主你没有事情吧!” 谦恭的问候声将她惊醒她看见一个让她厌恶的人正站在身旁李惊雁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不想和他并肩而立。 赵岳的脸刷地变成惨白色猛地一回头恶狠狠地盯着李清太明显了郡主看见到此人竟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究竟是谁? 此刻李清的心中却冒出一股酸意他没想到李惊雁竟然会陪另一个男人来在李清看来这就是约会而且这个人他听说过的去年的新科状元才学极好连岑参也在他之下但他是相国党人他觉得自己有义务立刻就告诉李惊雁他父亲是中间派她切不可和相国党人来往。 最后好容易将自己劝相信了让她去跟赵岳约会吧!自己并不喜欢她吃什么劳什子醋多管人家闲事?全是帘儿和小雨不好开玩笑开得自己心里有了鬼自己已经结过婚了怎么可能再娶她再说都是姓李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话虽这样说可见赵岳朝她走去心中实在止不住那股儿酸涩他忽然恨起李惊雁来她怎么能答应跟别的男人单独出来而且还是晚上。 “你是什么人?” 赵岳眼光斜视李清口气傲慢他职位低微还上不得朝堂。并不认识李清。 李清却不睬他只对王昌龄道:“玉壶兄不是要去换地方吗?我陪你去好了。” 此时李白负手站在几步外笑吟吟地望着这几个年轻人仿佛站在云端里悠悠哉哉看撕杀一般王昌龄却一把抓住李清地胳膊将他拖了回来他是过来人中间的微妙一看便知。更何况李惊雁见到李清时的表情变化就算瞎子也看得出来他才不管李清想什么他是李清的朋友更是他的大哥既然郡主对自己的小兄弟有意。那又岂能便宜了赵岳。 赵岳碰了个钉子心中恼怒只得将李清的相貌牢记在心中返身对李惊雁低声道:“郡主别理他们咱们到别处去。” 李惊雁却没有动她目光低垂坚定地摇了摇头“对不起赵公子我身体不好。我要回家了。” “郡主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参加我们的诗会吧!” 杜甫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他身上衣服已经焕然一新当真地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虽然身子还是有些单薄但神采奕奕笑容里充满了喜悦和自信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人高适、岑参也在其中。 李惊雁忽然抬头凝视着李清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勇气、充满了期盼所有的羞涩和胆怯都在这一刻通通消失了她决然、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问道:“公子。你希望我留下来吗?” 她的眼睛已渐渐闪现出泪光李清心中突然有些感动。这份情感的直白对拥有特殊身份的她又是需要多么大地勇气他忽然想起多年前在中酒楼那惊鸿一瞥白云仙子裙琚轻旋他记忆曾经模糊可此时此刻又清清楚楚地重新回到他的脑海里。 这一瞬间李清刚刚对她生出的一丝怨恨仿佛夜雾见了朝阳消散怠尽一种男人特有的自豪充溢在他胸膛他微微一笑向她点了点头。 李清的点头俨如浓烈的春意立刻将李惊雁脸上、眼中的冷意驱逐得干干净净她仿佛是童话中被施了魔法的冰女而李清的微笑就是解除这魔法的咒语也就从这一刻起大唐冷郡主便从此消失了。 “郡主、你. 赵岳简直不相信自己地眼睛和耳朵他霍地回头盯着李清如果还能有一个词能形容他此时眼神那就是‘仇恨!’ “你到底是谁!敢不敢报上你的名字。” “我若是你就不会自取其辱人家是堂堂地州刺史豆卢军都督你算什么!” 众人闪出了一条路一名六十多岁的男子在一群人地簇拥下缓步而来虽没有说过话李清却认识他前左相、知政事李适之现被封为太子少保的闲职张九龄死后他便是大唐文坛领袖在文人中享崇高的地位他是岑参专程请来的贵宾他的到来无疑为今晚的诗会画上了浓重的一笔。 他冷冷瞥了一眼赵岳掩饰不住眼中的厌恶这个人曾是他最得意地门生见自己失势便毫不犹豫投向李林甫当真是个小人。 “这里不是朝堂赵大人你走错地方了。” 赵岳见了他仿佛是鼠见了猫连连后退几步又不甘地狠盯了李清一眼一转身便跑得无影无踪。 李适之上前亲切地拍了李清的肩膀由衷感激道:“今天若不是李都督我此刻就会在大理寺冰冷地牢房中哪有机会来曲江饮酒。” 李清苦笑一下忙躬身向他见礼“少保大人过奖了李清的路还很长请少保大人将来多多提携。” “你就不必我提携了只要好好辅佐太子你将来的成就将远在我之上。” 李适之忽然觉得此话不该在这里讲便哈哈一笑对众人道:“时候不早了就开始吧!老夫的酒虫可忍不住了。”. 天空没有一片云一轮圆月在青碧的曲江池里穿游孤独地撒下一地清冷的光辉地上、水面、树上都染了一层银白色夜非常静。 远处诗人们的笑声将夜宿的水鸟们惊得无家可归杜甫的《望岳》正徐徐吟出抒他此刻的豪情和远大抱负激起一片喝彩声。 李清和李惊雁却沿着曲 肩而行欣赏曲江夜色他们身后几个侍女和家人着在忠诚地履行自己的职责或许此刻的李惊雁更渴望成为一个平常人家的女儿不被下人监视她忽然眉头一皱向自己的贴身丫鬟做了个手势丫鬟会意立刻拉着侍女和家人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下人一走李惊雁立刻活泼起来她踮起一只脚单脚在岩石上跳着忽然童心大脱去绣春鞋一手拉起长长的裙摆将白玉一般的脚浸入浅浅的水中沙石细软水滑温凉她用脚轻快地拍打着水花喜滋滋地笑道:“公子你不来试试吗?” 李清摇了摇头微微笑道:“我若也下去我们岂不成了两个摸鱼的顽童?” 李惊雁见他不肯下来伸手撩起一串水花如珍珠般散落梦吟般地回忆道:“我从小就渴望光着脚踏进曲江池里可从来就没有实现过八岁那年乳母躲着家人想偷偷带我下水结果被现了乳母被我祖父重重责打一顿赶出了王府这一晃多少年过去了我以为此生再也没有机会今天却实现了这个梦公子我心里好高兴。” “你们皇室就是规矩多我以前认识一个女子她家门口就有一条小河她和她妹妹天天都要下河戏水。” 李清忽然想到了杨花花自己回来似乎还没见过她。也没她消息或许是想儿子回老家了吧! 李惊雁莞尔一笑“我知道你说地是杨花花她妹妹就是杨娘娘!” 李清没好气道:“三个女人一台戏真是不假那你还知道什么?” 李惊雁顽皮地眨了眨眼睛象个小女孩似的嘻嘻笑道:“我还知道公子想把一匹癞马卖出去。便搞一个什么抽奖结果抽中的人把公子告了官;恩!还听小雨说公子和疯狗打过架。” “胡扯!我什么时候和疯狗打架这两个家伙掀我老底也罢了还随意篡改。回去找她们算帐去。” 说罢李清挽起袖子那架势仿佛真要回去打架一般惹得李惊雁咯咯地笑弯了腰。 “算了她们两个我打不过!” 李清跳到一块青石上拾起一把石子一颗一颗向水面里打着水漂李惊雁提着长裙小心翼翼向他走来忽然脚下一滑。她立足不稳急叫道:“公子!公子!” 李清见她要摔倒。急忙伸手向她拉去却没注意自己的脚下借力之处全是青苔。一滑他自己却先跌入水中‘扑通!’一声水花溅起将李惊雁也连带扑倒。 “你没事吧!” 李清慌忙将李惊雁扶起手触之处几乎就是她的身体两人象触电一般吓得同时撒手。长裙拖水李惊雁再次失去平衡。一下子摔到在他怀里将他压坐在水中。 忽然两人都呆住了仿佛雕塑一般一动不动李惊雁仰着晶玉般的脸庞痴痴地凝视着他李清几乎是在抱着她的整个身躯从她那双痴情的眼睛从她那纯洁无邪微微倾斜地双肩和修长柔软的手臂从她那美妙、同时又好象有点儿娇懒的姿态从她那甜糯而带磁性的声音都仿佛送来一股淡淡的处*女幽香让人感觉到一种难以察觉、温情默默地魅力一种含而不露、还点儿羞怯的柔情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地东西然而会使人砰然心动会激起某种感情当然啦!它激起的绝不是胆怯。 李清忽然一把搂过她的香肩向她樱唇重重吻去李惊雁宛转相就四唇相接她顿觉天旋地转迷失在她此生第一次踏入的最美妙的天堂之中。 “李郎你娶了我吧!”李惊雁紧紧抱着他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哭腔。 李惊雁的话仿佛是一根棍子一棒将李清打醒了。 他没有说话而是将李惊雁默默地从水中扶起来坐在青石上。 “你. 李惊雁感受到了他的冷淡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泪水涌出她美丽的眼睛最后竟失声哭了起来。 李清叹了一口气仰望着天上的圆月半晌才道:“惊雁我若娶你帘儿怎么办?你地身份能做妾吗?” 李惊雁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她脱口道:“如果我不要任何名份只要跟你你愿意接受我吗?” 李清忽然感到鼻子一酸眼睛有点湿润他温柔地将她披散在脸湿拢好又脱下外衣给她遮住身子“别说傻话了你是郡主郡主嫁人怎么能没有名份。” 李惊雁缓缓挺直了腰眼睛红红地脸庞映照着圣洁的光辉她坚定地摇了摇头“李郎你错了只要能跟你我宁可不要这个郡主身份不说是妾就算没有任何名份我也心甘情愿!” “你. 这时不远处传来急促地脚步声还有李惊雁贴身丫鬟惊慌而焦急地呼喊李惊雁放开李清的手却又猛地扑入他怀中搂住他脖子重重一吻低声轻呼两声“李郎!李郎!” 随即泪如雨下转身飞奔上了岸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望着李惊雁被五、六个侍女拥进马车马车绝尘而去李清无力坐到大石上俯视水中一轮孤月他心乱如麻头一次生出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第一百六十二章 密会太子 门关闭前李清打马进了长安城李惊雁已经先一步马车就停在王府门前。回到自己房中李清一声不吭倒头便睡帘儿见他只穿着短衣浑身都是潮湿而且脸色异常难看也不敢多问赶紧找了一套干净衣服给他换了服侍他睡着这才去找小雨问情况可两人想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这时李惊雁却忽然出现在院子里她秋水含羞神情腼腆。 小雨眼尖一眼便看见了她笑着跑了出去“怎么又想来给我家公子盖被子吗?”经过近半年的相处再加上李惊雁从不摆郡主的架子她俩倒成为最要好的朋友。 “胡说!我. 李惊雁见帘儿走来她忽然没有勇气说下去脸胀得通红好在是黑夜小雨没有现。 李惊雁偷偷向房里扫了一眼见没有动静知道他已经睡了心微微放下来吞吞吐吐对帘儿道:“帘儿姐我找你有点事。” “来!到屋里说。”帘儿的心异常敏感她似乎感觉到什么便笑着拉住李惊雁的手向屋里去但李惊雁却摇了摇头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去你那里睡?”帘儿有些愕然想了想又忽然笑道:“也好咱们好久没说说话了。” “帘儿姐我也去!” 小雨看出些名堂来。她们要去说体己话却把自己甩在一旁这怎么可以。 帘儿回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道:“公子夜里若醒来谁来伺侯你要留在家里。” 也不知小雨想到哪里去了她地脸儿忽然绯红紧咬着嘴唇。再不说一句话帘儿向她暧昧地笑了笑跟着李惊雁出院门去了。 圆月似乎变小变远了不知何时夜空已是满天星斗树枝随风轻拂。虫儿在墙角鸣叫夜静极了。 更深月色半人家 北斗阑干南斗斜。 今夜偏知春色暖 虫声新透绿纱窗. 次日天刚亮帘儿便从李惊雁处赶回来她似乎一夜未睡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睛却温柔地看着尚在熟睡中的李清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钻进被子里。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喃喃低语。“你呀!真是头蠢驴子人家郡主送上门来都不要。” 忽然。门外传来铜盆打翻的声音声音刺耳立刻将李清从梦中惊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沙哑着嗓子问道:“帘儿是什么声音?” “是叫你起床的声音!” 外间传来小雨的赌气声随即又听见她一边在擦地上地水一边在嘟嘟囔囓:“明天就要赴任了。假如帘儿姐不能跟我们去怎么办?也不去问个清楚万一不行。还来得及找找关系。” “说得倒是!” 李清忽然想到昨天李静忠给自己的纸卷太子要密会自己他一下子坐了起来却觉头一阵疼痛想必是昨晚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迎风奔马有些受凉了。 “李郎要不要我给你熬碗姜汤?” 帘儿见李清脸色不好赶紧将他扶坐起来又找个软垫放在他的身后。 “不碍事我上午还有事得真的起床了。” 李清脚着地只觉脚下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可太子还在太白楼等着被人现他私会外臣可是大罪李清心中不由有些埋怨让自己去东宫便是了又何必在外面若让李林甫地党羽见了这又是一件东宫案。 埋怨归埋怨李清还是强打精神梳洗吃饭小雨说得对明天就要走了可吏部、兵部、户部一样都没办理交割怎么走! 巳时就是后世的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古人白天说“钟”黑夜说“更”或“鼓”所以又有“晨钟暮鼓”之说长安各坊都置有钟鼓以备市民了解时辰。 李清今天没有骑马而是坐老余的马车李琳府邸在安仁坊紧靠朱雀大街而太白楼在靠东市的平康坊过去需要一刻钟也就是后世的半小时李清在车内闭不见昨夜之事仿佛是一场做不完的梦天亮了梦却醒不了想起心便痛此刻他强迫自己不去想李惊雁而是回到现实中来虽然他已经高升但宦海中暗流汹涌他了挫折但他树大根深又及时调整岂是那么容易对付斗争还将继续而且会更加惨烈自己已经和他翻脸也只能硬 “老爷小人想和你商量件事。” 说话的是老余他是从中便跟随李清的老家人是个鳏夫老光棍一条家里的事一直便是帘儿在处理李清也从来不过问倒也少和他们交流。 “什么事?你说吧!” 马车转了个弯离开朱雀大街人明显地少了老余稳住车这才徐徐道:“老爷我想娶宋妹为妻。” 宋妹也是从中便跟李清的老仆嫂生了三个孩子地苦命寡妇跟了李清后生活不愁人也变得白净丰满起来一起过了几年两人也彼此有了感情。 “呵呵!这是好事啊!不过这事夫人决定便是不用问我。” “可昨天夫人说这事要老爷同意才行。” 李清不由有些诧异前两日张旺娶妻也是府里的丫鬟自己压根就不知道都是帘儿作地主那时怎么不来问自己现在反倒问了。 他心念一转立刻明白过来帘儿嘴上虽然不说但她心中还是有一种很深的自卑感不敢将自己当作正妻这次又没有她地诰命而她的丈夫又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帘儿自然更是小心了将委屈憋在心中却从不敢对自己明言既想通这一点李清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惭愧立刻下定决心帘儿的诰命今天无论如何要向太子要来。 “这件事夫人决定就是了。” 顿一顿李清又补充道:“将来府里的事都是夫人说了算你是老人更要带头知道吗?” 老余应了将长鞭一甩马车加快度向太白楼方向驰去。 寒月厅在太白酒楼四楼就是上次杨花花醉酒的那个房间最靠边上虽然太子李亨是微服但 是异常严密整个四楼都被包了下来连伙计也不能到门口便被人从后门引入所见之人皆不是东宫侍卫而是些陌生面孔个个目露精光、孔武有力显然都是武功高强之辈看来太子还有不少隐藏的实力这次东宫案李亨表现软弱让人有些轻视如今看来他也绝不是那么简单之人否则日后也不会登上皇位李清不禁暗暗生了警惕告戒自己无时无刻都不能小瞧任何一个官场中人。 经过一道道严密的检查李清终于进入了房间房间内收拾得异常整洁虽是酒楼却没有杯盏酒菜一杯尚未喝过的茶还在腾腾冒着热气太子李亨象一纸剪影般贴在窗前负手凝望远方。 他穿着很普通青色圆领袍衫头戴高筒黑纱帽倒象一来京参加科举的士人听见脚步声他头也没回只淡淡道:“先坐下喝口茶再说话。” 他慢慢转过身来脸色亦如平常一般苍白脸上毫无表情地看着李清半天才徐徐道:“让你来这里说话是因为我刚刚现我的内宫里有典签 “不知殿下找我有什么事?” 两人曾经有过一段不愉快现在虽然已经和解但并非真情感动而是利益驱动二人又重新走在一起。故气氛还有些尴尬为了缓和气氛李清笑了笑道:“属下昨天下午本想来东宫叩谢太子但临时被崔翘大人地夫人抓去相亲不过倒听说李相国也颇有意娶崔家女儿为媳。” 前一半话让李亨脸上露出会意的笑容而后一半话却让李亨忘了表态支持崔夫人的决定李林甫想拉崔氏家族李亨心里暗暗震惊。这些年来崔家虽没表态支持这一边若李林甫真得了手恐怕崔家会变脸。不成此事得让韦坚出面他儿子娶的也是崔家之女。 想到此李亨的脸色转缓他已经从高力士那里得到消息原来杜有邻案李清早就插手了但一直瞒着自己不过看在他最后挽救了此案李亨决定不追究此事但以后一定要防范。否则将来就控制不住他。 他温和地笑了笑:“我找你来其实也没有大事你资历尚浅。人脉不足手下想必也没有什么好的人才。我给你推荐一个吧!替你做做杂事处理文案之类。” 李清的心‘咯噔’一下做做杂事、处理文案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哼!刚刚还说在皇上监视他却又转手对付手下已所不欲却施于人李清不禁暗暗鄙视此人。他心中冷笑一声却不露声色。急起身欣然谢道:“殿下为臣考虑周全臣感激不尽但臣还有一个私事想请殿下成全。” 见李清慷慨应允又听说他有私事相求李亨地笑容更明媚呵呵笑道:“说吧!我也很少关心下属也该改改了。” “臣的妻子尚是白身依大唐例制她应有诰命在身但臣时间紧迫来不及办此事想请殿下成全。” 李亨暗赞高力士高明将这个人情留给自己就算李清不说此事他也会开口李亨微微一笑道:“你妻子诰命之事我已经在替你办了但却不能急你知道为何?” “属下不知。” 李亨背着手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笑道:“如果现在封你妻子诰命她就得留京了相反现在不封诰命在官府档案中她就不算你正妻可以随你走你可明白吗?” 其实封帘儿诰命的奏请礼部早就呈上去了却被高力士暗中扣下他知道李亨在李清成婚时做得不厚道所以便将此人情留给李亨以拉拢李清的心。 李清恍然大悟这确实是自己没有想到之事太子这一拉一打倒是有点手段先给了人情再装个枷但他心中隐隐觉得还有些不妥却又想不出不妥在何处。 停了一会儿李亨又淡淡道:“你可知鲜于仲通昨日已经进京了。” 李清默默无语帘儿是他的义女他却不来探望他对自己的成见可想而知想到自己在鲜于复礼之死上负有地责任李清心中不禁深为内疚毕竟鲜于仲通对他有恩。 李亨象是知道他的心思瞅了他一眼道:“那件事对他打击很大他不想见你我已经命他回蜀了。” 说到此李亨亦叹道:“为换取崔光远度过此难崔、李联姻之势看来已经不可挡了。”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两人都默而无言李亨看了看天色淡然道:“我不宜久留得走了就祝你一路顺风。” “殿下也要保重!” 李亨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又想起一事回头对李清笑道:“你尽管回家收拾东西各部门的交接手续我已经差人替你办了到时你只需要签一下字便可。”. 李清与太子的密唔不过在弹指几瞬间三两句话便结束但李清却明白这次密唔是一个标志标志着他正式披上了太子党的战袍虽然太子还不信任他但彼此都是利用他又何必在意。 正想着马车便回到了李琳府明日就要起程了他还有很多事没办生意那边还得安排好还要再去谢恩虽然李隆基不一定见他但姿态是一定要摆的。 还不到府门李清透过车窗见府口站着十几名侍卫簇拥着一名身着黄衣的宦官门房正向他们解释什么忽然看见李清的马车赶紧向这边指了指宦官回头便大步向这边走来。 ‘难道是来封帘儿诰命不成?不象那宦官手上没有敕令。’ 心念至此刚才与李亨谈话时心中产生的疑而不解之惑此时忽然明白过来太子说暂不封诰命自己就可以带帘儿走可是李隆基呢?难道他想不到吗?以李隆基地精明绝不会想不到只有两个可能或许根本不需要人质留京或许是另有隐情。 想着见那宦官已经走了过来李清急忙下了马车那宦官上下打量李清一下头一扬眼睛朝天问道:“你可是沙州刺史李清?”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再别帝京 清见他气势傲慢眼鼻朝天心中自然明白他无奈从怀中摸了颗明珠塞去微微笑道:“可是皇上找我。” 这太监正是鱼朝恩前几日他不收李林甫之礼倒并不意味他不爱财只是权衡利弊拒绝比收礼所获的利益更大罢了事实也是如此当他‘如实’向皇上汇报自己拒收相国的贿礼皇上虽没说什么但明显外派自己的次数多了。 而对李清他就没有什么忌讳只管摆脸色要钱一颗明珠塞来鱼朝恩的心中顿时乐开了花立刻眉开眼笑道:“李都督猜得不错皇上命你火进宫见驾!” 顿一顿他又在李清耳边低声补充道:“皇上今天心情不太好李都督说话可要注意了尤其不要隐瞒任何事情。” ‘此话是何意?’李清想追问但鱼朝恩却不肯再多说一个字只催李清进宫李清无奈只得向他拱拱手问道:“多谢公公了不知该怎么称呼公公?容李清以后再谢。” “李都督客气了咱家姓鱼宫中一问便知。” “鱼?” 李清微微一愣暗暗忖道:“难道他就是鱼朝恩不成?” 此人八面玲珑深得太子李亨信赖在吐蕃攻进长安后又因护驾有功在代宗一朝又继续得宠后来唐朝太监掌军之先河。便是由他所开。 李清深深看了他一眼将他地相貌牢牢记在了心中. 李隆基确实十分烦恼一早有御史弹劾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向契丹契丹及奚用兵教训一下契丹和奚李隆基并不反对对异族不仅要动恩必要时也要用威严来压那契丹李怀节就颇为张狂年初来朝时就先是要求自己将平阳郡主嫁给他。后来亲事不成便天天辱骂和亲公主是需要教训教训更重要是安禄山虽为节度使有临机处置之权但依然事事向自己请示。虽是异族其忠心比一般汉人将领更为可嘉是一根没有脑子的直肠子倒也能让他放心。 李隆基恼火的不是这个而是今天上午收到的另一份密报陇右、河西节度使皇甫惟明私募之军已经过三万人三万人几乎就相当于一个小的节度府了。 事实上他也知道北庭、朔方、安西、安南甚至安禄山的范阳哪个都护府、节度府没有私募军队。各军府府兵不过十之三四就连兵力最集中的京兆地区。府兵满员也不过六成若不募兵。打仗根本无兵可用难啊!他年年下令调查户籍、追查逃兵但兵源还是年年减少根本原因是土地均衡被破坏大量土地向朝中权贵集中用来稳定兵源的土地没有了没有永业田和口分田牵制哪个农民还愿意自掏腰包去当兵? 没有自愿兵。只能掏钱募兵可钱在哪里?本来就不是用钱来交税。再加上这几年朝廷地财政收入又是逐年锐减去年东战事朝廷掏钱养了一部分军自从这个口子一开各地纷纷要求同等待遇开国以来就从不需朝廷负担的军费一下子又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难道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吗?” 李隆基叹了口气边境大将能够自力耕生不耗费朝廷粮饷当然好但拥兵坐大又成事实这确实是一件两难之事仿佛是一剂副作用极大的药明知道它会伤及肺腑但为治病又不得不喝下。 可是今天这份密告却让李隆基份外警惕皇甫惟明曾是太子少保是太子的死硬支持者若他生了异心率私募兵入朝谁能保证自己当年动的宫廷政变不会再一次生? ‘皇甫惟明’李隆基口中轻轻念了念这个名字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角浮现出一丝残酷‘朕走地棋恐怕你做梦也想不到。’ “皇上李清来了。” 高力士在门口低声报告又将李隆基的心思扯回到眼前目光落在御案上那里有一份最新的报告太子约李清在太白酒楼碰面但内容不详李隆基心中一阵冷笑他将李清送回太子党去希望他帮助太子对付李林甫不假但又不能容忍李清真的成为太子之人说倒底李清不过是他的特派专员罢了应该是向他李隆基效忠所以接报他二人密会李隆基的脸当即便沉了下来。 “让他进来!” 李清大步走进向李隆基行了一礼“臣李清叩见皇帝陛下!” “快快坐下这两天可忙坏了吧?”李隆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但眼睛里却是冰冷无喜。 “感觉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臣反而没有了头绪所以昨天下午睡了一觉今天一早又去见了太子。” 鱼朝恩的话一直萦绕在李清脑海中让他说实话这决不是寻常地客气话一定有什么事情生了李清不敢肯定是什么事但他决定还是赌一把自己那颗明珠岂能白送? “哦!你去见太子了?都说了什么?” 李清的坦白让李隆基着实有些意外冰冷地目光中开始出现一丝暖意或许是自己误会了他。 李隆基眼神的细微变化却被李清捕捉到了鱼朝恩让他说地实话极可能就是指自己与太子密会之事李清的心中震惊不已如果真是这样那实在太可怕了现在离与太子的密晤结束还不到一个时辰也就是说自己刚刚进太白酒楼就立刻有人报告了李隆基他掐准时间一旦会晤结束就马上派鱼朝恩来宣自己入宫可是自己是他亲手推进太子党难道他并不允许自己和太子会晤吗? 李清的后背渗出了一大片冷汗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李隆基的心思他其实并不是真的让自己成为太子党啊! 想想也是若自己真的成为太子党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出去领兵一个王忠嗣、一个皇甫惟明、一个高仙芝都是太子的支持者难道还想锦上添花不成? 李清既想通这一节又用眼角余光扫见高力士不在便毫不迟疑地低声道:“太子昨晚命人来找臣臣来不及向皇上汇报一早便去了太白楼只说了几句话太子想委派一人为臣整理文书臣答应了别得就没有说什么了。” 李隆基‘哦!’了一声目光散淡随意翻了翻桌上地奏章漫不经心道:“鲜于仲通之事你们没说吗?” 他说得漫不经心但在李清听来却如闪电雷鸣他的头‘嗡!’地一声脑海里一片空白原来所有地事情李隆基都是知道的鲜于复礼、王:e 他忽然有一种当年在义宾为主簿的感觉那时他是章仇兼琼的一粒棋子而此时他是李隆基的一粒棋子什么南诏功劳统统都是假的封自己去沙州也必定有他的深意自己 知还沾沾自喜从三品哪有这么容易啊! 汗珠从李清的额头上滚落下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隆基瞥了他一眼淡淡笑道:“你明白就好去沙州后每三天给朕写一份奏折不在字数多少但一次也不能断到时自然会有人来和你联系你去吧!”. 李清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糊里糊涂回到了家.刚进来.“公子.客堂有个当官的在等你.抱了好大一堆文书。” “知道了!” 李清摄住心神这必是太子派人替自己办妥了各部门的交割手续需要自己签字画押。 “小雨!” 李清刚要走却又想起一事叫住她道:“告诉帘儿把上次太子赏我那套宅子的钥匙给留张奕溟让伙计们都搬过去。” 小雨却回头笑道:“我的爷这些小事不要你操心帘儿姐早就安排好了你去忙公事吧!” “那真是我多事了。” 李清笑了笑抬脚进了客堂只见里面坐着一人正低头饮茶他身旁小几上堆了厚厚一叠文书见李清进来他连忙起身向李清躬身长施一礼道:“在下奉太子詹事之命而来见过李刺史一些文书须李刺史签字。” 李清打量一下他。见他约三十余岁面色白净目光清澈留有三偻黑须似乎见过也是东宫官员却没说过话便笑了笑回礼道:“我好象曾见过你。你可是来太子派来替我办理交割之人?” “是!不过吏部已将我批转为敦煌县县令以后还请李刺史多多关照。” 李清眼睛一挑两道目光直刺此人除了替自己整理文书之人太子竟连敦煌县县令也安插了人吗? “请问先生尊名?” “哦!”那人歉然地笑了笑“我倒忘记通报姓名了。在下姓张名巡蒲州河东人现任太子通事舍人。” “什么!” 李清忽然失声叫起来手指着他竟说不出话来他早起本来就着了些风寒而与李隆基一席谈话后更已心力憔悴而此时他再心神激荡一个时辰内从极寒变成极热李清感觉到头开始晕。颓然坐到椅子上。 张巡开元末进士探花。天宝初年任太子通事舍人后为李林甫不喜。调为真源县县令安史之乱中他率几千疲弱之民抵抗安禄山十几万大军历时半年杀敌数万最后全城军民大半饿死城陷不屈而亡忠义千古。流芳百世。 此时他正任太子通事舍人因李清为沙州刺史。他被李亨选中也由此升了半级转任敦煌县县令。 “大人身体可有不适?” 李清摆了摆手“没事!多谢张县令” 他慢慢站起来郑重地向他施一礼肃然道:“我李清真心地欢迎张大人到沙州为官。”. 次日天刚蒙蒙亮李琳地府前便已人声嘈杂近百辆马车装满了的物品还有随车的家属 女人和孩子都坐在马车上男人们骑马在两旁跟随. 三百名李清的旧部天不亮便从长安各地赶来一人不少衣甲鲜亮个个精神抖擞武行素一马当先护卫着车队要去西域了每个人的心中都激动而向往。 “贤侄这一去几时归来?” 台阶上李琳与李清依依惜别李清已经向府内看了扫了三次依然不见李惊雁的人影他心中失落到了极点心象刀割一般难受“她竟不来送送自己么?” 可长辈的问话他不能不答只得拱拱手勉强笑道:“明年年初要回来述职届时便可见到。” “保重!”李虎枪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各位保重!” 李清向大伙儿团团一抱拳一咬牙翻身上了马。 “出!” 沉重地车轴声隆隆转动沿着朱雀大街向明德门驶去李琳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苍老的眼中竟流出一颗浑浊的泪珠。 “孩子!祝你们一路平安。” 开城门的钟声早已敲过城门处士兵们正忙碌地盘查着往来的商旅李清地车队开始缓缓出出城。 “李郎你不高兴吗?” 帘儿的笑颜从车窗里露出来昨日的交割文书中并没有让她留在长安的命令这让她心花怒放最担心的事情终于没有生她的心已经飞向遥远的地方那里将是她的新家也将是她孩子诞生的地方。 “没什么眼看要离开长安了心里有些失落。”李清忍不住又回头看去宽阔的朱雀大街空空荡荡行人寥寥。 他心中叹了口气慢慢回过头来忽然在城门边上他看见了一辆熟悉地马车而在马车旁他看见了一袭雪白的衣裙李清惊呆了。 在风中裙琚飘舞宛如仙子临风她地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目光里充满了坚毅和决断仿佛为她地理想、为了她所爱的人她甘愿舍去一切所有的地位、所有的名份她统统不在乎。 “惊雁想和我们一起去西域她想看看塞外风光我答应伯父会好好照顾她!” 李清猛然回头望着帘儿温柔而宽容的微笑望着小雨醋意的目光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一股豪气从他心底升腾而起仿佛天地之间再没有任何让他害怕的东西任它朔风劲吹任它沙丘漫漫万道金光洒在城墙之上也撒在辽阔无垠的大唐疆土之上。 一行车马渐渐远去只留下笑语在长安巍峨地城墙下回响。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他去了一只来到大唐的异蝶终于化作了雄鹰开始振动他有力地翅膀向辽阔壮丽的大唐西域飞去。 这一年是大唐天宝四年吐蕃至鸡年公元745。 第一百六十四章 河西走廊的马匪 州即今天的敦煌四千余户人口近二万人为下二个属县一个名敦煌县为州府所在另一个为寿昌县著名的玉门关便在这里。 永徽二年沙洲升下都督府隶属河西节度府管辖是其下八大都督府之一常驻军编制为四千人。 天边渐渐翻起了鱼肚白漫漫戈壁滩的尽头翻腾着紫红的朝霞半掩在胡杨树的官道后面向苏醒的大地投射出万紫千红的光芒。 唐朝的气候要比后世温暖湿润河西走廊上牛羊成群物产丰茂祁连山的融雪带来大量的水分河流、湖泊比比皆是沙州已经到了河西走廊末端虽然相对干燥大部份是茫茫的戈壁滩但也有不少湖泊河流一些比较有名的如大泽湖甘泉水、冥水以及张掖河它们的存在为动物们提供了水源也为树木生长提供了条件故随处可见大片的胡杨林还可以看见一群群觅食的羚羊充满了生机盎然。 一只苍鹰在天空盘旋它一声长鸣似乎现了什么远远的只见一条黑线在苍茫的大地上蠕动苍鹰迅从他们头顶上掠过这是由一百多辆马车组成的队伍近二千名唐军护卫左右警惕地探望着四周的情况一支弩箭破空射来苍鹰长翅一收躲过弩箭随即一冲上天变成一个小黑点瞬间便消失在远方。 这支车队自然就是李清的队伍他们行动极缓停停走走经过近二十天的跋涉终于要到目的地走了一夜的路他们已经疲惫不堪只这里是沙州以东的官道所谓官道也不过是稍平坦一点的戈壁滩却没有半点路的样子。 再行十余里在一片片胡杨林的背后便是沙州寿昌县在队伍的中间武行素使劲甩了甩他比常人长一截的手臂一脸遗憾的放下了钢弩。 “呵呵!武校尉你的箭还是没有鹰的度快啊!” 说话的是个红脸大汉近四十岁粗粗壮壮仿佛半截铁塔一般他是河西、陇右两府节度使皇甫惟明派来护送李清的副将名叫褚直廉从州开始他便率一千五百名唐军护卫李清一行虽然现在吐蕃没有寇边但河西走廊上马匪出没强悍凶残必须万般小心。 武行素却不服气道:“这里的风太快我尚不适应所以才略偏一、二如再来一次我定叫这只黑鸟折翅马前。” “哈哈!” 褚直廉大笑“哪有一只鹰会让你射两次的。” “褚兄为何如此开心?” 李清从远处纵马上前笑道经过二十几日的风吹日晒李清脸上的皮肤变得又黑又粗糙但目光却更加明亮锐利仿佛是一支尖利无比的梭镖。 褚直廉见李清过来急拱手笑道:“一路行来枯闷无聊寻些乐子不过前方就是沙州我也算功成圆满了。” 李清知他是个性急之人若让他纵马行军恐怕三天便到了只是帘儿有身孕故行走极缓慢着实让这帮当兵打仗之人憋屈惨了便歉然道:“内子有身孕只能一路缓行委屈褚兄和弟兄们了。” “你这是什么话!” 褚直廉脸上不悦上前轻轻给了李清肩窝一拳“你知道我们这里什么声音最悦耳吗?告诉你不是胡琴、皮鼓也不是女人的**而是婴儿出生时的哭声让人精神振奋看到希望算了我这话你现在是不懂以后自然会明白。” 李清见他坦白爽直心中早对他有十分的好感也拍拍他肩膀笑道:“这一路来风景虽壮丽但褚兄给我留下的印象却最深刻以后或许我们还有并肩战斗的机会希望那时褚兄多多赐教。” “李老弟太客气了。” 话音刚落前方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数匹马向这边奔来激起漫天尘土褚直廉一听马蹄声神色立刻紧张起来“不好前面一定生什么事了!” 他扭头对李清急道:“这是我派去前方探路的弟兄从他们的马蹄声我便知必有事情生。” 说话间奔马靠近果然是前方探消息的唐军斥候一军士翻身下马急报:“禀将军一支马匪约一千人左右正在围攻寿昌县城请将军火救援!” “一千多人?” 李清一楞这还是匪吗?还有沙州豆卢军怎么不出动竟任他们攻城吗? 但形势危急已不容他细想他当即立断对褚直廉:“对方有一千马匪人去少无益事不宜迟褚将军先率本部去解围我在此等候。” 褚直廉点点头“也好!有些事我回来再给李都督解释李都督就在此切不可再往前。” 说罢他一挥手大吼一声“跟我来!” 一千五百骑兵如长龙出水密集的马蹄激起一大片黄云迅跟随褚直廉向前方奔去将两旁胡杨林中的鸟惊得扑翅乱飞。 此刻李清的身边只剩自己的三百骑兵和一百多家丁他心中也开始隐隐有些担心如果攻城的马匪向自己这边逃窜而来岂不是危险? 子刚到便给个下马威!” 李清低低骂了一声立直身子向两边眺望一下远远看见正南方有波光粼粼好象是条不小的河流他路上听褚直廉说过沙州附近有条大河叫甘泉水估计就是它了河流对岸有一座泥土夯成的岗哨规模颇大但看样子似乎已经废弃他一招手将武行素叫来道:“你派两个弟兄先去寻找过河的路我随后便来。” 武行素答应立刻命令两名弟兄前去探路李清一掉马头便来到帘儿她们的马车前此刻帘儿和小雨都搬到李惊雁的马车上这辆马车车厢宽大可容七八人同坐里面舒适豪华车轮厢体做工考究路虽然坎坷不平但也不觉颠簸三女互相作伴一路闲聊也不觉寂寞昨晚赶了一夜的路帘儿和小雨都已经撑不住疲惫睡着了李惊雁换了身衣服刚也想睡下却听有马蹄声靠近不由精神大振立刻拉开了车帘。 李清与她虽然在曲江池互相敞开了心扉但毕竟二人接触不长不象帘儿与小雨跟李清多年感情自然成熟所以这一路来两人反倒鲜有说话即使偶有说话他也感觉不自然躲躲闪闪就仿佛李惊雁真是来观赏塞外风景。 车帘拉开露出一张俏丽的脸庞却比出时明显瘦了一圈显然是一路风尘劳累所至那天晚上她说要抛弃身份跟自己自己也只当她是说说罢了不料她真的这样做了就在出城门的那一刻她已经不是平阳郡主李惊雁而是和帘儿、小雨一样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还有她的父亲李琳是宗正寺卿他何尝不明白女儿此举的用意可他还是答应女儿跟自己走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想到此李清感觉肩上那份责任更加沉重。 两人目光相碰李惊雁的脸忽然红了目光下垂不敢看他只低低声道:“帘儿姐感觉不太舒服已经睡了。” 其实李惊雁还大帘儿几个月但她主动称帘儿为姊其实就是在向她表明自己决不想抢她之位她是个极聪明的女子知道帘儿在李清心中的份量是谁也无法代替的如果李清是看重门第之人他早就娶崔柳柳为妻了所以别看自己虽然是郡主身份可在他心中的重要性自己恐怕连小雨都比不上。 “哦!她们. 李清又心不在焉随口道:“那. 话一出口便觉不妥立刻改口尴尬笑道:“我的意思.你怎么知道是我过来便立刻拉了帘子。” 李惊雁也笑了笑道:“公子这话说得笨了难道我不会从窗缝先看看吗?不过我倒真的没看我是听马蹄声到了车窗前还没有人制止便知道只能是公子。” “这倒是否则这些家丁就没什么用了。” 李清的脸色忽然大变直勾勾地盯着车窗。 “公子你怎么啦?”李惊雁诧异问道。 “不好!上当了。”李清猛地一拍自己脑门掉马便走。 自己的大队人马离昌寿县已经只有十里那群马贼岂会不知还在继续攻打县城等唐军去宰他们吗?不可能! 李清的脑海里的念头转得飞快自己近二百辆马车里载了几万贯钱还有粮草、生活用品浩浩荡荡而来这些马匪以此为生怎会不知怎会不眼红。 他立刻明白过来攻打县城不过是个饵目的是要将唐军大队人马吸引过去他们真正的目标一定还是自己这一百八十辆满载钱粮的马车好狡猾的马匪! “武行素!“ 李清大声吼叫“马上派人把褚将军叫回来还有所有的物品都不要了人全部过河躲到土堡里去要快!” 他骑着马在车队里来回叫喊“将马车统统毁掉盖钱的油布扯开串钱的绳子也要全部给我割断!” 李清猜得没错他们刚到何边官道另一端的胡杨林里便惊起大片飞鸟马蹄声骤起开始有身着黑衣的马匪从树林里冲出来人越来越多到最后足足有七、八百人衣服杂色、马匹斑驳他们挥舞着五花八门的兵器长剑、战刀、长矛甚至步兵用的陌刀也扛在肩上但每个神情都是一样的贪婪、凶狠以及闻到女人味的激奋。 这是一股河西走廊上最大的马匪约三千人主要由逃亡的唐兵、当地羌人、西域胡人、及官府追捕的逃犯组成本来是各自为阵但从去年起便渐渐汇成一股往来踪影不定异常狡猾令官兵十分头疼。 由于他们存在极大影响了丝绸之路上的贸易往来的大商人都要结伴而行还需要官兵护送但小商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杀人越货之事时有生他们早在凉州附近便盯上了李清的车队从种种迹象他们判定这支车队的目的地就是沙州便在车队即将抵达沙州之时使了一招声东击西之计竟让李清一时上了当。 河水深而湍急少说深有一丈宽十丈这时先前派去探路的士兵跑来向李清 :“都督!前面五百步外有座桥。” 前方隐隐有黑影横陈李清急回头眺望一道不高的小山岗挡住了视线但冲天的尘土和雷鸣般的马蹄声以及尖厉的叫喊声几乎要将人的心都震出来听声音约四百步远。 自己手下还有三百多士兵和家丁拼一拼倒不怕但还有这么多家眷、孩子对方既然能想到此毒计又岂会和自己硬拼硬打?可惜李嗣业不在南霁云也不在。 “武行素你带两百名弟兄用冷箭抵挡一阵。” 李清一挥手“剩下的都跟我来!” 剩下的一百多士兵和家丁护卫着二十多辆满载家眷的马车向小桥方向飞驰而去。 “公子帘儿姐晕过去了!” 身后忽然传来小雨的叫喊声李清勒住缰绳急向马车奔去车窗里是小雨和李惊雁焦急的目光旁边帘儿晕倒在软榻上她脸色异常惨白、满脸是汗或许马车奔得太快颠簸太狠动了胎气所致但此时车决不再慢下来。 “惊雁、小雨你们把帘儿抱在怀里可以减缓颠簸。” 二女闻命急忙将帘儿横抱在怀中又用褥子给她盖上忽然惨叫声已经从身后传来武行素的头一轮箭已经得手看来这群马匪不仅狡猾也颇有章法自己用来诱敌的钱财并没有干扰他们的追赶先抢人、后取财. 离小桥只有一百步了拦截的唐兵已经和马匪短兵相接、战成一团但马匪却并没有被拦住他们立刻分兵三路一路和唐军撕杀另两路左右包抄而来最近处不足三百步武行素的唐军被缠住根本就回援不了. 足有四、五百马匪从李清他们正面驰来可以看见他们野狼一般凶残的目光可以看见他们因兴奋过度而扭曲的面孔狰狞得将孩子都吓得大哭起来。 汗已经从李清的额头上流了下来这要命的时刻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李清大吼一声冲了上去只见最前面一辆马车已经到桥边车夫仿佛吓傻了一般在拼命向桥上拉扯马车。 “混蛋!”李清大骂一声狠狠一鞭向他抽去‘啪!’地一声他背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 “下车!统统下车跑过桥去。” 桥头立刻乱成一团二百多老人、妇女以及孩子纷纷跳下马车有的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被家丁们架着奔跑喊声、哭声响成一片一群丫鬟和侍女抬着软榻也混杂在人群中堂堂的大唐郡主李惊雁也和普通的民众一样一边看护着软榻上的帘儿一边跟着大家奔跑。 看见了女人的马匪们更加狂暴他们身上散的腥气随风飘来。 “弓箭射!” 剩下的一百名士兵纷纷张弓搭箭向马匪射去最前面十几个马匪被射倒在地后面战马躲避不及连着被绊倒几匹猛冲的势头为之一滞向两边迂回一些带弓箭的马匪跟着回射流矢乱飞十几辆马车的套马被射中激起野性拉着空车向前冲去。 马匪进攻受阻给妇孺们的逃跑赢得了时间只片刻功夫所有的妇孺、老人都上桥向对岸奔去李清的心也稍稍定了下来。 “留下二十个弟兄把桥拆掉其余弓箭掩护。” 小桥已经老朽几乎不需要再用人力拆除战马疾驰而过轰鸣的铁蹄声引的共振让小桥‘吱吱嘎嘎’剧烈摇晃着眼看要倒下后面的二十几个唐兵见势不妙吓得连滚带爬向后而逃‘轰!’一声巨响夹杂着战马的嘶鸣木桥轰然倒塌掉入河流中立刻被湍急的河水吞没。 马匪们被遗弃的马车阻碍稍稍慢了一拍十几个已经上桥的马匪紧急勒住缰绳险些随断桥一起掉入河中却被对岸唐军飞雨般的劲弩射中战马长嘶十几骑马匪连人带马被射倒或掉入河中、或栽倒在桥头马匪们没带盾牌纷纷后退躲在马车后面。 这时一声嘹亮的号角声在远方吹响宛如冲破乌云层的第一道阳光将所有的阴暗和血腥洗涤殆净一千多骑大唐骑兵沿着甘泉水驰援而来如风驰电掣黑色的盔甲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马匪们见唐军强援已至长长地吹一声唿哨抛下被围困的二百唐军掉头向李清的车队处返去人抢不到但钱不能丢下马匪从装钱的马车旁掠过象俯身抓肥羊一般一人抓了十几贯钱飞马而走不料串钱的绳子大部分都已被割断钱散落一地想下马脱裤子打结已经来不及追兵已至最后马匪们只得拎着一根根绳子狼狈逃去。 李清望着马匪们呼啸远去心中投下一层阴影自己刚来之初便遇到这场风波是不是预示着自己仕途的不顺。 第一百六十五章 豆卢军的秘密 马匪心狠手辣得手后从不留一个活口李都督这次难也是侥幸。” 褚直廉望着被劈砍得乱其八糟的马车和满地箭矢、尸体心有余悸道:“他们下手从不看对象连官兵的粮草也被劫过而且规矩严明、赏罚分明弱一点的官兵还不是他们的对手皇甫大人也头疼已久却拿他们没办法。” 李清嘴里嚼扯着一根草根在人群中行走马匪过后满地狼籍装米的粮包被劈开白花花的米撒满一地所带的盆壶被马蹄踩踏成异形一百多士兵正在拾捡满地的铜钱从装钱的马车一直向北延伸一百多步仿佛用铜钱铺成无数条路远处阵亡士兵的家人们正呼天抢地哀哭自己的丈夫或者儿子这次马匪袭击唐军阵亡了二十三名弟兄包括一名队正两名伙长还有不少人受伤他们都是跟李清去过南诏的老兵李清心中有些难过打了个手势叫来一名士兵“你去把武校尉找来。” 武行素也在战斗中受了轻伤他虽然穿着厚厚的铠甲但还是被对方的一支透甲锥箭射中箭尖穿透铠甲射中了肩胛说来也可笑这支箭便是他自己的箭杆上刻了个‘武’字他射穿了一人的喉咙却被马匪领取来回敬。 此时他正在安抚家属听李清叫他连忙跑了过来。“将军叫我何事?” 李清先看了看他地伤势哑然笑道:“自己的箭感觉亲切吧!” 武行素摸了摸后背恨道:“伤倒不碍但心中的气难平我一定要抓住这匪好好地补他十箭。” 李清微微一笑“会的。你会有机会。” 他指了指远处那些阵亡士兵的亲属对武行素道:“你替我去给他们说明每人给五十贯的抚恤等平定这股马匪我自会派人送他们回长安。” 武行素领令去了褚直廉在一旁却惊讶道:“李都督想报一箭之仇吗?” “不完全是!” 李清摇了摇头道:“我想平这股马匪倒不是想报什么仇。而是他们不灭这西域贸易就会受到极大影响我想商人们早已怨声载道我也是商人出身怎会不知。” 这是实话他本人长安的店铺一半以上客人都是大食以及西域诸国的胡商他任了这沙州都督还想再大力展贸易怎会让这些马匪断了他地财路。 听到李清的想法褚直廉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他嘴皮子动了动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褚兄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李清却很想知道褚直廉表情背后的意思可褚直廉却死咬着口。再也不肯说. 整顿休息了二个时辰队伍缓缓出向沙州开去李清并没有去寿昌县而是直接转道去了敦煌县那里是州治所在他地家也将在那里帘儿动了胎气。急需卧床休息否则会有流产的危险。 沙州人少。官员设置比较简单象上州的别驾、司马、长史之类的辅官统统不设只有录事参军事(相当于市政府秘书长)一人以及七曹参军事(相当于各局局长)各一人而其他什么政协、统战之类统统没有其他还有些小吏如市令、文学、医学博土这就是主管工商、教育、卫生的官员。 但沙州是都督州军政一体它的州官更偏重于军务而地方事务大多由属县来完成沙州只有两个属县敦煌县和寿昌县其中敦煌县是中县有民三千户;而寿昌县是下县仅一千户百姓。 两县的设置都比较简单和当年的义宾县相似这里就不多讲了但有一点必须要说的大唐政治制度和汉晋相比有个最大的特点那便是流内官员(也就是九品以上官员)必须由中央政府任命刺史只能自己任命吏一级地官员他们的俸养从公田地租赋中出甚至刺史自己掏腰包。 原义宾县县丞王昌龄经他推荐而被朝廷重新起用任沙州录事参军事而高适则答应做他的幕僚帮他处理文案以求晋升之阶。至于太子推荐替他整理文书之人李清连人影子都没见到最好他半路上遇到狼群或者马匪了事。 李清一路行走缓慢与他同行地官员如新任敦煌县县令张巡以及王昌龄、高适甚至他的管家张旺等人已经先一步抵达沙州。 前方一道城墙如黑色玉带横置在茫茫的戈壁之中那里便是敦煌县城墙高大坚固历年加固宛如铜墙铁壁一般护城河就从流经城东的甘泉水引来沟深河宽一般云梯难以跨越。 “李都督既到了目的地我的使命也就完成我要告辞了。” 褚直廉拍了拍李清的肩膀经过二十多天的相处彼此关系都十分融洽真要告别倒有些依依不舍。 “褚兄一路保重请代我想皇甫大人致谢!” 一队队骑兵6续从李清身边经过大家一一挥手告别。 “或许与吐蕃打仗时我们会并肩作战!”褚直廉地战马长嘶一声率领军队飞驰而去身影变小变远渐渐消失在地平线。 李清收回送别的目光和长劳劳地挥手转身望着这座丝绸之路上的要塞他忍不住想大喊一声从此时起他便是这座城池的主人了。 刺史大人抵达敦煌县早有军政地方官员出城迎接所谓出城也不过离城门五十步万一马匪出现跑回去还来得及 欢迎仪式也和后世颇有不同没有小朋友顶风冒雨、冻得脸色乌紫来欢迎领导的场景只有十几个官员在拍马奉承什么年少有为倒不能说只能说皇上慧眼识人李都督、李刺史治下沙州一定兵强马壮、百姓安居还加了一句经济繁荣这潜台词却是有财大家。 至于功曹张三、仓曹李四这些都不用介绍了以后会慢慢被换掉也没有认识的必要李清心系千秋后代大计急着要将帘儿送回府内静养也懒得和他们罗嗦便慷慨应允了今晚赴接风宴一事有什么事酒桌上再谈这里虽是西域但酒桌文化却和中原一脉相承。 李清的都督官邸在敦煌县中心地带闹中取幽原是唐初一大食商人所建清一色的花岗岩打磨砌成原料都从外地运来造价不扉结果被当时的沙州刺史看中用一计偷渡罪将大食商人遣返回国此宅便没收充公再配给领导私用当然刺史卸任回京后这不动产也带不走便留给下任一直便成了传统刺史官邸李清到来只需稍加布置便可以入住这布置的工作自然已经由先期抵达的管家张旺做好管家的作用是让主人在生活上过得舒适而房间分配、家规修订则一般由女主人来做帘儿身体不好需要立即卧床休息小雨便担起了女主人地责任。至于她怎么分配房间、安置家人这些琐事就不提了李清的家规也不是今天才有。 且说李清一直便对豆卢军不出面制止马匪攻打寿昌县深为不解后来褚直廉那怪异的表情和欲言又止让李清也隐隐感觉和豆卢军有关系。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 李清再也忍不住将帘儿她们送进家门转身便率领亲兵向城外驰去军队是他这次任命中最看重的东西。只有掌军他以后的腰才能挺直只有领军他才有上战场的机会他才能在陇朔集团中站稳脚他的李将军之名才名符其实。 豆卢军的驻地有两处若生战事时军队会驻扎在城内。但城内施展不开无法训练所以在敦煌城南三里外还有一处营地为非战时所驻。 大唐地兵制一直到天宝八年都是实行府兵制府兵制的兵归军府由兵部统一调配兵源 以自耕农为对象服兵役是大唐子民光荣的义务不去则取消永业田。当兵不仅没有军饷而且所有的军粮、武器装备、军服物资都是自己掏钱。也就是说国家不负担一分军费。但家里有田作为质押农民又不得不去所以大唐前期兵源充足国力鼎盛也是就是因为均田制得到较好贯彻的原因府兵制下兵是国家的兵各节度使控制不了兵源。也就没有造反地依凭。 事实上从高宗和则天皇帝起大唐的土地制度便渐渐被破坏。农民失去土地国家也失去兵源开元二十五年以后有偿当兵的募兵制渐渐开始兴起主要是用于戍边到天宝中后期各节度使开始私自募兵拿人家的钱自己要听人家的话直到此时各节度使才有了自己的军队这就是安史之乱爆的根源是唐朝后期藩镇割据的根源所以把安史之乱的责任完全推给李隆基倒也并不公平。 安史之乱爆还有一些别的因素比如大唐周遭强敌太多不得不在边境设立强有力地军区等等。 当然安史之乱与藩镇割据性质却不同安史之乱是个人想做皇帝而造反而藩镇割据不过是地方政府和中央政府的较量这个自古就有清朝不也就这样灭亡地吗? 话有点扯远了先回来李清率领三百亲兵一路飞驰片刻后便抵达了豆卢军营地向营门交验了节符所谓节符也就是皇帝给边疆大将的领兵标志只有拥有节或鱼符才能率兵打仗所以李清官职地全称是‘使持节都督沙州诸军事兼沙州刺史’节度使也是因此而得名。 虽然沙州只有四千军但西北地广人稀军营占地极广用粗大的木栅栏包围栅栏下挖了壕沟埋了鹿角军营内不得跑马众人牵马而行只见军营宽敞一排排屋舍整齐有致住宿、养马、军械各种功能区布置有序在屋舍前面是平坦而广大的练兵校场但让李清奇怪的是军营内人马稀少行了半天也不见一人几乎所有的营房都空着此时正是中午或许士兵们都在用餐当领导最要紧是和基层搞好关系要关心士兵的生活‘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这种官话套话说一百句还不如和士兵们挤在一起吃顿饭但更要紧是李大都督的肚子也饿了。 士兵的饭堂在军舍最西面由十几间大屋组成可供数千人同时就餐李清老远便听见屋内人声鼎沸便兴冲冲地大步走去几个士兵正蹲在门口吃饭忽然见一高官过来吓得连忙站了起来。 “继续吃!继续吃!” 李清笑咪咪地摆摆手掀开皮帘探头望去喧杂地吵闹声迎面扑来只见屋内倒也宽敞明亮大小犹如后世的三间教室约一百多士兵正吃饭笑声、骂声响成一片忽然见有高级别军官平息下来李清地心中渐渐觉得不妙他又连走了几个饭堂每个饭堂里多则百人少则七、八十人如此算来这军营不就才一千多人吃饭吗?兵部的文书上说有四千人这是怎么回事? 李清心中疑虑大生他刚要问身旁的引导官旁边门 走出来一名高个子都尉他抬眼看见李清一愣旁边的引导官立刻道:“项都尉这位将军便是我们新任沙州都督云麾李将军!” 话音刚落周围立刻跪倒一片唐军军纪严明极重等级观念那都尉听说是都督大人到了立刻半跪行个军礼道:“末将项轩任豆卢军斥候果毅都尉参见都督大人。” “起来!起来!大家都起来。” 李清将这名壮实的果毅都尉扶了起来上下打量他一下只见他皮肤黝黑黑得暗红亮外表虽憨厚老实但目光却显得有些狡黯心中暗忖道:“只怕问他也问不出什么!” “项将军豆卢军有几个军营?” 项轩立刻立正挺胸道:“回禀都督豆卢军就只有这一个军营。” 李清点了点头又道:“那有多少士兵?” 此话一出项轩的眼角立刻抽*动一下期期艾艾道:“现在只有一千二百余人?” “什么?” 李清的瞳孔急剧缩小“一千二百余人那兵部交割文书所说四千人又是怎么回事?” 那果毅都尉项轩仿佛知道李清的心思又继续道:”去年还四千人但前任马都督在年初卸任后弟兄们便被6续调走属下也不知道具体原因。” “哪谁知道?”李清尽量不露声色道。 “这就要问六曹。毕竟具体军务是由他们掌管。” 李清和蔼地笑了笑拍拍他肩膀道:“你继续吃饭吧!去告诉其他果毅都尉以上地军官今晚我请客喝酒大家务必赏脸。”他倒忘了今晚州官们也要请他吃饭。 前任沙州都督已于年初退仕一直便由陇右、河西节度使皇甫惟明代管皇甫惟明不管具体军务便暂由六曹轮番处理平时军务。六曹是文官只负责参赞军务具体的带兵训练则由将领们去执行今日当值的是户曹参军事李清抵达敦煌县时他没有去迎接。 户曹参军事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姓刘整天睡眼惺忪仿佛偷了太上老君的瞌睡虫他刚才吃过饭正趴在书案上酣睡传令小兵死命将他打醒。 “新任都督来了!” 瞌睡虫一下子被吓得飞回了兜率宫刘参军激凌凌打了个冷战立刻清醒无比帐帘一挑 李清被士兵们簇拥着大步走了进来。 刘参军慌忙上前。躬身施礼“属下户曹参军事刘七郎参见李都督!” 李清脸色铁青。将符节‘啪!’地一声狠狠地摔到桌上。冷森森地盯着他道:“我来问你我进大营自今所见兵不足千人但兵部交割文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应有兵四千人就算在外有哨岗巡逻但差距也不应如此之大兵都到哪里去了?” 他几乎已经认定就是这帮六曹在中间搞鬼。否则兵部不可能没有备案。 刘参军头上的汗已经下来暗暗叫苦。“今日怎么自己当值呢?” “都督大人我. “我姓李” “是!是!李都督下官所做时日不长这是前任都督做的此事下官实在不知。” “哼!”李清冷笑一声“既然你不想跟我讲那我就写个奏折你去跟朝廷、跟皇上解释吧!” 说罢李清转身便走刘参军立刻慌了神一把扯住李清哀声道:“李都督请稍等!” 李清停步却瞥了一眼他抓自己胳膊的手。 刘参军吓得慌忙收手连连躬身道歉:“属下无意冒犯都督见谅!” “罢了你说吧!” 李清一屁股坐到他地位子上脸上似笑非笑道:“只是中间的隐情不能有半点隐瞒否则我军法从事!” “罢了!罢了!” 他心一横返身关上门走到李清身边附耳低声道:“此事是我们节度使大人做的他将豆卢军私自调走了。” “私自调走?” 李清的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此话何解?” 刘参军见他一语问中要害不禁叹了气继续道:“西域募兵不易想募有经验有战斗力的士兵更不易所以. “所以什么?” 李清见自己象挤牙膏一般不挤他不说不由一拍桌子狠道:“说!不准停给本都督照实说!” 刘参军吓得腿直打哆嗦他擦了有一把汗颤声道:“所以皇甫大人就把我们豆卢军全放了然后又将他们私募变成了自己的兵这事我也是听说不敢肯定李都督千万别说此事是我说地啊!” 李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难怪那皇甫惟明见了自己一口一个都是自己人亲热得不行还派兵护送自己难怪那褚直廉脸色怪异原来种因于此。 可是这件事事关重大自己又怎能不给李隆基汇报忽然一个念头从他心中冒出‘说不定李隆基早就知道此事。’ 越想越有可能难道他让帘儿跟自己来就是知道此地无兵吗? “不会此事觉不会这么简单他放自己到沙州来一定是有目的。” 想道此李清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天大的阴谋中但他又不知究竟是什么?冷汗再一次从李清的背上冒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谁是卧底? 刘参军见都督大人脸色变换莫测心中越想越害怕悔恨交集这种事传到朝廷可是杀头之罪啊!皇甫大人要被朝廷杀头而自己则要被皇甫大人杀头可是话已经说出来了他又怎么能收回如今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挽救自己他眼珠转了两珠又低低声道:“李都督属下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此事不知大人可想听。” 刘参军在西域做了二十年老吏一根老枪早磨得油滑无比他最大的弱点就是胆小被李清一吓就把真相吓了出来但该怎样解决这种事情每一个老吏的心中都跟明镜似的只是事不关己不肯说罢了但此时事情已经被捅出来他也就不得不说。 事实上李清还在犹豫此事报告兵部是肯定不会做的关键是李隆基要自己三天写一份报告要不要把这件事写进去眼看吐蕃寇边在即如果临时换将肯定会影响战局但如果不说将来自己就有欺君之罪这就是好比有一笔货款收不回来虽然报告老板后款也回不来但给老板说了你就没有了责任相反如果不说最后老板就会说本来是有希望的但因你不说才收不回来所以责任在你。 李清想了再三此事还得给李隆基讲或许他早就知道此事不管怎样大战在即以李隆基的深谋孰重孰轻他也应该分得清。至于皇甫惟明地命运拍拍自己肩膀叫声小李交情还到不了为他卖命的地步。 李清微微瞥了一眼老吏“你说吧!什么办法?” 刘参军清了清嗓子干笑一下“我说的不是我的意思而是西域诸军大都是这样干的所以李都督听到有什么不顺耳的。千万别责怪属下!” “就你屁话多快说!” 刘参军又再一次将嘴凑到李清的耳旁望着他黄澄澄特长特宽的牙板李清忽然生了一念头那仪陇县张府地老管家张福会不会是他的兄弟。 “外边都是我的亲兵你就靠远一点说。” “是!是!” 刘参军尴尬地笑了笑。低声道:“豆卢军都是朝廷募兵如果李都督想要钱花花那这个缺口就不用补上朝廷自会按四千人的标准送来钱粮到打仗时编个阵亡或逃兵名册报上去便是;如果李都督家境宽裕的话可以自己募兵补上这些兵自己就是李将军的私军而且朝廷地的定例还可以照收不误。” 言外之意就是用朝廷的钱来替自己养兵但这却有个前提就是李清不能调动。一调动他便是双重罪先是知情不报。后是贪污粮饷或者私募军队所以刘参军说得好听。实际上是将李清往火坑上推他自己则逃了责任。 李清却不是这样想的这件事他必须要向李隆基汇报既然战事要起若李隆基不追究皇甫惟明那就是默许自己募兵了刘参军的办法却给他打开了一扇窗户将豆卢军差额部分募军补上。借这个机会自己再多募两千人。 ‘拥有自己的军队!’ 这却是李清想都没想过之事。自己若这样做了又和那安禄山有什么区别到时候自己还忍得住不独立吗?就象人有了一百万就想自己开公司一般话又说回来若真募了怎么管理、怎么向朝廷隐瞒诸般细节一个疏忽自己就得死得慎重啊!最好朝廷是能多给自己五千的兵源额度。 想了半天李清还是没有头绪他也无心再吃饭敷衍刘参军几句便先回县里去了。 回到府上只见院子里堆满了箱笼行李家人们正吵吵嚷嚷忙碌着整理物品小雨满脸通红两鬓汗津津的正指挥着十几个丫鬟在堆如小山的行李中寻找她们三人的东西。 整个宅院布局很简单没有回廊和假门一直走就能走到底用它做刺史府看中地是它的坚固象一座雄堡一般即使马匪攻进城也能凭此据守李清牵记帘儿地身体快步穿过前院也没有参观客堂直接从一道小门进了后宅后宅很大房间也很多想必以前那位大食商人也是妻妾众多。 原来借住在李琳府没有多余的房间小雨一直睡在他们夫妻地外间现在是自己的家了小雨也有了独立的房间李惊雁身份虽是客却也和她们住在一起就在小雨隔壁她自带有两个贴身侍女。 李清的卧房在正中间为连通的三间屋子外间是侍侯帘儿的两个丫鬟所住虽然她不愿意但身子不好也由不得她了。 “老爷回来了!” 丫鬟见他老远便喊起来倒省得李清四处寻找自己的房间此刻帘儿正半卧在床上和李惊雁说着话见李清进来李惊雁眼光慌乱不敢看他急忙站起来对帘儿道:“我去看看小雨去也不知她能不能找到我的那只红柳箱。” 帘儿却一把拉住她地手打趣道:“你刚才不是说那只红柳箱忘带了吗?现在去怎么找。” 李惊雁满脸通红捏了帘儿一把低头从李清身边匆匆溜掉。 见她走远帘儿笑着对僵如石雕的李清道:“人当真很微妙在曲江池两个人卿卿我我在路上两个人变成朋友不冷不热说两句等到了沙州却变成了陌路人连打个招呼都没有李郎你说这人认识地时间越长怎么关系反而倒退了呢?” “帘儿我现你脸上长个痘痘 说罢李清瞪大眼睛伸手在她脸上摸索企图找个什么东西出来佐证。 ‘啪!’帘儿打掉他的手没好气道:“昨天还说我脸上光滑如镜现在又长什么痘痘我倒觉得你应该问问孩子怎么样更能转移我的注意力。” “对了孩子怎样了?”李清尴尬笑了笑连忙问道。 提到孩子帘儿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宋嫂说没见红孩子就没事了刚才还在动这会儿好象睡着了。” “那我就放心了。” 李清坐在床边帮她躺平了又亲了她一下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道:“这件事你不生我气吗?” 帘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在中的时候我很害怕你找别的女人便把小雨拉进来在南诏你找了阿婉我知道是你苦所以也不怪你可惊雁我却没想到会这样我没想到她为了你竟放弃自己高贵的身份那天晚上她哭着求我. 说到此帘儿的眼睛红了颤抖着声音道:“我是不是天下最傻的女人有人想来分享我丈夫我竟然还答应了。” 李清紧握她的手歉疚道:“是我花心南诏我就做错了现在又要再错我答应你我不会和她有任何关系。” 帘儿擦了擦眼角地泪水展颜笑道:“我什么都没要求你。你答应什么?其实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看你在不在乎我。” 她幽幽叹了口气“我们在一起也快有四、五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吗?你离开嗣宁王府朝里面左看右看那是为何?一脸阴沉还说离开长安有点失落可在城门口看见惊雁时脸上都笑开了花。你的心思我懂我既然已经答应惊雁就不会再反悔但你要考虑怎么安置她难道你真打算纳她当妾吗?堂堂的大唐郡主到最后竟成了妾。你不觉得可笑吗?” “现在不要说这件事!” 李清心里有些烦乱“我也不知道最后会怎样说不定她后来想通了自己就会回去。” 忽然外间传来椅子摔倒的声音随即有脚步声快步向外走去。 ‘谁?谁在外面?’李清脸一沉站起来便往外去却被帘儿一把抓住“李郎不要去了。我知道是谁。” 李清醒悟心中不禁微叹。除了李惊雁还能是谁呢? 帘儿拍了拍床边。“你且坐下!我要给你讲讲小雨的事你不能再拖了 李清在家胡乱吃了一碗饭骑马便去了州衙州衙离他府邸不远步行半柱香便到敦煌县虽是中县但占地面积颇广街道也宽阔。李清的府邸紧靠最繁华的大街叫小朱雀街。一眼看去五百步内各种商铺旗幡招展路上行人如织酒楼、妓院、客栈、赌馆、镖局应有尽有颇有几分繁华景象让李清看得赏心悦目当领导的嘛!哪个不希望自己治下热闹繁华、门面光鲜。 可转到紧邻地一条街道李清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两边是破旧的土坯房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墙壁倾斜窗框歪歪斜斜仿佛年久失修每个房顶上都千创百孔用树皮做补丁院子里几乎都种有胡杨上面垒有鸟巢干枯的绿叶上积满了尘土街上看不见一个人只有几条瘦骨嶙峋的土狗追着他一路狂吠。 这才是真实的沙州直看得李清心中直冒酸水为何自己每次被任命地地方都是一穷二白可以创业倒不假可创好了业估计他就该被调走了由下一任来享福。 一边走一边叹气不知不觉便到了州衙州衙也是百年老屋前年刚翻新过规模和城南的县衙相仿却比县衙冷清得多都督州一般都是都督兼刺史这样只需要一套班子便可以了七曹掌管军务兼管州事而录事参军则统管七曹对日常事务进行督察由于沙州是下州没有长史之类的政务官故录事参军便是刺史之佐权力相当大几乎所有的公务都要由他勾检大事再上呈刺史所以刺史基本上不管具体事务只做一些决策这时他的幕僚便起了作用由幕僚提供方案供他选择。 李清的幕僚暂时只有一个便是高适虽然二人在曲江流饮上有些话不投机但高适知道李清的身份后便毫不犹豫答应做他的幕僚在中唐时李白、杜甫那个***里高适是混得最好的一个他后来官越做越大最后做到了剑南节度使。 到了沙州高适不仅做他的幕僚也兼管他地文书(相当于机要秘书)当然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要交给太子派来的人处理至于李清怎么调配他自有分寸。 进了州衙七曹都有自己地官署也有相应下属但和县衙不同这里却没有衙役毕竟催粮要款、捉拿逃犯之事都是县里的事。 由于新任录事参军王昌龄比李清早来十日所以他一切都安排妥当李清地官署便在州衙最里面为一个套间外间左右各置一桌由屏风隔开互相独立由两位秘书各占一处里间便是李清的办公室除他之外还有一名司笔也就是倒茶磨墨、跑腿递卷宗的杂役一般是由十四、五岁的小童担任主要考虑到年纪尚幼不及成*人那般奸猾。 王昌龄瞥见李清从自己的门口经过早扔下笔追了出来他做 县丞、龙标县尉、义宾县丞也算是个老吏对这一程早烂熟于胸只几天便适应了环境一帮地头蛇知道他与新任都督是旧交也都给他面子故王昌龄做得也顺心顺手唯一不熟便是他对军务不甚了解需要花些时日。 “阳明留步!” 李清听见后面有人叫他回头却见是王昌龄跑来心中大喜若在长安遇见他只会轻轻一拳一笑了之可初到沙州看见他心情便大不相同只觉分外亲热虽然两人分手才半个月。 “你这家伙也不来城门迎接我!” 李清给了他肩窝一拳笑道:“你可知道我差点就被马匪给宰了。” 王昌龄一惊急问道:“最后怎么样两个弟妹没事吧!” 他与张巡、高适结伴而来也听说有马匪横行但侥幸没有碰上。 “还好有惊无险。”李清一边走一边把遭遇马匪的经过给他简单描述一遍不觉便走进了李清的官署房间只有一个司笔的小童高适回家有事而太子派来的文书还没到。 那司笔年纪虽小但颇为机灵只看李清官服便知道是新任刺史大人到了连忙上前跪下行个礼又拉开椅子随即跑去泡茶。 王昌龄听完李清的描述忽然想起一事。眉头皱道:“阳明你可知道豆卢军之事?” 他刚要再说李清却一伸手止住了他“玉壶兄此事我中午已经知晓事关重大你千万不要过问此事一切由我来处理。” 他知道王昌龄最是口无遮拦。若不将提前告戒他他极可能说出去不过王昌龄也只隐约知道兵数不符至于细节和原因他是一概不知。 “到底是什么事你不能告诉我吗?” 李清见他不知情。更是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两只帽翅不就是两个鼓锤么“我说了此事事关重大你知道了会取祸于身不如你给我讲讲沙州的政事。” 王昌龄见他死活不肯说只得罢了提到政事他本来就象橘子皮似的脸更拧成了陈皮脸比那放了三年的老苦瓜还要苦几分。连声叹道:“堂堂的一个州四千多户人家。人口还不到三万连那中原的一个县都不如。一共就两个县加上这里民风淳厚百姓随遇而安穷不思富也没有什么事生整天过得沉闷无比我来了半个月可手上处理的事情加在一起还不足十件。” “那我找件事给你做做!” 李清笑了笑道:“我拨一百贯特别经费给你。你和张巡去宴请一些地方名流听听他们的意见。你就会受到启就会找到事情做然后再给我写份报告。” 王昌龄闻言呵呵笑道:“阳明出手好大方我还一直在愁库房里只剩下一百多贯钱这可怎么办?倒忘了你这个大富翁你带来多少钱?要不要就暂放在我们库房里你看如何?”. 王昌龄走后李清伸了个懒腰几乎从成都进京开始他便一直处于紧张之中从来没有清闲过而现在山高皇帝远他终于可以美美修养一阵了可刚想到山高皇帝远李隆基地话便在他耳边回响:‘三天写一份报告字数不限到时自会有人来拿!’ 想到‘自会有人来拿’李清惊得几乎要跳起来当然不会从长安跑来拿三天一份也不会从凉|州一定就在敦煌县说不定就在自己身旁李清剥视的目光看得司笔小童心惊胆颤怎么会用这种目光看自己都督大人该不会. 李清负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个卧底究竟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豆卢军之事李隆基一定知道了那他为何迟迟不表态反而将自己派到沙州来难道就是想让自己向他揭此事吗? 李清的头忽然大了起来忽然间沙州山也不高、皇帝也不远了也罢!不要考虑这么多效忠才是最要紧的他坐到位子上提起笔在砚台上舔了舔略一沉思飞快地将豆卢军的前因后果写了下来写罢他放下笔又仔细检查一遍再添上几句话吹干了墨迹这才将它装进一只信封里又打上火漆现在就等那个卧底来和自己接头。 李清地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卧底会不会是高展刀?”他已经知道高展刀是李隆基派去监视章仇兼琼的卧底应该不是从南诏回来后高展刀便和李嗣业一起到安西去了三天内他赶不回来所以这卧底只能在沙州当地。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嗡嗡’地鸣镝声‘是鸽子!’李清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到窗前急向天空望去果然是一群鸽子在蓝天上盘旋。 “我明白了!” 他大叫一声推开椅子便向外跑去只到门口又忽然回头盯小童问道:“你知道这群鸽子是谁养的吗?” 小童歪着头想了想道:“好象是户曹参军事刘大人养的我们敦煌县就只有他一人养鸽。” “刘参军?”李清当即呆住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借兵平匪 探自古便有却不宜外扬在唐一代虽然有完善的但那是考察官员功绩作为上位者更关心皇位的安全大唐从开国起宫廷政变、手足争位、妇人干政之事便层出不穷几乎涉及到每一代君主所以大唐的统治者尤其注重探密有记录的便是唐肃宗设立的察事子厅由大太监李辅国掌管事实上从武则天设四开始告密之风便在大唐兴起到了到了李隆基他也是喋血宫廷夺得的江山更注重监视皇族和掌军将领的异动他建十王宅、百孙院很多史料上说这是李隆基重亲情的表现其实不然不过是集中居住便于监视罢了相应中唐时的亲王个个生活烂、醉生梦死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 对边关将领由于从天宝二十五年起戍边士兵由府兵改为募兵而且为保持稳定边关大将的任期也一般较长李隆基更加强对他们的防范密探是必不可少尤其对西域的战事那里小国众多光密探不行还要派宦官监军以防止大将拥兵独立。 当然李隆基本人是不会过问这些琐碎的谍报之事他的特务机构由高力士掌管也并非监视所有官员一般分布在京城和重要的州县沙州为都督州所以也有安插隶属州分支管辖。 且说李清飞跑去追赶鸽群他刚刚想到一事自己的信这么厚重不可能用鸽子送走所以是不是刘参军来和自己接洽他还不能确定但养鸽传信是唐朝很普遍的事沙州独处一隅用飞鸽传信最是适合而沙州蓄鸽又独此一家李清疑心刘参军又自然是在情理之中。 鸽群出现在空中时刘参军便跑了回家他要给他心爱的鸽子喂食、梳理羽毛、打理鸽笼。 李清满头大汗赶来正好看见一只只鸽子收起长长而美丽的翅膀飞落入院中既找到地方。李清反倒不急了他先打量一下刘参军的房子房子又矮又旧但占地不小院子十分宽阔用篱笆和黄泥拌和劈成一圈矮矮的院墙两块破烂的木板充当院门却形同虚设虽然刘参军的家看起来十分破烂和周围民居无甚区别但李清的眼睛却有透视功能一般仿佛看到他家的地窖里堆满了钱粮。 李清的心跳平静下来向大门走去只听见院子里传来鸽子‘咕!咕’的鸣叫声还有刘参军慈爱的唤食声:“云骑尉你已经吃过了下面该上柱国吃了还有光禄大夫你慢点. 院子里刘参军抱着一只爱鸽正满眼痴恋地抚摩它的羽毛仿佛这就是他情人光滑的皮肤这情形若被他老妻见了估计这只鸽子非下锅洗澡不可。 “想不到刘参军还有蓄养飞奴的爱好。” 不知何时李清悠悠然负手出现在他的身后探头看了看笑道:“挺肥的!” 不知是因李清的出现还是他说的那三个字竟使刘参军手一抖拔掉两根鸽毛鸽子吃痛‘扑啦啦’飞远了。 “属下知错这就回军营。”刘参军仿佛鼠见猫一般连连躬身施礼转身要逃。 “呵呵!这群鸽子不错筋骨强健正好给我内子补补身子。” 李清在他快逃出院门之际随口补了一句这句话比圣旨还管用刘参军仿佛电影倒放一般连退几步回到李清面前腰躬成了三百五十九度哀求道:“都督大人并非属下不想孝敬您这些鸽子实在是属下的命根你就饶了它们吧!” “命根谈不上我看是你的饭碗还差不多能往返千里甚至到长安送信刘参军当然舍不得。” 说到此李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刘参军却脸色大变后退一步警惕道:“都督大人说的话属下听不懂我这鸽子能飞千里不假但送信一说又从何谈起?” 他脸色变化之快语气收肃之急让李清更进一步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继续试探道:“既是刘参军心爱之物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不要便是省得刘参军无法向上面交代。” 刘参军见李清越说越露骨心中愈震惊他确实是李隆基特务机构安插在沙州的卧底却并非替李清送信之人他压根就不知道三天替李清送一封信之事李清找到他就好比官兵埋伏在梁山道上想抓造反派头头吴用等抓到后才知道搞错了抓到的是宋江。 刘参军隐藏极深但李清只来了半天就怀疑自己实在让他感觉到不可思议如今之计只有装糊涂到底了他不敢再多说话题一岔道:“看都督大人象是有事找属下可是中午之事有了结论?” 对于李清再等三天倒也无妨但这个卧底决不仅仅是替自己传信那么简单从他一直呆在沙州便可推断他的职责便是监视沙州都督如果能将他抓在手中就等于蒙住了李隆基的眼睛他现在已经认定了刘参军就是卧底。 李清负手走了两步冷冷笑道:“不错!我是有事来问你。” 他眼一挑目光直刺他道:“中午刘参军所言我豆卢军两千八百名儿郎是在年初被抽走那从年初到现在已经有近半年朝廷还是按四千人的标准放粮米那我就想问问刘参军 年来多出的粮米到哪里去了?我想刘参军应该不会答到皇甫大人那里去了吧!” 汗水已经从刘参军的额头上滚落下来这件事情七曹人人有份他拿的份额最多本来是想趁今晚吃饭时好好笼络一下感情但现在他便提了出来这可怎么办? 李清知道此人害怕恐吓见他已经僵住不由冷冷一笑又向他身上泼一盆冰水“我曾任义宾县代理县令手下也有一帮弟兄正愁没有职位安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半年的粮米七曹人人都有份哈哈!岂不是天遂我意?” 他仰天大笑负手转身离去刘参军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心似一阵阵踩空自己的身份特殊若犯了罪上面不但不会相助恐怕还会先死在牢中他虽知李清现在只是威胁自己但倒卖军粮是死罪谁也救不了若自己死了老婆孩子怎么办?老父老母怎么办?他越想越害怕又转念一想自己若配合他也是双方都有益想必他也断断不会出卖自己实在没有必要为每年五十贯的特殊补贴去死想到此他心下一横对李清急声道:“都督请留步!” 李清转身微微一笑道:“刘参军可是想和我谈谈这群飞奴之事?”. ‘无意插柳柳成荫’当李清得知刘参军确实是卧底却并非是替自己传信之人心中竟生出一种意外横财的感觉仿佛背上隐藏的一根芒刺被拔掉了他浑身轻松拍了拍刘参军的肩膀笑咪咪道:“你不是要先写一份报告给上面吗?就说我知道豆卢军之事后愤怒异常破口大骂皇甫惟明祸国深为大唐的安危担忧。” 刘参军苦着脸答应了李清想了想却又笑道:“不为难你了你这样写上面也不会相信你就说.自语说了一句吐蕃来攻打沙州怎么办?” 刘参军忙点头答应正要走李清又想起一事叫住他道:“告诉六曹今天晚上我要请军中弟兄吃饭明天晚上再和你们吃饭届时我会和各位好好谈一谈这半年的粮米之事。”.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两天过去了那个来取自己信的人迟迟未能露面李清并不着急他相信那个人一定会自动出现。 在沙州李清的身份是都督兼刺史军政兼管沙州虽然贫困但他并不焦心毕竟一个地方的富裕并不能一撅而就它需要一个漫长的积累过程就好比苏州的达从宋朝便开始积累一般当然不需要这么长但三、五年总是要的。 李清要做的便是给沙州的将来定位然后由它自身按这个规律展沙洲地理位置极好非常适合做唐胡贸易的中转站商人们越过漫漫的大沙漠驼铃声在风中回响一座横亘在戈壁滩上的大城闪烁着黄金的光彩希望和梦想之地这就是敦煌。 这便是李清给沙州的定位展中转贸易但现在威胁他这个计划的便是那群嚣张的马匪必须要除掉他们。 天已经到了六月在后世这便是七月盛夏敦煌的烈日犹胜长安天热得了狂这天下午火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感觉窒息。 一行人好容易熬到州衙门口只见那里拴着数十匹战马几十名高大魁梧的唐军在树荫下席地而坐一言不每个人都膀大腰圆目光肃然。 李清正在疑惑却听见衙门里传来一阵豪爽的笑声“多谢王大人给我的弟兄们安排食宿在下感激不尽。” “是李嗣业!” 李清一阵惊喜高仙芝竟然肯放他顾不得一动浑身便是汗他三步并成两步冲进衙门没有阳光直晒州衙里相对阴凉很多在王昌龄的官署里坐着两名身着军服之人一个身量极高大手长脚长满脸乱蓬蓬的络腮胡子目光肃然眼睛里射出锐利的光芒这便是刚被封上骑都尉、羽林军郎将的陌刀将李嗣业从南诏回来后他便返回了安西十天前他接到兵部的调令任命他为豆卢军副将今天便是来赴任。 另一人面白长须腰挺得笔直但目光里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他便是李隆基曾安插在章仇兼琼身边的卧底高展刀他也刚从安西过来却是因为接到了一项让他极不情愿但又不得不做的任务。 ‘咚!咚!’的脚步声让李嗣业和高展刀同时站了起来前者是激动而后者是紧张敢在州衙如此放肆奔跑的除了这座衙门的最高领导者还能有谁? “你们终于来了!” 李清心情有些激动同在南诏的日子如流水般淌过他的脑海历历在目虽与他们分别时间不长可觉得似乎已经过了很多年。 他又对李嗣业道:“我以为高仙芝会不肯放你担心了很久。” 李嗣业苦笑一下摇了摇头指了指高展刀道:“他开始是不肯放兵部的调令也没用最后多亏展刀说了情他才放了。” 李清惊异地望着高展刀心中若有所悟轻轻给了他一拳笑道:“你这小子什么都瞒 不会这次又是来做卧底的吧!” 一句话说中高展刀的心病他眼中流露出无奈和伤感默然无语李清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忽然他又展颜一笑拍了拍高展刀的肩膀道:“你知道吗?当时他给我说此事时我便在想要是展刀该多好如今真的是你这却是最好的结果了。” “阳明究竟是什么事这次你一定要告诉我!”一旁的王昌龄急道。 李清不在意地耸了耸肩道:“没什么!当今皇帝让我每三天写一份报告给他!” 他见王昌龄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哈哈一笑道:“小事一桩不说它了走!到我的官署里去我请你们喝冰凉透心的深井水。” 他一手拉住一个便往外走高展刀却指了指王昌龄笑道:“我找王县丞还有点事你们先去吧!” 李清知道他是想给王昌龄解释卧底之事也不勉强他便拉着李嗣业到了自己的房内两位机要秘书一个到县衙去了一个今天刚到有点中暑了正躺在宿舍里静养房内静悄悄的只有司笔坐在那里打瞌睡见老爷进来他连忙揉揉眼睛站了起来。 “你去打两杯井水来用我那两个最大的竹节杯。” 司笔应了连忙跑去打水李清拉了一把椅子让李嗣业坐下这才笑问道:“门口那几十名大汉是你带来的吗?” 李嗣业点了点头道:“那是我从安西军中挑选出来的五十名陌刀精锐本来我挑了三百名可是大帅不让。” “五十名就很不错了他们可以做教头至少我的战锋队都要训练成陌刀手费用不是问题这笔钱我拿得出来。” “阳明” 李嗣业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道:“我听说豆卢军有点问题你能不能给我说说。” 知而不详这必是王昌龄告诉他的但李清却没打算瞒他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了他最后沉声道:“我已经准备如实报告皇上豆卢军的兵员必须要补齐不管是朝廷调来也好我自己招募也好此事绝不能隐瞒否则和吐蕃打起仗来我们只有全军覆没的份。” 李嗣业虽然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但李清所说事情的严重性还是让他的脸色变了数变高大帅虽然自负但绝不敢做这种事说得严重一点这就有造反的嫌疑他沉思了片刻道:“上次阳明推断今年吐蕃可能会寇边所以我估计皇上暂时不会动皇甫惟明也不会从中原调兵而新募兵还要训练已经来不及了最有可能是从安西调兵来补充但大帅惜兵如命他多半不肯或者给些老弱残兵不如我再回去一趟把厉害给他讲讲或许他能答应事不宜迟我明天便走。” 李清却摇摇头道:“此事不急等皇上的答复来了以后再说我急等你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做在河西走廊上有一股马匪听说有三千人之多我最担心假如唐蕃战事若起我豆卢军被调到前线去被他们趁机袭了沙州我们的家属该怎么办?沙州的百姓该怎么办?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先灭了他们!” 李嗣业笑了“如果是这样我更要回去正如你所言我们豆卢军只有一千二百人对付三千马匪还是有些吃力所以我想回去借兵况且这伙马匪阻碍贸易大帅也是恨之已久只是不好越界征讨如果阳明有意讨之我想大帅一定会乐于配合应该会借兵。” 李清不语他眉头紧锁背着手在屋里走两圈忽然道:“我有个想法可能会得罪你们高大帅但我想先问你看看我的想法是否可行?” “你直说便是!” “我再想如果你去借兵时只说豆卢军兵力赢弱可能无法全歼这股马匪问高大帅借三千精锐来到时朝廷调兵令到了这支军队我能不能直接就. “绝对不可以!” 不等李清说完李嗣业霍地站起来直言道:“我们大帅最恨人欺骗他如果阳明这样做了他一定不会原谅你。” 李清负手望着窗外半天才缓缓道:“如果是皇上命他这样做呢?他也不肯吗?” “这. 李清微微一笑摆摆手让他坐下“我知道嗣业是为我好这样你先按我的想法去借兵千万不能说豆卢军被皇甫惟明抽走之事此事事关重大你要切记。就说豆卢军兵力赢弱等皇上圣旨下了后我亲自去一趟龟兹问高大帅要这支军队如果他不肯给也就罢了你看这样可好?” 李嗣业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送走了李嗣业李清又把他给李隆基的那封信重新取出来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写在了下面重新封好郑重地交给了高展刀李隆基只说三、五十言便可可他的第一份报告却写了整整五页纸。 第一百六十八章 皇杠被劫 天不亮李清离开家门去州衙办公倒不是他勤政一出来地上就会象下火一般出外办事的人几乎都会选择此时出门李清也是随乡随俗。 天将破晓黎明时分空气清新还带着一丝凉意沙州蓄积不了热量盛夏时节早晚相对较为凉爽此时大街上的人倒比中午还多都是赶早出门的人大街人来人往一辆辆马车从李清身边飞驰而过。 李嗣业已经去了五日究竟能不能借到兵说老实话李清一点底都没有且不说这种跨区域调兵需要兵部的批准或者李隆基的肯就算是私下调兵高仙芝肯不肯为他冒这个风险也未为可知毕竟只是一支小小的匪患他开始有些后悔如果李嗣业又被高仙芝扣住不放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阳明!李刺史!李都督!” 沉思中的李清被惊醒似乎后面有人在叫他一声一个称呼他忙回头望去却被人流阻碍了视线. “都督好象是王大人?” 透过人群身边的亲兵远远地看见了叫他之人很快一辆马车在李清停了下来车窗里探出一张又黑又瘦的脸布满了褶子果然是王昌龄李清昨天刚下的规矩沙州的官员中只有五十岁以上才能坐马车其他一律骑马包括他本人省得体积庞大的马车拥堵在衙门口影响了通风。 “早啊!” 李清笑笑给他打了个招呼“玉壶兄既然坐马车其实晚点来也无妨。” 王昌龄却没回答他身字也探出窗子努力向后张望李清奇怪正要询问却见一辆马车飞驰而来停在王昌龄的马车后面车门开了从里面下来一个中年男子身体颇为肥胖王昌龄一见他立刻也跳下马车将他拉到李清面前向李清介绍道:“这是我们敦煌县数一数二的大商人往来于西域和长安之间姓马是我前日在酒桌上认识的。” 那马商人见了李清立刻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小民马元见过刺史大人。” 李清诧异地望了王昌龄此人的脾气又臭又硬从不和人假于辞色今天怎么变了性子?竟给自己介绍起大商人来心虽这样想但嘴上还是笑呵呵道:“不知马商人是做哪一行的?” “小民是做绸缎生意的这不今天便打算去长安进货。” “绸缎!” 李清立刻来了兴趣眉飞色舞笑道:“你若去长安进货我介绍个店给你长安西市的巴蜀行你就说是我介绍的保证你买到物美价低的好货色。” “呵呵!小民春天时去过一次那个长一对招风耳的掌柜好厉害生意竟做到我的客栈来真不知他们是怎样找到我的。” 两人在谈生意却急坏了旁边的王昌龄他急得一跺脚吼道:“马元你巴巴儿找我不是说有大事要向大人汇报吗?” 一句提醒了马元他是有一件大事赶紧对李清道:“我刚才经过东门看见城墙时忽然想起我父亲说过的一件事可能大人会感兴趣。” 李清见他说得郑重也笑容收敛起来“什么事?” 马商人想了想道:“开元三年还是四年具体是哪一年我忘了大人可以去查查县志当时是重筑城墙我听父亲说不知是什么原因东城墙正门一段便偷工减料了用的石料厚度比正常薄了一半还多而且里面还是空心的没有用泥沙夯实。” 话音刚落人便被李清扯了两个趔趄好在此兄重心颇低下盘结实才没被拉趴下。 “快带我看看去!” 李清飞身上马狠狠一鞭抽下战马吃痛便向东门处狂奔而去. “刺史大人听我父亲说大概就是这一段。” 马商人从城门起向北走了三步往前一指道:“再向前八十几步这一段的城墙就是我说的情况。” 李清脸色阴沉手一指回头向十几个守门的士兵们命令道:“撬下一块砖石看看!” 士兵闻命赶紧找来铁条、撬棒之类不料刚一用力砖石便裂开碎成几块‘扑通!’掉进里面去了吓得一群士兵一哄而散跑得远远的仿佛城墙马上要塌了一般。 “要塌也不是今天!”李清瞪了他们一眼亲自上前细看城墙上出现了一个两尺见方的大洞黑漆漆一股霉湿之气迎面扑来他随手拾起根撬棒向里面捅去没入大半却碰到一个软软绵绵的东西好象是根腐朽的木头里面果然是空的用木头撑着就仿佛后世用来拍电影的道具城墙一般。 王昌龄点了个火把伸进洞看去里面氧气不足火把忽忽弱弱很快便熄掉了但王昌龄也看到了一角叹道:“里面全仗木头撑着看样子木头已经腐朽若再过几年这段城墙便要塌了。” 清沉默不语他用手掌比划一下墙石的厚度忽然狠在墙上恨声道:“吐蕃人若用巨型投石机一石便可以砸垮它。” 王昌龄一呆连忙道:“我想去衙门找找资料开元初年应该还在!” 李清摇了摇头冷笑一声道:“这种证据是不会留给后任就算有也是假的!算了还是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可是库禀里只有不到百贯钱要到八月才有赋税入库。” 王昌龄迟疑一下瞥了一眼李清话到嘴边却又变了“要不然我去问问县里还有多少钱?” “我们县里也只有三百多贯!” 敦煌县令张巡也闻讯赶到他看了看情况心中迅估算一下对李清道:“大人要重修这段城墙少说也要三千贯如今之计只能朝廷报告请朝廷拨钱来修。” 李清苦笑一声道:“朝廷拨钱要到什么时候去?先要派人来查看再追究以前都督的责任再辩论一番然后工部再把工事排个队侍郎再打个哈哈相国大人说了天凉好个秋明春再说!明春再说!如此一来二去没有一年半载钱是下不来的。” “那这事阳明看该如何处置?”他。 他的意思李清当然明白没好气道:“我最后悔之事便是在义宾掏自己钱修桥现在可好自己不想着开源节流整天就眼巴巴盯着我那几个钱。” 王昌龄哈哈一笑随手给了他一拳道:“财不露白谁叫你那么张扬连马匪都能打你的主意为何我就不能?” “你.马蹄声只见一匹马从州衙方向奔来近了才现马上之人是他的幕僚高适只见他高声向李清急唤:“大人快快回去!朝廷圣旨到了。” 李清生出一个念头“难道是李隆基有信了吗?” 随即又觉得时间没那么快可能性不大如果不是那又会是什么事他顾不得细想大步向自己坐骑走去。 “阳明那这城墙之事怎么办?”王昌龄一把没拉住他急得直喊。 “罢了!罢了!谁叫这种烂事情摊在我头上。”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王昌龄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别忘了记笔帐就是。” 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二人笑道:“我先说在前面这一次我只是先垫付等朝廷拨钱下来可是要还我的你们二人可要替我佐证。” 王昌龄只撇了撇嘴可张巡却听得目瞪口呆三千贯啊!一下子拿出三千贯他到底有多少钱?他一把抓住王昌龄的胳膊几乎要将他的几根老骨头捏断急道:“王大人刺史大人他、他带了多少钱来?” 王昌龄看了他一眼便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张巡的眼中闪出异样的光彩兴奋得搓手追了上去“李大人不!李都督你慢走一步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自然不是好事. 李清赶到州衙却见街头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前面数百轻骑将州衙前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他好容易挤过去只见州衙门口站着几十个羽林军旁边有几辆马车用油布遮盖得严严实实想必这就是要赏赐自己之物再向上看去三名黄衣宦官正站在台阶上焦急等待他们脸色黑眼中都布满血丝气色都不太好估计是昨晚赶了夜路正中间那名宦官李清却认识他正是李隆基身边的大宦官边令诚自己从南诏返京时曾见过。 但他在西域的出现会不会有什么特别含义?李清知道天宝后期来西域监军的便是此人。 “李都督别来无恙?” 边令诚一眼便看见了他忙笑呵呵向他招手。 李清翻身下马疾步跑上台阶拉住他热乎乎的手笑道:“我说今天怎会这么热原来是边公公到了在异乡遇到京城旧人李清高兴啊!” 边令诚见他说得真诚心中也有些感动他指了指那圣旨道:“本来是需要你夫人来接旨但听说她身体不好你就代她接吧!” 他快步走到桌案后面从旁边太监手里接过圣旨高声道:“豆卢军都督兼沙州刺史、云麾将军李清接旨!” 李清急上前一步跪倒在地“臣李清接旨!” 边令诚微微一笑展开圣旨念了起来他声音清朗将圣旨的内容一字不漏地传到李清耳中 “.匹.了朕意钦此!” 李清心中长长松了口气拜了一拜“臣李清谨记圣恩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站起来接过圣旨边令诚却揽着他的肩膀到一旁低声道:“此次皇 赴西域封赏一共只有四人陇右、河西节度使皇甫西都护高仙芝、北庭都护程千里还一个就是你你们都各种借口象皇甫惟明是封其子为礼部郎中高仙芝是封其为开国县公程千里也是封其次妻诰命但赏赐的东西却是一样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李清缓缓点头他怎么会不明白自己只是个小都督却和节度使、大都护们放在一起封赏这是否是在向自己暗示什么呢? “无功却受禄边公公请转告皇上李清受之有愧啊!” “别人羡慕都还来不及你还受之有愧?” 宣旨完毕边令诚疲惫地伸了个懒腰对李清笑道:“你们那个玉门关驿条件太差我实在看不上眼连夜赶路就想来沙州好好睡一觉。” 听说边令诚一夜未睡李清连忙将王昌龄找来吩咐他去安排最好的宿处。 “多谢李都督了。” 边令诚大步走下台阶先命令羽林军将一只只箱子从马车上搬下来他指了指几辆马车对李清笑道:“这些都是皇上赏赐你之物一路携带不易给了你我也算轻松了。” “这些全是我的吗?” 李清见边令诚空手空脚而走不由有些疑惑“那高都护和程都护的赏赐之物呢?” 边令诚哈哈一笑“那些全是赏给你的那两位都护的赏赐我寄存在玉门关驿省得来回走拿着麻烦。” “玉门关驿?” 李清忽然脸色大变他一下子想起了那群马匪不由急问道:“可有人在那里看护?” 边令诚见他脸色不对心中也有些忐忑昨晚玉门关驿的守卒告诉他这一带闹匪他并不相信只当是那几个守卒嫌麻烦哄他反而将他们训斥一顿可李清这表情让他开始隐隐觉得不安。 “我放了五十名士兵在驿站看护应该没有问题吧!” “五十人?” 李清一声苦笑自己三百人都差点完蛋五十人再加上驿站的十人一共才六十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也来不及多解释了他翻身上马急对边令诚道:“请公公派护卫兵赶去驿站我随后来支援要快!晚了东西就没了。” 话音一落他一鞭抽去战马一声长嘶直向城外军营冲去. 玉门关驿在寿昌县以北一百里外它的职能在李隆基时代还比较复杂既有邮局的职能又有官家招待所的职能同时还要负责递送官府文书整天就忙于接待官员所以传递的效率就大大降低一直到唐代宗才将传递的职能从驿馆中剥离出来驿馆就只负责迎来送往的接待工作。 玉门关驿的职能偏重于传递文书一般官员到此都不会住宿而是去寿昌县或敦煌县休息驿站里只有一伙士兵驻守‘伙’是唐朝军队中最小的军事单位相当于现在的班共十人一个个穷得叮当响没有什么油水马匪平时也不打他们主意不过若有粮草在此驻停也照抢不误。 李清的担心没有错其实早在凉州边令诚的赏赐队伍便被盯住了马匪们没有见识自然不知道这是皇帝派来的人不过就算知道他们照样会下手‘人为财死!’管他是什么人只是边令诚有五百轻骑护卫使他们有些顾虑还不敢动手但边令诚竟然将东西寄放驿站还只有数十人守卫如果不下手恐怕强盗的祖先也会从祖坟里爬出来臭骂他们了。 当李清率五百士兵赶到玉门关驿时这里已经是一片狼籍馆驿的围墙被推倒了东西早被抢得干干净净边令诚眼睛木然地望着这一切东西没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护兵们都派出去搜寻了可是连他自己都不抱什么希望了。 李清的心里暗叹一声事情生在他的治内恐怕他也脱不了干系了他跳下马走到边令诚身边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边令诚回头木然的眼中忽然迸射出一丝希望他一把抓住李清颤声道:“李都督此事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李清点了点头帮是一定要帮可马匪们来去无踪去哪里找他们?就算找到了自己只有一千二百人真血拼下来未必会讨好除非是高仙芝真肯派精锐来相助。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边令诚无力地垂下了头他感觉到自己已经精疲力尽再也站不住便慢慢向馆驿走去李清望着他蹒跚的背影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有此人在自己还担心高仙芝不肯兵吗?’ 想到此他心中嘿嘿一笑快步赶上去揽过边令诚的肩膀柔声道:“为了把边公公的东西追回来恐怕边公公也需出点力才行。” 第一百六十九章 匪首的把柄 驿被袭边令诚留下来看护钱物的士兵死伤大半但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死伤者全是边令诚的护兵原来的驿卒竟一个也没死而且人影皆无他从院子一直找到屋顶还是没有半点线索。 “难道他们都被抓走了吗?” 或许抛尸野外或者是马匪需要补充人手可他的念头还没转过来驿站数百步外便出现了稀稀寥寥的几个人影互相搀扶着脚步胆怯慢慢向这边靠拢。 “这帮家伙溜得倒快!” 李清呵呵笑道连忙叫来武行素一指远方几个人影“快去把他们叫来好好安慰不要吓着他们。” 片刻几个驿卒被带到不多不少正好十个身上虽然肮脏不堪但皆无一处伤痕挤在院角里你推我、我推你恨不得会穿墙之术从残垣断壁里溜掉才好最后一个身材瘦小、形容委琐的中年士兵被推了出来他是伙长也是这所馆驿的负责人昨夜全伙举溜大计便是他所定 虽说财富会给人带来安全感但对这个伙长却相反昨夜财富堆积在馆驿却让他心惊胆战当了十二年的兵他身经百战早已是不死之身尤其是对这伙马匪的习惯他更是了如指掌四更正正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刻他便带着手下的弟兄偷偷溜出了馆驿。逃出不到一里马匪们便从四面八方奔至一齐杀进馆驿。 此刻他慢慢走到都督面前脑海里默念着军规军纪似乎无论在哪个将军手下这私逃战场都是死罪不过他却忘了。馆驿不是战场只是个官办地招待所罢了临阵脱跑谈不上最多也是个擅离职守之罪。 伙长慢慢跪下浑身战栗着一声不敢吭。李清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也算是老兵了难道不知回长官问话要先通报姓名吗?” 都督的口气虽然冰冷可在这伙长听来竟比城里翠花楼那最动听的声音还要悦耳几分既然问自己姓名也就是说没有杀自己的意思若真要自己还问什么姓名手一挥‘推出去砍了!’岂不痛快? 他喜出望外。仿佛从阎王殿里打了个转回来魂魄归位。连连磕头道:“小人叫酒延昌就是寿昌县人。小人擅离职守请都督大人责罚。” 李清暗暗点头不愧是老兵油子先把自己的话堵死了虽然这是个小兵也罪不该死不过这是自己的第一次处罚若随意放了。传出去自己威信何在?他沉吟片刻刚要说话。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恶狠狠的断喝:“责罚?你说得倒容易那么多钱和绢都没了你却临阵脱逃该当死罪!” 说话的是边令诚他从屋子里冲出来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伙长仿佛要喷出火来有一种人就是这样若那伙长没有提醒边令诚反而会没事正因为他提醒了边令诚却没听最后造成了恶果所以才想杀他就如同三国袁绍杀田丰一般。 不过边令诚地插口对李清却效果相反他本来尚犹豫要不要杀此人立威但此时若杀反倒会给他在军中留下一个为讨好太监杀弟兄的恶名。 转念间李清便改变了主意他最精于中庸之道这点小事岂难得住他他微微一笑回头对边令诚道:“此人临阵脱逃按军规当斩可他驻玉门关驿三年每次马匪来袭他都能逃脱可见他对马匪规律了解我想利用他将边公公的东西找出来但又怕公公气难平不如公公来决定他的生死说杀我便将他推出去砍了说留我便饶他一命。” 边令诚得了面子气也微微消了他一挥手道:“此等小兵和他计较倒辱了我的名头算了李都督自己看着办吧!把东西找回来要紧。” 说罢又叹了口气“安西借兵之事我下午便走望都督抓紧剿匪才是。”. 驿站的房间内酒伙长‘扑通’一声跪到在地给李清磕了几个头含泪道:“多谢都督不杀之恩!” “站起来吧!我有话要问你。” 李清背着手走了两步眉头一皱道:“我一直有个疑问按理敦煌县和寿昌县相隔近五十里几乎所有地军队都在敦煌县而且寿昌县城墙矮小却从来没有被马匪攻破过最多做做样子你既然是寿昌县人那是否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酒伙长犹豫一下嘴唇动了动低声道:“那是因为这支马匪的两个领都是寿昌县人的缘故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们不敢。” “两个领?” 李清淡淡一笑“看来你知道得还不少说吧!把你所知道的统统告诉我一个字也不许隐瞒说得好我会升你一级。” “是!” 酒伙长偷偷地看了看这位沙州的最高军政领见他笑容和蔼心中慢慢安稳下来微微叹息道:“这支马匪的领是兄弟两人复姓荔非皆是胡人自幼迁到寿昌我是看他们长大的后来和他们一起从军又分在一伙大哥叫荔非元礼力大无穷且武艺高强老二叫荔非守瑜一张弓百百中而且极善谋略开元二十八年和吐蕃人作战时军队被打散了他两兄弟也没有了消息官府也当他们阵亡了还给了抚恤直到一年前我才现他们两兄弟竟然做了马匪的头子。” 说到此酒伙长感慨万分、唏嘘不已李清也为之叹息他是领教过这两兄弟的本事不料竟只是唐军中的两个小兵出身看来大唐军中藏龙卧虎只是尚未觉罢了。 想到此李清眼一挑目光直刺这伙长“这群土匪每次来你都平安无恙莫非是那两个匪念旧不成?” 言外之意就是指这伙长通匪酒伙长当然明白顿时慌了神连忙要跪倒却被身后地武行素一把抓住没有跪下去他急道:“都督大人冤枉啊!小人绝没有通匪小人只是掌握了他们的习惯才每次都侥幸逃得性命。” “什么规律你倒说说看?” 那伙长战战兢兢擦了一把额头上地汗道:“其实平时洗劫商人都是小头目出面也没有规律就是下手狠先杀人后取物一点不容情然后马上就离开但若是大票一般就是老二荔非守瑜策划他最擅长声东击西在你最想不到的时刻他便来了比如上次袭击都督那件事佯攻寿昌城地便是老大荔非元礼而伏击都督的必定是 瑜他们兄弟一般都是这样分工去年有两次批安西劫他们也是这样干的事情就生在我们驿站附近这些我心里都很清楚。” ‘安西的货物?’李清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来高仙芝也是需要用钱的。 走了两步李清又忽然问道:“那他们的老巢在哪里你可知道?” “小人确实不知不过小人猜想极可能在吐蕃境内。” 李清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只有在吐蕃境内唐军才不敢越界剿匪看来要想灭掉他们唯一的办法便是把他们引来引到敦煌县来可是又怎么引呢?把四门大开他们也不相信那如何才能让他们相信? 李清在房间里不来回停地踱步房间里安静极了所有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忽然李清眼前一亮‘城墙对!借修城墙之机让他们攻打敦煌县。’ 他兴奋得拳掌相击抬头刚要说话一转念却又感觉其中有漏洞他们凭什么来攻打敦煌尤其在刚刚得手一笔横财后明知官兵在追捕他们更是不会轻易上当他眉头紧锁思考着对策。 这时伙长低声道:“如果都督没什么事小人便告辞了。” “等一等!” 李清忽然想到一件事立刻叫住了他盯着他问道:“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他们兄弟还有什么亲人?” 酒伙长嘴动了动差点脱口而出却又死命地咬住了嘴唇用力摇了摇头表示他不知情但他地细微表情变化却没有能瞒过李清的眼睛。 他冷笑一声“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了你就可以往上走一步不说那你就向下走一步。” 上走是指升官下走是指地狱那伙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倍受良心和权欲之心的双重煎熬眼一斜他已经看见身后几个士兵的刀已经拔了出来闪着道道寒光。 他心中一阵胆怯一咬牙便低声道:“我知道他们两兄弟还有个老娘就在寿昌县. 十日后天热得仿佛擦一根火柴便能燃起大火空气都凝成了透明的流云状李清站在敦煌城头上视察今天开工的城墙加固工事。城墙下石匠们锤锉翻飞。将一块块从大雪山运来的巨石凿成方整而在他们旁边。一排排乌黑油亮的脊背在烈日下沉重地喊着号子借助吊索和撬杠将大石运送到城上。 东城墙已经扒开个大口子仿佛一个正在换牙地小孩缺了一颗门牙似的缺口处尚没有填土砌石这时只要在护城河上搭上几根长长的树木便是一座简易的桥。可以径直冲进城去 匪兄弟的老娘早在十日前便被软禁。消息也早已放出风去敦煌城与寿昌城内贴满了布告李清相信荔非兄弟也一定已经知晓但事实却让他沮丧整整十日每日派出的斥候皆空手而归马匪们仿佛在人间蒸一般踪影皆无。 “明天就要开斩难道他们真地不在乎自己老娘死活不成?” 忽然一亲兵遥指远方惊叫道:“都督你看!” 李清急回头打手帘望去只见西北方向尘土飞扬在漫天的黄雾中露出一支黑压压的队伍旌旗飘舞衣甲寒亮弥漫着腾腾的杀气“是唐军!”一转念他便明白过来这一定是李嗣业带来的安西军。 黄尘消散军队在一里外停下。 一匹战马当先而来马上之人手高高举着令箭他甩鞍下马飞奔上了城墙跪行军礼道:“李都督安西军下马、步、弓三千二百人奉大帅之命前来供都督驱使。” “辛苦了!”李清微微颌将头盔端端正正戴好飞身上马在三百唐军护卫下向援军疾驰而去只片刻功夫便至军前扫一眼却没有看见李嗣业的踪影他低声厉喝道:“李嗣业将军何在?” 战旗下飞奔出一将只见他身高与自己相仿约三十岁生得黑面短须气势凛然一对眉仿佛用扫帚随意涂上粗黑浓重似乎是名胡人将领他在马上躬身施礼道:“安西军高大帅帐下果毅都尉白孝德参见李都督李嗣业将军就在后面稍迟来片刻。” 白孝德安西龟兹王室之后少年从军大唐名将安史之乱中奋勇杀敌屡立战功后任安西、北庭行营节度使、吏部尚书、太子少傅被封为昌化郡王此时他受高仙芝所派为李嗣业之佐前来沙州平息匪患。 白孝德话音刚落便听远方有急促的马蹄声数百轻骑护卫一辆马车飞驰而来马车旁边正是李嗣业他满面风尘只十几日不见整个脸都瘦了一圈络腮胡子显得更加浓密 马车在李清面前停了下来从车窗里探出一张憔悴不堪的脸正是大太监边令诚他一见李清便嘶哑着声音问道:“李都督可有马匪的消息?” 李清上前抱拳施了一礼微微笑道:“边公公放心我已经放下诱饵我想他们一定会有消息而且就是这两天。” 话音刚落却见正南方向有数十骑向东门疾驰而去到了城门口有士兵向这边遥指数十骑又掉转马头奔来及至数十步外李清看清楚了前后左右都是自己派出的斥候惟独中间地十几人都身着皂衣以黑巾裹头个个散出彪悍之气而中间一人却白衣似雪目似闪电尚隔数十步李清便觉得此人的目光似将自己看穿一般。 战马在唐军面前停了下来那白衣人面对杀气腾腾地唐军却丝毫不露惧色他只扫了一眼目光便在李清身上停下他略略拱手朗声道:”在下李瑜受我家两位寨主的派遣全权与李都督谈判只要放回他们地母亲要多少赎金都可以谈。” 李清上下打量他一下只见他约三十岁身高和自己相仿脸型瘦长皮肤苍白眼中精光已经收敛却露出一丝狡黯之意他的手脚粗长一双臂膀仿佛长臂猿一般和武行素的长臂有得一拼。 李清眼睛微眯闪过一丝敬佩之色向他回了一礼微微笑道:“久仰了荔非守瑜将军。” 第一百七十章 横峰突起 李清的房内光线有些昏暗虽然外面炎热炽人但异常清凉房间四角都摆放着大木盆里面盛着灰白色的冰块这是李清几天前用老本行的制冰技术所做这种廉价实用的度夏方式一经推出顿时风靡了整个沙州一些嗅觉灵敏的商人立刻开出了冰饮店宛如当年李清在中一般。 李清端坐在椅上轻轻地捏着食指上的关节他目光淡然嘴角含着笑意在他身后十几个亲兵手按在刀把上警惕地盯着一丈外之人尤其是武行素眼中生火他敏锐的感觉到自己背上那一箭便是此人所射一丈外荔非守瑜正好奇地打量盆中的冰块虽然雪峰顶上白雪皑皑但能运到沙州不化这又怎么办得到?他心中充满了疑问。 李清见他注视冰块半天而不解不由笑道:“那只是雕虫小技荔非将军若有兴趣将硝石放进水里试试便知道了。” 荔非守瑜直起腰呵呵笑道:“都督过奖了守瑜只是一介匪而已谈不上将军。” 停了停他含蓄道:“我今天还要赶回去我和大哥约好若我今天不回去他就会率军从敦煌的缺口里杀进来接我回去。” 李清淡淡一笑“守瑜兄说得好严重既然人来了那个缺口就没必要留住我已经下令开始填砌恐怕令兄有心也进不来了。” 荔非守瑜脸色微变急道:“适才那个太监所言用上次取去之物来换我老娘难道不作数吗?” “那个自然算数!” 李清冷笑一声“但那只是用来换你老娘那你呢?既然守瑜兄来沙州做客我岂能不尽地主之谊多留守瑜兄住几天。” 荔非守瑜霍地站起来怒道:“都督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大胆!”李清身后的武行素一声怒喝他身旁的弟兄们纷纷拔出长刀围住了荔非守瑜冷森森的刀锋指着他。 李清一语不也不制止只静静地看着他他们不是国他更不是客就只如他自己所言一介匪罢了僵持了半天荔非守瑜终于叹了气道:“都督初来沙州我的待客之道也好不到哪里去也罢那你开个价吧!” 李清立刻摆了摆手众亲卫撤到他身后这才笑咪咪道:“坐!请坐下!守瑜兄能这样说也足见胸怀坦荡。” 他取了一个空杯倒了一杯冰茶亲手奉到他面前的矮几上这才回位笑笑道:“条件嘛!只有两个守瑜兄可以二选一。” 荔非守瑜忽然明白过来恐怕李清抓自己的老娘只是个饵更不是为了换回被抢的物资看来现在才是他的真正目的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都督不妨直言。” 李清点了点头神情严肃道:“第一个选择是你们归顺朝廷以前之事既往不咎。” “等等!” 荔非守瑜止住了李清的话头道:“让我们归顺朝廷不知是都督的意思还是节度使的意思或者还真是朝廷的意思?” “目前是我的意思但我会为你们向朝廷求情。” 荔非守瑜低头沉默眼睛里流露出艰难而复杂的神色忽然他又抬头道:“那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李清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第二个条便是再加三万贯钱来赎守瑜兄。” “三万贯!”荔非守瑜失声叫道:“从年初到现在我们一共才积攒下三万多贯李都督也太心黑了。” 李清忽然浑身放松仰着在椅子上笑了起来眼睛却望着屋顶道:“做生意自然要双方都能接受那我再让一步最少二万贯我们一手交钱一手放人。” 荔非守瑜眼中忽然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厉芒缓缓点头道:“好吧!我答应这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恕我不能从命我这派一人回去通知我兄长让他准备钱物就在大雪山下交割。” 李清双掌一击果断道:“一言为定就如你所言我们明日交易只是今天且先委屈你一下。” 荔非守瑜被带下去后李清背着手在来回踱步脑海里在勾画着行动的每一个细节他忽然转身对武行素道:“把李嗣业与田珍两位将军请来说我有要事相商。” 田珍是李清未任沙州都督前豆卢军的实际最高将领成都县人是一名果毅都尉近四十岁生得也高大威猛善使一把陌刀原本是陇右军中都尉身经百战因其为人耿直而为皇甫惟明不喜被降一级贬到豆卢军中来但他却深受李清看中将他与李嗣业一起提为自己左右副将。 约一刻钟后田珍与李嗣业便从军营匆匆赶到李清的官署这两人均是陌刀将虽是初见却惺惺相惜两人进了房间仿佛两截黑塔一般顿时将大门前堵得风雨不透。 两人同时向李清施一礼“参见都督!” 李清笑着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二位将军请坐!” 司笔迅给二位大汉用大碗上了雪泥李清做个请的手势笑道:“!这可是我的家之物。” 田珍看了雪泥半天忽然讶道:“难道都督就是成都望江酒楼的李东主?” 李清诧异“田将军怎么知道?” 田珍呵呵大笑“我就是成都人怎么会不知道那年雪泥商战我正好回家探亲所以知道。” 李清欣然一笑道:“如此更不是外人了。” 眼一瞥却见李嗣业正看着雪泥呆不由笑道:“想必嗣业是第一次吃我这可是正宗小李记雪泥连皇上吃的都比不上它。” 片刻二人风卷残云一般将雪泥吃得一干二净两人一抹嘴连呼过瘾司笔上来将空碗收走李清便给武行素使了个眼色立刻几个亲兵小心翼翼地抬来一张大木台李清笑了笑道:“东西吃过下面该说正事了。” 二将同时站起望着那张大木台表情都一般严肃只见木台上面用泥和石头堆出山川地形田珍指着一方用木头做的城池惊道:“这是敦煌县么?还有这”他手指一湾月牙状的小潭兴奋地大叫“这就是月牙泉啊!”他的眼光向下游走眼中越来越惊讶连声赞叹:“这上面连甘泉水和大雪山都有。” 他猛地抬头盯着李清眼中充满了敬佩之色“都督这种地图我还是平生见可是都督明的吗?” 李清笑而不答这自然便是沙盘了是他命人用十天时间制作而成但还是相当粗陋精度也不准只勉强可用他见李嗣业沉思不语便笑问道:“嗣业可知道?” 李嗣业点了点头可又摇了摇头“我只听说汉马援有‘撮米成山’但也没见过实物难道都督就是从那里得的启示吗?” 李清却愣住了这沙盘本是后世常用之物他倒真不知东汉马援便用过不由尴尬一笑岔开话题道:“请二位将军来是想商量一下平匪之事。” 李嗣业与田珍对视一眼不禁惊愕道:“难道都督并不想和他交换议和吗?” 李清却摇了摇头冷笑一声“我抓他们老娘的本意就是想将他们引来一举歼灭不料他们却提出交换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其实也无心交换无非人先把人换回去再下手夺回钱物否则又何必荔非守瑜亲自来不过是想麻痹我罢了。” 田珍嘴唇动了动低声呐呐道:“只是这样做恐怕有损都督名声。” 李清拍了拍他肩膀谢道:“我知道田将军是担心我的声誉无妨灭了马匪再挑出一、两百个罪大恶极的在河西道上当众砍他的脑袋恐怕到时我便会成万家生佛了。” “我赞成都督的想法对这帮马匪决不能有半点手软。” 旁边李嗣业沉声道:“不知都督有何计划?” 李清微微一笑用食指点了点沙盘最边上一座山道:“这座山叫青羊山位于甘泉水上游在大雪山东南约八十里我派出的斥候判断马匪的老巢就在这座山里等一会儿荔非守瑜会派一人回去报信我已让白孝德派他手下的斥候队去跟踪一但确定的话. 说到此李清随手将那座‘青羊山’拔起冷冷笑道:“他们想抢我的钱粮我就去端他老巢他们若赶来救我再回头打他个措手不及。”. 白孝德派去的斥候队约五十人为军官是一名校尉姓段年约二十六、七岁他目光锐利鼻似刀削嘴唇微微上翘原本白皙、细腻皮肤在西域漫漫黄沙中变得黝黑而粗糙却显得自信而坚强。 他本是文人出身两年前中明经科进士却投笔从戎赴安西投军、为国效力说到这想必熟悉唐史的人都猜到他是谁了我不打哑谜此人正是大唐名将段秀实。 段秀实字成功立大功授泾州刺史封爵张掖郡王后总揽西北军政四年威名远扬吐蕃闻风丧胆竟不敢犯境一步。 但此时他还刚刚投军两年在白孝德帐下听令因其懂吐蕃语被任命为斥候校尉这次随军支援沙州他便是三千小兵中的一员。 中午时他接到白孝德命令让他率本队前去跟踪匪派回去报信之人五十人监视一人这倒不难只远远跟着便是. 大雪山在沙州百里外实际上是祁连山的余脉它也是大唐与吐蕃的界山过了大雪山也就进入青藏高原海拔渐渐升高一路往南山脉延绵千里无数山峰上白雪皑皑终年不化但海拔低处的融雪却带来大量水份源源不断补充湖泊江河流向沙州的甘泉水也由此而生成。 唐高宗龙朔三年自吐谷浑(今青海东部)被吐蕃灭亡后吐蕃的势力一下子推到河陇地区唐与吐蕃在河西走廊上便以祁连山为界祁连山横亘千里是防止吐蕃入侵的天然屏障但它的一南一北却是吐蕃进军的两个口子。 南面唐朝置陇右节度府陈重兵防止吐蕃突进陇右威胁长安但开元二十九年吐蕃攻占 地石堡城(今西宁)后大唐在陇右的战局上便处于 而北面绕过大雪山西域的门户沙州便先出现在眼前攻占沙州也就断了西域与中原的联系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也就可想而知。 过了大雪山便进入了吐蕃境内段秀实率领手下一路躲躲藏藏行动极慢再往东南走八十里这时天已经快黑了果然那报信之人在路边张望一阵后从一条小道上了青羊山。 从一块巨大的岩石背后闪出段秀实高壮的身子他默默点了点头在一张白纸上用木炭迅画下了报信人上山之处。 任务已经完成又过了一刻钟估计那人进了青羊山深处再也看不见他们段秀实轻轻一挥手率领手下离开了青羊山沿着湍急的甘泉水向归途奔去。 太阳已经下山天空呈昏黄色天际一条白亮的云带渐渐开始变得灰暗地上的水气开始变冷凝结他们身后的树林里弥漫着团团迷雾甘泉水两岸笼罩在迷蒙雾气之中空气清新而寒冷清亮的月儿慢慢升上西方的天空在岩石上投下一道道黑影。 约疾奔了十里甘泉水仿佛一个完脾气的丈夫在妻子的冷笑声中慢慢变得缓和起来。 “大家停下!” 段秀实一扬手道:“吃点干粮再饮饮马休息一会儿再走。” 这里是水流最平缓的地方众人纷纷跳下马直接将马靴踩入冰凉的河水人和马一起痛饮甘甜之水就象一群久住荒原、饱受干渴之苦的人大口喝着琼浆玉液。 忽然一名斥候惊叫起来“段校尉你快来看!” 段秀实闻声而去只见半明半暗的暮色里在一块岩石旁边有几堆马粪可在马粪旁边赫然看见了无数的脚印他心中吃了一惊拾一根棍子向马粪挑去还是新鲜的最多不过一个时辰还有那些脚印也一样也就是说一个时辰前有一群骑马的人经过这里。 “他们是谁?” 段秀实直起腰来心中疑虑大生难道是马匪吗?应该不是马匪们一般不走这条路应该一直向北走过大雪山。 他又左右找了一遍忽然他又看见了一串清晰的脚印上岸后一直消失在五十步外的草丛里在草丛里他似乎隐隐看了什么只是雾气浓重他看不清楚。 “快跟我来!” 他低低喊了一声飞快跑上岸去几步便冲到草丛里他猛地停住了脚步瞳孔急剧缩小在草丛里静静地躺着一只皮靴钉着铁掌靴子已经被石头磨坏这是吐蕃人常穿的靴子确切说是一只吐蕃士兵的军靴。 一个念头从段秀实脑海中升起“吐蕃斥候!难道自己现了吐蕃军斥候。” 他当即立断将青羊山的图交给两个弟兄并嘱咐道:“你们现在立刻回去将此图交给白将军并告诉他我们可能现了吐蕃军斥候但不敢肯定需追去确认。” 那两名士兵答应接过图纸飞奔上马向沙州方向奔驰而去段秀实见他们走远轻轻一挥手带领众人横渡过河水沿着马蹄印追了下去夜幕已经降临他们孤独地置身在苍茫的天地间渐渐消失在浓浓的夜雾之中. 夜在战马的奔驰中过去段秀实率领一群唐军渺小地屹立在一座平坦的圆形山冈上他们一齐望着曙光慢慢出现天空清澄、万里无云太阳出来了阳光淡淡的却很清亮风已经转向东方雾被吹散四周广袤、凄凉的大地沐浴在萧瑟的冷光中。 马蹄印就在这一带消失了凭着直觉段秀实感觉到他们要追的目标就在附近他锐利的目光在四处游从远山看到河边又从河边转到森林忽然他现远方绿荫之中有一团黑糊糊的影子在快移动方向正是朝他们这边而来越来越近段秀实从马蹬上站了起来用长长的纤手在自己明亮的眼睛上方搭了个凉棚他望见了他看清了他望到的不是影子也不是黑点而是一群骑马的人人数众多约四、五十骑长矛尖在晨光下寒光闪闪仿佛天上议一颗颗闪烁的小星星。 已经百步了确实是吐蕃军他们不但没有减反而高举战刀和长矛大声叫喝着向自己这边冲来也是斥候队但段秀实忽然想起吐蕃军的一个规律‘斥候之后必有大队’他立刻醒悟难道吐蕃军来了吗?要偷袭沙州吗?他的额头上开始出现汗水。内衣已经湿透。 “不行!要赶紧回去报告。” 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后也冲出四、五十骑加在一起竟有百骑之多是自己的两倍他们是想杀自己灭口了一定是这样! 段秀实静静地等着所有的唐军都慢慢抽刀出鞘、搭箭上弩就在吐蕃军离自己还有五十步之时段秀实忽然拔刀大吼一声“弟兄们冲出去报信!” 第一百七十一章 奇袭吐蕃军 一支唐军约三百骑兵正簇拥着两辆马车向大雪山进他们的身后跟着一支长长的骡马队这是和马匪们约好用钱物交换人质的队伍马车上自然便是荔非守瑜母子荔非守瑜坐在后一辆马车上马车颠簸他斜靠在车壁上透过车窗望着起伏的远山目光里的锐利没有了却多了一份萧瑟这条路他不知走过多少次路上的一石一木他无不了然于胸可此时他却觉得异常陌生仿佛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夜路看不见前途也看不见光明但他清楚地知道前途一定是断崖他有些累了杀累了抢累了但他们却没有回路也没有选择早晚有一天将坠入断崖下的深渊。 昨天沙州都督的一句话仿佛是一只火把在漫漫无际的长夜里让他看到了一丝光明也嗅到了一丝希望‘归顺朝廷既往不咎’荔非守瑜自嘲地摇了摇头一个小都督的口头承诺怎么可能抵掉他们手上累累的血债这一线光明是那么的虚弱、不可靠。 车队已经靠近大雪山荔非守瑜坐直了腰眼睛向大雪山东面那一处山处眺去目光开始变得炽热起来他看见了山口那棵巨石上的小树没有了也就是说大哥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荔非守瑜不禁笑起来他在笑沙州新任都督笨拙的计策居然想破城墙来诱自己过去上次他中了自己的调虎离山之计结果被他侥幸逃脱这一次再让他尝一尝什么叫人财两空他若想趁机端自己老巢就随他去好了他一走沙州必然空虚自己再反过手来端他的老巢便是。 车队已经进入大雪山的区域行至一片空旷之地对面一匹马冲了过来马上之人挥舞着双手大声喊道:“我家领有令就在此交换请贵方派一人前来洽谈。”. 就在前去交换的唐军队伍离开敦煌城不到半个时辰另一支唐军沿着甘泉水悄悄向东南方向逶迤而去没战鼓擂响、没有旌旗招展、没有慷慨激昂的誓师之词在烈日炎炎中宛如一股黑色的洪流铁青色的盔甲在阳光下熠熠闪光这是一支三千人的唐军队伍他们的目标是青羊山的马匪老巢但行军的度却不快似乎在等待什么? 马背上的李清目光严峻嘴唇绷成一条直线神情异常严肃往日随意的笑容此刻在脸上消失他眺望着一望无际的青藏高原莽原千里没有一处人烟可在他看来似乎那闪烁着蓝紫色光芒的雪峰后面一支浩浩荡荡的吐蕃骑兵正向沙州杀来。 李清的眼睛里不由闪过一丝忧虑天不亮时他得到斥候紧急报告斥候小队可能现了吐蕃军踪迹但没有看见人从马匹数量上看有百人左右可能是斥候如果真是吐蕃斥候也就意味着吐蕃军即将出现可敦煌县城墙尚未完全修复又如何能抵挡得住更何况身边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马匪内忧外患似乎都在同一刻爆。 “阳明我看不一定是吐蕃斥候也可能是边境游哨毕竟那里是吐蕃地界。” 副将李嗣业看出了李清心中的忧虑催马上来安慰他李嗣业久在边疆对吐蕃的规律比较了解他笑了笑又道:“若是斥候后面必然会有吐蕃大队而吐蕃寇边大多选择秋季那时秋高马肥稻子成熟可现在正值盛夏我认为可能性不大。” 李清闻言也苦笑一声道:“我又何尝不希望是这样否则这边匪患未肃那边敌人又至以我们这区区数千人又如何能两线作战?” 李嗣业爽朗一笑“一支区区马匪乌合之众阳明何必将它放在心上再说你不是还留了一千多人在沙州吗?更不用担心至于未知的敌人项轩已经去支援到底有没有吐蕃军很快便会有答案。” “对!有张巡和一千二百名豆卢军在又有老将田珍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此李清腰一挺精神振作脸上又恢复了他惯有的自信他回头对士兵们高声笑道:“咱们有威猛无敌的陌刀军有箭法精良的弓弩队还有无坚无摧的铁骑我们大唐军队从来就不惧任何敌手!” “都督说的是我们还从来没打过败仗!”几十个老兵自信且兴奋地回应道。 一匹战马从队伍前飞驰而过一路高喊声音渐渐远去“大家保持队形不要掉队了。” 和从大雪山广阔无垠的平坦地貌相比甘泉水沿岸一带山峦起伏沟壑纵横大片大片的密林一眼望不见边极易隐藏和躲避如果吐蕃军偷袭沙州往往就会走这一条密道。 又走了半个时辰越过一段陡峭的山崖这里甘泉水从断崖上坠落形成一道十丈高的瀑布响声震天传出三里之外空气中白色水雾弥漫两岸的树木异常丰茂青翠欲滴唐军们小心翼翼地上了一段斜坡战马顺从而乖巧过了这道瀑布队伍开始进入吐蕃地界这种地界两国并没有什么法律文件只是用比较险要的地形来作为天然分界线当然吐蕃人的野心是永远也没有什么分界线的。 又往前走了 太阳已经渐渐到了中天河谷里闷热异常仿佛在般河水到这里已经变得平缓和顺李清回头唤过段秀实派来报信的斥候马鞭一指道:“你们校尉可就是在这里和你们分手的?” 报信的斥候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指着大石旁的那堆马粪道:“回都督问话正是此处?” “不错!不轻易下结论一定要见到人才肯罢休是个合格的斥候。” 李清也用木棍拨了拨那堆马粪点了点头转身对白孝德道:“这个斥候校尉叫什么名字以后可以重用他。” 白孝德笑道:“此人以进士身份来投军高大帅也颇为看重只是嫌他书生气太浓命他到士卒中去滚打但他也争气只短短两年便积功升至校尉李都督看上他也是情理之中此人姓段名秀实京兆人氏。” “段秀实!” 李清再一次被震惊了关于此人的故事他从小便听说过想不到竟也出现在自己的眼皮下还是个小小的校尉他心中虽震惊但久经波折使他的城府逐渐变得深沉只淡淡一笑道:“我只说他是个合格的校尉至于他是什么出身他怎么优秀等我亲自看了再说。” 话音刚落一名亲兵忽然指着河对岸急声叫道:“都督快看那边有情况!” 李清闻声看去只见远方出现一百多个小黑点正迅向这奔来“跟我来!”白孝德手一挥也带领几百骑兵趟水过河密集的马蹄溅起大片水花迅迎了上去。 片刻黑点靠近却是一百多骑兵为似乎是前去接应的果毅都尉项轩在他们中间拥着十几名受伤的唐军只见白孝德上前问了几句便立刻将他们带了回来。 “不对!一定是有吐蕃军而且还不会少。”李清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只从白孝德略带惊惶的脸色他便猜到事情的严重性。 骑兵们迅赶回来白孝德催马到李清面前吸了口气镇定了一下心神低声道:“确实现了吐蕃骑军约二千人但没有帅旗估计只是前军。” 李清默默地点了点头事情已经来了躲也躲不了这时十几个受伤的斥候被带过来前去接应的果毅督尉项轩上前禀报“回禀都督我们是在二十里外现他们后面没有现吐蕃追兵。” “辛苦你们了!” 李清嘉奖了他们几句便赶去看段秀实的情况他背上连中两刀厚实的铠甲也被劈开鲜血染红了里面的战袍他们五十人先是被被吐蕃斥候前后夹击随即又被二千吐蕃前军包围五十人最后只冲出十二人个个身上带伤段秀实苦苦保持一分神智等见到前来接应的唐军讲明情况后便再支不住晕了过去。 “赶快把他们送回沙州去告诉军医如果保不住段秀实的性命我就要他脑袋!” 李清下完命令转身找来李嗣业商量此事李嗣业叹了口气沉默片刻道:“如果吐蕃军前军是二千人的话那这次来袭之敌至少也有八千而我们只有三千人确实是个严峻的考验啊!阳明马匪那边就暂且放一放吧!度过眼前这一劫再说。” 犹豫了一下他又道:“只是这里是吐蕃境内若爆激战容易被吐蕃找到借口说我们大唐先挑衅朝廷那边可能会找我们麻烦。”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战斗如果在吐蕃境内打响就变成唐朝入侵大唐会在政治上被动李林甫更不会放过自己可如果退到沙州影响士气不说要命的是城墙还远远没有修好怎么抵挡蝗虫般的吐蕃军想到此李清暗暗有些懊恼早知道那段城墙就不要拆的可他又怎么可能料得到吐蕃军会在盛夏时来袭。 忽然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吐蕃来攻打沙州如果他抵挡不住沙州危急那朝廷会不会调安西或者河西军甚至陇右军来支援那吐蕃攻打沙州会不会只是个诱耳目的是打乱朝廷的兵力和物资部署甚至声东以击西。” 他越想越有可能八千人来进攻沙州并没有什么意义而吐蕃一次战役投入的兵力最少也要五到十万可见它的主要目标绝不是沙州。 李清立刻果断道:“不能退回沙州必须就在这里将吐蕃军截住一切后果和责任都由我来负!”” 他眺望远方大片大片浓郁的密林和起伏的山峦似乎听见了隆隆地马蹄声心中暗暗忖道:“二千前锋队不知他们会不会知道这里有一支三千人的唐军?”李清摇了摇头“应该是不知道只要布置得当也未必不能以少胜多。”. 大唐陇右节度使和河西节度使皆由皇甫惟明一人担任但其长驻陇右州为了将皇甫惟明的战略重心转到河西于是吐蕃赞普赤德祖赞便精心策划了一步险棋偷袭沙洲这是他从年初便开始布置之局他通过在沙州亲吐蕃的羌人也现了沙州豆卢军的异样兵力明显减少虽然不知其原因但他敏锐地感到这必然和皇甫惟明有关若拿下沙州导致大唐临时换将那他的陇右计划也就成功. 七月初在他准备开始攻打大唐陇右的前二个月远征沙州的偷袭行动便悄悄拉开了帷幕吐蕃一共派兵八千人主将为著名大将铁刃悉诺罗其中前军两千人皆是轻骑由吐蕃新兴之将论泣藏率领。 论泣藏约三十岁出头和其他吐蕃人一样青藏高原上强烈的紫外线将他的皮肤灼得粗糙不堪他身材不高但异常壮实肩宽背厚坚固的锁子甲披在身上使整个人变成了一个正方体。 清晨的一场短兵相接消灭了唐军的一支斥候队但毕竟跑掉了十几个而且这些斥候还有接应之人这使他有些犹豫原本天衣无缝的偷袭计划竟然出现了漏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惜没有唐军俘虏否则可问出端倪。 唐军漏网就意味着他们的计划暴露这是个极为两难的选择巨大的风险和巨大的收益同在论泣藏一时拿不定主意他找一块比较方正的大石盘腿坐上去这是他遇到困顿时的习惯他随手用泥块在大石勾画着距离从此地到沙州约一百二十里此时已是午后若有斥候用最快的马回去报信那唐军大队最快也要明天上午才能赶到况且赞普说沙州唐军不足两千即使有兵在外也会赶回去守城这是兵之常理谁都知道守城要比野战更占优势 论泣藏用手抹去了埋伏的可能他站起身来仰望天空日已偏西如果自己抓紧时间便能在今晚赶到沙州打唐军个措手不及。 两千吐蕃轻骑在论泣藏的大声命令下迅整队随即又如一支笔直的长箭向西北方向射去。 一口气奔出二十里地青藏高原上的气候瞬息万变刚才还是烈日炎炎转眼便已阴云密布低矮的云块风起云涌在头顶上飞逝远方的云山在剧烈翻腾向上一场暴风雨眼看渐渐逼近。 二千吐蕃骑兵象箭一般疾驰越过一个又一个高高低低的丘垒穿过一片又片浓郁的密林脚下是柔软而厚实的草垫前方便是甘泉水河谷据斥候报告沿着甘泉水可直达敦煌县。 天空乌云密布远处已经漆黑一片一座座山峰被黑云吞没仿佛有什么恶魔要降临人间。 时间还只是下午但夜已经在甘泉水的上空提前到来河谷里阴沉沉的但吐蕃军对这一切都似而不见长长的马腿在飞奔向前!向前!响如暴雨的马蹄声在空旷的河滩上敲打如一群饿狼在扑向远方的目标。 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异状甘泉水的水位仿佛是枯水季节而现在却是雨量充沛的盛夏约奔出几里地前面领路的几个斥候现了异状惊得连声叫喊:“将军这个水位比昨晚浅了很多有问题!” 论泣藏的脸刷地变得惨白突然意识到了敌人狠毒的一计不等他下命令大地象平地起了一声闷雷又象野兽低鸣阴惨惨的乌云下一道黑线在百步外已经清晰可见微微反射出异样的亮色。 河水汹涌咆哮激起的暗黑色浪花足有二丈多高不等吐蕃军反应过来河水便一口吞下了数百名骑兵惊惶、恐惧、魂飞魄散剩下的一千名骑兵狂喊着互相践踏如山崩地裂般向岸上没命地逃去河岸又高又滑战马涌堵在一起根本无法借力上跃论泣藏见形势危急连连在马臀上狠狠抽了几鞭继续向前狂奔要和洪水赛跑。 但就在这时从河岸两边的密林里爆出惊天动地呐喊声数百名唐军霍地冲出手中冷冷地端着伏远弩一名军官一声令下密集的箭矢铺天盖般呼啸射来数百名冲上岸的骑兵被射得人仰马翻纷纷重新坠入河中论泣藏更是连人带马被扎成豪猪一般重重摔倒在地汹涌的洪水从他身上冲过转眼人影皆无。 又一阵喊杀声随劲风吹来埋伏在上游一里处的一千大唐骑兵终于赶到长槊直击、横刀翻飞最后剩下的三百多名吐蕃军再无战意纷纷夺路而逃。 远方的山丘上慢慢出现几匹战马一道闪电在他们头顶划过撕开沉沉的黑幕将大地瞬间映照成亮白色只见中间那匹战马上唐军主将李清正用冰冷的目光盯着河谷中的战场这是一场一边的战斗自然的力量和安西军的强弓劲弩将二千吐蕃前军全部歼灭最后只有百余残兵[死逃出生天消失在白天的夜色之中。 “所有伤兵一个不留全部杀死抛入河中。” 这是李清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言罢他抬起头来凝望远方暴风雨已经转了方向向东而去浓如墨汁的天空渐渐开始稀薄变成灰黑色随风吹散一座座曾在黑云中战栗的雪山又露出了蓝宝石一般的光芒就在那雪山下另一支更庞大的吐蕃主力正向这边浩荡开来。 李清的脸色变得异常严峻那一战他将无巧可用只能用大唐的战刀来捍卫唐军的荣誉。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前方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第一百七十二章 至关重要的一战 人质和钱物的交换没有什么悬念一切都按两位设计完成当唐军点完钱物交接了人质后近三千马匪突然从山里蜂拥杀出前来交接的唐军见势不妙立刻弃钱物而逃而却不逃远跑了一段路又停下来远远观望俨如一击未中的豺狼等待再一次下手的机会。 人和钱都完好无损地回到马匪手上太轻而易举了似乎有点成了儿戏匪荔非元礼面色凝重丝毫不感到成功的喜悦无数个疑问在心中翻滚他先将老母安顿了一催马赶到荔非守瑜的马车前。 此时荔非守瑜正从马车里出来远远向唐军招手大笑“去转告你家都督多谢他的款待。” “老二唐军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去偷袭我们青羊山吗?” 荔非元礼身高八尺青紫脸堂生就一张血盆大口一丛硬须如刺猬般炸起若夜枭见了他恐怕也会改了习性白天出来。 荔非守瑜回头看了看大哥神色郑重道:“我猜也是这样你看这阵势难道真是来交换的吗?若我没猜错我前脚刚走他们后脚便去了青羊山。” 荔非元礼大吃一惊“那这可如何是好这些钱物重得跟山一般怎么赶得回去而且那几百骑兵虎视眈眈连藏都没地方藏。” “不妨事!” 荔非守瑜立即摇头道:“把车都毁了。钱物他们几百人也拿不走我们要地是时间现在立即出兵不过不是青羊山而是敦煌我们大张旗鼓去我就不信他李清不回头!” 荔非元礼沉默一会儿也道:“如果敦煌有守军怎么办。我们又没有攻城器若攻不下来而官兵又背后杀来我们腹背受敌怎么办?” 荔非守瑜叹了口气他负手仰望渺茫无尽的天际徐徐道:“大哥。我其实还有一个想法就怕你不答应 远空已经染成金黄色不觉已到了落日时分遥远的西南方向群山渐渐消融在落日的余辉中向大地投下长长地一抹浓影。 ‘呜----’低沉、肃杀的号角声在甘泉水河谷二十里外响起一队队整齐的吐蕃兵出现在广袤的高原之上战旗飘扬士兵密如蚁群骑兵在步兵阵中穿行。没有人说话只听见密集划一的脚步声有节奏地在大地上起伏。度不快但浩荡无匹地气势可以将任何阻挡之物碾得粉碎。 这是吐蕃军的六千主力。虽有步兵但距前军的距离不过百里高原男人特有的体质让他们背负着近百斤重的铠甲和补给横跨千里急行军乎常人的耐力和悍不畏死地骁勇打造了吐蕃军强大的战斗力每逢战事皆列队而上。退必斩之。 主将铁刃悉诺罗阴沉着脸他刚刚得到探报。他的前军在甘泉水中了唐军的埋伏全军覆没胜败是兵家常事他并不在意但让他惊讶的是唐军竟然知晓了他的偷袭而且在原本无比天衣无缝的计划在这一刻忽然被撕开一个大口子看来事情并没有象赞普想的那样简单。 这时一名斥候飞奔而至老远便跳下战马“报将军前方三十里处现唐军踪迹约三千人打的旗号为‘高’。 ‘高?难道这是安西军不成?’ 铁刃悉诺罗正在疑惑赞普的情报不准确豆卢军似乎并没有减少忽然听说是安西军他顿时疑窦大解但另一种不安却浮上心头对方到底有多少兵? “传令下去大军就地扎营多放斥候出去!”. 虽是盛夏但高原上地黎明却异常寒冷仿佛白日积下来的热量一夜间都被无边无垠地宇宙吸走了东天际已经微微泛起一丝鱼肚白李清坐在一块大石遥望南方远山的皑皑白雪但此时它们还是灰黑色仿佛蒙着黑巾地穆斯林妇女。 此刻他在思念另一个女人在南方的万里之遥她应该回到母亲的身边她的肚子也应该和帘儿一般隆起那里面是自己的骨肉分别已经四个月了她渺无消息不知她诞下孩子后会不会北上来寻找自己应该会她也是一个坚强而执着的女人。 “阳明在想什么呢?一个人坐在这里。” 不知何时李嗣业已经悄悄来到他的身旁和他并肩着笑道:“我也是难以入睡明天这场大战将是我们严峻的考验。” 说到此他凝视着李清“尤其是你这将是你第一场正式地两军对垒战此战成败对你将来的成就至关重要。” 李清眉头微微一皱“我确实有点担心担心自己明天指挥不了这场战役而且还是以少击多。” 李嗣业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这不是什么战役真正地战役在后面后勤、粮草、物资兵源调动一场一场战斗啃下来最少也要半年时间而明天还是一场遭遇战和你在东打的那场战役是一样不过是人数多一点罢了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 李清笑了他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寒霜伸开胳膊长长地挺直了腰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真是有点等不及了。” 他长长吸一口刺骨的寒气抬起头来河对岸的的远山抹上一层微光天亮了。黑沉沉的山梁背后露出一轮红日夜的阴影已经消融大地苏醒气象万千:青藏高原辽阔的荒原上草垫厚密;河谷里雾霭茫茫微光点点;东面疏勒山和祁连山连绵并立蓝紫色的光芒交相辉映高入云天的山巅象块黑玉覆盖着皑皑白雪在殷红的晨光下斑斓璀璨。 李清将刺骨的寒气呼出来头脑立刻变得清明无比他大声高呼:“命令所有的士兵都起床将所有的杂物一概抛弃!” 天空放出万道霞光东风劲吹李清屹立在军队的最前面只见他身材魁伟、威风凛凛乌黑的长在高高 下随风飘逸他的嘴角绷成一条直线俨如花岗岩一硬的脸庞上充满坚强不屈、无所畏惧。 “呜----”嘹亮高亢号角声在河谷回荡这是唐军起程的命令其他号角声也应声响起隆隆大鼓擂响了一声一声、一阵一阵直敲到人的心中催人奋进让战士们士气高昂。 “进军向吐蕃人进军!” 他一声高喊战马跃身飞出在他身后安西军的战旗在风中掩卷一队队大唐士兵起拔直向远方开去李清纵马飞奔白色的鬃毛飞扬飘在他的头盔上两边的亲卫呼啸向前如同奔向海岸的汹涌浪花。 天气晴朗空中飘着几缕轻云风正转成西风风加大。 吐蕃军静静地簇立在一片宽广的山丘上在山丘最高处高骑马上的吐蕃主将铁刃悉诺罗打手帘凝望着远方忽然他看见了约五里外出现了一条蠕动的黑线缓缓向这边开来越来越明晰旌旗成云盔甲寒亮‘三千人!他最多只有三千人’气这一仗他必胜无疑。 唐军在二里外停住了脚步三千军一千弓弩手作为驻军在弓弩手的前面一千重甲陌刀手集成方阵处于前锋站列成三排仿佛三面厚厚的铁墙在队伍的后面则是一千轻骑。手执长槊鞍胯横刀战马已体会到即将到来地杀气正低头咆哮随时备战。 两军对垒双方都在积蓄力量候而待吐蕃军的强项在于盔甲。他们不似唐军配明光甲而是大多披挂锁子甲做工精湛、细密普通刀剑绝难砍入此外吐蕃铸剑技术也较高。故吐蕃军的主要装备便是长剑但吐蕃军的弱项却是弓弩他的弓弩技术落后射程不远也难以射透唐军的铠甲顾而配备也极少他们从逻些(今拉萨)出时配备是步兵、骑兵各半但前军二千骑兵在甘泉水被李清伏击全军覆没。此时吐蕃军的结构便是四千步兵、二千骑兵但吐蕃军死战的气势便是他们制胜地法宝。 唐军则不同。装备精良弩、甲、刀是唐军的三**宝。尤其是安西军骁勇善战军中多胡人身材高大威猛配备有重甲陌刀手更是令它的对手闻风丧胆罗斯之战二万安西军远征万里。对阵大食二十七万联军更创造了杀敌数万。已伤八百的辉煌战绩。 一阵狂风刮过空旷的战场飞扬的沙尘将天空染成烟灰色但两军依然没有动吐蕃主将铁刃悉诺罗在等等唐军先出阵而削弱唐军弩箭地威力。 唐军主将李清也在等用恒古不变的耐心在等吐蕃军先出阵则用劲弩削弱敌人的有生力量两员大将似乎是在较量心智看谁能等到最后。 时间一点一点、一刻一刻地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李清的瞳孔已经成了一条直线但他岩石般坚硬的脸庞上却没有半点表情神情严峻没有命令唐军谁也不准动一动。铁刃悉诺罗方正的脸上亦冷冷冰冰没有任何反应终于他的指头动了手臂徐徐抬起紧绷的唇线里蹦出三个字:‘步兵上!’ 兵力占优的吐蕃军终于先出击‘咚!咚’的皮鼓声敲响震人心魄六十人一排地吐蕃军缓缓启动组成一座五十排的方阵弥漫着滔天地杀气每个士兵的眼中都呈死灰色左手盾牌右手长剑一步一步向唐军开去越走越快盾高高举起长剑闪烁冰冷地寒光。 越走越快越走越密集队伍整齐而不乱这样的方阵是步兵对付骑兵的有效手段在密集的防守前骑兵的冲击根本无济于事唯一的办法是用弓兵射乱阵脚露出空挡让骑兵突入。 李清默默计算着射程吐蕃军已经到三百步了进入了唐军伏远弩的射程他忽然振臂大喝:“放箭!” 主帅的命令仿佛是响在耳边地一声惊雷密集的梆子声敲响一千名唐军分三排轮番放箭铺天盖地地透甲箭呼啸着射去吐蕃军一齐高举盾牌抵挡着飞而来的夺命之箭箭钉在盾牌上将吐蕃兵们的手震得生疼但吐蕃军阵势太密箭矢无孔不入从盾牌间的缝隙里射入射在腿上、射在头上不停地有吐蕃士兵中箭倒地但巨盾挡住了大部分的箭并没有给敌军造成多大的损失。 已经二百步了李清见对方阵法严密弓弩手射不乱阵角用骑兵出战会不利他毫不犹豫一声低沉的令下“出陌刀!” 仿佛龙吟一般李嗣业一声长啸山一般的身躯向吐蕃军压去只见他巨大的头颅仿佛一头狮子硕大而可怖身上的铁甲重似千斤将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头盔下只露出一双闪着可怕亮光的眼睛一柄丈许长的雪亮陌刀在他手上翻飞两边刀刃锋利异常前方带着尖刺可劈可刺在他身后一排排唐军战锋队排列得密不透风仿佛一堵万丈的悬崖峭壁个个身披重甲后背巨盾舞动着陌刀冷森森的眼睛射出骇人的目光。 五十步. 象两座巨浪两军步兵轰然相撞激起万丈的恶浪撞得浪浪开花、撞成骇浪惊涛唐军陌刀泼风般卷杀向前猛冲猛砍刀剑相碰出克啷、克啷的声响唐军个个高大臂长特殊的训练使他刀法娴熟力大威猛这是安西军的王牌犀利的刀将盾牌劈成两半砍在铁甲上或者头颅、或者膀子顿时血箭冲天号哭、呻吟骤起刀锋将密密麻麻的吐蕃军一排排劈倒仿佛割草一般暴烈的唐军战锋队赛似风暴踹踏一切、压倒一切、披靡一切。 虽然在厮杀中处于下风但吐蕃军依仗着数倍于唐军的人数顽强抵抗一排倒下另一排顶上保持着阵列的不乱同唐军鏖战在一处。 处于阵营中间的两名吐蕃千人长见唐军陌刀 嗣业蛮横异常如凶神降临人间所过之处劈得血头颅满地两人大喝一声一左一右夹击上来李嗣业早瞥见这两人眼射微光他猛地后退一步让过拼死的一剑大喝一声手中陌刀如闪电般刺去尖刺割断了对方的喉咙将尸体挑翻在地另一名千人长的剑已砍到说时迟那时快他反手一刀迎着对方的剑猛劈而去剑被削断刀势依旧迅猛从右连肩带臂将这个千人长劈作两半唐军顿时欢声雷动士气大涨。 这时吐蕃主将铁刃悉诺罗见唐军陌刀队厉害竟敌住了自己的三千步兵心中震惊异常但他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并不慌乱他派步兵先上阵的目的就是引出对方的陌刀队从而给自己的骑兵让出机会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下面就该他的骑兵出战了。 他细细地寻找唐军布兵的漏洞忽然他现了唐军弓弩队与步兵相隔太近不到百步唐军主将竟没有及时后撤让出距离这样唐军的远射威力将大大减小。 现了这个漏洞铁刃悉诺罗冷笑一声一声令下一千吐蕃骑兵飞驰而出向唐军陌刀队两边冲去随即他亲率一千步兵在一千骑兵的掩护下从侧面悄悄向唐军驻军袭去。 这边的唐军主将李清见吐蕃军骑兵已经出动。企图从侧面冲击陌刀队地阵脚。 他一声令下:“命骑兵出击!”位于唐军身后的一千骑兵立刻分作两列在骑兵主将白孝德的率领下向吐蕃骑兵迎战而去兵对兵、将对将沙场上一团混战但又条理清晰各自的阵法不乱。 忽然一名亲兵大声惊叫。“都督你看!” 李清闻声看去只见一支吐蕃骑兵和一支步兵沿着战场的边缘向这边悄悄摸来由于度缓慢难以察觉。 ‘不好!吐蕃人是想冲击自己的驻军了。’李清立刻猜到了对方的目的他没有命驻军后退并不是他地疏忽而是僵持时间太久。怕一但后退将会影响到士兵的士气。 但这样也被对方寻到了机会此时若用弩箭射击则会伤及自己的骑兵李清不假思索命令道:“一到四营组成刀盾军列阵迎战!” 唐军几乎每人都佩有横刀背着巨盾主帅一声令下八百弩军立刻变成刀盾军结成一个大方阵抵抗吐蕃军的偷袭。这时唐军的陌刀军已占了上风。只要再坚持一时半会儿陌刀军就能击溃吐蕃步兵。反过来支援。 但在刀盾方阵的中间第五营依然是弩兵他们用三百步(约四百五十米)地伏远弩向奔上来的吐蕃骑兵放箭箭是透甲箭箭尖细而长无孔不入这是对付吐蕃人锁子甲最有效的武器。箭力强劲奔驰在最前面的一百多骑兵立刻被射倒在地。但距离太近吐蕃的骑兵立刻奔到了眼前。 在阵法严密的步兵方阵面前轻骑兵是占不了什么便宜他们只能寻找机会将阵脚冲乱一旦方阵崩溃骑兵就成了步兵的克星。 吐蕃骑兵在唐军的刀盾军外围左右奔突企图寻找漏洞但刀盾军内部的箭矢却不断呼啸而至将骑兵接连射翻坠地。 这时吐蕃主将铁刃悉诺罗率领一千步兵已经赶到他大声吼叫着、怒骂着指挥吐蕃军向唐军冲去。 李嗣业陌兵队已经和吐蕃军战成胶着状态陌刀军虽厉害但敌军三倍于己且个个悍不惧死用血肉之阵死死缠住陌刀军。 唐军的骑兵相对而言却是最弱地兵种一千骑兵与一千吐蕃骑兵堪堪战成平手也无力支援唐军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吐蕃军兵力占多的优势便开始显露出来。 战场上地形势扑朔迷离陌刀军依然占着上风骑兵与对方不分胜负最惨烈之处还是由弓弩军临时改成的刀盾军直杀得血肉横飞尸堆如山一步步被压得收缩、变仄。 一千步兵拼死抵抗着对方两千人地疯狂冲击却没有一个人后退一步唐军主将李清在阵营中间被三百亲卫死死护卫着他看见了每个士兵的脸那是一张张不存希望但求赴死的脸庞激出他们内心那种为了民族而战死的勇气泪水不知不觉顺着李清的脸庞滑落下来他从来没有象此时此刻这样感动个人的荣辱、朝堂的争斗这一刻都统统离他远去他心中只有为了这个国家、为了民族而不惜流血战死的决心。 他毅然抢过一只巨大地号角仰天吹响号角声悲愤而苍凉在战场上久久回荡在每一个唐军将士的心中回荡杀下去直到最后一人。 忽然远方象是应和一般一声一声地号角也跟随着响起一支骑兵挥舞着杂色的兵器穿着斑驳的衣服铺天盖地掩杀过来在漫天的黄尘中他们眼睛里流露出的是和唐军一样的杀气他们身上流淌着的是和唐军同属一个国家的鲜血他们虽是杀人不眨眼的马匪但在捍卫民族和国家荣誉面前他们一样都是大唐的军人。 剑头利如芒恒持照眼光。 铁骑追骁虏金羁讨黠羌。 高秋**月胡地早风霜。 男儿不惜死破胆与君尝. 天宝四年八月吐蕃赞普派大将铁刃悉诺罗率八千兵偷袭沙州企图打乱唐军的战略部署为随后的陇右战役赢得先机但在大雪山附近的吐蕃境内却被沙州都督李清率三千唐军阻击战事惨烈最后在荔非兄弟率领的马匪支援下唐军大胜八千吐蕃军最后只剩不到千人逃回逻些主将铁刃悉诺罗身受重伤唐军也死伤惨重三千人折损一半。 但此一战正式奠定了李清在大唐军中的地位沙州李都督的威名传遍了河西也传遍了整个大唐。 第一百七十三章 庙堂之高 前几日感恙了病得颇重也没有上朝一直卧床在好一点了但病去如抽丝身子还有点沉重须在家静养。 书房里光线充足凉风习习经过七月的盛夏到了初秋的八月天气已不感到燥热李林甫坐在他那张黄老旧的藤椅上悠闲地喝着参茶这是用渤海国王钦茂孝敬的千年人参所泡东宫案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李林甫仿佛转了性再不过问太子的之事每日里只是忙忙碌碌批转钱物、调动官吏河南>)调粮赈灾这些都是他宰相分内之事但更重要的却是皇上决定册封太真妃杨娘娘为贵妃皇上没有皇后、元妃贵妃其实就是皇后了。 皇上封贵妃举国关注但李林甫却不然他又慢慢地喝一口茶细长的眼睛里散着淡淡的微光。 他关注的是杨玉环的家族作为一个得宠的皇妃她必然需要一个强大的外戚作为支撑皇上也必然会这样考虑否则贵妃在宫里就会四面受敌‘杨国忠’李林甫的脑海里跳出这个名字这是昨日皇上封杨钊为御史中丞时替他改的名字。 “好昌盛的官运!” 李林甫不禁冷笑一声几个月前还是金吾卫兵曹参军可短短数月就变成了正五品的御史中丞无功无绩。明显就靠裙带关系实在让人不齿他不由想起另一个升官迅地李清人家好歹也是在南诏立过大功。 但李林甫考虑的是如何将新兴的杨氏收到自己的旗下杨钊不!现在应该叫杨国忠他不用担心。东宫一案中他就是自己的急先锋了关键是要皇上的态度外戚不同一般官员最终还须李隆基肯才行。 外面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父亲。孩儿有要事禀报!” 是他的八子李银东宫案后李林甫为了试探李隆基对他地态度有无变化特地上表恳请皇上再荫自己另一子为官按唐制只有皇帝或皇后的直系亲属一家才能荫二个孩子为官其余官员只能荫一人而且品阶也有讲究如正一品(太师、太傅、太尉)官员只能荫得正七品官且大多是军职。但李林甫的奏表却得到破格批准不仅得到皇帝直系亲属的待遇。而且还得了从六品的尚书省员外郎实缺任兵部职方司员外郎。可见皇上对他圣眷依旧这也让他略略放心下来。 李银的突然到来却让李林甫微微有些动怒当官没两个月便中途私自回家传出去让百官如何评点再天大地事下朝后不能说吗?还是那样沉不住气。 他将杯子往桌上一顿拉长了脸道:“进来吧!” 李银听出了父亲口气中不悦他慢慢走进房内。心中忐忑不安低头道:“父亲大人。我有要事禀报。” 李林甫瞥了儿子一眼冷冷道:“听说你昨晚又和那帮皇亲贵嗣出去胡闹了可是真?” 李银慌忙道:“父亲教诲过孩儿孩儿已经改过很多昨晚孩儿去崔圆府的路上遇到他们不得已应酬了一个时辰实非孩儿本意。” 李林甫听说怒色稍敛但依然冷冰冰道:“你不用去找崔圆之女她身子太弱不是旺夫相为父决定还是替你迎娶崔翘之女虽然他上次拒绝但他夫人却赞同在他家里是他夫人做主这事你就别想了过几日我便会请媒。” 李银从未见过崔柳柳的母亲可二个月前去他家吃饭竟被她母亲的虎威吓得落荒而逃从此再也不敢去找崔柳柳又把眼光放到崔圆之女的身上虽然她身子单薄了点但也温柔可人从不出家门一步和那崔柳柳大不相同男人的心就是这样奇怪他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玩女人娶妻时却要对方严守妇道最好这辈子从未和其他男人说过话从古至今皆是一样。 但父亲的意思还是让他迎娶崔柳柳他苦着脸却又不敢说个‘不’字只得低声应了李林甫自然知道儿子的心思崔翘之女名声虽不太好但娶了她不仅可以将崔翘拉过来而且崔翘之妻又是嗣宁王李琳之妹可谓一箭双雕婚姻嘛!本来就是政治交易大不了以后准他多娶几个妾来补偿。 想到此李林甫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点点头道:“说吧!什么重要的事?” 李银忙焦急道:“孩儿刚刚接到沙州战报李清在沙州大败吐蕃军斩敌七千多裴尚书已经进宫了。” “这是好事你急什么?” 李林甫见他满面焦惶略有些不满道:“此事我已知晓皇上也早就知晓我虽不喜李清但这是国事岂能因对个人地好恶而随意抹杀他的功劳?倒是你李清年纪和你一般大他在为国戍边而你却醉生梦死你差他不止一点两点啊!” 李银诺诺答应可心中却暗骂其父无耻去年王忠嗣大败突厥乌苏米施可汗时却不见他如此‘正直’而在背后奏王忠嗣谋反现在却装得堂堂正正地教训自己。 心中虽怨恨可脸上却不敢半点表露只低声道:“但孩儿今天接到沙州兵曹事送来地作战图才现这场战斗不是沙州打的而是在吐蕃境内约八十里处打地换而言之是我大唐在入侵吐蕃。” 说到此李银偷眼看了看父亲见他表情开始凝重心中暗暗窃喜他便是为此事而来不知为何他心中深深地嫉恨着李清嫉恨这个与自己一般年纪却又位居高位的对手。 “越境作战真是这样吗?” 李林甫的两眼眯了起来鼻槽再次拉长刚刚还在盛赞李清为国戍边可现在忽然现他的把柄心又开始活络起来他起身背着手在房内来回踱了一圈徐徐道:“你现在立刻回去把你拿到的地图录一份副本交给杨国忠什么也不要说你知道吗?” “杨国忠?”李银一愣。 “也就是杨钊怎么你现在不和他来往吗?” 李林甫的眼光忽然锐利起来象一把锋利的剑直刺儿子的内心自己再三叮嘱他要和杨国忠保持密切关系但现在才现儿子似乎并不太听自己地话。 “难道为父给你交代的话你全忘?” 李林甫的嗓门忽然提高冷冷盯着他道:“那永王之子呢?你是不是也没有按为父嘱咐地去做?” “孩儿只是觉得. 李银说不下去了他忽然现父亲盯看自己的目光寒冷至极他的腿开始抖‘扑通!’双膝跪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半天李林甫才慢慢走到窗前仰天叹了口气道:“可惜李清不是我的儿子否则他一定会理解我的用意。” 他只觉得索然无趣向后挥了挥手“你去吧!把地图给杨国忠便是其他没你的事了记住以后老老实实当班切不可随意离职。” 李银见父亲动了真火也不敢再解释说了声‘是’便低着头退了下去。 见儿子走远了李林甫才回到椅子上颓然地坐下本来轻松悠闲的心境却被儿子的自负和愚蠢破坏掉了。 两个月前李清被封到沙州李林甫为了监视他特地任命一名自己的门生去做寿昌县县令却无意中得到一个情报沙州豆卢军兵源严重不足李林甫吃了一惊但他也不声张暗暗调查事情的真相最后现这和陇右、河西节度使皇甫惟明有关随着调查一步步的深入皇甫惟明募私军之事也被他查了才出来。 从将李清派到沙州。李林甫便判定李隆基是知道这些事情地却在装傻而且他将李清派去一定有什么用意。 这两个月旁观者清李林甫也渐渐猜到了李隆基的心思他是想废掉太子却在慢慢图之要将拥立太子的大将一个一个不露声色地削去才能无风险地废掉太子。如此一来恐怕他要对付的第一个就是皇甫惟明那李清不就是这局棋上一个重要的子吗? 既想通这一点李林甫不禁大感振奋他立刻改变了策略从前他是积极寻找一切机会打击太子。而现在他只需为李隆基解去废太子的后顾之忧便是了比如让李隆基现一个合适的新太子而郯王李琮贪婪、虚伪从前没有被立为太子将来也不会有他的机会。 李林甫果断放弃了他他地目光便慢慢转到了永王李璘的身上此人一向低调几乎所有的人都将他忘记了。但也正是他的低调才会被李隆基现。 书房里很安静。只听见‘沙!沙!’的笔声李林甫在奋笔疾书。他是在写日记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却不是天天写只有当他心中有感或策划大事时才会记一记尽管如此他地笔记也已经积了满满一箱。 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管家在门口急声叫道:“老爷。宫里有人来传旨皇上命你火进宫。”. 杨钊不!从现在起他就叫杨国忠了虽然还有点遗憾没有叫杨帝忠他要表明自己的立场他忠心的可不是国家而是皇上不过他还是很满足了这不生了官有了自己的官署并赐钱五千万绢千匹封职分田和永业田各十五顷不仅如此皇上还把原来太平公主的宅子赏给了他里面奴仆丫鬟有近百人据说这是李林甫屡求不得的美宅当晚杨国忠便选了两个美貌的奴婢陪寝着实**了一把当然老婆孩子也要派人接来给李清打工实在不是他所情愿。 大唐御史台品阶不高但权位极重分台院、殿院和察院三院或办理大案、或纠察礼仪、或监察百官和地方职能各有不同御史大夫是最高长官但御史大夫往往只是虚官有名无实权这样御史台的实权其实就掌在次官御史中丞的手上虽只是正五品但三品地要员也得给他面子这就是李林甫的第一悍将王:. 杨国忠掌的是殿院殿院负责纠察朝廷各种仪式包括朝会地秩序、典礼的服饰、祭祀和皇帝巡省的大驾等等他虽然狗屁不懂但拍桌子骂娘是少不了、下属递来的报告不遂意则要扔到对方脸上去总之架子是要摆足。 今天是他第二日上班御史台位于承天门大街之东左是太史监右是宗正寺杨国忠在几名属下的簇拥下骑着高头大马满面春风地从安上门进了皇城仿佛夸街的状元就差身上背条喜带按理他只需从太仆寺前穿过去不远便是御史台可他偏不他要绕一个大***一路接收各部官员的恭维若是条件允许他恨不得绕全国巡回演出一圈. “杨大人福星高照官运亨通啊!”. “杨大人少年有为不!那个中年有为大器晚成!”. “我看李相之后台省之非杨大人莫属”. 他一路洋洋得意尾巴都要翘到天去尤其走到都水监时有几个伶俐的小官更是抢上来给他牵马缰绳更令他血脉贲张仿佛到达人生地顶点当年他在中衣食无着看人脸色度日想不到自己也有今天杨国忠只觉胸中豪气万丈等一等!豪气万丈现在已经变成豪气千丈因为前面有一辆马车在挡他的路堵住了他豪气宣泄地渠道杨国忠的脸立刻便阴沉下来只见马车上下来一人体形修长俊美、气质风流倜傥他身着正四品朝服正是吏部侍郎杨慎矜虽然五百年前是一家又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但杨国忠却不这样想人家是帝王后裔自己只是市井无赖他的耳畔不由回响着在李林甫书房内杨慎矜对自己的讥讽: “杨参军诙谐活泼好酒好赌好色却不好学官场中必能游刃有余哪还需我们关照倒是有太真妃这个靠山还得请杨大人将来多关照我们才是。” 事情已经过了两个月但杨国忠却一个字也没有忘掉此刻他竟然又敢堵自己的路旧恨新仇一齐在此刻爆杨国忠恶狠狠地盯着他企图寻他的岔子可是新官上任业务还不熟练看了半天他只现杨慎矜除了帽子似乎戴歪了点其它就没有再现什么。 一个属下估计是杨国忠肚子里的虫转世立刻便猜到了上司的心思急附耳向他低语几句杨国忠笑逐颜开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 他催马上前阴阴笑道:“杨侍郎别来无恙呼?” 杨慎矜老远便看见了张狂的杨国忠他是帝王之后趣味高雅对杨国忠这种恶俗的小人嘴脸实在是厌恶之极当下不由冷冷笑道:“杨大人在皇城走来走去想必是找不到自己的官署不如我派人送你去可好?” 杨慎矜的讥讽让杨国忠义愤填膺他仰天干笑两声指了指杨慎矜的马车道:“按礼制杨侍郎的马车应该停在道路左侧可现在却停在右侧占了尚书之位本官身为御史中丞有责任纠错而且还要弹劾你。” 说到此杨国忠眼皮向上翻就等着杨慎矜向自己低头认错再好好奚落他一顿不料半天也没有动静他定睛一看却见杨慎矜已经上了台阶压根就不理自己杨国忠丢了面子顿时恼羞成怒他跳下马来大喝一声“站住!再不向老子道歉就休怪老子不客气了!” 杨慎矜呵呵大笑背着手转过身来望着杨国忠讥道:“我该叫你什么呢?杨寨主还是杨大爷我若是你早就跑回街头赌博喝酒去了还在这里丢人现眼我有一句话送你全当作你高升的贺礼你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腰那根裙带千万要系紧了否则你可能连替我牵马的资格也没有了。” “狗东西!你竟敢消遣老子。” 杨国忠胳膊一挽握紧老拳冲了上去别看他当年在王兵各面前吓得跟鸡似地但对付杨慎矜这种文弱书生却毫不含糊此刻他抡起老拳当真变成了杨寨主. 狠揍了杨慎矜一顿。不!文明的说法应该叫肢体冲突杨国忠才得意洋洋回到官署老远便见一人站在门口似乎有点面熟他揉了揉被抓破了皮的眼睛立刻认出来。是相国大人的儿子新任兵部员外郎李银刚才的杨寨主立刻变成了杨小弟笑咪咪跑上前去拉着他的手亲热道:“李公子当真瞧不起我么?想请你喝一顿酒都那么难。” 李银一见杨国忠顿时吓了一跳只见他脸上、眼上都有被抓的痕迹身上的官服也被撕了个口子不禁暗暗忖道:“难道这杨钊也惧内吗?” 心中想但嘴上却不能说只当没看见。只拱拱手笑道:“我哪里敢瞧不起杨大人只是我平时劣迹太多。怕御史中丞大人见了弹劾我去。所以才不敢找你想不到杨大人高升了本色却不改不用多说我今晚要好好敲敲杨大人地竹杠。” 杨国忠立刻眉飞色舞道:“不如今晚去潜碧楼我请客那里的头牌我今晚包了。” 李银哈哈一笑拍拍杨国忠的肩膀道:“我父亲对你评价颇高。果然不错对我的胃口。不叫你杨大人了叫你杨大哥!” 他见左右闲人颇多便将杨国忠拉到一边低声道:“杨大哥高升可能嫉妒的人不少我父亲让我转告你要想不被人小看就赶紧做几件实事出来便可堵住所有人之口。” 杨国忠犹豫一下皱眉道:“我是想找事干可是天下太平却没事可做。” 李银见时机已到便从怀里拿出那份地图副本塞给杨国忠道:“这就是一件事沙州都督李清未经朝廷允许擅自跨境偷袭吐蕃军这份地图便是证据我父亲指明要让杨大哥办此案你可别辜负了他。” 杨国忠吓了一跳怎么会是自己兄弟之事这叫他怎么下得了手李银见他眼中犹豫便又冷笑一声道:“我再说一遍这是我父亲特地关照你做的第一个案子若做得好我父亲会荐你到六部兼实缺官若不想做以后你也不用再登我家府门了。” 杨国忠地脸胀得通红他是个聪明人虽然皇上看重他但宰相大人却万万不能得罪否则将来有的小鞋穿在切身利益面前兄弟之情又渐渐消失了李清的模样再一次被他抛到脑后‘公事面前不枉私情!’杨国忠告诫自己一番便慢慢伸手将地图接过来揣进了怀里又低声道:“请转告相国大人他老人家的话国忠不敢不从。”. 若现在再让李清见李隆基他一定会被吓一跳只两个月的时间李隆基便象老了十岁夜夜笙歌使他生理调节开始跟不上疲态毕露他已经三天没上早朝了每天早上他根本起不了床一直要睡到日上三竿才慢慢起床梳理然后来御书房坐半天听取一些大事小事便直接扔给高力士处理了。 可今天却有两件大事先是兵部尚书裴宽赶来报喜沙州大捷都督李清率三千人歼灭来犯的吐蕃军七千余人要求皇上嘉奖这件事在十天前李隆基便在李清三日一次的报告中知晓了而且所有的细节一字不漏地报告了他因为敦煌城的城墙修补无法守城只能跨境迎头痛击还有马匪的及时支援挽救了战局李清请皇上赦荔非兄弟二人之罪。 对李清地坦诚李隆基十分满意而他能以少胜多保住沙州击败前来偷袭的吐蕃军更让他赞叹他当即回信一封将他和所有参战地将士好好褒奖一番并答应他所提的一些合理要求。 可过了一会儿另一件大事便来了吐蕃赞普派特使来警告唐朝沙州之事是唐朝主动挑衅要求其严惩沙州都督李清否则一切后果都由大唐来承担。 话说得极不客气言外之意就要出兵讨伐大唐虽然李隆基并不想处罚李清但从这封信便可看出来吐蕃要对大唐用兵了他现在急于知道陇右地备战情况。 ‘诏李林甫火进宫!’ 但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杨国忠弹劾李清的奏折也递上了李隆基的御案. 注:杨国忠改名应是天宝九年老高因剧情需要将他提前了;另外还有个大错误老高一直把太真和玉真搞混前面将杨玉环的太真妃写成玉真公主错误巨大罪不容赦请大家批斗!批斗用的高帽已经用报纸叠好、戴上上书四个大字:新年快乐! 第一百七十四章 纳妾 杨国忠的奏折李隆基看了三遍这才随手将它搁在御案上坦率地说杨国忠弹劾李清越界进攻吐蕃军他是越权了他的职责是弹劾礼仪不正、朝事不周弹劾地方官那是察院之事但李隆基也不想给他计较此事了倒是那张地图引起了他的兴趣这份地图应该是今天早上才送到兵部地图归兵部职方司掌管李隆基随手翻开百官图谱找到兵部职方司一栏李银的名字赫然跳入他眼帘。 “难怪他这么快便知道了。” 李隆基合上图谱嘴角露出一丝会意的冷笑就仿佛猜谜晚会上被他猜到大奖一般杨国忠的老底他派人去查过却意外地得知杨国忠与李清竟是老相识老相识还这么无情这个御史当得还真合格啊!不过这样无情的人才是他所需要的和李林甫一样李隆基也在考虑在朝堂中捧起一个第三派太子党倒台后能平衡李林甫的相国党而朝中的崔、裴、韦关系盘根错节、世代联姻不是好的人选而杨家便是他看中的第三派既讨好了玉环又能遂自己的意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本来他考虑的是李清但李清在朝中没有基础没有自己的人脉而且他与李林甫已经翻脸又被太子所压在朝中很难有机会起来更重要是他身上少一样东西杨国忠有而他没有地。那就是无情无义。 所以李隆基便将他外放到沙州便是要他走自己的另一步棋废掉太子当然李隆基还有他更深的考虑李清他将来还有大用。 杨国忠奏折的内容虽然李隆基不感兴趣但他依附李林甫的所做做为这还算让他满意只有依附大树他才能长得快。而他的无情无义又注定他长成大树后会立即翻脸不会有一丝情谊上的牵连这是玩权术者最不可或缺的品质。 “皇上李相国来了。”门口传来高力士轻柔地声音。 “宣他进来。” 李隆基回头和蔼地笑了笑刚才还忘了一点无情无义不是绝对。更重要是对自己的绝对忠诚比如自己的贴身太监高力士。 高力士还是和以往一样谦卑谨慎李隆基这些日子越疏懒了他手上的权力也越来越大但高历士却更加小心他忠实地按皇上意思批阅奏折绝不掺入自己一丝一毫的感情这便是他聪明之处自古宦官好权大事小事皆一把抓。最后弄得天怒人怨朝堂沸腾。但高力士却不然他只需在关键的时候点拨一下。他只需让几个大人物惧他如李林甫、李亨之类便足矣。 高力士快步走到殿外对等候在那里地李林甫笑道:“相国皇上宣你觐见。” 李林甫刚刚得知杨国忠的奏折已经递进去了不过他却不知道自己吩咐儿子什么也不要说。可他却自作主张说了一大堆不该说的废话做上位者最好少说话。保持一份高深莫测让下属去揣摸方才是高明的举措关键时候再表表态也就行了这就和高力士不滥用权同出一撤。 “怎感劳驾阿翁亲来实在愧不敢当。” 李林甫拱拱手向高力士致谢高力士只含笑点了点头便领他进了李隆基的御书房御书房内异香淡然只见李隆基在提笔写着什么李林甫连忙躬身向李隆基施一礼道:“微臣李林甫参见陛下!” 李隆基笑呵呵摆摆手“相国请坐!请坐!这几日未上朝不知身体可曾好点?” “多谢陛下关心今日已经大好了明日便可正常上朝。” 李林甫坐下欠身应道:“不知陛下诏我来可有要事?” “本不想打搅相国休息但事关重大必须要和相国商量。” 李隆基递过一份吐蕃国表道:“吐蕃谴责我大唐在沙州入侵其国境杀其边哨要我们承担一切责任否则兵戎想见此事不知相国是怎么看?” 此事李林甫早有成竹在胸他接过吐蕃的国表扫了一眼便冷笑道:“信口雌黄一派胡言明明是他们偷袭在先却硬说是我们主动挑衅真是可笑之极。” 他随手将吐蕃国表搁在一旁朗声道:“陛下这必是吐蕃想袭我陇右的借口我们需迅调拨兵力、物资随时备战吐蕃蛮夷不好好教训一下他们是不知我天国之威!” 沉默一会儿李隆基方才徐徐道:“可事实上是我们越境作战沙州都督李清已特地上表向朕说明了情况。” 李林甫却淡淡一笑道:“上午犬子回家向微臣禀报了此事他认为李清未经朝廷同意便擅自挑衅吐蕃应予严惩但微臣却狠狠训斥了他一顿不说越境作战就是打到他们逻些去又能怎样皇上微臣以为应大大表彰豆卢军才是此时士气可鼓不可灭。” 李林甫的回答让李隆基有些意外他瞥了杨国忠那本弹劾李清的奏折暗叹姜还是老的辣杨国忠确实太嫩了些便宽容一笑道:“相国也不用太苛责令郎毕竟少年心性倒是杨国忠朕想好好培养他可他入仕时间太短就麻烦相国好好带他一程。”言外之意便是正式表态同意杨国忠加入相国党。 说到此李隆基傲然一笑挺身而立“相国说地对打到他逻些去又怎样边疆将士士气可鼓不可灭确实应大力褒奖豆卢军将士。” 他传进外书房的翰林高声道:“传朕地旨意赏沙州将士钱五千万绢三千匹此战有功将士由兵部记录在案另封沙州都督李清为开国侯赐金五百两。”. 吐蕃一战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播下种子在希望中等待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今天是双喜临门地日子一喜是朝廷的封赏终于到了李清早就得知李隆基不在意他越境出击毕竟大唐不同于宋、明更不象今天大国的威严不仅靠施恩更要靠将士的刀枪和鲜血来筑成朝廷的正式封赏也就承认了将士们功绩而李清也拥有他的第一个爵位开国侯。 二喜是李清今天正式纳妾长安传来消息小雨的父母已从鲜于家脱了奴籍目前住在中旧宅由成都望江酒 小雨籍从父母她也由此获得了自由之身鲜于仲恨李清但戎州都督的人情还是要还。 沙州上下喜气洋洋城墙的修补已于昨日落下最后一块砖满街都见忙碌的人群商人们在店铺扯开嗓子使劲地吆喝各个酒楼爆满青楼前排满了长队还有特地从凉州赶来做生意姐儿拿到赏钱的将士们放假三日大街上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士兵。 都督府上今天张灯结彩帘儿挺个大肚子在指挥家人们布置小雨和她患难多年两人情同姐妹虽然历代‘妒’为七出之一但帘儿却从没有妒过小雨相反她希望李清早一点娶小雨能解决李清越来越严重的寡人之疾。 李惊雁则打着下手充当小雨的伴娘此刻小雨一身喜装躲在房内等着幸福的时刻降临她与李清四年前在鲜于府相识此刻她终于走到人生的顶点身份虽是妾但她已经心满意足。 妻子要在老家照顾公婆和孩子而男人在外为官也需要人照料于是便产生了妾这个身份当然这只是借口是道德家们写教材的需要若真如此找个老妈子不一样吗? 关键是性这才是男人们所向往的大凡男人没有一个不好色的若没有一部《婚姻法》的限制估计起点里看小说的大多都是光棍了。 男人追求女人。从来就不象雄孔雀般用美丽地羽毛最初是靠强壮的身体据说这样能获得更多的食物后来有了权力、地位、金钱之类它们就成了男人占有女人的手段就象捕鱼有人用竿有人用网多寡不均。肥瘦也不匀为了占有更多更好的女人男人们便拼命追求地位和金钱。 古代的婚姻法虽不象现在明禁二婚但一夫一妻还是大有人在其实就是贫民倒不是这些男人不想娶两个以上的老婆。而是经济条件限制娶不起也养不活罢了。只可惜道德家们大多不是平民他们也有高质量性生活的要求于是便用了变通地手法先高举一夫一妻的道德大旗妻只能有一个其他女人就不是妻了而是媵、妾之类就如红楼梦中的贾政那么道貌岸然。他不是也有赵姨娘、周姨娘么? 话又说回来渴望齐人之福是男人的生理本能。这个却不分古代和现在话题有点扯远了。先回到天宝四年八月的敦煌县城来。 房内洋溢着快乐与喜色烛光明亮要当新娘的小雨脸颊潮红、杏眼含羞默默注视着镜子里地自己她觉得自己仿佛在梦幻中一般但女人特有的敏感使她微微感到有些别扭那就是她喜服的颜色在自己最快乐的时刻。却没有穿自己最喜欢的衣服这一点。小雨是很在乎的。 “惊雁姐我觉得我并不适合红色不知有没有黄色的喜装。”小雨微微翘着嘴她从来就喜欢黄色所有的衣裙都用艳丽的黄色锦缎缝制此刻她仿佛不是在成亲而是在挑选过年的礼服这小妮子今年已经十七岁出落得亭亭玉立高挑身材苗条而不失丰满她地身材是唐人少见倒有点象波斯胡姬却又有东方美人的含蓄和清醇此刻她正对镜梳妆一头瀑布般地黑披散下来更将她的皮肤衬托如婴儿地娇嫩和白腻。 李惊雁慢慢给小雨梳着头嘴角含笑动作轻柔纤白细长的手指穿过她的黑将一络柔顺的扎起梳成小辫听她孩子气十足不由轻轻笑道:“你还不知足天下有几个女子能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而且又是象你家公子那样的男人你若不愿意到院子里喊一声你愿意将此位让出来你看帘儿姐的那几个丫鬟不抢昏了头才怪。” 小雨却笑而不语她忽然拉过李惊雁凑到她耳边悄声道:“若我让与你你要不要?” “你这死丫头!” 李惊雁满面红晕狠狠地在她缩起的脖子上掐了一把“你再胡说看我还理你!” 小雨忽然跳起来伸手在她腋下挠了一把向她眨眨眼暧昧笑道:“看你还装正经那天晚上在曲江池畔你和公子干什么来着还当我不知道。” 李惊雁又羞又窘伸手捂住她地嘴不准她说出来小雨好容易掰下她的手长长喘两口气白了她一眼怨道:“我看你就是想把我捂死然后穿我地喜服去冒充。” 李惊雁将她按回位子上没好气道:“谁稀罕呢快点吧!天都快黑了你的装扮、试服一样都没做误了时辰又该摔盆砸碗脾气了。” 小雨看了看窗外‘呀!’了一声顿时慌了神手脚忙乱地在桌上乱翻一气嘴里直喊道:“我的粉匣呢?我前两天是放在这里的呀!” 抽屉里也没有她又趴到梳妆台下摸了一阵还是没有她挺直身子呆想了一下忽然欢叫起来:“我想起来了!” 李惊雁见她拉了床帘竟要钻到床下去找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拉住了她笑道:“没见过象你这样当新妇的用我的吧!” 说着她从旁边绣袋里取出自己的粉匣递了过去小雨接过抹了点粉在自己手背上仔细看了看又放在唇边闻了一下嘻嘻笑道:“蛮香的以后就归我了!” “怎么还没有化装好吗?”帘儿推门进来皱了皱眉头她肚子已经挺大走路颇不方便但随身产婆则一定要她多走路、少卧床这样生产起来才能顺利。 见帘儿进来小雨吐了吐舌头指着李惊雁笑道:“就是她在这里捣乱我所以才磨蹭帘儿姐你将此人赶走便是。” “你. 李惊雁气结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个暴栗一把将梳子塞给她恨声道:“我不替你梳了你去找不捣乱之人梳吧!” 小雨回身抱住她软语相求道:“好姐姐别生气了人家正室来了我这个当妾的不是要表现一下吗?” 听她说得可怜帘儿笑着走过来对李惊雁道:“惊雁你来评评这个礼原来指望她来替我分担一部分家务现在我反倒更忙了人忙一点倒也罢了可还要时时揣摸她这个小妾的心 要得万分注意不能伤了她人家是妾看妻的脸色家却反过来了。” 李惊雁看看她俩有一点感慨道:“那是因为你们情如姐妹才这样若是别人家断断没有这么好看的脸色还有因为妾得罪正室被卖到青楼的呢!” “真的吗?” 小雨一双杏眼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盯着李惊雁又瞥了帘儿一眼“你不会把我也卖了吧!” “好了!好了!若你不想嫁就算了也省得我烦心。” 帘儿说完扶着门就要走小雨却慌了神上前拉住帘儿一叠声道:“嫁!嫁!我当然要嫁。” 停了停她又瞅了帘儿一眼不放心补充问道:“你真的不会卖掉我吧!” 帘儿却懒得理她回头对李惊雁笑道:“我要给新妇讲一些新婚夜里之事惊雁若有兴趣不妨也坐下来听听。” “我才不要听呢!”李惊雁一扭身跑出门去了。 帘儿见她走了把门关上盯着扭捏不安的小雨笑道:“你呢!要不要听?” 小雨嘴巴微微一撅“不就睡觉生孩子吗?有什么好听的。”. 且说李惊雁跑到院子里笑容立刻消失了脸上露出凄苦之色她抱膝坐在台阶上。呆望着天空地一轮清月一颗晶莹的泪珠不知不觉滑落到她白瓷一般的脸庞上她只觉自己此时已是一无所有连小雨也终于嫁人了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离家万里却无依无靠。 “爹爹!” 她低低地喊了一声泪珠再也控制不住。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惊雁想家了吗?” 这时一只粗大而温暖的手轻轻地扶在她柔弱的肩上身后响起她熟悉而让她梦萦回绕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男人的魅力李惊雁的身子象僵住一般。她猛地抓住那只手回身站了起来月光下李清微微笑着眼睛里充满了无尽地温柔李惊雁仿佛所有地委屈都在此刻爆眼眶一下子红了她一头扑进他怀里死命地抱住他的腰象个孩子一般哀哀地痛哭起来。这一刻就算是为了他去死。她也心甘情愿。 “你怎么可以说人家想通了.膀在他怀里颤抖着泣不成声. “对不起!” 李清轻轻抚摸着她的秀。低声在她耳边道歉. 过了一会儿李惊雁平静下来她想起今天是小雨的好日子擦去眼泪不好意思笑道:“若让小雨看见了又要说我抢她新婚明天就不给我吃饭了。” 李清掏出手绢替她擦去下巴上地眼泪微微笑道:“过些日子我要去一趟安西。我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李惊雁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欣喜。羞涩地点了点头一转身向自己房间跑去跑到一半她忽然停住脚步回痴痴看着他半天她才一字一句道:“李郎我一点都不后悔!” 说完她飞快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雨的房间里那位准新娘正用两个指头塞住自己的耳朵死命地摇头“我不要听!我不要听!难为情死了。” 帘儿的脸也胀得通红她又有什么经验呢?可她是姐姐有义不容辞的责任扳她手臂半天也扳不下来帘儿也有点乏了心中暗暗忖道:“这种事情李郎比自己懂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好了!我不讲了你这么大的人了也该自己懂的我去将宋妹准备茶等会儿我要喝你敬的茶。” 见帘儿出去了小雨才从床上跳下来嘴里又嘟囓一句道:“不就是睡觉生孩子吗?有什么好讲地。” 她转身将床单拉拉直想着公子今晚就要睡在这里了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羞涩多年前在鲜于府侍侯他时也替他铺过床没想到多年以后自己终于要成为他的女人她心中又是渴望可又有点害怕。 小雨起身照了照镜子用手给自己滚烫地脸降降温忽然她愣住了头还披在肩上压根就没有梳好。 她不由惊叫一声“惊雁姐!”便摔门冲了出去. 纳妾不象娶妻没有什么必须的礼仪所以古人有‘纳妾不成礼’地说法最主要的是妾要向正妻敬一杯茶正妻接过喝了便算承认她的身份。 李清娶小雨过场也十分简单能省的都省了这倒不是他因为是娶妾而是他怕麻烦当初娶帘儿的时候六大程序不是一样什么都没有吗? 当然花轿是要坐的他不能什么也不给小雨还是老规矩从后门出去从前门进来;爆竹要放的这是为驱邪避灾;喜钱要的合府上下每人十贯又拿出五百贯钱在街头抛洒; 喜酒要喝地在敦煌县最大的酒楼里摆了两轮六十桌宴请沙州百官、安西军和豆卢军军官、还有社会名流又杀猪宰羊犒劳士兵。当然洞房就不用闹了。 此刻大厅里***通明李清地亲兵、丫鬟和一些老家人都聚在门口观礼两边的来宾椅上只坐着寥寥数人如王昌龄、高适、张巡、李嗣业之类的熟人也算是证婚人。 李清和小雨已经拜了天地最后一环是小雨向正妻帘儿献茶司仪一声高唱“给正室献茶!” 小雨在李惊雁的搀扶下低眉顺眼地端着一碗茶慢慢走到帘儿面前两人目光相碰帘儿抿嘴一笑却不接小雨狠狠瞪了她一眼下面又暗暗踩了她一脚眼光又变成央求。 帘儿这才微微一笑接过了茶碗象征性地饮了一口放在桌上至此礼仪结束新人被送入侧室。 帘儿疲惫地扶着椅背站起身来对不放心看护着她的李惊雁笑道:“惊雁要不然今晚你来和我一起睡吧!” 李惊雁点了点头挽着帘儿到她房里去了。 夜很静所有的客人和家人都到酒楼喝喜酒去了内宅里新人的房内灯灭了终于到了上床的时刻忽然喜帐内传来一声低低地惊叫:“你、你要干什么!”. 第一百七十五章 比箭 秋天总是比中原来得早胡杨叶早变成金黄色沙州金黄灿烂惟独都督府里的一棵胡杨树叶子依然浓绿和这肃杀的秋色是这样不相称就仿佛老太婆佩带玫瑰花一样。 都督府前车马喧闹几百名盔明甲亮的大唐士兵们气势威严地排成数列准备护送他们的都督远赴安西和吐蕃军一战后李清在豆卢军中的威望已经达到顶点军人们对他们的长官并没有多大的要求只要在战场上能看到他的身影那他就是合格的主帅。 去安西是李清早就定好的计划为了那三千安西军确切说现在只剩下不到二千人他一定要将这支军队留在沙州李嗣业、白孝德、段秀实或许还有别的自己尚不知道的名将这些都是最宝贵的资源。 在封赏圣旨之前李隆基便下了密旨给他同意了他提的几个要求第一项便是将所借的安西军补充进豆卢军但他必须去给高仙芝解释去赔礼道歉。 离家远行须告别妻儿帘儿挺着大肚细心地叮嘱着随行的李惊雁男人粗枝大叶。只有靠女人细心了热水、凉饭;厚衣、薄祅;仿佛堂堂的大唐郡主变成随行的丫鬟但这是必须的想进李家的门先就要学会照顾男人不管是她郡主还是丫鬟。 小雨不能随行她要留下来照料大姐此刻初为人妇的她出人意料地变得文静而多愁依在门口望着马上气宇轩昂的丈夫两眼通红地咬着丝帕。 “娘子这一去最快二十天最晚一个月我一定会来。”李清向帘儿向小雨挥了挥放开缰绳马徐徐而行。 “大家在路上要多保重!” 帘儿微笑着向丈夫向所有的将士们挥手道别可眼里却闪着淡淡的泪光. 安西都护府为大唐四大都护府之疆域万里自唐初起大唐便与突厥争夺西域唐太宗时西突厥生内乱连年不息盛唐得到这个最大的便利消灭了西突厥逐步控制西域开元三年监察御史张孝嵩率兵万余人出龟兹数千里大破大食阿弓达兵使大唐的势力范围延伸葱岭以西达到了历史顶点。 安西都护府以龟兹、于阗、焉耆、疏勒四镇为中心天宝四年安西都护府大都护为夫蒙灵察但其常在京城养病安西安西都护府的实际军权便掌握在副都护、安西四镇兵马使高仙芝的手上李清要去拜访的便是这位大唐高丽名将高仙芝。 从沙州出出了辖内的阳关便是安西地界安西地广人稀和今天一样那里的人们逐绿洲而居大唐除了主要设立军镇来驻军控制除了安西四镇外还有播仙镇、石城镇等天宝六年大唐对吐蕃决定性的战役便是由哥舒翰的陇右九曲之战和封常清的播仙镇之战组成。 穿过漫漫黄沙这一天队伍来到了蒲昌海(今天罗布泊)边缘除了三百护兵外李清还有几员新得的大将随行武行素就不用说了这位羽林军第一弩箭手一直便是李清亲兵队长另外一位年约三旬下颌生有三缕黑须鼻子高挺修长带着几分傲气的正是刚从剑南节度使调来的果毅都尉南霁云这也是李清向李隆基提的要求和吐蕃一战使他差点战败的原因便在于弓弩兵的运用不当他手下没有精于弓兵的将领南霁云恰恰能补这个缺李隆基也欣然答应命兵部将他从剑南调到沙州豆卢军。 另外两位是兄弟俩不用说大家也猜得到羌人荔非兄弟历史上这两人也是赫赫有名的天宝名将羊马城一战荔非元礼以勇猛而名扬天下;荔非守瑜孤身一人阻安禄山南下射杀数百贼军逼安禄山绕道而行最后他不屈投河而死。 李清给李隆基的要求里也提出了收编马匪一事李隆基却回避了此事只是准他组建两千民团协防沙州于是那支马匪摇身便整编成了民团至于荔非兄弟李隆基却不提赦免他们从匪之罪无奈李清只能私用他们但这次带他俩出来目的却是要调开他们趁机将那支马匪彻底清洗干净。 蒲昌海在唐朝时尚未干涸有赤河(今塔里木河)和且末河注入其中沿湖两岸牧草丰美林木葱郁但此时已入秋树叶凋零、牧草枯黄数十只巨雕盘旋在李清他们的正前方上空似乎树林里有食物但苦于枝桠密集巨雕们无隙可入。 “三位神箭手要不要比试比试?” 李清一指天空那群巨雕对武行素、南霁云和荔非守瑜笑道:“射杀那群巨雕谁杀得多谁就获胜如何?” 旅途上枯燥无聊李清便想出这个办法来激大家的热情只可怜那群巨雕也是生态链中一环却被李清这个枉为后世之人所相中成了他的活靶。 果然他这个提议立刻得到所有人赞成大家精神大振尤其是三位神箭手皆傲然挺胸不语而应荔非元礼喋喋大笑冲上来怪叫道:“既然是比试那必然需要彩头我倒有个好的提议。” 见众人眼睛都望着他他不禁更加得意眼睛斜向马车手指了指李惊雁笑道:“不如请郡主拿一样东西出来作为获胜者的奖赏大家看如何?” 荔非元礼虽 清却欺他年轻一直不肯服他一路上他早被李美身姿所倾倒便厚着脸皮对李惊雁大献殷勤一直不离她的马车左右李清的亲兵们几次想收拾他却被李清制止他见李清不说话便更加得意忘形此时他当众提出这个建议只盼自己兄弟赢了他也好得到美人之物。 李惊雁正伏在车窗上瞅着自己的李郎出神让她随李清去龟兹却是帘儿主动提出当然是给她一个机会但更重要的任务是盯住李清省得他再带一个什么高昌公主、龟兹公主回来自从南诏阿婉之事后李清的信誉便在帘儿心中破了产他如此年轻便居高位自然是仕女、娇娘们的眼中目标据说胡女更加热情奔放他常在岸边走难保不会湿足。 李惊雁忽然见所有人都朝自己看来不由有些窘迫急缩回到车内李清见荔非元礼想要李惊雁拿东西做彩头早知他心思心中冷笑一声上前在他头上敲了一记笑道:“有本事就自己上却打兄弟的主意。” 荔非元礼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道:“如果都督愿和我比箭那我奉陪!” 他明知李清武艺不行却故意拿此话挤兑他他的胆大妄言立刻使李清的亲兵对他怒目而视甚至好几个还挽起了袖子李惊雁也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担忧地望着李清不知他该怎么回答虽然李清完全可以凭身份不理睬属下无礼但李惊雁地心中还是希望自己的爱郎拿出点英雄气概战胜这个相貌凶恶丑陋男子。 这时旁边武行素立刻插口向荔非元礼狠道:“我来替都督和你比!” 李清却抬手止住武行素淡淡笑道:“和我比可以但比什么箭、怎么比。则由我来定可好?” 荔非元礼看了看南霁云手上的弓又看了看武行素手上的弩不由傲然一笑道:“好!就依你但是输了就输了不准你拿都督身份赖我。” 李清摇了摇头。上前对李惊雁道:“惊雁你可有什么东西拿出来当彩头?” 李惊雁想了想取出一把黄金短剑“这是我爹爹临行前给我的我身边男人能用的就只有这个了。” 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本来想把它送给你可如果被他赢了怎么办?” 李清轻轻冷笑道:“你放心他赢不了!” 李清慢慢来到荔非元礼面前。将手中金剑晃了一下笑道:“就这把剑作为彩头。若你愿意我就出题了。” 荔非元礼盯着那把黄金短剑。眼光炽热毫不思索道:“好!你出题便是。” “且慢!” 旁边的荔非守瑜纵马上前他已经想到了李清所要比之箭不由叹口气对大哥道:“我看就不用比了你必输无疑。” “你为何这样说!” 荔非元礼脸一沉道:“我虽然箭术不如你但比他还是绰绰有余的你莫要管都督出题便是。” 荔非守瑜见他不听。苦笑一声道:“你非要自讨没趣我也没办法了。” 他回头对李清道:“我家兄长自以为聪明。抓住了都督地弱点都督不妨出题让他听听吧!” 李清微微一笑对荔非元礼道:“你听好了这次去见高仙芝我们就比比看看谁能说服他不但不要我们还兵而且还要再给我们一千人这便是我出的题你敢比吗?” “这算什么?” 荔非元礼怒声道:“我们讲好是要比箭你这算什么箭?” 李清笑了一下道:“我刚问过你了比什么箭、怎么比则由我来定你也应允了是不是?” “是倒是可是你. 李清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冷笑道:“我这也是箭的一种叫‘唇枪舌箭’难道不是吗?” ‘唇枪舌箭?’荔非元礼不禁膛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旁荔非守瑜叹道:“大哥你明白了吗?你和都督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就象你为何不去找小兵比试一样都督是主帅考虑是用兵用将而不是用枪用剑你明白都督的意思了吗?你总在都督面前无礼都督已经一容再容你却不知好歹若再不知尊卑再不懂为将之道恐怕回去后就没有你容身之地了。” 李清猛地回头盯住他眼睛闪过一丝厉芒荔非守瑜苦笑一声道:“都督好手腕我也是刚刚才领悟都督为何要带我们出来。” 荔非元礼虽然粗鲁但他并不笨他也明白了李清是在借这件事情敲打自己他地脸胀得通红向李清躬身施礼肃然道:“以前是属下失礼了!请都督恕罪。” 李清淡淡一笑拍了拍他肩膀道:“以后跟着我好好干将来总有一天你也会和你的属下比箭。” 说罢他一催战马上前指着天上的群雕缓缓对三人道:“谁射下的雕最多我就封谁为豆卢军第一箭这就是彩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李惊雁微微一笑随手将黄金短剑收入怀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异乡 安西都护府设在龟兹(今新疆阿克苏一带)至西汉起它便是各个汉王朝统治西域的中心此后几经波折贞观二十二年大唐灭龟兹国正式在此设立安西都护府。 龟兹是安西人口最密集之处驻军一万五千人占了整个安西都护府驻军的六成从天宝二十五年起唐王朝便渐渐开始将西域的驻军职业化把他们的家人从中原迁来成为军户安西距中原路途遥远粮食运送不便军人们便屯田以自给这就是现在建设兵团的历史渊源这里人种极杂除当地土著外还有汉人、昭武九姓人、卢水胡人;此外又有突骑施人、于阗人、回鹘人等等。 李清一行走了整整五日这一天傍晚终于远远地望见了龟兹城这一带河流纵横绿树成片白雪皑皑的天山象母亲宽阔的臂膀将它的四个孩子安西四镇揽入怀中远方淡淡的晚霞把汗腾格里峰的容颜映成宝蓝色轮廓分明地浮现在眼前。 “都督那就是龟兹城!”荔非元礼兴奋得大声叫喊他一指前方城池所有的人都跟着欢呼起来只见万丈金光下城墙巍峨耸立大唐士兵们执戈而立高高站在城楼上傲视着大唐的万里疆域。 他们的欢呼声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这里已经人流如织两旁都是低矮地平顶屋。或用青石或用黄泥筑成一串串的店铺里摆着长安来的瓷器和绸缎不时有牵着长长驼队的商旅、碧眼高鼻的西域各国使团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留下一股浓烈的腥膻之气这里的风力比沙州更甚朔风劲吹黄昏时已充满了寒意。当地的胡人已早早穿上厚厚地皮裘汉人们的装束也已经胡化只有从他们打招呼的口音里依稀听出一些巴蜀之音或长安官话几个皮肤粗糙的妇人直直盯着正探头张望的李惊雁仿佛在看雪山仙子降临人间。 李清放慢马。靠近李惊雁的马车笑道:“你不是来看风景地吗?经过鱼海时那般美景也不见你有此时兴奋。”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李惊雁心情大好她体质较弱不胜风寒早已经披了一件大红狐狸皮的鹤氅头上戴着白色昭君套浅笑一声向李清低声道:“李郎走了这么久的荒原和沙漠其实我觉得还是城镇人多处比较亲切!” 李清亦笑道:“其实我也是这种感觉。不光是我你看大伙儿个个眼中兴奋。想必大家都憋坏了。” 他看看周围没人便低声对李惊雁道:“等会儿安顿好。晚上咱们逛街去就我们俩。” 李惊雁眼露羞色轻轻点了点头。 在城门处交验了文牒一行人进了城城里更加热闹龟兹城内约有十几万居民一半左右都是汉人大多是随军的家属。也不少内地的无地农民跑来谋生只见城内店铺鳞次栉比。城池中等没有规划感觉有些杂乱基调以灰白色为主树叶都掉光了显得整个城内单调而拥挤颇有异域的风格。 天色昏黑各衙门都已关了大门先期来铺路的高展刀和高适也不见踪影无奈李清只得包下了一家客栈给大伙儿休息。 龟兹城内商人极多各个客栈都已住满只有这个客栈生意不好房间大半都空着倒有点让人奇怪店掌柜是个五十多岁的白胖男子姓吴长安人来此处开店已近十年李清他们的到来让吴掌柜眼睛笑眯成一条缝嘴都合不拢几乎都要咧到耳根他乡遇老乡固然可喜但老乡能包下客栈却更是锦上添花。 他赶紧命令伙计们烧水做饭、收拾屋子又惟恐伙计服侍不尽心便亲自跑去监督伙计们干活。 “掌柜请慢走一步!” 李清却叫住了他向他招招手笑道:“我有话要问你。” 亲兵找来一把椅子给都督坐下掌柜见他虽然年轻可是气度却不凡(当然不凡一进门便丢了一锭金子给他让他地眼睛现在还散冒金光)。 吴掌柜脚步轻快地走上前垂手陪笑道:“将军有什么事尽管问!” “我来问你高大帅可在城内?” 这是李清最担心的安西疆域万里若高仙芝出去视察也不知要几时才回来刚才进城门时他倒忘记问士兵了。 “将军若是找高大帅倒真是巧了听说坎城守捉那边生民乱高大帅率兵镇压去了今天上午才见他地马队回来。” “什么民乱?” 李清有些诧异问道:“安西常有民乱生吗?” “民乱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吴掌柜苦笑一声道:“一大家子还有兄弟不合呢!更何况安西有数十个国家各种民族、部落更是多如牛毛争水源、争牧场这砍砍杀杀是常有的事高大帅少说有一半地时间都在解决这些头疼事。” 李清正想再问问当地风土人情这时李惊雁的贴身侍女快步走过来低声道:“都督小姐有事找你。”自从李惊雁离开长安后就再不准侍女叫她郡主只按普通人家的称呼。 李清点了点头对吴掌柜温和道:“我的手下可能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让你的伙计们伺候好了走的时候一起打赏。” 吴掌柜连连点头赶紧到里间安排去了李清随侍女走到后院李惊雁的房间在最边上为里外两间是这家客栈最好的一间客房虽说是最好但在李清看来和长安最普通地客房没什么区别桌上摆着五文钱一个的白粗瓷茶杯用地倒是铜盆可盆上坑坑洼洼底部全是绿斑或许还是汉朝张用过的古物。 地上铺着最劣质的地毯也不知用了多少年好几块地方都已经腐朽不过床铺柔软被褥全是新的只有这一点才勉强让人看得上眼。 里面房间里灯光昏暗只有一盏油灯里面油可能已经不多了突突地抖 墙上的身影时而拉长时而缩小外面风声呼啸不时!砰’地摔门声李惊雁正坐在床头眼睛里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听见外间传来李清的脚步声她三步两步跑了出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女人对男人也就格外依赖。 “这个客栈的条件是不太好可是咱们人多也只能住这里真是委屈你了。” 李惊雁摇了摇头手按住胸口道:“条件差一点没关系可我心里就是有点害怕。” “有我在呢!我就在你隔壁不用怕。” 这是‘咕噜!’传来一阵响声李清摸了摸肚子笑道:“走!我带你到外面吃东西去。” 李惊雁心中欢喜连忙嘱咐侍女几句又回屋披了件衣服便随李清出了客栈龟兹城原是龟兹国都城城北面是王宫和官署而南面则是平民聚居区中间有一条大街相隔这条街也就成了龟兹城最繁华和热闹所在李清他们住的客栈有点偏从一条小巷里走了好久两人才来到大街上后面则远远跟着几个亲兵尽量不打扰他们但想单独出来却已经是不可能了。 大街上很热闹到处是酒肆和饭铺几乎每个酒肆门口都站着一个胡姬在风中冻得直打哆嗦但还强作欢颜招揽客人所有的铺子里都***通明。明亮地灯光带着笑声和骂声从大大小小的门里、窗里宣泄出来。 “李郎总没听你说过你的父母和老家我问帘儿姐她竟然也不知道。” 李惊雁笑道:“你如果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 李清抬头望着漫天的星斗回忆着自己的前世就仿佛这灿烂的星斗往事似乎历历在目。可它们又已经变得极远极远他微微一笑“其实也没什么我是苏州人从小便是孤儿也不知是怎么长大的。四处流浪便到了蜀中。” 他想起一事又笑道:“惊雁当年在中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把我这个小掌柜放在眼里?” 听他提起往事李惊雁有些难为情微微娇嗔道:“你不是不知道我当年的情形长安那些人象苍蝇似地我只好躲到爹爹那里去那会把你这个臭小子看在眼里。” 顿一顿。她又笑道:“你人虽臭不过做的雪泥倒挺香甜的。后来爹爹也虽然学得你的配方可就是做不出你那种味道。” 李清嘿嘿一笑:“你是不是就为了吃我的雪泥。才巴巴儿想嫁给我。” “呸!雪泥是小雨做出来的嫁给你有什么用人家才不是为这个呢?” “那你说说是为了什么?” 李惊雁听这家伙口无遮挡心中又是羞涩又是甜蜜想捶他一顿可旁边又有人看着便悄悄将长长地指甲一翻。掐进他的肉里悄声恨道:“以后不准想。也不准再问知道吗?” 龟兹的夜里寒气袭人可二人却宛如春风拂面李惊雁快乐地叹了口气低声道:“李郎你新年后不是要回长安述职吗?你去和我爹爹好好谈一谈好吗?” “恩!”李清轻轻点了点头。 天空晴朗而布满星斗一颗颗星星在快乐地眨着眼睛空气清新而寒冷嘴里已经可以呼出白气两人似乎已经忘了吃饭肩并肩在街上慢慢地走着两人的手早已经不知不觉牵到一起谁也没有说话都在细细品味着两情相悦的甜蜜。 李惊雁偷偷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饱含着爱恋他高挺的鼻子、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他自信而坚强的目光、他乐观而从容的微笑他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深深地吸引着她让她感到无比安全令她痴迷而不能自拔此刻在这座陌生地城市里她的心已经完全敞开再也没有任何束缚她将头轻轻靠在他地肩上全身心地依偎着他只盼望着这一刻能永远永远不要消失。 走过一棵大树李清站住了他紧紧揽住她的腰肢微笑着凝视她地眼睛此刻他已经感受到李惊雁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可她的眼睛却变得深沉而热烈她柔软、湿润的嘴唇似乎在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同一个字忽然她一转身用双手搂住他脖子浑身颤抖着慢慢闭上了眼睛美丽的脸庞勇敢地向他迎去这一刻她忘记了矜持、忘记了羞涩她爱他爱到了极点李清就是她的生命、她的心肝这股爱力仿佛光辉四射将她包围起来、叫她把过去的苦恼一概忘却、叫她把所有日夜缠绕她地那些幽灵--疑虑、恐惧、郁闷、烦恼、无助----完全排除、完全摒弃.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唇才慢慢分开互相凝望着顶着头会心地笑着此刻他们地心再没有任何隔阂彼此都已明白对方的爱. 李清拥着她柔软的身子心中充满无限爱怜亲了亲她的耳垂低声道:“你不是晚上害怕吗?今晚我睡你外间替你守夜如何?” 李惊雁轻轻点头“那我叫侍女和我睡。” 忽然身旁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两人扭头这才现他们身旁约三步外站着一个招客的胡姬正满脸尴尬地看着他们她一直便站在这里大树的阴影遮住了她她不敢出声、不敢移动半步仿佛是一个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只眼巴巴地望着这一对忘我的情侣度时如年可眼中却充满了羡慕之色。 李惊雁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躲到李清的身后用指甲狠狠掐着他的背埋怨他不看看清楚周围有没有人李清却打了个哈哈对胡姬笑道:“我们其实是来吃饭的. 上一章错误订正罗布泊依然属于沙州地界老高看错地图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高仙芝的忠告 亮李清便睁开了眼睛身上已经加了一床被子看雁夜里起来替自己盖的房间里很静可以听见里屋传来李惊雁均匀的呼吸声她睡得正香但李清的心中却有一扇门披上衣服他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又轻轻地把门带上生怕惊醒她的甜梦。 院子里没有人厨房那边已经传来动静有伙计起来做饭了空气清新而寒冷宝蓝色的夜空里星星们依然在不知疲倦地眨着眼睛李清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心中充满了轻松和愉悦。 天慢慢地亮了客栈大堂里挤满了吃早饭的士兵李清和几个军官坐一桌有滋有味地品着一碗浓厚的羊肉汤虽然后世的电影里看多了长官如何和小兵打成一一次两次可以却不能天天为之否则会失威军队讲的是等级森严讲的是令如山倒须恩威并施才是领军之道。 虽然近三百人挤在一起但客堂里却十分安静没有喧闹、没有说话每个人都在默默地吃自己眼前的食物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是紧促的脚步声门口出现了高适急切而又沮丧的脸“都督在哪里?” 高适是李清派来先探高仙芝口气的先锋.他曾游历西域.与高仙芝有过一面之缘.也想投到他的帐下.虽然都姓高但高仙芝是代表李清而&1t;便拂袖而去.丢下了一句重话:“请回去转告李都督.他既然看上我的兵.给皇上说便是了.不必来找 李清将高适带到自己房内亲自给高适倒了杯茶递给他笑道:“你是说高仙芝不肯见我?” 高适双手捂着茶杯让冰凉的手体会滚烫的杯壁细细地吮了一口茶这才徐徐道:“我是昨天上午去了大帅府先递了名帖他当即接见了我但听都督没有将安西军带来他立刻便翻了脸。” 说到此他又叹口气“都督看来皇上已经给他下了旨可他不甘心啊!” 高仙芝的态度在李清的意料之内安西军一共才二万四千人一下子借给自己三千人而且还是他的精锐被刘备借了荆州那孙权还会高兴吗? 李清不在意地笑了笑又问道:“那展刀呢?他又在哪里?怎么不来见我。” “他无颜见你已经先回沙州了。” 李清却微微一笑道:“什么有盐无盐当我是厨子吗?” 他站起身吩咐亲兵备马高适诧异又劝道:“都督他话已经说绝依我之见既然皇上有旨意谅他也不敢不从反正都督已经来了龟兹和解的姿态也摆出不如先修书一封他若肯见自然会派人来请若不见。咱们也回沙州省得去看人脸色。” 李清轻轻摇头“若只是单单道歉你的建议倒也不错但我还想再问高仙芝借一千军所以怎么也得去看看他的脸色。” 他大步走到客栈门口已经有亲兵将马匹备好李清问明了路翻身上马在十几个亲兵的护卫下直向高仙芝的官署飞驰而去。 高仙芝的官署在龟兹城北骑马一盏茶的时间便可到大街上人来人往晚上热闹的酒肆、饭铺都已关了门而各种商铺却一家挨着一家珠宝店里摆满了珍珠、地毯店;皮肤黝黑的天竺人、真腊人开的宝石店;但更多的还有来自中原的丝绸、瓷器、茶叶家家店铺里的商品都琳琅接。 这时身后却一阵大乱老远便听见有人在厉呼:“闪路紧急军情!”路人们跌跌撞撞躲到一旁只见六匹马气势如奔雷粗声敲打着地面狂风一般向这边疾驶而来马上三名军人背着信囊拼命地抽打着战马人和马的眼睛都瞪得血红如魔似疯这是八百里加急信迟到一 李清急拉缰绳闪到一边六匹马从他身边风驰电掣而过带起的疾风将他的脸刮得生疼但他心里却暗暗吃惊‘紧急军情?难道是吐蕃战事起了吗?’他的心疑窦大起一抽战马向信使消失的方向追去. 如果说东北方向那两个半岛国家还有什么历史名人拿得出手的话除了李舜臣那便是高仙芝了不过高仙芝也早已是土生土长的唐人了。 高仙芝高句丽王族后人唐高宗总章元年大唐灭高句丽将高句丽的王族迁入中原高仙芝的祖父也被迁徙到长安他二十岁时袭父荫授游击将军后一直在西域服役得安西大都护夫蒙察灵的青睐才逐渐 此时实权。 在大唐派系斗争中他因夫蒙察灵的缘故被划为太子党但事实上他对太子李亨一直保至连太子党核心人物韦坚都私下承认高仙芝其实并不是太子之人。高仙芝本人心中跟明镜似的历朝历代军权总是掌握坚决向皇帝效忠他的仕途才会一片平坦。 此刻这位安西之主正轻捋长须斜靠在椅上读着长安送来的紧急军情吐蕃赞普赤向石堡城增兵二万又派外甥吐谷浑王率军两万进驻九曲地区从侧面支援石堡城而大唐陇右节度皇甫惟明也出锋向石堡城进击唐吐间的陇右战役已经打响。 李隆基则命令河西节度府、安西节度府(注:以安西四镇为主体比安西都护府管辖范围小)各军府严加戒备防止吐蕃两线作战。 高仙芝轻轻将军报折起放到桌案上目光中显出一丝忧虑他曾听王忠嗣讲过石堡城天险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须几百人便可抵挡万人攻城既然吐住石堡城那么简单必然会进攻陇右地区皇甫惟明有些心急了诱敌深入陇右再关门打狗又有何不可却偏要去强攻之长实在是不智就算他想围城打援但敌我势均力敌一个部署不当极可能被里外夹击。 “也罢管好自己份内事吧!” 高仙芝叹了口气思路回到安西防御上吐蕃若进攻安西必然是先取播仙镇和石城镇他拾笔在纸上写下了‘播仙’和‘石城’四个字微一沉吟又随手写下了‘封常清’三个字这两个军镇必须重点防御领军之将由熟悉两镇情况的封常清担任便可可是士兵却似乎调配不过来想到此高仙芝心中不由有些恼怒若李嗣业在由他为副将率三千最精锐的前军便可守住两镇可现在这个最佳的方案却没有了。 兵将都被沙州都督李清借走而且是一借不还私自跨区调军是大罪若不是皇上的心腹太监边令诚求情、若不是为铲除那帮该死的马匪、若不是豆卢军离奇减员他也绝不会借兵本以为最多一月便还可是.声被他折断。 这时门口有亲兵禀报:“沙州都督李清在外求见大帅!” “他居然还敢来见我?” 高仙芝霍地站起手用力一挥斥道:“不见!” 可亲兵刚要走高仙芝脸上的怒容已经稍微收敛又叫住亲兵道:“将他带到小客堂去用好茶招待告诉他我正在待客请他稍等。” 小客堂内李清正背着手打量高仙芝的官邸他的官邸谈不上豪华但房屋做工用料都十分考究和自己的府上一样也是用上好的青石砌成似乎是某个龟兹贵便是绿在万木凋零的秋天惟有在高仙芝的府上才看到令人赏心悦目的绿色在中原已经看腻的绿色此时却让李清有 小客堂里布置也简洁而雅致当中放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只端端正正摆着一把横刀鲨鱼皮做的刀鞘已经黄古旧看来有些年头旁边是两把方正宽大的椅子椅子旁有专放茶杯的小几椅子背后则各设一个斗大的青瓷花瓶插着满满的尚未盛开的秋菊再往下是两溜十六张楠木交三友’之类和那横刀相配颇有一点杀气横秋之感。 李清等了半天却不见高仙芝出来他也并一水又一水最后直到这杯茶比清水还淡才见门口出现一人只见他约五十多岁身材不高却十分匀称腰挺得笔直行路宛如猫一般捷再看脸上皮肤光洁没有一丝皱纹一缕黑须潇洒飘逸目光严峻、冷静这便是大唐赫赫威名的大将高仙芝他年轻时是有名的美男子如今年长却更添了一分成熟的魅力。 他已经到来多时一直在观察李清自己足足晾了他半个时辰可他依然不急不燥、悠闲从容虽然年轻可这份涵养功夫却十分了得让高仙芝暗暗敬佩不已。 迈进大门高仙芝呵呵笑道:“有客不便让李都督久等了。” 高仙芝的官职是副都护品阶虽为从三品但其又被封为镇军大将军这却是从二品的散官再加上其掌安西实权不管从年纪、资历、威 高官品他都是李清的老前辈李清不敢怠慢上前行了一个军礼“沙州李清见过高大帅!” 高仙芝微微颌笑着受了他一礼手一摆“李将军请坐!” 有亲兵给二人又上了茶高仙芝端起茶杯吹了吹慢慢吮了一口这才淡淡道:“李都督所来可是来还我的儿郎?” 李清却摇摇头歉然道:“李清到沙州赴任不久却现沙州豆卢军大半被皇甫节度使抽去备战陇右沙州几乎成了不设防再加上马匪猖獗李清不得已才向大帅借兵不料兵刚至吐蕃人偷袭便到多亏安西儿郎骁勇善战才勉强击退吐蕃人但吐蕃人随时可能再来再募新军也来不及操练所以便奏请陛下将这部分安西军暂留沙州李清也是迫不得已故特来安西向大帅请罪。” 李清的话早在高仙芝的意料之中但李隆基已经下旨调兵他总不能说安西军是他的私军吧!对高适他可以摆脸色并赶出府门对李清他却不敢且不说他是太子党中后起之秀如此年轻便为从三品更主要是上一次皇上一共封赏四人李清作为一个下都督竟然也位列其中这不得不让他三思这中间的玄机。 况且李清理由充分为防御吐蕃这让他更无话可说吐蕃若占了沙州就等于断了安西与中原的联系高仙芝是个聪明人既然木已成舟就不必再去责难砍树之人。 沙州名义上是属于河西节度府但实际上它却是安西的门户就俨如后世的俄罗斯它是欧州国家但其大部都在亚州沙州也一样它的军政中心在河西走廊最北面的敦煌但它西面边界已经和焉耆镇接壤它西南面甚至将且末城也囊括在内如果高仙芝一旦和李清交恶就等于是高仙芝的咽喉炎李清可随时扼住高仙芝的喉咙他也是深知这一点才信心十足地来龟兹与高仙芝谈判。 “既然朝廷已经下旨调兵李都督收下我的安西军便是又何苦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到安西来给我解释。” 李清见他笑容干涩知道他心中不甘便起身肃然向高仙芝深施一礼道:“李清来拜见大帅一是来向大帅道歉二是想来向大帅求教用兵之道上次沙州之战李清虽侥幸获胜但也折损千余儿郎尤其是弓兵损失惨重我实在惭愧请大帅教我!” 高仙芝默然无语半天才徐徐道:“那铁刃悉诺罗也算是一代名将虽然他更强于守城但李都督能以少胜多败他也算是可圈可点尤其是主动御敌于境外更可见李都督不被规矩所束缚为将者就应如此。 不过话又说回来李都督确实是侥幸获胜临阵指挥没有天才是要靠一场一场仗来积累经验但谋略却要几分天才我有一句话送给李都督算是我个人的一点浅见。” 李清精神一振欠身道:“大帅请讲李清洗耳恭听。” 高仙芝微微一笑轻捋长须徐徐说道:“七分阴谋三分阳谋交替用之则鬼神莫测。” 说到此高仙芝从怀中取出一份军情递与李清道:“本来我是想留李都督在龟兹多住几日但陇右战事已起估计朝廷的加急快报也到了沙州我就不留李都督了。” 这就是刚才自己在路上见到的八百里加急快报了犹豫一下李清开口道:“我也知安西军兵力不多实在难以开口但唐蕃战事已起我也不可能旁观所以想再问大帅借一千弓弩手算是我私人承大帅这份人情此次对吐蕃之战后我必将归还!” “私人?” 高仙芝的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缝李清的意思他当然懂这和前一次不同是他们两人间的交易李嗣业说他惜兵如命那只是从公的角度从他自己的角度来说但李清却知道高仙芝也是久经官场的老手只要有利益交换他如何不肯借兵。 李清缓缓地点了点头“不错是我以个人的名义借和朝廷无关。” “如果我不借呢?”高仙芝不露声色问道他紧紧盯着李清眼睛里闪烁着一丝精光。 李清却淡淡一笑指了指桌上的刀道:“这把刀外表古旧和寻常横刀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有不如但我相信谁也不敢小看它正因为它是摆放在安西大都护府的客堂之上。” 说到此李清起身向高仙芝拱拱手笑道:“多谢大帅的指点也多谢大帅的好茶正如大帅所言战事已起我得回去了!” 说罢他转身便走一直到门口时高仙芝却忽然开口道:“李都督那一千兵我借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战争背后的战争 宝四年秋吐蕃寇边吐蕃赞普赤德祖赞以大唐在沙界为由派论莽布支为主将向石堡城增兵三万窥视陇右又派外甥吐谷浑王率军两万进驻九曲地区从侧面支援石堡城而大唐陇右节度皇甫惟明以战要抢先机为上也出兵五万命副将褚直廉为先锋向石堡城进击。 似乎所有的目光都围绕在这座石堡城上石堡城吐蕃称作铁刃城也就是今天的青海湟源县是唐时吐蕃人建造的险要军事城堡距城不远处就是赤岭(今日月山)唐蕃分界地。 石堡城背靠华石山面临药水河座落在一座褐红色的悬崖峭壁上面三面皆是断崖依一条窄径而筑易守难攻战略地位极为重要。 开元十七年三月朔方节度使、信安王李祎采取远距离奔袭战术日夜兼程杀奔石堡城。吐蕃守城官兵措手不及伤亡甚众石堡城再落唐军之手李隆基遂改石堡城为振武军留兵设防自此唐河西、陇右地区连成一片吐蕃因石堡城丢失遂向大唐求和会盟。 但开元二十九年河西、陇右节度使盖嘉运不思防务石堡城被吐蕃偷袭成功再度失守后来天宝八年哥舒翰率数万大军进攻石堡城城上只有四百吐蕃军却击毙唐军数万人最后才被哥舒翰用计夺下哥舒翰也因此战威名大震。被封为西平郡王由此可见石堡城地险要和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 长安大明宫紫宸殿内大唐关于陇右战役的内阁会议已经进行了整整二个时辰气氛异常凝重肃穆连老迈的礼部尚书席豫也半靠在座位上绷紧嘴唇目光严峻。此刻右相李林甫在向大唐皇帝李隆基进行最后的陈述。 “从长安、凤翔调拨的十五万石米已运至州另外陇右军畜力不足问题交太仆寺会商从原州、陇州、凤州、凉州调集马、骡万匹再由当地官府出粮米补偿臣又与左相及户部会商。从关内、剑南十四州征集三万民夫免其今年租庸。” 李隆基微微点头李林甫做了十几年宰相这些事已熟能生巧自然会办得妥当他更关心的是军队调配便又问兵部尚书裴宽道:“调京师军向凤翔(今宝鸡为长安西面门户)增兵之事进展如何?还有河西、安西、朔方各军府的兵力调配是否已经办妥?” 裴宽跨出一步向李隆基沉声道:“禀陛下京师左右威卫和左右千牛卫已开赴凤翔。河西、安西、朔方各军府均已处于一级战备可随时听候调令。所需军械物资均已调拨完毕。” “如此便好虽此战是吐蕃挑起。但我军要掌握战局地主动前月西突厥已被回纥所灭而上月契丹及奚的叛乱被安禄山镇压北方诸事皆平惟有吐蕃是我大唐心腹大患它一日不灭。我大唐便一日不靖. 李隆基傲然挺立威严的声音远远传出偏殿。“传朕的旨意加封皇甫惟明为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此战若能拿下石堡城朕将给有功将士加官进爵厚赏三军!”. 一场连绵的秋雨刚刚下过天空依然在飘着零星的雨丝战争地阴云笼罩着陇右大地在战争面前一切都要服从军队粮食、壮丁、船只、牲畜随时都有可能被征用。 凤翔以西宽阔的、满是泥浆的官道上遮着油布的粮车、装有麦杆和干草的大车、辎重车还有巨大的浮桥船摇摇摆摆地、吱吱嘎嘎地向前移动天空中细雨飘飞、秋寒萧瑟刚收过的田畦和路边的水沟都积满了雨水。远方的密林显出模糊的轮廓。 唐军踏着泥泞、冒着细雨伴着吆喝和诅咒杂着皮鞭地劈啪声和车轴的吱嘎向西北挺进声势浩大有如海潮。不时可以看到官道两旁躺着奄奄一息地牲口或牲口尸体还偶尔有一辆轮子朝天的大车。有时一队骑兵冲入这股人流于是士兵们就不断地叫喊、诅咒马也立起身子不停地嘶叫一辆满载粮草地大车就会滚下斜坡车上的人也跟着滚下去。 前面车辆的洪流中间士兵排成长长的队列踩着粘滑的泥泞艰难地行进。人流中夹杂着运载刀枪、弓弩等轻武器的马车押运兵就趴在车蓬不断地有人跑出队伍钻进田野蹲下去。 再前面是高级军官的队伍大队亲兵拥自己的将军不时还可以看见几辆马车里面坐地是文官和参谋一会走过一片密林因争夺休息地方而骚乱起来一会儿又展开队列跨过小河接着便有新的马车满载粮食、干草和铁蒺藜从两边涌入偶然还有一小队斥候骑兵抢到这个队列地最前面。 再往前面是一个被散兵扫过的村子瓦砾和烧焦的木头堆中一堵残破的山墙摇摇欲坠;破碎的油灯变形的窗户上扯着一张破纸在风中扑腾。还有一个掉队的伤兵绑着朊脏的粗麻布蹲在一辆瘫倒的大车上眼神阴郁而忧伤。 与官道平行的二里外便是渭水数千民夫正艰难(电脑小说网)地拉着一队大船出低沉地、有节奏地、震人心魄的号子大船上装载着各种重型攻城器和车弩尚未组装云梯、巢车、楼车船舷两边还摆着一排巨大的地听船上还有可怕的霹雳车需两百人挽;喷火油的“喷火器及一桶桶配用的火油都被重兵护卫着。 这支队伍是远道而来的京师左千牛卫约有二万余人主帅为将军薰延光他们的目的地是三百里外的兰州行军异常缓慢队伍已走了整整三日。 一支骑兵队从队伍旁飞驰而过溅起大片的污水几个士兵躲避不及身上脸上都溅满了污泥一个士兵跳脚大骂“**你娘!” 话音未落‘啪!’地一声脆响满是污泥的脸上又多了一条血红的鞭痕。 一匹马从他身边疾驶而过带起一片风声。 “董将军!” 骑兵队飞快地驶到董延光的身旁秋雨连绵不绝寒气袭人军士厚衣不足军中已病倒数千人。 薰延光满脸褶皱的脸阴沉下来眼睛里闪过一丝恨意还没到州士兵已减员两成自己的士兵都是府兵衣甲、被褥都要自备家境穷 士兵还穿着夏天的薄裳自然耐不住秋寒而皇(手机小说网)甫右军却是由朝廷或地方供养同样是去打仗可待遇何其不公。 按照兵部的部署董延光只驻防凤翔防止陇右军战败被吐蕃突入关中但他刚刚接到皇上密旨命他率左千牛卫前去驻防兰州皇上此举的具体用意他却不知道这也正是他的烦恼所在。 “传令下去全军就地扎营!” 他马鞭一直远方又森然道:“命前面的渭州刺史给我准备三万件冬祅最迟下午送到军中否则我亲自进城去取。”. 逻些阴影笼罩中的布达拉宫东升的太阳正从茫茫滚动着的云海中探出头来瞬间的光辉将布达拉宫照耀成金色宛如一座巨大的雕像庄严而肃穆在宫下的广场上旗帜飞扬号角声呜咽三千多吐蕃骑兵列队整齐准备护卫他们的赞普赤德祖赞北巡青海。 在队伍中央有一辆十八匹马拉的车车身宽大上面是一顶巨大的椭圆形的帐篷仿佛一只神鹰的白色鸟蛋在朝霞下熠熠闪光。 低沉而悠远的长号声再次响起在苍茫的天穹下回荡从高耸的布达拉宫上缓缓走下一行黑色的小点仿佛是一队出巡的兵蚁渐渐地黑点越来越大是一群马队。近百名甲士簇拥着他们赞普赤德祖赞而来他年约五十余方面大耳身体壮实一双眼睛仿佛雪山上地神鹰闪射着慑人的精光。 景龙三年刚刚即位的赤德祖赞迎娶中宗养女即李隆基之妹金城公主为妻(也仅是侧室)。由于金城公主的努力唐蕃在开元年间确定了边界双方战事平息仅一些小规模的边境冲突尤其在开元十七年唐夺取石堡城后吐蕃更是偃旗息鼓。等待时机。开元二十九年金城公主病逝后吐蕃强硬派开始掌权以大论倚祥叶乐(本书此人已死于南诏)为代表他抓住陇右防御懈怠的良机于当年偷袭石堡城成功一举扭转战局。 又经过数年的积蓄吐蕃兵力渐渐强大此时赤德祖赞的野心已膨胀到极点他尝到了偷袭地甜头。八月派大将铁刃悉诺罗长途奔袭沙州。却被沙州都督李清杀得片甲不留大败而归。但箭已上弦他的目标依然是富庶的陇右为完成战略目标赤德祖赞决定出巡九曲其实质便是亲征留新任大论尚检赞主持国内政务。 赤德祖赞在百骑侍卫的护送下缓缓来到车驾前他向前来送行的吐蕃百官一一挥手告别。踏进了帐内百声长号声齐鸣。骑兵开始出车驾隆隆启动在湛蓝的天空下向着遥远地北方逶迤而去. 陇右州陇右、河西节度使皇甫惟明正跪在香案前聆听皇帝陛下的圣旨“.卿能早日拿下石堡城为朕分忧钦此!” “臣皇甫惟明叩谢圣恩!” 皇甫惟明缓缓起身从太监手上接过圣旨笑道:“公公一路远来不易辛苦了。” 宣旨太监是个新面孔名叫马英俊长一张马脸却和‘英俊‘二字达不上半点关系历史上在唐肃宗李亨临终前的宫廷政变中此人便是张皇后的得力干将。 他将圣旨交给皇甫惟明媚笑道:“恭贺皇甫大人得到了为相的资格(大唐为相必须要先取得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资格)他日回朝必能再高升一步。” 皇甫惟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着拍拍他的手给了他一个暗示回头大声喊道:“来人!带公公到内室喝茶歇息去。” 太监马英俊一走皇甫惟明又看了看圣旨嘴角淡淡浮笑看似清湛的眼睛里却闪过了一丝厉芒皇甫惟明刚刚年过半百但须却已经花白他出身文官长期的戎马生涯没有改变他儒雅地气质和高仙芝相比他更象一个执笔的小吏浑身透出一股子酸气仿佛科考多年未中地老举人但这只是表象他城府极深含而不露他外表谦卑却野心勃勃。 他是太子李亨的授业之师更是铁杆太子党身在外心却在朝堂李亨地地位眼看岌岌可危让他深感忧虑为防太子突然被废皇甫惟明和所有节度使一样用招募新军名义悄悄扩大编制开始私募边军仅短短三年时间便已募私军三万人这支军队绝对掌握在他自己手里就是为有一天拥立太子登基所用这一天似乎很远但在皇甫惟明的心里它却越来越近。 握这张薄薄的圣旨他已经渐渐体悟出李隆基背后的深意封自己为中书门下平章事下一步就是要提拔自己入朝极可能是任工部尚书他知道这里李隆基最擅用的名升暗降的手法‘难道他已经察觉出什么了吗?’ 应该是的皇甫惟明想起年中时忽然封李清为豆卢军都督极可能就是知道豆卢军中生的事便派一个无背景、无资历、无经验地‘三无人员’来沙州为官他是新兴的太子党皇上派他地意思应该是替自己遮掩防止李林甫借此事难打乱部署。 ‘哼!’皇甫惟明轻轻冷笑一声他知道李隆基似乎是在担心陇右局势不稳但他的真实目的却是在等时机大家彼此都明白但都不说破就仿佛两个明眼人在说瞎话。 ‘董延光’皇甫惟明将这个名字默默念了两遍或许董延光本人并不知道李隆基派他来陇右做什么但皇甫惟明却知道此人便是未来的陇右节度使来替代自己的。 此次陇右战役便是李隆基等的最好时机战役一过无论是胜是败自己都需入朝述职他李隆基等的就是那一天或杀掉自己或架空自己。 可是他皇甫惟明又是那样随意让人捏的吗?皇甫惟明抬头看了看天色阴云密布细雨纷飞他冷冷笑了一下这场秋雨已经下得太久是该变变天了。 他霍然转身大声令道:“传我的命令命褚直廉一定要赶在吐蕃援军未到之前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拿下石堡城!” 他一定要赶在新年前率大军凯旋回长安接受皇帝陛下的检阅。 第一百七十九章 高原奇兵(一) 嘎嘎!’巨大的霹雳车绞盘出刺耳的地声响车下唐军奋力拉扯着数十根粗索突然爆一声大喊士兵们一齐松手一颗硕大的巨石腾空而起直向高耸在悬崖上的城堡砸去却宛如一颗水滴掉进池塘里只在悬崖溅起一丝尘埃城堡却巍然不动。 紧接着十颗、百颗接二连三的巨石飞向空中击向城堡大多数却射程不够碰不到城堡的边砸在悬壁上滚落下来剥下大片灰白色的岩片偶尔几颗击中城堡却劲力已消没有丝毫效果就仿佛收了贿赂的衙役板子高高抡起以挟风带雨之势劈下到了肉上却没有一丝力道。 攻城车、巢车、箭楼在这里统统没有作用百丈高的山崖仿佛浮在云端只有靠士兵的血肉沿着长蛇盘绕的狭径冲上悬崖、在悬崖上用云梯架上城堡才可能杀入墙头但这三个环节一个比一个难一个比一个凶险势如登天。 但战争没有选择明知是死也必须上明知是绞肉机也要毫不犹豫将脑袋伸进去惨烈攻城占已经进行了两日唐军的鲜血将狭窄的小径染成刺眼的褚红连雨水也洗刷不去仿佛这是用血岩铺成的死亡之路。 路已经看不见已经被一层又一层的尸覆盖夹杂着殷红的滚木和乱石大火在石径上熊熊燃烧。十几架云梯已经被烧得扭曲变形木头和下面地尸体被烧成一样的焦炭分不清哪个是木?哪个是人? 石堡城仿佛是恶魔的老巢它需要用人肉和鲜血来奉养轰隆隆的进攻鼓声再一次响起数千唐军举着巨盾向山崖冲来挥舞着战刀抗着云梯。踏着同伴尸体向上疯狂地飞奔仿佛在和时间赛跑两尺长的飞弩箭密如雨点击在城跺上出劈劈啪啪的响声这是对石堡城唯一有效的武器用巨大的车弩射出。一连十箭但它也无法洞穿厚厚地城墙只能将吐蕃军压制住无法用滚木或擂石封锁道路这时唐军唯一可利用的间隙精心挑选出的数百名善跑健儿在小径上拼命地奔跑飞弩箭射完之时便是他们丧命之际一根飞弩箭需要五百文的成本密集如暴雨般的箭矢打得就是大唐的国力。 看过无数地评论说李隆基好大喜功。耗光的大唐的国库此言大谬。石堡城、积石、播仙镇、南诏、罗斯哪一战不是为了捍卫国家的领土和利益。哪一战不是为了大唐的荣誉除非将陇右、河西拱手送给吐蕃人除非将百万大唐子女送给吐蕃为奴除非将西域万里河山送给大食、吐蕃;这决非好大喜功这才盛唐的风采给后世的子孙留下一笔宝贵的财富反观今天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先回来。数百名健卒终于冲上的悬崖但他们离胜利依然遥远。遥不可及城上的吐蕃军已经探出身来数十斤地石块和圆木如雹子一般密集落下向刚刚触摸到城墙的唐军砸去将他们地希望和生念、将他们的惨叫和绝望都统统淹没在冰冷地石头乱木阵中. 一场暴风骤雨般的木石雨后悬崖上再无一个站立的唐军。 进攻的号角哑了士兵的脚步停滞了当一轮血红的残阳映照在恶魔城堡之上照在焦黑冒烟的残木断架之上照在无数失去了生命的冰冷尸体之上收兵地钟声终于响起面对着攻城的失败和无能为力主将褚直廉颓然地低下了巨大地头颅. 一支百余人的骑兵在高原上的密林中飞驰穿行越过一条条小溪将一群群羚羊惊得四散奔逃为将领年纪约二十六、七岁他的嘴唇微微上翘鼻似刀削目光锐利显得自信而坚强黝黑粗糙的脸庞在一个多月的静养中变得细腻而有光泽。 他便是在沙州遭遇战中受伤的段秀实此刻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因刺敌情有功而被兵部破格升为果毅都尉李清欲留他在身边但他却坚持要做一名斥候将。 在一个月前段秀实便已经出来他的任务是绘制一幅从沙洲到九曲地区的行军路线图他知道都督的意思大战面前都督决不想做一条守户之犬。 地图已经绘出哪边是高山、哪边有峡谷、哪边有河流、哪边是森林都一目了然但在九曲地区的一片密林旁段秀实却用红色标上了一条重重的直线五天前他在那条直线的始端处现一支奇怪的吐蕃军约二千人他们盔甲战袍明显要比一般吐蕃军做工考究他们并不象来作战的而是象护卫什么大人物在他们中间簇拥着一辆用十八匹战马拉的马车马车上是一顶椭圆形的帐篷宛如一只巨大的白色鸟蛋。 凭着敏锐的直觉段秀实立刻猜到那顶帐篷里决非普通的吐蕃将领就算不是吐蕃赞普也会是吐蕃大论一类的高官。 都督所给的时间已经不多他无法再继续追踪下去便当即返回沙州不觉到了落日时分段秀实一行来到一座低缓的高地上高地上空乌云低垂雾霭掩住太阳远处便是甘泉水在那片黑松林的背后便是都督伏击吐蕃先锋的之处沿着甘泉水再走一百多里便是沙州。 “头儿树林背后好象有动静。” 一名感觉敏锐的唐军伍长现了异状树林上空似乎冒起一片青烟轻轻袅袅在夕阳下显得十分模糊。 “那是炊烟!”段秀实立刻判断出来对那伍长道:“你带几个弟兄去看看小心点别惊动他们。” 他一挥手招呼其他人“其余的都跟我来。”段秀实掉转马头带领众斥候藏进了一片树林。 很快那名伍长飞赶来背后跟着五名唐军可他去时只带了三人段秀实的心放了下来树林那边必然是都督的军队。 他猜得不错树林背后正是李清的五千军队已经扎营在等候段秀实的归来营房紧靠甘泉水巨大的木栅栏围成一个半月形段秀实进了大营只见一排排整齐的帐蓬和棚子一行行栓在桩上的马还有巨大的武器存放处一簇簇相架而立的陌刀和长槊宛如新栽的灌木丛却没有篝火夜风吹来寒飕飕的在大营的两边两角各设有一座木制高台哨兵裹着厚厚的外套在来回巡逻。 段秀实快步来到李清的帐外帐帘一挑迎面走出一人却是另一名斥候将项轩他也刚刚回来他的任务却是想南探视寻找吐蕃上次北上偷袭的道路也随便监视吐蕃是否会再次偷袭沙州。 “段将军面带喜色一定是完成了都督的任务可喜可贺!” 段秀实拱拱手笑道 幸完成任务那项将军呢?是否得手?” 项轩摇了摇头笑容有些苦涩“路是找到了却遇到风暴雪无法前进只得返回比不了段将军啊!” 听到此话段秀实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异彩“那都督听到这消息一定大喜过望了吧!” 项轩的苦涩却变成了得意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如此一来都督的后顾之忧便没有了。” “门口可是段秀实?”帐内传来李清的声音。 项轩拍了拍李清的肩膀笑道:“去吧!都督叫你呢!他今天心情不错。” 帐内李清正在仔细地修补他的沙盘他的沙盘起初粗糙很多山和路都错了这几个月他已经派人详细勘察了地形地貌基本上将沙州三百里方圆都塑了出来他这才知道原来的管辖区竟是这样大连罗布泊都是属于沙州。 从安西回来后他立刻投入到备战中虽然兵部没有指派他任务但李陇基却下密旨给他准许他便宜行动但前提是沙州不丢不过就算李隆基没有给他命令他也会自作主张行动为此他早在一个多月前便将段秀实和项轩派出探路项轩带来的是个好消息暴雪封路吐蕃军无法走西北到沙州及安西这便让李清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而现在他的目光便投向了陇右。从沙州到陇右约两千余里主要沿着今天柴达木盆地地北部经过大小柴旦最后抵达青海也就是今天青海湖穿越青海的南面大非川地区便抵达石堡城却是石堡城的背面从理论上说方向是对。但事实上一路雪山皑皑山势连绵要寻找一条行军道路谈何容易如果要临时找路恐怕到了陇右也已经是春暖花开。所以段秀实的任务就显得异常重要和迫切。 按他所限定的时间计算这两天段秀实便该回来复命可今天他刚刚扎下营段秀实便回来了。 帐帘一掀段秀实矫健的身影大步而入半跪行了个军礼“末将参见都督!” 李清招了招手命亲兵将沙盘抬到一旁又温和地对段秀实摆摆手笑道:“不必多礼。来!坐下说话。” 见段秀实坐下亲兵又上了热茶。李清细细看了看他的眉眼等他喝了两口热茶。这才笑道:“看你的脸色应该是不负我地重望快把地图拿出来吧!” 段秀实赶紧从皮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厚厚一叠图纸将它们依次铺在桌上指着一条粗重的黄线道:“从这里到日月山约十天路程一路荒无人烟但到大非川时会遇到零散的羌人这些羌人倒无妨他们还替我带了路。要紧是须避开吐蕃军的游哨. 李清一边听一边顺着这条黄线向前指看。要渡过六条河还有一座大山的山凹一路上森林茂密湖泊众多最后他的手指停在了一条红线上这条红线很奇怪从黄线中间向北延伸画地却是虚线。 李清眉头微微一皱眼睛里露出迷惑不解之意“这条红线代表什么意思?” “哦!这条红线属下马上就要讲。” 段秀实走过来指着红线起端的圆点道:“属下在返回时现了一件奇怪的事约三千吐蕃骑兵护卫着椭圆形的白色帐篷车属下跟了它整整一天一夜但是离得太远看不见帐篷里的人但属下凭经验判断这帐篷里不是吐蕃赞普便是吐蕃大论。”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判断的?你又现了什么?” 段秀实想了想道:“属下从三点可以判断第一、一般吐蕃士兵吃的都是炒麦和干肉但这支吐蕃军队吃的却是大米和普通士兵完全不同;第二、他们的盔甲做工考究、质地也优良所骑马匹都十分神骏而且仪仗极多这也是一般吐蕃军不能比;第三、他们对那顶白色帐篷护卫极严白天不用说连晚上也有五百人不眠护卫可以想象他的重要。从以上三点属下便可以下判断。” 李清在帐内来回踱步段秀实说地三点已经完全可以推断出那就是吐蕃赞普他现在考虑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这赤德祖赞地出现对他的意义。 自己应该是一支突然插到吐蕃背后地奇兵他们绝对不会料到自己会长途奔袭自己手上已经有近七千人除留下一千多豆卢军守沙州还有五千人三千安西军精锐还有两千由马匪整编而得的骑兵队应该是一支悍军了。 李清脑海里的念头越来越浓重此刻天大的机会就在眼前正是他建功立业之时他若不抓住这个机会才叫傻了呢! 想到此他的手指在那个圆点上重重地敲了敲自言自语道:“就是它了!”. 次日天刚亮甘泉水开始喧腾岸边广阔的平地上集结着一队队盔甲鲜亮的唐军一共五千五百人步兵们也骑着马需要战斗时他们再下马作战陌刀横在马鞍上两刃闪着寒光步兵大将李嗣业昂而立威风凛凛旁边是他的副将荔非元礼却使一把宣花大斧一张血盆大口显得更加狰狞仿佛恶鬼出巡一般。 一千五百名弓弩手们也骑在马上他们腰胯横刀鞍桥上挂着圆盾背上是精铁打造地弩弓伏远弩、张弩、角弓弩、单弓弩射程不同作战效果也不同但并非弓兵才带弓和横刀一样弓是每个大唐士兵必备的武器新任弩兵统军是南霁云这位在安西路上夺下豆卢军第一箭地高傲将军将把大唐最犀利的弓兵挥得淋漓尽致。 骑兵则大多由马匪整编而成经过短暂训练配以唐军的先进武器和盔甲原来那支强悍的马匪已经脱胎换骨成为一支精锐的大唐骑兵骑兵主将依然是白孝德而副将便是荔非守瑜。 当然这支军队的主帅便是沙州豆卢军都督李清此刻他的白马在黎明的晨曦中闪烁着亮光他那高高的银盔下飘动着乌黑的长他看上去是那样身材魁梧威风凛凛他要要率军千里奔袭的壮举让所有士兵都为他的无所畏惧而深受鼓舞尚武的鲜血在每一个大唐将士的身体里沸腾他们的脸上洋溢着不惜一死的坚毅。 亮的号角吹响沙州的大军默默开始移动浩浩荡荡开向遥远的东方没有也歌声也没有琴声他们是一支高原上的奇兵前进!让大唐战马铁蹄在吐蕃的国土上翻飞;前进!让人头做成酒杯血;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渡阴山! 第一百八十章 高原奇兵(二) 片清朗远山成一条黑色的弧线向东消失在遥远的里是黄河九曲地区原是吐谷浑之地唐高宗龙朔三年吐蕃灭吐谷浑占领富饶九曲地区这一带也就成为了吐蕃进攻大唐的后勤基地。 在石堡城以南约三百里之处距黄河已不到二十里丘陵低缓溪流急山坡上树林茂密长满了挂着脂香四溢的冷杉、雪松和柏树树林外是大片已经枯黄的草地直铺到遥远的积石山脚下草地上随处可见一群一群在此过冬的牛羊这里景色优美星光和圆月下的夜晚显得宁静而美丽。 但在一片浅湖的北面却驻扎着一支吐蕃军队人数约两万余人没有栅栏仿佛散放的羊群密密麻麻的帐篷一直延伸有一里多地但营地中间却有一顶白色的椭圆如鸟蛋的帐篷象众星捧月一般被拱卫着它自然就是吐蕃赞普赤德祖赞的营帐而这支军队也就是赤德祖赞的外甥吐谷浑王所率领支援石堡城的两万吐蕃军此时在此驻扎待命。 在距吐蕃大营约二里的一片冷杉林里却有四双明亮的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盯着吐蕃军大营银华似练的月光下他们现了那只鸟蛋般的白色营帐四人的眼睛里同时迸出一丝狂喜其中一人急捂住嘴怕自己的激动引来吐蕃的巡哨这四人正是唐军斥候是李清所派出的五十支斥候小分队中的一支化装成放牧的羌民他们的任务是要找到那只鸟蛋帐篷也就是赤德祖赞的行踪这支斥候小分队的头叫酒延昌也就是玉门关驿的那个老兵油子已被升为队正凭他丰富的行军经验这支斥候小分队在寻找了三天后终于找到了吐蕃军的驻地。 “十三郎你们二人回去报告我在此盯着他们。” 酒延昌向手里呵了一口暖气又使劲搓了搓快冻掉的耳朵痛得一咧嘴老实不客气地抢过二人的酒壶道:“你们是骑马回去可以暖身子所以你们的酒壶要留下来。” 两名士兵不敢抗命迅向树林深处栓马之处跑去. 吐蕃大营里一片寂静士兵们早早地睡了赞普也在营中没有人敢大声喧哗一队队巡夜的哨兵在帐篷间穿梭巡查在靠近赤德祖赞的营帐附近却停了下来掉头而去近五百名吐蕃精兵执剑而立冰冷的目光比这夜里的寒气还甚。 那白色的帐篷近看却极宽大更有数十名赞普的贴身侍卫守在门口帐篷内陈设金碧辉煌各种器物皆是用金银打造精致而厚重桌上有羊脂般的玉瓶壁上挂着上好的盘羊角、牦牛尾几名漂亮的侍女正在收拾被褥地上、床上缀满了各种色彩绚烂的装饰。 此刻吐蕃赞普赤德祖赞盘膝坐在小几前凝视着眼前的战报这是石堡城(吐蕃称铁刃城这里统一称呼)的最新战况唐军已增兵至三万人正不分昼夜地攻打城池石堡城下所杀唐军已不可计数而已军也损失了一千余人但唐军依然不能越天险一步。 赤德祖赞默默站起身来用手沾了点清水轻轻拍了拍额头他走出帐外凛冽的寒风使额头更加刺骨但他的思路也变得清晰.陇右一战他的目的不是被动地防守石堡城他的目标是陇右那片富庶而温暖的土地这也是每一任赞普的目标经过几十年的养精蓄锐吐蕃已经到了最强盛的时代拥有几十万带甲士更没有理由不取陇右。 他的计划天衣无缝在石堡城内有两万精兵藏而不露在大非川论莽布支率三万军随时出击而吐谷浑王的两万军也在待命都是一天的路程仿佛两头恶狼在远远地盯着猎物伺机而动。 赤德祖赞在等在等待反击的时机而此时唐军已经疲惫他们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到来还在拼命攻打石堡城。 ‘是时候了!’赤德祖赞轻轻地拍着额头现在正是出击的最佳良机想到此他回身低低地命令“命吐谷浑王来见我!”. 李清的大营却在一百多里以外藏在一座山谷之中这里是积石山的西段三百里内荒芜人烟严冬将至以游牧为生的羌民们都纷纷迁去相对温暖的黄河九曲之地但李清异常警惕巡哨的范围延伸到营地的二十里外。 他们一路艰苦行军用了十天的时间赶到此地这里山峦起伏地形复杂藏身之处比比皆是离石堡城约四百多里此时离段秀实现赤德祖赞已经过了二十天早就失去了吐蕃赞普的踪迹但赤德祖赞既然来监督陇右之战就应该离此不远除非他已经进了石堡城那又另当别论。 三天前他派出了五十支斥候小分队四处寻找可就在天快亮时李清接到了两名斥候兵的报告在此西北约一百二十里外现了他要寻找的目标。 积石山清晨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僵光秃秃的山谷凝结了厚厚一层白霜近两百顶帐篷密集地挨着帐篷外挤满了吃早饭的唐军为了尽可能地缩小目标也为了互相挤着取暖每个帐篷里住了近三十名士兵主帅李清也不例外李嗣业、南霁云、 也和他同住一帐和士兵一样席地而睡地上只铺了的毛毯。 此刻他们已经起床正围坐在小桌前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商讨刚刚得到的情报早饭是一杯热水、一捧炒面还有一块干肉几乎和吐蕃军一样长途行军也只能如此。 “一百二十里路斥候用了三个时辰赶回若是我们大军最少也要四个时辰若从中午出那晚上便能赶到用夜袭杀他个措手不及。” 白孝德用拳头轻轻地捶着桌面眼睛里流露出渴望一战的兴奋此战若能杀掉吐蕃赞普这将是天大的功劳不仅会改变陇右战局甚至会影响整个唐蕃的战略走势他眼中的兴奋变成了悠然神往。 李嗣业却摇了摇头“不妥!他们有两万多人可我们只有五千人几个斥候他们或许现不了可我们五千人开过去这么大的动静十里外就极可能被察觉那时两万人对五千人我们赢面很小我以为还是要再慎重些。” “我也同意嗣业所言。”旁边一直沉默的南霁云沉声道:“我们从沙州行军到此没有被吐蕃人现应该是侥幸我估计这和陇右之战将吐蕃边哨都调走有关但路上没有被现并不等于就一直不会被现离石堡城越近敌人的巡哨也就越多我们是需要万分谨慎。” “哼!”白孝德轻轻哼了一声扫帚一般的粗眉向上挑起不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不是为了击杀吐蕃赞普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断吐蕃人粮道么?” 李嗣业眼睛微微一瞥见李清盯着眼前的杯子若有所思似乎并没有听他们三人的对话不禁笑道:“我们争什么?都督想必已经有了定计我们且听他的!” 三人一齐向李清望去李清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抬头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微微一笑道:“既然现了赤德祖赞自然要下手而且要万无一失但万无一失并不是凭空想出来的而是靠大量的情报来分析我现在已经有了个想法但还需要段秀实的消息来证实!” “都督说说看是什么想法?” 白孝德听李清赞同他的主张不禁大感兴趣李清刚要说话南霁云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有一匹战马向这边奔来约三里地。”李清侧耳聆听不一会儿远方果然有马蹄声隐隐传来。 “来了!我要的消息来了。”他霍然站起大步走出帐去只见远方一匹战马奔入山谷口经过哨兵检查后径直向自己这边飞驰而来。 “是段秀实的手下!” 南霁云眼力非同凡人他用手挡住旭日平射的强光五百步外他已经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很快战马奔近果然是段秀实手下的一名斥候他也是一身羌民打扮。 “都督!段将军命我来送信。” 李清接过纸条展开里面只有一句话“石堡城西北五十里外现三万吐蕃骑兵。” 李清眼睛里顿时闪过一道亮色这个消息证实他的猜测也给他带来了战机“走!咱们里面去说。” “我一路来时便在想吐蕃赞普为什么要亲自来督战难道仅仅是为了守住石堡城吗?应该不是这么简单那他是为什么?” 李清负手仰望着帐顶仿佛上面写着答案随即目光平放眼里闪烁着深邃的光芒他淡淡一笑道:“我以为他的目的是想吞下整个陇右地区来偷袭我沙州也是想转移我大唐的视线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有两支吐蕃军共五万人在一旁观望唐军攻城正急他们却按兵不动难道你们不觉得蹊跷吗?” “难道他们是在等待战机吗?”旁边李嗣业忽然插口。 “对!” 李清肯定地说道:“他一定是在等待战机等待唐军最疲惫最焦惶的时候然后一举杀出里应外合就算七万陇右军全部压上我估计也无法再阻挡吐蕃人的铁骑。” 众人都沉默了都督说得在情在理他们不禁为陇右的命运担心李清却一阵呵呵冷笑道:“你们难道没想到吗?敌人如果倾巢杀去那谁来护卫他们的赞普?” 他缓缓走到帐前抬头望着天色太阳光线虽然强烈但遥远的西方乌云已经堆成了山正慢慢向这边压来. “他该动手了否则大雪一来就要封路了!”. 这是一个初冬的夜晚天空布满了暗紫色的云彩但没有下雪地面潮湿但是并不泥泞军队无声无息地行进着只是偶然可以听见战马微弱的蹄沓声不准高声谈话、不准用火、尽量不要让马嘶鸣一支长长的黑影沙沙沙地急前进天空黑沉沉地忽然飘起了蒙蒙细雨中间夹杂着雪花。 离吐蕃大营约还有十里李清的战马忽然停了下来一直埋伏在吐蕃大营附近的酒延昌被带了过来他是赶回去报告最新情况却正好在半路遇到大军今天早上二万吐蕃军已经开拔整个营地只剩下约三千人护卫着他们的领。 “加快度丢掉一切多余和打仗无关的东西。” 李清一声令下唐军士兵们将随身携带的被褥 、锅统统扔掉加快了行军的步伐仿佛一支黑色的吐蕃大营直射而去毫不迟疑、毫不犹豫战刀已经出鞘、箭矢已经上弦。 战马在茫茫的高原上奔驰象决堤的洪流向北奔腾而去二十里路对风驰电掣的骑兵转眼便道吐蕃的大营赫然出现唐军的眼前马蹄声已经无法掩饰吐蕃哨兵也现的情况纷纷大呼小叫向营地里没命地奔跑。 “杀进去一个不留!” 李清战刀一指五千唐军如巨浪般涌过他的身旁向吐蕃大营呼啸而去大军横扫原野号角声嘹亮三千吐蕃卫队仓促集结围成一个圆将他们的赞普死死包围在中间唐军骑兵冲锋在前仿佛惊涛骇浪中的一股恶浪迎头打去两军轰然相撞激起了万丈狂澜将密集的吐蕃军硬生生地撞开了一个缺口但吐蕃军也已经势如疯虎转眼缺口便合拢将冲进缺口的一百多唐军吞噬。 硬冲代价太大骑兵向两边‘刷!’地一分后面的箭矢便铺天盖地射来一阵人仰马翻最外面的几层吐蕃军象剥去的外壳纷纷中箭倒地但唐军的箭雨并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密集吐蕃军的圆盾能遮住身子却遮不住身下的战马战马哀声嘶鸣或委顿倒地或带着骑兵疯般向前冲去可没走几步还是摔倒在地几轮箭雨后三千吐蕃铁卫已经损失了近四成吐蕃军的阵脚已无法保持。 这时赤德祖赞顶盔贯甲从帐篷里出来他飞身上马腰挺得笔直迎着箭雨、迎着飞雪他举剑高声大喊:“冲上去杀开一条血路。” 吐蕃军立刻开动马蹄在草地上翻滚他们避开箭雨护卫着自己的赞普向东南斜刺而去但在他们面前却是等候已久的二千陌刀军这是安西最精锐部队李嗣业长身挺立手拄着刀杆仿佛天神般威风凛凛地站在队伍最前他眼里闪现着杀人的厉芒逼视着眼前冲来的吐蕃骑兵他忽然大吼一声侧身闪过一道寒光起两条马腿已被削断再反手一刀马上骑兵人头飞出。 陌刀手已经跳下战马整齐而有序地集结成山一般的刀墙堵住了吐蕃军的去路前有陌刀堵路后有弩箭追击两旁则是敌人骑兵包抄似乎已经无路可走赤德祖赞的百余贴身卫士见事态紧急簇拥着赞普脱离了大队掉头向西冲去至此吐蕃的骑兵阵终于瓦解形成一团一团各自为阵与唐军拼斗。 李清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名头戴金盔之人悄悄指着他向身旁的武行素做了个手势武行素的钢弩缓缓抬起冰凉的尖箭对准赤德祖赞的后背轻轻扣下机簧一支透甲箭无声无息、迅疾如电掠空而去箭锋仿佛闪过一道火光正中赤德祖赞的肩胛与此同时南霁云的另一支箭也到了他却是射马劲箭贯穿了战马的头颅战马惨嘶一声然翻倒在地将赤德祖赞掀滚出一丈远不等他的亲兵救助唐军数百骑兵便从四面袭来长槊挥舞战刀纷飞片刻便将百余卫士杀光得只剩十余人背靠着背将赤德祖赞死死护住。 在几百把长槊下面赤德祖赞面带惨笑金盔金甲象征着他无比高贵的身份他已经无法站立这时李清催马上来骑兵们纷纷闪开一条路李清下马走到他的面前平静地望着他。 赤德祖赞半跪在地上手拄着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血和汗水流满一脸但眼睛依然象鹰一般锐利和不屈死死地盯着他前面的敌人仿佛要用目光将李清撕成碎片。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李清如何处置吐蕃赞普事关重大李清的目光平直地盯着远方杀还是不杀杀的后果和不杀的后患在他心中难以平衡杀掉他可以打乱吐蕃的战略部署甚至使吐蕃内乱让大唐三五年之内不会再被吐蕃所扰但自己所要承担的政治后果也显而易见;而如果不杀自己的风险虽然可以降到最小但大唐最后将不得不放他回去吐蕃人的反复和无信又历历在目。 个人利益和国家利益在李清心中激烈地交锋他委实拿不定主意战场上的喊杀声渐渐地小了阵势散乱的吐蕃骑兵们被陌刀阵和箭阵逐一分割、包围、歼灭骑兵将赤德祖赞和他的残余卫士包围得跟铁桶一般。 李清忽然冷笑一声毫不畏惧地迎着这位吐蕃王犀利的目光蓦然间大汉民族那种缓缓激的血性在他心中被唤醒了他的眼睛变得严峻而可怕他的手缓慢地、但毫不迟疑地向下挥去. 天空的雪花忽然变大李情傲然立在漫天的雪花中一股从未有豪情充溢着他的胸膛天宝四年十一月初吐蕃赞普巡视陇右之战却在黄河九曲被千里奔袭的沙州都督李清所袭三千护卫全军覆没而赤德祖赞被当场斩杀---- 注:历史上天宝四年秋赤德祖赞行营至羊卓夷塘被安西都护夫蒙灵察派来的唐军哨兵现可惜兵力太少但没有能够杀死赤德祖赞十分遗憾。 第一百八十一章 高原奇兵(三) 普被杀的消息没有能传出十里之外外围的唐军哨兵吐蕃士兵逐一斩杀李清并没有停留简单处理完死伤部属后便立即挥兵北上直扑石堡城。 此时在石堡城两侧一南一北两支吐蕃大军已经准备就绪他们在倒计时进攻唐军的弓弦越拉越满一触即。 可是在他们身后五十里外却埋伏着另外一支军队象一头现了猎物的狼正用恒古不变的耐心等待着机会来临。 石堡城唐军的进攻已经进行了快一个月损兵过万但城堡却巍然不动城堡之下两里外三万唐军无依无助茫然地矗立在广袤的高原之上寒风刺骨旌旗已经结冰被冻成了半凝固状天空阴沉乌云低垂一场暴风雪眼看将至。 轰隆隆地战鼓声响起从阵营里冲出二千唐军他们扛着云梯赶着数百头牛马向狭窄的山径进牛马的尾巴都涂上了厚厚的火油。 这是褚直廉所用过的最有效的办法可以大大减少唐军的伤亡而且冲上悬崖的次数在不断增加甚至五天前还生了和吐蕃军的城头肉搏战险些攻进石堡城但有一利必有一弊大量的牲畜尸体也阻碍了山路流出鲜血凝结成了刺眼的红冰使唐军的进攻度开始减缓再也没有前几天令人激奋的效果。甚至使唐军地进攻变得更加艰难。 赶到山口唐军点燃了牲畜们的尾巴牛马受惊没命地向山上冲去唐军跟在后面狂奔呐喊脚步机械而没有漏*点仿佛只是走走过场一个月来无数次的失败。早已经磨掉了唐军的信心但吐蕃军却气势高涨石如雨圆木似冰雹迎头落下直砸在一群奔牛的头上、身上奔牛们一声声闷哼。接二连三滚翻下山去跟在后面的唐军躲避不及被撞翻一大片唐军开始动摇、溃退、返身逃窜但山脚有监军威逼着只得回头再次进攻溃退了又进攻来来去去每次如海浪喊杀声震天。可到了顶峰便停止不前竟无人敢冲上悬崖。只躲在狭道边上向城上放箭。 褚直廉大怒拔剑狠狠吼叫道:“给我不停擂鼓。从现在起都尉以下军官全部轮番去攻城不上悬崖者皆斩!” 一个月攻城不利已经将褚直廉累得筋疲力尽他想收兵回州但皇甫节度使的进攻令一个接着一个有时一天连来七、八道军令他的最后期限只剩下三天再不下城。斩! 褚直廉仿佛一个输红了眼地赌徒他孤注一掷。将所有的赌本统统压了上去旁边所有的军官都大惊失色却无人敢说一句话身边的前锋大将王难得打手帘仔细凝视城头企图从吐蕃的防守中寻找出破绽他已经找了一个月什么都没有现但今天却不同或许是在压力之下他终于现了问题。 “褚将军末将现了一个疑点。” 褚直廉回视着他怒道:“什么疑点?你他娘直接说就是!” “是!” 褚直廉的暴躁让王难得额头上地汗流了下来他急道:“一个月前我便现城上的吐蕃守军约有二千人这一个月中我们杀死了也至少有一千人可现在你看城上的吐蕃守军依然是二千人左右难道阵亡之人又死而复活了吗?” “这是什么疑点难道他城里没兵补充吗?” 忽然褚直廉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滚圆‘自己进攻了一个多月却不见吐蕃人的援军这不可能!难道吐蕃人还留了一手吗?’ 他忽然明白过来目光急向日月山的两端看去突然大地上似平空起了一声惊雷日月山两边杀出不计其数的吐蕃骑兵两股吐蕃军迅汇成了无边无际的海洋仿佛惊涛骇浪、仿佛狂潮汹涌挥舞着战剑厚重的锁子甲将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狰狞的眼睛和一只血盆大口冰冷的眼睛里射出吃人地目光石堡城中号角声声城墙上忽然涌出了密密麻麻的军队。 “结阵!结阵!准备迎战!” 褚直廉急得嘶声吼叫:“弓箭手!弓箭手在哪里?” 但唐军信心已失、士气低落已经有战马开始战栗嘶溜着向后‘嗒塔!’退却不少人地眼中流露出惧意。 吐蕃军骑兵越来越近马蹄声势如奔雷扯起漫天的杀气迎着唐军地颤抖的箭雨毫不怜悯、毫不停留挥舞着战剑向唐军杀去。 唐军溃败褚直廉战死在军中七万吐蕃军一泻千里张开大嘴向陇右大地扑去。 一片、两片无数片天空忽然下起了漫天的大雪今冬的第一场大雪终于来临了. 已经到了一更时分天地间扯着漫天的风雪斜刺里泼撒向大地迷雾滚滚三步之内什么也看不见除了呼啸的风声在近处却听见沉重的呼吸声还有战马的响鼻声一支军队在风雪中艰难行军向石堡城方向而去这自然便是李清地奇军他们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临吐蕃军大队已经追杀溃败地唐军去了石堡城防守空虚正是难得的良机但暴风雪的突然来临却打乱了他的部署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程他们足足行了三个时辰。 四千余唐兵终于赶到了石堡城山崖之下山崖下是一片茂密的松林唐军在松林里休息了一会儿这时风雪渐渐停了北面又吹来一阵凄厉的风将厚密的彤云推走星星钻了出来悬崖上空的月亮向西移动在暴风雪后的残云中出黄光地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轻软的被褥散着金黄的淡光。 天空清朗但气温却急剧下降士兵们冻得连连跳脚他们七手八脚砍去并扯下悬崖上枯萎的藤蔓露出光溜溜的石壁李清仰望笔直的悬崖抚摩着冻得硬帮帮的石壁低声向后招了招手“开始吧!” 士兵们很快赶来了一大群白色活动物体从它们‘咩!咩!’的叫声中知道它们是羊群李嗣业随手拎起一只羊迟疑地望了望李清道:“阳明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办法我就从没有听说过。” 李清微微一笑“我也是自书上看来却也没有亲眼见过。” 他拍了拍石壁信心十足道:“现在虽然不到大小寒但这里地势高比中原却要冷得多。” 李嗣业点了点头“那就试试看吧!实在不行咱们还是从正面上去。 说着他抽出横刀手起刀落一道血箭标出剁下了一条羊腿他立刻乘着血热按在壁上顷刻间鲜血成冰竟将一条羊腿牢牢的冻在石壁李嗣业随手用刀面一拍刀嗡嗡颤响羊腿却丝毫不动“好!真成了。” 李嗣业大喜又斩下一条羊腿按在石壁上顷刻便好又等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踏上去羊梯十分结实他近二百斤的身躯踩上都稳丝不动。 “大家动手吧!” 数十名专门挑出的会武艺的士兵立刻开始了他们搭建羊梯工作一旦羊梯建成李嗣业就要亲率五百唐军从后山爬上石堡城。 而李清却率领三千人转到石堡城正面这是他的双保险如果后山失败他便从正面直接撞门强攻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渐渐地已经到了四更时分月光明亮可以遥遥看见城头上几个小黑点在来回移动。 这时段秀实从后山跑来禀报羊梯已经搭好李嗣业率五百人已经上了悬崖但城墙上面有士兵巡哨无法攀上去。 关键时候到了李清微一沉吟他一挥手三千名士兵从埋伏处冲出向石堡城下狭窄的小径冲去可刚刚靠近立刻被城上的吐蕃士兵现城上的叫喊声顿时响成一片城上的守军只有数百人突来的大队唐军让所有吐蕃军都惊慌失措。纷纷都赶来守城石块、木头如雨点般落下封锁了狭窄地山径。 且说李嗣业他率领五百士兵已经无声无息上了悬崖从城墙到悬崖边只有一丈余宽但城墙却十分长足有三百丈延伸上面十几名吐蕃军在来回巡逻。五百名唐军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住城墙等待着前方的消息。 忽然城上一阵大乱叫声、骂声连一片守城兵力不足。十几个巡哨的士兵跑到下面去帮忙搬巨石封堵城门防止唐军用巨木撞开。 机会来了南霁云细心地听了一会儿上面已经没有人他和荔非守瑜对望一眼同时点了点头两人背上大袋箭壶和钩索包将绑着飞钩的箭对准了城垛‘嗖!’地射去两只飞钩拖着长长地绳索划了个漂亮的弧线。准确地钩住了城墙内侧。 两人拉了拉十分紧。便同时用力一纵身向城上攀去。墙壁被冻得十分光滑根本无着力之处好在两人的靴上都绑了麻绳勉强有点摩擦力。 此时他俩已经悬在半空中下面是百丈高的悬崖若一个吐蕃兵现钩绳他俩都将摔得粉身碎骨五百唐军也将无一幸免。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南霁云离城垛已不到三尺头顶上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一名吐蕃士兵竟出现在他面前两人面对面地看着都呆住了。 原来留守石堡城的守将正是率军偷袭沙州地主将铁刃悉诺罗他因沙州吃败仗被贬来防守石堡城相对野战他更精于守城在他的防守之下唐军攻了整整一个月都没能拿下这座城池但刚才李清突然攻城让他措不及防他立刻将所有士兵调来搬运巨石堵门但当他现南北两边及西面城墙都没有人巡视时当即各打一人回去到西面城墙的吐蕃士兵却正好看见了南霁云。 南霁云抢先反应过来他随手抽出腰间的横刀狠狠向吐蕃士兵飞插而去横刀锋利无比一下子戳穿了他的头颅吐蕃士兵惨叫一声倒地而亡但南霁云因为用力过猛单臂难支身体一下子又滑下去了一丈多绳索将他的手掌磨出了血。 吐蕃士兵地惨叫声却引起了另外两名吐蕃兵的注意借着月光他们远远地看见那名吐蕃士兵倒在地上一柄长刀插进了他的面孔两人顿时吓得大喊大叫起来。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荔非守瑜一把爬上了城垛却看见二十几名吐蕃士兵向这边冲来他来不及细想摘下弓搭箭便射他眼疾手快箭无虚每一箭去便有一人翻身倒地忽然两支箭同时从侧面射出却同时射穿两名吐蕃军的咽喉荔非守瑜回头看去只南霁云已经傲然战立在城垛之上他手挽射雕弓脸微微仰着斜睨着吐蕃军又一声弦响还是两箭齐出同时射穿两名吐蕃军的喉咙。 “好箭法!” 荔非守瑜赞了一声见二十几名吐蕃军几近射杀殆尽他立刻掏出十几把钩索钩住城墙长索向下扔去。 这时铁刃悉诺罗已经得知有唐军从西面翻上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他又气又急也顾不上堵门当即率领二百多人向西面城墙冲杀而来刚上城头但迎面却见一支箭矢飞来快若闪电一般他本能地一低头箭矢射穿了他的头盔带出去十几丈远铁刃悉诺罗吓得魂飞魄散再不敢抬头只喝令士兵冲上前去砍杀但已经晚了李嗣业率领第一批唐军已经爬上城墙他哈哈大笑一声拔刀冲进了吐蕃士兵的人群之中。 随着爬上的唐军越来越多胜利的天平已经向唐军倾斜一个时辰后对大唐和吐蕃都至关重要地战略要地石堡城终于易手被唐军占领四百名吐蕃士兵悉数被歼灭铁刃悉诺罗则被李嗣业生擒此刻城门大开大唐的龙旗在石堡城上高高飘扬山下地唐军欢呼着蜂拥而上李清摘下头盔向石堡城奋力挥手他的脸上露出了无比灿烂地笑容。 天宝四年十一月刚刚斩杀吐蕃赞普的沙州都督李清再次偷袭石堡城得手陇右战局逆转正势如破竹的论莽布支和吐谷浑王仓皇撤军唐军乘势反攻吐蕃军大败被杀死和降者不计其数最后领不到三万人逃回了九曲。 十二月下旬大唐皇帝李隆基命陇右、河西节度使皇甫惟明进京献俘又命李清兼陇右、河西节度副使在皇甫惟明不在之时代管军务。几乎同时李清妻帘儿在沙州产下一女母女平安。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远谋 战马在河西走廊上飞驰这里是大唐养马的基地天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可此时茫茫的白雪将这片富饶的土地厚厚铺裹河水结冰天宝四年的冬日格外寒冷连树枝上也挂满了晶莹的冰条玉树琼枝延绵千里。 这支骑兵正是从沙州赶回陇右的李清一行夺取石堡城的盖世之功和杀死吐蕃赞普的胆大妄为就仿佛两个分赃不均的强盗使朝中吵翻了天太子党、相国党明争暗斗;台上的、台下的一直较劲不休迟迟无法定论。 可李清却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他的心还沉溺在家中沉溺在他的刚刚出世的心肝乖宝宝身上她长得极象妈妈也有一双小小的、弯弯的眼睛可她的神情却酷似自己那种无法用言语描述、那种父女间独有的、让他心灵颤抖的无限怜爱使他一直痴迷至今。 想到自己的女儿李清眼里立刻浮现出醉心的笑意似乎她的奶味还在淡淡回味在唇边她柔嫩的嘟嘟小嘴那种沁人心脾的感觉还留在脸上。 一行人早过了甘州再行五十里前方便是凉州李清见众人满头大汗热气腾腾便拉了拉缰绳让马放缓回头对众人笑道:“大家到前面的驿站歇息片刻吧!” 说着他又留恋地回头向沙州方向望去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褚直廉战死后皇上便命李清暂时代理河西、陇右节度副使之职皇甫惟明眼看要进京述职他必须赶去和皇甫惟明交接日常军务。 “现在战马还不算乏不如我们再跑一段。”旁边的荔非元礼笑道。 李清抬头看了看天色阳光清亮几片灰云懒懒地飘在空中。 “也好!大家再辛苦一下直接去凉州过夜。” “走!”他扬手一鞭战马吃痛长嘶一声纵身跃出象一杆标枪笔直向前飞驰而去. 州皇甫惟明的书房里窗帘都放得严严实实光线昏暗这位须花白的两镇节度使正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慢慢踱步陇右的意外获胜让他本来已枯死的心又近十五万人再加上新募军和私募之军林林总总少也有二十万就仿佛后世掌控了国有资产的老总皇甫惟明若不想己的人生目标那才是不可思议之事他的人生目标很简单拥立太子李亨即位而陇右之战后他要进京献俘机会终于来了。 但褚直廉的阵亡却又打乱了他的计划他走后何人来替他镇守陇右和河西?这就是他所担忧之事。 在他书房里还坐着另一个人此人便是皇甫惟明的心腹大将王难得他默默注视着上司目光时而欢喜、时而愁思闪烁不定。 褚直廉死后他便成为皇甫惟明最信任之人这次进京献俘他也将跟随他的任务便是率二万人押解吐蕃战俘兵在精不在多这两万人是皇甫惟明的私军是由两镇中挑出的最精悍之军组成包括从沙州豆卢军中抽走的那二千八百人。 “使君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甫惟明浑浊的老眼闪过一道精光瞥了他一眼“讲!” 王难得先挑开窗帘一角望了望窗外窗外亲兵环护戒备森严他这低声道:“李清向安西借兵那高仙芝也极可能知道了豆卢军之事他若向皇上密报皇上岂能不生疑?岂能不防备?所以属下认为这次皇上命使君进京恐怕其中必有深意。” 皇甫惟明轻笑一声颊边法令纹深浮露口气淡淡道:“高仙芝说了又怎样他自己不也私募了一万突骑施骑兵吗?还有那安禄山的五万私军你当皇上不知道万人这算少的皇上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再者我也相信自己屁股不干净之人是不敢随意告别人谅他高仙芝不 “那李清呢?他会不会告使君?” 李清夺取石堡城让所有在石堡城下失败之人都为之嫉妒王难得也不例外而且他还杀了吐蕃赞普王难得更是轻视太嫩了一点官场头脑都没有若将赞普押解进京现在少说也是国公了擅自杀了赤德祖赞所以朝廷的封赏才会迟迟下不来。 皇甫惟明却没有回答他沉默了不是什么事都能对下属讲的就是心腹也不行事实上他何尝不谨慎从李隆基派董延光驻防兰州皇甫惟明便心生了警惕如果李隆基任命董延光来替代褚直廉做陇右节度副使那他便立刻可以判定李隆基召他进京一定是想除掉他然后用薰延光为陇右节度使来稳定陇右局势。 但是李隆基却任命了李清来代理陇右节度副使而且又将董延光调回凤翔这让皇甫惟明放下心来说明李隆基暂时还没有动自己的计划可以进 对于李清皇甫惟明是观察了很久他起初一直怀疑李清是李隆基安插到河西、陇右的一枚棋子但太子的密信中说李清此人还算可靠又从他处理豆卢军一事来看便知道他心是向着太子确实可以放心有他在一旦朝中有事自己还能回来。 想到此皇甫惟明微微一笑对王难得道:“此事我自有分寸我已经加急给李清这两天他就该来了交代完我便动身我叫你来是想让你早一点准备免得行程仓促而考虑不周。” 他从怀中取一本厚厚的清册递给了王难得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道:“这是这次随我进京的两万士兵你早一点去将他们调配妥当。” 王难得接过躬身施一礼领令而去皇甫惟明拉起窗帘房间里立刻变得明亮起来忽然他远远看见一亲兵领着一人匆匆而来遇到出去的王难得两人寒暄了几句便拱手告辞进了院子皇甫惟明看清楚了来人正是李清。 “来得好快!” 皇甫惟明自言自语随手又将窗帘放了下来。 李清刚到州先去了官署却得知皇甫惟明在家里又掉马赶来虽然这个节度副使只是代理并非正式任命但皇甫惟明进京不在这陇右、河西也就是他说了算责任重大李清不敢大意匆匆来见自己的顶头上司。 只到院子李清便见书房的窗帘徐徐放下他已经看到自己了舍去冬日里明媚的阳光他莫非有什么见不得光之事要和自己谈吗? 李清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且不说交浅不能言深就算是多年老友但多时未见这初见也是叙旧而不是密谈。 李请和皇甫惟明实际上只见过两面一次是他初到沙州上任特地在中途来拜见过一次另一次就是上月陇右之战结束皇甫惟明专门来迎接他又见过一次后来他便回了沙州直到几天前接到兵部调令和皇甫惟明的急信这才赶到州第三次见他。 “属下见过使君!” 李清向他行了个军礼皇甫惟明的脸上呵呵笑开了花一步上前。拉起李清的手却左右打量他的脸哑然笑道:“上次见阳明留了胡子怎么现在又刮去了?” 李清摸了摸光溜溜的青下巴苦笑一声道:“并非不想留只是留了胡子怕扎痛小女的脸回去便将它刮了。” “我也听说了恭喜阳明老弟啊!” 他又从腰间摘下块玉佩递与李清笑道:“这也是块古玉能镇邪避妖算是给小娘的见面礼。” “多谢使君!” 李清接过收好这才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来“我急急赶来就怕误了使君的行程现在看来还好不知使君几时上路?” “我急唤你来也是为此事。” 皇甫惟明拉着李清的手走到茶几边指了指椅子笑道:“来!我们坐下谈。” 李清坐下又有侍女来给他上了茶皇甫惟明随手从桌上取来一份开元杂报指了指上面的消息笑道:“夜袭石堡城阳明现在可是我大唐名人了。” 开元杂报往全国李清也早已看过了他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却反而有点忧心道:“我这次率军千里奔袭全仗手下的士兵们英勇无畏也算立了不小的功但朝廷却似乎一点说法都没有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士兵们眼睛都望穿了此次使君进京还望督促一下朝廷莫要让边关将士们失望。” 听李清谈起此事皇甫惟明鼻子重重一哼道:“此事全是李林甫在背后捣鬼只因阳明是太子党人他就百般刁难你放心此事太子定会为你全力争取。” 说到此皇甫惟明眼光一挑盯着李清语重心才长道:“其实做官最要紧的是站好队阳明一向深得太子信赖有无数人在弹劾你擅杀吐蕃赞普要求严惩于你可只有太子在极力为你辩护这份爱护下属之心古来少有望阳明也要忠心耿耿好好回报太子。” 他的意思李清自然懂无非是在告诉自己他也是太子党人要自己听命于他李清肃然道:“使君这次回去若能见到太子请替属下转告他李清敬他重他一切如旧。” 但究竟是哪一种旧他却不说虽然说得有一丝含糊可是李清果断的表态却让皇甫惟明十分满意他起身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盯着他一字一句道:“陇右我就交给你了这是我们太子党固有的地盘你要抓紧了有什么不决之事可向太子请示或派人向我禀报。” 话点到为止皇甫惟明又拍了拍李清的肩膀笑道:“明天一早在官署办理军务移交手续然后我下午便立刻离开陇右前往长安。” 第一百八十三章 李隆基的心机 长安夕阳叹了最后一口气拖着长长的一抹血红没入遥远的群山夜色早早地便悄然来临长安的街道上飘起薄薄一层灰色的雾霭渐渐又转成了黑色。 隆隆的鼓声在皇城中回荡已到了放朝的时间一辆辆马车挂着明亮的灯笼从含光门和安上门涌出疲惫地朝家里驶去。 可有一段时间安上门却一辆马车也没有出来仿佛在等待什么只听整齐的马蹄声有节奏地响起大队士兵护卫着一辆马车从城门驶出这种排场也只有大唐宰相李林甫才有不停有低品官员在他经过时大声问安若是在往常李林甫一定拉了车帘一一含笑致意可今天的车帘却至始至终没有拉起来。 马车穿过务本坊驶入了平康坊大门到府门前家丁慌忙将中门大开马车径直驶了进去停在中院的照壁前李林甫拉起袍襟大步走下马车他脸上毫无表情眼光冷漠鼻槽拉得老长所有家人见了都急忙退避无人敢上前问安他不言不语地走过一道回廊直接进了书房。 李林甫今天心事忡忡他下午得报陇右、河西节度使皇甫惟明进京献俘已经过了凤翔李林甫又是欢喜又是暗暗担忧欢喜是皇上终于要对太子动手了而担心自己会不会最后成为这次东宫易主的祭品李林甫地书房里极为安静。只听见那张黄老旧的藤椅不堪重负在‘吱嘎嘎!’呻吟李林甫仰躺在藤椅上半合着眼细细思考此事的来龙去脉。 自古帝王人家便是人伦悲剧的源地父子相弑夫妻反目自大唐建国以来便没有停止过。玄武门事变、武后临朝、韦后弑夫一直到今天的李隆基他政变夺位、逼父退位、逼兄让位、杀子保位种种手段更是有过之无不及溅起的血腥之气淹没在开元盛世的风流文采中一切一切都是为了保住天下那张独一无二的位子。从前太子李瑛被废被杀至今已近十年了十年是一个轮回更是一个新地起点李隆基又要换太子了么? 但太子李亨又是典型的外强中干太子党在朝中的势力日趋削弱说话的力量越来越轻甚至有时还比不上裴家但他的外援却十分强大朔方、河东节度使王忠嗣;河西、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安西大都护夫蒙察灵;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这四镇的兵力加起来已经不下三十万这才是李隆基最忌惮地。但王忠嗣的忠心、夫蒙察灵的多病、章仇兼琼的谨慎这些都可以暂时忽略。惟有皇甫惟明是太子李亨的死忠铁杆。这才是废太子之前必须先除掉的障碍。 可李隆基究竟是几时开始布局这才是李林甫最关心之事只要确定了时间便可以从其后生的一系列细微小事推断出李隆基伏笔和后着自己也才能从容应对此次东宫之变。 李林甫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桌上的一份奏折上这是他草拟表彰沙州都督李清和豆卢军的奏折虽然他个人深恶李清。但攻占石堡城的巨大功绩若不赏他地宰相声誉将会受到极大损害。孰重孰轻他是分得清的但他万万没料到李隆基只在上面批了两个字‘再议!’便将奏折打回中书省李林甫一阵苦笑这样一来豆卢军封赏迟迟不下所有人都以为是他李林甫在挚肘。 不过李林甫也觉得奇怪李清不是李隆基最看重之人吗?沙州大败吐蕃军他可是被封爵地攻占了石堡城却无功绩难道是因为他斩杀吐蕃赞普的关系吗?不会虽然这件事让李隆基处境尴尬就算李清功过相抵但也不应将豆卢军地封赏一并打回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既然把封赏打回为何又命李清代理陇右节度副使? 李林甫抚摩着自己硕大的鼻子眼中精光微闪忽然他的瞳孔急剧缩小仿佛解开了一团乱麻中最关键的一个结他突然明白了李清!李隆基就是从将李清封到沙州时便开始布局什么南诏功劳统统是假的他就是看中了李清这个无背景之人难怪李清从南诏回来后李隆基又将他送回太子党原来他的真正用意竟是在这里。 既想通这个节一切都赫然开朗调李清去沙州只因为豆卢军被抽空;默许李清向安西借兵是不想挑破此事;调董延光去兰州不过是为了迷惑皇甫惟明;而压住李清和豆卢军的封赏更是造成了朝中党争地错觉让所有人都以为李清是因为太子党之人这也是演戏给皇甫惟明看一步一步滴水不漏恐怕连这吐蕃战事也被他算了进去否则李清怎么会有机会做陇右副使。 李林甫骇然叹服他的眼睛渐渐眯成了一条缝好深地心机好厉害的手段他现在敢完全肯定李清根本就不是什么太子党他就是李隆基的人而且恐怕连李清自己都不知道他已成了李隆基的一枚棋子。 李林甫再也坐不住就仿佛眼前的墙壁忽然开了一扇门里面都堆满了他从不知道的东西他站起身推开了窗一股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太子将要被废的喜悦也被这刺骨的寒风洗荡无存他心中生起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李隆基阴险而狠辣的笑脸仿佛在他眼前晃动天下都在他手上每个人都小心翼翼活在他的眼皮底下前面布满一个又一个的陷阱也不知哪一个是属于自己太子若倒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自己他有一种立于悬崖的胆颤高处虽风光谁又知道那不胜的寒意。 半晌李林甫的情绪渐渐平息关了窗他坐到那张跟了他二十年的藤椅中思绪又回到即将生的东宫之变毋容质疑这件事必然又要由自己来当推手李林甫疲惫地蜷缩在藤椅里硕大的鼻子变得通红眼光微微闪烁陷入到深深的沉思之中. 街上的雾霭越来越浓空气寒冷而潮湿行人越来越稀少新年的气氛更多地体现在家里人们纷纷赶回家中与家人团聚围着碳炉憧憬明年的生活。 这时一辆马车悄悄从十王宅驶出借着浓雾的掩护迅向善坊方向飞驰而去. 和所有普通人一样高力士送李隆基回了后宫也早早赶回家 团聚此刻他与老妻、小孙儿正围坐在碳笼旁儿新年祭祖之事不能陪在身边或许是年事已高对人生早已参破他更珍惜与家人相聚的点滴时间。 厢房里被碳火烘烤得十分暖和高力士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斜靠着软垫两个小丫鬟正跪在后面轻轻给他敲捶肩背他穿了一件宽身大袖的深衣戴一块普通的细麻幞头巾子正慈爱地望着躺在祖母怀中孙儿给他绘声绘色地讲述苏定文率军十三万东征百济的故事。 高力士正讲到苏定文手刃敌酋级他身子前倾挥舞着手臂脸上神色紧张仿佛他的手臂就是苏定文的刀他的孙儿也摒住呼吸眼睛瞪得溜圆而后面的两个小丫鬟也听得入了迷粉拳握在半空迟迟敲不下去。 偏这时门口急碎的脚步声打断了高力士的兴致他脸色微微一沉眼一斜只见管家正站在门口犹豫。 高力士坐直身子拉长了声调道:“什么事?” “老爷门口来了一辆马车但车上人却不肯下来他给你送来了这个。” 管家双手将一张拜帖递了过去有小丫鬟接过转呈给了高力士高力士却不看只盯着管家冷笑一声道:“把你收的钱如数交给帐房再自己去领五十板子若再有下次我砍断你地双手。赶出府去。” 管家的汗刷地流了下来他是收了十两金子的贿赂才肯替那人递帖听老爷戳穿此事吓得他大气不敢出心中暗暗诅咒那送礼之人。 高力士的目光移到拜帖上打开里面只有四个字:‘永王李璘’他的嘴角立刻浮现出一丝会意的微笑。对管家淡淡道:“把他领到小客房去。” 说罢高力士歉然对孙子道:“明天爷爷再接着给你讲那苏定文是怎么杀了百济敌酋。” 小孙子只得恋恋不舍地应了跟丫鬟回房睡觉去了高力士的老妻给他披上件厚祅嘱咐道:“你也要早点休息明天天不亮就要进宫呢!” 高力士拍拍她的手笑道:“其实晚点去也不妨。皇上早晨已经起不来了。” “那你不是更累了吗?” 高力士笑而不语转身便去小客房了。 他当然知道永王来拜访自己地目的现在太子将废的风声已经传遍了长安真真假假普通百姓也只将它当作一碟佐餐的调料可对于李隆基的其他儿子来说却似天塌了下来每个人的声色犬马统统收敛一夜之间长安城内无数施粥棚同时开出。一家挨着一家每个粥棚上都贴了斗大地黑字。什么王李琮、甄王李琬、光王李琚、寿王李瑁不知是怕人家喝了他的稀饭不领情。还是怕自己做的善事传不进宫中。 高力士脚步悠闲而缓慢一路上不时弄弄花草半天才走到了小客房如果说李隆基废太子之心是被李林甫猜出的那高力士则是直接知道李隆基并不隐瞒他一份份密旨都经他的手出这是一种建立在信赖之上的默契。高力士明白太子李亨已经完了。在此事上他只能保持沉默。 永王李璘是李隆基的第十二子母亲郭顺仪是一个不受宠的小后妃比不得武惠妃、赵丽妃、刘华妃等人的风光这也注定了李璘的沉默他几乎是一个被遗忘地皇子。 但是高力士和李林甫几乎是同时现了他低调、谦恭、仁孝、母家没有势力这几乎就是现太子李亨的翻版一切都符合李隆基心中地框框套套如果李亨的被废不可避免那下一任太子应该就是这个永王了。 而且此人极聪明高力士昨晚不过派人送了一筐莱州贡梨给他他便回过味来今夜便趁雾赶来拜访。 小客房也就是李清第一次来时受接待地地方永王也在瞻仰那张松下奕棋图他年约三十出头皮肤白皙相貌倒也普通惟独长有一张女人般的樱桃小口而令人难忘。 身后有脚步声响李璘急回头只见高力士正背着手缓缓走来这是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而此时却打扮得和寻常长者并无区别李璘快步上前深深施了一礼“李璘见过阿翁!” 高力士轻轻摆了摆手微微笑道:“十二郎多礼了请坐!” 李璘惶惶坐下他刚要开口高力士却伸手止住他的话头笑道:“那筐梨的味道如何?” 李璘恍然醒悟原来阿翁不想谈正事之前他心中想好了无数的理由和措词但目的只有一个想求高力士支持他可现在高力士却不想提此事让他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多谢阿翁了只是李璘这两天肠胃不好还不能吃。” 高力士又随意笑了笑若无其事道:“这其实是皇上赏的别地皇子都早派人来领了惟独十二郎不来我知道十二郎一向低调、谦让所以才命人给你送去。” 话说得平常但高力士却有意无意将低调和谦让两个词的语气略微加重了一些再偷眼看了看他不知他是否能理解。 李璘沉默了片刻他细细咀嚼高力士地话渐渐地他的眼睛闪出了异彩高力士不就是在暗示他低调和谦让将是他赢取太子之位的最大砝码吗? 明白了高力士的深意李璘退后两步向高力士再深深施了一礼感激道:“阿翁能想到给我送梨将来我一定重重回报!” “呵呵!天黑雾大十二郎还是早点回去吧!” 话不要多点到要害便可送走了李璘高力士负手慢慢向房里走去忽然围墙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一名宦官翻身下马将手中金牌一亮便飞奔进门老远便大声喊道:“阿翁!陛下命你即刻进宫。” 接下来的一段老高用的历史背景是生在天宝五年上元夜的韦坚案这是天宝年间第一大案老高在作品相关区贴了一个韦坚案的史实建议大家去看看增加感性认识但千万不要认为就知道了老高下面的情节老高写书大背景真实但细节处却是自己挥因为多了个李清。 第一百八十四章 布局 高力士的宅子在善坊紧靠大明宫丹凤门这是为了方便高力士进宫但此时李隆基却已经不住在大明宫数月前册封杨玉环为贵妃后为使杨玉环不陷后宫之争李隆基便搬去了兴庆宫兴庆宫在长安城东原是李隆基即位前王府所在即位后改为离宫开元十四年又拆去永嘉坊半坊之地扩建。 夜正深沉天空飘着乌黑的云絮灰蒙蒙大雾弥漫着长安兴庆宫里却***通明、一片忙碌按照计划过了新年李隆基便要携杨玉环去温泉宫(华清池)小住十几日上元夜再回来观灯。 宫娥和太监们正紧张地收拾物品并在宫中张挂灯笼、披挂流彩、剪裁绢花再过几日就是新年了这是杨玉环为贵妃后的第一个新年李隆基也格外重视诏令举国欢庆以显盛世风采。 此刻大殿上轻歌曼舞、琴笙悠扬歌伎正低吟浅唱李龟年新曲在大殿上一帘半透明的纱幔相隔几十个宫娥、太监侍列两旁杨玉环正半卧春床一支玉有些漫不经心几个月的贵妃生活让她肌理更加细腻、骨肉愈均匀气质也更加高贵但此时她蛾眉微蹙原因是踪影将她冷落。 对于天宝五年地李隆基而言。如果说天下还有一件事情比杨玉环重要那就是他的帝位此刻他正在偏殿负手来回踱步刚才有暗线急报皇甫惟明已经到了咸阳共献俘三千二百人上报朝廷是五千人押解。但实际上却来了二万人。 “其心可诛啊!” 李隆基的眼睛闪着凶光脸孔上慢慢罩上一层阴云他登基已经三十五年却第一次有人敢用武力来威胁他子!’他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一条深深的皱纹从紧咬的嘴唇向气势汹汹地向前突出的下巴伸展过去。 已经十年过去了李亨地太子之位坐得太久是到换人的时候了正如李林甫所判断李隆基废太子的部署早已经悄悄开始从柳升坐赃案起贬韩朝宗、罢李适最后却嘎然停止。放了李亨一马这决不是李隆基起了慈父之心。而是担心掌握河陇二十万大军的皇甫惟明作乱皇甫牌。要动太子必须先将这面盾牌敲碎于是他选中了李清将他送回太子党又派他到沙州当他现李清有真地效忠太子之意便立刻敲::棋子的作用便是釜底抽薪断了皇甫惟明的后路。 李隆基的怒气已渐渐平息他的脑海里开始推演即将生的逼宫夺位之乱皇甫惟明带兵进京是他早就料到之事若不让他带兵他怎么肯来当然皇甫惟明的兵是不能进京的所谓献俘也只是象征从吐蕃俘虏中选出百十人做代表由派去的京城卫兵押来。 皇甫惟明也绝不会带兵杀入京城他没有那么蠢他地下手之地应该是骊山的温泉宫李隆基轻轻冷笑一声他以为做了三十五年天子地大唐皇帝还是三岁小儿吗?连这点伎俩都看不出?李隆基眼中闪过一丝阴险的笑意李清只是他地一步棋他还有一步更关键的后着。 这时一名宦官沿着墙边急步行来行到亮处露出一张黑瘦精干的脸正是大太监边令诚他来到李隆基面前垂手不语。 李隆基瞥了他一眼从怀中取了一面金牌递去低声向他嘱咐了几句最后又补充道:“办完此事以后你再去一趟凤翔和董延光一起火赶往州接管陇右兵权你们且放心去州那边朕已经有了安排。” 边令诚小心翼翼地接过金牌躬身施一礼便转身而去李隆基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暗暗点头‘此人举止颇为干练若能办好这两件事倒可以大用。” “皇上贵妃娘娘请陛下过去。”当值太监鱼朝恩站在门口轻声唤他。 “知道了!” 李隆基随口答应他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道:“高力士派人去叫了吗?” “回陛下的话已经去了。” 李隆基点点头脚步轻快地向大殿走去此刻他又由花甲老人变成了翩翩少年去寻他最心爱的女人男人的爱和女人不同女人的爱情是一条直线从春到非这男人负心或是实在无能女人一般不会改变从一而终当然只是指大多数女人而言并不是绝对。 而男人的爱情则是一个平面由无数个点组成他可以同时爱上几个女人而且当他对一个女人地爱情结束后很难再重新开始相对女人而言男人更注重性而不是情。 之所以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其实是指男人而言女人爱一个男人可以爱到老爱情与婚姻并无区别而男人则不同性的新鲜感消失他们的爱情或者说漏*点任’二字当然责任并不可靠亲情!只有由爱情转化而成的亲情才是唯一能栓住男人的绳子。 杨玉环便的羞花之貌或凝脂之肤那只是诗人们得不到的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外貌其实并不重要就仿佛吃虽然美味但顿顿吃它也会腻烦况且天宝十四年时杨玉环已经三十七岁她就是再美可岁月也不饶她。 但李隆基却独宠杨玉环十年一直到她死后李隆基也因思念她郁郁而终这其实就是亲情亲情才是让两个人相濡以沫、相伴至老的最真挚之情。 天宝五年的李隆基饱经沧桑杨玉环以她的聪颖美丽和善解人意悄悄地烫平了一个老人孤独的心使李隆基在她身上寻到了他晚年的归宿。 “真是抱歉冷落娘子了。”李隆基坐到杨玉环身旁歉然笑道。 杨玉环眉头舒展眼含笑意半是埋怨半是撒娇道:“这几日三郎一直若有所思连用膳也动不动就走神你不是答应过我下朝回来就不考虑政事吗?” 李隆基急忙陪笑道:“就这些日子朕答应你过了新年咱们就去温泉宫朕一定好好陪你。” 杨玉环的娇躯轻轻向李隆基身边靠了靠将头枕在他的腿上快乐地叹了口气低低声道:“三郎只宠臣妾一人臣妾已经心满意足三郎国事繁重尽管去忙臣妾其实只是有点想念自己的家人所以才有感而。” “这还不容易吗?” 李隆基抚摩她地脸庞笑道:“明日朕就派人将他们接来。新年赶不上大家便一起过过上元节娘子看这样可好?” 杨玉环笑逐颜开她翻身坐起刚要称谢却见高力士匆匆穿过大殿而来便指了指对他对李隆基笑道:“高公公来了要不要臣妾回避一下。” 李隆基一把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不用朕吩咐他几句便好。” 他回头向身边的宫人们挥了挥手命他们退下这时高力士站在帘外躬身道:“老奴来了请陛下吩咐!” 李隆基微微笑道:“把你从府里叫来实在辛苦你了。”顿一顿。他又道:“你去一趟相国府去和李相国聊一聊。” 高力士一怔迟疑一下他又问道:“不知陛下让老奴去和相国聊什么?” “聊一聊过去的事不妨聊聊张九龄和裴耀卿两位老相国。” 说到此李隆基淡淡一笑道:“去吧!他会明白的。”. 夜已经很深了雾气更浓并夹杂着蒙蒙细雨李林甫刚刚写完日记准备就寝。两个侍妾正一左一右服侍他一个用滚水替他烫脚。这也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只有烫了脚。身体的经脉才能畅通;另一个侍妾却在小心地给他轻揉鼻子这也是他的一个特殊癣好。面相学指男人地鼻子是他一生成败的关键据说这是由于男人的鼻子和下面的阳物成正比鼻子肥大故而精力充沛能做大事.地大**旺盛、精力充沛此刻他仰靠在椅子上。眯着眼享受着脚上传来的阵阵酥麻感和鼻子畅顺地清爽感可手却伸进了两个侍妾的衣襟里摸玩拨弄。他的侍妾极多多得连他自己都记不清究竟有多少。 就这时门房飞跑来禀报“高力士来了。” 高力士的突然来访让李林甫十分惊讶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立刻便意识到这必然和皇甫惟明及太子有关急命人将高力士请到自己书房。 “深夜打扰李相国休息见谅!见谅!” 高力士呵呵笑道:“夜来风雨声感触颇多便想找相国叙叙往事。” ‘叙叙往事?’李林甫心中冷笑不止夜来风雨声多了以前不来偏偏今天过来他满脸堆笑道:“阿翁找我叙旧这是我的荣幸才对快快请坐!” 高力士喝了一口热茶让热气暖了胸腹这才笑道:“眼看到新年这已经是天宝五年了想想皇上刚登基之时仿佛就是昨天才生之事可这一晃已经三十五年过去了。” 李林甫亦感慨道:“陛下初登基之时我只是个千牛直长意气风可现在我已做了十几年的相国。”他一指高力士又回指自己笑道:“现在你我都老了壮心已逝去!” 说罢二人一起抚掌大笑。 沉吟片刻高力士缓缓道:“说到相国老夫倒想起了张九龄和裴耀卿。” 听到此话李林甫的眼光立刻锐利起来张九龄和裴耀卿在开元二十五年被他设计同时罢相这是他平生最得意之事所谓‘一雕挟两兔’当然他只是具体操作者具体的幕后指使人却高高在上。不过高力士现在突然提此事究竟是何意思?难道是暗指皇甫惟明和太子吗?李林甫已经明白过来什么叙旧其实就是替李隆基给自己下达任务罢了。 高力士却似乎没有察觉李林甫的异态他淡淡一笑略有些感慨道:“三大世家风光已不如往昔裴家还好裴耀卿去世后还有个裴宽顶着后面还有裴冕、裴遵庆可韦家却人丁鲜薄韦坚之后勉强有个旁支韦见素却是三大世家中最弱的一支。” 说到此高力士叹了两声起身对李林甫歉道:“相国公务繁忙老夫却深夜来噪实在失礼之极也该去了。” 他向李林甫拱拱手微微一笑便告辞而去李林甫却久久不语眼中暗光浮动他此时已经明白了李隆基地用意效仿开元二十五年之事除掉皇甫惟明和刑部尚书韦坚。 第一百八十五章 釜底抽薪 亨已经连续两夜都无法合眼近一个月来废太子的愈烈身处风暴中心的他明显地消瘦了原来就赢弱的身子显得更加单薄。 此刻明德殿中***昏黑外面的夜雾已经弥漫到殿中来李亨孤零零一人坐在大殿上陪伴他的只有忠实的书记官将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交给李隆基可今天书记官的记录也只有一行字‘无人太子久坐无语’。 李亨就这么孤零零坐了一天没有一个官员来访人人对他都避之不迭生怕被之牵连。 李亨叹了一口气自父皇册封贵妃后他们父子便没有见过只是听说他搬到兴庆宫去了连高力士也避他三舍如果说百官避他是信于流言可高力士避他却是一个风向标意味着流言或许是真此时他心中充满了怨恨十年了他一直小心翼翼在父皇眼皮下生活细心揣摩他的脸色和眼色虽然有个太子党但这也是得到他的默许才有况且太子党只是个松散的联盟徒有党名与李林甫相国党的营私密会不可同日而语。 尽管是这样他的父皇还是想废掉他却没有任何理由既如此当初又何必立他? 他不甘心!不甘心! 他霍地站起抖落了一地的怨念目光阴郁地大步向后宫走去。书记官地笔又动了迅补上一句:‘太子久坐内急走之。’ 李亨刚到寝宫却见心腹太监李静忠从外面小跑进来他心中一喜快步向内宫走去李静忠则紧跟在后面。七弯八绕进了一间密室房间里再没有任何人李亨立刻转身盯着他问道:“皇甫惟明那边有消息吗?” 李静忠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道:“这就是皇甫惟明派人送来的。” 李亨三两下将信拆开手在微微在抖。他将信匆匆浏览一遍内容很简单只说他押解吐蕃战俘驻扎在咸阳而他自己已经动身来长安述职李亨又将信细细看了两遍仿佛要从字里行间中找出隐藏在背后的话没有!什么也没有。 不过李亨并不沮丧皇甫惟明这样做是对的不能将任何话落笔于纸上否则就是谋反的证据。但言外之意却说得很明白他领兵来了。而且他不准备直接杀入长安。 ‘不鲁莽就好!’ 李亨的心微微放下他想了想又对李静忠低声嘱咐道:“趁着夜雾。你赶紧去约一下李适之让他一个时辰后在太白楼寒月厅等我。” 李静忠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可李亨却没现在李静忠转过身去的一刹那他的眼中闪过了一道极细微地异光。 半个时辰后一份墨迹未干的太子内宫起居录便悄悄送进了兴庆宫上面只有一句话。‘太子私约李适之太白楼见。’ 笔迹及内容竟然和李亨私约李清相会太白楼的那一份太子内宫起居录一模一样只是把李清换成了李适之. 时间已经到了一更。一百多骑羽林军护卫着三匹快马出了京城在官道上飞驰直向咸阳方向而去官道上的雾没有长安城内那样浓厚依稀可以看见前面马上之人的面容只见他约四十许面容黑瘦、神情严肃牙齿紧咬着嘴唇目光炯炯地紧紧盯着前方他正是受李隆基秘密委派行事的大太监边令诚这是他第一次替李隆基办理如此重大之事连李隆基地金牌也给了他。 长安和咸阳不过一两个时辰的脚力片刻即到皇甫惟明押解吐蕃战俘的大营扎在咸阳城外到了大营附近又有两匹马加入他们向边令诚报告情况皇甫惟明已经在下午离开大营去长安述职营中由偏将王难得负责边令诚点点头手一挥一行人飞向大营驰去。 军营的木栅栏大门前数百名士兵举着火把隔着栅栏缝隙警惕地望着一群骑兵靠近火光烈烈将大营前照得如白昼一般边令诚催马缓缓靠近大营王难得早闻讯出来查看半年前边令诚去西域封赏各军王难得见过他故而认得。 王难得低低喝令一声木栅栏大门吱吱嘎嘎拉开他大走出来向边令诚拱了拱手沉声道:“边公公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见教?” 边令诚微微冷笑一声他将金牌高高举起“王难得你可认得此物?” 王难得一惊借着赤红的火光边令诚手中的金牌似乎就是军中图形所画可以调动天下军马的那面金牌而且在皇上给自己密旨中也说过将来认牌不认人。 “边公公请随我到帐中叙话。” “不用了咱家还有要紧事你且附耳过来。” 王难得上前两步附耳过去边令诚在他耳边低声道:“皇上命你. 嘱咐完毕边令诚笑道:“王将军忠心于皇上能及时通报消息皇上非常满意看来王将军前途远大啊!” 王难得受宠若惊他急从怀中掏出一柄镶满珠宝的短剑捧与边令诚必恭必敬道:“边公公既然要走夜路这把短剑送给边公公防身所用还望笑纳。” 边令诚接过用拇指拨了拨剑柄上一粒硕大的红宝石将短剑纳入怀中哈哈一笑“说得是一路颇不安全是需要一把剑护一护王将军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掉转马头向凤翔方向驰去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直到他走远了王难得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长长吁了口气‘河西节度副使’.声道:“皇甫大人休怪我无情只怨你连一个最起码的承诺都不肯给我!”. 皇甫惟明走了近五日李清地日子过得倒也清闲虽是代管军务但节度府有六曹参军事各施其责地方上有刺史县令具体杂事都不需他操心他的作用只是生紧急事态时能找到一名负责地头罢了。 当然每日还要批阅一些需要节度使大人签字才能实施的文书且幕僚高适都已整理好并附上自己的建议他只需从中选择一、两条便可。 眼看临近新年州城内过年的气氛也开始浓厚起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打扫屋子街上到处是采办年货的百姓李清思念妻女心切便打算抽空去一趟沙州。一日他在 拾行李门房忽然来报门外有一个姓高之人自称朋友。 “高展刀?” 李清立刻便猜到是他高展刀原是龟兹汉人十六岁时因杀人充了军后被高仙芝看中收为义子天宝初年到长安游历并加入了李隆基的特务机构被派到成都监视章仇兼琼在成都.又被章仇兼琼指派为李清的保镖两人由此相识。 从安西归来后他便不知所踪据王昌龄讲他可能返回了长安可现在怎么又来了州难道是李隆基又想恢复三日一汇报的制度不成? 李清满腹疑惑地命人带他进来果然是高展刀数月不见他原本苍白的脸上竟多了一丝血色但目光忧虑显得心事忡忡的样子。 李清将他按坐在椅子里又倒一杯茶递给他笑道:“你先坐下喝口水有什么事慢慢说。” 或许他一路赶得急真渴了高展刀一连喝了三杯方才住口。 “说吧!这次来州有什么事?” 高展刀不言却瞥了一眼外间李清随他目光望去只见另一个替他整理文书之人也就是太子派给他的秘书一个约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姓余正站在那里慢条斯理地用扎线装订过期文书眼睛虽然不抬可两只耳朵似乎竖得过直了一点。 李清会意。随手从桌上取来一份文书在下面迅签了自己地名字走到外间递与那秘书“余先生麻烦你跑一趟州衙把这份文件给张刺史并转告他新年将至。那一千只羊请他务必明日便送到军中有多少先送多少不必等到凑齐。” 余秘书无奈只得放下手中活儿接过文书到州衙去了李清只等他走开。便立刻关了门又嘱咐门口的亲兵不得放任何人进来。 走回房间李清看了一眼目光凝重的高展刀微微笑道:“说吧!什么事竟这般神秘。” “皇上可能要废太子了。”高展刀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这句话说出来。 “废太子的风声已传遍长安城这又是什么稀奇之事为何你却要如此费劲?” 李清望着他笑了笑又道:“难道你的消息又与众不同吗?” “正是!” 高展刀肯定道:“你不要问我消息从哪里得来但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此事确实当真。长安即将是一片血雨腥风。” “如真是如此被牵连的太子党人又何止一家、两家。” 说罢。李清收敛了笑容起身慢慢走到窗前。他久久凝视着屋檐下所挂的细长地冰柱半天才缓缓道:“你来的时候皇甫惟明在什么地方?” “他的驻军在咸阳但他人在哪里我不知道。” 又过了片刻李清忽然转身将手伸向高展刀毫不迟疑道:“拿来!” “你这也能猜得到么?” 高展刀十分惊讶他从怀中摸出一只金盒递给了李清。却叹了一口气面带愧色低声道:“我也是身不由已。你莫要怪我!” 李清走到他面前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轻声笑道:“你已经违反规矩告诉我太子将被废之事我心中自然明白放心吧!我不会怪你。” 高展刀的眼中露出一丝感动他亦苦笑道:“我为人浪荡最不喜拘束实在不适合做此行过了年我便打算出门游历四方这是皇上早就答应我的可能几年之内都不会再回长安我最后只想提醒你你尽量离此事远一些千万莫要被牵连了。” 李清却摇了摇头拨弄一下手上地金盒淡淡笑道:“我何尝不想回沙州静心呆上几年可是林欲静而风不止从我第一天踏进长安的那时起我就再也逃不掉太子之事了。” 高展刀默然过了一会儿他见该说、该做之事皆已了结便长身站起向李清拱拱手道:“也罢!以你的才智和机敏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你自己好好保重将来若有缘我们或许还会再见面若无缘我们便相忘于江湖。” 李清徐徐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他的手有些伤感地笑道:“你也要好好保重我希望我们有再相见的那一天!”. 送走了高展刀李清又回到屋子里默默地坐了半晌忽然他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振作一下精神便从怀中取出那只金盒托在手上仔细查看这只金盒和自己成亲时李隆基所送的那只外形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接口熔合处稍微精致些看得出不是仓促而做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 李清虽然是当局者但他并不迷惑既然太子被废的传言是真的那皇甫惟明领兵进京地动机便显而易见了必然是为太子争位去李清不禁有些同情这位执着的两镇节度使他实在太天真了以为手上有点兵便可以和一国之君抗衡吗?且不说他远不是李隆基地对手就算他侥幸得手那李亨即位后会留他在世上吗? 不用打开金盒李清便猜到里面是什么应该是一份密旨命自己清洗皇甫惟明的心腹从而彻底拔掉太子党在陇右、河西地势力他当初派自己去沙州为都督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想归想李清还是用小刀沿着金盒的溶接线慢慢切开金盒很快被成两半‘啪嗒!’一声盒盖翻到一旁去金盒里面躺着一卷淡黄色的绸书这便是李隆基的密旨了李清慢慢扯开内容和自己所猜想的大同小异先命令他清洗皇甫惟明的心腹再将军权交给随后赶来的薰延光不过最后还有一句话却出乎李清的意料那就是命他过了新年后进京述职。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地动静似乎有人碰到了树枝李清心中冷笑一声大步上前一把拉开了窗户窗外果然站着那名姓余的文书他手里握一管鸽筒想必是刚接到什么指示见自己地窃听被李清撞破他心慌意乱赶紧将手上的鸽筒奉上结结巴巴道:“这是太子殿下给都督的十万火急之信属下也是刚刚收到还没有看。” “没有看怎么知道是给我的?” 李清接过鸽筒不禁哑然失笑道:“没想到余先生也酷爱养鸽和沙州的刘参军倒是一对知音。” 第一百八十六章 步步为营 阳光格外温暖房间的窗户大开着李清面朝窗户如黛白云在他头顶上悠悠地飘着度极慢仿佛在体会着城市里腾腾的新年喜气。 在他身后的桌上放着两张大小一样的纸卷蓬蓬松松地卷成两团被镇纸压着一份是李隆基的密旨要他将陇右军权立即交给董延光;另一份则是太子的密函让他无论如何要坚持到皇甫惟明归来。 两个利益集团的矛盾碰撞在他这里汇集高展刀可以抽身即走不带走一点负担可他呢?他能走吗?家庭的安危、豆卢军将士浴血战斗的封赏、安史之乱仿佛一座座由小到大的山重重地压在他身上他想闭上眼睛可那两封密信却一字不漏地刻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抹也抹不掉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旗帜鲜明、不容暧昧。 如果他不知道历史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太子的密函撕掉可他的痛苦就在于他知道十年后将要生的事历史的列车是否还将按原路走下去还是因他的到来多了一个齿轮而偏离原来的轨道。 南诏的历史已经被改变了这是不是就是一个岔道还是历史的列车没有在预定的站台上停留他只是略知历史这又是他的第二个痛苦所在他不知道历史的细微处。 当一个人对面人生两难之事无法作出正确判断时。最好地办法不是闭着眼睛去随便抓一个而是等待就仿佛一列缓缓驶出涵洞的列车只看它的车头你无法判断它是载人还是运货、它的终点和始地又在何方等它的全貌出来你便明白一切。 只要学会耐心等待你便会知道自己的选择。其实也并不需要知道历史。 李清默默地转过身来将两张密函一一收好他又抽出一张白纸坐在桌前提笔给远方的亲人写一封家信: “帘儿我可能无法回来过新年这里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我处理 女儿地名字我已经想好。我记得有两句诗:‘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既然她出生时月光皎洁且就叫她李庭月吧!乳名则叫‘糕糕’这是我幼时的乳名. 过了新年我便要去长安述职然后我会直接回沙州我不在家一切都要靠你了. 代我向小雨问好代我亲一亲我们的糕糕。另外好好照顾惊雁。 夫 天宝四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写完。李清又读了两遍添上新年的祝福语。再将墨迹吹干塞进一只信封里并打上了火漆交代两个亲兵送回沙州去。 但到了黄昏时分李清所等待的答案便已经来临当五百轻骑护送新任陇右节度副使董延光和大太监边令诚出现在官署的台阶前时李清所代理地陇右节度副使之职便告以结束。 听说董延光到了李清率领六曹等一班文职官员笑呵呵迎了出来他快步下了台阶。却忽然现边令诚也在心中微微感到不妙。 边令诚催马上前。将金牌高举拖长声音道:“传皇上口喻李清接旨!” 李清急忙跪下后面一班文职官也跟着跪倒黑压压一片。 “臣李清谨听皇帝陛下口喻。” “沙州都督李清即刻起解除所代理陇右节度副使之职立刻回京述职不得耽误陇右节度副使一职由董延光将军担任。钦此!” “臣李清接旨!” 后面一班文职官面面相视皆不知这其中是怎么回事?李清做陇右节度副使才刚刚五日就被免职如此还有什么任命的必要直接等董延光来上任便是了。 李清的心中却跟明镜一般任命自己不过是李隆基为了让皇甫惟明放心到京城去现在目的达到了自己就没有留在州的必要他心中一阵冷笑过了河便拆桥说明李隆基压根就不相信自己否则又何必派一个董延光来呢? 李清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和萧瑟脸上却半点不露只向董延光拱了拱手淡淡笑道:“恭喜董将军了!” 薰延光却哼了一声不应和李清的恭贺他年纪约四十余岁身材细长长得瘦骨棱棱脸色灰白颧骨高耸两只蟹眼向外鼓出且相距很远斜斜地向上挑着用一种轻蔑而傲慢眼神从马上俯视着李清。 “李都督既然皇上正式任命我为陇右副使那你的任期也就完结了我给你一个时辰请你将自己的物品收拾整理出去我不希望府衙内今晚有两个节度副使。” 薰延光的无礼顿时引来一片嗡嗡声 李清也被他的傲慢惹恼了但他强忍着怒气对董延光道:“董将军你来接替我我并无异议但我还没有和你办理移交你还不是节度副使再者就算我们现在办移交可我在州并无住所你让我连夜搬出署衙那让我住哪里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望董将军考虑清楚。” “考虑?” 薰延光一阵呵呵冷笑嘴撇了撇“你没听清皇上口喻吗?即刻起解除你地职务也就是说你现在已经不是节度副使是免职!还须办什么移交吗?至于你的住处不妨住到客栈去。” “什么!” 李清霍地上前一步手按在剑柄上逼视着董延光“姓董地你休要欺人太甚!” 边令诚见李清动怒赶紧过来劝开李清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李都督此事你千万不要心存不满更不要卤莽行事董延光在城外三十里处有两万驻军闹翻了恐怕对你不利再说皇上自然有他的深意今天晚上你不如来和我住明日我们一起回长安。” 李清长长吐了胸中地闷气也向边令诚低声道:“陛下的意思我懂但他交给我之事我尚未办好我担心此人若处理不好会坏了陛下的大事。” 李清指的是清洗皇甫惟明心腹之事他还来不及做此事极为敏感也十分棘手需谨慎小心来处理若一个不当恐怕就会酿出兵变。 边令诚沉思片刻又回头望了一眼正在给文职官训话的董延光心中 鄙视其为人但他职责在身不能偏向李清便道:知是何事但从皇上慎密的行棋风格来看恐怕皇上已经考虑到了李将军便不用再想了明日跟我回长安便是。” 李清心中长叹一声李隆基确实是考虑得太周详了自己的军队远在沙州皇甫惟明走时又留了一手没有将陇右军的军权给自己在这几边搏奕中自己成了最弱的一环所以李隆基才会这么快便派董延光来夺权其实也是含有防备自己倒向太子的可能。 “也罢力微休负重回京后再说再者自己一天不进京估计豆卢军将士的封赏也下不来。” 想到此李清吩咐身旁亲兵道:“去将我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将署衙让给董副使君。” 他也不理会董延光转身便扬长而去. 长安兴庆宫内李隆基在这里设置了政事堂除每月一次的大朝在大明宫含元殿或宣政殿举行外其余每日的政事都在这里处理地方狭小摆不开朝堂只有相国、侍郎、尚书、卿监一类的主要部门负责人来此小议‘从此君王不早朝’指的就是这个。 李隆基的御书房也搬到兴庆宫此刻这位大唐天子正坐在御案后倾听刚刚从陇右赶来的两镇节度使皇甫惟明地述职。述职本身很简单但需要预先做大量文案工作将这一年治下的人口、税赋、民生等等各项政绩都汇总起来先交上去然后再回答皇帝陛下的一些问题每年由皇帝派往各地的使节。如节度使、团练使、观察使、监察御使以及各地番国的国王、都督都要来京述职象走马灯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这其实更多是一种姿态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军避其锋芒诱其深入腹地再断其后路一举反败为胜杀敌近万人俘获三千二百余人缴获无数战马、甲械臣特借此述职之机。向皇上献俘。” 皇甫惟明为军政节度使其述职内容更重于军事。尤其一月前生了唐蕃之战更是他述职的重点。他已经说了近半个时辰将这次陇右之战的详细经过述说一遍当然击退吐蕃军逼吐蕃人来求和的功劳是他地而李清的豆卢军未经他同意便擅自行动这就忽略不说了就算李清占领了石堡城。那也是他浴血而战调走敌军的结果。李清不过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所以李清请他替豆卢军求赏他也只是敷衍而已实际上却是不可能若功劳都归豆卢军那他算什么褚直廉战死死伤近二万人他又如何来掩饰。 李隆基面色含笑他始终一言不静静听皇甫惟明的陈述待他说完后这才转头对一同听取述职的左相陈希烈道:“陈相国你分管兵部此次陇右之战你有何建议?” 陈希烈虽是分管兵部但他事事向李林甫请示全然没有自己地主见时间久了他也养成习惯少问少看、多装糊涂所以对这次陇右之战他也直接让兵部向李林甫汇报自己却知而不详只听说李清斩杀了吐蕃赞普攻下了石堡城官方的文书、战报也是一片歌风颂德其中的细节以及不宜台面上说的事情他更是一头雾水而这次述职他也是旁听若有什么事自然有李林甫出面他不用参和。 但李隆基却偏偏问他而不问他身旁的李林甫陈希烈心中忐忑不敢妄言他先察颜观色一番见皇上龙颜甚悦而李林甫又捋须微笑便心中有了底便微微欠身答道:“陛下微臣以为兵者无外乎赏罚分明有战功者应重赏而犯事则要重罚、甚至斩;陇右将士大败吐蕃有功应予重重嘉奖才是。” 停了一下他见两人的笑容依旧便又缓缓道:“但沙州都督李清却擅自杀死吐蕃赞普其影响极为恶劣现吐蕃使臣已来长安问罪这等胆大妄为之举确实应重重处罚臣以为李清不胜任为沙州都督应罢免他!” 这句话虽然是老调重谈但此时说出却有定性之意房间里一片安静半晌李隆基方问李林甫道:“李相国的意思如何?” 李林甫沉吟一下方道:“李清虽然擅自杀死吐蕃赞普但其夺取石堡城有功可功过相抵不予追究但豆卢军将士却千里奔袭有功应和陇右将士一并赏之。” “陛下臣认为不妥!”说话的是皇甫惟明只见他沉声道:“作为河西节度下一军豆卢军应服从全局指挥统一调配才是但他们这次行动却是私自出兵并无事先通告于我更擅自杀死吐蕃赞普导致吐蕃军衔恨出击使我前军伤亡惨重而且他们窥视一旁却不来相救他们夺取石堡城也是站在我陇右无数将士的尸骨之上若此等行为也要表彰势必会助长其他诸军也不服指挥个个擅自而为皇上臣赞成陈相国之言应予严惩不过他现在代理陇右军务可待臣回去后再行处置。” 按理李清是太子党人皇甫惟明应大力推荐才是但现在似乎倒了个他极力贬斥李清反倒是李林甫替李清说话似乎有点滑稽但这就是人性皇甫惟明必须推卸掉诸直廉战死的责任他不容太子党中有威胁自己地位地人出现他与王忠嗣交恶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至于太子的大计他心中有数明天就是新年了就算李隆基真要罢免李清也是半个月之后地事那时大事已济。 而李林甫却反其道行之借力打力这样一来太子党内部必然会生分歧太子一倒太子党也就分崩离析。 这时李隆基却开口了他淡淡道:“此事朕自有考虑过了新年再说到是皇甫有功于社稷不可不封赏皇甫惟明听封!” 皇甫惟明起身跪倒在地“臣在!” 李隆基眼中闪过一抹杀机他微微一笑道:“朕加封你为冠军大将军校检鸿胪寺卿食邑一千户钦此!” 第一百八十七章 初遇安禄山 甫惟明的述职足足进行近两个时辰按原计划后面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的述职职推延到新年后又过了半个时辰李隆基精神略缓又回到御书房李林甫还等候在这里明日便是新年作为一国之自己的臣民们表示点什么。 御书房已经通风换了气空气变得清新而充满暖意窗台上放了几盆枝蔓遒劲的腊梅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幽香不时传来木炭烧爆的‘劈啪’声炸起一串火星。 李隆基随意翻看着桌案上的奏折淡淡笑道:“朕虽住在闹市却丝毫不知百姓生计说来也是惭愧眼看明日便是新年朕就想问问相国我长安米价现在是几何?” 李林甫仰头看着天花板半天没有说话他每日忙于朝廷杂事和阴谋算计对一般百姓的柴米油盐却从未放在心上皇上忽然问出此话着实让他为难可总不能让他效仿西汉陈平言凡事各有所专相国不管琐事吧! “这个臣也不知. 他的坦率却让李隆基有了好感不由笑道:“是朕问得不妥此事哪能问相国不妨事朕找人问一问便是。” “皇上老奴倒知道。” 一旁垂手而立的高力士笑着接口道:“老奴每日回家总要和老妻念叨几句这米价倒是略知一二。” “哦!你说来听听现在我长安米价几何?”李隆基卓有兴趣地问道。 高力士想了想小心翼翼道:“腊八节时每斗四十五钱这两天已经涨到五十五钱。” “五十五钱!” 李隆基暗暗吃了一惊天宝初年不过斗米十钱这才五年时间便长了五倍米是物价的风向标别的东西不问也必然是同样暴涨可这两年新铸造的铜钱却比开元时减了一成应该是钱贵米贱才是怎么反其道行之他不由看了看李林甫希望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虽然不知道米价几何但米价上涨的原因李林甫却非常清楚其实就是土地兼并日趋严重从每年户部报来数据便可看出有地农民越来越少别人不说就是他自己在京兆地区的粮田便有二千倾之多奴婢更是不计其数家中存粮已过万石。 那些王公贵族更是肆无忌惮圈地而且不交一分税赋朝廷租赋越来越少拿不出粮食平抑物价米价当然要暴涨。 这一切他心中明明白白他能说吗?高祖定均田制时就留下了永业田准许买卖的口子他不相信李隆基不知道况且他也是这个利益集团中的一员他怎么可能去损害自身的利益呢? 一切苦难都让那些平头小百姓去承担吧! 高力士见他沉思不语便笑笑替他解围道:“想必是过新年的缘故家家户户都忙着储米导致米价上涨。” 李林甫醒悟高力士这是在暗示他不要坏了皇上过年的心情他摸了摸硕大的鼻子立刻笑道:“这只是一方面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却是近来长安粥棚太多各皇子都忙着做善事将长安的粮食都收罗一空粮价自然要涨。” 两个人避重就轻的回答让李隆基暗暗叹息从开元后期他便现并田的苗头可那时国力昌盛他不想大动干戈而到今天问题严重了他却又失去了锐意改革的地问题便是风头浪尖历代统治者都无力解决就仿佛是一颗毒瘤只能任它**溃烂到后期失地农民揭竿而起打留下一个好的开端所以历朝历代开始时大都政治清明原因便是人口锐减土地还不成为问题。 中唐盛极而衰其根源就是越来越紧的土地危机之弦终于绷断导致一系列严重的问题如财政破产、兵制崩溃使中央无力控制地方终于酿成安史之乱。 作为最高统治者李隆基也无力改变这种王朝的宿命便将注意力渐渐放到了声色犬马之中去麻痹自己忘记一切烦忧。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之所以成为千古名句就是因为能做到之人太少太少。 此刻李隆基再也没有什么心情关心民生他收了玩笑之心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来对李林甫淡淡道:“后日朕要去温泉宫朝中之事就麻烦相国多多操心了。” 李林甫脸色肃然站起来躬身答道:“臣谨遵圣意!” “朕有些乏了今天就到此吧!”李隆基起身要走李林甫却想起一事急道:“陛下臣还有一事启奏。” 李隆基停住脚步斜睨他一眼却不坐下只负手背对着他道:“什么事?” “今年年初户部左侍郎郭虚己为益州刺史后该职务便一直空缺至今御史中丞杨国忠精通度支臣推荐他兼任此职望皇上批准。” 户部一直为太子李亨的传统势力范围户部尚书张筠也是太子的支持者但大唐尚书只挂虚名而并不务实所以各部的实权实际掌握在侍郎之手侍郎一般设二 房琯为李适之所荐自然支持太子李亨年初郭虚时李林甫的本意是让王:{:少尹不宜然想废太子正是良机而杨国忠圣眷正浓李隆基也公开表过态杨国忠是个好的度支郎所以李林甫不会被拒绝。 不料李隆基却冷冷一笑道:“杨国忠升职已经太快且无功无劳若再升他恐怕天下都骂朕滥用国戚让他安心几年再说再者此职位朕已经有人选过了年后便会正式公布。” 李林甫暗暗吃了一惊又追问道:“臣斗胆问陛下不知陛下准备任命谁来任此职?臣可以先交与吏部备案。” 他是右相国按大唐例制三品以下五品以上的职事官应由他来提议交李隆基批准就算是走走过场也要按此程序来办。 李隆基摸了摸下巴微微笑道:“现在不好说不过此人年纪尚轻为我大唐的后起之秀。相国和他应该是老熟人了。” 说罢李隆基头一仰呵呵笑了两声便在百名太监、宫娥以及侍卫的簇拥下向后宫而去。 “皇上究竟想用谁来打破太子党对户部的控制?” 李林甫凝神细想‘年纪尚轻?后起之秀?’忽然他的眼睛慢慢放出光来他已经猜到是谁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每年的新年都大同小异腊月二十四家家户户开始掸尘挂上秦叔宝、尉迟恭的画像以驱妖邪出门七事衣食为先再穷的人家也会在新年之时杀鸡宰猪大吃一顿其次再给孩子们扯一身新衣费不了多少布但图个吉利。 到了三十晚上家家户户用长竹竿在火中烧烤让竹子炸裂出巨响来驱邪名曰‘爆竹’ 到了初一便是祭祖和上香之日上至皇室、下至黎民百姓给祖宗磕几个头但目的还是要挖挖祖宗的遗产让他们将阴间的福分一点给阳间的子孙。 初二起便是拜年开始后辈给长辈、下属给上司尤其想在新一年升官财的新年更是机会名刺要递但礼绝不能少。 天宝五年的长安新年却多了一道亮丽的风景那便是朱雀大街上连绵数里的施粥棚这就是各皇子为博贤名而设的仁义粥棚起初是遍布长安各坊但到初二这一天粥棚全部都集中到了朱雀大街上原因很简单今天一早大唐天子李隆基携贵妃要经过此到骊山华清宫去。 为了给父皇留下个深刻的印象各皇子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粥棚有用锦缎包扎的、有请来名人题词作画、有花钱雇来乞丐当街为王爷唱赞歌的;总之都是用心良苦只为博父皇一悦.尤其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不少王爷、小王爷都特地赶来亲自施粥当然时间不用太长只要父皇龙辇经过的瞬间左手拎一柄长勺右手爱怜地抚摸一个小乞丐的头让这感人的画面在父皇眼中定格便达到了目的。 天色便渐渐到了中午估计李隆基已经远去这些粥棚便渐渐没有了人气倒不是吃饭人少了而是施粥人已经失去了动力甚至一些粥棚已经开始拆除等上元节父皇回来后再摆。 这时朱雀门外来了一行骑马之人约十五、六个全部都是军人装束个个彪悍冷漠浑身散着杀气。 为是一名年轻的将领身材高大肩膀极为宽阔他皮肤黝黑鼻梁高耸笔直嘴唇棱角分明仿佛用岩石粗凿下巴上已经有了一撮短短的黑须显得有些老沉鲜有少年人的轻浮或情绪化平淡得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但偶尔射出的精光却又锐利无比让人胆战心惊。 他自然就是刚刚被罢免了陇右节度副使来京述职的沙州都督李清边令诚在过咸阳时有事离开李清便独自来京在他身旁随行一名面带病容的中年文士正是他的幕僚高适负责这次述职的文案准备一路受了风寒有些生病了。 “长安城不愧是都城连做善事的人都如此多!”荔非元礼是第一次来长安眼望连绵数里的粥棚不禁大感慨。 李清望着粥棚上挂着斗大的某王某府的牌子微微冷笑道:“最好皇上几年都举棋不定这善事才会真正成为善事。” 荔非守瑜似有所悟讶道:“都督是指. “你心里明白就行了莫要多问。” 李清拍拍他的肩膀歉然笑道:“跟着我颠沛流离让你们受委屈了。” 荔非守瑜摇了摇头淡淡道:“都督敢杀吐蕃赞普我只能说都督是勇夫但都督却忍了那姓董之人这才让我下了决定跟定都督都督是非常之人假以时日必能一啸冲天。” 高适亦上前凑趣笑道:“昔公子重耳在外数十年忍常人不能忍方成大事都督虽然被免节度副使但本职未丢还能进京述职安 因祸得福乎?” “酸!酸死老子了。” 旁边荔非元礼咧嘴龇牙大叫惹得一众人都轰笑起来。 忽然背后一阵大乱挤在城门口准备出城的百姓都纷纷掉头跑回躲到墙脚屋后怯生生地探头向这边张望李清诧异也回头看去却见城门外来了一彪军马少说也有上千人没有打旗帜列成三队弓、马、步三军齐全个个执刀横槊杀气腾腾在他们中间有一辆马车正缓缓进城车身宽大用铁皮包裹箭射不透。 有一名文士递了一封文书给守城的士兵士兵们立刻收枪而列放队伍进城。 “这又是哪路诸侯?”李清见队伍威严整齐不禁暗暗忖道他吩咐手下闪到一旁将路让开这时车仗队伍进了城门从他们身边行过骇人的杀气将两旁的百姓吓得纷纷后退一声不敢言语却将李清等十几人突兀在路旁。 “是安禄山!” 高适忽然失声叫喊起来他游历幽州时见过那中年文士正是安禄山手下谋士高尚因彼此都姓高故印象深刻。 “安禄山?”李清心中有了十分的兴趣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十丈外的马车心中极想看一看这个几乎让大唐亡国之人。 或许是高适的失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马车车帘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双精光湛然的眼睛直刺李清两人目光相撞李清却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对方刺射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讶色安禄山隔着车帘吩咐旁边文士几句文士亦抬头看了看李清点点头催马向这边而来行至李清面前他拱手笑了笑“在下高尚我家大将军请问将军之名。” 李清亦回礼笑道:“在下沙州李清。” “可是杀吐蕃王夺石堡城的李清?”高尚满脸震惊上下打量李清他早闻其名却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年轻。 李清微微一笑谦然道:“高先生言重了李清偶得小功不足挂齿。” “居功不傲年轻不气盛莫说我家大将军连我都心仪。” 高尚笑着摆个请的姿势“我家大将军见李都督气势不凡想请一见。” “不妨我也久闻安大将军之名也想一见。”不等后面手下劝止他催马迎了上去。 马队已经停止见李清上来众军纷纷闪开一条路但杀气更盛虎视耽耽地盯着这个靠近安禄山的不之客 安禄山的车帘已经拉了起来露出一张肥大的脸仿佛是涂了印度神油脸上油光乌亮、又肿又大五官都挤成一堆倒有点象后世西方万圣节的南瓜脸谱眼中精光微闪嘴角含笑目视李清近前。这时高尚从后面赶上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安禄山的眼光立刻变成炽热起来望着李清呵呵笑道:“原来是李都督在下从人颇多有劳李都督让路了。” 李清却不敢轻视这名中唐枭雄他先在马上施了一礼淡淡笑道:“大将军刚刚平息契丹和奚的叛乱仇家正多防备森严一点我倒觉得有必要。” 一句话说得安禄山心花怒放他仰天哈哈大笑连声道:“我一路来被人指着脊梁骨骂说我嚣张疏狂想不到李都督倒能理解实在让安某感动。” 他望着李清不禁忿忿道:“咱们都是戍边之人条件恶劣忍忍倒也罢了最气不过京城这帮官老爷个个锦衣玉食咱们立点功他们就跟乌鸡眼似的横挑竖挑就拿你李都督来说夺下石堡城这么大的功劳朝中连个屁都不放口口声声说杀吐蕃赞普影响大局那吐蕃赞普杀他老子娘倒不影响大局了一帮腐儒还假仁假义大丈夫做事就当心狠手黑该杀就杀否则何以平息边乱。” 虽说此人后来造反不过话却中听李清亦笑道:“想不到大将军快人快语李清多谢了。” “不妨!不妨!若李都督觉得沙州委屈我治下的幽州都督也正空缺不如我给皇上说说将李都督调到我那里去决不让你委屈你看如何?” 这才是安禄山的真实目的李清知道他老底怎肯答应他呵呵一笑道:“多谢大将军看重李清只是来日方长述职以后再说吧!” 安禄山还想再劝忽然对面也来了一支车队有无数侍卫护卫有人上前去探问急返回报告“大将军是李相国的马车。” 安禄山满脸错愕他猛地推开车门跳下了马车肥圆的身躯象球一般朝李林甫的马车滚去嘴上连声叫喊:“李相属下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李清远远地望着安禄山象只土拨鼠似的在李林甫马车前点头哈腰心中不禁暗暗生了警惕“人说李林甫是戍边大将的克星无论安禄山、王忠嗣、高仙芝还是后来的哥舒翰都十分惧他如今看来果然不错自己倒要小心了。” 正想着李林甫的侍卫长纵马上前看了看李清道:“李都督相国请你过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李林甫的拉拢 说李清在明德门前遇到安禄山就在这时李林甫也巡唤李清上前问话李清翻身下马大步向李林甫的马车走去老远便听见安禄山谄媚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一般说不出的轻柔细语“这次属下大破契丹准备了一些薄礼等一会儿属下便命人给相国送去都是过年的土产请相国笑纳。” 此人刚才还破口大骂朝中官员为酸儒、假仁假义可一转眼又变了副嘴脸看来此人能长期窃据范阳、平卢两镇决非是能对付契丹那样简单否则王忠嗣也能对付突厥为何他的朔方节度使却做不长? “王忠嗣?” 李清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王忠嗣也是太子党李隆基为何不忌惮他?后来安史之乱前王忠嗣消失了为何消失这中间又生了什么?李清似乎抓住了什么可是又不真切就仿佛现一扇半开的窗但窗外的景色却看不清楚。 时间不容他多想他已经走到李林甫的马车前只见安禄山正在向李林甫告辞“正月初五属下一定去!一定去!” 他慢慢后退眯着眼向李清施了个眼色不知他的意思是说来日方长还是要他紧跟相国李清却没看懂只含笑和他告别只见安禄山走到队伍前大喝一声:“掉头从安化门进城。给相国让路。” 队伍立刻掉头如潮水般退去这时两旁地民众群里忽然爆出一片掌声这掌声却是送给李林甫的甚至有人高呼:“李相国!李相国!”李林甫欣然接受他探身向人群挥了挥手自然掌声更加热烈。 “一别大半年。李刺史别来无恙否?”李林甫笑容温和仿佛两人是多年未见的挚友让人无法想象半年前两人在朝堂上还斗个你死我活。 笑容可以泯去彼此的怨恨但李林甫的笑容却是例外多少人感化在他的笑容里等他醒悟时已经尸骨无存。李隆基关于户部侍郎的任命让他现了李清的巨大威胁太子一倒太子党树倒猢狲散朝廷地权力平衡便被打破李隆基在此时让李清进京其用意究竟是什么?他看不清楚但有一点他却知道这李清将来一定会成为他的对头目前扳倒他可能性不大最好的办法是让李隆基主动丢弃他。杀人于无形才是高明之举。 “李刺史变黑也变瘦了。” 李清摸了摸脸笑道:“人晒成了黑碳倒无妨。就是戍边太辛苦倒是相国。精神更胜往昔足见保养有方。” “呵呵!原来如此。”他探头向后看看笑道:“怎么?李刺史没带家属一起来吗?” “妻女尚在沙州属下却是从州直接过来故而来不及接来。” 李林甫随意一笑“我劝李刺史还是将家属接回来好以后回沙州的机会可能不多了。” 李清微微一怔忙追问道:“不知相国此话何意?” 李林甫却不答。看了看天色笑道:“在我印象中李刺史似乎还从未去过我府上。我尚未吃午饭不如一起去我再慢慢告诉你如何?” 话说得轻描淡写但目的却是要重新拉拢李清眼看太子党瓦解在即中间的可用之人李林甫是要收入囊中韦坚、李适之等人不可留但李清为后起之秀现在又知道他其实为李隆基安插在太子党地一枚棋子并非真的太子党人。 如此更要将他拉入自己旗下虽然李清在南诏、东宫案之事上得罪过他但李林甫能做十七年宰相不倒其手腕、眼光又岂能没有过人之处只从皇甫惟明对李需再轻轻助一把力李清就会滑出太子党的轨道手法俨如第一次虽用过却十分有效等李清站到自己的旗下后李隆基自然也就不会再用他一箭双雕之事何乐而不为。 李林甫的意思李清明白他在沙州时李林甫并没有象他想的那样处处刁难后来也派人来查看沙州城墙事件最后承认城墙是应该重修也同意将他所垫付的钱拨还给他经过大半年的磨练李清对人对事已不象刚开始那样非黑即白而朝堂的凶险之处他也渐渐品出些味来。 但他不想得罪当朝权相有这个机会他能和李林甫缓和一下关系倒也不错但此时却不是时候长安风云聚会他若冒然答应李隆基会怎么想李亨会怎么想这些都要考虑到至少等事态慢慢有了展他才能进行选择。 想到此他向李林甫拱手歉然道:“刚到长安属下有大量地事情要处理不如过几日我再专程来拜访相国相国看这样可好?” 李林甫在官场混了几十年怎会被他三言两语打他走下马车揽着李清的肩膀笑道:“吃顿便饭能花多少时间你回家也要吃饭到我那里也是吃饭两者又有何区别别推辞推辞可是不给我面子跟我走就是。” “属下还要准备述职地文书确实没有时间属下保证过几日一定来给相国拜年。” “述职?” 李林甫微微笑道:“你的述职还有些时候皇上又去了华清宫。所以至少也要排到上元节之后不用着急你可知道多少人想去我府上吃饭而不得你倒好我请你去还不去难道是李都督嫌我府上太小容不下你这尊菩萨不成?” 李林甫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口气开始严厉对他地称呼也由刺史改成都督李清知道推是已经推不掉了再推李林甫必然会拂袖而去那却是得不偿失只得答应道:“若相国不嫌李清粗鄙那就打扰了。” 他将高适唤来嘱咐他带其他人先回自己府上去高适目光复杂地望着他欲言又止李清知道他忧心自己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放心而去. 李清是第一次来李林甫的家这还是平康坊老宅李隆基赏 宅尚在建造中虽如此宅子的占地面积已经极大见过的宅子中只有他借住过的李琳府可堪一比午饭设在小客堂也就是李林甫书房的隔壁这也是他自己常吃饭的地方。 饭菜很简单荤素也就十几个菜今天是正月初二人们刚刚大鱼大肉吃过故而对吃方面并不在意李林甫亲自给李清倒了杯酒笑道:“昨天正月初一李刺史想必是路上过的吧!” 李清赶紧站起拎起酒壶给他回斟一杯苦笑一声道:“我的除夕和新年都是在凤翔过的和边公公对酒赏月两人长吁短叹很是思念家人。” 他端起酒杯向李林甫示意一下先一口喝下又吃了菜才放下筷子摇了摇头又道:“每逢佳节倍思亲早知道如此冷清我便将家人早早先送到长安来。” 李林甫笑而不语端着酒杯注视他眼中精光微射他轻轻呷了一口酒徐徐道:“李刺史是性情中人我喜欢若不是你娶妻在先我一定会招你做我女婿。” “皆姓李怎能成亲相国说笑了。”李清干笑两声将此话带过。 李林甫却淡淡一笑道:“这就是李刺史不懂了规矩是人定自然也由人来改想变通还不容易吗?远的不说你看那安禄山家中就有二妻却是皇上特准地。只说他是胡人便成了也没见谁反对其实谁都明白但事不关己又何苦去得罪人。” 其实李林甫心里想说的却是当朝最大的一个变通儿媳妇怎么变成贵妃不就是变通而来吗? 两人很快便吃罢了午饭。李清正要告辞李林甫却扯住了他微微笑道:“李刺史且别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随我来。”说罢他转身便进了书房。 李清走到门前却犹豫一下。他早听说李林甫不是一般人能进的自己迈过这个门槛会不会就因此打上相国党的烙印?至少在李亨那里他将再一次有口难辩李清也不得不佩服李林甫举手之劳便轻而易举将自己推到太子的对立面去。 得罪李亨是以后的事但跨过这根门槛却是眼前要做的他不想踏入可是。他办得到吗? “先坐下!” 李林甫显然是满意他地态度摆手让他坐下。自己则坐到自己那张老旧的藤椅上。 李林甫的书房也点了火盆温暖如春。但李清心里依然觉得是那么阴冷潮湿他不想多呆便开门见山道:“不知相国想给我看什么?” “别急!别急!” 李林甫从桌子里摸出一本奏折递与李清笑道:“你自己先看看再说。” 打开奏折里写的竟是要求封赏豆卢军的功绩可就在最后却批了一个‘再议’二字李清认出这是李隆基的笔记。 “相国大人。这. “你们豆卢军在陇右夺取石堡城扭转陇右战局。立下大功我心里十分清楚为此也上书皇上要求大力表彰你们就是你手上这本折子我是想告诉你你们豆卢军地封赏下不来并非是我在其中阻挠而是另有其人。” “是谁?” 李清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他从边令城的口中得知这此陇右战役的封赏十分丰厚只要参加战役的士兵都得到赏钱和勋官甚至连董延光那担任后备军的两万人也得了封赏偏偏就他的豆卢军一样没有让他李清如何去向弟兄们交代本以为定是李林甫在阻挠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他冷冷道:“正如相国所言我豆卢军拿下石堡城扭转陇右战局就算我擅自杀了吐蕃赞普那也是我的责任和我手下儿郎无关为何朝廷却要如此伤人?” 李清眼神的细微变化都被李林甫捕捉到了见时机已经成熟他身子微微前倾鼻槽拉得老长低声道:“其实是谁阻挠侵犯了谁的利益李刺史一想便知还用我说吗?” 李清低头细一想忽然一个名字跳入他的脑海“皇甫惟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有些事情不必说白说透两人心知肚明便可李林甫摸了摸硕大地鼻子冷笑道:“正是他!前日他述职时还强烈要求皇上处罚你和所有豆卢军将士不过要等他回去后再处罚老夫愚笨想不出这是什么意思我话已至此信不信就由李刺史自己去判断了。” 李林甫说的话他相信但这并不是全部原因起初是李隆基地借口但皇甫惟明进京后应该就是他的阻挠恼火归恼火但却不能为此事和皇甫惟明翻脸否则中间渔利地便是李林甫了太子被废一事扑朔迷离历史上李亨最后是登基的但中间经历了多少波折他却不知道。 但李林甫过分热情却从反面提醒了他让他心生警惕惟有保持中立以旁观者的角度远离这场逼宫保储之战待尘埃落定后他再为豆卢军的将士争取该得的荣誉远离太子远离李林甫紧跟李隆基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想到此李清淡淡一笑道:“多谢相国为沙州将士主持公道李清铭记于心此事属下自会去向皇上争取战功摆在那里任何人也阻挠不了。” 他站起身向李林甫躬身谢道:“属下一路孤寂今日到京便受相国的款待恍若归家但下午确实有事属下要回去了。” “李刺史是忙着回去打理生意之事吧!” 李林甫随手从桌上取过一份奏折翻了翻眉头一皱道:“这是御史中丞杨国忠弹劾某些官员利用职务之便经商牟利的奏折李刺史可要小心了你的名字便是第一个。” 他叹了一口气眼睛斜看李清“皇上转给了我命吏部查办我难办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三方博弈 午后是容易犯困的时间尤其是冬日和熙的阳光将大片明亮色抛洒进屋温暖和舒适使人昏昏欲睡李林甫却没有因为年纪渐长而犯困相反他的思路缜密勾画着一个天衣无缝的计谋。 李清走了已经一个时辰但李林甫的目光还没有从他身上移开或许这应是李清的荣幸能被李林甫如此重视而算计的实在没有几人。 太子党一倒将是朝廷的一次大洗牌韦坚的刑部尚书、张筠的户部尚书、席豫的礼部尚书; 其他各台省、卿监更是不计其数河西、陇右两大节度使、将来还有朔方、河东甚至剑南节度使都要换人同时一批新人将被提拔这里面必然会形成一股新的势力与自己抗衡这是想都不用想之事。 李林甫微闭双眼脑海里仿佛走马灯一般将可能威胁自己之人一一过滤韦见素、裴冕、崔涣.力、才华皆上佳但大都是然会慎之又慎最后李林甫的脑海里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新兴外戚杨家的代表杨国忠另一个便是屡出风头的边将李颇多比如皆是来自剑南都由同一个人推荐都不是科举出身进阶的度都是极快而且两人颇有渊源。 显然李隆基就是在挑选他们其中一人来组建新的派系与自己抗衡而从这次李隆基选李清而不是杨国忠来做户部侍郎由此可以推断李清胜出的可能性极大。 “不行!此人太危险绝不能让他上位。” 李林甫缓缓地摇了摇头还是杨国忠容易控制在这一瞬间李林甫定下了自己的步调既然只能二选一那就选杨国忠好了此人既无能力、又贪吝好色当李隆基无人可用之时也就不得不倚重自己李林甫得意地笑了杨国忠的利益当然要他自己去争取自己不过在后面稍梢推一把力而已。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侍卫长在外面低声道:“相国人已经带到。” “叫他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一个面色苍白、蜂腰细背的男子正是前年进士科状元赵岳他本是李适之的得意门生后投奔李林甫混得春风得意、一路高升现为秘书郎虽还是六品小官但已经是同科中出类拔萃之人他追求李惊雁不得颇为受挫消沉了几个月刚刚恢复过来。 “相国属下应召而来。” 赵岳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能跨进相国书房实在是受宠若惊他两腿抖、腰一软扶着椅背便要给李林甫跪下李林甫心中冷哼一声此人学识、诗文样样好就是没有骨气不过他的计划正需要这么一个人。 “不必下跪你站着我有话吩咐你。” “是!是!” 李林甫瞅了他一眼半晌才慢慢道:“听说杨国忠请你喝过酒可是真?” 赵岳吓得一激灵冷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他颤抖着声音道:“杨国忠想请属下教他公子诗文才请属下吃饭属下、属下并没有答应。” 李林甫微微一笑和颜悦色道:“你是状元之才做他公子的师傅并不为过这是好事为何要拒绝?” 赵岳更为慌乱结结巴巴道:“属下忠心于相国天、天日可鉴!” 李林甫仰天呵呵一笑笑容更加和蔼他手一摆语气温和道:“坐下说话吧!” 赵岳半个屁股擦着椅子边坐下忽然李林甫咳嗽一声又将他惊得跳了起来背上已经湿透。 “杨国忠没有功名、也没有什么学识确实是很需要一个象你这样的心腹今天是正月初二晚上你就去给杨国忠拜个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相国的意思是?”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怎么会不明白李林甫是要让自己去向杨国忠效忠做他的卧底他心中转了一千个念头不想答应却不敢想答应心中又不甘。 他的心思被李林甫一眼看透淡淡笑道:“好好替我做事等开春后我就升你为吏部员外郎。” 赵岳大喜虽然吏部员外郎只比他现在的职务高两级但实权却不可同日而语他‘扑通!’跪倒在地连连叩头他喜极而泣道:“感谢相国栽培属下愿为相国肝脑涂地!” “你只要听话我还会提升你但你若敢三心二意。” 李林甫眼一瞪双目精光射出冷森森道:“那时你就会觉得能去戍边都已是件幸运之事。” “是 “那好!我便交你 事你这两天找个机会暗示杨国忠就说皇上准备用部侍郎记住这只是谣传没有根据。” 说罢李林甫眼睛慢慢闭上他再也不说一句话赵岳知趣告退出了门赵岳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凶光从咬得‘嘎吱!’直响的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李清!’ ……… 太白楼.寒月厅.门紧紧地关闭着.十几个彪型大汉站在门口.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情形.半年前就是在这个房间内.李亨秘密.+&1t;同样是太子李亨同样隐秘但约见的对象却变了不是李清而是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 章仇兼琼也是进京述职他也是太子的坚定支持者但和皇甫惟明又有不同他会派李清及时送来李道复支持走私的证据也会找机会劝说李隆基相信太子但绝也并不象韦坚、皇甫惟明那样成为太子党的核心和王忠嗣一样他在太子党中的地位就相当于顾问一类所以一些核进京献俘的内幕李亨也并不告诉他。 今天找章仇兼琼来更重要是探探他的口风是否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支持另外想听听他对时局的看法。 李亨在房间里慢慢地踱步这两日随着皇甫惟明、王忠嗣、章仇兼琼的6续进京他的气色开始好转脸上的病态佗红消失了眼中的惊惶无助消失了又恢复了他往日的苍白与冷漠。 刚才与章仇兼琼一番深谈章仇兼琼认为皇上目前尚没有合适的太子人选尤其他又有皇长孙的优势所以皇上对他也只是六分思废、四分犹豫只要处理得当误机会也就没有了话说得有点坦率但事情到了这份上也没有必要过于含蓄章仇兼琼认为高力士的态度犹为重通这个关节。 李亨停住脚步紧紧皱着眉头道:“可是高力士已经随父皇去了华请宫我见不到他而且他最近几个月都在有意回避我既然是这样找他又有何用?” 章仇兼琼这两年的头已经白了许多自从李清进京后李林甫一直为李道复之事对他耿耿于怀有机会便刁难于他几次有传闻御史台要派人来调查他章仇兼琼压力极大而他所支持的太子李亨眼看也要倒台使他对前景也更为看淡。 从李亨的回答可推断他对自己的劝告并不太放在心上章仇兼琼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又劝道:“高翁回避殿下或许是他怕皇上猜忌他而并非是他不支持殿下我倒觉得他在殿下身上下了这么多本钱怎可能轻易放弃殿下还是要想办法和他牵上线。” 这两天李亨走马灯似的在此处会见了李适之、皇甫惟明、韦坚、张筠、席豫、章仇兼琼但李亨的心只在皇甫惟明的身上对于其他人的劝告他是半点也听不进只要知道他们还在支持自己便足矣! 他刚要开口忽然外面传来敲门声随即是李静忠低声禀报“殿下有紧急情况送来!” 李亨上前两步将门开了一条缝不悦问道:“什么事?” “有李清的消息!” 李静忠递进来一张叠成飞鸟状的纸条随即又将门轻轻关上。 “李清?”李亨心中诧异他不是在陇右吗?出了什么事?他三下两下将纸条打开匆匆扫了一遍脸色忽然变得通红仿佛要炸开一般手开始剧烈地抖起来他一声低吼两把将纸条撕得粉碎狠狠向空中摔去白色纸片纷纷扬扬洒满一地。 “混蛋!忘恩负义的混蛋!” 他的拳头狠狠往桌上一捶破口大骂:“我饶他一次他竟敢再次和李林甫勾结实在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让他更生气的是李清竟然不听他话没有留在陇右镇守而跑到京城来了或许是李亨被愤怒烧昏了头他竟没有深想李清为什么来京。 旁边的章仇兼琼却十分尴尬李清是他推荐进太子党的如今李亨骂他是无常小人就仿佛在煽自己耳光一般。 “殿下不知李清出了什么事?” 李亨冷冷看他一眼鼻子重重‘哼!’了一声恼火道:“那厮两个时辰前来京城可刚进城门便随李林甫去了他的府上章仇看看你推荐的能人不错呀!” 章仇兼琼忽然对李亨一阵心寒但又不得不说话只得委婉道:“李清不会去投靠李林甫或许他是不得已如果李林甫硬要拉他去他也不好不去。” “不得已?” 李亨的脸上挂了副不屑的神情目光冷若冰霜“什么叫 他已经有前科不用问他一定是认为我要倒台了拍李林甫的马屁他那点小人之心我还不懂吗?” “殿下不如让我去和他好好谈谈。” 章仇兼琼沉声道:“他如果真的投靠李林甫我一定会狠狠教训他。” 李亨慢慢冷静下来他忽然想起陇右李清为何会抛下它那里生了什么事“也罢!你顺便问问他陇右生了什么事问清楚就马上告诉我你可直接去东宫找我。”. 李清的宅子便是太子所送位于紧靠朱雀大街的靖安坊宅子占地不大也不小一共有三进一百多间屋子后院还有个小小的花园池塘、假山一应俱全。此刻他正躺坐在空荡荡的书房内仰望着天空的白云出神阳光撒在他身上和李林甫一样他心不在此故而也并不觉得温暖。 当年他现杨国忠时自己只是一个小小商人幻想着有一天杨国忠能感恩于他帮助他将生意做大但事情展却出乎他自己的意料到今天他似乎已经隐隐有和杨国忠分庭抗礼之势他是深深了解杨国忠当年为谋自己的铺子连自己老婆都肯牺牲更何况有人威胁他的前途那他更就不会因为旧情而网开一面看来他也意识到自己将是他未来的政敌故而先下杀手。 “清洗官商!”李清冷笑一声自古以来官商便是一家他清洗得掉吗? 李清不禁自言自语:“杨国忠看来你是太顺了才会做出如此幼稚之举。”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外面传来轻轻的咳嗽声。 “进来!” 李清起身坐直这一定是自己的大掌柜张奕溟来了随即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人摘下厚实的幞头两只招风耳脱颖而出半年多不见他倒长胖不少肚子变得滚圆掌柜的福相已经昭然彰显。 “老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张奕溟一脸惊喜。 “我中午刚到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李清起身走了几步回头问道:“这半年官府可有人去查过我们的铺子?” 张奕溟点了点头“怎么没有一个月前官府派人来搜查我们的铺子里里外外都查了个遍我把你抬出来也没用最后还是嗣宁王爷来才解了围抢帐本时邵先生还被打伤了。” “他现在人怎样?”李清脸色阴沉眼中闪着怒意。 “邵先生现在已经没事了!” 张奕溟脸上浮现出惧色声音微微颤抖道:“老爷他们走时丢下了狠话限我们一个月内将所有生意的资料都准备好否则就要抓人砸店算起来只有三天时间了。” “不用害怕既然我已经回来他们就不敢了。” 李清想了想又问道:“我来问你他们来搜查时是只查我们的店还是所有的店都查?” 张奕溟愤然道:“他们只查我们的店别人的店根本就没动!” “果然是这样!” 李清冷笑一声暗暗道:“杨钊看来你真想是拿我来当踮脚石了我李清又是那么好惹的吗?” 他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有话吩咐你。” 张奕溟急将他的一对招风耳凑上李清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让骷髅他们在西市和长安各处酒楼给我散布两个消息一是说杨国忠已经向皇上进折要严查所有经商的官员;二是说杨国忠为了平抑京城粮价暗自向皇上建议盘查所有朝臣和皇族的土地。这两个消息要同时散布把你们所知道西市商铺的背景都捅出去只说是杨国忠的名单。” 张奕溟连连点头转身去办事去了望着他的背影李清的眼中浮现出一丝阴狠的笑意“杨钊你不是想得罪人吗?那索性就让你去得罪所有的人。” 这时门房匆匆走进送来一张名帖“老爷外面有一人来访他说他姓章仇。” “章仇兼琼!” 李清大喜过望连声喊道:“快快有请。” 一转念他一把抓起外套向外冲去“不!我亲自去迎接。” 跑到大门处只见门外孤身站着一人青衣小帽正是自己恩师章仇兼琼只见他头上银丝随风飘散脸上面皮松弛眼露疲态只短短一年他竟似老了十岁但笑容慈爱而亲切这一刻李清便觉得他仿佛就是自己父亲一般鼻子猛地一酸缓缓双膝跪道含泪道:“门生李清叩见恩师!” 第一百九十章 扑朔迷离 章仇兼琼急忙将李清扶起无限感慨地望着自己这个门生当年他不过是个小商人自己是犹豫再三甚至是为了铲掉海家才勉强收他但仅仅数年他竟一跃成了自己最优秀的门生假以时日他必将越自己。 “记得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我派你进京结果你一去不返等再见你时你已经成了一州都督哎!你要我说什么好呢?阳明兵贵神固然是好但当官神却未必是好事啊!” 李清苦笑一下这个道理他也刚刚悟出虽是金玉良言也可惜来得太晚了他上前搀住章仇兼琼“恩师外面寒到屋里去坐。” 冬日的天色就仿佛四十岁的女人刚才还是阳光明媚可转眼便到了昏黑书房里的灯已经点燃火盆烧得正旺外面寒意十足可房间里却温暖如春正是围炉夜话的氛围。 下人端来一个小桌又摆上十几碟菜和一壶酒李清笑着招呼道:“恩师想必也没吃晚饭不妨和学生共饮几杯一叙别来之情。” 章仇兼琼也不客气径直坐了下来微微一笑道:“看来阳明在李林甫的府上没有吃饱现在天刚擦黑便吃晚饭了吗?” 李清忽然沉默了过半晌他才笑了笑道:“恩师是从太子那里过来的吧!” 他见章仇兼琼默认便点了点头淡淡道:“没有什么可解释的我确实去了李林甫想重新收我到他旗下所以特地请我到他府上去吃饭。” 章仇兼琼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适才我说你升官太快问题便出在这里你虽有功劳但毕竟资历太浅别人当然不服气不服气便会眼红眼红就要找你麻烦除非你永远不要犯错否则只要走错半步就立刻会被人抓住把柄虽然皇上可以变通饶你但总不能一直变通所以你必须要有个后台要有人护着你说得难听一点这就叫打狗得看主人但官场上最忌讳就是两头摆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又是我的门生我希望你能站好队不要到最后被太子和相国两头嫉恨。” 李清听章仇兼琼说得委婉诚恳他心中感动也坦言道:“我知道恩师是为我好我只是在路上遇到李林甫他要一定我去他府上我总不能拒绝吧!他是堂堂相国百官之长一口一声叫我李刺史如此明显的暗示我又怎能摆个脸色拂袖而去这是做官的基本之道哪个不懂可太子却不替别人考虑上次我不过是在李琳府上遇到李林甫一次太子便将我赶出房子所幸这所宅子是皇上开口否则我估计今晚就得睡到大街上去恩师太子为人刻薄寡恩、且又多疑难道你没有体会吗?” “太子是冷漠自私了一点但他比李林甫让人放心你了解李林甫吗?开元二十五年前太子之死张九龄、裴耀卿、李适之的罢相哪一桩不是出自他的手你忘记他曾经要置你于死地吗?此人口上抹了蜜背后却又用刀子捅你若相信他的话你想必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章仇兼琼越说越激动最后站了起来高声道:“人不能忘本当初你只是个小商人是我荐你做了义宾县主簿又是我推荐你进京若没有我恐怕你现在还在成都望江酒楼算你的帐呢!可你不思回报倒也罢了却偏要在关键时候去讨好李林甫你替我想过没有让我在太子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章仇兼琼说得太激动一口气没接上竟喘成一团连腰都直不起来。 “恩师快快坐下你放心我没有投靠李林甫。” 李清见章仇兼琼满脸痛苦心中十分内疚赶紧扶他坐下又端了茶给他再站到身后替他捶了捶背。 章仇兼琼喝了两口茶气喘稍稍停止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紧又平静了一下心情这才长叹一声对李清歉然道:“阳明不要怪我失态你不知道这一年来李林甫那老贼将我逼得多惨要粮没粮要钱没钱一会儿监察御史来查帐一会儿兵部来点人背地里又不知在皇上面前说了我多少坏话我心中恨啊!你如果没有投靠他这最好我也就放心了。” 李清又替他将茶倒满双手捧给他笑道:“恩师李林甫如此待你我倒以为是件好事!” “好事?” 章仇兼琼疑惑地看着他“此话怎讲!” 李清悠悠端起酒杯先敬了章仇兼琼再一口喝干这才徐徐解释道:“皇上废太子的意思越来越明显如果太子一倒太子党的那些骨干谁都跑不掉这样一来朝中便只剩下李林甫一党皇上怎可能让他一党独大必然会再给他树一个对头杨国忠或者我都资历太浅不合适朝中大臣要么老迈要么和李林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也不合适如此皇上必然会从地方上调大员进京以抗衡李林甫一党独大此人既要是李林甫的对头又要有资历还要在士林中有号召力安禄山资历够了但他是胡人文人不买他帐;王忠嗣直而不圆不堪权谋;夫蒙察灵身体不好不胜重任;虽然有几个刺史也还不错但资历都比不过恩师 领军和吐蕃打过仗、又做过益州长史、还是科班出生布朝野所以这将来替代韦坚成为朝庭另一党党魁的我想只能是恩师。我倒建议恩师述职时不妨多骂一骂李林甫最好和他当面争吵指出他执政不足比如民生、土地之类这样效果会更好既然已经得罪就不怕再得罪他一场。” 一席话说得章仇兼琼呵呵直笑“你这臭小子难怪能这么快青云直上果然有几分眼光。” 他有想了想忽然又问道:“如果太子不倒呢?” “或许有这个可能。” 李清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微微笑道:“皇上废太子之心早就有了只是在徐徐进行中柳升坐赃案皇上铲去了韩朝宗、李适之;半年前的东宫案太子之所以侥幸过关是皇上担忧皇甫惟明难所以便将我安插到沙州这一次必定会一举除掉皇甫惟明甚至韦坚如果条件成熟他甚至会直接废除太子如果条件不成熟皇上或许还会再放太子一马但皇甫惟明和韦坚决不会幸免。” “将你安插到沙州? 章仇兼琼忽然拍掌大笑“阳明你失言了。” 李清摸了摸鼻子哑然失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用隐瞒恩师我是得到了皇上的密旨否则我就不会离开陇右。” 章仇兼琼忽然想起太子的嘱咐急忙问道:“陇右究竟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离开?” 李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恩师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皇甫惟明前脚走董延光后脚便来夺权所以我进京了不过我要劝告恩师你不要再去私会太子了皇上都知道太子身边有他的眼线隐藏极深我是有过教训若恩师再私会太子被李林甫抓住把柄那就完了。” 章仇兼琼默默地点了点头跟着却又缓缓摇头:“你的好意我明白可有些事你还不能理解我跟太子快十年眼看他要被废而我却袖手旁观我做不到。” 过了半晌李清低头一笑声音低沉却坚决“恩师你以为我会袖手旁观吗?” 章仇兼琼忽然明白了李清的意思他的眼睛越瞪越圆手指着他期期道:“你不是.怎么还要助太子。” “皇上的人?” 李清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我可以自诩是他的人但他呢?真把我当作是他的人吗?如果是那为何还要让董延光来夺权让那等嚣张之人来辱我?如果是为何还要让人来沙州监视我?如果是为何我的儿郎立下大功拼死夺下石堡城他却分文不赏倒是那些败兵、旁人又拿勋官又得赏钱。不!他根本就没有将我当作是他的人我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彻头彻头的利用罢了。” 李清长长地出了口气他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让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他象是对章仇兼琼又象是自言自语“我退让皇甫惟明以为我好欺可以恣意剥夺我的功劳;我忍让杨国忠以为我软弱可以砸我的店伤我的人;我避让李林甫更是将矛头对准我。既然左、右、后面都无路可走无处可避那为何不向前走为自己开辟出一条路来。” 章仇兼琼上前拍了拍的肩膀温和地笑道:“还记得当年你在我父亲过寿时写的那幅字吗?字体圆浑丰润但细看处笔力却遒劲峻拔以字便可鉴人当初我看中你就是现你有一种气质不同于这个时代你做事圆滑懂得变通但你主动越境进攻敌人;你从沙州千里奔袭;你擅自杀死吐蕃赞普这些却说明你骨子里又桀骜不训有自己的主见。” 他慢慢走到李清的身旁仰望深邃无边的天际亦感慨道:“或许你做得对人生在世不过六十许掐头去尾能用的也就只有那二、三十年短短数十年如白马过隙我现在已经快六十若能做一番事业我死而无憾。” 他转身盯着李清目光清亮仿佛天上的星星一般熠熠光“如果真象你说的那般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李清回凝望着章仇兼琼眼眶有些红他长长吸了一口气道:“我一生只跪了两个人一个是皇上一个便是恩师你在我心中我视你为父。”…… 章仇兼琼走后李清立刻赶回书房铺开一张纸他略略凝神想了想便运笔如飞将不安与期待都倾注到了笔尖刚才章仇兼琼告辞时告诉他一个消息南诏极可能要爆内战国王于诚节已经在国内布征兵令凡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男子必须从军他要去征讨西面的另一个南诏。 李清很快便写好一封书信塞进信封里仔细地将口封了便将武行素叫来一半是吩咐却又一半是商量道:“我有件要紧事想请你帮忙你能不能帮我跑一趟南诏?” 南诏的内战已经和他李清无关但他牵记远方的阿婉相隔万水千山按时间算她应该生了可是至今她音信全无李清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今天得到南诏的消息他再也忍不住拜托武行 南诏替他送一封信如果有可能最好能将阿婉带 “你去南诏王宫找到宜南王后只说是我叫你来的便可见到阿婉后你把这封信交给她。” 武行素接过信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一向沉默寡言但忠诚可靠对李清的话他从来不会说个‘不!’尽管南诏远在万里之遥但他依然毫不犹豫地将信接下。 武行素立刻回去收拾一番当即率领十几个手下趁城门未关骑马飞驰而去听着马蹄声渐渐远去消失李清站在窗前凝望着遥远的南方思绪也跟着飞去仿佛又回到了东、南诏的岁月。 “李东主早!”娇艳的脸庞深潭一般的眼中露出邂逅的喜悦. 黑色的长如瀑缀着银丝的白袍勾勒得身驱高挑苗条如初春早晨含苞欲放的花朵可清纯中又蕴涵着一种成熟女人的味道她的丰润的嘴唇微微撅起似调皮又象撒娇: “入土五日之内不准见外人可今天起我就自由了。” 她象一只燕子般旋转裙踞飘起露出两段洁白细嫩的腿银铃般的笑声穿透了薄雾 “今天晚上我就可以参加宴会了。”. 阿婉已经擦干了泪水神情坚毅饱满的额头闪烁着圣洁的光辉她毫不理会寒归王大步向李清走去将她纤细的小手毫不犹豫地放入了他执着而温暖的大手之中. 一个个零星的片段让李清想起那晚的篝火回忆着象天鹅一般翩翩和他起舞的阿婉一切就仿佛生在昨夜历历在目可细细一品却又觉得已经过了亿万年那份感情已经变得遥远而不清晰但是那一份照顾她一生的承诺却重似千斤须臾也没有离开过他的心中。 “你放心我绝不会把你留在这里我要你象早上那样永远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燕子。”. “阿婉你答应过的要到长安来找我!”李清望着遥远的南方心中不禁大声呐喊。 夜已经渐渐深了风开始偏紧将大片的乌云吹来笼罩着长安城浓云低垂寒风凛冽眼看一场大雪要降临大街小巷都空荡荡的每个人都躲在家里享受着亲人团聚的温暖偶然一辆马车飞驰而过几个拜年迟归的人加快了步伐恨不得立刻便到家。 但一个黑衣人却有些与众不同他戴一顶大竹笠帽檐很低将整个脸都遮住但身上的衣服却穿得很少冻得直打哆嗦仿佛刚刚从一个温暖的屋子里走出一时忘记了外面的寒气一件薄薄的长衫下不时露出一角宦官的服饰他走几步便停住向后张望一会儿才继续向前走显得那么小心翼翼。 在他前面是高大的黑沉沉的围墙偶然露出一边巍峨宫殿的飞檐画角那里便是兴庆宫兴庆宫里依然***通明但被围墙挡着灯光透不出外虽然李隆基的仪仗上午已经离开长安但一队队羽林军依旧尽职地在外围巡逻不准平民靠近宫殿。 黑衣人靠近兴庆宫后门立刻有羽林军上前阻拦他把竹笠微微掀起一角露出一边干净无须的下巴将一面令牌在羽林军面前一晃随即一言不站立在一旁等候。 羽林军看见令牌不敢怠慢立刻跑回宫去禀报不一会儿出来一名当值太监走到黑衣人面前两人低语几句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份叠好的纸交给了当值太监随即转身就走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当值太监飞跑着穿过御花园又过了两座宫殿来到一所被侍卫护卫得严严实实的宫殿前仿佛是击鼓传花一般又将那份报告交给了站在门口的大太监鱼朝恩最后鱼朝恩来到一间亮着灯的书房门前将那份文书举过头顶向里面一名正背对着他伏案写字的老年男人低声道:“陛下今天的太子内宫起居录送来了。” 那男人转过身来赫然便是早上离开长安去华清宫的大唐皇帝李隆基那支仪仗的龙辇里是空的不过用来迷惑皇甫惟明迷惑所有的人而他压根就没有离开长安没有离开兴庆宫。 李隆基打开‘太子内宫起居录’仔细读着太子在背后的一言一行看到最后却有一句话:‘太子下午在太白楼寒月厅接见章仇兼琼中间有李清之事插入太子震怒。’ “李清?”李清又生了什么事让太子如此生气李隆基微微有些诧异由于高力士为演戏去了华清池所以很多情报他都不能及时知道要隔天才有情报送来。 “看来一定是又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李隆基冷冷一笑这必然又和李林甫有关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章仇兼琼’这四个字上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恼火他自言自语道:“连你也竟敢去私自见太子难道朕看错了你不成?” 第一百九十一章 第一步棋 天灰蒙蒙的已经过了黎明时分但纷纷扬扬的大雪依然密布天空俨如飘絮一团团、一簇簇密集砸向大地西北风打着卷儿在一片茫茫的灰霭中穿梭半个脚印除了当值的官差和士兵每一个人都躲在家中笼着手焦急挂在脸上等待雪过天霁出外忙活生计。 长安通化坊这里有一座占地广大的宅子宅子的主人皇甫惟明也满脸焦急地望着窗外他已收拾完毕准备赴华清宫圆梦此刻他在等待咸阳的消息他昨天已雪的掩护向华清宫进按理回信应该在昨天夜里就到就算迟一点误了关城门那今天一早就该来可现在城门信的人却连影子都不见。 “难道事情有变?” 皇甫惟明的脖子开始僵硬起来比那花岗岩还要硬几分没有人比他清楚此事泄露的后果抄家灭族都还言轻它将牵扯大批官员杖毙、流放、丢官而太子也将被赶出东宫甚至一杯鸠酒了结后生。 皇甫惟明的心越来越寒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一次仔仔细细审核自己行动的漏洞李隆基新年出巡华清宫的计划是二个月前得知那时他已经开始策划但并没有告人这个环节上没有问题;陇右之战结束后他要进京献俘兵部批准并命他驻军咸阳他一一照办这也没有问题;兵部批准是五千人解俘他却带了二万人但兵部派来查验的人太子事先已经打了招呼在营门转个圈便走而来接交战俘的羽林军也没有进大营按理也不应觉; 难道是王难得?皇甫惟明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他且不说跟自己多年是自己的铁杆心腹就算他有心可没接到指令前也并不知道自己的真正用意勉强可以排除; 或许是李清皇甫惟明随即又否认应该也不是昨夜太子告诉他李清已经进京且见了李林甫虽然让他十分恼火但那也只是影响自己的后路李清从官方文书上能查到的进京人数还是五千人他不可能猜到自己的计划。 至于令之人告那就更不可能自己用三个人令每令断章取义合起来才完整除非三人同时告。 似乎没有什么漏洞可事实上该回来的信使没有回来这又如何解释?又等了两个时辰眼看近中午还是一无消息皇甫惟明再也等不下去他唤了几十个亲兵骑上马亲自向咸阳飞驰而去雪依然在下漫天扯絮茫茫无际。 当皇甫惟明艰难赶到咸阳时雪已经停了时已黄昏一轮血红的残阳照射在皑皑的冰雪世界也映照在皇甫惟明比冰还要冷的双眸中在他眼前兵营的残存尤在可大营和二万士兵却似蒸了一般踪影皆无。 “大帅!大帅!” 旁边的亲兵现了皇甫惟明的异样他仿佛冻僵一般直挺挺盯着前方一动不动这时一匹马飞奔而来到了近前却是昨日来传令的三人中一人他也现了皇甫惟明立刻跳下马禀报“大帅属下未能完令特来领罪。” 一见此人皇甫惟明立刻活了过来他急声道:“快说!出了什么事?” “大帅属下昨天赶到这里就已经现兵营没了属下顺着踪迹一直西追一直追到凤翔那里的守军告诉我王难得将军接兵部调令已经出了凤翔向西而去不知所踪。” “什么!兵部调令?” 皇甫惟明急怒攻心只觉眼前一片白花花的晕眩随即视线一黑身子在马上晃了两晃‘扑通!’便翻身栽下马去…… 三天后新年的热闹从家里转到户外大街上到处是给朋友、同僚拜年的市民尤其是朱雀大街和东市、西市一带不需要人工铲雪路人的脚几乎已经将雪踏平在家憋了几天就算没事也要上街来走一走更何况还有无数需要出门觅食的升斗小民。 西市的蜀归酒楼前十几个孩子分成两派正互斗雪仗雪球漫天飞有时又一致对外将包着碎石的雪球一齐向前来撵人的店小二砸去随即又嘻嘻哈哈跑开等揉着额头上红肿大包店小二回去后孩子们又溜了回来继续未完的战斗。 这时几匹马从远处驰来到了酒楼门前马上之人纷纷下马说说笑笑向酒楼走去正是李清和他的几个从人忽然‘嗖’地一声一只雪球划出一条弧线向李清砸来他随手一抓接住了雪球李清哈哈一笑童心大低头捏了几只雪球加入到雪仗中去指东打西、敌我不 下便将一帮小孩打得哭喊着跑掉。 “都督去吃饭吧!我们都饿着呢!”几个从人冷眼袖手旁观荔非元礼鄙视他欺负小孩便拉长了声音提醒道。 “呵呵!走吃饭去。”李清拍了拍身上的雪渍笑呵呵带领大伙儿向楼上走去小二急忙过来引路。 “小二杜舍人来了没有?” 杜舍人便是东宫案主角杜有邻东宫案后他已被贬为太子舍人他是这里的常客李清有事找他便约他到此地见面。 “客官原来要找杜舍人他已经到了。” 上了二楼小二将他引进一间雅室却现屋里坐了两人一人头花白年纪颇老正是杜有邻而另一人身量极高约三十许他也认识却是将鲜于复礼杖毙的长安县县令崔光远。 二人见李清进来急忙站起来向李清拱手见礼杜有邻先谢道:“上次之事多亏李都督老夫感激不尽。” 他又指了指崔光远介绍道:“这位是老夫的同僚不知李都督是否还记得?东宫左善赞大夫崔光远。” “哦!崔兄几时调去东宫?” 崔光远似乎不愿再提此事只笑了笑道:“我失手伤人不被贬职已是万幸东宫虽清闲一点但无事则无过。好了既然你们有事我先走一步。” 杜有邻却一把抓住他急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崔老弟不妨同坐。” 经过一次波折他胆子变得异常小再不敢单独和官员来往李清约他他却将崔光远也带来只是这样一来李清有话倒不好说了。 “听说杜舍人想将店卖了不知出手没有?” 杜有邻眼中露出喜色忙摇了摇头道:“原本是想卖可现在又改变主意不卖了?” 李清淡淡一笑他脸上毫无表情似乎在随意而问“为何又不卖了?” “难道李都督还不知道吗?” 杜有邻惊讶道:“那该死的杨国忠居然要查官商和多占土地的官员李都督便排在第一号这么大的事长安都传遍了李都督居然不知道?” “此事我略有耳闻听说不少人都要卖店我的掌柜告诉我杜舍人也想卖掉铺子我有意接手不知现在为何又不卖了?” 不等杜有邻说话旁边的崔光远却呵呵冷笑道:“杨钊那厮自己就不干净还想告别人这下可捅了马蜂窝李都督也许不知道这几日告杨钊的状纸将吏部衙门都快堵塞了有告他当年在蜀中赌博输掉公钱的、有告他强占土地的、有告他妻子也在成都开店的、有告他置别宅妇的(即包二奶开元三年起大唐严禁包二奶犯者判流放)一应罪状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几十项昨天这厮被迫公开申明他的调查有误要向皇上收回那折子。” 杜有邻亦笑道:“这叫众怒难犯既然他要收回折子所以我便不打算卖了不少原打算出售铺子的官员也不卖了。” 李清呵呵笑道:“这倒是件有趣之事看来杨国忠想升官想疯了法不责众他没听说过吗?犯官场第一大忌看他以后怎么混。” 崔光远哼了一声不屑道:“他有贵妃娘娘罩着怕什么大不了把责任往属下身上一推他屁事没有。” 李清看了他一眼略略有些诧异道:“听崔兄口气象是认识杨国忠。” 崔光远起身脸上露出鄙夷之色“我怎么会不识他当年他为新都县尉我为县丞说起来他还欠我百贯赌债未还改日问他讨去!” 说罢他再次告辞:“有事确实不能久呆以后再聊。” 李清哈哈一笑也起身送崔光远拱拱手道:“杨国忠也欠我一笔旧债改日咱们一起。” 待崔光远走远荔非兄弟及几个手下往门口一站不准任何人靠近李清看着杜有邻笑而不语直望得杜有邻心中毛干笑两声道:“都督还有事吗?” 李清笑了笑若无其事对杜有邻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离开京城太久很多事都不知道我听说正月十六百孙院有一桩盛事不少人都下了豪注不知是具体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件事。” 杜有邻如释重负他笑着解释道:“今年是杨娘娘封贵妃的第一个上元节皇上尤其重视为鼓励李唐皇室的年轻一辈积极向上特命宗正寺在正月十五、十六两日在百孙院举办一场赛事由李唐皇室的孙一辈参赛文武不限此事在长安引起很大的轰动几家大赌场都摆场子供人下注李都督所说的豪注指的就是此事。” 李清‘哦!’了一声又继续问道:“我也有心一试准备拿出三千贯下注但 该下哪个小王爷为好老杜不妨推荐一、二。” “呵呵!太子命我为广平王李俶的筹办你问我我自然是推荐你下广平王的注。” 说到此杜有邻忽然反应过来李清和主办这场比赛的宗正寺卿李琳关系极好不去问他反倒来问自己难道是想. 想到此杜有邻微微冷笑道:“李都督有话就请直说李都督对我有大恩难道还怕我不答应吗?非要转着弯子来问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李清仰天一笑指着杜有邻道:“果然厉害一下子便猜中了我的心思。” 他沉吟了片刻徐徐道:“我也是东宫旧人自然也下了广平王李俶的注共五千贯金额不小所以我想请老杜将小王爷比武一项交给我来承办不知能否帮我安排一下。” 杜有邻知道李清绝不会是为赌钱这么简单但他对自己有大恩又岂能拒绝答应他也问题不大也算还了这个人情但此事要经广平王本人同意才行。 “此事我要先请示广平王殿下但有一点请李都督注意若是练兵比武切不可涉及到在职军官这是皇上钦定的规则。” “那士兵呢?”李清又追问一句。 杜有邻摇摇头道:“只不允许在职军官参赛没提到士兵。” 李清缓缓点头:“那好我想见一见广平王烦请老杜替我安排一下。”. 虽然李隆基在开元年间便下过诏令:‘宗室不得擅自接触外戚和外官。’但此令不合理处甚多比如宗室也有在朝中为官的难道也不能和同僚说话不成?事实上李隆基下此令的真实目的是针对太子只不过没有明说罢了。 事隔十几年渐渐地已经不象最初那样严格到最后此令也只限于太子一人别的宗室只要做得不过分李隆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广平王李俶也就是历史上的唐代宗李豫开元十四年生开元二十九年封广平王到今年刚好二十岁二十天前刚刚行过弱冠礼。 他是皇长孙深为李隆基所喜自幼便请名师教他史书上说他宇量弘深宽而能断喜惧不形于色且仁孝温恭、动必由礼这便是从小受到良好教育的结果长大后他不仅喜文同时也好武太子便请大唐第一陌刀将李嗣业来教他习武练就一身好武艺。 这次上元节宗室子弟间的较量在传言废太子的关口显得犹为重要甚至就是他们父辈间争斗的缩影。 广平王李俶也憋足了劲跃跃欲试要为父亲挣回面子他的文才虽好但在宗室间也并非绝对领先要想胜出非得出奇兵不可。 这一天他和往常一样正准备出门去东宫向父亲请安杜有邻却忽然来找他虽然他们之间没有血亲但杜有邻名义上还是他的外公从小将他看大而且这次比赛的参赛事宜皆由他负责筹办(相当于后世的经纪人)李俶也正有事找他急召他来见。 “外公前日父王让我带李虎枪那帮侍卫上场而我听说其他之人好多都用羽林军我实在是有些担心不知你的意见如何?” “李虎枪?” 杜有邻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道:“这帮家伙在京城颇有名气若比吃喝嫖赌、比打架斗殴他们在行可要比两军对垒、上阵拼搏莫说羽林军他们恐怕连金吾卫都打不过用他们必输无疑。” “那可怎么办?本来说文武选一样便可可现在又说文武皆要比就只剩十几天时间怎么来得及。” 李俶苦恼地挠了挠头又道:“我也想找羽林军帮忙可父王不准想来想去只有这帮家伙稍梢练过若他们也不行这让我如何是好?” 杜有邻摆了摆手微微笑道:“这件事既然由我来主办你就别听你父王的话我已经给你找到了合适的军队。” “是哪里的军队?”李俶不由精神大振。 杜有邻上前一步靠近他附耳道:“沙州豆卢军的三百精兵!” “豆卢军!” 李俶心中惊喜交加沙州豆卢军是这两个月大唐最出名的一支军队沙州血战、千里斩敌酋、奇袭石堡城这些传奇般的故事皆是他们所为。 但他立刻便反应过来“你可是见过李清?” 杜有邻点了点头“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不知小王爷可想见他一见?” 李俶沉思片刻便欣然点头答应“也好见见他也无妨此事由你来安排就在今天晚上。”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速之客 色昏黑一轮半月挂在西天清冷而凄迷寒夜冷将人的血液冻起来一辆马车由远而近飞快驶入兴化坊一直到杜有邻的府前停下早等候在府门前的杜有邻立刻迎了上去。 车门开了广平王李俶大步从车上下来向手上呵了两口白气又跺了跺脚将僵硬的腿松散开“他来了吗?”李俶笑着问道。 “来了!李都督已经来了好一会儿正等着小王爷呢!” 说着杜有邻便领着他进了府门。 在一间温暖的静室内火盆烧得正旺李清悠闲的靠在椅子上细细品茗手中之茶荔非兄弟则一左一右站立在他身后一动不动面上毫无表情仿佛两座岩石雕像一般。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李清一抬眼只见一神采飞扬的年轻人大步走进他头戴紫金冠一束金带箍在额头金带中间镶嵌着一颗蓝宝石在灯光映射下闪闪光眼似弯月唇线刚强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自信浑身散着勃勃的青春气息。 “抱歉!让李都督久等了。” 他先施了个礼又上下打量一下李清不禁感叹道:“人说戍边苦果然不错李都督比我初见之时瘦了许多啊!” “这两天还稍好一点。”李清摸了摸下巴笑道他又向荔非兄弟使了个眼色二人立刻转身出去。 李俶见两人皆身材高大魁梧手脚修长轻巧的头盔下神色严峻、目光锐利眼中不禁流露出赞赏之色一直盯到二人的背影消失这才脱口赞道:“好生雄壮的勇士。” 李清微微笑道:“此二人都身经百战一个力大无比可勇战百人;一个箭术无双机敏多智他们都是我私人护卫再配上我豆卢军最精锐的三百骑兵让他们来辅佐殿下对阵不知殿下可看得上眼?” 李俶大喜急忙向李清深施一礼谢道:“多谢李都督相助此番有大败吐蕃人的豆卢军相助我便更有把握。” “不过有几句话我要说在前面。”李清看了一眼杜有邻后者会意立刻悄悄带上门出去。 这时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李清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未来的大唐皇帝他沉思片刻方徐徐道:“我助殿下的目的是希望殿下能够得到皇上的嘉许从而保你父王度过此难。” 李俶迟疑一下道:“李都督是否将我看得太高一个小小的比试怎可能改变东宫格局?” “比赛不能赈粥难道就能吗?” 李清摇了摇头他昨日得到消息驻扎在咸阳的皇甫惟明军队一夜消失全部都退出关中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李隆基并不想用举兵造反一事向皇甫惟明和太子难这样会牵涉太大从而使太子之废牵动国体这正是李隆基这种不愿步调过大的考虑可有能使太子再逃过今天这一劫这中间的关系十分微妙一件极小之事或许就能改变历史前进的轨道。 他小心地将茶杯放置在桌子边缘恰恰不会掉下为止 他委婉对李俶解释道:“你父王目前的形势就似这茶杯悬于一线向外一点杯子就会落地粉碎但稍稍向里推一推茶杯便稳了我的比喻殿下可懂了?” “所以李都督希望我能在这次比赛中出彩。” 李俶轻轻将杯子向里面推一推精神大振道:“我明白了增加一点筹码我父王就可能有惊无险度过此难?” 李清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目光冷静徐徐道:“是这样但这只是其中一步棋但要想这整盘棋活起来这一步棋还远远不够。” 李俶长长吁一口气心中一根紧绷的弦蓦地松了他望着李清半天忽然站起身来脸色肃然地向李清深深一躬异常诚恳道:“我虽然不能代表父王但我本人相信李都督今日之恩本王将深铭于心。”. 离开杜有邻府天已经大黑路上行人稀少空气寒冷而清新李清仰望着天上璀璨的星斗仿佛在接受来自遥远星系的能量他的双眸如星星一般明亮此刻信心已经恢复心中充满了斗志他要为自己的命运去搏斗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信心正因为年轻他还有机会爬起他还有机会站得更高这一刻李清的胸怀变得如星空一般坦荡他不再计较眼前胜败和荣辱、赏赐和冷遇他的眼光渐渐变得远大既然命运之神让他来到唐朝兴衰转折之时他就应为这个国家和民族做一番大事决不能让历史重蹈覆辙如果说过去他是在被动的接受历史而现在他要让历史跟着他的思路而转变或许路还很漫长、也有艰辛但他已经看准了方向将坚定、毫不畏惧地走下去。 “你应该办得到!” 李清仰头向星空大声叫喊声音在寂寥的朱雀大街上回荡从人纷纷回望自己的都督虽然不知道他在喊什么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身上洋溢的自信和喜悦。 “大家把马放开!”李清大喊一声率先纵马飞出十几匹战马的蹄 雨般在大唐的轴心线上敲响宛若一阵狂风瞬间便沉沉的夜幕之中. “老爷府中有客人在等。” 门房见李清一行远远飞驰而来急上前禀报。 “是什么人可有名刺?”李清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随从边走边问道。 “回老爷话来人已经上了年纪他自称是老爷的熟人他没有名刺但小的也不敢阻拦。” “为什么?” 李清停住了脚步忽然他看见街对面停着一辆马车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环护左右心中更加疑惑‘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还有军队护卫难道是皇甫惟明不成?’ 一边想着不由加快了脚步走进大院只见客厅里***通明有一人正坐在里面慢慢喝茶距离甚远看不清楚模样不过那副架势便有一种不为人下的威严。 那人也看见了院子里有人走来便放下茶杯背着手笑呵呵走出李清刚跨进门槛却愣住了屋里不是别人正是大唐极有权势的一个特殊之人高力士。 “大将军深夜来访李清事先不知让大将军久等了万望恕罪!”李清身体僵硬地向他躬身施礼心中闪过无数念头高力士不是随李隆基在华清池吗?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难道有什么大事不成? “是我来得唐突不怪李都督。” 高力士摆摆手示意李清不必多礼他望着四面透风的客堂微微笑道:“不知李都督府上可有方便说话的地方?” “那请大将军跟我到书房去那里可但说无妨。” 高力士是今天下午才从骊山赶回从私心说他不愿意别人代替他的位置太久他知道宫中的大太监们一个个都虎视眈眈盯着他就盼他累死掉好接替他的位置也能替皇上批阅奏折被人呼一声阿翁接受丞相、太子之类重臣的献媚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保养丝毫不敢半点掉以轻心。 而从公的角度上说皇甫惟明的军队已经被边令城调出京兆解除了对华清宫的威胁他也没有必要一个人守在那里所以他一早便赶回长安兴庆宫回来没多久李隆基便交给他一个任务去见章仇兼琼和李清此刻他刚刚和章仇兼琼密谈结束转到李清的府上来等了他约一刻钟。 书房内已经换了碳火房间里很快便转暖高力士等上茶的丫鬟出去这才不急不缓对李清道:“有件事要先说皇上对你斩杀吐蕃赞普之事其实并不是很在意甚至非常高兴事实上你若将他解押进京反倒是个难题但为从唐吐两国的大局着想只能将这个责任推给你了希望你能理解皇上的苦心。” 这是在李清意料之中他在杀赤德祖赞之时便已经想到会有这个后果但李隆基派高力士来给他解释此事也算是给足他面子。 想到此李清微微笑道:“由大将军来给李清说此事而不是吏部我已荣幸之至只要能对大唐有利我个人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高力士见李清坦然接受他心中暗暗赞赏这才是聪明人毫无怨言替皇上背过虽然看似退一步却为以后的进一大步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他从袖中摸出一卷黄麻朗声道:“有圣旨李清接旨!” 李清慌忙跪倒:“臣李清接旨!” 高力士展开圣旨念道:“沙州都督李清未经兵部批准越权出兵并擅自杀死吐蕃赞普罪不可恕即刻起免去沙州都督及沙州刺史一职但念其夺回石堡城大功特准保留其爵位留京候用钦此!” 高力士念完他看了看李清见他泰然自若丝毫没有沮丧之色更不象别的官员听到被免职便瘫软成泥他不禁微微点头大丈夫正该如此!不计较一时得失。 将圣旨递给了他高力士又笑道:“虽然你个人免职但你们豆卢军的封赏皇上不会剥夺过了上元节便会重重奖赏另外沙州刺史一职由李嗣业暂时代理。” 听说是由李嗣业代理刺史李清便放下心来看来李隆基并不是想借故剥夺自己的势力他会意一笑又问道:“既然是留京侯用那不知准备让我任何职大将军能否透露一二?” 高力士犹豫一下虽有心告诉他但这涉及到皇上的朝廷布局事关重大倒真不能说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咪咪道:“现在不好说过了上元节后你便会知道但你放心最后肯定会让你笑得合不拢嘴!” 第一百九十三章 第一声春雷 日鸿胪寺照会吐蕃特使达扎路恭向他通报了大唐沙州都督的决定。 李清被免职的消息象长了翅膀一般瞬间传遍朝野又被消息灵通人士广为宣扬其震撼性更胜他升职之时。 有人扼腕叹息担更多的却是欢欣鼓舞大呼苍天有眼一个无背景、无功名之人竟然能在短短一年内窜至从三品实在让太多人眼红。 杨国忠更是欢欣鼓舞他从心底深恨李清的达自己是堂堂国舅却反不如一个外人升得快尤其当他知道李清抢了户部侍郎一职这份嫉恨也就更加强烈。 而现在李清终于被罢免了杨国忠恨不得冲到兴庆宫前大喊几声“皇上圣明啊!” ‘冬风得意马蹄疾’杨国忠浑身轻快地在皇城中驰马他嘴里哼着小曲脑海却在回味昨晚群芳苑头牌段十娘的妙处。 钱囊鼓了他轻浮浪荡的本质便暴露无疑夜夜笙歌、骄奢无度只恨不得见过去失去了遗憾都统统补回来。 当然政绩还是要的但当他的第一份极具份量的弹劾奏章抛出后却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反弹似乎一夜间所有人都与他为敌也亏得新投靠的赵岳及时出谋让他公开表声明这弹劾他的声音才渐渐平息又有李林甫关照吏部才让他有惊无险地度过此难。 行至尚书省附近。只见前方一辆马车从署衙拐出正不急不缓地与他同向行驶杨果国忠认出那是左相陈希烈地马车此刻他心情大好急着要找人一同分享这份喜悦而素恨李清的陈希烈无疑是一个知音。 杨国忠催马上前与马车并驾齐驱他侧头向车窗笑道:“左相在新年还来朝中不愧是百官的楷模啊!” 车帘拉起。露出一张阴沉的脸但眼角的笑意尚未褪尽可以想象他刚才在马车里是怎样喜笑颜开。 “杨中丞可是去丈量土地回来?” 陈希烈冷冷讥讽道:“老夫的宅田多占了邻人两分地杨中丞不妨将也将我放在奏折位。” 杨国忠不明白明明自己只弹劾官商。为何竟带出土地问题他虽不太懂政事但也知土地问题敏感碰不得。 当下他呐呐干笑道:“左相说笑了今日是下官当值顾而来看看。” 话题一转杨国忠又精神振奋笑道:“左相可知李清之事?” 原以为陈希烈定会与自己相视大笑不料陈希烈虽恨李清也不屑与杨国忠分享他内心的得意。在他看来杨国忠是小人之心。幸灾乐祸罢了怎能和自己高雅情趣相提并论。自己么只是和李清有些政见不同高深着呢! “杨中丞岂不闻欲论人者必先自论同是一朝之臣何必去落井下石。” 他鄙夷地摇了摇头“罢了。这是君子之言与你说无用. 车帘刷地拉下仿佛破产商人情妇的脸色他不再理会杨国忠催马车加绝尘而去. 杨国忠碰了个大钉子不由狠狠地盯着远去地马车‘呸!’了一声骂道:“狗屁君子伪君子!” 他郁闷地掉转马头向自己的御史台而去不料刚到署衙前便见一群护卫簇拥着一辆马车正要离去。 杨国忠顿时慌了手脚连声大喊“李相国李相国留步!”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从马上冲下来一只脚还挂在镫里险些让他摔了个大马趴李林甫听见杨国忠的叫喊便命马车停下。 虽是新年休假但每个部寺都有人值日李林甫是中书令右相执政事笔维系朝廷的正常运作是他的职责他每日巡视各部今天到御史台却现里面只有几个小官在聊天御史中丞竟一个也没有。 李林甫见杨国忠上前他脸色微沉略略责备道:“杨中丞你专司纠偏礼仪按制应和本相一同巡视可你非但不随我纠察诸司反而自己来晚我闻你夜夜宿青楼你需检点才是否则你有何脸面弹劾别人?” 杨国忠满头大汗连忙躬身解释道:“属下本来已经早到但被左相叫住故而来晚了请相国恕罪!” “陈希烈么?他找你做什么?“ 杨国忠随口应付不料李林甫却要追根问底无奈他只得答道:“是为李清被免职一事听说龙颜震怒属下和左相国都颇替他担心。” 李林甫微微一阵冷笑“你们是幸灾乐祸吧!” 他暗暗叹息李隆基罢免李清不过是为了敷衍吐蕃给他们一个说法罢了什么私自出兵没有他李隆基默许李清敢出兵吗?什么擅杀吐蕃赞普赤德祖赞一死恐怕李隆基最是开心。现在朝野上传得沸沸扬扬皆说他政治生命已经完结竟无一人看出李清‘留京候用’这四个字的含义。 ‘看来这户部始终是到不了自己手上’李林甫不禁深深忧虑虽然李清此时能量尚小对他构不成威胁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任他坐大自己早晚会死在他手上。 但此时李林甫暂无暇顾及李清韦坚和皇甫惟明才是他当务之急这可是李隆基亲自交代之事眼看皇甫惟明已经述职结束再过些日子他便回去了得抓紧啊! 李林甫望着杨国忠知道他急于摆脱官商一案弹劾失败地不利正焦急四处寻找功劳此时不好好利用他更待何时?。 想到此李林甫微微笑道:“今晚我有个家宴杨中丞新年后尚未到我府上不如一起来小饮几杯你看如何?” 一句话提醒了杨国忠他竟忘了给相国拜年他不由狠狠一拍自己脑门急忙躬身应道:“属下今晚一定来!一定来!” 可惜李林甫尚不知道董延光之事若知道他就会判断出皇甫惟明此时已是案板上的鱼他便也不急了. 皇甫惟明此时真象一条置在案板上待宰的鱼惶惶不可终日本来是半白的头一夜之间变成雪白自从王难得背叛将他的私募军带走他便知道大势已去这一切早在李隆基的掌控之中从命李清为陇右副使时便开始了 走李隆基便插进了董延光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他每天都坐在府上只等待着军队上门来抄家抓人但事情已经过了十日李隆基依然没有动静皇甫惟明本已绝望的心竟生出一丝侥幸来有可能是李隆基抓不到他要谋逆的证据想想也是这样王难得领兵却不知令而自己所下之令是拆成三份缺一不可其中最关键的一份手令已经回到自己手上仅得到另外两份手令是根本猜不出自己的真实用意。 “难道真是这样吗?” 案板上的鱼死命挣扎了两下急切想跳回到水池中不过他却不知道李隆基迟迟不宰他不过是想用他为饵钓出更大的鱼罢了他府宅周围早已经布满了暗哨。 这天一大早门房便赶来报告:“老爷门外那位李公公又来了我告诉他老爷不在家可他就是不肯走现在还候在那里已经快半个时辰。” “李静忠又来了!”皇甫惟明一下子跳了起来这已经是李亨第三次派李静忠来他府上了。 “不要去管他他爱站多久就站多久。” 皇甫惟明三步并作两步抢先躲到书房去了他不想让李亨知道事情已经失败更不想再被他牵连他猜得不错李静忠确实是受太子之托来打探消息这几天皇甫惟明仿佛失踪了一般。音信皆无太子李亨心急火燎派人去咸阳和凤翔也打探不出消息华清宫那边更是平静如昔二万军队竟不知去向。 李亨这下才害怕起来他只希望是皇甫惟明是自己现事态不对主动撤走这样他便可以洗掉逼宫地罪名。但希望并不代表现实到底是怎么回事必须要找到皇甫惟明本人可他既无口信也无任何消息和两万军队一起平空消失了。太子李亨陷入到深深的恐惧和担忧之中、方寸大乱他也由此渐渐失去了理智和分寸. 午后天空变得无声无息令人恐怖的寂静大片浓密的黑云早先便横在遥远的天边象铅色的幕布一样现在它开始扩大而且出现在树梢上很快整个长安城迅地阴暗下来。天空仿佛泼了墨汁一样这是夏日里常见的大暴雨来临前征兆。可它在冬日里出现实在太不寻常了。 只短短地一刻钟。天空便完全被黑暗吞噬了李清站在窗前凝望着这个不寻常的冬日他仿佛已经听到了远方有隆隆地雷声声音越来越近忽然一道闪电将天边的黑暗撕破紧接着。头顶上一声天崩地裂般的炸响他的耳朵都似乎被震聋。 “这是今年的第一声春雷。” 李琳走进房内。他也略略诧异道:“只是惊蛰还有几天春雷反倒先至了。” 李清将窗户关上雷声立刻便减弱了他歉意地笑了笑道:“到今天才给世叔拜年实在是太晚了些。” “来了便好先坐下说话。”李琳拉了两把椅子请李清坐下。 他沉思一下道:“这次贤侄被免职我也觉得其中颇为蹊跷贤侄不妨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重新返京了。” 李清面容带一丝苦笑早知道沙州都督当不了半年他又何苦让帘儿去受那个颠簸之罪呢?难怪李隆基准他带家属走他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又笑道:“世叔可了解皇上的布局。” “最近废太子之事扑朔迷离有人说要废有人说只做做样子帝王心术谁又能看得透?” 停一停李琳眼光忽然变得异常惊讶“难道贤侄知道?” 李清点了点头“知道谈不上只是略略猜到一二。” “那. 李琳很想知道在朝廷地一次次权力变局中只有料到先机说白了只有先猜到皇上的心思仕途才可能平坦但这种话又极为敏感李清肯告诉他吗?他目光迟疑而又满含希望紧紧地盯着李清。 李清却淡淡一笑他今天到李琳府上来一个目的就是想让他支持章仇兼琼昨日章仇兼琼又来找他很坦白地告诉李清皇上已经决定让他进京任门下侍中也就是左相现在陈希烈的位子陈希烈则迁尚书左仆射让出门下省而李清则任户部右侍郎并判度支使(若不加实衔侍郎也是有名无权)。 李隆基的布局已经很明显了就是用章仇兼琼来牵制李林甫一党独大他之所以用章仇兼琼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资历和能力更重要是章仇兼琼与太子李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能够很容易地接收太子党旧人再铲掉皇甫惟明、韦坚等铁杆就算太子暂时不倒他也完全被架空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李隆基心机之深、手段之巧妙实在让李清叹为观止但他也隐隐猜出李隆基的另一层意思让章仇兼琼来缓解越来越尖锐的土地和财政矛盾李清知道这也是造成安史之乱地根源若想避免安史之乱就必须迎难而上尽最大的力量去缓解这两个人人避之地问题‘户部右侍郎’这五个字的深刻含义他又岂能不明白。 “皇上要任命章仇兼琼为左相我为户部右侍郎兼度支使以平衡相国党。”尽管他语气轻描淡写但李琳还是被震惊了这无疑是一个重大地权力格局变化章仇兼琼为左相也就意味着一新党派的兴起随即会产生一系列的人事变动那自己呢?自己又该站在哪一面? 不等他说话李清就仿佛看穿他的心思似的随即郑重说道:“我来找世叔就是想请世叔也站到我们一边。” 李琳沉默不语过了半晌他才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女儿都跟你走了我还有选择吗?”. 天空又一声雷响雨开始哗哗地下了带着初春的寒意洗尽冬日的最后一场残雪远方雾茫茫一片随着第一声春雷到来天宝五年的春天开始走近或许还有春寒料峭但春意已经沛不可挡它惊醒了万物、催绿了大地昂阔步地走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崔府请客 至第二天清晨浓墨一般的乌云终于消散了取而代色的天空;三滴一碗的大雨消失了变成了针尖似细雨细细密密带着一丝寒意长安城内被洗宫殿还是简陋的草屋它都一样的对待粗黑瓦片和明晃的琉璃都笼罩在一片青色的烟雾之中。 午后一辆马车穿过靖安坊转上了朱雀大街李清闭目坐在马车里身子随着马车而轻轻晃动昨夜李琳的话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想不到帘儿竟然是崔翘的女儿.是心中苦闷才说。”. “你去看看他吧!我那妹子实在太凶悍我也劝不了. “柳柳在去年十月已经和李银成婚。”. 李林甫还是和崔家联姻了李清一阵叹息他想到了崔光远杖毙新科进士最后却平职调动或许这就是他有惊无险度过这一劫的交易这也难怪太子将倒崔家又岂能不讨好李林甫?别人可以不问可崔翘他却不能不管若任他生死自己将来又怎么向妻子交代。 可是想到他家那头母老虎李清的头又大了起来他苦笑了一下有了女婿后她的热度也该降一降了。 马车的度开始放慢眼看前方便是崔府这时一辆马车从他身旁飞驰而过铁铃般的笑声穿透雨雾传来笑声中含着几分狂放和浪荡笑声颇似崔夫人却年轻得多不用问李清已经听出此人是谁了眉头微微一皱才半年不见她的声音怎么变得如此刺耳? “老爷崔府到了!”车夫已经满头大汗背心都湿透了他是个新手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找崔府。 “辛苦你了!”李清笑着安慰他一句下了马车却见那辆马车正好在他前方停下先下来两名侍女搀扶着身材高大的崔柳柳从马车里走出已作人妇她明显许是裙摆太长挂住了马车崔柳柳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其中一个侍女急忙扶住她只见她反手一记耳光向侍女脸上句一抬头却正好看见了李清。 崔柳柳先是一愣随即目光黯然也不打招呼低头匆匆地进了府门在身后又从马车里慢慢出来一人却正是李银只见他面目惨白身子削瘦得厉害仿佛身上的肉都给了崔柳柳现实生活中这倒是一种有趣的现象胖妻往往配瘦夫。 他从后面盯着妻子日趋肥硕的身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厌烦地向两个侍女挥了挥手命她们退下。 “李银兄可是陪妻子回娘家探视?”李清笑着走上前向他拱了拱手。 李银看见李清眼睛里立刻生出一分警惕这个人是父亲再三叮嘱不可小视之人虽然他已经被罢免可父亲却说他的罢免比不罢免更为可怕。 他小心翼翼地向李清回礼道:“正是陪妻子回娘家李兄可是来拜访家岳?”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李都督、不!李.好久不见。” 打招呼之人一时想不一个合适的称呼李清回头却见是李林甫的得力干将、吏部侍郎杨慎矜旁边还跟着一貌美如花的少*妇盛装粉饰想必是他的妻子几个侍女撑着伞替二人遮挡细雨杨慎矜回头嘱咐两句那少*妇点点头在几个侍女的簇拥下先进去了。 “失意之事李贤弟不必太放在心上人生哪有一帆风顺之事去年吏部对你的考评是上上只要有机会皇上一定会再提升你。” 杨慎矜不由感慨道:“有些人只懂宿花眠柳却屡获提升而李贤弟为国立了大功却遭贬黜实在让人费解。” 他指的自然是杨国忠杨慎矜之所以成为相国党骨干也是因其名望才学皆佳但他人也傲气最瞧不起靠裙带关系飞黄腾达的杨国忠若不是因为党派关系他本人倒是挺敬佩李清。 李清听他语气诚恳急回礼感谢道:“多谢杨侍郎关心正如你所言人生总有起伏我这几个月也着实累了有这个时间歇息倒也不错。” 李清环视一下周围这才现府门前停了二十几辆马车皆富贵豪华不由诧异道:“难道今天崔府在请客吗?” “今天是家岳寿辰邀了些朝中同僚小示庆贺。” 旁边的李银向杨慎矜打了个招呼笑着给他解释道:“本来应是明日但今天正逢休朝一日所以便提前了二位慢慢聊我先去了。” 他登上台阶笑着向里面点了点头李清这才看见在府门内侧摆着一长溜的桌子十几个下人管家列两旁伺候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在笑迎宾客想必他就是崔翘那早产的儿子他模样儿和崔夫人颇像也长一双细鱼眼让人不得不感慨她眼部遗传基因的顽强。 崔翘的儿子叫崔哲功名不中被荫了个从八品的小官在山南道(今湖北一带)做一个小小的县丞回家过年也兼为父亲办寿。 这时只见崔翘一阵风似地跑出来正踮着脚尖四处寻望想必他是看见了杨慎矜的夫人便亲自出来迎接他。崔翘这次办寿的目的也是想给儿子寻找条路子将他调进京来。 杨慎矜也看见了崔翘便向李清告了声罪:“李贤弟主人已经出来我得去了。” 他拍了拍李清的肩膀转身而去他和崔翘寒暄几句无非是春雨、胖瘦之类两人一起仰天大笑崔翘亲密地揽着他将他请进府去可就在他也要进府的一刹那忽然若有所感扭头向台阶下望去终于现石狮子背后孤零零站着一人可不就是李清么? 崔翘一怔连忙冲了出来脚步却忽然慢了他这才想起自己并没有给李清请柬并不是他忘了而是自己的夫人随手将李清的名字从宾客名册中划掉“一个被免职的闲官你理他作甚!” “贤侄找我有事么?”崔翘口中又苦又涩羞惭万分。 “也没有什么事听说崔世叔做寿恭喜了!” 李清微微笑道:“崔世叔有客尽管忙去我过几日再来。” 说罢他躬身长施一礼转身便走。 就算崔翘再窝囊这最起码的做人道理他是懂的况且李清是帘儿的丈夫此刻他怎么拉得下这个脸让李清离去。 崔翘一步上前。扯住李清道:“贤侄休走既然来了就给我一个面子进去坐一坐。” 李清淡淡一笑“只怕我会让崔世叔为难。” “你若走了我会更难受。” 李清想起李琳给他说的话心中暗暗叹息一声看在帘儿的面上且不和他计较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如此就打扰崔世叔了。” 上了台阶只见崔府正门挑着角灯高挂两旁各处皆挂有路灯上下人等打扮得花团锦簇进了大门只听人声杂沓笑语喧阗院子里爆绣起火、声声不绝。府内都换了门神、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 过了中门可见大堂内人头簇动门口杨慎矜被十几个人围得风雨不透七嘴八舌向他献殷勤他是吏部侍郎关系到无数人的前程。 崔翘领着李清走旁边的小径穿过从侧门进了他的书房二人坐了崔翘亲自给他倒了杯茶先歉意道:“今天名义上是我过寿实际上是想为犬子调进京活动所以没有通知贤侄敬请谅解。” 李清摆了摆手笑道:“崔世叔的难处我知道我不会放在心上今日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一是想给世叔拜个年二来想告诉世叔一声帘儿生了个小娘母女平安。” 说到帘儿崔翘眼中闪过异常复杂的情绪过了半晌他方道:“我想认回帘儿不知贤侄是否答应?” 李清沉默了昨天李琳也劝他让帘儿归宗但他却没有答应人情冷暖他岂能不知沉默了一会儿他缓缓道:“我可以让一步将真相告诉帘儿但她不能归宗这样对世叔、对帘儿都有好处希望世叔能够理解。” 崔翘叹了一口气按理双方保持这种默契是最好彼此不伤害但婚姻的不幸和年纪渐老使他越来越歉疚自己的另一个女儿这次崔柳柳嫁给李银是他夫人一手促成他强烈反对也无济于事他也趁机将此事作为交换条件最后夫人勉强答应他可以认回那个女孩不过他尚未告诉夫人那个女孩便是李清的妻子。 “我明白了这件事你就看着办吧!” 犹豫一下他又解释道:“柳柳嫁给李林甫之子我阻止不住贤侄莫怪!” 李清苦笑一下木已成舟他又能怎样他是晚辈难道还能教训一个长辈这样不行、那样不行吗?他委婉劝道:“其实也无大碍只要崔世叔在一些大事上把握好便可将来就算李林甫有事也就不会太牵连到世叔。” 崔翘点了点头道:“这个我会当心。” 这时儿子在门外唤他估计是又有重要的客人来了崔翘起身对李清笑道:“我客人太多就不陪贤侄了贤侄不妨到大堂里吃顿便饭再走你是我特殊客人不用请柬也可。”. 大堂里席位分列两排每席旁均设有一几几上设炉瓶三事焚着御赐的百合宫香。几上还摆有八寸来长、三寸来高、点缀着山石的小盆景俱是新鲜花卉。又有又有各色官窑小瓶数个均插满了散着芳香的腊梅两边大梁上挂着联三聚五琉璃彩穗灯每席前竖有倒垂荷叶一柄。 现在时辰尚早还不到吃饭时间外面春寒料峭可大厅里却很暖和约有五、六十人男女各占一半三三两两围成几个小***谈着各自感兴趣之事当然不会是柴米油盐之类的俗事这可是上流社会的聚会谈的都是有情趣的话题。 李清走进大堂立刻引来最靠门边的几个人的议论 “这人是谁你们认识吗?”一个三十余岁的贵妇悄悄指了指李清低声问旁边的人。 众人皆摇头那贵妇人冷笑道:“此人就是那个自不量力 罢免之人。” 旁边之人一齐‘哦!’一声都明白她所指无数道轻蔑的目光一齐向他射去几个边上之人赶紧往里走了几步生怕李清经过时沾了他晦气。 李清心中冷笑着从无数轻蔑和嘲弄的目光中穿过耳中充斥着各种各样关于他的议论语气大多不友善言语间充满了讥讽和奚落。 “恭喜李都督高升啊!哈哈!”. “登高必跌重我去年预言他必遭罢免现在果然是这样呵呵!”. “你们知道他为何被贬?太嫩了!真欺我大唐无人乎?”. 李清懒得理他们他径直走到一个角落坐下随手抓过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你、你在怪我不等你吗?” 李清深为诧异端着酒杯回头望去却是崔柳柳也不知她是几时到自己身后只见她已换了一身红色的榴花染舞裙低着头眼光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李清摇了摇头笑了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我怪你做什么?” “就是因为你不喜欢我我才嫁给他若你对我好一点我、我也会象惊雁一样到西域去找你。”崔柳柳声音颤抖着道眼眶也红了。 “过去的事情了就不要再说了。”李清忽然觉得心中很郁闷他不想用‘自作多情’四个字来伤害崔柳柳但也更不想负担一桩莫名其妙的感情孽债。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阵压迫感随即是一阵冰冷的声音比那三九腊月的风还要刺骨几分。 “柳柳你不去和你丈夫呆在一起跑到这里来和他说什么?” 不用回头看李清便知道是那头母老虎来了崔柳柳最惧她母亲顿时吓得倒退一步转身慌慌张张跑了。 身边的冰冷之气依然未消刺骨的目光仍然在盯着他“我并未请你你来做什么?” 如果将崔夫人去年最觉幸运之事排个顺序那没有招李清为婿则高居榜从三品官哼!当了仅仅半年就被罢免了现在回想自己当初对他的热情实在是让她无地自容怎么会瞎了眼看中他幸亏没成否则她现在非要上吊不可。 “今天是大理寺卿的寿辰请的都是有名有望之人我劝李东主还是要有自知之明不要让我命人赶你出去那大家就不好相处了。” 崔夫人斗大的粉拳开始捏紧若李清再不出去她可就要动粗了。 李清心中一阵冷笑他正要说就是堂堂的大理寺卿将我请来这时外面传来一连串的笑语声。 “李相国到!”司仪高声唱名只见李林甫笑咪咪地跨进门槛他左面陪着主人崔翘右面是杨慎矜身后跟着一长串官员和他们的夫人躬着身子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 相国居然来了大厅顿时一阵大乱所有人都丢下谈兴潮水似地向大门涌去招手咳嗽、大声问候渴盼着能在相国的心中留下一分良好印象崔夫人更是慌了神顾不得再理会李清拖着肥大的身驱迎了上去用主人的心理优势将宾客一一拨开喉咙里挤出少女般的娇笑向当朝权相热烈致意。 李林甫早已见怪不怪他含笑一一向众人挥手不时回应几句 ‘张郎中也来了令尊病可好些?”. “呵呵王少卿你越福相了啊!”. 忽然他眼一闪却见李清独自一人站在角落里向他举了举杯微笑不语李林甫眼中笑意更浓他呵呵大笑不再理会其他人径直走到李清面前拉着他的手笑道:“恭喜李侍郎重获新职皇上的批复已经下来明日便由吏部宣布我这里先敬你一杯。” 他随手拿过一杯酒敬向李清并埋怨道:“老夫昨日邀你你说没时间今天为何又有空了我不管等会儿你一定要随我回去。” 李清回敬李林甫一杯微微笑道:“既然被相国抓住了李清怎敢不从。” 大厅里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目光复杂不可置信地盯着这个被自己奚落、嘲讽的年轻人相国居然叫他侍郎众人面面相视‘他、他不是被免职了吗?怎么变成了侍郎是哪个部的侍郎?’ 杨慎矜上前一步笑问道:“相国我倒不知此事?” 李林甫笑答道:“你现在回署就知道了我已经批转给你李侍郎现在可是我大唐的钱袋子得罪不起啊!” “户部!”众人都恍然大悟看李清的目光顿时变得炽热起来崔夫人反应极快她推了一把丈夫崔翘急忙大声宣布“时辰不早了大家请入席吧!” 众人纷纷你谦我让、6续按位入席李清却找不到自己的位子那边崔夫人早在自己身边加了一椅子向李清招了招手娇笑道:“李侍郎请过来你坐这里!”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李隆基召见 李清升户部侍郎的消息却异常平淡平淡得如同结婚五十年的夫妻生活这一天导致官员相见皆不谈政事说说***、淡谈娶妾的行情话题稍稍沾到朝政便立刻转弯就象女人谈到体重一般。 朝房各部各寺也变得十分安静老吏们都沉默不语机械地处理着每日不变的文书、表格登记流水帐目。是的老吏们总得花点时间来消除李清被罢免的狂喜余意需要用沉默来掩饰心中的失落就仿佛一大早办公室里无精打采的男人明明不是病却要冲一杯药来掩饰身心的疲惫。 户部侍郎是正四品下阶比沙州都督从三品要低了两阶这两者却没有可比性就仿佛车间主任升任财务科长一样品阶虽降但权力却涨但仅仅任户部侍郎还是不够盐铁使、转运使、度支郎分去了大部分财权户部侍郎实际也是个虚职必须要判一个实衔也就是掌管具体事务李林甫之所以称李清掌管了大唐的钱袋子实际上是指李清同时又任了度支郎中一职。不过任命过程中却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李清是正月十二日被任命却要到正月十八日才正式上任中间差了六天一般而言这是给被调动官员一点时间接交旧务、安顿家室但有几个人却知道这短短的六天大唐政坛格局将风起云涌。 太阳偏高朱雀大街上忽然活跃起来无数施粥棚又开始搭起将早已冷却的粥重新熬热四处去招揽乞丐和贫民实在来不及就把家中下人也叫来客串鲜衣盛装、拎着细瓷小碗、白白胖胖的一群人在排队领粥仿佛不是粥棚而是戏台上演着一场场无耻而又司空见贯的丑剧一个时辰后从华清池归来的李隆基仪仗隆隆从粥棚前开过舞台上的喜剧也随之推向了**。 中午时分天宝五年的第一次内阁会议在兴庆宫政事堂召开会上李隆基正式任命董延光为陇右节度副使、王难得为河西节度副使随即河陇侍御史转交董延光和王难得的联合弹劾书弹劾皇甫惟明在河西、陇右私募新军李隆基震怒命河陇侍御史彻底清查同时暂时罢免皇甫惟明之职另外调安西都护府都护夫蒙灵察为安东都护府副都护又命永王李璘遥领安西都护府大都护。 在兴庆宫吃罢午饭参加会议的重臣们返回了皇城李隆基依旧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过了花甲之年他的精力大不如从前几乎一两个时辰便要休息一阵每年年初都是李隆基最忙的时刻重大人事安排、讨论财政收支、接见朝觐的番国、听取外臣的述职他虽不管具体政务但国家运行的总纲要由他来决定。 此刻他站在窗前眺望遥远的南方眉头紧锁眼睛里充满了忧虑在他的御案上摆着一本刚刚从云南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急报南诏爆内战于诚节率军西征却在中甸一带被吐蕃神川都知兵马使论绮里徐率军袭击南诏军大败于诚节重伤不治而亡西面的凤迦异正式接受吐蕃册封授为‘赞普钟’(意为赞普之弟)现南诏太和城内亦生内讧皮逻阁第三子和第四子为争夺南诏国王之位反目为仇南诏形势危矣。 李隆基担忧的不是南诏内乱而是吐蕃插手其意图已经十分明显就是要扶持西面的凤迦异统一南诏将南诏置于它的势力范围这样一来剑南道便危险了。 这时外间传来高力士的声音:“皇上李清来了。” 李隆基精神一振眉头略略舒展“快快让他进来!” 南诏分裂是李清一手促成他在此事上有言权李隆基急于想听听他的建议。 李清大步走入行至面前他俯身跪倒“微臣叩见皇帝陛下!” “爱卿免礼!” 李隆基急将他扶起仔细打量他一下见他颌下已现短须不禁笑道:“朕与你一别大半年了吧!都快不认识了听说你已为人父可给小娘起了名?” 李清犹豫一下还是坦然道:“臣给她起名为庭月乳名‘糕糕’” ‘糕糕’李隆基哑然失笑“倒是个有趣的名字。” 他拍了拍李清的肩膀呵呵笑道:“快点努力吧!生个儿子朕就封他为云骑尉。” “臣这里先谢过陛下!” 李隆基点了点头命他坐下沉吟片刻便将那份云南的急报递与李清“南诏又出事了总是让朕分心啊!” 李清默默地看完急报从他派武行素去南诏接阿婉时他便猜到了南诏局势会向这样展关键是吐蕃凤迦异兵微势弱能够自保已经不错根本无力反噬但如果吐蕃出兵相助又是另外一回事。 形势已经不能再犹豫若凤迦异抓住两位叔父内讧之机南诏极可能就会回到历史原来的轨道自己的一番心血也将随之东流。 “陛下此非常时期必须行非常之举不必再考虑唐诏国界臣建议立即命昆州都督张虔陀和姚州都督李分兵两路火控制南诏各要隘尤其是永昌、铁桥以及浪穹一带必须要用重兵防守防止凤迦异趁虚东 命戎州都督鲜于仲通向西出兵威胁吐蕃后路使它同时再派一人入南诏调停内讧让南诏尽快稳定下来如此多管齐下臣以为应该能缓解眼前之危。” “爱卿的建议和朕所想一致就依爱卿所言!” 李隆基走了两步又忽然回头问道:“那你以为派谁去南诏调停为好?” 李清早有腹案他微微一笑道:“此必须由御史台派人为好不仅调停还可监察三名都督的军纪臣推荐御史中丞王:+.合。” 王:+.走无疑是断了李林甫一臂。 李隆基盯了李清半天忽然问道:“章仇都给你说了吗?” 李清急上前跪道:“使君是臣的恩师若没有他臣也没有机会为皇上效力。” “你倒挺会说话。” 李隆基淡淡一笑“也罢再依你一次就派王:+.你起来吧!朕还有其它事和你说。” 春连日霏霏细雨空气里变得十分潮湿阴冷李隆基腿上有风湿最怕阴冷潮湿的天气所以他的御书房里也就被烘烤得格外暖和李清的脸颊也变得赤红滚烫他默默无语等待着李隆基的问话。 李隆基负手在房间里慢慢走了几圈作为帝王要善于控制谈话的氛围和引导臣子向自己思想靠拢他在等李清的思路从南诏里跳出来再和他继续向下说。 “你知道朕为何要任你为户部侍郎?” 李清摇了摇头“臣一直就在想论文才臣连一个举人都不是;论战功偶然一、二次胜仗还谈不上勋臣;论家世背景臣只是个小商人出身妻子也出身贫寒;论年龄臣今年还未满三十资历就更不用提了所以臣不知皇上为何要任我为户部侍郎。” “你的意思就是说朕昏庸滥用了庸才是吗?” 李隆基冷笑了一声方慢慢道:“你的老底朕派人去查过你最早是个游方道士连个户籍都没有还进过县牢、摆过冰水摊至于中和成都之事就不提了这些朕都知道但朕还是任你为吏部侍郎为什么?朕看中的就是你的能力和眼光短短几年时间一个小小的商人便走完了别人二十年甚至永远也走不到的路李清你敢毒死南诏国王、你敢杀掉吐蕃赞普这种胆识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所以朕才敢用你为户部侍郎。” 李清并没有接话他仍旧默默地听着李隆基的话应该还没有说完李隆基见李清没有急切地打断自己思路表示忠心不禁暗暗地点了点头看来他已经完全听懂自己的话了和这种聪明人说话心中才是畅快。 “天宝四年的财政收支已经大致出来了收钱二百二十万贯支出却是三百四十万贯收粟二千五百余万石可仅全**粮、官料、邮驿等耗费就用掉了一千万石还有赈灾、路耗、地方开支、皇室开支、宫廷开支等等至少也需要三千万石方勉强够用还有布绢二千七百余万匹也是远远不够用这个家难当啊!” 李隆基长长地叹了口气“朕在开元二十五年就想将军制彻底改革可是没有足够钱粮;朕想削减赋税、修养生息还是没有足够的余钱调剂眼看问题越来越严重朕心急如焚所以朕这次命章仇为相你来辅佐他就是希望你们能替朕分忧解难缓和眼前的财政危机。” 说到此。他眼睛紧紧地盯着李清道:“朕以为这些问题你在沙州时也一定考虑过不妨给朕说说你的思路?” “我是考虑过但远不成熟。” 李清想了想道:“臣也懂一点财政无非是四个字‘开源节流’说起简单可要做到又谈何容易节流必然会侵犯到某些人利益阻挠破坏是少不了你想到一百个借口却削减他们必然会找出一百零一个理由来抵制;而开源更是艰难不说利益集团就是地方上的阴奉阳违也会将你制定律法流于形式臣以为寻找一个好的解决方案不难难的是执行不能太过激也不能太过缓必须要兼顾各方面的利益所以说到底还是人的问题。” 李隆基点了点头“朕当然知道难度很大否则就不会用你了那你说吧!如果让你主管财税改制你想要什么?” 李清毫不含糊道:“臣需要二样东西一是时间财税改制最少也要三、五年否则是看不出效果。二便是刀子我希望陛下在必要时候能给微臣上方天子剑臣可能要杀人立威。” “时间和刀子。”李隆基自言自语他笑了笑道:“你要的两样东西都不简单啊!给你可以但你要给朕拿出一个计划来你先要将朕说服了朕才会让你放手去干!” 李清郑重地点了点头:“那就一言为定容臣好好考虑几日十八日当微臣正式上任时一定会提交一份草案给陛下。” 一百九十六章 太子的决策 东宫太子李亨坐在台阶上呆呆地望着绵绵细雨一阵风吹来细雨斜飞打湿了他的端和襟袍但他却似乎毫无知觉人仿佛一座雕像般一动也不动昨天的内阁会议几乎已经决定了他的命运皇甫惟明被罢免夫蒙察灵被调走但最关键是永王李璘遥领安西都护府大都护刺透了他的内心滴下血来他几乎不用怀疑李璘就是将要替代他的新太子李亨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似乎还浮现着十年前他被册封为太子的情形仪容浩大、威严肃穆那时他傲视大唐万里山河踌躇满志勾画他的宏伟事业;可就短短十年后他却形单影孤地坐在台阶上前面是凄风苦雨强烈的失落与强烈的不满象两条失控的魔龙完全吞噬了李亨的心让他心中充满了绝望和仇恨。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李静忠撑着一把油纸伞来到他身边他垂眼望着李亨眼睛里含着一丝怜悯他眼前的这个人完了现在长安城连守门的士兵都知道太子要垮了消息并非空穴来风废太子的那一天越来越近。 李静忠暗暗叹息一声心中也有一点失落毕竟服侍他十几年感情是有一点的但更重要却是眼看着利益要从手上滑走若李亨登位他将是既得利益者但失落归失落他也身不由已挣不脱背后那只覆盖大唐江山地黑手。 “殿下。外面风雨寒还是回屋去吧!” 李亨思路被打断也感觉风寒刺骨便扶着李静忠的手站了起来慢慢走回屋内他披了一件厚袍沉思一下对李静忠缓缓道:“你去一趟韦坚府内传个口信。约他今晚老地方见。”李亨还有最后一个希望那就是王忠嗣他也是自己的支持者朔方、河东拥兵十余万如果他能站出来替自己说几句公道话或者摆个姿态。或许就能动摇父皇的决心。 但王忠嗣不是皇甫惟明这一点李亨也清楚两次约他都借故不来他又肯为自己做多大牺牲呢?李亨的手几乎要将茶杯捏碎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也绝不放弃王忠嗣既然不肯来见自己就让韦坚去劝他好了。 “告诉韦坚今晚亥时一刻在寒月厅等我。” 李亨说完。却见李静忠站着不动欲言又止。他重重‘哼!’了一声阴骛的眼睛盯着他。冷冷道:“怎么?难道连你也要欺我吗?” 李静忠吓得连忙跪下“奴才不敢殿下奴才是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 李亨的声音依然冰冷他几时需要人来提建议但自己能用的人也只有他了李亨强忍住气问道。 “奴才以为现在皇上已经回京。殿下现在夜间出去必然会被有心人现不如殿下写封信。属下带给韦尚书。” 李静忠说地很委婉他意思是指有人会暗中盯梢但实际上他不想再背这个巨大的包袱。 李亨静静地看李静忠目光闪烁不定今天李静忠的反常让他心生了警惕‘他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写信?’李亨想到自己许多事情都被父皇所知而这个人却一直没抓到他忽然开始怀疑起李静忠来‘难道会是他吗?’ “罢了!你说得也有道理这次就不见了。” 李亨拉长了声音冷冷道:“我有些累了你去吧!” 一直盯着李静忠离去李亨才慢慢走到内室到门口他浑身打了个寒战头开始沉重起来。 太子妃正斜坐在榻上看书忽见太子进来便放下书迎了上来她嫁给李亨已近二十年容貌依旧美丽气质雍容端庄明亮的双眸安详而宁静嘴角上挂着露而不显的微笑从她的一举一动中都透出一种温柔典雅地气息。 走到近前她见丈夫两腮潮红脚步有些飘忽便轻轻握住他的手只觉冰凉彻骨急忙扶他坐下脸庞碰到他的稍不由惊诧道:“殿下头怎么湿了可是淋雨了么?” 她又摸了摸李亨的额头感觉异常滚烫顿时吓了一跳“殿下生病了!” 李亨轻轻点了点头他也感觉到自己有一点不适 韦妃更加着急赶紧先将他扶躺到床上替他除去鞋袜道:“快上床躺下臣妾这就去叫御医。” 她转身便要走李亨却一把抓住她纤细而白皙的手“你等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韦妃停住了脚步她见丈夫满脸严肃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她虽身处深宫但从侍女的口中也听到了一点消息但她从不过问丈夫朝中之事也并不将此事太放在心上若丈夫被废她不做太子妃就是了。 李亨尽量让自己口气缓和一点微微笑道:“这次新年你还没有回过娘家这眼看就过了不如你今天就回去看看顺便替我给你大哥送一封信你看可好?” “可是你生病了我怎么放心得下?” 韦妃摇了摇头柔声道:“娘家随时可去也不急这一时等你身子好了我再回去。” 李亨见她不明白索性直说道:“我其实是想让你替我送信事关重大别人我放心不下。” 韦妃这才听懂丈夫的意思想了想便答应下来李亨大喜赶紧写了一封信郑重交给她又再三嘱咐道:“这封信只能交给你大哥若见不到他便把信烧了!” 韦妃将信小心收了又将杜良找来嘱咐她好好照顾太子随即命人准备车驾她要回娘家探亲. 韦氏一族遍布长安而韦坚则是韦氏嫡传他的府第位于光德坊旁边便是药王孙思邈的宅子今天是正月十二离正月十四祭祖的日子还有二天韦坚两个在外做官地弟弟韦兰、韦芝也回了老宅。 天已经擦黑了春雨似乎也下得累了渐疏渐消但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到了夜间却变成火烧似地暗红色。 韦府上下依然忙碌不停祭祖是件大事有大量的准备工作要做半点也马虎不得合府之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而韦坚却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他已经整整一天没踏出门了手按着额头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显得十分疲惫不堪确实他已经两夜没合眼了心中充满了焦虑只要一闭上眼太子被赶出东宫地情形便会浮现在眼前。 在他前方的白墙上有一横随意而泼的墨迹墨迹尚未干透旁边被砸出一个深坑露出 碎的灰浆就在墨迹下面在墙角有一个摔成三瓣的然韦坚曾经大雷霆。 火的原因只有一个韦坚刚刚知道了皇甫惟明一直就藏在他自己府中他不仅隐瞒了事情真相而且浪费了整整十天时间原本皇上还一时找不到费太子的罪名却在皇甫惟明的府上搜出了他与太子的私信使还有希望挽回之事因为他的自私而变得回天乏力。 ‘废太子已成铁板钉钉!’ 韦坚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坚毅的额头布满了老气横秋浑身的精明干练也消失了眼睛里是茫然和迟钝。 韦坚在考虑太子的后事皇甫惟明的罪名是私募新军而不是带兵逼宫说明皇上并不想大动干戈那李亨也应该不会重蹈前太子李瑛的惨剧最多是被贬为闲王那自己呢?目前看来皇上还找不到借口极可能是明升实贬、升为尚书右仆射。 这时门轻轻地敲了敲二弟韦兰在门外急促道:“大哥太子妃来了!” 太子妃也就是韦坚的妹妹他霍然一惊起身开门出来嘶哑着嗓子问道:“你是说韦妃她在哪里?” “大哥我在这。” 韦妃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款款走来她轻轻向后摆了摆手命侍女停步自己上前对韦坚低声道:“大哥。我有要紧事找你。” 韦妃地最后一句话阻拦了韦坚参拜太子妃的礼节他立刻从茫然中惊醒脸上迅恢复了他惯有的精明不用说她的要紧事一定和太子有关“来!到房里说。”他推开书房门让韦妃进去。 “大哥那我先忙去。” 说罢。韦兰转身要走可没有几步却被韦妃叫住“兰弟你也来听听替你大哥拿一下主意。”她虽不知信中内容但知夫莫若妻。凭直觉她便知道信里一定是太子有所求而自己大哥愚忠太子凡事不分原则最好有人在旁边提醒他。 韦兰迟疑一下向大哥看去韦坚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也好你也来吧!”万一自己出事这个家也需要有人顶着。 房间里很安静。韦妃已经离去韦坚则看着信沉默不语。信的内容很简单命他去说服王忠嗣停止述职。立刻返回朔方调动大军向李隆基示威施压。 这等于就是皇甫惟明的同一手法且不说王忠嗣肯不肯这样做就算他答应那他手下的将领呢?士兵呢?希望是有一线但极为渺茫而且搞不好还会触怒李隆基使他大开杀戒。 对李亨是缩头一刀。伸头也一刀可对他韦坚、对王忠嗣却不一样了。韦坚心中长叹一声太子的令既然已下就算办不到他也必须去执行。 “大哥此时是最敏感地时候你不能再管太子之事否则会毁了你。”虽不知信上写的是什么但从韦坚的表情便可看出此事必然极为棘手。 韦兰大急道:“你为太子已经尽了力趁现在还没有涉足太深赶快收回来吧!何苦去趟那淌浑水。” 韦坚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微微笑道:“我一直是太子党之此时若我后退那还有谁肯站出来岂不是寒了众人的心人须得有始有终既然我选择了他我就必须承负起这份责任若我沉默又和皇甫惟明之流有何区别。” 他慢慢走到窗前凝望着暗红的天际过了半晌才自言自语道:“太子并未失德今上却为一己之私而草率废立置国家动荡于不顾此绝非仁君所为当年张九龄为社稷稳定宁可罢相我韦坚不才也想效仿一二。”. 正月十三日天渐渐地开了大片大片地云朵在迅向东移动从重重的云层中偶然露出一抹蔚蓝色到了中午时分一缕阳光终于照在城楼上激起士兵们一片欢呼. 眼看明日便是上元灯会第一天从京兆各县赶来长安观灯的百姓络绎不绝有亲戚则投亲戚没有亲戚则找一间干净的客栈住下。 明德门外吵吵嚷嚷上千名等着进城的百姓将城门挤得水泄不通越是焦急涌堵士兵放行的度也就越慢。 这时远方出现几辆马车被一队骑兵护卫着向城门而来为一辆马车宽敞坚固拉车的马儿满身黄泥、气喘吁吁显然是经过长途跋涉马车里坐着三个年轻女人皆容颜秀丽其中一女怀抱襁褓正指着长安城向另二人说着什么她嘴角含笑一双秀目却弯成月牙这自然就是李清的妻子帘儿另二人不用说一个是小雨一个就是李惊雁她们是正月初二从沙州出经过十天的跋涉终于抵达长安目的就是为了和丈夫团聚一家人能一起过上元节。 孩子刚刚闹过一阵现在睡得正香甜“大姐让我来抱一会儿吧!”李惊雁见帘儿抱得辛苦便伸手将小家伙接了过来。 她在孩子粉嫩地小脸上亲了一下又端详她片刻忽然笑道:“大姐你现没有小家伙的鼻子倒越来越象他爹爹了。” “小家伙地鼻子扁扁塌塌的现在哪里看得出来像谁。” 一旁地小雨懒洋洋笑道:“我看你是想那个人了才编出个理由来。” 李惊雁顿时颊飞红晕啐了她一口却找不到话反驳便扭过头去不理她帘儿轻轻捶着胳膊在一旁笑而不语眼看要见到丈夫了她心中何尝不是一样激动呢?这时马车慢了下来她扭头向车窗外看去只见要进城的队伍排成一条长龙前进极为缓慢只得耐着性子慢慢等。她忽然若有所感似乎有人在注视她略一凝神现对面二丈外也停着一辆马车也是有士兵护卫却见车窗处有一女子正盯着自己上下打量只见她约二十出头生得眉毛修长、杏眼神飞皮肤细腻犹如白瓷一般。帘儿也觉得她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一下子却想不起来。 “你可就是李清之妻?”对面女子忽然开口问道口气冷淡显得有些不友善。 “正是!” 帘儿应了迟疑一下她也反问道:“我看你颇为眼熟可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女子冷冷一笑“你有诰命在身自然便记不得我我们在成都见过我姓杨叫杨花花。” 第一百九十七章 谋画 天气虽然转晴但寒气更甚反不如细雨绵绵中蕴涵一丝暖意明日就是上元灯会了这就是大唐的狂欢节、情人节一年一度在璀璨的灯光下、在浓浓夜色中将人性尽情释放演绎一个又一个的人间悲喜剧。此刻离花灯点燃还有十五个时辰街上的匠人在忙碌地扎束花灯性急的便早早上街踏点指着各种花灯评头论足喧闹笑喊声远远传来李清随手将窗户关上将寒气和喧嚣隔绝在外书房里也随之暗淡下来。 “阳明昨日皇上又找我详谈他希望我能在三、五年内解决军费问题为府兵向募兵全面过渡提供财政保证而且要改变现在的募兵方式将士兵的军费由地方负担改为朝廷直拨。” 章仇兼琼叹了一口气苦笑道:“现在每年的财政收支已经是赤字近百万贯若再增加军费开支每年少说也要增加四、五百万贯就算地方上缴一部分那三百万贯总是要的这笔钱又从哪里来?这岂是三、五年所能解决皇上却丝毫不给我余地一定要我答应阳明这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吗?” 他抬头看了看一直在沉思的李清抱着一丝希望问道:“皇上说你已经有了腹案你不妨给我先说一说让我晚上也能睡着觉。” 从章仇兼琼的话可以听出李隆基急于解决财政的原因还是为了完善军制解决戍边将领私募军队的问题目前的募军制下一部分军费还是由地方来负担这就给募私军提供了可能可如果全部由朝廷负担却又不可能。 很显然李隆基从皇甫惟明一案中也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便命章仇兼琼和李清来改革财政但他所的谓改革也只是为‘捞钱’罢了若想从源头上解决土地问题又岂是三、五年所能奏效。 李清心中也明白要想解决财政困局、要想解决兵制根源还是要耕者有其田将农民固定在土地上从源头上控制住藩镇的兵源另一方面要完善税赋制度断了藩镇的财源从人、财、物、体制四方面着手才有可能逐步消除大唐百年积弊这又非二、三十年的努力和探索所不能见效其实所谓改革也不过就是社会财富再分配吧了涉及到千万人的利益哪有那么简单。 他见章仇兼琼满脸急切不由微微一笑先解释道:“不瞒恩师三、五年的保证却是我给皇上说的并非皇上自己所想。” “什么!是你说的?” 章仇兼琼霍地站起盯着李清质问道:“难道你真不懂吗?三、五年时间会有什么结果若有人制肘耽误个一年半载也是正常而你却轻易给皇上许诺三年五载难怪他一口咬死不给半点回旋余地。” 说到此章仇兼琼也觉自己太急躁了他调节了一下情绪口气中略略带点歉意委婉道:“阳明不是我要怪你实在是你有点欠考虑你不想想三五年转瞬即过能做什么事呢?能解决土地问题吗?能拿得出钱解决兵制改革吗?都不能或许只能开个头到那时你又怎么给皇上交差呢?交差不了只能证明你能力不行你便不再有机会阳明你确实太嫩了些啊!” 李清却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恩师请不要生气且听我慢慢讲来这个问题我也深思熟虑过我以为改革能否成功并不在于用了什么好办法不对就改、总能找到一条适合的路况且那些干了几十年的老吏孰正孰错他们心中怎么会没有一本谱关键不在这里重要的是改革的方式方法这才是决定改革成败的关键所在打个比方说我们去大明宫走皇城可到走丹凤门也可到可是走皇城要经过朱雀门、承天门、玄武门还要走西内苑和含光殿经过五、六道关口盘查才能到大明宫反之我们若走丹凤门只须一道盘查便能到大明宫岂不是便捷许多?” 说道此李清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却迅扫过章仇兼琼脸庞见他正陷入沉思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有了效果便又继续道:“我的改革也是一样我之所以许三、五年时间就是想做一些立竿见影的小改制让皇上先尝到甜头他才会继续支持我们更深一层的改革否则时间太漫长他会失去耐心这就和用兵一样必须先用小胜来激励士气。” 章仇兼琼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李清比他想得更深更务实他心中充满了惊讶他没想到这样一个年轻人竟然有如此深的眼光竟胜过了自己难怪皇上会让他来做吏部侍郎章仇兼琼的心中又是高兴又带一丝酸楚。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有些凝固了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半天章仇兼琼才沉声问道:“那你所说的小甜头又是指什么?我是说你第一步想做什么?” “盐!”李清轻轻地说出了这个字现在 区盐价是每斗十文而米价是三十文相差三倍如这就是由于私盐泛滥的结果事实上盐利自古便是官府的重要财政来源在后世也是一样之所以造成盐利流失原因还是在于管理体制如果实行盐政专卖制从源头上控制盐价这一方面能保证盐税收入大幅增加且稳定另一方面可以避开地方官府对盐税的截流当然这也会触犯到某些利益集团的切身利益甚至包括盐铁监本身。 李清早就考虑过盐制改革是一个见效快且务实的办法阻力相对也小对于李隆基只有让他尝到甜头他才会逐渐采用自己的下一步改革措施李隆基年纪大了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他在位之际土地问题是不能碰条件也不成熟只有经过一系列的改革财政逐渐理顺当条件成熟又有一个锐意进取的皇帝即位那时再来解决土地问题而盐政就是他理顺财政的第一步。 “盐?” 章仇兼琼有些诧异在盐上征税自古便有开元初年更是将其制度化设盐铁监进行管理各地皆有盐吏这已经征税如何还有潜力可挖但略一思索章仇兼琼便明白过来李清一定是想采用汉武帝的古法由朝廷独占全部盐业利不外漏。 他曾做益州长史主管政务深知目前盐政的弊端且不说现在私盐泛滥无从征管能征税之盐不过其中一、二就算征了一部分但各级官吏层层盘剥地方上又拿走一部分真正能进国库的不过极少一部分这倒真是一个突破口。 但章仇兼琼并不激动盐上利润太大不少有背景之人都插了手尤其是一些皇族公开贩卖私盐谋取暴利改革盐政等于触犯他们的利益这又如何能管得了。 更重要是李林甫的制肘一旦自己和他公开对抗他又怎么可能让李清的盐税改革顺利做下去如此种种李清想法是好的可要想做成功必须直面这些既得利益者还有李林甫的暗算。 李清仿佛知道章仇兼琼的想法他淡淡一笑给章仇兼琼的茶杯里加了水方缓缓说道:“这就是我为何想保太子度过此难的原因他若在台上李林甫的注意力就不会放到我的身上。” 章仇兼琼注视着他半天没有吭声他负手在房间内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问道:“你的阻碍不只是李林甫如果是别的豪门甚至皇族来反对你又如何来对付?” “自然是先杀几只鸡来儆儆猴。” 李清笑了笑继续道:“然后就让他们呆在温水里我慢慢加热等他们不堪忍受时我已炖成一锅猴头汤若有几只醒悟早的跳出来我也可从容杀之总比被群起攻击好。” 章仇兼琼慢慢地长出一口气慨然长叹道:“我章仇兼琼此生最得意之事有三一是败吐蕃军;二是出仕为相;三便是荐你为官有你在就算我半途撒手我也可以放心了。”. 章仇兼琼已经告辞走了李清的思路依然在继续适才他并没有给章仇兼琼尽言他保太子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广平王李俶这是他早就看中之人思路清晰、锐劲十足只有他即位自己最后的攻坚战才可能真正得到保障。 李清仰靠在椅子上闭目深思凡事须有轻重缓急改革是下一步的事但太子之危已经到了眼前虽然他必须保太子过关但事实上已经很难了李隆基仍然在不急不缓实施他的计划除掉皇甫惟明、调走夫蒙察灵、安排永王、起用章仇兼琼一步一步滴水不漏而此刻李清已经看出李隆基的屠刀已经高高举起就等太子自己将脖子伸过来拜托李亨了这最关键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做蠢事啊! 时间已经不容他再观望既然李隆基所安排的下一任太子已经浮出水面那他的计划也就可以实施了。 “永王!”李清轻轻冷笑一声想进东宫不是那么容易的眼红的人多着呢! 他随手敲了敲桌上的小银钟银钟出轻脆而悠长的声音很快便有一名下人跑进来躬身施礼道:“老爷可有事吩咐?” 李清看了看他吩咐道:“你跑一趟西市替我将骷髅找来叫他马上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当年在义宾收的这帮做暗事之人终于要派上了用场。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仿佛有无数人在跑动李清诧异他推开窗户向院子里望去忽然一声熟悉的婴儿啼哭声从远方遥遥传来他呆住了突然欢叫一声一步窜上桌子飞跳出窗外一个踉跄直向前院冲去他朝思暮想的妻女终于来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第二步棋 夜已经黑了长安街头的花灯扎束渐渐收尾天公作美夜色清朗蓝黑得格外纯净象一幅毫无杂色的幕布天幕下一轮圆月饱满如玉盘挂在空中淡淡散着金黄色清辉长安城内两条明亮的长龙已经点燃一条在朱雀大街一条在春明大街这是今年的特别之处为博贵妃一悦春明大街也点了花灯不过今天是正月十三花灯点燃也只是最后的调试彩排。 春明大街的花灯延绵五里在平康坊一带青楼酒肆林立人流如织、光影交错显得份外热闹不少醉鬼酒汉踉跄而行瞥见酒铺前的胡姬、青楼旁的流莺又忍不住上前调戏几把仰天大笑而去所谓人醉心不醉是也。 这时从东市方向又走来三名醉汉酒步蹒跚吊着眼斜睨两旁行人不满路人见他们皆膀大腰圆身着王府皂衣不敢招惹纷纷向两旁避让行至一座巨大的美人灯旁只见前方百步外一名官员在数十名事役的陪同下视察灯盏正是新任京兆少尹鲜于叔明(鲜于仲通之弟)三人停住脚步互施一个眼色向四周寻找这时不远处的暗影里闪出一人悄悄向灯下指了指三人顺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见美人灯下有数十人围观其中一名官家公子正携美观灯旁边有十几个家人左右护卫三人立刻会意微微点了点头一把推开前面的路人恶狠狠喊道:“滚开!别挡大爷的路。”几十名观灯的百姓见三人跟凶神一般吓得慌不迭跑开那官家公子闻到三人身上酒气冲天眉头微微一皱拉着身旁女子让到一旁。 三名大汉嘻嘻哈哈来到美人灯下一人趴在地上探头向灯里望去突然大骂起来“这裙子里怎么没有腿好生没劲!” 另两人嘿嘿浪笑眼一扫那官家公子身旁的美人伸脚踢了一下地上的大汉向她身上的长裙指了指邪笑道:“那边裙子下可有腿。” 官家公子勃然大怒一指三名大汉对旁边的家人道:“上去给我狠狠打!” 十几名家人得令立刻冲了上来将三人逼在灯旁挽袖撸胳膊便要动手三人大惊嘶声狂吼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老子是永王府上之人你们知道永王吗?明天是太子后日就是皇上。” 三人嗓门皆大声音传出数十丈远那官家公子听到此言脸色不禁大变伸手止住了下人沉声道:“你们是永王府之人?” 这时京兆少尹鲜于叔明也闻声赶了过来三名大汉象是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将手乱摆惊惶道:“不!我们不是我们什么也没说。” 说罢慌慌张张转身便跑眼不择路还险些撞翻了花灯几下便逃得不见踪影。 那官家公子没能抓住三人心中正懊恼忽闻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一回头心中不由大喜京兆少尹来了。 鲜于叔明听见有人口出逆言便急急赶来他一眼便认出了那官家公子心中不禁暗吃一惊他认识庆王李琮之子新平郡王李俅想走已经来不及李俅笑吟吟地盯着他道:“鲜于少尹刚才这三个永王府之人口出逆言你可听清了?” 鲜于叔明连忙向他施一礼笑道:“下官晚来一步倒没听清。” “没听清?”李俅冷笑一声指着旁边围观的百姓道:“你问问他们刚才那三人说了什么?” 旁边几个观灯百姓皆畏缩要走李俅手摆了摆手下人立刻拦住了去路李俅手指一名年长者道:“你说你听到了什么?” 那老者心惊胆颤诺诺道:“他们好象是永王府上之人什么今天做太子后日做、做. “做皇上是吧!”见老者点头李俅看着鲜于叔明冷冷道:“刚才那三人嗓门可传百步鲜于少尹却没听清那此时就在眼前可听清了吗?” 鲜于叔明暗暗叹了口气他是听清了的确实是此话本不想卷入皇室是非但现在看来似乎已经逃不掉了他眼珠一转陪笑道:“此事下官还需求证需这些百姓的口供。”当下他转过身去脸一沉挥了挥手喝道:“将这些人统统给我带到署衙去。” 与其让他作证不如让这些百姓的口供作证做官之道第一要务要学会推卸责任. 庆王李琮也就是原来的郯王已改封为庆王开元二十四年拜司徒天宝元年又兼太原牧地位崇高却无半点实权他天生无子其子李原是故太子李瑛第四子李瑛被杀后便过继给他去年刚刚封为新平郡王。 李琮是李隆基长子在他的兄弟中他与十八子李瑁最为富有李是继承武惠妃的遗产而他则是贩卖盐铁的巨商成都海家走私到吐蕃的铁器其货源便是李琮提供。 在这次争夺入主东宫中他的呼声最高也最有机会他外貌颇丑一直不敢奢望皇位但李隆基在去年曾说过‘天下社稷岂能因相貌而择之’他便认定这话是对他而言于是调动一切资源进行皇位冲刺而去年年末李隆基说一句‘为富须仁’他又 行赈粥眼看他离此位越来越近但就在这结骨眼上然命一向沉默无闻的永王李璘遥领安西都护府大都护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李琮这才明白李隆基所说相貌之丑并不是指他而是长了一双斗鸡眼背略驼的永王李璘。 李琮的心态立刻失去平衡自古以来都是皇长子即位为何到今天却不是? 整整一天李琮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门关得严严实实窗帘拉得纹丝不透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据说昨夜有个方士进府却不知去向王府内人人战战兢兢也不敢多问远离李琮所呆的那间屋子。 夜已经很深了门依然紧闭、窗帘紧锁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几个李琮的心腹在屋外徘徊李琮将自己关在屋内已经有八个时辰了没有一点消息他们实在不放心主人怕他出什么意外但没有一人有勇气去敲门。 这时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小王爷回来了几个心腹立刻上前将李俅围住七嘴八舌向他述说内心的不安。 “我知道了大家在周围替我放风不准任何人靠近!” 说罢李俅上前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他又敲了敲指关节加了几分力道。 “是谁?”里面传来低低地怒骂声“滚开!我什么都不要。” “父王是我!” 李俅又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黑洞洞的迎面扑来一股呛人的烟味“快点进来!” 李俅闪身进去只见里面光线幽暗阴森森的充满了诡异的气氛仿佛一间闹鬼的屋子正中有一把宽椅一脸严肃且神秘的庆王李琮就坐在这里不知疲倦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 在他前方是一口鼎里面点了几百支香火青烟袅袅散着浓烈的檀香味从屋顶的明瓦缝中被抽吸出去不过刚才李俅在门口闻到的不是这个味道但此刻李俅却无心管此事他看见了在大鼎的前面有一名方士在来回趟步年纪约五十岁酱紫色脸庞椭圆形活象一只剥了皮的松花蛋他身着明黄色长袍袍上绣了一副狰狞的钟馗捉鬼图他右手举一柄桃木剑在空中虚画符咒而左手托着一只白色琉璃盘盘子里盛有一堆黑色粉末状的东西不知何物只见他念了几句符录随即用桃木剑挑一点盘子里的黑色粉末甩进鼎中鼎上方立刻闪过一片明晃晃的赤焰大股白烟腾空而起正是进门时闻到的那股刺鼻味道。 “是火药!”李俅点了点头他是听说过这玩意的方士的辟邪之宝忽然李俅被方士前方的桌子吸引住了。 桌子上光溜溜的只有一个一尺来长的木刻青面小人在它心房部位有一根钉子上面还有钉一张小白纸纸上写有字看不甚清楚好象是谁的生辰八字和姓名之类。 李俅长长地出一口气他终于明白父王在做什么了那个小人心口上写的名字十有**就是永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父王了可这样有效果吗? 李俅暗暗摇了摇头与其用厌胜之术还不如自己带来的情报“父王!”李俅刚开口便被父王摆手止住“马上就要完了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 这时那方士的动作幅度忽然大起来围着鼎滴溜溜走一圈左脚划了个漂亮的弧线一招金鸡独立剑直指青面大喝一声“收!” 桌上的小人没动静但他自己倒收脚收工了又掏出块红布将青面小人包紧了递给李琮并嘱咐道:“把它放到暗柜里七七四十九日再解开红布记住四十九日早一天都不行。” 李琮大喜小心翼翼接过红布包这才开门命心腹人带方士去领钱再放他从后门出去可千万别被人看见了。 李琮又跑回自己的内室将红布包的青面小人放进柜里锁好这才得意洋洋出来问儿子“什么事看你那般急急慌慌快些说来。” 李俅见周围人多急将父王请进静室关好了门方道:“父王你可知那永王是什么人平时装模做样沉默不语的样子但这些都是假的这结果还没下来他的尾巴便翘上天他府中下人竟然在春明大街上口出逆言正好被孩儿听见。” “什么逆言?” 李琮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立刻听出了其中的味儿虽然他用厌胜之术但若有直接打击永王的手段他也绝不放过。 于是李俅便将三个下人说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最后笑道:“此事鲜于少尹可以佐证还有不少旁观者都听见还写下了证词孩儿以为这是个机会要让皇上好好了解这永王是什么人!” “那还用说吗?” 李琮阴阴一笑道“我明日一早就去给皇上说此事哼!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 第一百九十九章 王忠嗣的进劝 忠嗣大唐名将原名训其父王海宾战死沙场后其名为忠嗣收养在宫中开元十八年年仅十八岁的王忠嗣率三百骑兵在玉树奇袭吐蕃赞普杀敌数千赞普仓皇而逃; 开元二十六年王忠嗣在盐泉城以弱击强大败吐蕃军吐蕃全军覆没横尸遍野洮水为之不流。 同年王忠嗣率十万骑兵北出雁门与奚、契联军在桑乾河进行会战三战三捷打的奚、契联军全军覆没从此契丹三十六部尽数投唐几十年不敢作乱王忠嗣率军威行漠北。此战后大唐北部平靖三年后李隆基遂改国号为天宝。 和所有的戍边大将一样他在长安城也有一宅其妻儿留在长安为质他在回京已有半月行武多年生活忽然变得悠闲身体里积下的病症也一下子迸出来他病倒了回来十五天在床上倒躺了十天。 他是旧年的最后一天来京至今已有整整半月他并非聋哑长安满街坊都在流传太子将废的消息他怎么会不知道为此他也焦虑彷徨他自小在宫中长大与太子李亨关系最好每次来京皆要去参拜太子以至于朝野皆传他与皇甫惟明是太子的左右两翼但他与太子本人却知道事情并非如此简单私交虽好却不能因此废国事。 王忠嗣生性耿直。平生之志只愿为国戍边吐蕃未灭、回鹘崛起他没有那个心神去空耗权位不想参与到党争中去是以初三、初四李亨两次召他私下相见都被他以生病而推脱。 这一日是正月十三下午他披了一件厚裳。坐在后园地角亭里看书忽然有下人禀报刑部尚书韦坚来访王忠嗣微微一怔立刻便明白过来看来太子还是不死心。竟让韦坚上门来劝太子想找他做什么他心里很清楚但兵乃国家之器怎能妄动? “请他到书房见!” 但下人走了没两步王忠嗣又叫住了他“不!就请韦尚书到这里来。” 不一会儿便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人影转动韦坚身形从假山石后显出。他老远看见王忠嗣便呵呵大笑道:“王大将军好会待客。堂堂尚书来访竟不出来迎接?” 王忠嗣连忙躬身施一礼。歉然道:“忠嗣病体初愈待客不周请韦尚书包涵了。” 韦坚拱了拱手回一礼笑道:“呵呵!我也知道你身子不好所以准备饶你这一回否则我定会将你拖到大门去重新接我一次。” “如此便多谢了!” 王忠嗣拉过一把椅子。用书掸了掸上面的灰尘韦坚眼尖。一眼便看他拿的是《论语》便笑道:“用圣人之书掸尘我倒是头一回见到。” 王忠嗣也笑了他随手将书放回书匣自嘲地笑了笑道:“有朋至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一时高兴昏了头便本性毕露我不是读书之料。” “哪里?大将军谦虚了我早就知道大将军不仅仗打得好每仗必胜而且也熟知历史可谓文武双全比韦某这等四体不勤之人又强过百倍。” 韦坚说笑两句话便转入正题“我此时前来是受太子之托来探望大将军的病可否好一些?” 王忠嗣默默地点了点头“多谢太子殿下关心我身体不适也没有去他拜个年实在是惭愧。” “拜年只是个形式大将军有这份心便行了。” 韦坚一边说一边偷眼观察王忠嗣的眼神见他说到太子时眼露愧色便知他确实是对太子有旧情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转弯抹角试探想到此韦坚便开门见山道:“太子之事想必你也知道了这些日子我们为太子日夜奔走但收效见微太子心中也焦惶不安便让我来给你说一说能不能看在故交的份上助他一臂之力?” 该来的还是要来韦坚坦诚一下子将王忠嗣逼到了墙角他已无退路只能尴尬地笑了笑低声道:“不知太子希望我如何助他?” “很简单太子命你今天便回朔方不必再述职将朔方之军带到河东、再带回去便可以了。” 韦坚地眼睛紧紧盯着他道:“如何?太子的请求大将军能否答应?” “不行!决对不行!” 王忠嗣‘腾!’地站起身来连连摇头道:“我不述职便走便是欺君抗旨至于调兵那更是向皇上示威我岂能做出这种事再者兵乃国家之器我岂能为太子一人之私而妄动我劝韦尚书也多为国家考虑不要做有损于皇上之事。” “好一个多为国家考虑!” 韦坚面带冷笑啧啧有声“想不到在大将军眼里太子只是我的私事我为太子奔波也只是为己之私那照你这样说来当年废太子张九龄全力反对也是为已之私吗?” 韦坚的眼中已渐渐有了怒火他慨然道:“太子乃国本若非失德不能轻易言废今上十年前废太子现在又要故伎重演你难道看不出是什么原因吗?照这样下去十年后再废一人将立太子、废太子当儿戏一般那国家的稳定、我大唐江山的稳定又怎么能保证。 现在太子将废而人人缩头言官不语、相国失声只有我一人在为太子奔跑别人说我私心倒也罢了可你王忠嗣也这样认为罢了!罢了!我话已经带到你自己决定吧!” 说完韦坚铁青着脸一甩袍袖重重地哼了一声连道别也没有说一句便怒冲冲而去。 王忠嗣怔怔地站立在那里他望着韦坚远去地背影眼睛里充满了无奈和歉意. 正月十四日上午王忠嗣的述职刚刚结束。 此刻这 、河东两镇节度使正坐在兴庆宫李隆基的御书房内皇帝单独接见的殊荣他约四十余岁面目黑瘦目光深邃唇角绷成一条直线述职时坐了整整一个时辰到现在腰依旧挺得笔直纹丝未曾动过。 李隆基半靠在软塌上嘴角挂着懒洋洋的神态目光淡然似乎今夜是灯会第一天普天同庆他已无心朝政心已飞到了满城***辉煌、流光异彩处。 李隆基语气温和仿佛拉家常一般与王忠嗣随意而谈他微微笑道:“我大唐奖励军功为此也人才备出河陇、朔方、安西披甲士数十万无数名将豪杰皆湮没其中他们的崛起有赖于你们这些高位之将的提拔朕听说你在朔方也大胆用人不妨给朕说说你的现?” 气氛虽然和缓但王忠嗣此刻却比打仗还要紧张对于他而言李隆基就是他的天、他的父忠心耿耿于他也就是忠心耿耿于国。 李隆基的问题他不敢半点大意略微欠身答道:“回陛下的话正如陛下所言我西北边军在血火中生存确实人才辈出若陛下有兴趣臣可推荐两人一人姓郭名子仪华郡人武举出身其人已近五旬用兵以正为奇令敌无懈可击可统观全局堪是帅才现为定远军兵马使;另一人则是契丹人李楷洛之子李光弼。现为我帐下赤水军兵马使其人用兵诡异莫测犹胜于臣它日能替代我之人非李光弼莫属。” “郭子仪、李光弼。” 李隆基将他们地名字念了两遍笑道:“此二人朕也有耳闻既然爱卿如此推荐想来必堪大用。朕记住了不过你所说都是你朔方、河东帐下不知别处可有推荐?” 王忠嗣想了一想也笑道:“别处臣还可推荐两人一人为突厥人哥舒翰现任河西节度下大斗军兵马副使他虽是胡人但也善用兵法。且勇烈过人战战身先示卒与陌刀将军李嗣业可有一比。” 说到此王忠嗣又面带一丝遗憾道:“臣推荐的另一人为后起之秀资历虽浅却屡立奇功用兵胆大心细最善抓住战机前几日臣与高仙芝谈起此人他也盛赞不已可惜他调进京做了文官。可惜了!” “你说的可是新任户部侍郎李清?”李隆基淡淡道眼中的温和中却闪过一丝警惕之色。 站在下的高力士虽然并未抬头。但他已经知道李隆基的心思王忠嗣竟大意说露了嘴。告诉皇上他与高仙芝会过面难道他不知道皇上召见他的真实用意吗?当然高力士只是李隆基的影子他听得见、想得到却说不出。 王忠嗣似乎并没有体悟到帝王之心地微妙变化他仍然叹道:“杀死吐蕃赞普是每一个边关将士的心愿皇上确实不该调他进京有他在陇右。可让吐蕃不敢窥我锦竹江山。“ 李隆基一阵呵呵大笑“是朕不知人啊!你如此欣赏他。等以后有机会朕就让他去做你副手共保我西域平安。” “若是那样臣愿意接受。” 时间已近午该是用膳之时但李隆基似乎还没有食欲他随手取过一本奏翻了翻漫不经心笑道:“这些年太子常在朕面前提到你说你是国之栋梁让朕好好用你看来他颇为念旧你来京已有半月可曾去看过太子?” 王忠嗣的背忽然有点僵硬了他虽耿直却不傻皇上此时问这话无非就是想问自己在太子这件事上的立场。 他摇了摇头道:“臣来京以后身体不适便一直呆在府内还来不及去看望太子。” 犹豫了好一会儿王忠嗣终于缓缓道:“昨日韦尚书来探望为臣向微臣表达了太子的问候。” 他不想说出此事说出来等于出卖了韦坚可他又不得不说不说也就意味着他背叛了皇上在个这两难的决择中对李隆基根深蒂固地忠诚让他终于选择了后者。 一旁的高力士忽听王忠嗣竟将这个秘密吐露出来他心中极为震惊这等于是向皇上告诉了太子的动向高力士刚抬起头来却看见李隆基的目光凌厉地射向自己他心中一突立刻低了头不由得暗暗叹息一声王忠嗣透露此事实在是不智他并非李清那样无背景的新人他久历官场身上已经有太多太子党的烙印李隆基绝不会因为他坦诚就信任他恰恰相反只会更加忌惮他。 王忠嗣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眼看太子被废在即满朝文武皆惧天子、权相之威除了韦坚在为太子奔走再无一人出头而自己更是抽掉了韦坚脚下踏板他的良心在备受煎熬韦坚的话仿佛在耳边回响:“将立太子、废太子当儿戏一般那国家的稳定、我大唐江山地稳定又怎么能保证现在太子将废而人人缩头言官不语、相国失声只有我一人在为太子奔跑别人说我私心倒也罢了可你王忠嗣也这样认为。”. “我保太子是为国而不是为一己之私!”. 终于王忠嗣忍不住了一咬牙‘腾!’地站起来缓缓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悲声道:“陛下臣有一言进劝!” 李隆基眼中露出诧异之色摆了摆手道:“爱卿请平身朕听你说便是!” 王忠嗣依然跪而不动他长长地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陛下开创鸿业到今天已三十余年太子自十年前受封常年不离深宫日夜承受皇上教诲。今天下之人皆庆陛下享国日久而太子有德从不闻有过失不知陛下为何竟动了兴废之念?臣伏请陛下思之。 且太子乃一国之本更不可轻易动摇昔日晋献公迷惑宠之言太子申生忧 耳出走国乃大乱;汉武帝威加**晚年却受江充将祸及太子乃至城中流血使太子父子被小吏杖毙后知太子无辜失子之痛、哀彻至深。 晋惠帝本有贤子为太子却信贾后之谗言以至太子丧亡。隋文帝听取愚妇之言废太子勇而立晋王广遂失天下。 诸般种种以史为鉴皆历历在目陛下不可不慎今太子既长无过长安城内流言四起人心惶惶臣今日为太子请愿决无私念乃是为国着想为陛下担忧天日昭昭无愧于心请陛下听臣一句劝早日诏平息京中流言。” 说罢他已是满脸泪水跪在地上砰!砰!磕头额头绽破了血流满面。 李隆基沉默了过了半天他才向高力士施了个眼色高力士连忙上前扶王忠嗣起来王忠嗣却缓缓摇头并不起身高力士无奈只得用手绢替他擦拭额头上的鲜血低声道:“皇上年纪大了你莫要惊吓了他。” 王忠嗣叹了口气将身子挺直背过脸去随手用袍袖将泪水和鲜血擦净惨然笑道:“臣一时失态惊吓陛下了。” 李隆基点了点头笑意却依然温和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生“王将军对太子果然是忠心耿耿这是亨儿的福气。” 说到此他地眼角忽然闪过一抹杀机。随即消失不见只淡淡地笑了笑回避了王忠嗣的话道:“自李清拿下石堡城我大唐便掌握了陇右的主动权朕一直想找一个熟悉吐蕃情况的主将去主持大局但想来想去还是你最为适合。朕若改任你为河西、陇右节度使你可愿意去?” 王忠嗣见李隆基并不采纳自己之言不由万念皆灰他疲惫地站了起来后退一步半跪行了个军礼。沉声道:“臣接旨!”. 王忠嗣退了下去御书房里异常安静静得掉下根针都能清晰入耳李隆基负手站在窗前凝视着山墙边一株黄灿灿的迎春花开得正艳十几棵桃树的枝干已经出嫩芽春寒料峭寒意依然十足这些春的使者仿佛记错了时间。一场绵绵的春雨使它们地步伐提前了。 但这一切李隆基却视而不见他的脑海里依然在回荡着王忠嗣的劝告。这和当年张九龄进劝故太子的话是何等相似。 “难道朕废太子的想法真错了吗?” 他的心忽然有一点动摇了但这个疑问在他脑海一闪便过。刚刚动摇地心立刻便坚硬起来“不!太子勾结皇甫惟明欲行逼宫之事罪不可恕。” 李隆基又想到了王忠嗣满脸鲜血忽然觉得他形象异常丑恶不由冷哼一声道:“以为流点血就会将朕吓倒吗?王忠嗣皇甫惟明来硬的你却来软的。一个小小的苦肉计就可以得逞了吗?你也太小看朕了。” 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慢慢踱步心里在品味着王忠嗣告退前的最后一个建议:“臣建议用郭子仪和李光弼二人来接替臣的职务。臣推荐郭子仪为朔方节度使推荐李光弼为河东节度使。” 李隆基轻轻地摇了摇头嘴角上弯浮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他低声自言自语道:“用郭子仪和李光弼?那朕还让你去河东、陇右做什么?” “皇上用膳.他他再也不犹豫猛地转过身来命御书房外当值的翰林入内声音低沉而又决断道:“传朕的旨意调王忠嗣为陇右、河西节度使、校检工部尚书;命永王李麟遥领朔方、河东二镇节度使另调金吾卫将军张齐丘为朔方节度副使兼灵州都督、调岭南五府经略副使韩休琳为河东节度副使兼代州都督。” 出这道旨意李隆基终于轻轻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加上陇右的薰延光、河西地王难得朔方、河东、河西、陇右四镇节度事实上已经被他控制。 外患已肃清该是他收宫的时候了李隆基看了看高力士冷冷一笑道:“今夜开始便是上元灯会各地赏灯之人必定蜂拥而来你再辛苦一趟替朕去转告李相国就说这几夜要多派人手好好保护各观灯皇子及重臣地安全。” 高力士想起刚才王忠嗣之言立刻明白了李隆基的意思他答应一声转身便去了 忙了整整一个上午李隆基有些疲乏感觉也有点饿了便缓步走到门口正要传唤回宫却见当值太监鱼朝恩匆匆从外间跑来。 “什么事?” 鱼朝恩上前垂手道:“禀皇上庆王在宫外求见说有要紧事汇报。” “他会有什么要紧事?” 李隆基摆了摆手刚要说不见可话到嘴边却又变了“让他在外边先候着等朕用了午膳再传他觐见”. 关于王忠嗣之死王忠嗣是在天宝六年被罢免天宝七年病死但老高觉得有点蹊跷;我们再看李适之天宝五年被罢免天宝六年自尽;皇甫惟明天宝五年被罢免天宝六年被杀;都是事隔一年后才死似乎有点巧合啊! 正史上说王忠嗣是因不愿攻打石堡城而引起李隆基不满被李林甫和薰延光双双陷害而被罢免。但老高却认为王忠嗣之死还是种因在韦坚案上李隆基当时不废太子就是对王忠嗣投鼠忌器。升王忠嗣为四镇节度使也不过是迷惑他罢了所以仅仅隔一年便罢免了他大家只要仔细研究一下李隆基和哥舒翰合演地那场夺权丑剧便可以看出一点端倪。这一段故事老高以后会写到。 第二百章 天宝五年的上元夜 月十五花灯璀璨、流光异彩的上元节这是李清在的第五个上元节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第一年上元夜在仪陇县他认识一个叫帘儿的算命小娘一晃五年过去这小娘成了他的妻子还为他生了一个小小娘。 天刚擦黑李惊雁的马车边缓缓停在李清的宅前三天前从沙州返回她便直接回了自己的家中她的父亲感恙一直到今天才有好转她再也按耐不住相思之情一早便吩咐一个小丫头先来送信她也要和他们一起度过这温馨的上元之夜。 她今天穿一袭鲜红的榴花染舞裙外披黄色窄袖短衫、肩围红帛、腰垂金边五色丝带虽春寒料峭但前胸依然露出一抹明艳脸上画了淡妆梳着双环望仙髻斜斜插一支玉簪垂下两颗闪亮的珍珠。 “老爷李三娘来了。” 一帮旧家人还在沙州未回府中的仆佣都是新人没人知道李惊雁的真实身份都将她当作老爷的第三房夫人故称作李三娘。 李清恰好在院子指挥家人挂灯笼一抬眼只见李惊雁从院门走入她站在门口脉脉含情望着他眼眸中柔情似水两人目光相碰她的头却低下了带着那么一丝羞涩她柔软而富有曲线地嘴唇。如宝石般闪烁爱恋之光的双眸雪白而带有冰莹光泽的肌肤李清心中仿佛一股暖流也黯然失色的美貌深深打动了。 他扔掉手中的飞鱼灯笼大步向她迎去心中的幸福和喜悦让笑容在他脸上绽放走到它身边柔声道:“快点跟我来吧!大家都在等你了。” 走了两步李惊雁悄悄拉了拉他。摆一摆身上的裙子低低声道:“好看吗?人家可是专门为你打扮的。” “好看!我简直有点陶然欲醉。” 李清由衷赞叹伸手握住她柔软而略略冰凉地手将自己的体温传给了她。 李惊雁的眼睛因他的赞美变得更加明亮颊边染上一抹霞红纤手却将他的食指捏得更紧。低着头跟他快步穿过院子向内宅走去。 走到一个无人处李清忽然一把搂过她苗条的腰略带一点粗暴地向她嘴上吻去李惊雁心中狂跳着对他地思念之情再也无法抑制如水闸开启、爱恋立刻汹涌而出她死命地抱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热烈地迎合着。 半晌两人双唇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李惊雁环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闭上眼睛梦吟般地低语。享受这一刻最甜美的时光。 她忽然想到一事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一丝埋怨“李郎你既然去了我家怎么不向我父王提亲?” 李清抬起她下颌轻轻在她樱唇上亲了亲附在她耳边调笑道:“我怎么不想我今晚就想和你洞房花烛。” “啊!”李惊雁大羞举拳在胸前猛捶了两下。娇嗔道:“你这个下流的家伙!” 李清心神荡漾忽然抱紧了她。痛快地亲吻她手在她周身游走李惊雁立刻瘫软如泥脸色绯红紧紧闭上眼睛任他狼爪轻薄只摸索一阵李清便停住了手将她身子扶正亲了亲她的鼻子道:“我喜欢你惊雁!” “李郎!”李惊雁睁开迷离的眼睛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伏在他胸前怨道:“那你怎么不说害得我父王担忧不已整天跑来转弯抹角地套我话以为我又要嫁不出去给他添烦恼。” “我本来是想提的但这些日子朝廷里事情太多我又被封为户部侍郎所以我想等稍微顺一点便正式向父王提亲只是我不能给你什么名份委屈你了。” “我已经给你说了很多次我不要什么名份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李惊雁将身子紧紧靠着李清她动情地道:“我也知道你们男人事业为重可是你也不要让我等得太久李郎我真的有点害怕会出什么事若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我宁愿去死!” “我决不会辜负于你这是一个承诺。” 李清想了一想便果断道:“你若害怕明天就搬到我府里来和我们住在一起在这里就没有人敢打你地主意!” 李惊雁默默点了点头她忽然想起今天来的目地不由急道:“我来了这么久都不露面帘儿姐一定着急了我们快点去吧!” 李惊雁和李清刚进院门便听见暖阁里传来帘儿的声音“小雨去看看惊雁来了没有再不来我们可要先走了。” 李惊雁赶紧甩掉李清地手做贼心虚似的将李清推出院门自己则紧跑几步进了屋子屋子里立刻传来三人打招呼的笑嚷声。 “三个女人在一起将来有得热闹。”李清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到前面安排马车去了…… 天黑了长安的灯也亮了起来将朱雀大街和春明大街照得如白昼一般仿佛灯的海洋有挂在空中的嫦娥奔月灯有游在水里的二龙戏珠灯有两层楼高的屋灯还有金龟灯、彩莲灯、虎灯、麒麟灯、凤凰灯等等一盏盏造型各异地灯神态逼真、栩栩如生。 已憋了一年的长安市民们早早地吃罢晚饭门一锁便携妻扛子出门观灯到了亥时(晚上九点)街上地人便多了起来今年不同往年皇上册封贵妃不久命举国欢庆灯盏规模空前人也从各地汹涌而来。 李清骑在马上正带着三位美娇娘沿着春明大街兴致勃勃地游览灯 人坐在马车上人多路堵马车行驶十分缓慢。 虽然是灯会但摆摊卖货之人着实不少大多是价廉物美小玩意给孩子玩的木制小刀、小枪女孩子用的头饰李清从货摊买了三把黄杨木梳他催马来到马车前在车窗前露出帘儿花一般的笑容她望着李清背在身后的手笑道:“李郎给我们买了什么好东西?” “你来猜一猜?” 李清笑道:“就是你第一次见到我时手中高举的那个东西。” “我知道是梳子!”旁边的小雨挤过脸来大声抢道。 “就你的反应最快!” 帘儿轻轻在小雨头上敲了一记笑了笑道:“叫你去管管家里的帐你又说记性不好做事丢三纳四梳子这件事我好象还只在两年前说过一次这小妮子却又记得住了哎!我该怎么说你呢?” 帘儿叹气地摇了摇头接过梳子分给二女一人一把又温柔地笑了笑对李清道:“李郎你还记得当年我在仪陇给你算命之事吗?” “自然记得你还卖了一个灯笼给我是莲叶托花可惜我忘在张府了。” 李清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眼中流露出无限的爱怜“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整整四年了可我觉得还在昨日一般。” 帘儿忽然莞尔一笑。道:“我在想早知道你会是我丈夫我当时就该把你地钱袋子都拿过来。” 李清哈哈大笑“早知道你是我娘子我买灯笼就不会给钱了。” 帘儿亦抿嘴而笑这时她在人群中忽然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郎你看那是不是杨大哥?” “杨国忠?” 李清顺她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人鬼鬼樂樂盯着前方一辆马车时躲时藏可不正是杨国忠。 “真的是杨大哥。” 小雨也认出了杨钊她招手正要喊却被帘儿一把拉坐下。指了指李清小雨见李清满脸不豫吓得吐了吐舌头赶紧缩回马车里。 “李郎你和杨钊之间好象生了什么不愉快之事?” 帘儿见李清本来欢喜的脸庞可见了杨钊后便立刻阴沉下来便猜到他们之间一定生了什么事。 “他现在叫杨国忠不叫杨钊了。” 李清重重地哼了一声“以后不要再提此人象他那般卑鄙无耻的小人。我当年真是看错他了。” 这时在马车另一个车窗的李惊雁忽然凑过来道:“我刚才好象看见韦尚书的马车。还有吏部杨侍郎竟然都是单身来逛灯。真是奇怪。” 杨国忠、杨慎矜、韦坚竟然同时出现这里面有什么名堂?不对一定有什么事要生们先去逛灯我去看看等会儿回头来找你们。” 说罢。他又仔细叮嘱护卫的家人一番这才一拨马向杨国忠消失地方向追去。 看灯的人越来越多。行了不到百步马已经无法再走李清只得下马将缰绳给身后的家人拨开人群徒步向前追去。 这一带已经是崇仁坊靠近皇城所摆设的花灯最为壮观人流汹涌到处是笑声和叫喊声一群群结伴出行的平民少女坐在马车或大轿里的官家千金小姐灯影流光中人头簇动很难找到所要寻找之人。 李清正在沮丧忽然他看见一个体形修长俊美之人站在崇仁坊大门处东张西望可不正是杨慎矜吗?李清大喜他刚要上前忽然听到身后有一个低沉地声音在叫他“李侍郎不去陪家人怎么一个人来观灯?” 李清回头却赫然一惊只见身后站一人长着一条肥大而硕长的鼻子颊边法令纹深刻他笑容和蔼可亲眯缝着细长的双眼眼中闪烁着老谋深算的精光不是李林甫是谁? 他平时都是上百侍卫围护可今夜却是孤身步行青衣小帽仿佛微服私访一般李清再往后看去只见他身后跟着两个精悍的带刀随从气势威武、步履沉稳显然是武艺高强之人。 李清心下虽惊但脸上却丝毫不露急忙笑着向李林甫拱拱手道:“属下见过相国我本是和家人一起转身买个东西便走散了我正在寻找她们。” “原来如此今夜观灯人太多是很容易走散。” 李林甫微微一笑又关切地问道:“要不要老夫派人替你寻找?” “多谢相国了我与家人就在附近走散应该很容易找到相国且忙我再到后面去看看。” 既然李林甫也在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在看崇仁坊大门附近到处是单身一人的男子象似看灯可眼睛却盯着坊内李清心中顿时生了警惕看来李林甫是早有布置当务之急并不是要寻到韦坚而是要赶紧离去否则自己就会被牵连进去。 李清拱拱手便告辞而去望着他的背影李林甫沉吟一下想不出他来此处的理由看来是偶然碰到心思又转回来眼睛紧紧地盯着大门处韦坚已经进去好久应该有消息了。 忽然只见有人出来对杨慎矜低语几句杨慎矜面露喜色急忙向李林甫处跑来他低声笑道:“禀相国消息已经传来太子在景龙道观私会韦坚被杨国忠和吉温抓个正着。” 李林甫捋须呵呵大笑眼中得意之色尽现:“李亨这次看你如何逃过此遭!” 第二百零一章 柳暗花明 蒙蒙亮.窗纸上已经泛白婴儿的啼哭声忽然将帘儿i|忙披了一件外裳赶到外间只见乳娘正抱着孩子轻轻拍哄帘儿急忙将孩子接过拉起衣襟将**息很快使孩子平静下来帘儿见乳娘精神不济知道她夜里辛苦便歉意道:“孩子我来带你先休息吧!” 乳娘谢了主母刚要走帘儿又叫住她从房内取出一支象牙签递给她笑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去帐房那里领五贯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乳娘接过千恩万谢去了。 帘儿抱着孩子走进房内丈夫依然沉睡未醒她在房内来回踱步轻声地哼着童谣手有节奏地拍打着襁褓渐渐地孩子又睡着她小心地将襁褓与李清并头而头凝视着这一大一小两张神似的脸庞帘儿嘴角含着笑意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彩正如李惊雁所说孩儿与丈夫确一双弯弯的小眼睛象自己外其余几乎就是李清的翻版只是比他秀气得多。 “小家伙你可是小娘别长得象你爹爹那般粗头粗脑。” 忽然她若有所感李清似乎有了变化再仔细一看只见他的嘴越来越长正慢慢向孩子的脸上亲去。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手伸了过去李清地嘴正好亲在她的手背上‘哈!’地一声李清一跃而起将帘儿压倒在身下。 “小心!你压着孩子了。” 吓得李清急向左平移一尺帘儿又伸手将孩子向外推了推此刻她已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不由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媚笑道:“你昨晚还不够吗?” 李清嘿嘿一笑并不回答只熟练地摸索她的身子解开裙带不一会儿。帘儿便脸色红吁吁娇喘起来. 正月的天色总是亮得很迟当几缕阳光射进窗纸帘儿闭目伏在李清身上脸上的满足之意尚未消退。 李清温柔地摩挲她光滑的脊背凝视着自己地娇妻准确的说帘儿今年还不到十九岁可是她已经承担起整个家庭的重担从小的磨练使她比所谓的年纪更加成熟。李清忽然想到崔翘之托原本担心她会受不了这个刺激。但她有了孩子后对童年的不幸几乎淡忘。知不知道真相已经无甚大碍。 “帘儿你还在想自己地亲生父母吗?” 帘儿‘恩!’了一声慢慢睁开迷醉的眼睛先看了看孩儿见她还在熟睡之中这才回头望了望丈夫懒洋洋道:“李郎。你说什么?” “我在问你想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消息吗?” 帘儿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原本是很想知道想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想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可自从有了你和孩子后我对他们已经看淡了知道又能怎样难道还能补回我的过去吗?若他们过得不好你自然会出手相助我又何必多问?” 她轻轻一笑竟不再追问李清说此话的原由起身穿好了衣服又俯身一手抱起孩子一手拍了拍李清的脸哄道:“你后日便要上任了趁这几日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不打扰你了找小雨和惊雁说话去。” 李清知道妻子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她怎会听不懂自己的言外之意却一笑走之看来帘儿是并不想认崔翘了李清暗暗叹息可怜的崔翘既然帘儿没有此心他又怎能强拉这门亲! 身体虽然疲惫但李清横竖也睡不着便胡乱套上一件衣服斜靠在床头思量昨夜生之事很明显这是李林甫针对韦坚甚至太子的一个新举动而且极可能是得到了李隆基地指示从李隆基的布局便可看出他现在在走最后一步找到废太子地理由李清其实已经猜到昨晚韦坚去会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太子李亨这个蠢货怎么就看不出他父亲地布局就算要废太子也需找个借口为堵天下人之口李隆基这块遮羞布还是要的如果他这段时间小心翼翼不让李隆基抓到把柄这个太子一时就废不了再利用各种手段削弱李隆基的决心未必不能保住他的太子之位可此人偏偏就是沉不住气要自掘坟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李清再也躺不下去又披件厚袍慢慢走到院子里春寒料峭院墙上的瓦片上还可以看见白霜清冷的阳光仿佛四十岁男人的爱情表面光鲜其实却无半点热度。 但寒冷空气却让李清的头脑变得异常清晰、冷静事实上李亨也并没有走到绝路还有那么一线生机李林甫既然可以把白说成黑那他李亨只要把黑说成白便可关键就看他能否把握得住不能方寸大乱更不能失去理智只要能拖到后天自己所下地棋就能激活。 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丫鬟匆匆跑进院子一眼看见李清急忙施一礼双手递上一份名帖禀报道:“老爷外间有个姓杨地官要见老爷现在客堂里等这是他的名刺。” “姓杨的?难道是杨国忠不成?”李清接过名刺打开里面的内容只见左下方写有七个字:吏部侍郎杨慎矜。 “杨慎矜?”李清拿着名刺愣住了并不是他不该来而是他不应该在此时来找自己。 “快将他带到我外书房去!” 杨慎矜在此时来决不是为了闲聊***一定有大事“告诉他我马上就来!” 李清一转身便回到房内他的头还披散着衣服也松松垮垮这样去见客人尤其是杨慎矜那样高雅之士更是失礼。 帘儿和小雨都不在伺候的丫鬟也被自己轰走了李清无奈只得自己将头挽了个髻再寻一顶硬幞头戴上差差遮住了丑又换了件衣服取湿帕子在脸上干搓两把这才奔前院而去。 今日的杨慎矜和往 不同他往日出门必收拾得整整齐齐细节处一丝不日他也颇为萎靡戴一顶双翅帽帽下稍凌乱想必也是随意一挽便匆匆出门绸衫的背面皱巴巴的显不出他挺拔的身躯倒有点象科场失意的老举人尤其是一双眼睛眼圈乌黑眼袋已若隐若现这是一夜未眠的结果。 此刻他正端着茶杯慢慢喝茶目光却不是扫向窗外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有杨慎矜有一种莫明的危机感李林甫手上倒了两任太子新太子又岂容他还有那幕后的皇帝‘狡兔死走狗烹。’扳倒李亨下一个就该是他李林甫了而李隆基最擅长的手段是先除边再刨根这个边既然就是他杨慎矜、王:. 让杨慎矜心中不安的还有另一件事他是吏部侍郎掌握着百官升迁的钥匙昨天下午他收到一份奇怪的述职报告是益州刺史郭虚己写来在述职报告中他不仅写了刺史任内的回顾还写了对剑南节度使任职的憧憬但剑南节度使是章仇兼琼怎么会轮到郭虚己来规划杨慎矜立刻意识到这是郭虚己无意中泄露了即将生的任命章仇兼琼一定是要进京了。 他今天来找李清就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再寻一条出路。按他地推断李清任户部侍郎就是李隆基为筹建章仇党而垫下的最重要一块基石危机已迫在眉睫自己若不去努力争取只会落一个悲惨的命运。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李清大步走进来拱手呵呵笑道:“杨侍郎要上门。怎不打声招呼让李清好有所准备实在是怠慢了但千万莫怪要怪就怪你自己。” “我长你几岁你称我一声杨兄便可。咱们都是侍郎杨侍郎、李侍郎叫起来怪别扭。” 杨慎矜纠正了李清的叫法也向他回施一礼笑道:“早就想登门拜访今天正好休息便来看看贤弟。” “来!杨兄请坐下说话。” 虽然二人关系的进展似乎有点干柴遇烈火之但彼此都心里明白以后官场上户、吏两部少不了会磕磕碰碰私交好一点对双方都有好处。至于杨慎矜是相国党的骨干李清压根就不在乎此事。官场上只有永恒的利益而无永恒的敌人。 杨慎矜坐下。品了口茶忽然神秘一笑道:“我没猜错地话杨国忠那件弹劾官商的烂尾案是贤弟做的吗?” 他见李清脸色平淡眼皮连跳都不跳心中也不禁暗暗佩服他沉得住气又补充申明道:“我为官近十五年平生唯一一次被人施以老拳。便是杨国忠那厮所为别看我与他都身处相国党。但他实在是我最恨之人这一点我无须讳言。” 李清淡淡一笑他不紧不慢道:“那不知杨兄又凭什么判断杨国忠那件烂尾案是我所为?” 杨慎矜身子微微向前倾他比手画足对李清道:“我只从两点便可推断出是贤弟所为一是杨国忠那份弹劾奏折的本意他所谓弹劾官商其实就是针对你为既然你是他的真正目标你怎么可能不反击这是一; 二是反击的手段从你解决南诏问题、从上次杜有邻案、从你夺取石堡城诸般种种你这一系列手段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你喜欢借刀杀人而这次杨国忠地手段又是同出一辙仅此两条我怎么会想不到是你所为。” 李清仰天哈哈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话题一转又笑道:“那杨兄今天来找我是何事不会只是为一个杨国忠的烂尾案那样简单吧!” “自然不是此事。” 杨慎矜笑容一敛忽地肃然道:“贤弟可知李相国昨晚已经抓住太子的把柄太子被废也就是今明两天的事难道贤弟没有想法吗?” “我会有什么想法?”李清哑然笑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自然是支持皇上的决定倒是杨大哥将此大事草率泄露给我若被相国知道恐怕会对杨大哥不利。” 杨慎矜摇了摇头“眼看祸在眉睫我还在乎什么古人云‘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以为李相国还能荣耀到几时还有我更是会先被牵连所以我来找贤弟也是想博个前途。” 李清不语半天才缓缓道:“杨大哥是太高看我了吧!再者吏部侍郎向户部侍郎求前程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我并非是想向贤弟求前程。” 杨慎矜紧紧地盯着李清一字一句道:“我想拜访章仇大人特来求贤弟替我引见。”. 李林甫的奏折尚未进宫太子在崇仁坊私会外戚的消息便已传遍了朝野气氛骤紧使天宝五年的上元节蒙上一层肃杀之气正月十六百官尚在假期但官员间**串联、结盟、试探、勾心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忧心和疑虑担心自己地前途担忧大唐政局的走向但更多是在猜测太子被废后地权力再分配。 整个大唐的位高权重者家家都门庭若市前来拜见地中、下品小官都排了长队。 但也有几户是安静的甚至门可落雀高力士的府第便是其中之一这主要是他常年在宫实难见他一面所以等也是白等。 可这天下午高力士的府前缓缓走来一人正是新任户部侍郎李清。 他上了台阶从怀中取出名刺对门房笑道:“我知道大将军一定在府上请你转告他就说李清来访” 第二百零二章 步步设局 清在高力士的小客堂等了约一刻钟方闻木屐悠闲而响声又过了半天才见宽身禅衣的高力士拍着手上散泥笑呵呵走入“让李侍郎久等了。” 李清起身上前一步施礼道:“打扰大将军休息实在是抱歉!” “李侍郎不必客气请坐!” 高力士自己先坐下又端起茶杯品茗一口悠悠笑道:“李侍郎怎么会知道老夫今天在家?” “下官其实不知。” 高力士一怔只听李清又歉然道:“下官其实只想试一试便押准了但大将军肯见我着实让下官感动。” “你不必感动。”高力士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老夫休息一日不易一般不见人只是你行事屡屡出人意表便动心想见你一见结果还是出人意料。” 李清急起身再长施一礼:“李清行事唐突请大将军莫怪。” 高力士摆了摆手淡淡笑道:“老夫看人只有一个原则态度决定一切卑躬曲膝也好、胆大妄为也好那只是表象并不重要老夫所说的态度是内在的东西” 说到此高力士又喝了口茶却在杯盖上吐出两片碧绿舒展的茶叶他指了指这两片茶叶微微笑道:“就如老夫喝的这茶播州云雾茶市场上的价格只是中上。但老夫独喜此茶它大小恰如雀舌旗枪交错摇曳沉浮碧水之中品茗时舌尖稍觉茶韵清苦再细细品尝回味之中略有甘甜那种淡淡地滋味。浅尝最为甘美、之象顾山紫笋之流位居茶之极品名声不可谓不高价钱也是天价但它已经不是茶它已经被名声所累。沾了太多的市侩。 所以老夫一直以为看人如看茶凡事过度反而乏味世间利禄荣辱来来往往惟有淡泊才能宁静、才能致远而李侍郎就是这播州云雾茶非名门世家名声不显却能知荣而退、知辱而进这。就是我接待你的原因。” 李清默默地听他说完却苦笑一声道:“可我今天却不淡泊。我是为太子之事而来。” “我知道若非太子之事。你又何必来找我只是我实话告诉你一个字‘难!’” 高力士负手走了几步仰望着墙上的松下弈棋图眼中闪过一道黯然之色“皇上决心已下非我所能说动连王忠嗣愿以官爵来都无济于事。你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就别费心了。没有用的。” 李清却淡淡一笑“那庆王呢?他能否说动皇上?” 高力士眼中的黯然忽然变成了厉芒他的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回头不可置信地看了李清一眼缓缓坐了下来高力士一直不相信永王竟会如此短视在最关键地时候他的家人说出大逆不道之言将他在皇上心中的低调形象破坏无遗高力士开始以为这是庆王所构但随后的证人证言却证明这是真的皇上当即便取消了上元夜和永王共进晚膳的计划很明显他对永王极为不满。 而现在高力士对太子又忽然有了一分信心是地他也不甘心毕竟他在李亨身上下了太多的血本。 过了半天低头沉思的高力士方徐徐道:“说吧!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救太子一次。” 李清早已胸有成竹他微微笑道:“我只想求大将军说动皇上给太子一个辩白的机会。” “然后呢?”高力士紧盯着李清他要知道他的全盘计划评估它的可行性再决定自己是否配合他。 “然后么?然后就是正月十八我已安排妥当!”道。 “正月十八?”王李俶!’他长长地松了口气向李清投去一道赞许的目光。 李清摸了摸青黝黝的下巴和高力士会意一笑在他笑容里却又藏了几分含而不露的锋芒那是他地还未走出的第三步棋…… 从高力士府里出来李清转身又去了位于永兴坊地小校场这里就是他从前做东宫侍卫长时练功的地方而现在却是广平王李俶操练兵马所在。 今天是正月十六是各皇孙最后冲刺之时各家皆戒备森严惟恐被对手探知底细李俶也不例外上百名东宫侍卫和他王府地侍卫将小校场严密监控。 今天当值侍卫长正是李清从前的副手李惊雁的二哥李虎枪此刻他坐在台阶上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荔非兄弟对小王爷的指导起初的嫉妒和轻蔑早已被敬佩所替代。 荔非兄弟所教授的东西没有什么华丽的阵法也没有什么谦谦君子之风完全是极其实用、简练的战场撕杀以杀死敌人为唯一要务。 而他们手下地三百骑兵就仿佛是地狱里杀出的冥军铁盔、铁甲、铁面具面具下只露两只冰冷地眼睛不带一丝人的气息仅三百铁骑就仿佛三万大军弥漫着无边的杀气。 “头!你看谁来了?” 一东宫侍卫忽然指着校场外的小路大叫李虎枪回身从围墙上探头向外望去只见远远来了几骑当先马上之人正是他的老上司李清李虎枪心中不由一阵胆怯人家早已成龙在天上飞了几圈而自己仍然是一条小蛇在地上爬行。 李清走近校场早已被从前的下属包围众人大声向他打着招呼、拱手施礼. “头儿升了官怎不来看看我们?”. “恭喜李侍郎主管户部!”. 各人脸上表情各异久别重逢心情激动者有;套老交情想走户部侍郎路子者有;李清一一和大家打招呼不少人的名字他还记得。 这时李虎枪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眼光复杂地望着李清带一点自卑和失落唯一 支持是他有个妹子平阳郡主李惊雁。 李虎枪干笑一声道:“你的手下好生厉害!” 李清哈哈一笑“你若上战场干上几仗也不会比他们差。” 他从马上跳下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将他拖到一边低声道:“上次看望世叔时本来也找你有事你却不在。” “什、什么事?”李虎枪一阵心虚不由变得结巴起来。 李清微微一笑道:“我打算在户部下成立一个稽查署缺少一些干练之人如何你可愿意来帮我?”李虎枪是他未来的舅子倒是可以大用。 “这.时倒拿不定主意。 “没事儿我只是先透个信给你现在不要你答应。” 李清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等过些日子我把具体职务拟定出来你再考虑。” “小王爷来了!”不知谁叫了一声众侍卫纷纷闪开一条路脸上都露出敬畏的神色只见广平王李俶大步走来脚步沉稳而坚决他披甲带盔、腰佩横刀只短短半月不见他的气质已经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在他那生气勃勃的脸上流露出一股石雕般的王者之威和俨然之气。 “好一个人中之龙!”李清暗暗赞叹他急忙迎上来向李俶躬身施礼:“李清参见殿下!” 李俶连忙将他扶住。“李侍郎不必多礼应该感谢地是我多谢李侍郎的鼎力相助。” 他又向众人挥了挥手“大家忙去吧!” 一众侍卫见小王爷与李清有话要说都知趣散了李俶将李清带到校场旁临时搭建的木屋里关上门李俶却倒头便拜。泣道:“求李侍郎救救我父王!” 李清见他忽然给自己跪下着实吓了一跳慌忙将他扶起“殿下千金之躯千万不可如此折杀李清了。有话咱们慢慢说。” 李俶长叹一声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昨晚生之事李侍郎想必已经知道苍天无眼我父王这下可真无法挽回了。” “我并不这样认为!” 李清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不信天事在人为只要对应得当我以为还有挽回余地。” “此话当真?” 李俶大喜他猛地转过身来。眼中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用一种企求的口气道:“如果能救回我父王。本王将重重酬谢于你。” 李清笑而不语他拉过两把椅子。随手掸去上面的积尘笑道:“殿下且先坐下听我慢慢道来。” 两人坐下李清沉吟一下方道:“实不相瞒我刚从高力士府上来他已经答应我尽力替你父王争取一个辩白的机会。” “高力士!”李俶大为错愕他知道高力士的分量。但他一直在自己父王之事上保持沉默怎么会忽然答应?他刚想开口寻问。李清却一摆手止住他地好奇继续道:“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给殿下细说现在先要按我说的办法去做你马上回去找到你父王告诉他皇上召见他时态度一定要坦诚先要承认是约了韦坚见面但见面的目的却是想了解皇甫惟明到底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李俶终于忍不住他呐呐插口道:“可是我以为应该否认约韦坚见面才是说只是一次巧合或者是被人陷害否则何以解释杨国忠和吉温会同时出现还有李林甫也在附近。” 李清冷笑一声“如果按照你这样去给皇上解释你父王立刻就会被废你以为皇上召太子觐见真是想听他解释什么吗?不是!这不过是一个过场做做样子罢了向世人表明他确实给过太子辩白的机会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再说什么陷害、阴谋反而只会加皇上下定决心。” “那说什么岂不是没用了吗?”李俶彻底糊涂了“这样一来承认和不承认又有何区别?” “不是这样。” 李清摇了摇头便将永王府下人口出妄言之事给李俶简单讲了只是隐瞒了自己在其中的策划他道:“其实皇上对立永王已经有了一丝动摇如果太子在此时表现出坦诚和谦卑和那永王形成鲜明对比我想皇上心中会更加迟疑等后日你再表现优异皇上或许就会看在你地份上饶过太子这一遭。当然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李清比出五个手指笑道:“五五对半我其实也只有五成的把握。”. 李清离开小校场缓缓向家里走去在他身后跟着荔非守瑜这是李清专门将他带回来在他的第三步棋中他就要用到荔非守瑜。 一路回来李清都沉默不语他在仔细推敲每一个环节中的细节事实上他也并不能控制这些细节比如太子是否真听他的劝向李隆基表现出足够的坦诚;还有李隆基对立永王的疑虑到底有多深是否会再观察几年;再有后日李俶表现如何能不能激李隆基产生立他为接班人的念头;这些他都无法掌握他仿佛在一根钢丝上行走摇摇晃晃每走一步都要精确到位才行。 回到家中李清立即将荔非守瑜带到一间密室为了使太子的悲情牌能够成功他有必要再最后助李亨一臂之力这就是他地第三步棋。 密室内李清将一把弓箭放在桌上对荔非守瑜道:“我知道你弓箭神射如果我让你百步外伤人但不死你可能办得到?” 荔非守瑜地点了点头傲然道:“一百五十步外我可以射雀头百百中。” 李清轻轻将长弓向他面前一推缓缓道:“那好明日你替我做一件大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第二百零三章 悲情牌 正月十七日兴庆宫李隆基的御书房内寂静无声只听见数人的鼻息在房间里轻微起伏太子李亨直挺挺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泪水已经沾满衣襟自进了经快半个时辰了腿早已麻木但内心的痛楚依然如锥子般一下一下猛戳他的心。 上元之夜他约韦坚在紧靠东宫的崇仁坊景龙道观商讨王忠嗣的调动却被相国党人抓个正着。 “宗室、外戚、驸马非至亲毋得往还!” 开元初年布的敕命在他脑海里嗡嗡回响事隔数十年没有人会记得这条敕命可当政治斗争需要之时它便出现了御史中丞杨国忠的奏折第一条便是引用这句原话。 此刻李亨已经明白这是父皇精心设的局自己脱套心切反而越陷越深悔恨和绝望在他内心肆意横流回想这十年的太子历程坎坷和挫折便一直陪伴着他从未稍停他象一条狗一样夹着尾巴生活在父亲的皇权之下可就是这样最终还是没有逃脱被烹宰的命运。“啪嗒!”一颗泪珠从鼻尖掉落下地摔成数瓣哀伤但身子还是禁不住微微颤抖。 在李亨的上方大唐天子李隆基略略仰着头他脸色阴沉用眼角余光扫视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儿子无声的饮泣让他心中黯然下面跪的既是他的儿子又是他的继承人特殊的身份注定他不能象普通人家的父亲给予他更多慈爱在这片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皇位远比眼泪重要得多。 “亨儿!”李隆基声音沙哑“事已至此朕不想再说什么了你回去好好反省吧!” 李亨的肩膀剧烈颤抖一下‘这就是结局了吗?叫自己回去回东宫还是别的地方?反省反省什么?’李亨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他想站起来可是腿早已经没有了知觉。 高力士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太子这个曾经被他寄予厚望的大唐继承人现在却变得异常卑微他心中忽然起了一丝怜悯不等皇上的眼色便主动上前一步扶起太子。 “殿下走吧!”高力士暗暗叹一口气在李隆基阴冷目光的笼罩下他小心翼翼地将一瘸一拐的李亨扶出了御书房。 一直盯着李亨离开李隆基的目光才慢慢收回从抽屉里取出一份诏书这是一个月前便已草拟好的废太子诏书只缺他最后的签署和盖上玺印。 李隆基的笔却迟迟落不下来‘内勾朋党、外结边将、宠用外戚’这是废太子的三大罪状就如同男人休妻要找到‘七出‘的借口一样这三大罪状皆偏软弱不足以废除太子。 李隆基一阵心烦意乱将朱笔向桌上重重一拍将刚刚进屋的高力士和站在墙角的鱼朝恩皆吓了一跳两人垂手而立动也不敢动。 李隆基起身来到窗前一把推开窗子早春寒冷的风迎面扑来将他心中的烦闷之气冲淡许多烦恼来自于庆王的节外生枝李隆基一直以为比李亨更低调更隐忍之人是永王可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李隆基心中仿佛吞了一只苍蝇般的难受。 ‘流水下滩非有意白云出岫本无心’若不是他以为大局已定怎可能从他家人的口中知道其本性。 ‘我家王爷明天是太子后天就是皇上。’ 李隆基冷笑一声太子之位还没到手他便想到了皇帝之位他望着墙角那枝性急的迎春花花朵已经枯萎怒放的花瓣凋零无几早春的严寒将其摧残得奄奄一息。 李隆基耐不住早春的寒意他返身慢慢走回到桌前又拾起桌上的诏书怔怔地望了半天忽然长叹一口气将它扔回了抽屉负手大步向门外走去。 “起驾!回宫。”. 且说太子李亨离开政事堂他并没有离开兴庆宫他孤身坐在偏殿里等待着末日的来临他的脸象纸一样白眯着的眼睛象祖母绿一样闪着光空旷的大殿里他象仿佛是一只束手待毙的孤狼所有的思维都停止了运转头脑里象他脸色一样白。 这不知过了多久‘皇上起驾!’太监拖长声调的喊声将他惊醒他打了一个寒颤僵死的大脑又慢慢活动起来“难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吗?可为何又没有人过来向他宣旨?” 李亨心惊胆颤地走出偏殿却见一人影匆匆从他身边经过似乎是一个宦官李亨不假思索地一把抓住他“你且给我站住!” 被李亨抓住的宦官正是大太监鱼朝恩殿内光线昏黑他并没有留意旁边所站之人直到被抓住他才现身旁之人竟是太子殿下。 鱼朝恩吓得一激灵急忙跪下“奴才未看见太子殿下请殿下恕罪!” “罢了起来吧! 无暇理会他的礼节一摆手盯着他低低声道:“适旨传出。” 鱼朝恩脑筋极为活络他立刻便明白李亨所指向两边看了看见左右无人便靠近李亨低声道:“适才皇上拿出圣旨犹豫了很久始终没有签现在回宫去了。” “你说的可是真?”李亨一把揪住他的胸襟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眼睛里闪烁着疑惑的目光。 “奴才不敢欺瞒殿下!” 李亨缓缓松开手心中一片茫然‘为什么?究竟出了什么事?’ 他忽然想起昨日长子对自己说的话‘父王孩儿有六分的把握认为你能渡过此难. 本来只当他是安慰自己之语但现在事实证明他所言竟是真的李亨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一只手在操纵此事而儿子是知道真相的。 ‘这个小鬼头!’李亨的心中开始明朗起来他忽然记起昨日儿子邀自己去观看他的训练倒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盘问他一番。 他看了看鱼朝恩向他点点头笑道:“你很好以后你要及时向我传递消息将来我绝不会亏待予你。”. 从兴庆宫到永兴坊并不远穿过安兴坊便是就在回东宫的路上。吸取上元夜的教训李亨再不敢随意乱走只打算在回东宫的路上顺便看看李俶的训练。 辘辘的车轮声在大街上回响太子李亨的仪仗穿过了安兴坊缓缓驶入永兴坊这是一支两百多人的队伍羽林军前后左右严密护卫着太子的马车又有专人在前面开道街上的行人纷纷向两边躲闪给太子的车仗让无一点路来。 远远地已经看见小小校场的影子小校场周围都是大片民居分布得整整齐齐清一色的白墙黑瓦路两旁绿树成荫一条条小街小巷穿插其中就仿佛一畦方正的菜地。 前方的路有点窄了行人颇多车仗的度放慢下来但就在车仗的百步开外一所靠窗的民居里一个身材高大手脚犹长的汉子手握一把弓箭眼光如炬紧紧地盯着李亨的马车靠近近了!已不到一百二十步汉子从箭壶抽出一支长箭搭在弓弦上锐利的箭尖反射出冰冷的光芒他将长弓缓缓抬起弓弦吱吱嘎嘎拉成满月箭尖笔直地指向太子马车的车窗但紧捏箭羽的手却没有松开他还在等等最后机会的来临。 太子的马车已经来到一个小小的十字路口忽然一声长长的马嘶鸣声传来从一条小巷口冲出一匹着火的惊马准确说是马尾被点燃了直向太子的马车冲去急促的马蹄声、沙砾飞溅的声音、马痛苦的悲鸣声惊呆了太子的护卫但只在瞬间他们便反应过来纷纷扬起马、拔出横刀向冲来的惊马刺去、砍去惊马最终没有冲撞到太子在距他一丈外倒地。 百步外那汉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太子马车车窗一眨也不眨目光中闪着微光就在惊马倒下的瞬间他看见了阳光下车帘上映出一个身影隔着车帘的缝隙向外察看。 汉子紧捏箭羽的手终于松了羽箭如闪电一般向那车帘上的黑影射去略略放偏直取他的肩臂那汉子随即扔掉弓箭不再管射出的结果转身便离开民房飞奔而跑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子遇刺被一箭射穿左肩消息如晴空一声霹雳瞬间便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震惊了朝野‘是谁?是谁下的手?几乎的目光都投向了十王宅方向假若太子遇刺身亡谁会是最大的得益者这里面的实在值得玩味。 一个时辰后整个长安城便宣布戒严一队队的羽林军和戍卫军在大街上奔跑挨家挨户搜查寻找可疑之人尤其是客栈、青楼、酒店这些流动人口比较集中的地方更是搜查的重点。 但奇怪的是十王宅一带却安安静静看不见半个士兵的影子更没有士兵进府搜查仿佛他们与此事没有半点瓜葛。 此刻长安城所有人谈论的话题都和太子有关上元夜太子私会外戚太子被政敌暗算真真假假闹得人心不稳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太子被刺两个时辰后皇上亲自去东宫探望太子的伤情使传得沸沸扬扬的废太子流言也由此戏剧性地嘎然而止。 失望、窃喜、愤怒、冷漠各种人世间的悲喜剧交替着在长安各个角落同时上演正月十七之夜注定将成为无数人的不眠之夜。 当天深夜戒严悄悄解除同时宗正寺传出消息明日各皇子、皇孙的演武比试大会正常举行。 第二百零四章 路遇杨花花 月十八日.天空一碧如洗.湛蓝色的天空仿佛不i重而纯净.长安城的各种轰动性消息也仿佛电影节中的大片.轮番上映.昨日是太子遇刺.余波未尽.而今日却是皇子皇孙的演武.或许上位者想用它来消除太子遇刺的震荡.转移世人的注意力.演武会商人休市、太学休学士庶权贵皆可前往观之于是原定在西内苑用来激年轻一代皇族血性的忆苦饭也就演变成了一场规模浩大的盛筵改在乐游原跑马场举行。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乐游原在长安城南地势高而宏敞身临其境可极目远眺看长安城大气磅礴看大唐帝国如日中天众多秦汉古迹让人忍不住思今追古、心生天地悠悠之叹。 长安的明德门、安化门、启夏门三门大开数以万计的长安市民兴致盎然形成三条一眼望不见边际的车马人流向乐游原方向浩浩荡荡行去今天原本是李清的上任报到日也因休朝而不得不改在明日他索性也携妻带女赶去乐游原踏花探梅一番。 “李郎不过是看打打杀杀怎么会有如此多人去?” 车帘拉开露出帘儿俏丽的脸庞她向前遥望黑压压一眼不见边际的人流惊叹道:“就连上元夜看花灯时也不见这么多人。” 李清将马靠近妻女的马车随手替她拢了拢额前几根散乱的丝笑道:“唐人尚武又是皇室宗族领军自然吸引人不过这也才几万人其实比上元夜要少多了。” 帘儿嫣然一笑点点头道:“或许是上元夜我只顾看灯去了。” “李清!” 李清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喝帘儿越过他肩膀看去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她推了推丈夫“那边有人在叫你你去看看吧!” 其实不用帘儿提醒李清早已经听见他更听出了是谁在叫他本想装着没听见身后马车门开了脚步声已经向自己靠近。 他心中只得叹息一声让妻女先走一步自己勒住缰绳回身在马上拱了拱手笑道:“三姐好久不见了。” 他对面不到一丈处正是杨花花来长安后不适应天气小病一场昨日才逾她憋闷了几日今天便想去乐游原散心老远就看见了李清。 杨花花明显变得贵气了一年多养尊处优的生活将她多年积贫的寒酸气一扫而光她穿着一袭镶着紫色花边的淡黄色拖地长裙腰间用红色丝带紧紧束住显得她柔软婀娜的姿态和她那令人心神摇荡的丰满**的曲线她的手臂和裸露在外的胸脯虽然已经白得令人眩目但她的脸似乎更加白嫩不施任何粉黛脸上垂着一络黑亮而又柔软的卷在卷下是一双闪闪光的杏眼蕴含着大胆而又略带一丝野性的目光。 杨花花的眼睛盯着李清射出炽热而又复杂的神色她丝毫不在意两旁无数双窥视她的目光摇曳着走到李清面前这一年多来她身边的男人不少都是才俊之士欲娶她为妻者如过江之鲫但她却没有一个看得上眼她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她要通过征服男人而征服天下在她所遇的男人中没有一能抵御她的魅力上至皇帝下至侍卫但惟独有一个人令她耿耿于怀数年都无法从她心里抹去这个人就是她面前的李清尽管他已经是大唐的户部侍郎可她依然忘不了当年那个和她回门的少年郎。 “一年不见你留须了。” 李清摸了摸自己短茸茸的下颌笑道:“我已近三十自然该留须了。” “可你在我心中依然是从前那个替我牵马的少年郎你还答应过要陪我去青城山我一直记着。” 杨花花别过头去掩饰她内心的激动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头慢慢上前抬头望着她却大胆地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李清手背上低声道:“我本来是想来看你的可生病了昨天才好。” 李清垂下眼皮看了一眼她的手淡淡道:“哦!春寒是要当心一点。” 语气平淡之极堪比一杯白水还淡杨花花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她刚要再开口却见后面的人群向两边闪开近百名家丁拥着一辆宽体马车而来马车也 们身旁车厢里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贤侄也是去的吗?” 车门开了宗正寺卿李琳从马车里大步走出他身后跟着一身雪白衣裙飘逸如仙子般的李惊雁李惊雁是昨晚被李琳派人接回去毕竟是未嫁之女不能久住李清府中她在马车里老远便看见了李郎在父亲面前她已经无法掩饰眼中流露出的痴情直让李琳摇头苦笑。 但李惊雁在马车停住的一刹那却愣住了透过车窗她看见了杨花花而且她的手竟然搭在李郎的手上又想到那天杨花花对帘儿的无礼李惊雁的眼睛立刻冷了下来她心中对这个无耻的女人充满了憎恶。 听见李琳的笑声杨花花的手迅拿开站到一旁去李清跳下马将缰绳扔给旁边的家人向李琳长施一礼大声笑道:“世叔是演武会的主办者现在才去可是迟了。” 李琳摆了摆手笑道:“不妨那边有卢少卿打理应该没事我刚刚去看过太子。” 李清向李惊雁打了个招呼却见她板着脸不理自己不禁微微一怔昨天晚上她离开时还含泪不舍只过了一夜怎么却变了个人似的念头一转他心中立刻明白过来不用说这一定是杨花花的缘故。 他微微一笑又回过头对李琳道:“我也是刚听说太子之事不知他伤势如何?” “还好没伤到要害将养几个月便可。” 李琳说着眼睛却偷偷地扫了杨花花一眼忍不住问道:“这位娘子好象在哪里见过?” 李清淡淡一笑道:“世叔忘了去年上元夜么?她便是贵妃娘娘的亲姊。” 李琳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急忙上前施一礼“在下嗣宁王李琳见过杨夫人。” 杨花花眼波流转瞥了李琳一眼却不回礼娇声颤笑道:“小女子可担待不起王爷之礼。” 身后的李惊雁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指着她怒斥道:“你虽是皇亲国戚但你本身没有诰命堂堂嗣宁王、三品宗正寺卿向你问话你怎敢不跪下回答?” 李琳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清见李琳难堪急忙一把抓住李惊雁手腕将她拖到自己身后李惊雁忽然想起就是这只手曾被那女人摸过她心中大恨甩了两下没甩掉手一翻一根尖刺般的指甲直戳进李清的肉里李清吃痛脸上却呵呵笑着打圆场道:“这么多人赶去卢少卿一人怎么顾得过来世叔快些去吧!听说今天皇上也要来。” 李琳感激地望着李清一眼干笑两声道:“是要去了皇上一般是走夹墙说不定此时已经到了。” “你们都是尊贵身份小女子高攀不上我先走一步了。” 杨花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狠狠地盯了李惊雁一眼转身便上了马车吩咐车夫两声在十几个侍卫的护卫下马车绝尘而去。 杨花花已走可这里的气氛却有些尴尬李清指了指前方远远停着的一辆马车笑道:“帘儿的马车就在前面等我不如让惊雁和她们一起去说说话世叔看这样可好?” 李琳被女儿伤了面皮心中着实不快他瞅了瞅女儿见她低头不语便缓缓道:“若你想去父王不拦你。” 李惊雁怒气已渐渐平息恢复了理智她这才惊悟自己卤莽了伤了父亲的面子心中不由一阵懊悔她摇了摇头低声道:“我陪爹爹!” 李清看了看李惊雁见她正低头向马车走去毫不理会自己他心中也不禁微微恼火向李琳拱拱手赌气道:“既然如此我便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翻身上马催马便行可走了几步他终于忍不住回头望去却现李惊雁正扶在车窗上呆呆地凝视着自己美丽的眼睛里竟噙满了泪水。 这一瞬间李清心中的一点点不满早飞得无影无踪他指了指手腕上深深的指甲印气鼓鼓地向她挥了挥拳头李惊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笑容宛如梨花绽放娇羞无限。 李清仰头哈哈一笑一挥马鞭战马飞驰而去。 第二百零五章 谁为左相? 空已经有了云天气清冷一群白色和蔷薇色的薄云碎好似冬天里解冻的冰块一样仿佛被鼓声惊吓的小鸟飞快地飘浮着。 乐游原一带已人山人海近十万长安市民赶来一睹宗室子弟的演武盛况跑马场内旌旗招扬、鼓声隆隆上万士卒在四周警戒并维持秩序这场盛会官方的说法是让李唐子弟缅怀先祖创业的艰难使日益靡的皇室少年重兴尚武之风;而李隆基的目的却是因玉环深宫无聊烽火不能乱点便想到此办法光面堂皇且公私兼顾;对于诸王之弟这却是一个敬上的机会大唐以武立国若能傲视群雄给皇上所留下的印象绝非施点粥所能比拟。 但对长安市民这是一场热闹而精彩的盛会给他们平淡无聊的生活多一点刺激一年难遇仅此而已。 虽然官民共乐却等级森严跑马场一划为二南面为普通市民及低品官吏早已拥挤成一片人的海洋;而北面的大片空旷之地为六品以上官员专用筑有长长的看台依品阶坐列正中是一座高大宽阔的木台一夜筑成此刻被数以千计的羽林军严密护卫上面为大唐天子李隆基及皇室宗亲的座位。 李清的马车缓缓驶入会场区有军士专门在入口处检查身份六品以上官员向右其余往走井然有序、丝毫不乱往右边不远在一棵高耸的杨树下一名黑瘦的宦官正站在树下焦急地张望。 他老远便看见了李清眼睛闪过一道惊喜跳着脚高声呼唤:“李侍郎!李清!这里、这里。” 李清勒住缰绳见是老朋友边令诚掉转马头向他迎了过去呵呵笑道:“边公公在等人吗?” 边令诚冲上前一把拉住他的马缰绳生怕他跑掉似的连声说侥幸“我就怕你今天不来否则我就无法交旨了快跟我走皇上召你觐见。” 李清却迟疑一下回看了看帘儿的马车歉意地笑了笑:“边公公就当晚看见我片刻且容我将妻女安顿了再去。” “不劳李侍郎费神各官员的位子都有名字我派一人领她们去便是。” 边令诚回头叫来一太监低声嘱咐几句那小太监点点头便领着帘儿的马车向停车处而去。 “李侍郎很是荣幸第一天上任便受皇上接见。”边令诚在前面引路嘴却不停“其实皇上昨天便想找你却突然生太子遇刺之事也就顾不上你了。” 边令诚的声音忽然小了他靠近李清看看左右无人便低声道:“此事干系重大若皇上问到你此事你只推说不知切不可乱说话。” 李清点了点他自然明白边令诚忽然变得热心的意思感激道:“多谢边公公了我府上还有一些西域土产改日我派人给边公公送来算是给边公公拜个晚年。” “呵呵!你实在太客气了。”. 乐游原是长安的风景胜地大唐皇帝在此设有行宫距跑马场不过一里地行宫整体呈杏黄色占地面积不大俨如一座寺院它坐落在一片树林里林木幽深、风景秀丽面前是一条潺潺小溪终年不冻、迤向南。 此刻这里也戒备森严李清经过三道关口的搜身盘查才被领入行宫内在行宫正中的一间房内大唐皇帝李隆基正和相国李林甫商讨这次韦坚案后的人事变更问题。 只一夜间李林甫便似老了五岁上元夜的意气风此刻在他身上已荡然无存一连串意想不到的事生尤其是太子遇刺引起朝野震惊舆论立刻偏向李亨失去了废太子的大环境虽然李隆基并没有明确表态但从他迟迟不废立诏书便可猜测出他也举棋不定甚至已经有所保留帝王之心永远也让人捉摸不透它没有正误无时无刻都处于平衡之中。 李林甫暗暗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太子其实已经逃过这一劫否则李隆基也不会这么快就对韦坚下手了。 罢了!还是先削掉太子党羽再说想到此李林甫态度坚决道:“陛下韦坚结党营私败坏朝纲此风万万不可长臣以为凡韦坚一党皆须贬黜或者罢免还有皇甫惟明私募新军这似同造反更不能轻饶请陛下一并惩之。” 李隆基眼皮微合双目只露一丝缝隙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正躺在高椅上一页一页翻看李林甫草拟的韦党清册还有皇甫惟明的一些心腹。 他叫李林甫来并不是为了清洗太子党相反除了太子党的一些骨干外其余的他都准备留用为章仇 建章仇党打下基础。他叫李林甫来是想和他商量陈▋|:).;朝之中左相和右相同时被一党所占这决非好事还有执政事笔几乎就在李林甫一人手中这也非正常。 ‘啪!’的一声李隆基将奏折轻轻合上搁在桌上淡淡笑道:“韦坚、皇甫唯明一案朕已经有了一点初步的想法过几日便会公布自然他刑部尚书一职是不好再任可由工部尚书6景融补上这样工部尚书一职便空了出来朕想调原益州刺史现岳州司马李道复为工部尚书兼将作监不知相国的意思以为如何?。” 李林甫自然明白这是李隆基之意表面是重用自己的心腹但实际上是为下一步提拔自己的长子将作少监李岫做准备他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太子不倒对自己倒未必是坏事他微一沉吟却道:“李道复做过上州刺史资历才干自不必说但他因罪被贬不足两年现在用他老臣担心朝中会有人不服。” “这倒不必考虑。” 李隆基摆摆手笑道:“海家走私案他只是失察之罪倒不必过分苛责于他正如相国所言他资历才干都不错不用实在可惜既然相国无异议朕就定下来由李道复出任工部尚书兼将作监监令。” 李林甫大喜向李隆基谢道:“臣就替李道复谢过陛下了。” 李隆基眯眼不语心中却一阵冷笑停了一会儿他又微微笑道:“今天请相国来还有一事想和相国商量就是尚书右仆射的人选爱卿可有好的想法?” 唐朝尚书省最高长官为尚书令其副手为左右仆射但因太宗李世民任过尚书令为避嫌后来便不设尚书令以左右仆射为尚书省最高长官到中唐后中书令与门下侍中分掌六部大权左右仆射渐渐被架空成为一虚职主要用于安抚地方大员天宝十三年安禄山被封为尚书右仆射便是对他的笼络。 李林甫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李隆基忽然升李道复为尚书难道是为此事做伏笔? 他本来对此事早有腹案户部尚书张筠一直是太子李亨的暗中支持者他虽不管实务但对户部的影响相当大一直是自己插手不进户部的最大障碍李林甫一直想动他但张筠为前相张说长子家世厚重势力盘根错节不宜轻易动摇若让他迁尚书右仆射再扳倒席豫这样又空出户部和礼部两个尚书之职自己兼户部尚书、陈希烈兼礼部尚书这是何等美事但李隆基却抢先用李道复为工部尚书话倒不好出口了。 犹豫一下李林甫还是徐徐道:“皇上若问老臣的意见老臣认为户部尚书张筠任此职最为适合他各部尚书基本上已经轮遍升尚书右仆射正当其实。” 李隆基摇摇头道:“张筠家世虽厚但他资历尚不足任仆射还须好好磨练朕准备命他兼任国子监祭酒一职为我大唐好好培养出一批人才。” 他检出百官图表仔细地看了半天瞥了一眼李林甫才缓缓道:“朕想调陈希烈为尚书右仆射相国看如何?” 李林甫宛如一脚踏空他眼前晃了两晃险些没栽倒在地原来李隆基命李道复出任工部尚书他的真正用意竟是在此用一个工部尚书来换一个左相自己还当占了便宜其实是中了李隆基的套他口中又苦又涩急替陈希烈分辩道:“陈相国虽然锐劲不足但沉稳有余任左相也仅一年多尚未有机会施展才华老臣刚刚和他有所默契不如陛下再给他三、五年机会让他能协助老臣将募兵改制完成再调走不迟。” “募兵改制任重道远朕就是担心陈相国过于沉稳锐意不足才想换一个有既擅长治军又久为政事的人来做此事朕意已决相国不必再多说。” 李林甫听到这里便知道这是李隆基早就策划好之事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长长吸一口气沉声问道:“不知陛下准备用那位大臣任左相一职。” 李隆基翻了翻桌上的奏折过了好一会儿他嘴里才吐出四个字:“章仇兼琼!” 第二百零六章 盐铁使的人选 仇兼琼为左相让李林甫黯然无语心中一阵阵寒料到李隆基不会让自己一党独大他一直认为李隆基名义是用杨国忠来作杨氏宗族的代言人但实际上这只是一个假象李隆基绝不会用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来和自己唱对台戏他的隐线极可能是李清为此他早早布局在杨国忠身边安插眼线挑唆杨国忠去对付李清。 不料章仇兼琼却横空出世原来这才是李隆基真正要用之人用李清作户部侍郎之谜也就迎刃而解他是章仇兼琼的门生将来更是章仇兼琼的左膀右臂。 两人都不再说话房间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这时边令诚轻手轻脚走进房间跪下道:“回禀陛下户部侍郎李清已经带到现在门外等候召见。” 李隆基点了点头“宣他进来!”他又回头对李林甫笑道:“演武会恐怕已经开始了相国可先走一步朕即刻便来。” “如此老臣先告退!”李林甫慢慢退出正遇见奉诏而来的李清。 “属下见过相国!”李清急向李林甫施一礼李林甫却一言不他望了李清半天忽然拍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便黯然离去。 李清心中略略有些诧异他一直盯着李林甫的背影走远了这才慢慢回头却见高力士站在门口正向自己招手。“李侍郎请快一点不要让皇上久等。” 李清急忙加快脚步走进房间只见李隆基手中把玩着两枚核桃正专心致致看一本奏折好象是自己前两日递上地‘新盐法’。 他上前一步躬身向李隆基道:“臣李清参见陛下!” 李隆基却似乎没有听见自己的话他依然在全神贯注地看着。随手拈起一枚核桃轻轻敲击桌面李清不再言语只站在一旁耐心等候。 李隆基又翻了一页忽然若有所感一抬头却见李清站在一旁。便将奏折放下呵呵笑道:“李侍郎已经到了来!先坐下。” 他先命李清坐下又将剩下的几行匆匆看完这才将奏折合上对李清笑道:“你的新盐法朕已经看了三遍才现它与汉时的榷盐法有所不同汉时是由官府垄断整个盐业行当除煮盐者外不许民商参入。而你的新盐法却只垄断第一个环节收购原盐再加价卖给民商。朕有点不大明白这一点你可把你的思路先讲给朕听听。” “且容臣细细讲来。” 李清微微欠身笑道:“盐业利益丰厚。自古历朝历代都十分重视这个不须臣赘言但汉武帝的榷盐法和我大唐开国至今实行地盐政都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好那就是地方与朝庭的利益划分就拿我大唐现在的盐政来说不论是进行盐田屯营还是井盐直接贩卖卤水。都是由地方官府来进行所获利也由地方上缴朝廷。这其中各地的劳役支出、沿路损耗、盐司权限以至地方分利皆是一笔糊涂帐明明可以有百万贯的盐利可最后入左藏(中央金库)只有十数万贯所以也不受朝廷重视。 臣因此以为对盐政朝廷应该坚决收权设立直属机构进行专卖也不需从民户中抽丁服盐役应象军户一样设立专门的盐户从事盐业生产由朝廷直接控制由朝廷地专署机构向其购买再加价卖给盐商所有漕运贩卖皆由商人自己完成官府不干涉这样一来地方官府无法再插手盐利而加价的盐利则以税的方式直接收归朝廷臣最保守的估计一年的盐税少说也有三百万贯。” 三百万贯这就相当于大唐现在一年的税钱如此巨额的收入使李隆基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有了这笔钱他的许多计划都可以实施但他依然对交与民商经营不甚理解不由疑惑道:“盐利归朝廷朕极为赞同但由商人来进行二道、三道的经营贩卖朕却不是很赞同商人皆唯利是图之辈盐又是民生必须若由他们控制贩卖那天下百姓岂不是无盐可吃或是有盐也吃不起?” “陛下臣倒不是这样认为!” 李清摇了摇头道:“史记中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臣也是商人出身深知商人逐利地天性但凡事都有两面只要能善于用它有利的一面尽量减少寡头垄断打击不良商人若有必要朝廷也可设常平仓调剂让它囤积不成而对于守法商人则放手让它们经营朝廷收税便是否则事事都由官府来做不说这庞大地人员开支朝廷负担不起而且这中间的暗箱操作这损公肥私之事也禁绝不了臣地新盐法正是从这个角度考虑才建议以民商来直接面对百姓。” 他一边说一边偷眼看李隆基的表情见他虽然在听但明显有点心不在焉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这让李清不禁暗暗叹息唐朝的商业之所以比不上两宋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官府对商人限制太大一方面课以重税设下种种规矩另一方面却又从骨子里蔑视它作为一国之君的李隆基都如此轻蔑商人更不用说下面的文武百官。 但这又不是几句话就可以将李隆基说通的事唯有以利诱之以事实来说话让他逐步接受自己商能兴国地思想。 想到此李清长身而起脸上洋溢着坚定而果断的神情他道:“陛下现在盐税收入也不过一年十几万贯影响并不大倒不如让放手让臣去试验两年臣愿意立下军令状两年内若拿不出三百万贯地税收臣甘愿被罢去户部侍郎一职。” 不知是李清坚定的态度让李隆基动容还是三百万贯的承诺让他动心李隆基考虑了半天才终于缓缓道:“也罢朕答应你这一次可效仿江淮转运使一职设立盐铁使不过此职一般由尚书级的官员担任你不太适合可任副职至于正职么?” 李隆基犹豫了一下李清却立刻接口道:“臣愿意举荐广平王李俶殿下任盐铁使一职。” “俶儿?” 李隆基一怔他随即微微笑道:“这次演武会他的三百军便是你借给他的吧!” 李清吓了一跳他上前一步左膝跪地道:“回禀陛下这三百军从南诏起便一直跟随微臣感情已深特恳请陛下将这三百军转到户部或 使下让他们继续跟随微臣。” 李隆基却半天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盯着李清徐徐道:“你为朕拿下石堡城朕却一直未能赏你这次盐制改革看似简单连朕也知道它会涉及到多少人切身利益甚至还有皇亲国戚所以你的人身安全朕要保证这三百军便赐于你作为你的贴身侍卫好好为朕效忠吧!至于广平王任盐铁使一事且容朕再考虑一下。”.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划过跑马场的上空初春时分虽然寒冷透骨疾风将四周的战旗刮得猎猎直响。但赛场已经人山人海人人挤得汗水淋漓通身冒着热气眼睛通红地望着场内嗓子已经喊哑。 赛事渐渐进入**最后的对决即将开始应对双方一为庆王之子新平郡王李俅另一边即是广平王李俶。 此时赛场外喊声震天可主持这场比赛的太常卿、驸马都尉张垍却迟迟没有令他得相国的指示最后的决赛一定要等陛下和贵妃娘娘来后方才能举行。 李清好容易才寻到自己的位子在紧靠大木台的东侧说也巧正好和吏部侍郎杨慎矜邻座他也是携妻带女而来李清不在便是由他在关照李清的家人李清上前和他寒暄几句周围人多。倒不好谈及杨慎矜与章仇兼琼会面之事又和他妻子打了招呼这才小心来到自己地坐席前。 “抱歉!我来晚了。” 李清挤到帘儿和小雨的中间这才现李惊雁也在旁边两人目光相碰李清尴尬地笑了笑李惊雁脸上却飘起一片晕红急将目光移开。 “李郎怎去了一个上午才来。这已经快结束了。”帘儿不由有些埋怨道。 李清歉意地笑了笑“等皇上召见所以迟了。” 他起身搭手帘向赛场望去半天却不见比赛之人便问帘儿道:“广平王出阵了吗?可有他的消息?” “他已连胜三场下面便是他与新平郡王的对决。” 李惊雁也是王室之人。对这些参赛的皇家子弟都十分熟悉不象帘儿她们看了半天都还是一头雾水。 这时木台上一阵纷乱无数侍卫都向那边跑去远远地可看见李隆基携杨贵妃出现木台之上随即被一顶巨大的黄罗伞遮挡。 驸马都尉张垍见陛下和贵妃都已经入位他一声令下立刻有一面巨大的红旗在赛场上竖起。这是比赛开始的信号。 “呜-呜-”低沉地牛角号~只见他们个个盔甲鲜亮槊光闪闪。十数万长安民众顿时爆出一阵欢呼骑兵分为五队在新平郡王李俅的带领下五百支长槊直指天空这是从万骑营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士是庆王向羽林军大将军陈玄礼求来其具体指挥的副将为家将领杜乾运。 就在市民焦急地四处寻找另一支队伍时隐隐地已经有人感觉到耳膜的震动。是鼓声有节奏。低微而沉闷渐渐地心脏也跟着节奏地一下一下跳动起来这时一个黑点从西方出现这个黑点慢慢变成一个黑团又散开成一条黑线。 也是骑兵三百黑盔黑甲的豆卢军骑兵甲胃上泛着冷冷地寒光他们一个个低沉而无言长槊端平直指前方在队伍前面有三匹马中间手握横刀、神色严峻的正视广平王李俶他腰挺得笔直目光清冷锐利地紧紧盯着前方毫不畏惧、充满了自信浑身散着强大的王者之气他身后一左一右则是河西走廊上的土匪头子荔非兄弟一个长脸长须 闪烁着智慧目光的荔非守瑜另一个则凶神恶煞、满脸横肉小儿见了也不敢啼哭的荔非元礼。 “这就是朕的皇长孙广平王俶儿。” 李隆基手指李俶向杨贵妃笑着解释道:“能文能武却温和贤良朕最喜欢他。” 但他的眼睛却偷偷地瞟向坐在一旁美貌素白、却又透出一丝野性的杨花花杨花花早已现李隆基的偷视她用火辣辣地目光大胆地挑逗着这个至高无上的大唐天子尤其将她丰满地胸脯挺得高耸。 李隆基几时见过这种光天化日之下的挑逗忽然想起初见她时她竟然偷偷捏了自己一把心中顿时一片燥热只觉鼻息艰难嘴里干渴一点唾液也没有. 突然李隆基地注意力被赛场上吸引了只见李俶的骑兵终于动了起来仿佛是冰峰断裂从巨大的冰山上轰然扑出盔尖在晨光下寒光闪闪像天际的一颗颗闪烁的小星星三百骑兵向赛场疾驰而来。 赛场上一面寂静每一个人都紧张地盯着这支杀气腾腾的军队所有的人都听到了远方奔腾的马蹄声迎着春风战马在起伏纵横黑色地战旗在风中飘扬向比赛场地疾驰而来。 原野上响彻清晰嘹亮的号角声瞬间又转换成雷鸣般地怒吼飞驰而来的马队中突在最前面的骑兵将领高大魁伟、强健威武只见他他身着大唐军服手舞未开刃的长槊气势钢猛他身后的骑兵个个身披铁甲寒光闪闪动作迅猛好不壮观。 “杀!”李俶横刀霍然挥出短促的命令象一声炸雷在所有士兵的耳畔震响。“杀啊!”刹那间这炸雷又变成了一条滚雷在乌云下连续炸响。大风怒号号角亮铁箭铮铮五百把长槊高高举起又化作五百条银龙的犄角尖刺闪着寒光迅如闪电奔腾着、咆哮着卷起千军万马的气势直向对手扑去李俅脸色微变他极力保持镇定但战马已经‘嗒!嗒!’地向后退. 这气势让所有人都为之骇然一边是待遇优良、养尊处优的世袭禁卫军而另一边则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铁血战士不用多述胜负已经可见高下。 李隆基望着镇静而又威武的李俶欣慰地笑了他忽然想起李清的举荐大唐第一任盐铁使李隆基缓缓地点了点头但就在这时他的脑海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自己为何不能立皇孙为储? 第二百零七章 触犯权贵的利益 宝五年一月东宫易主之事仿佛一片没有水分的乌云作、闪电雷鸣气势汹汹而来到最后只落下几颗粗重的雨点便飘然而去。 刑部尚书韦坚贬括苍太守并当年七月流放临封郡随即赐死;陇右、河西节度使皇甫惟明贬播川太守(今贵州遵义)半途暴病而亡;太子少保李适之贬宜春太守到任饮药自尽; 韦坚外甥嗣薛王李员贬夷陵郡别驾女婿巴陵太守卢幼临流放合浦郡其弟韦芝、韦兰皆被充军西域。 太子李亨随即上书称自己与韦坚一族并无瓜葛为表明心意李亨休太子妃并强令其出家为尼。 天宝五年的初春确实为多事之春在处置完太子党骨干后李隆基又以礼部尚书席豫和工部尚书6景融年迈为由准二人退仕回乡以养天年 随即在朝中进行人事大调动左相陈希烈改任尚书右仆射兼太子少保;兵部尚书裴宽进为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调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为左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兵部尚书;调原益州刺史李道复为工部尚书兼将作监令;李林甫又保奏川刺史裴敦复为刑部尚书; 在一系列人事调动完成后李隆基随即布敕令在全国范围内推行新盐法命广平王李俶为盐铁使、户部侍郎李清为副使共同推行盐法。 新盐法的突然推出如一声晴空霹雳将大大小小各相关利益者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各利益相关者纷纷串联密谋盐法之下暗流涌动各种权谋手段开始在酝酿之中. 早春二月小雨润如酥这是一种让人无从辨别雨滴的极细的雨飘洒在身上、脸上直浸润到心中去天犹如张着一顶淡灰色的纱幕朦朦胧胧山青、水绿仿佛是一幅极浓郁的水墨画。 长安十王宅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庆王的府前一名气质俊雅、身着皇服的中年男子从车中走出几个从人立刻撑伞上前搀扶他进了庆王府。 庆王府的门房并不上前阻挡那中年皇子便是庆王的亲弟、荣王李++都是天快擦黑时才来可今天却是中午便到倒是头一遭。 李琬是李隆基第六子与庆王李琮同为刘华妃所生打虎要靠亲兄弟自然两人的关系也就最为密切与其他兄弟一样李琬身上也是光环重重开元十五年授京兆牧又遥领陇右节度大使;开元二十三年加开府仪同三司余如故;天宝元年六月授单于大都护。 他一跨进大门便见大哥李琮急惶惶迎了上来并没有打伞密密的细雨沾湿了他的头和衣服可见他在雨中已经等了自己多时李琬不由笑道:“什么事让皇兄如此心神不宁连伞都不打一把?” 李琮紧锁眉头上前挽着兄弟的胳膊苦着脸叹道:“一言难尽皇弟先到为兄的书房里再详叹。” 二人进了书房李琮将门窗都放下又嘱咐下人在外面守着不让任何人进来李琬见他神情严肃便低声道:“大哥可是为太子之事不悦?” “永王那厮空欢喜一场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为此事不悦” ‘砰’地一声响李琮在桌上重重砸了一拳咬牙切齿道:“我是为盐法而恼火如此一来岂不是断了我的财路。” 李琮在蒲州和益州有盐田、盐井无数从不纳一文盐税每年私自售盐即可获利数十万贯当年海家之所以攀上他这棵大树就是替他打理蜀中盐井的缘故。 而新盐法一出全国山、海、得私自出售虽然他的产业不失但朝廷收盐的价格必然是按现行官价来每斗只有十文这和他私卖每斗五、六十文相差实在太大若扣去杂役、损耗他几乎就无利可图这怎么不让他着急恼火。 李琬同情地望了一眼正垂头丧气的大哥新盐法之事他也刚刚知晓他本人不涉及私利所以这新盐法与他并无多大的关系但大哥却不同他一大半的财源都是靠贩盐牟利新盐法一出对他的冲击尤其大。 李琬摸了摸削瘦的脸庞略略沉吟道:“这新盐法我也是草草读了一遍我记得好象是官府拿到盐后再转卖给商户大哥再接下来不就是了吗?” 李琮重重哼了一声他恨声道:“你还不懂若原盐被官府买去他们再加价卖出所加的价格就绝对不会是一成两成那么简单他们必然要将大部分盐利截下盐民和盐商所能拿的只能是小头原来是三分盐利一分官二分民的局面而新法之 就会变成八分官二分民了这又如何有利可图?” 说到此他抬头盯着李琬眼中含着希望又道:“但我认为再好的律令也是靠人来施行如果这盐法施行不当必然会造成民怨沸腾到那时父皇或许就会废除它所以我找你来就是想商量一下弄个什么法子拖住李俶那兔崽子的后腿让他有令也难行。” 李琬却冷笑一声缓缓摇头道:“大哥以为这新盐法真是李俶在做吗?你若将目标对准他那你就大错特错。” 李琮微微一怔略一思索他猛然醒悟道:“你是说. 李琬轻轻地点了点头目光里飘过一种讥讽的神色、一种奸诈的阴影“不错新盐法真正的幕后掌控者便是你的老对头新任户部侍郎李清。” “老对头?” 李琮嗤笑一声“他一个小小的侍郎也配做我的对头吗?顶多是我脚上的一根肉刺罢了拔掉就是。” 对于李清庆王李琮是从来没有将他放在心上海家之事他认为那是栽在章仇兼琼的手上一个连胡子都没长全的从四品小官怎配和自己、堂堂的皇长子相提并论章仇兼琼也只能算勉勉强强。 李琬见他轻视李清心中微微摇头虽不知这新盐法是出自何人之手但从李清刚任户部侍郎便推出此法来看极可能与他有关但他了解大哥既傲慢又顽固李琬也不好多说什么他想了想又道:“我倒有一个办法可有助大哥躲过此难。” 李琮精神大振连声催促道:“你快说是什么办法?” “此办法和现在朝中的新格局有关。” 李琬阴阴一笑道:“章仇兼琼任左相这章仇党便运应而生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盐法恐怕也是他其中的一把我在想既然我们想灭这盐法那李相国难道就会袖手旁观吗?答案自然是不会所以我劝大哥最好去和李相国谈一谈说不定他便有好的办法。” 李琮点了点头李琬说得有道理既然有共同的敌人他不妨和李林甫再联手一把. 韦坚案后太子党垮掉朝中格局骤变新兴章仇党开始显露头脚李林甫却微微松了口气既然李隆基想到用新党来平衡自己这就说明他暂时还没有除去自己之心。 尽管如此他对章仇党依然十分忌惮若任由他们坐大那将来知政事之位也就得换给章仇兼琼况且这章仇兼琼也不是太子李亨那般好捏须让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付。 这天下午李林甫刚刚从朝中回府却在府外见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旁边站有几十名护卫家丁似乎有些眼熟李林甫凝神想了想忽然记起这是庆王李琮的马车。 “他来找自己做什么?难道是为盐法之事?” 大唐最大的私盐贩子便是庆王李琮这一点李林甫是知道的但他一直装糊涂不过问皇家之时但这次新盐法颁布当其冲便是庆王。 就在进门的瞬间李林甫忽然笑了他脑海里闪过一条借刀杀人之计新盐法是李清所定他与庆王偏偏又有旧怨新仇旧恨齐这倒是一次收拾李清的好机会。 “本王不请自来打扰相国了。”甫见他进门他急忙笑着迎了上去。 李林甫却拱拱手笑道:“哪里!庆王殿下来拜访老夫是老夫的荣幸怎敢有怨言。” 下人上了茶低头退下李琮心急火燎便开门见山道:“本王来找相国是想打听那盐法之事不知是哪位大臣拟订本王现其中漏洞颇多便想和他好好探讨探讨!” “那盐法么?老夫听说是新任户部侍郎李清所拟他人比较年轻可能会有考虑问题不周有漏洞自然难免。” 李琮沉默了竟真的是李清所定他暗暗咒骂着李清脑海里却在思考如何开这个口可想了半天却找不到和李林甫联手的借口。 “弄得民怨沸腾最后得不偿失所以本王在想. 说到此李琮竟说不下去了他想让李林甫出面反对新盐法可李林甫一直不变的笑容让他无法开口。 但李林甫仿佛知道李琮所想他微微一笑道:“那御史中丞杨国忠倒是与殿下的想法颇为相似若殿下认为这新盐法有不妥之处老夫建议你可直接去找杨国忠他是御史这正是他的本分之事。” 第二百零八章 暗流涌动 杨国忠这两天脾气颇为暴躁一天到晚阴沉着脸对府里的奴婢非打则骂整个杨府仿佛又回到了三九大寒之日起因是他的长子杨暄举礼部膳部司主事一职各个环节都已打通连李林甫都点头答应可批转到吏部时却被杨慎矜驳回‘非科举出身不予录用!’ 其中缘由杨国忠自然明白分明就是杨慎矜挟私报复哪里是什么非科举出身否则他自己又怎么能做到御史中丞现在又兼了太府寺少卿一职但就算杨国忠知道他也无可奈何杨慎矜是吏部侍郎手中握有实权在火气无处可泄之际他的奴仆便遭了殃。 这天下午从皇城散朝归来杨国便将自己关进书房当然他不是为了读经阅史而是和他儿子的师傅、前年科举状元赵岳商量长子杨暄参加今年科举一事。 “进士科重诗明经科偏策属下以为公子基础不是太好可报明经科取中的机会相应要大得多。” 赵岳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窥视杨国忠的脸色自李林甫将他安插到杨国忠的身边赵岳凭借他的才学很快便博得正思才若渴的杨国忠的信赖成为他的文胆但他也着实鄙视这个不学无术之人只凭裙带关系便飞黄腾达哪有李相国的半点城府和雅量。 而他地儿子更是狗屁不通。四书五经都没学完就凭去年捐来的举人也想参加大唐的省试?哼!实在是荒谬绝伦。 但脸上却不能半点表露他弯腰陪笑道:“属下届时可为大公子准备十几篇策论只要公子熟记便可。” 杨国忠虽然不学无术但毕竟当了近一年的京官也知道大唐科举决非背十几篇策论便可通过见赵岳说得轻描淡写。显然是在欺自己无知他心中微微恼怒当下便拉长声调道:“上最好靠不上就进宫当侍卫去李相国当年不也是侍卫出身吗?” 说完。他狠狠瞪了赵岳一眼目光里流露出不满之意。 赵岳见杨国忠脸色不善急改口道:“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属下是说只要事先得到科考之秘再准备充分便有把握通过明经科考。”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是我误会你了。” 杨国忠脸色稍霁沉思片刻又道:“不知今年的主考是何人?” “听说是礼部侍郎达奚珣为正吏部考功署郎中苗晋卿为副。” 赵岳见杨国忠面露难色不由微微笑道:“此事中丞大人为何不去求求相国。其实只需李相国一句话的事。” 杨国忠醒悟却不肯在赵岳面前丢这个面子。便干咳一声肃然道:“科举考试是举国大事。岂能因我儿子一人便寒了天下士子的心我身为御史中丞更要遵守法纪以后不得再提此事你好好给他温习考得过就考考不过就去做侍卫过几年我再荫他一官便是了。” 赵岳心中暗骂其无耻脸上却面露惭色道:“御史中丞高风亮节。倒是属下想得龌龊了。” 这时外边传来急促地脚步声。管家在外面低声道:“禀老爷庆王殿下派人在府外等候他要见老爷!” “庆王殿下派人?” 杨国忠的眉头诧异地拧成一团庆王之子李俅他是十分熟悉的但那只是酒桌上的交情象庆王专门派人来这却是头一遭找自己会有什么事他看了看赵岳便笑笑道:“犬子正在后宅用功就麻烦先生了。”赵岳会意便径直去了。 不一会儿管家领着一人来到杨国忠的书房内只见他不到三十岁模样儿俊美皮肤白皙但眉眼间却总透出一股阴戾之气若李清见到此人必定会大吃一惊此人正是当年海家唯一逃脱之人海澜的次子海中恒。 他逃到长安寻其姐但不久海家事其姐被庆王所休配入教坊而他因容貌俊美被有断袖之癣地庆王看中藏匿在身边改名为贾海他心怀仇恨曲意迎奉、讨好庆王渐渐取得他的信任成为他的心腹又被任命为大执事全权负责经营他的生意今天一早庆王李琮便派他来寻杨国忠试探双方结盟的可能性。 他上前一步先向杨国忠跪下行了一个大礼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递了上去“这是我家王爷给杨中丞的亲笔信请过目。” 杨国忠接过信先上下打量一下海中恒忽然问道:“听你的口音好象也是蜀人你叫什么名字?在庆王府内身居何职?” 海中恒起身再向杨国忠施一礼不卑不亢道:“在下姓贾名海是王爷府中的大执事替他打点生意在下是成都人前年因家道败落才来长安杨中丞从前做成都县尉时我还见过杨中丞一面。” 杨国忠闻言不由一阵呵呵大笑“原来还是故人来!请坐下说话。” 杨国忠拉过两把椅子请贾海(以后都称贾海)坐下自己才懒懒地靠在长椅上撕开信皮抽出里面的信细细读了起来。 信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仰慕他刚正不阿才德两全罢了最后邀请他到庆王府中赴宴。 杨国忠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研究其中每一个字地含义还是看不懂这封信按理庆王是皇长子地位尊崇自己与他素无瓜葛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他也没有什么把柄在自己手上为何会忽然向自己示好?难道是他又有什么内部消息自己要获高升了吗? 短短一年时间杨国忠从一个小小的金吾卫参军升到四品御史中丞又兼京兆少尹、太府寺少卿等数职可谓飞黄腾达四个字来形容尽管如此杨国忠依然不满足他想在九寺五监中得一个正职或者六部中任一侍郎将他一直眼红地李清压下去可他本人也清楚自己寸功未立如何升官。 本想熬几年资 可庆王的一封信函却又重新燃起他的希望之火他桌上盯着贾海道:“庆王殿下还有什么口头上的话没有?” “我家王爷让我转告中丞大人今晚已摆下盛筵敬请大人光临。” 停了一下他见杨国忠眼中还有些犹豫又徐徐将下半句话说了出来“我家王爷在京中人脉颇广若中丞大人有什么为难之事不妨可对我家王爷明言他能帮则帮。” “为难之事?” 杨国忠忽然想到儿子参加科举一事这倒是个好机会他立刻展颜笑道:“你回去请转告王爷就说杨某今晚必到。”. 就在杨国忠接受庆王邀请答应去他府上赴宴的同一时刻在皇城尚书省的户部署衙内李清还在和他的几个手下商讨实施盐法的具体措施对于新盐法实施的阻力李清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自古以来无论革新还是变法哪有顺利完成的况且他的盐法就是利益的重新分配对即得利益者有着强大的冲击力虽然新法只颁布了两天但他已经可以想象得到那些赚取盐利的人该怎样惊惶失措又该如何密谋串联商量对策。 按李清的计划他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来摸清现在盐市的状况比如哪些有背景之人在从中牟利?各地方收取盐税地渠道和手段又是怎样?这都需要花大量的人力物力去调查。才能做到有的放矢才能找到实施新盐法的突破口但李隆基却不给他调查时间便心急火燎地颁布新法也由此可见朝廷财政的窘迫状况。 直到李清上任几天后他才惊讶地现国库的窘迫状况远比他想象得严重各地的赋税刚刚解押进京。可扣除各种开支后左藏存钱已不足三十万贯而宫廷的开支一个月少说也要十万贯也就是说就算其他人不吃不喝只供应宫廷一处。也仅仅只够三个月地开支难怪他刚向李隆基提出延缓三个月再实施新法却被李隆基一口回绝。 “看来只能摸石头过河了!” 李清无可奈何这就算是考验自己处理突事件的能力吧! 在他下手坐有两人一人是户部左侍郎韦见素而另一人则是度支员外郎第五琦韦见素是韦氏旁支一向为官谨慎、官誉清明这次韦坚之祸也并没有涉及到他但韦家也由此与李林甫水火不容。章仇党建立后他便是第一批投靠章仇兼琼的要员。加上右侍郎李清整个户部就基本上被章仇党控制。所以李林甫才会奏杨国忠为太府寺少卿太府寺的职能相当于现在的央行、粮食储备总局和工商行政总局能在很大程度上制肘户部。 “李侍郎在下以为这次新盐法实施最大的困难恐怕有二一是地方抗命他们不敢但地方上地阴奉阳为却不会少比如漏报盐田数、比如拖延时间、比如操纵当地盐市。尤其是扬州更是盐的主产地。所以须派要员去坐镇扬州;第二个困难是京中涉及盐利的权贵小一点的就不说了亲王中庆王、永王都有涉及尤其是庆王贩卖私盐数额巨大、且公开操作连皇上对他都睁只眼闭只眼偏偏他又绕不过去。” 说到此韦见素偷偷地看一眼李清做了十几年的官他心里非常清楚要想顺利推行盐法恐怕先得将庆王拔掉否则上不遵下又岂能从可是要真的动他又谈何容易。说韦见素为官谨慎其实就是指他很少惹事上身能独善其身。 “属下的意思是尽快将盐铁使的衙门成立起来使政出有门人有专人否则事情不但办不好反而会误了户部的正事。” 韦见素的意思李清明白这推行盐法需用有锐劲之人去做象韦见素这种圆滑而从不得罪人地老老人就算他想参与李清也不会用他李清淡淡一笑道:“我找韦侍郎来就是想告诉你我的精力恐怕要放到推行盐法上去以后户部日常之事还需韦侍郎多多费心。” “这个是当然!” 韦见素心中窃喜却又有点愧对李清他想了想又道:“我可向李侍郎推荐一人此人是金部下地一名主事姓刘名宴极精通税务且干练有为李侍郎不妨好好用他。” 李清点了点头又回头对一旁沉默不言的第五琦道:“你是户部老吏三天内你替我草拟出一份人员清单。” 李清兼任度支郎中而第五琦是度支员外郎正是他地顶头上司历史上在安史之乱结束后正是第五琦采用颜真卿在河北使用的卖盐募钱法在全国推行新盐政使安史之乱后的朝廷度过了一场严重的财政危机。 这时韦见素已经告辞离去第五琦见他走远这才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名册递给李清笑道:“属下早已替侍郎准备好了。” 李清大喜接过来翻了翻名册上足有百人之多包括他们的简历、资质、身份背景且大多是四十以下正当壮年他将名册放下凝视着这个干练有为、颇知他心思的中年人想了一想道:“扬州是盐铁重地我的突破口就准备放在那里我想命你为盐铁支使去扬州推行盐法你可愿意?” 第五琦起身长施一礼肃然道:“为国赴命我焉能推却!” “那好!你收拾一下明日便动身。” 李清拍了拍他地肩膀微微笑道:“你若有任何不能解决之事可立刻禀报于我。” 这时门外有人急促地跑来站在门外高声喊道:“请侍郎大人回府府上派人来禀报家里有急事!” 第二百零九章 假道灭虢 说府中有急事李清顾不得再找其他人说话飞身上中赶去。 一众护卫冲出含光门却只见他的管家张旺领着几个家人正和守城门的士兵争执脸红脖子粗急得双脚直跳。 李清当即一声怒喝“张旺你在做什么!”他的脸立刻阴沉下来皇城是一国的行政中心岂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吗?士兵不教训他是看在自己的面上他却不知好歹。 自从他做了户部侍郎后他的一些老家人都开始有点得意忘形张旺在老家中用极低的价钱购置了百亩良田而据说车夫老余也在外面养了两个女人这些事情帘儿也知道她却过于念旧而放纵他们。 张旺忽然看见李清他急忙连滚带爬跑来带着哭腔道:“老爷下午有一帮痞子来滋事将门前的石狮和大门都砸烂二夫人出来交涉她、她. “小雨!?” 李清纵马上前一把揪住张旺的衣襟大吼道:“快说!二夫人怎么样了?” “二夫人被一块流石击中头部现在依然昏迷不醒。” 李清的大脑里‘嗡!’地一声小雨受伤的消息让他眼睛都红了他猛地抽了一鞭马臀战马一声长嘶冲窜出去在疾风中他又听到张旺结结巴巴的叫喊声:“老爷!西市那边也出大事了让你赶快过去。” 李清忽然勒住了缰绳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新盐法的敌人已经开始动手而且用的是最卑劣的手段向自己的亲人下手。 这一刻他的头脑变得异常冷静知道盐法是自己草拟的人屈指可数盐法推出来才仅仅两天便有人泄了密这人会是谁?李隆基、高力士、李俶、章仇兼琼、李林甫李清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冷笑‘李林甫!’只能是他了。 “都督我们是去西市还是回府?”后面的荔非元礼冲上来问道。 李清手一抬低声令道:“荔非守瑜!” “都督我在!” 李清脸色铁青脸阴沉得可怕他一字一句道:“你带一百名弟兄先回我府去若有人来闹事你给我用木棍驱赶若驱赶不走敢再动手者给我杀!” 说完他一催马战马飞驰而出半天他冰冷的声音才远远传来:“其余的弟兄跟我去西市!”. 西市李清的店铺里外已经闹翻了天上千名不明真相的长安市民已经将店铺里外砸得稀烂价值近万贯的蜀锦和绸缎被哄抢一空他的伙计抱头乱窜到处被人追打几十名市署的衙役在外围望着并不上前阻拦只防止祸及其他店铺。 “就是这个店铺的东主让盐价和米价暴涨大家烧了这个铺子!”一个瘦高个男子在外围嘶声叫喊。 “我们要米养家糊口!我们要吃盐!”旁边数人在跟着吼叫. “烧死他们!”暴怒的人群将伙计们推进店铺人群的激动已经被煽动到了极点仿佛一只正在熊熊燃烧的火药桶随时要生爆炸已经有人点燃火把向院墙内扔去。 就在这时密集的铁蹄声在远处轰然响起仿佛天际滚过的惊雷一群黑压压的骑兵在空旷的西市大街上奔驰相距还在千步外凛冽的杀气已经扑面刮来。 “快跑啊!官兵来了。”人群爆出一惊惧的狂呼人们跌跌撞撞向四处奔逃附近幸灾乐祸的店铺纷纷关紧店门几十个衙役更是惊惶失措逃跑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不等人群逃散李清的两百铁骑便已经呼啸而来拦住了所有的出口有上百人依然不要命地向外冲被士兵一阵乱鞭抽翻了几十个倒在地上满地打滚哭喊。 “统统给我赶到院子里去一个一个地盘查!”李清望着被砸得面目全非的店铺和满脸鲜血的伙计心中第一次动了真火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真当自己是病猫! 他忽然瞥见在一个墙角有一瘦高个男子在几个人的帮助下正准备翻墙逃走他冷笑一声马鞭一指令道:“将那几个人给我抓起来单独关押!” 十几名骑兵飞掠而过将那高个男子和他的几个同伙象拎小鸡似拖进了大院。 “李侍郎你这是干什么?” 西市署令闻讯匆匆忙忙赶到他见骑兵挥舞马鞭将人群向店铺大院里赶不禁惊呼道:“他们都是普通百姓你抓他们做什么?” “什么普通百姓。”李清鞭一指被砸得稀烂的店铺怒道:“普通百姓会做这种事吗?这分明是一群暴徒。” 署令急忙解释道:“李侍郎他们也是不得已现在长安的盐价由原来的十五文一斗一夜之间暴涨到一百四十文一斗涨了近十倍米价也随之上涨到每斗六十文了所以我们才负气前来。” 听说米盐涨价李清的气微微消了他他吐一口恶气尽量语气缓和道:“当然若真有无辜之人我自然会放走但若动手砸过我的店铺则要赔偿我的一切损失然后再放人!” 他纵马逼近 阴森森地望着他连声冷笑道:“倒是你为西市主官来砸店伤人你却不闻不问、袖手旁观莫非这是你指使的不成?” 署令吓得倒退一步连连摆手慌道:“李侍郎休要诬陷我这可不是随便说着玩之事我怎么会指使人砸店伤人这、这从何说起。” 李清见他虽然矢口否认但神色慌张显然有事瞒着自己这时荔非元礼走过来咧开嘴笑道:“都督那几个人交代了他们是. 他刚要说下去忽然现李清的眼色吓得连忙将后半句咽下肚去又转口得意地笑道:“我审人的手段在西域可是出了名再硬的汉子在我手上也挺不过一柱香功夫不要说几个小蟊贼。” 李清摆了摆手命他住口这才又回头对署令冷冷道:“我且不管你有没有指使但你失职已是事实这顶官帽你是戴不下去了自己去吏部交代吧!别让我弹劾你。” 说罢他转身就往大院里走署令却跟在他后面表情为难吞吞吐吐道:“李侍郎非我不肯管实在是上面压下话来我也没法子啊!” “上面?” 李清停住了脚步市署隶属太府寺太府寺新任的少卿不就是杨国忠吗?其实署令就是不说他也知道是杨国忠插了一手。 “你去吧!这次便饶过你不过我这次损失太大估计会丢一批老客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必须保证我的客源否则我旧帐新帐一起算。” “是!是!”署令如获大赦转身带了几十个衙役飞一般跑掉了。 待他走远李清才回头望了望荔非元礼似笑非笑道:“说吧!你问出什么了?”. 天已经黑了雨又开始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细若针尖淋在脸上让人感觉异常冰冷而不舒服一辆马车在十几个随从的护卫下从街角转弯过来车厢内杨国忠闭上眼睛正得意地亨着小曲他刚刚从庆王府回来今天是第二次去了昨日去捞回两个美貌的侍妾而今天又得到庆王保证他儿子会中榜的承诺当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杨国忠已答应庆王他将竭力阻止新盐法的实施。 他坐的这张马车也是庆王所赠布置考究、装饰豪华再加上车厢宽大而舒适让杨国忠实在喜欢不已。 今天一早庆王的心腹贾海就跑来告诉他今天西市将有行动命他告诉市署不得阻拦。 西市的行动应该结束了杨国忠却不知道结果怎样刚才在庆王府上他忘记问了。 马车行至府门口他从车窗现旁边的一棵大树下立着十几名骑士“停车!”他忽然看清楚了为之人正是李清。 “贤弟在雨中做什么?找我有事怎么不进屋去等。”开车门笑呵呵迎了过来。 李清等在这里已经有近一个时辰终于将杨国忠等来了此刻他的脑海里还回荡着荔非元礼的话: “.景. 又是黑道李清离开成都后便再也没有听过这个词不料就在杨国忠他准备推行盐政之时黑道的影子又出现了。 但时移事易他已经没有兴趣和黑道来斗现在一个小小的黑道对于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但他已经无法多想杨国忠出现在他面前李清望着他忽然淡淡笑道:“宗室、外戚、驸马非至亲毋得往还杨中丞天天向庆王府跑就不怕被人弹劾吗?” 李清突然冒出的话将杨国忠吓了一大跳这是他不久前刚刚弹劾太子所引用的原话虽然现在这句话的潜规则只适用于太子但谁非要较真的话见别的亲王其实也是不许的。 “贤、贤弟你在说笑话吧!”杨国忠的语气都有点结巴起来。 “这怎么是笑话呢?”李清将一本折子拿在手上摇了摇笑道:“我打算明日便向陛下如实禀报此事。” “贤弟开价吧!你要怎样才不向陛下汇报此事?”杨国忠最大的一个优点便是爽快说话做事都不拖拉开门见山他知道李清既然向自己开口他必然是有条件交换。 李清跳下马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其实我的条件很简单有一个活跃在东市一带的一个黑道叫东市帮他们竟敢行刺于我你既然又是兼京兆少尹那我就给你三天时间替我将这个帮派灭了所查获的钱物必须要先弥补我的损失。” 他见杨国忠在喃喃记颂便又高声提醒他。“记住最迟三天时间否则这本奏折就会很快出现在皇上的御桌之上。” 第二百一十章 寻求支持 丝在空中密集的纷飞没有月亮街道上格外的黑连常出来觅食的猫狗都躲到某个角落里酣睡寒冷而凄清的春夜使人眷恋在家里不愿出来家中明亮的***和温馨的笑容是人们心灵最好的归宿。 李清的府门直到一更时才勉强换好‘轰隆’一声沉重而又疲惫地关上了这一天让所有人都精疲力竭一盏一盏的灯都相继灭了但后宅主房的灯依然亮着。 房间里灯光摇曳弥漫着浓浓的药香李清和帘儿守护在床边两人都沉默无语地凝视着昏睡中的小雨她晚上已经醒来一次喝了一碗药又睡着了。 “李郎这新盐法是你想出来的吗?”沉默良久帘儿忽然问道。 李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道:“你可是听到什么话了?” 帘儿叹了一口气瞥了一眼小雨苦笑道:“上我家来闹事这是街头泼皮所为倒也罢了可我听宋妹说墟市里盐价涨得厉害一夜间涨了三倍不止最贵的还到了一百五十文一斗米价也跟着涨原本三、四十文一斗现在也涨到了六、七十文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说这是户部李侍郎做的孽我想这户部姓李的侍郎难道还有别人吗?” “你说得没错这个新盐法确实是我推行但还没有正式开始。现在市场上盐米涨价其实和我并无关系都是些不良奸商趁机涨价。” 李清冷笑一声道:“其实最早地原盐出来也只有七、、八文一斗上等盐也不过十文可最后到市场却卖到五十文在我们沙州还卖到八十文中间的利都到哪里去了?还不是被盐商、权贵拿走了。” 他上前轻轻搂住妻子的肩膀柔声道:“我的新盐法就是要剥夺这部分人的暴利。官府以十文从盐场里买来再加价到三十文卖给小盐商扣去漕运最后墟市的盐价也不过六、七十文和现在差异并不大。” 帘儿仰望着丈夫的脸忧心忡忡道:“我知道你不是害民之官。可我们也是从底层一点点拼搏出来的你忘记仪陇县那个柳县令了吗?老百姓地命运还是掌握在这些基层官吏身上你或许能管住京城可那些小县里你又能管得住吗?” 李清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用手去摸着下颌随即转成坚决的态度右手握拳打着左手的掌心“管不住也要管!帘儿你别看现在一派歌舞升平。其实这都是虚假的繁荣开元盛世已经是昨日黄花。天宝以后失地的农民越来越多。财富都被当权者拿走穷者越穷富者越富百姓没有活路只能卖身为奴就说那庆王他拥有地奴隶达万人可他还不满足。贩卖私盐、囤积粮食他们这些蛀虫早晚会将国家的根基蛀空。长此以往野心者怎会不窥到机会、兴兵作乱我从盐政入手就是想为下一步的改革积累财政基础只要手中有钱无论做什么事都可事半功倍。” 帘儿似懂非懂她呆呆仰视着李清忽然一把搂住丈夫的腰头紧紧贴在他胸前情绪激动道:“盐价就是长上天我也不管可你是我的丈夫我就是担心你得罪那些权贵他们肯定会对你下手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孩儿可怎么办啊!” 李清将妻子紧紧搂住微笑着抚慰她道:“你放心!我也不是好惹的我连吐蕃赞普都敢杀还怕那些什么狗屁庆王、永王之流吗?若真将我惹恼了我连他们也照收拾不误大不了咱们回西域去在那里就是另一个天!”. 次日天蒙蒙亮李清便早起去了皇城一路上到处是军队巡查气氛颇为紧张李清连连问了几人都不知是何缘故。 自从李隆基搬到兴庆宫每日的早朝便渐渐荒废先是三日一朝后改成五日上元节后早朝再没有过只是大朝和外使来朝还能勉强保持。 每天一早各部、寺、监的官员去署衙完成各自份内之事而相国们则去兴庆宫政事堂和李隆基商议一些军国大事。 李清现在要去的地方不是户部而是去吏部他眼前有千头万绪的事情要做平抑盐价、推行盐法、接管盐源但追根溯源当务之急还是要组建盐铁使没有人他什么事也做不成昨天第五琦给他地名单中不少人需要跨部门调用这都需要通过吏部。 “哈!我就知道阳明今天会来找我。” 杨慎矜老远见到李清笑呵呵地迎了上来他拉着李清的手上下直打量他口中连连念道:“还好!没有伤及人身。” 李清微一错愕“怎么昨天地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吗?” 杨慎矜捋须微微一笑道:“别看长安城域广阔但这种事流传却最快听说今天一早已经有御史准备弹劾你当街行凶、胡乱捕人等一会儿恐怕皇上就会问你此事。” “慎矜兄如何知道皇上要见我?” 杨慎矜抬头看了看天色望着李清笑道:“想必你还没有去户部吧!兴庆宫已经有旨传来上午各部侍郎、卿令以上皆须到兴庆宫参加紧急会议我正要出不如同去。” 二人上了杨慎矜的马车车夫长鞭一甩马车迅启动向南而而去。 “皇上地紧急会议可是为市场上盐粮价格暴涨一事?”马车上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清忽然问道。 杨慎矜沉重点了点头“听说是就是为此事昨天有几家粮铺被乱民所抢连万年县县衙也受冲击被烧掉一半皇上震怒命邢部、大理寺、御史台行大三司会审此案。” 说到此杨慎矜斜望一眼李清淡淡笑道:“恐怕今天阳明又要成大家所关注之人了。”. 兴庆宫的政事堂内一片肃然数十名大唐的重臣汇聚一堂等待皇帝陛下的训话昨日生在京师的抢粮事件事情虽小却是李隆基登基以来的头一遭意义十分重大难怪陛下要大雷霆严查此案。 李林甫坐在上正和新任工部尚书李道复寒暄但他的眼光却冷冷望着刚走进大堂地杨慎矜他是和李清一起来进门后却去向章仇兼琼问候而不是自己近来他也听说杨慎矜与章仇兼琼走得很近很明显此人是想改换门庭了李林!’了一声难道他不知道背叛自己是什么下场吗 李道复却长身而起慢慢走到李清身边围着他走了一圈忽然仰天一笑“人生际遇竟是如此奇妙李东主别来无恙否?” 李清也哈哈一笑笑容一收盯着他冷冷道:“我该称你什么呢?李尚书、李刺史还是李司马翻身不容易再走错一步恐怕就永劫不复李尚书可要当心了。” “哼!无知无识的小儿我大唐当真是无人了!” 李清却不恼瞥了他一眼淡淡笑道:“李尚书你的意思是说皇上昏庸识人不明么?” 李道复惊得脸色煞白看看左右无人急低声道:“胡扯!我几时这样说了你休要血口喷人!” 这时一声轻脆的钟鸣殿中监一声长喝“皇帝陛下驾到!” 众人纷纷停住交谈站起身来片刻只见李隆基面沉似水在数十名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大步走来端坐在龙椅上众官跪下三呼万岁。 “罢了众卿入座议事吧!” 众大臣起身各自归位李隆基轻轻咳嗽一声语气沉重道:“朕登基已经三十五年一向国泰民安但昨日却生了饥民抢粮事件实在是让朕骇然自古以来饥民抢粮便是国衰之兆让朕羞愧不已。” 他锐利地目光扫了一眼众人。停在京兆尹李身上冷冷道:“昨日之事便由你先来解释吧!”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京兆尹李知道皇上找的是自己他急忙低头匆匆出列向李隆基长施一礼道:“回陛下的话昨日长安骚乱主要集中在兴化坊和西市一带被抢粮铺五户、绸缎商铺. 不等他说完。李隆基却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朕问的是生骚乱的根源并非是问你损失。” “是!”李偷偷瞟了一眼李清缓缓道:“这次事件的起因是新盐法突然推出引民众恐慌纷纷囤积盐。继续又波及米价使米价上扬最后引了抢粮事件臣已向江淮出照会要求紧急调粮进京以平息米价。” “调江淮之米?亏你想得出!” 李隆基重重哼了一声“江淮之米进京就算漕运也要二十天能平息事态吗?传朕旨意命太仓火放粮五十万石。以平息京城米价。” 太府寺卿立刻领旨去办理放粮之事不提。 “至于你。” 李隆基对李冷然道:“新盐法推出必然会有波动。但你却一点准备没有以至生了此祸。你罪责难脱现调你为长沙刺史这京兆尹一职由少尹杨国忠接任。” 李跪下磕了个头黯然谢道:“臣知罪谢陛下开恩!” 皇上的忽然任命让所有官员都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仅仅进京一年的杨国忠便从一个小小金吾卫参军事升为从三品的京兆尹看来皇上对贵妃的迷恋已经不是一般的深李林甫都忍不住闪过一丝嫉妒之色。同时也有一分警惕。 后面的杨国忠却轰然狂喜京兆尹可是从三品之官。也就是说他此刻终于越李清成为一个实权部门地正职他双膝软软跪道几乎是匍匐着爬过来他连连叩头道:“臣谢陛下厚恩!” 李隆基轻轻摆了摆手命他归列。目光一斜落在了李清的身上骚乱的根源还是落在盐政身上这又非李清不能解决。 “李侍郎的新盐法推行不知进展如何?” 李清大步跨出朝班拱身道:“回陛下的话盐铁使的筹建臣已经了眉目。” 他从怀中取出清册递上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臣以为人是第一重要这是臣草拟的人员清单请陛下批准。” 有太监上前接过转交给李隆基他只略略翻了翻便提笔在上面签了字交给杨慎矜道:“此事朕批了吏部立刻办理调令。” 他又望了望李清继续道:“那你还有什么困难需要朕帮你解决?” “回陛下问话臣最担心的是地方上的阳奉阴违钻盐法的空子不作为或趁机终饱私囊。” 李清地意思很明显是要李隆基替他解决地方上之贯彻问题这时尚书右仆射陈希烈见皇上对李清言听计从他再也忍不住连连向李林甫施眼色要他出面阻拦不料李林甫对他的眼色仿佛视而不见。做了十几年地权相李林甫心中自然有数哪些事可以反对哪些事不能反对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知道李隆基这样支持李清实在是因为国库空虚皇上要钱心切若他贸然出面反对必然会引起李隆基对他地不满反而得不偿失他才不会这么傻呢! “陛下臣有话说!”班反对。 “臣以为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长安的危机而不是地方所以臣建议先出兵查清长安各大商铺的盐粮存货限价出卖。“ 李清最反感地便是此人自以为资历老专摆臭架子他接过他的话又沉声道“摸清情况可以但动武臣却反对它虽然见效快但后遗症严重以后老百姓都会不相信朝廷。”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李清冷笑一声答道:“长安的盐价米价暴涨无非是不良商人囤货居奇罢了要平息它很容易我只要见建常平仓它们不卖我来卖有常平仓的低价盐米倾销他囤得再多也没有用所以关键还是地方上的贯彻。” 李隆基点了点头他盯着陈希烈厉声道:“陈仆射此事不需你多嘴地方上确实需要监督执行新盐法才能推行下去工部尚书李道复、大理寺卿崔翘、御史中丞张倚、户部左侍郎韦见素. 李隆基一连点了七个人的名字等他们出列后他才高声道:“朕命你们七人分行天下给朕监督新盐法地实施若有胆敢阳奉阴违者无论是刺史还是长史一概免职!”. 第二百一十一章 南诏消息 臣各自回官署政事堂里安静了下来李清却没有离随一个小宦官来到李隆基的御书房房间里温暖而又干燥刚刚换上常服的李隆基正着御案后闭目养神他已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夜夜的房事使他年迈的躯体不堪承受但杨玉环的肌肤又仿佛是一支提纯后的吗啡让他无法自抑这样最直接的后果便是他的精力难以担当国事之重。 此刻李隆基的心中异常沉重曾几时开元盛世的繁盛一去不返仿佛撕去华丽的外套只剩下一副百病缠身的躯体土地兼并、财政危机、府兵败坏、恶邻坐大一环扣一环环环相连使他愁眉不展几时才有个解决办法呢?李隆基长长叹了一口气有时他真不想管什么都不想知道。 这一次饥民骚动若不是引他登基以来的次哄抢粮铺事件他也只当作不闻不见就仿佛一个不敢看帐的公司老板当讨债人上门时才忽然惊觉公司原来要破产了。 “陛下李侍郎来了。” 高力士柔和的声音打断了李隆基的沉思他微微睁开眼只见李清已跪在御案的前面。 “李爱卿免礼!” 李隆基和蔼地笑了笑他费力地将身子坐正又道:“适才大堂上朕见你似乎欲言未尽这里没有旁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李清站了起来整理一下思路方道:“这次改革盐法最大的人员配置问题陛下已经帮臣解决地方上又有各重臣去巡查微臣感激不尽但还有一件事需要陛下给予明示。” “什么事?”李隆基的声调忽然拉长虽然他非常渴望财政能够好转但李清若事事都靠他这同样也使他心中不悦。 李清也听出李隆基口气中的不满但有些话他不得不说。 “陛下这次盐法改革可能会涉及到一些皇室宗亲的利益臣不敢擅自做主特请陛下明示。” 李隆基沉默了李清的意思他听得懂他也知道皇室宗亲中有不少人都涉嫌倒卖私盐要想解决好盐政问题这些人是绕不过去的。 一面是李唐的社稷一面是李氏宗族的利益这实在让他难以两全过了半晌李隆基仰视着天花板缓缓道:“朕已经年迈只盼子女能够平安李侍郎我大唐疆域何止万里你眼光不妨放长远一些。” 李隆基的回答在李清的意料之中但他也听出了一些端倪言外之意除了嫡系亲王其他宗室他也并不干涉可任由自己作为这或许就是他的两全之道吧! 房间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一点尴尬沉默了一会儿李隆基又微微笑道:“朕派七重臣分行天下监察官吏、推行盐政你虽为户部右侍郎但精力主要放在新盐法上无暇主持户部日常事宜韦见素还是须留下来而我大唐的盐产地主要在江淮一带盐政成败的关键也是在那里所以朕又考虑了一下还是由你去扬州比较合适朕再加封你为江淮转运使兼御史大夫三日后起程前往扬州。” 李清明白这是李隆基不想把盐税改革的主战场放在他的眼皮底下在扬州即使自己做得过份一些他也可以装着视而不见毕竟这次盐税改革关系到大唐的财政能否好转他李隆基怎么可能不关心。 想到此李清上前一步躬身一抱拳沉声道:“臣遵旨!” 李隆基暗暗地点了点头看来李清明白了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愿你早传佳报以慰朕心。” 顿了顿他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身子微微前倾冷森森的目光盯着李清压低了声线一字一句道:“你要记住了朕派你主管盐政并非是因为你草拟此新法朕是看中了你在西域的冷静、果断此去扬州你要拿出点雷霆手段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请陛下放心臣决不辜负陛下的重托!” 李清告辞转身便要走李隆基却忽然又叫住了他他从御案上找出一本八百里加急快报对李清笑道:“有件事倒忘记告诉你了云南刚刚传来消息。” 李清的心一时紧张起来武行素走了已经有一个多月却一点消息也没有着实让他忧心南诏的局势如何?阿婉现在又怎样母子可平安?他心情忐忑地望着李隆基将他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去: “朕采用了你的建议分几路出兵南诏扼守各险要关隘吐蕃人见无机可乘便退回了神川凤伽异也随之收兵但因为国王于诚节战死他的两个弟弟为争位生内讧王:>除掉了皮逻阁的最后两个儿子现在南诏居然立了一个女王听说便是皮逻阁嫁到寒族的小女儿。” 说到此李隆基斜睨着李清用疑惑地语气问道:“你在东左右逢源此女子你应该认识吧!她是怎样一个人?可是偏向我大唐?”. 李清神志恍惚地回到家中李 话语仿佛还在他耳畔回响‘南诏居然立了一个女王是皮逻阁嫁到寒族的小女儿。’ 他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酸、涩、苦、辣各种滋味在心中交集‘阿婉做了南诏女王!’ 李清心中蓦地一松对阿婉应付的责任落下了可深深的失落感却充斥着他的内心越来越强烈痛苦得使他无法自抑疯狂地吞噬着他的理智他仿佛行尸走肉般走回自己的卧室又本能地从床头的箱子里取出一串宝石项链手颤抖着、轻轻抚摩着这串项链各种颜色的宝石在他手中熠熠光就仿佛阿婉两颗宝石般的双眸. “李郎、我要取个汉人名字我要忘记过去。”. “我如果去找你我就会跟你一辈子我不稀罕什么名分可你也要替我想一想我也同样渴望做一点事情求求你不要逼我好吗?”. 自己终于失去她了‘啪嗒!’一颗晶莹的泪珠从他眼角不争气地滑落李清再也忍不住忽然扑到床上用项链狠狠地捶打着被子咧开嘴、无声地哀哭起来。 “我要去南诏!我要去找她!”他猛地将泪水擦干摔门冲了出去这一刻什么盐政什么国家兴亡统统被他抛到脑后他象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心中只有失去的痛苦只有一时清高的悔恨。 “老爷!你这是去哪里?”车夫老余眼睁睁地看李清骑着一匹没有鞍的光马绝尘而去他吓得连滚带爬向内院跑去“夫人!夫人!老爷不对劲了出事了!. 帘儿焦急地站在大门张望所有的家人都派出去了如果再没有消息她只能去报官天色昏暗天际的最后一丝霞红被黑云吞没夜幕降临了. 就在帘儿刚刚决定要去报官之时她忽然看见了长街尽头一匹疲惫的瘦马驮着一个垂头丧气的人正一步三拐向这边走来。 “李郎!出什么事了?”帘儿惊惶地迎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李侍郎。 “没事是我疯了!”李清嘶哑着嗓子有气无力道。 帘儿推开要扶李清下马的老余“让我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丈夫搀下马来又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头将他扶进门去李清的失态是帘儿次见到凭她一颗异常敏感的心她意识到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难道是惊雁出事了吗?不会她中午才从这里回去。’ 帘儿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将李清扶回卧房将他平躺在床上飞快地给他除去鞋袜又轻轻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哗!’地一声一串宝石项链滑落到地上帘儿弯腰拾起她看了看项链又看了看紧闭双目的李清缓缓地点了点头她明白了是南诏的那个公主出事了。 “李郎是阿婉出事了吗?”帘坐在床边轻轻抚摩着丈夫的头。 过了半天李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痛苦地思索了很久他到今天才开始疑惑起来:他当初是不是只有那一条路可走将阿婉留在东、留在南诏他现在觉得当初的决定错了他当时本可以采取另一种行动在得知阿婉怀孕后应毫不犹豫地将她带出南诏带到长安来或者留在成都那样也就不会生今日之事他的女人、他的孩子都不属于他了这都是他的错误他的心已经痛苦得麻木了被一种强烈的悔恨的感情压倒了。 “帘儿!”李清又叹了口气他抓住她纤细而温暖的手仿佛迷路的孩子似的、紧紧不放“阿婉她、她现在已经是南诏女王了。” “什么!”帘儿吓了一跳“那孩子呢?” 李清摇了摇头“孩子自然跟母亲她不来孩子也来不了!” “这、这.再刺激李清了。 “帘儿我觉得很累心痛得厉害简直碎裂了一般。” “累了你就睡一会儿吧!” “那你不要走。”李清一把抓住帘儿的手。 帘儿轻轻揉着他的脖子温柔地在他耳边低语:“你睡吧!我不走就在你身边永远、永远. 李清将头紧紧靠着妻子的大腿外侧感受她手上和身上一阵阵传来的母性的温暖只有这一刻他受伤的心才回到了宁静的港湾渐渐地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不知不觉便昏昏地睡着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求婚 麻麻亮远空出现一抹紫红色紫红色仿佛倾翻的酱霭层层尽染蓦地披着红火战袍的太阳跳出云端迸射出万条金线、射透云际新的一天终于来临了。 李清和往常一样天不亮便起床在帘儿的伺候下洗梳、更衣吃罢早饭便去了皇城痛苦化作流汁漫过层层心田流去低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蓄积起来成熟的男人会将痛苦放到身后而将责任放在眼前他已为人父、为人夫、为人臣、为人主毕竟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后日他要去扬州了或数月或半年眼下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安排他无暇去细细品味痛苦。 行至户部署衙门口李清下了马车正好遇见快步进门的韦见素二人拱手见礼李清先笑道:“韦兄此去扬州我要抽走数十名户部骨干让你为难了。” 韦见素上前拍拍李清的后背感叹道:“本来是我去扬州或许皇上知道我能力不足便换成了你那里牛鬼蛇神众多各种势力交错你要当心才是。” 李清听出他话中有话连忙拉着他进了大门二人走进内堂李清急忙问道:“韦兄想必都心知肚明不妨对李清明言。” “这.道:“扬州商业极为繁盛天下一半以上的布帛、油、盐、茶都在那里汇集京中各势力、各权贵、各利益集团在那里都有势力;相国党、太子党、庆王、永王、寿王也都有心腹、家臣在扬州所以你虽然身在扬州但实际上与长安并无区别阳明此去扬州千万不可大意要谨慎行事。” “多谢韦兄提醒!” 李清向他深施一礼又问道:“不知扬州大都督现在是谁担任还有扬州刺史和长史现在是何人?可有背景?” 韦见素苦笑一声“这是我最要提醒你之事扬州大都督由盛王李琦遥领他常年在京都督府具体杂事由长史刘汇操持这可以不用考虑但扬州刺史是李成式也是宗室为庆王心腹而扬州长史就是李林甫的大女婿张博济。” ‘李林甫的大女婿!’李清摸了摸鼻子莞尔一笑道:“韦兄为何苦脸这不是挺有趣之事吗?” 正说着一小吏跑来急报“章仇相国来了请二位侍郎去相见。” 李清与韦见素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叫道:“快快请相国进来!” 章仇兼琼自入主门下省在李隆基的默许下大刀阔斧进行整顿、清肃他收拢太子党旧人提拔亲信、故吏罢黜李林甫势力仅仅一个月时间他便牢牢坐稳左相之位张筠、裴敦复、杨慎矜、李琳、李清、韦见素等大员都愿尊他为章仇党的架构隐隐已成。 李清是他的得意门生现在推行的新盐法也算章仇兼琼推行的改革第一步眼看李清要去扬州有些事他必须赶来交代。 章仇兼琼坐下便急对李清道:“老夫也是刚刚知道你已升为江淮转运使便急忙赶来你此去扬州不仅要推行盐法还要疏通漕运皇上既然命你为江淮转运使自有他的深意开元十二年裴耀卿整顿漕运使江淮之米能大量运到京兆以至京城斗米不过数钱开元盛世由此而兴江南的扬、润、常、苏一带一直便是我大唐最富裕之地尤胜巴蜀若能将其物资大量运入京中便可缓解京城物资匮乏的局面这就是皇上命你为江淮转运使的深意你明白了吗?”. 就在章仇兼琼细心叮嘱李清的同一时刻李林甫也同样在给他的女婿、扬州长史张博济仔细交代。 “李清此子看似年轻但其手段却颇为老辣这次杨慎矜倒向章仇兼琼便是他在中间牵线这次他去扬州你切不可以貌取人、等闲视之。” 李林甫在章仇党异军突起后便保持一个低姿态在新盐法事情上他冷眼旁观不予干涉对权术的玩弄他虽不及李隆基如火纯青但也是个中高手审时度势更是他的所长他位居大唐相国多年对朝廷的财政危机也深为知晓从李隆基罢京兆尹、遣七重臣分行天下监督盐法推行来看李隆基对这次盐法的实施抱了极大的希望若自己从中作梗误了大事恐怕皇上绝不会轻饶自己但眼睁睁地望着章仇党借这次新盐法之机而壮大又绝不是他所情愿。 事情似乎有点两难但李林甫最擅长的权术便是借他人之手不露声色地除掉异己李清此去扬州推行盐政必然会和以庆王为代表的李氏宗室交恶那他李林甫为何不好好利用一番呢?鹤蚌相争激烈之时、便宜的便是那守侯一旁的渔翁。 张博济年约四十岁开元年间进士生得长身挺立、风流潇洒他文采激扬、为官也颇有几分清誉为大唐新兴的政治明星自从攀上李林甫这棵大树他便一路高升前年升做扬州长史扬州虽不列 但人口近百万尤胜雄州且为淮南道府商业之仅次于长安在此地为长史将来调入京更比别人多了几分资本。 虽然他对李清也充满嫉妒瞧他不起但岳父之话却不敢不听他便低眉顺眼答道:“请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一定会小心对付李清不会有任何闪失。” “错!”李林甫举手打断了他的话他阴沉着脸盯着张博济道:“谁要你去对付李清对付他是李成式他们的事恰恰相反你要好好配合李清推行盐政记住了吗?” “可是” ‘砰’地一声李林甫狠狠一拍桌子怒道:“笨蛋!亏我还一心想提拔你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不懂吗?我再说一遍你既要好好推行盐政但也要让鹤与蚌的矛盾白热化最好让他们两败俱伤你去吧!” 张博济吓出一身汗不敢再辩喏喏答应了慢慢从李林甫的书房里退出望着女婿远去的背影李林甫轻轻地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女婿能否对付得了李清他实在是怀疑但也无可奈何他最得力的悍将王在南诏未归崔翘去山南东道巡查大理寺便由少卿吉温代行卿事而杨国忠竟当了京兆尹李林甫忽然警觉起来这明显是李隆基的一步棋其剑指何处他竟一时看不出来。 李林甫不禁心烦意乱杨国忠还可以放一放但收拾吏部侍郎杨慎矜却是火烧眉睫之事若不干掉他自己的颜面何存? ‘竟然胆敢背叛老夫!’李林甫一阵冷笑他早想好了对付杨慎矜的手段便伸手轻轻拉了拉身旁的绳子一名贴身侍卫应声而入。 “去将礼部侍郎达奚珣给我找来!”再过两个月便是科考之日那时他要彻底清洗吏部. 时间已经过了申时(下午三点)6续有官员离开皇城回府李清也上了马车驶出含光门但他并不是回府而是向李琳府方向而去昨日阿婉之事让他哀痛至深同时也让他深刻反省他已经因一念之差失去一个女人现在绝不能因自己的优柔寡断再失去另一个女人。 李惊雁之事他一直没法向李琳开口让一个堂堂的大唐郡主做次妻实在是有点荒唐但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难道让李惊雁等他一辈子不成? 马车缓缓在嗣宁王府前停了下来李清一下车门迎面便见杜甫精神抖擞地从李琳府中出来只见他穿一身直挺的长衫腰中束一革带头戴状元巾近一年不见他的气色变得大好两颊的肉也丰满起来肤色红润而光洁。 “子美兄怎么不来我府上一叙?” 杜甫正低头走路忽然听有人叫他左右张望一下子便看见了李清慌不迭上前行礼“我一直忙于备考实在无暇去拜见李侍郎请侍郎见谅。” “你今科真要要参加省试么?” 杜甫点了点头“科举入仕一直是我的心愿省试定在四月二十日尚有二个多月今天我来找王爷便是想请假全力备考。” “看来子美兄已是志在必得。” 李清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若子美高中我便调你到我户部来做事你可愿意?” “那就多谢李侍郎了。”杜甫向李清躬身施了一礼便告辞而去。 李清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历史上杜甫并没有考中进士难道这次科举又会生什么意外不成? 李琳府的门房早已认识李清不等他靠近大门便有人飞跑去报信片刻李琳笑呵呵亲自出来迎接“听说贤侄升了御史大夫这可是从三品之衔呵呵!恭喜了。” “只是临时的回来还是做我的四品侍郎。”李清笑着回礼眼光却瞟向里面李琳会意便笑了笑道:“那丫头在她房里我已经让人去告诉了她怎么!贤侄到我府上来就不能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吗?” “世叔此话让李清惭愧!” 李清见李惊雁大哥李照也从里面出来便向他拱了拱手这才回头对李琳肃然道:“我后日便要去扬州公干今日前来正是想找世叔谈谈关于惊雁的事。” 李琳大喜他等这一天已经多时了他平生最大一个遗憾便是不能得李清为婿眼看他一日一日向上升凭他的阅历和经验章仇兼琼之后必然是李清接班若能得他为婿两个儿子的前程就不愁了。 “来!咱们去书房谈。”李琳挽住李清的胳膊亲热地将他往府里带。 这时一旁的李照却警惕地看了李清一眼忽然开口道:“父亲孩儿也想参与。” 李琳微微有些诧异他想了想便道:“也好!你也一起来吧!”. “这么说你决意要娶惊雁了么?”李琳背着手来房间里慢慢踱步适才李清已经正式向他提亲。 “ 我有一个担心我听说大唐律法规定同姓不得婚配很愁。” “这不是问题。”李琳摇了摇头笑道:“你们并不是同宗这倒不是很严我请皇上特批一下便是关键是惊雁本人要愿意她一向眼高于顶现在却愿意委身嫁你这等好事我怎会不许。” “我不同意!” 旁边的李照忽然站起来大声道:“李侍郎我妹子是堂堂的平阳郡主若你娶他为正妻我还觉得你是高攀了可是你竟然想娶她为次妻说白了就是纳她为妾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开得了这个口?李侍郎你虽然圣眷正浓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吧!” “大哥!”门突然被推开了一直在门外偷听的李惊雁冲了进来她的脸涨得通红对李照埋怨道:“我早就说过我不要什么名份李郎才肯上门提亲你却不分青红皂白斥责人家实在太失礼了。” “你、你跑出来说话成何体统!”李照见妹妹也帮着李清说话不禁勃然大怒他指李惊雁吼道:“你上次跟他去西域已经丢尽了我们家的脸现在居然说想做人家的妾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你给我回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李惊雁从来没有被大哥如此痛斥过她眼睛也红了呆立在那里伤心地望着自己的大哥。 李清先看在他是李惊雁大哥的份上不计较他的失礼但此时见他说得太过分不由也冷冷道:“李照亏你还自诩读过圣贤之书父在子不言你连这也不懂吗?你妹子愿嫁你父亲愿许这本是两厢情愿之事你却在这里横加阻挠我来问你你又有何资格。” “照儿!”李琳叹了口气劝道:“我大唐自开国以来宗室之女嫁到名门望族做侧室者早已屡见不鲜说起来你可能还不知道李贤侄的妻子实际上是姓崔正是你姑父崔翘之女所以惊雁嫁作次妻我也并不反对只要你妹子自己心甘情愿正妻、次妻又有何关系呢?” 李照听说帘儿竟是姑父之女他不禁呆了半天但他依然不愿意自己的妹妹低嫁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清才对父亲叹道:“父亲你实在太宠惊雁了这样会害了她既然你们都不听我劝那我也无话可说到时候你们后悔之时就别怪我当初没有说。” 说完他大步走出门去又随手将门狠狠带上砸得‘砰!’地一声巨响。 李琳见儿子负气而去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个名分的重要性呢?可是自己这个宝贝女儿除了李清她还肯再嫁别人吗? “雁儿你先下去吧!求婚之事爹爹同意了让我再和李清好好谈一谈细节方面的问题。”. 且说李照满腔怒火从府里出来今天本约好和几个同僚在太白楼小聚被李清之事一搅他大大坏了心情竟不想在去了行到春明大街他便命令车夫掉头回府。 “益夫兄停一停!”李照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表字急让车夫停车他探头向车窗外望去只见马路对面从教坊里跑出一人正是自己的挚友赵岳便打开车门让赵岳上车。 “子为兄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赵岳本来是要去见李林甫密报杨国忠之事但平康坊一带青楼教坊密集他便忍不住进教坊快活了一把出来见时辰已晚正心急之时忽然看见李照的马车便忍不住叫停他但赵岳却不敢说是去见李林甫只含糊笑了笑“约几个朋友在平康坊四明酒楼吃饭现在有点迟了便想搭益夫兄的便车。” “我本来是打算回府但子为兄既然想去四明酒楼我送你去便是。”李照便命马车回头向平康坊大门处驶去。 马车在轻微晃动两人面对面坐着赵岳见李照情绪低沉便关心地问道:“益夫兄好象心情不佳不知是为何事?” 李照却摇了摇头并不说话赵岳的嘴唇动了动将刚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又过了一会儿赵岳终于忍不住期期问道:“不知惊雁那边我、我还有没有机会?” 他刚刚被李林甫提拔为吏部司勋署员外郎事业正春风得意便再一次打上了李惊雁的主意。 李照歉疚地看了他一眼不由为妹妹暗暗感到可惜人家是堂堂的状元郎一直在追求她几次三番受挫依然痴心不改、至今未娶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竟看上一个商人出身的人连举人的功名都没有甚至还要去做人家妾。 如此鲜明的对比实在让李照忿忿不平‘老天无眼啊!’他仰面长叹一声喟然道:“我劝子为兄还是另娶吧!我妹子她、她要嫁给那个商人侍郎了。” 无意中他竟说漏了嘴。 第二百一十三章 前夜 国忠这两日府上门庭若市皇上的眷宠令他光耀无比拜京兆尹妻子也得了三品诰命、几个儿子都受了勋就连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儿子也封了飞骑尉。 就象夜晚的灯光会吸引飞虫一样新权贵所散的炽热光环同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贺喜的、送礼的、求人情的;同僚、下属、皇亲国戚、社会名流、巨富大贾纷纷上门拜揭这位新任京兆尹。 此刻杨国忠正带领几个儿子在门口迎送宾客他脸上仿佛涂上了脂油油光满面热腾腾的汗气又将他的脸蒸得如煮熟的螃蟹一般赤红。 “恭喜杨兄高升!”两个官员迈着八字官步笑咪咪上前恭贺。 杨国忠的表情仿佛摸彩中奖惊喜交集:“奚侍郎、赵郎中亲自来贺国忠担当不起快快请屋里坐!” 他见左右无人便将达奚珣悄悄拉到一边低声道:“犬子之事不知可有通融?” 达奚珣象只奸猾的老狐狸只呵呵直笑并不说话这笑声的含义却是:“你就放心吧!庆王殿下已有交代。”. 又上前一个谦卑的管家双手捧着礼单躬身陪着笑脸:“杨大人这是我家王爷特地送的薄礼请笑纳!” 杨国忠笑容未敛“你家王爷是?” “永王殿下!”. 这时管家却急惶惶跑来“老爷送礼的马车太多把路口堵住了进出不畅路人都在骂这可怎么办?” 杨国忠脸一板道:“我便是京兆尹谁敢乱骂!” “可是老爷送礼的马车也进不来。” 杨国忠立刻转怒为忧“这、既然如此就开后门!让夫人去后门收礼。” “可是夫人不在!” “笨蛋她除了在后堂数钱还能去哪里快去叫她收礼更重要!” 就这样杨国忠仿佛一只变色龙脸色就在府门前变来变去时而怒时而喜时而开怀大笑时而叹人生苦短、上半生白活了。 “恭喜杨中丞高升了。” 杨国忠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杨国忠回头来人鸡胸蜂腰却是赵岳只见他满面得意笑容中透出神秘之色。 “你这厮有什么好事笑得这般神秘?” 赵岳轻轻拉了拉杨国忠“确实有好事请这边说话!” 两人走到一个僻静处赵岳才附在杨国忠的耳边低语几句杨国先是表情愕然继而又是轰然狂喜“你此话当真?他真要纳郡主为妾?” “这是他大哥亲口对我所言他大哥一直歉疚于我绝非虚言。” 杨国忠喜得直搓手他是御史中丞二李相婚有违大唐法度这正是他的弹劾范围李清的把柄可终于落到他的手中。 不料赵岳眼中却闪过一丝更狠毒之色他咬牙切齿道:“二李相婚恐怕还不能击倒李清我倒有一计可令他们悔恨终生。” 赵岳语气中透出的强烈狠意连杨国忠也感受到了他吃惊地瞥了赵岳一眼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深恨李清便淡淡道:“什么计策?” 赵岳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狞笑“那吐蕃特使不是想为他们的新赞普求婚吗?我去给他们特使说说这李惊雁为我大唐宗室第一美人又是嫡系郡主让他们指明要李惊雁和亲若李惊雁嫁到吐蕃岂不是让那李清疯!” “这. 杨国忠有些犹豫了他本来只是嫉妒李清但用这么狠毒的绝户计对付他这让他有些为难若传出去知道底细的人岂不是会说他杨钊恩将仇报。 但赵岳仿佛看透了杨国忠的心便轻描淡写道:“替大唐和亲这是国事别人只会说杨中丞你因公废私反落下美名再者不就是因为你心慈手软那户部侍郎之职才落到李清的手上吗?无毒不丈夫杨大人你心若不狠一点怎么能做大事!” 赵岳见自己的劝说已经让杨国忠心动心中窃喜又煽风点火道:“前两天那李清用你私会庆王之事来要挟你又几时顾及过兄弟之情。” 一句话却提醒了杨国忠‘庆王对!这事让庆王出面便可既还了他人情又能中伤了李清还脱了自己的干系可谓一箭三雕。’. 庆王李琮此刻也在积极安排人手除了川中以外他在扬州也有大量产业柜坊、米铺、盐自然也大头之一扬州刺史李成式便是他的心腹但这只是官场上的势力还有一些官方不宜出面之事如暗杀、绑架等等便需要他近年来收罗的一些奇人异士来做。 “殿下永王在府外求见。” 门房突然跑来的禀报着实让李琮吃了一惊前段时间为争太子之位两人可谓刺刀见血虽然太子之位两人皆落空但由此结下的仇恨却难以泯灭。 微一沉吟李琮便明白过来传闻永王也是倒卖私盐的大户如今朝廷打击私盐推行新盐政他怎么可能不受冲击不用说他定是为此事来找自己。 “请十六郎来见我!”他既然能放下身段自己若不见倒显得量窄了。 “ 豪宅我已是多年未来瞻仰了。” 永王李璘一改往日的阴冷脸上卑恭的笑意仿佛三伏天的阳光老远便将李琮心中的最后一层冰雾融化掉了。 “呵呵我这大门永远开着是十六郎自己不肯来倒反怪我了这又从何说起呢?” 庆王上前笑咪咪地拉起兄弟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笑道:“几天不见倒瘦了许多十六郎是不是为新盐法之事日夜睡不着觉?” 一见面李琮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省去了两人间的虚伪客套永王见他说得如此直白也不再遮掩便干笑一声道:“大哥果然是痛快人不错我确实是为新盐法之事而来听说那李清去了扬州少不得要和大哥来商量一下以协调你我二人的步骤以免你我二人撞了船被李清所利用。” 李琮点了点头“还是十六郎想得周到若不是你事先照会我们兄弟极可能被李清各个击破我也赞同你的意思不过扬州之事应以我派的人为主。” “那就一言为定。”两人一击掌皆嘿嘿地笑了起来. 夜色深沉李清独自一人伫立窗前凝望着无边无际的夜空明日一早他就要出了去扬州解决大唐财政之危曾几时他也渴望孤帆远影去广陵这是千年后的有过的梦想也是千年前的期盼它既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奢华又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的诗情画意。 但明日去扬州却让他感觉到肩头无比沉重他的双肩将扛起整个大唐的复兴明天就是他迈出的第一步他很清楚任何改革都会让无数牛鬼蛇神随之附影有即得利益集团的反击;有卑鄙小人的暗算;也有不作为者的制肘;庆王、永王、李林甫甚至杨国忠都有可能向他出手危险会至始至终伴随着他这将是一场恶战但李清却毫不畏惧恶战会激起他的斗志他将用智慧和果断去迎接挑战。此时此刻他忍不住要向无边无垠的宇宙纵声长啸他的心中从来没有象现在今天这样充满自信。 忽然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悄悄走近李清笑了帘儿伸手环抱住他的腰将脸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颤抖着声音道:“李郎明天你就要走了吗?” 李清回身张开臂膀将娇妻搂住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笑道:“虽然预定是三、五个月事实上两个月就足够了我会尽快回来你记住我走了以后你们都搬到惊雁那里去你们也好互相照顾还有尽量不要出门我怀疑有人会利用你们来扯我后腿所以你一定要当心凡事考虑周全对下人也要多生几个心眼若有事可让老余用飞鸽传书给我. 帘儿一一答应她犹豫了一下又道:“不如我让小雨跟你去也好照顾你的起居。” 李清笑着用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玲珑小巧的鼻子“你是怕我又带个女人回来吗?” “我才没有呢!”帘儿的脸微微一红却扭着身子撒娇不肯承认她的眼光忽然炽热起来脸上带着一点羞涩趴在李清的耳边嘤嘤道:“李郎今天晚上. 李清捏着她柔软的腰肢心中欲火高涨急忙点点头伸手便去解她的衣带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咔‘地一声轻响声音很小但李清却听得清清楚楚他暗暗好笑快步上前一伸手便从门缝里捉住一支雪白的手腕将偷听的小雨从门外拖了进来。 帘儿又好气又好笑“我就知道是你这小妮子你这偷偷摸摸的毛病几时才能改!” 她摇了摇头忽然又想起一事急忙问道:“你过来时乳娘房间的灯熄了吗?” “已经熄了。” 小雨心如鹿撞她偷偷地瞥了李清一眼贝齿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帘儿姐我有话对你说。”说罢便拉着帘儿走到帐后去李清忽有所悟便蹑手蹑脚悄悄走近帐帘将耳朵竖得老高 “帘儿姐李郎就明天要走了我、我.越来越小几近不可闻 “放心吧!我心里自然有数今天晚上我会让他来找你。” 李清的心中一热他隔着薄薄的纱帐望去灯光下两人曼妙的身子朦朦胧胧若隐若现一个娇小玲珑、曲线柔媚;一个高挑而丰满都是那么熟悉而让人感到温馨. 李清忽然有些感动他想起了当年他们三人同甘共苦在仪陇、在中、在成都、在义宾一起走过的日子而今天上苍眷顾他们终于成了一家人他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爱怜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漏*点掀开纱帐将二人一手一个紧紧搂住暧昧地笑道:“很久以来我一直就有一个梦想却从来没有机会而今天晚上你们要帮我圆这个梦让我们一起共度良宵. 第二百一十四章 扬州立威 晨长安城外杨柳已经青小小的结点凸出在枝年的倒春寒格外漫长空气中依然寒意十足树干还凝着一层白霜。 一千骑兵护卫着户部侍郎李清及一众干吏前往扬州公干此刻他们正和送行的家人依依惜别。 帘儿抱着孩子和小雨一起对李清仔细叮嘱李清轻轻捏了捏孩子粉嫩的小脸笑着一一答应他眼一瞥只见不远处的一株柳树下一辆漂亮轻巧的马车正静静停在那里车帘半开着却看不见佳人的脸。 帘儿见李清有些失神便笑着推了他一把“去和惊雁道别吧!她情绪不好。” 李清催马上前车帘里还是静悄悄的当他下马走近车窗上蓦地露出一张清丽绝伦、满脸泪水的脸眼睛红红的嘴唇被寒风冻得青紫。 她呆呆地望着李清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清走到车窗前笑着给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不要哭笑一笑你父王已经答应我们的婚事等我回来我就娶你老规矩花轿从后门出去前门进来。” 他的最后一句话让李惊雁‘扑哧!’一笑笑妍如梨花带雨娇艳无比她伸手握住自己脸颊上的手久久舍不得放开“昨晚我大哥一直在劝我、命我硬逼我与你分手后来我们便吵翻了。” 李清微微一笑。“你也别怪你大哥他只是比较拘泥于礼法只要面子上好看却不大管你地婚姻是否幸福若你不是嫁给我想来我也会是酸溜溜的大唐宗室第一美人怎么会嫁给一个龌龊小子。” 李惊雁嫣然一笑。“贫嘴!你龌龊吗?在我看来你比谁都英雄!” 她笑意稍敛凝视着李清的眼睛清澈的双眸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坚决和果断:“李郎你且放心去吧!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除了你我谁也不嫁!” 李清被她的坚贞所感动他略有点粗暴地拉过她在她唇上重重一吻随即在她耳边郑重道:“我不准你说个死字不管是谁也休想将你夺走!就算皇帝老子我地刀也决不答应!” 李惊雁目光痴迷双手死死搂住他的脖子略带一丝哭腔道:“李郎我不要你走!” “傻丫头!只有分别的痛苦才会有相聚的甜蜜。好好照顾你帘儿姐和小雨我去了!” 他轻轻扳开李惊雁的手腕。大步走到战马前翻身上了马。微笑着向她挥了挥手一扭头便飞驰而去。 一轮红日从云中喷薄而出温暖的阳光渐渐融化了白霜一行人向送别地家人依依告别旌旗招展迎着万丈金光逶迤着向东南方向缓缓开去. 隋文帝灭陈。将六朝金陵夷为平地改名为升州后。扬州(天宝元年改名为广陵郡为读者不糊涂还是叫扬州)便渐渐成为东南的重心隋炀帝开掘运河疏通漕运扬州又一跃成为漕运的中心东南半壁江山的物资便在这里集中源源不断运往京师重地也成就了扬州的商业盛名。 广陵郡的锦、镜、铜器、海味;丹阳郡的绫衫段;吴郡的三破糯米、方文绫;晋阳郡的折造官端绫绣;会稽郡的铜器、罗、吴绫、绛纱;以至于海外地珠香象犀、玳瑁翡翠等奇物无不汇集于扬州由漕渠运往长安。 商业的繁盛离不开农业地达润州丹阳一带的湖田‘广良田五千顷亩收一钟(一钟为十石一百斗)’再加之‘江都俗好商贾不事农桑以货茗为业来往于淮浙间时四方无事广陵为歌钟之地富商大贾通逾百数’。 如此种种便出现了唐朝各大城市地商业‘扬一益二’的局面(不考虑长安)使商人云集于扬州也带动了手工业的展丝织品、瓷器、纸笔各种工坊林立甚至出现了五百张绫机的千人工坊。 李清一行朝行暮宿出了潼关从陕州(今河南三门峡)的天宝河上船走漕运前往扬州行了近半个月这一日便渐渐到了扬州地界。 正是细雨纷飞江南烟雨朦胧之时。 李清换了一身月白色软袍低头从舱内出来见度支员外郎第五琦立在风中衣摆飘扬正凝视着两岸风光口中喃喃吟诵。 李清走到他身后笑道:“禹圭兄看你一路留连山水莫非也是第一次来扬州?” 第五琦摇了摇头望着在岸上垂柳间穿行的几头水牛感慨道:“前几年我为韦尚书的从事在陕州疏通漕运多次往返于扬州和洛阳那时雄心万丈如一支犀利的箭不知回头可现在一夜之间韦尚书已倒于党争可江南秀丽依旧让我不由生出‘魂兮归来哀江南’之叹。” 李清缓缓走到他身边指着几个争相爬上牛背地牧童道:“禹圭兄若想逍遥自在、不争世事只管学那几个牧童便是自古庸人无困惑所思所想不过是口腹之欲、声色之娱罢了大丈夫既然踏上仕途就要一展胸中抱负为国家兴盛、为天下黎民做一番事业若患得患失不敢作为岂不是辜负了这数十年韶华禹圭兄且抛去屈大夫的‘魂兮归来哀江南’记住另一句话:‘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沧海一粟’第五琦不由动容是啊!人之一生立于天地沧海之间是何其渺小 新盐法的推行顾虑重重确实是过于胆小了他只觉开朗豪气萌升急忙后退两步向李清长身而躬“多谢李侍郎之言禹茅塞顿开甘愿为犬马为新盐法效力。” 李清一把挽住他讶然笑道:“你为我的副手难道现在才决定推行新盐法么?” 第五琦苦笑一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年轻一点的或许与李侍郎一样有锐气可象我这般中年之人必然会思前想后判断眼下形势多少会有些顾虑。” 李清命人拿了两把椅子与第五琦坐下方才问道:“那你说说现在是什么形势?” 第五琦看看两边无人这才低声道:“前几年韦尚书主管漕运之时曾查获一支私盐船队所运私盐达万石本来要大兴牢狱后来才知道这是庆王的私盐韦尚书为此密告皇上最后宫中来人送来一份密旨韦尚书便将这支船队放了由此可见今上是纵容诸子所为。 盐、茶、酒、铁这几样东西都有暴利京中哪个王子不染指其实我们这些老吏心里都清楚李侍郎去扬州名义上是推行盐法实际上就是和庆王、永王较量只要控制了盐源他们在京中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可奈何了他们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此去扬州必然有一场恶战。但是. 说到此第五琦有些迟疑了眼光中流露出为难之色。 “但是什么说下去!”李清命道。 “这就是我们顾虑所在。”第五琦叹了一口气“皇上既然命李侍郎去扬州却不给尚方天子剑说明皇上还是有保留地。” 李清沉吟片刻“那禹圭兄认为我第一步该做什么?” “立威!” 第五琦果断地道:“只有立威。才能激士气将大伙儿的心凝聚起来。” 李清的眼中闪过一道会心的笑意他起身在船边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笑道:“其实我的打算也是立威但却比你想得更深一层兵法云。‘示弱以诱敌’我这次来早已惊得鸡飞狗跳对方岂会没有准备?该藏的藏、该躲的躲是不会让我有机可趁的只有反其道行之走一愚招示弱打乱他们地部署才能在乱中现端倪。” 他见第五琦依旧半懂不懂便上前拍拍他肩膀笑道:“你就等着看好了。”. 扬州以下共领七县。七万七千户常籍人口四十六万人。中国自古以来的统计都只算常住人口比如毗邻香港的某某市高呼人均gdp过万美元。傲立于达国家之列可是这个人均万美元就将几百万流动人口的贡献给剥夺了。 所以天宝五年的扬州实际人口还应加上外来的商人、脚夫、驻军还有大量无籍地黑户、奴隶少说也过六十万。 江都县为州治所在扬州大都督府也设在此处武唐以后国家军事重心逐渐移到边州。再加上府兵制衰落扬州的军事职能已大大降低。大都督府徒有虚名但安史之乱后藩镇割据富庶的江淮地区又成为各军阀窥视的重点。 风渐渐大了起来河水卷着白色的泡沫拍打着岸边李清的官船到了江都外围后便堵塞了七、八条长长的船队停滞在河渠中一眼望不到头人可以在各船间跳跃行到对岸去岸上只见数十名官兵在跳脚大骂命民船让路民船里不断传来男人咒骂声、女人的埋怨声和孩子的哭声。 李清坐在窗前看见了这幅情景眉头不禁一皱吩咐手下亲兵“去给我问问旁边船上之人为何这样堵塞!”亲兵领命去了。 他又回头问第五琦“以前你来扬州也是这样堵吗?” “我每次都很顺利从未遇到这样堵过。” 这时旁边站起一小官约三十岁上下他向李清施一礼道:“属下倒知道一二。” 李清认得他便是韦见素推荐给自己的能吏金部司下主事刘晏历史上刘晏在代宗年间为相大力改革财政也是从盐铁入手将第五琦在盐铁专卖法中实行地官府统购统销该为官府统购再分销给盐商减少中间环节的**缓和被打压地商业被后世誉为财相。 李清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他道:“那你说说这是什么回事?” 刘宴走到李清面前躬身道:“这种情况如果在夏秋则不会存在春汛未至河水吃水尚浅一般不准重船行使但属下听说从前年起各地漕吏为多抽税便默许重船行使使得冬春两季大船搁浅之事时有生从而严重影响了漕运今天这情况估计就是这样。” 不一会儿亲兵问明情况而来向李清禀报道:“属下已问清听说起前方十里处有两艘运铁船搁浅了押船之人拒绝卸货所以导致堵塞。” ‘拒绝卸货!’ 李清冷笑一声这种情况一般民船是不敢的不用说一定是京中哪个权贵地私船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连连冷笑不止。 又过了片刻几艘引导船推开民船硬清出一条水道来。 船船头站着一人四十不到眉目清朗、气质倜傥身着六品官服整了整仪容向李清座船高声拱手道:“下官江都县县令柳随风奉刺史大人之命前来恭迎户部右侍郎。” 清缓步从船舱走出负手站在船头斜望着柳随风似:“柳县令人生何处不相逢别来无恙乎?” 这柳随风便是当年仪陇县县令曾将李清下狱后走了上层路线被调到富庶的江都为县令听到户部侍郎话中有话他不由一愣将眼睛擦了擦再仔细看去只觉有些眼熟但在哪里见过却忘了。 “卑下糊涂忘了在哪里见过侍郎大人请提醒一二。” 李清淡淡一笑“忘记就算了辛苦柳县令前面带路吧!” 柳随风拼命在回忆中挣扎这位侍郎大人说不定是自己娘子的什么远房亲戚若认了亲这便是一条升官之路可无论他怎样折腾李清在他脑海中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实在想不起来了他不由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以示惩罚。 二十几条官船在一条窄窄的水道中穿行两旁的船只挤得活象八十年代的沙丁鱼罐头行了约十里水路李清的官船经过案现场只见两条搁浅的大船横在运河中船头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十几个家丁雁列身后正狐疑地望着官船队从仅留的一条小水道里擦岸而过。 “你们庆王府还是永王府之人?” 那管家听出第五琦的口音也是来自长安他不敢不理脸一扬傲然道:“我们是庆王府之人。” “失敬了!” 第五琦敷衍他一句。官船便穿出了水道前方水面豁然开阔巍巍地江都县城已经遥遥可望. ‘靠岸喽!’稍公一声高呼二十几条官船一溜缓缓靠向江都县的驳岸岸上顿时锣声齐鸣、鼓声震天舞狮耍龙者一浪高过一浪数十名地方官员在刺史李成式的率领下前来码头欢迎京城高官的到来。 从两侧的随船先下来数百名士兵。清理路障、摒退闲杂人员随后一块船板搭上堤岸开国侯、户部侍郎、盐铁副使、江淮转运使、御史大夫带着一连串眩目光环的李清踏着方步在一百多名大小京官的簇拥下。慢慢步下座船。 “呵呵!李侍郎一路辛苦了。”刺史李成式老远便笑呵呵迎了上来扬州是上州上州刺史是从三品衔况且李成式还是李唐宗室若不是李清是皇上派出之使他的户部侍郎品阶还在李成式之下。 李清却似乎有些傲慢只向他拱了拱手便阴沉着脸道:“本官受陛下之托来扬州推行盐法、整顿漕运但在江都县外只数里之遥便生漕运堵塞之事。已有两日两夜未通张刺史既为一州之长。为何却听之任之视而不见?” 李成式是庆王之人。半个多月前便得到他地命令要千方百计破坏新盐法推行早在李清刚刚离京他便安排部署完毕今天李清抵达扬州面子上异常隆重以掩饰他心中之虚。 但李清见面的第一句话不是和他亲热寒暄。而象愣头青似的见面便问责他瞥了一眼李清。估算了一下他的年纪尚不到三十岁资历也极浅李成式不禁暗暗鄙视‘难怪他的沙州都督当了不到一年便被撤职果然是不懂为官之道难道天下之事就是当了两天兵之人就能统统解决的吗?’ 他心中一阵冷笑面子上依然呵呵笑道:“大概李侍郎没到江淮一带做过官这漕运并非下官地职责而是李侍郎的江淮转运使所管李侍郎问我就象问吏部之人为何租税收不上来一般我哪里知道?”说罢他双手左右一摊向身后官员看了一眼众人一阵大笑皆附和道:“是啊!是啊!定是李侍郎第一次来扬州所以搞错了!” 李清心中微微冷笑一声面上却佯装出一丝尴尬之色随手挠了挠头皮“哦!原来是本官搞错了得罪!得罪!”他左右看了看有点恼羞成怒地问道:“那负责扬州漕运之官可在?” 这时从人群中挤出一人来到李清面前惶恐道:“在下扬州漕运判官见过转运使大人。” 李清见此人约六十岁头灰白长有一通红的酒糟鼻便厉声道:“你既主管漕运运河堵了两日两夜你却不闻不问该当何罪!” 那漕运判官吓得‘扑通!’跪倒在地颤声道:“属下不是不想管而是、是. “是什么?”李清逼视着他森然道:“难道因为是庆王的船就可以听之任之置大唐的律法于脑后吗?” 他眼皮微微一抬飞快扫过只见李成式袖着手身子侧到一边两眼望天不语李清心中暗暗冷笑又高喝一声“来人!” 他手指漕运判官“给我狠打五十棒即刻起革去漕运判官一职。” 旁边冲上来十几个士兵按住他抡棍便打。 望着红黑大棍翻飞旁边的柳随风若有所悟他又仔细看了看李清忽然记起来了童生、五十两银子、抽奖、大牢这个侍郎大人不就是那个张家的西席李清吗? 他惊得脸色煞白只觉两眼一阵黑连连后退‘咕咚’一声栽下了运河。 第二百一十五章 各逞心机 边柳随风掉下运河当众人将他捞起来时已经灌了冻得浑身僵直;而这边红黑大棍翻飞老头子早晕死过去行刑人依然不肯罢手。 码头上一片乱哄哄李成式眉头拧成一团他向李清一拱手没好气道:“既然转运使在处理公务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他转身登上马车便扬长而去众人皆跟着哂笑着各自散了李林甫的女婿张博济一直就站在人群最后他走6路三天前刚到扬州适才一直在冷眼旁观见岳父所说的狠辣李清是有了所谓手段不过是想先下手立威罢了谁会看不出?但行事却有些卤莽了不问青红皂白便打人革职还当众指庆王之名这些都是官场大忌自己的岳父、堂堂的相国却那般高看他张博济眼光有些不屑恐怕是因为此子在京城一向隐忍而到地方后山高皇帝远一时得意本来的面目便彰显无遗。 “一定是这样。”张博济摇了摇头。 李清见众官都几乎走*光了手一抬止住了行刑“算了几根老骨头就且饶他这一回。” 几名漕吏跑上来抬起漕运判官飞快地跑回家去医治。 这时张博济缓缓走上来向李清施一礼笑道:“在下扬州长史姓张名博济李侍郎此次推行盐法便是由下官全程配合。” 李清见来人长身玉立、风流潇洒脸上养得白白胖胖张博济他便是李林甫的大女婿了。 “哦!原来你便是李相国之婿我早有耳闻失敬!失敬!” 李清虽然口气恭敬张博济心中却感到不悦对方是因他丈人而敬而并非他本人好在涵养功夫到家张博济只淡淡一笑“李侍郎想必也一路劳顿先跟我到住宿地休息一晚明日再行公事。” 李清所任大都为临时性职务所以在扬州也并没有固定官署好在扬州繁华空闲府邸颇多李清和他的一众从人倒不愁安置他的护兵也驻扎在邻近的空军营中以便随时调配。 李清随张博济穿过几条街坊此时天已近黄昏大街上依旧人流涌动外国人抬眼可见以日本人、高丽人居多也有不少大食人丝毫不显冷清古时的城市和现在不同没有高楼大厦城市是向平面展所以虽人口只有数十万但面积却过现在百万人口的大城市。虽然没有长安的宏伟广博但江都县也占地面积极大和成都堪有一比随处可见造型精致的房舍白墙黑瓦尖顶瘦檐比长安更多了几分魏晋南朝的流丽之风。 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十几辆马车来到一座署衙前张博济指着这座署衙笑道:“前相国裴耀卿为江淮转运使时便是在这里居住、公务现在还空着里面屋舍众多有仆役专门打理食宿一应俱全李侍郎和各位同僚便住在此处若有缺乏可随时派人来通报我。” 他又拉过李清向东边一座桥指了指暧昧地笑道:“过那座桥不远便是扬州著名的烟花繁盛之地各位若有兴趣不妨去品品我江南美人看看大乔小乔尚在否?” 男人谈到酒色总会将彼此的距离拉近一些张博济此言一出众人皆会意地嘿嘿笑了起来李清向他拱手谢道:“有劳张长史替我安排得如此周到今天也晚了张长史请回吧!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谈。”. 夜幕降临扬州的夜晚更显得繁盛华丽、热闹多姿李清的从人大多出去闲逛唯有第五琦和刘晏二人奉命来李清的房间商议明日之事第五琦是李清之副倒也罢了但刘晏只是个从八品小吏却受此重用让他十分感动刘晏成名甚早少时便以神童闻名于世曾受到李隆基的接见成*人后博闻强记尤善盐铁之论中了进士后便分到户部为官。 此次李清以专卖方式入手盐政在刘晏看来确实是个投入少、见效快的办法能迅增加财政收入激起皇上的信心为下一步的改革奠定坚实的基础。 二人来到侍郎的房间李清招呼他们先坐了有亲兵给二人上了茶想了一下李清笑道:“今天码头上一幕你们看出了什么?” 二人对视一眼第五琦先道:“我没猜错的话码头上侍郎打人就是侍郎在船上给我说的使愚招以示弱之计。” 李清点点头“那你看出了什么?” 第五琦笑道:“此办法得分人来做若是韦侍郎来做他久于官场、沉稳慎重别人必然不会相信以李成式这种老成精的官一眼便会看破但由李侍郎来做他们十有**却会相信。” “为何?” 第五琦有些尴尬苦笑一声道:“我说出来侍郎莫要生气其实以侍郎升官之快我们这些老吏大多不服去年末李侍郎被罢免沙州都督连我都还额相庆在我们看来李侍郎一无功名二无资历也不象那杨国忠是皇上的外戚只立下点小功却获得显爵甚至很多人都在猜想李侍郎是不是皇上的. 李清哂然道:“皇上的男宠是不是?” “我现在已经不这样想皇上的男宠顶多会封散官高爵绝不会封实官我这些日子和李侍郎相处确实觉得李侍郎是有真本事在身。” 李清微微笑道:“不用你拍马屁快说正题李成式如何会相信?是不是我臭名远扬地方上也知道?” “正是!” 第五琦点了点头“或许李成式表面上看不出但他手下那些官的轻慢之色却很明显居然敢哄笑大人由此可见他们并没有将大人放在眼里今天侍郎在码头上又演了这一幕合情合理将侍郎小.;:.信。” 第五琦松了口气又笑道:“既然骄兵之计已成大人不妨再演得更深一些让他们自己上门、这叫. “引君入瓮!”旁边刘晏接口笑道。 “是极!”三人抚掌大笑。 李清看了看刘晏“那刘主事有何高见?” 刘晏急起身向李清施礼道:“下官人微言轻不敢称一个‘高’字下官见那柳随风颇惧大人如果他与大人有旧倒是一个突破口。” “你眼睛倒毒那柳随风从前确实得罪过我我本不将他放在心上听你这样一说倒不可将他放掉了。” 李清端起茶杯细细喝了一口方笑道:“我心中已经有了定计就按禹圭兄的办法我们分兵三路我去演一个寻花问柳的弄臣而具体盐政之事由禹圭兄去做。” “那第三路呢?”第五琦和刘晏异口同声问道。 “这第三路么?”李清摸了摸下巴嘿嘿笑道:“自然由我的幕僚和私属去做。”. 刺史李成式的府第距李清住处约三里地明月上中天李成式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下坐了几个幕僚正心情忐忑地注视着刺史。 正如第五琦所言李清的事迹李成式早有耳闻去年上元夜被升为太子舍人听说是与贵妃推荐有关可短短一年多时间他先去了南诏又任了半年多沙州刺史再调回京做户部侍郎仿佛走马灯似的变换据庆王传来的消息此人还是章仇兼琼的心腹。 庆王的口气甚小瞧李清只是叫自己将他收拾了便是但李成式是了解庆王此人李林甫他不是一样也瞧不起吗?他的话是不能多信却李清今天的表现却让他有些迷糊这哪里是一个朝廷大员的样子分明是一个小人得志的模样。 “今天之事你们也看到了你们说说这李清说的是哪门子的书?” 席一名幕僚先站起来此人姓钱约五十岁既然坐席自然由他先来言他捋了捋尺长过腹的美髯须一副胸有成竹之意笑咪咪道:“李清卤莽竖子不足挂齿使君请宽心依属下所见皇上的意思也雷声大雨点小来扬州查盐必然会动庆王、永王的利益皇上怎么会不明白大人只要想想前几年韦坚查获那几万石盐是怎么解决的不就明白了吗?” “我不同意钱仲翁之言!” 下站起另一人面皮黝黑五短身材约四十出头此人姓包坐李成式幕僚的次席他连连摇头道:“钱仲翁之言必然深误使君庆王的信中也明言这新盐法就是李清推出他亲来扬州岂会空手回山属下以为能想出此法之人决非他外表这么轻狂无识。” “你懂个屁!” 钱幕僚在刺史大人失了面子不禁恼羞成怒口出粗言斥道:“你以为这新盐法是此人想的吗?这必然是章仇兼琼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但又怕得罪宗室权贵便将此子推出来抵挡箭矢那章仇兼琼久在蜀中为官焉能不知盐政的利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便危言耸听所以你才坐不到席。” 其余几个幕僚皆赞钱席看得深、看得透包幕僚脸涨得通红因脸黑倒看不出来他刚要反驳却被身边之人轻轻拉了拉衣摆这才现李刺史脸色大缓正赞赏地看着钱仲翁包幕僚微微醒悟想必李刺史的心中就是这样想的钱幕僚才投其所好难怪他能做到席。他暗暗叹息一声只听顺耳之话这种幕僚做得也忒让人憋气他摇了摇头便不再多言坐了下来。 李成式见幕僚们皆看法一致也定下心来他对包幕僚道:“你帮我送张帖子明晚我在群玉楼给李侍郎接风。” 又回头对钱幕僚道:“再辛苦先生一晚将那些帐好好再检查一遍不能让他们看出端倪还有那未出的二十万石盐也要藏好了。” 这种耗心费神之事钱席哪里肯干他瞥了一眼包幕僚起身笑道:“不如我去送帖子那些打杂的下人都是我安排的说不定还能给使君带点消息回来。” 李成式醒悟便笑道:“如此你们就换一换吧!” 第二百一十六章 意外 刚亮张博济便上门来请李清过来片刻第五琦领贯而出向张博济拱手笑道:“下官户部度支员外郎第五琦是李侍郎之副李侍郎鞍马劳顿便命我随张长史前去清帐。” 张博济的上州长史是正五品而第五琦只是从六品但第五琦是京官又在度支司这样的财政要害部门为官故张博济不敢半点怠慢连忙陪笑道:“是我不对李侍郎是正使怎能让他来做实务下官也时常见到第五兄的批复今日相见份外亲热啊!” 第五琦也笑道:“我也早闻张长史做官素有清誉报表又做得严谨规范堪为各州楷模替我省事很多我就贴在墙上作为范本。” 两人对视一眼皆哈哈大笑起来这便是第五琦老于世故之处从细节入手夸张博济能干却丝毫不提他的背景让张博济听得畅快之极。 张博济一手挽住第五琦亲热笑道:“走!禹圭兄坐到我马车上去。” 马车飞快向州衙驰去车上张博济沉默一会儿试探地问道:“盐法涉及范围颇广不知禹圭兄想从那一块入手?” 第五琦笑了笑道:“既然我是度支员外郎自然从老本行帐簿入手张长史就先带我去接管帐吧!” 张博济暗暗点头李成式昨晚派人去司户曹忙碌一晚。估计早动了手脚自己不要多言便是。 很快马车在一座巨大地官衙前停下这里便是州衙所在听说接管盐帐之人来了司户曹参军亲自将积了数十年的老帐成捆成捆搬出很多都黄旧、纸质破碎但有一点奇怪。那就是大多数都没有灰尘。 司户曹参军姓蔡本乡人约四十岁左右长得肩宽体肥、猪头猪脑他外表憨实但眼光却不时流露出奸猾的神色。他见第五琦眼中有疑惑之色显然是现老帐上没有积灰便生了怀疑他赶紧将准备好的说辞托出:“回禀大人这些帐本从前是和茶、米放在一起的前些天新盐法推出属下特地将它们一本本整理出来。” “原来如此我还想夸赞你们时时清扫帐本呢!” 第五琦说着随手抄起一本最薄的红皮帐本翻看起来只见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各盐田的名称。下面还有各盐田所属盐监、盐丞的名字。 “大人这只是总帐。每年地收支结存都在明细帐中。”蔡参军指了指几大捆帐簿道。 第五琦帐本一合问道:“这只是官盐田。朝廷也有记录那私盐田呢?它的帐本在哪里?” 这便是问题的所在大唐早期的盐政官民共利二分民一分官然后对民盐征税但朝廷、地方分税不清官民难辩导致其中漏洞百出。庆王、永王等权贵乘机收购民盐冒充官盐逃税倒卖以牟取暴利。李清的新盐法就是针对税制和流通中混乱一刀切从源头上堵住后面的漏洞。 蔡参军吱吱唔唔半天方道:“原本朝廷也不作要求私盐田也只是零零星星记了一些可能不全。”他从帐本挑检一阵才拣几本递过去道:“也就这些了。” 第五琦随手翻了翻只是几本记录买卖地流水帐那本记录盐田位置的总帐却没有。 “算了先交接官盐田再说。”他不再追究只命人将帐本一一清点和司户曹办理结交。 第五琦又回头对张博济笑道:“下午再和你去盐仓看看清点存货过几日再去实地查看盐田可能以后我便是江淮盐铁支使会长驻扬州还请张长史多多关照。” 张博济又惊又喜呵呵笑道:“能与禹圭兄打交道那是我的运气。”. 且不提第五琦在州衙接帐盘货单说李清一觉睡醒后只觉精神抖擞、神清气爽便带了十几个亲兵随从去扬州城里闲逛刚出大门迎面便看见昨夜送帖子的钱幕僚带着两人急匆匆赶来。 李清笑道:“李刺史可是有事来找我?” 钱幕僚见李清神采飞扬不禁诧异道:“我家使君听说李侍郎病了本想亲自来探望但公务繁忙脱不开身便命我前来看看还请了名医前来诊治。” 李清仰头呵呵一笑“我会生什么病懒病罢了!久闻扬州是风流繁盛之地所以便想出来走走公务之事自有副手去操心请转告使君多谢他的关心。” 钱幕僚却立足不动犹豫一下便笑道:“我就是江都人这城中一草一木皆熟于胸不如我来给侍郎作向导。” “那是最好不过我正不识路就麻烦钱先生了。” 李清翻身上马“我们一路慢行不妨事吧!” 钱幕僚也骑上一匹马笑道:“城内颇大若步行真逛不过来。” 一行人过了小桥喧闹之声立刻扑面而来但见酒馆林立、旗幡招展青楼前莺莺燕燕娇笑顾盼。 李清见状不觉回头低声笑道:“扬州娇娆比长安豪女更多了几分含蓄之美不知最有名是何人?” 钱幕僚最喜此调调听李清一问他精神倍增心痒痒道:“其实扬州现在最有名之妓却是从长安来也是长安名妓一夜便要嫖资百贯还挑三拣四让人可望而不可得。” 李清抚掌笑道:“长安三大名妓歌艺无双的念奴;姿容不下贵妃的刘国容;一笑万人迷的李娃是哪一个?” “非也!非也!” 钱幕僚神秘笑道:“蜂蝶相随国色无双是何人?” 李清讶道:“难道是莲香姑娘?” “不错正是楚莲香她上元节后便来扬州慕其名者络绎不绝可入幕之宾者也不过十数人。” 说到此钱幕僚恨得连连摇头他只觉口唇干不觉咽了口唾沫暧昧地笑道:“今天晚上使君便是在群玉楼为侍郎大人接风侍郎大人极有可能一亲芳泽哦!” 李清微微一笑“我也是久闻其名今晚倒要好好看一看。” 二人走马观花钱幕僚对扬州各处掌故无不烂熟于胸语言诙谐幽默说得妙趣横生不知不觉便转到城外去了. 李清去游览扬州后不久他的幕僚高适便在荔非兄弟的陪同下出了大门直奔西市而去和长安一样扬州也分西市和东市东市是珠 、上等绸缎笔墨所在而西市则是纸烛布麻等寻常货。 进了西市大门只见人潮拥挤热闹更胜长安西市占地也和长安西市相仿主干道宽二十余丈笔直方正各种货物分区而置规划整齐。 高适转了几个弯问明卖糖之地所在便带着荔非兄弟向市场的最南面走来他来这里是要找一个李清的故交只知道姓林专门卖蔗糖的商人。 扬州是蔗糖的最大产地西市里的店铺有七、八家每天大量的蔗糖从这里批向全国高适一家一家的问很快便在最边上找到了林记糖店。 这林记糖店的东主便是当年在成都将铺子卖给李清的那个扬州商人林掌柜(参看卷二连环计)李清当初做雪泥便用他的糖他后来回扬州后还是一直供应李清货源。 此刻他正在店中逗孙子玩耍忽然门口有人找他林东主便抱孙子出来却不认识高适。 “你们找我可有事?” 高适迟疑一下向他拱了拱手苦着脸道:“我是成都望江酒楼李东主派来林掌柜还有印象否?” 他身后荔非兄弟面面相望皆不知这李东主是何人? 林东主一呆忽然恍然大悟慌不迭道:“认识!认识!小李子难道也在扬州?” “是!正是他命我来寻你。” 高适又从身边取出一份契约。含笑道:“这是表记。” 林东主接过认得正是当年他与李清所签地转让契约不禁笑道:“小李子也太小题大做找我还须什么表记么?” 这时后面的荔非元礼实在忍不住凑到高适的耳边低声道:“这小李子难道就是. 忽然对面‘哇!’地一声林东主手中的孙子被荔非元礼的外貌吓得大哭起来。林东主慌忙将孙子先抱回屋去。 “我也不知这小李子是谁你休要多嘴!”高适恨恨瞪了他一眼荔非元礼只得郁闷地退下。 ‘小李子!’他念了两声忽然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被身边的荔非守瑜狠狠抽了个头皮荔非元礼的笑声才渐止。 片刻。林东主出来高适又笑道:“李东主约你明日午时到淮扬酒楼见面有要事相商。” 林东主又看了看手上的契约点点头道:“请转告你家东主我一定前来。”. 夜幕降临扬州群玉楼中人声鼎沸群玉楼是扬州最大地青楼是庆王的资产但它又不仅仅是青楼又有点相当于后世的‘天上人间’之类。在此消费又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不少达官贵人宴请宾客也在此处。今天群玉楼最豪华的三楼被扬州刺史李成式包下为专程到扬州督导盐政和漕运的户部侍郎李清接风。 三楼地楼面极大。足可坐数百人仍不嫌拥挤李清的从官;扬州州、县两级的官员;扬州的社会名流、豪商大贾等等足足坐了二百余人一群群侍女、美姬如花蝴蝶般的在酒桌间穿梭殷勤地劝酒布菜。 官员们轮番向李清劝酒他一连喝了几十杯酒意上脸、变成赤红色他醉意熏熏地问李成式道:“我听说长安名妓楚莲香也在此处。可是真?” 李成式呵呵一笑向门口的小厮做了个手势。随即琴声悠扬两队手捧花蓝的娇艳舞伎翩翩飞出素手轻扬绢绸剪成的花瓣在空中飞舞淡淡的清香随花瓣飘来舞伎身影流动化作千姿百态霓裳如流云般轻浮广袖当空结成道道彩虹。 忽然彩虹破碎从流云飞袖中出现一袭洁白的衣裙洁白得不染一点人间地气息在薄纱轻罗中美妙的身姿若隐若现她地脸庞晶莹透明不着一丝粉黛她秀眉笼烟、眼波流盼头上长如黑瀑般披下宛若仙女出浴眼波一转似乎所有都觉得她在看自己。 大厅里一片寂静甚至连呼吸的声音也听不见饶是李清故作风流依然被她地清丽所震惊恍有出世之感但又似曾相识。 只见她轻启朱唇天籁之声在大厅中轻响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吐出最后一个‘得’字她人已走到李清面前盈盈施一礼枝花的浓香迎面扑来李清慌忙站起他忽然想起了李惊雁是的!似曾相识是她有点象李惊雁也如她一般清丽脱俗、美若天仙但李惊雁是真仙子冰清玉洁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流于自然;而这个楚莲香不过自身专业刻意扮演、以色悦人罢了两人高下立判李清的惊艳之心立去甚至有一种骄傲的感觉。 他微微一笑亦拱手向她回礼佯作醉熏熏赞道:“楚姑娘长得好唱得也好李清已忘了身在何处?” 楚莲香阅人无数她一眼便看透了李清李清说得虽轻狂但目光清湛没有一丝魂不守慑之意可见他根本不为自己所动。 楚莲香心中微微有些失望这是她出道以来第一次看见男人这种眼色哪个男人见了她不是早忘了东西南北她眼角余光再扫一圈周围个个色眼迷离偏偏就面前这李清却不将她放在眼里。 她早闻李清之名南诏三百勇士之、千里杀敌酋、勇夺石堡城现在又是大唐户部侍郎美人爱英雄她心中便一直向往今天见他更是年轻潇洒爱慕之心早盛满了十分。 楚莲香抿嘴一笑伸出纤纤玉手给李清斟了一杯酒用一双羊脂般的手将酒杯端到李清面前 低声道:“妾身久慕将军之勇今日幸得相见一点心意请将军务必饮了。” 旁边李成式也凑趣笑道:“但愿莲香姑娘这杯酒将我们李侍郎醉倒了今晚再好好服侍他!” 李清哈哈一笑将酒杯接了过来“无福消受美人恩这一杯酒岂不让我折寿。” 他正要喝下楼梯口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李郎这杯酒我来替你喝如何?” 酒杯‘砰!’地落地李清目瞪口呆指着楼梯口上来之人结结巴巴道:“惊雁!你、你几时来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和亲事件 终人散李清扶李惊雁上了马车车夫挽个鞭花鞭炸响马车启动飞向宿地驰去。 “李郎我是逃出来的!”李惊雁忽然捂住脸泪水从她指缝里汨汩流出。 “别哭!别哭!” 李清顿时慌了神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快告诉我到底生了什么事?” 一路的劳顿和担惊受怕终于让李惊雁得到了最安全的保护她扭身扑进爱人的怀抱死命搂住他的腰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李清抚摸着她削瘦的肩膀回头向窗外看去只见一路护送李惊雁来扬州的武行素正望着自己忽然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武行素已经回来想必南诏定是白跑一趟李清现在无暇顾及南诏之事李惊雁既然是逃出长安那一定是生了大事。 他心中更加疑惑也不催李惊雁只等她尽情地泄过半天李惊雁才略略平静下来但她依然不肯离开李清怀抱依偎在他身上抽噎道:“你知道吗?你走的第二天吐蕃使者便向皇上替他们新赞普求亲那庆王立刻上书皇上提议将我和亲吐蕃。” “什么!” 李清的眼睛里暴射出两道骇人的厉芒他一字一句道:“他们想让你和亲吐蕃?” “是!皇上马上便召我父王进宫商量此事我父王一口回绝并说我已经和你有了婚约。” “那李林甫呢?他有没有什么表现?” 李惊雁摇了摇头“他没有动静。” “然后呢?”李清铁青着脸又问道。 “然后听说永王和杨国忠先后进宫父王见形势不妙和帘儿姐一商量便决定让我连夜出逃来扬州找你。” 她一把搂住李清的脖子又忍不住哭道:“李郎我该怎么办?我不要去吐蕃!” 这一刻李惊雁异常柔弱和无助仿佛柳枝上刚刚吐出的嫩芽。 李清将惊雁紧紧抱住斩钉截铁道:“你不用考虑此事我们既然已有婚约这事就由我来解决。” 李清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已经从李惊雁的话中听出一些端倪来这绝不是巧合吐蕃使者在京中已经两个多月自己前脚走他后脚便求婚然后庆王上书这绝对是个阴谋是想打乱自己在扬州的计划。 ‘还有杨国忠!’李清冷笑一声想不到他竟然也庆王勾结了。 李清脑海里迅思索着各种可能的结果按理李隆基既然知道了自己和惊雁之事他就不可能不顾忌新盐法的推行不可能不考虑自己感受在切身的利益面前他应该不会答应至少不会立即答应用惊雁来和亲。 既然如此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拿出一点成绩来用钱来换取李隆基的沉默。 突来的和亲事件使李清决定放弃原定用柔性手段推行盐法的计划。 他低头亲了亲惊雁的脸颊“你好好休息在我这里有我保护你你什么都不用怕了。”. 次日一早李清立即找到第五琦昨日整整一夜他们数十人都在整理帐薄应该有点眉目了。 “侍郎你快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虽经一夜的辛劳第五琦依然神采奕奕没有丝毫倦意。 李清跟他进了房间只见满屋都是帐本在数十块区域分别放置看来他们是按年份来区分。 “这些帐本只从开元二年开始以前的都没有了。” 第五琦走到一个角落那里特别放置了十几本帐簿他随手拿起一本翻到有折角的一页指着其中一行笑道:“你看看这里可现什么端倪?” 李清细看他忽然现其中有些墨迹与众不同明显是新添上去“这是刚被改过的!”李清脱口而出。 “是的!”第五琦有些得意地笑道:“你看看这个七字明显是‘一’字添上去的这样后面的存货就不平了少了六万石我们是先现存货不平才追溯上去的其他十几本都是一样就我们现在查到的帐一共现少了五十五万石盐。” “不错你们果然都是查帐高手。” 李清拍拍他的肩膀笑着抚慰道:“辛苦你了!” 他又翻了翻其他帐簿果然都有新鲜的涂改痕迹有些还有墨香犹在。 “这些都是哪个时段的帐簿?” “主要集中在开元二十三年到天宝四年这十年中以前也有一些但量不大只有数千石。” 李清冷笑一声如此大规模的集中偷盐如果说这里面没有庆王的 死他都不会相信既然已经有把柄在手他就可以采。 他负手在房间里走了几圈忽然回身对第五琦断然道:“我现在正式任命你为江淮盐铁支使兼扬州漕运判官你现在去做三件事一、将主管盐政的官员抢先给我抓起来再将查到假帐的风放出去。二、我派兵配合你将所有扬州所有官府盐仓、盐田的官员和帐本一概查扣。三、在江淮各州去贴出通告限本地三日内、外地五日内所有民间盐田、盐仓、盐商都统统到我这里备案逾期不来者以贩卖私盐论罪!” 李清身上散的杀气让第五琦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他一一记下转身急去办理李清想了想又将刘晏叫来对他道:“你先把府中打杂的人统统给我赶走再去买一些仆役来替换然后将大唐盐铁使的牌子挂出去就以此府为官署我任命你为盐铁使主薄负责所有帐簿管理和官署内日常内务。” 随后李清又找来数名骨干各任命官职将专卖盐的各项事务一一分配完毕他这才去后宅看望李惊雁。 李惊雁住在一个独院内自有她带来的几个贴身侍女伺候李清又拨了十几个亲兵护卫走过中院李清忽然看见武行素和荔非兄弟在房中说话才想起南诏之行的结果还没问他便大步走进房内笑道:“你们这里倒挺热闹!” 三人见李清进来连忙站起李清先对荔非兄弟道:“等会儿咱们要去淮扬酒楼你俩先去找到高先生准备一下。” 荔非守瑜会意一把便将荔非元礼拖了出去见二人去远李清才回头对武行素摆了摆手笑道:“先坐下说话。” 武行素脸上表情复杂他忽然一下子跪在李清面前愧疚道:“属下去南诏未能完成都督重托特来请罪!” “快快起来!” 李清赶紧扶起他捏了捏他的肩膀笑道:“我现在已经不是都督了你得改改口啊!” 武行素见李清并无怪罪之意这才略略放下心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刚到太和城正遇到南诏内讧三王子和四王子各领一批支持者在厮杀太和城内死了很多人到处都是尸体血流成河王宫更是戒备森严我们根本就无法传信一直过了五天两个王子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王宫的军队忽然出动将两个王子抓起来杀掉随即又控制全城又过了两天我们就听说南诏军民一致拥护阿婉姑娘登基她、她就成了女王。” “那你见到宜南王后了吗?” 武行素点点头“见到了把你的信给了她可是就再没有消息。” 李清沉默了看来是定是宜南王后不打算让阿婉知道此事他忽然又想起一事急问道:“那阿婉孩子呢?你们可知道消息?” “是王子已经被封为王储听说叫凤嗣清所有南诏百姓都在为他祈福。” ‘凤嗣清’这名字的意思明显就是他李清的儿子百般滋味李清在的心中混杂他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自己的儿子居然要成为南诏国王。 李清心中不禁大声呐喊:“阿婉你既有此心为何又音信全无?” “都督!” 武行素偷偷看一眼李清呐呐道:“按照惯例南诏国王即位后都要到长安朝觐接受册封或许阿婉姑娘就是想那时来见你吧!” “不错!”李清精神一振他倒真忘了此事或许是千头万绪之事要整理所以她才一时来不了他忽然又看到了希望。 既将南诏之事放下李清的思路又回到眼前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对武行素歉然道:“我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做事让我放心就辛苦你再回趟长安替我送封信。” 武行素接过信霍然起身道:“属下一定办到!” “多谢你了!”李清笑着拍拍他肩膀仔细叮嘱他道:“你去长安兴道坊找到太平公主旧宅现在住的应该是贵妃的姐弟你将这封信交给贵妃弟弟杨末记住此信一定要交给杨末本人尤其要防备他姐姐杨花花记住了吗?” 武行素行了个军礼沉声道:“请都督放心属下一定办好此事!”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李清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庆王殿下既然你辣手在先就休怪我狠招在后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天地为媒 行素走后李清心情轻松了许多穿过中院他来到个大宅房舍众多大多呈独院结构一路都看不见人静悄悄的一部分跟第五琦出去了还有一些辛劳一夜此时都已入睡。 天色阴沉沉大片黑云从东面飘来远空隐隐传来不断的惊雷提醒着人们今天便是惊蛰 李清看了看天色便加快了步伐。 李惊雁所住的院子在最后紧靠他自己的宿地几个亲兵在门口站岗见李清过来立刻站得笔直。 “辛苦大伙儿了!”他含笑点了点头走进了院子院子里种满花木几座假山中间是一潭小小的池塘水是活的从一条小渠流走。 在大树和花草中掩映着一排白墙黑瓦的房子李清刚进院子便停住了脚步只见李惊雁正呆呆地坐在假山石上凝视着水池中的游鱼。 她身着一袭素白色的长裙这是她最喜欢的颜色从侧面看去她体态婀娜多姿曲线起伏头只简单地挽起露出一弯如天鹅般的洁白脖颈长长的睫毛下垂晶莹剔透的皮肤鼻子轮廓秀美。 李清忽然想起昨晚的楚莲香也有一种淡雅的气质只是可惜了他收敛心思悄悄走到她身后轻轻搂住她的肩头柔声道:“昨晚休息得好吗?” 李惊雁霍然一惊。听到他地声音又放下心来就势倒在他怀中她展颜一笑“我睡得很好!”可笑意中却带着几分苦楚李清捧起她的脸细细打量她的容颜见她眼眶有一点青。不由摇摇头埋怨道:“你定是一夜未眠胡思乱想今晚上你还是住到我那里去睡我的里间。” “李郎!”李惊雁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凝视着水池中一条孤单的小红鱼。“我在想别人娶了郡主公主都能扶摇直上而你娶了我却给你的仕途带来诸般阻碍还有可能面临三年流徙 或许我大哥说得对我实在是太自私了。”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想去吐蕃和亲吗?天底下唯一能保护你的就只有我皇上为了钱他一定不会让我为难。我在扬州拖上半年这事情也就过去了。你明白吗?我已经写信请贵妃帮忙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李清急得额头上青筋直冒。李惊雁嫣然一笑温柔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李郎父王已经接受了你的礼聘我就是你未婚妻保护我是你地责任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那好!你听话去收拾一下东西。搬到我那里去。” 李清将她扶起来催促道:“快去吧!要下雨了。我去应一个约马上就回来回来后我再好好和你说!” 说完他将李惊雁送进屋去又到院门口叮嘱亲兵好生看护这才急急赶去淮扬酒楼赴约。 李惊雁一直注视着他背影消失蓦地惨然一笑低声自言自语道:“李郎就算为你死我也愿意但我不能连累你你知道吗?二李相婚我爹爹已经被罢免了。”. 林掌柜做梦也没想到当年的李东主、小李子竟然就是轰动扬州的大唐户部侍郎、江淮转运使他眼睛瞪得如鸡蛋大嘴半天也没合拢突然‘啊!’地叫了一声他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小民不知请大人恕罪!请大人恕罪!” 李清忍住笑将他扶了起来。“我叫你来不是想向你炫耀更不是想接受你磕头我是有事找你。” 林东主惊魂稍定腿打着哆嗦慢慢坐下怯生生地望着李清心里在考虑要不要将那两千贯钱还给他。 李清见他表情胆怯便微微一笑道:“我找你来是因为你是本乡人这里的情况你熟悉便想请你帮个忙当然也有你的好处。” 林东主惊疑之心渐去又想到自己的故人竟做了大官心慢慢地便热了起来自古以来有官场之人撑腰不更好做事么? “大人请尽管说小民一定尽力。” “你可有盐商朋友?” 林东主若有所悟忙道:“小民地妻舅便是大盐商还有小民也想改行做盐。” “那就好!”李清叫来高适对林东主道:“这是我的幕僚高先生你带他去见你的妻舅若你也想做不妨一起参加。” 停一下李清又道:“另外你给我找一帮扬州的地头蛇痞子、流氓都行我出高价雇他们。” 林东主迟疑一下问道:“那黑道行不行?” 李清摇摇头“黑道不行只要些没有组织的混混便可。” “小民明白这样的人东市、西市多的是只要大人肯出钱他们叫爹都行。” 李清叫过荔非兄弟笑道:“用你们在河西走廊的本事给我组织起一支队伍来要钱尽管开口。” 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兵在外面高喊“都督!郡主出事了。” 李清一惊旋风般地冲出去只见一亲兵急着直跳脚旁边李惊雁的侍女哭哭啼啼直抹眼泪“出什么事了!” 李清一把抓住亲兵地领口急得大吼:“快说!出什么事了!” “郡主她、她失踪了!” “什么叫失踪究竟出了什么事?我不是叫你们看好她吗?”他见亲兵张口结舌恨得一把将他推开又拉过侍女忍住急问道:“你慢慢说到底生了什么事?” 侍女一边哭一边道:“郡主说她心中闷想出去走走我们就陪她去了这位兵哥哥也跟着可是一出大门郡主说她手绢忘了等我拿回来她就没有了。” 李清的目光又扫向那亲兵他吓得‘扑通!’跪倒连连叩头道:“郡主命我回去催一催我就糊里糊涂去了等回来郡主已经不见人影。” 李清气得一跺脚心中暗暗恨道:“惊雁你怎么如此对我没信心!” 高适走到李清旁 道:“大人你看郡主会不会被他们抓走了?” 李清霍然一惊他又想到临行时李惊雁说的那些郡主、公主的话便摇摇头“应该不会!” 他随即叫来荔非兄弟对二人道:“你们立刻去军营命令所有的弟兄都出动搜寻谁先找到者赏一千贯官升一级。” 言罢他又拉着侍女冲上马车令道:“立刻回府要快!” 风越来越急黑云压城雷声在头顶上炸响天宝五年的惊蛰日挟风带雨而来让李清格外心焦。 马车依然在侍女未带、衣服、钱物都未带看来她不是回惊她就在扬州附近。 约过了一个时辰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李清背着手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忽然外面传来跑步声李清急迎上去。 一名军官躬身禀报:“禀侍郎大人城东搜索到十里不见穿白衣的单身女子。” 他一阵泄气又立刻命道:“再去给我找!不管是什么颜色衣服只要是京城口音都统统带回来!” “尊令!”军官又返身而去。 李清心急如焚外面又黑又冷风雨交加她一个单身女子遇到坏人怎么办? 他再也忍不住冲到门口仰天无言呐喊:“惊雁。我知道你是不想连累我可你知不知道你若出什么事我会悔恨终生苍天啊保佑她吧!” 他赫然回身事到如今他决定去求李成式帮忙。 忽然。李惊雁地一个侍女惊惊惶惶跑来拿着一方手绢“老爷!我们在箱子里找到这个!” 李清接过、抖开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字: ‘了却三千烦恼丝独宿青灯古佛旁’ 字迹娟秀正是李惊雁所书。 “来人!”李清转身一声大喊。立刻跑进五、六个亲兵。 “快去问问府中本地人这附近哪里有尼姑庵?” 亲兵却一动不动面面相望半天有一人才迟疑道:“府中的本地人都被刘主簿赶走了!一个不留。” 李清一呆才想起自己给刘晏下的命令他气得一跺脚“一群笨蛋不会去外面问问吗?” 既有了线索李清自己也呆不住了随即命道:“通知所有弟兄。去搜查扬州的尼姑庵!”至于当兵的闯进尼姑庵会有什么后果他也顾不上了。说罢他抓起一件外袍。冲进了雨中。 李清骑着马在雨中横冲直撞雨下得极大仿佛天河倾泻他的衣服里外全部都湿透雨水顺着脖子往下流几乎眼睛都睁不开来。 “我们分头去找!”李清在雨中大声喊道。 在滂沱大雨中一道道闪电与闷雷中他打马冲出西门。身后的亲兵没有骑马哪里赶得上他。渐渐地被他抛远。 但李清仍不回头他忽然想起对于长安人扬州最出名的寺庙便是大明寺李惊雁知晓地地方也只能是那里。 大明寺在扬州西北的蜀岗但雨中黑漆漆的没见到一户人家也辩不清方向只凭本能在雨中飞驰也不知道奔了多久驰过一大树林时李清忽然勒住了缰绳他似乎听见林中隐隐有颂经声传来。 李清跳下马牵着缰绳往里走林木茂密雨倒没有了耳畔只听见各个角落有不知名的小虫在鸣叫灌木丛中不时有‘簌簌!’地窜动声跨过一条小溪前方依然昏黑他壮着胆子不知走了多久绕了一大圈竟现又回到了原处耳边依然有颂经声拨开几蓬树枝却见就在林边露出了一角飞檐李清暗骂一声狠狠将缰绳一拉大步走了过去。 寺庙不大在闪电的照耀下只见大门斑驳显示年代久远又是一道闪电他依稀看见门上的匾一个‘妙’字一个‘庵’字。 “呵呵!终于找到尼姑了!” 战马也似了解李清地心意跟着一声长嘶李清一阵大喜上前便要砸门手到门上刚力却化成柔劲伸出食指在门上写了一个‘缘’字随即一脚将门踹开正好将一个前来开门的沙尼撞个仰面朝天橘红的灯笼也滚落一旁。 “啊!对不住”李清急忙道歉上前便要去扶只见她僧帽掉了露出一个光溜溜头皮透过朦胧的灯笼光线只见她眉目倒也清秀。 那尼姑见闯进一男子吓得‘啊’地一声爬起来便跑李清跟着她后面便追‘小尼姑别跑我有话说!’但尼姑却跑得更快冲到***通明的大堂门口李清猛地站住了只见大堂的观音像下两个老尼一左一右一个端着漆盘盘上放一把闪闪光的剃刀一个手持法器脸拉得老长正以千万年菩提树下的恒心在等待。 在她们中间的蒲团上跪着一个美妙的身姿白裙似雪、黑如瀑披散在削瘦地肩上她缓缓回头显出一张清丽绝伦的面容正是李惊雁。 李清地喉头‘咕通’一声‘惊雁!’他终于嘶哑着喊出了声李惊雁浑身一震双掌合什两颗清泪从白玉般的面颊滑落。 李清大步上前一言不一把抓住李惊雁地胳膊便向外走耳边传来李惊雁惊恐的叫声:“李郎我已经出家了。” “胡说!快跟我走。” 李清暗道:‘出家了还叫我李郎这出的是哪门子家?’ 一条灰影闪过‘阿弥陀佛!老尼是这里的主持请施主放下慧心。’一名满脸皱纹的老尼拦住去路。 李清随手从腰间摘下李隆基御赐的紫金鱼袋高举在手中道:“我是大唐户部侍郎、江淮转运使、御史大夫尔等不得拦路!” 那主持有一点见识见李清虽然跟水缸里捞出来的鸡似的但身着官服手中所举之物确实就是非高官不能有地紫金鱼袋心中便有了几分胆怯嘴上却硬道:“既入佛门便出三界外施主请回吧!” 李清见她 烁明显有些不自然不禁暗暗一笑松了李惊雁的这主持请到一边对她低声道:“你可知道这女子是什么身份吗?让皇帝的嫡孙女、平阳郡主你竟然敢收她出家这可是灭门之罪。” 那主持瞥了一眼李惊雁见她美丽绝伦气质高贵群对李清的话不由信了几分手颤抖着拿出李惊雁的度牒“还没有到官府入籍尚不算出家。” 李清一把夺过度牒塞进怀里犹豫一下手出来时却换成一张柜票“这一千贯是王宝记柜坊的柜票扬州可兑现不需表记算是我布施给贵庵的香火钱。” 这庵庙破旧观音像也几十年没镀过了一年香火钱不过几十贯几时见过一千贯的巨款这一下那主持连腿也抖起来了想接又不敢半天才憋出一句‘菩萨会怪罪的!’ “又不偷不抢与其我花天酒地不如留给你们做善事有何不敢收!”李清将柜票连同那紫金鱼袋一齐塞给了她道:“如果有军士来搜庙你以这个紫金鱼袋为凭就说我的命令命令所有人不得再骚扰尼姑庵。” 说罢他回身拉着李惊雁便向外跑。 “李郎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在生气!” 冲出大门李清拦腰将李惊雁抱起。将她推上马去自己也翻身上马拨转马头、一夹马肚战马跃出随即便消失在茫茫地雨雾中。 一直等李清走远那主持才松开死死攥着柜票的手在灯下仔细看看清楚忽然她‘扑通’一声跪下。向菩萨请罪:“菩萨弟子有罪!弟子动了贪念。” 然后却又小心地将柜票放入袖中双掌合什道:“弟子一定给菩萨重塑金身谨记施主之言广做善事。”. 闪电、雷声、滂沱大雨李清紧搂着李惊雁在漆黑的夜中飞马奔驰。不知走了多久他已经迷失了方向但就算方向不失、城门已关他也回不去了。 “李郎咱们找一个地方避避雨吧!”出家未成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死心塌地跟随李清。 “我知道前面山脚下好象有房子咱们去看看。” 路边有孤零零地三间草屋。李清死命敲开门只见两个拿柴刀、菜刀的老两口站在门内。老汉挡着老伴目光悲壮。随时要上来和他们拼命。 李清吓得连连摆手“别误会我们不是匪人只是迷路的香客想求宿一晚。” 老汉看了看他身后的李惊雁悲壮的目光稍敛指了指不远处草屋哑声道:“旁边是柴房。你们去那里吧!” 李清合掌谢过拉着李惊雁跑进了柴房。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他在桌上摸到一盏油灯和火石‘嚓!嚓!’两声便打出一团火苗随即点燃了油灯四周跟着亮了起来李清左右打量房间很大也很干燥这是一座柴房兼谷仓但谷围见底已经没有谷子角落里有一堆干草码得整整齐齐再旁边是几垛柴火。 李清忽然听见牙齿打颤地声音扭头只见李惊雁双手抱肩、浑身打抖冷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去要点热水!” 他转身又冲出了柴房可是半天不见他回来远方隐隐有狼嗷声传来李惊雁心中害怕正要出去找他却见李清一手牵着马一手拿着火盆和一个铁茶壶一边跺脚一边歉意地笑道:“他们家里没水了我到前面溪里打了一壶水。” 李清随手门闩把门别上将风雨挡在外面先给马喂了草料和一点清水将它安顿了又把火盆放在房间空旷处一边熟练地用柴草和木材烧火一边笑道:“以前我当道士时常露宿野外烧柴点火都是常做的事。” 很快火燃了起来‘劈劈啪啪!’爆出火星李清又做了个木架将水壶挂在上面 “等会儿喝点热水你就暖和了。”他笑着搓了搓手“要是有只兔子就好了。” “让我也来帮你!”.来一捆柴禾放在旁边。 “让慧心师傅操劳实在不敢当!”李清斜望着她脸上似笑非笑道。 李惊雁脸上大羞扬起粉拳便打“你这个坏家伙不要不识好歹我可是为你!” 话没有说完她的嘴便被李清吻住渐渐地她的身子软了下来变得火热手臂挽住他的脖子激烈地迎合着。 “惊雁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我一定要娶你我不能没有你!” 没有回答只有她满脸的泪水和死命地亲吻。 不知过了多久李清长长地吸口气坚定地道:“惊雁让我们以天地为媒以火为媒就此结为夫妻让那吐蕃见鬼去吧!” 李惊雁默默地点头她毫不迟疑地双膝跪倒向天一拜“小女子向苍天誓我李惊雁从此时起便嫁李清为妻为妾永不反悔!” 李清也缓缓跪道额头触地“我李清向苍天、向大地誓从现在起李惊雁便为我妻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两人相对着磕了三个头呆呆地对望着忽然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此刻任何人、任何力量、任何挫折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黑夜中大雨肆意飞扬风在咆哮闪电划过长空雷声隆隆在大唐一个不知名地地方在一所简陋的柴房里此刻火光猎猎温暖如夏烘烤的衣服围成新房爱情之火在这里爆李惊雁痴迷在爱的海洋里将自己的处子之身毫无保留地献给了爱郎。 这一夜将永远铭刻在二人的心中一直相伴到老。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大明寺偶遇 晨雨已经停了一片金黄色的阳光从高高的气窗射疲惫地从睡梦中睁开眼身旁佳人已不在他心中一惊一骨碌爬了起来柴房里早收拾得整整齐齐火盆和铁壶移到一旁地上扫得干干净净门开着大片的阳光从门外射入。 李清刚走到门口却见一身布衣荆裙的李惊雁端着热腾腾的茶饭走进屋来她见李清目光诧异便笑道:“我把头上的金簪子给他们了换来这一身衣服和茶饭这还是她家媳妇过门时穿的。” 见李清要接盘子她却轻巧地让过“这是我们女人的事你只管坐下吃饭。” 听到一个饭字李清才感觉肚子早已饥肠咕噜举起桌上的筷子便笑道:“你自小被人伺候现在还会伺候我吗?” “会不会是一回事有没有那个心则是另一回事。” 李惊雁双手将饭端到李清面前抿嘴笑道:“在这个家我的地位可能连小雨都比不上不努力点怎么行。” 李清见饭只有一碗菜也只是几根青菜加咸萝卜条一颗油星不见不禁诧异道:“难道他们家一点多余的米都没有了吗?你给他们的可是金簪子啊!” 李惊雁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为难道:“李郎不要怪他们他们家就只有这点米了其他的都换成了黍。” 说到此。李惊雁嘻嘻笑道:“我和他们一起吃了萝卜黍饭第一次吃味道还不错。” 李清摇了摇头将饭拨了一点在菜碗中“萝卜黍饭又苦又涩你怎么吃得下还是先垫垫肚子等会儿咱们回去再吃。”停一下。李清瞥一眼她又低声调笑道:“再说我昨晚已经吃饱了。” “你这个只会欺负人地坏家伙不准说!”李惊雁大羞用筷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一抹红霞飞过脸庞。她忽然想起一事又忧心道:“李郎刚才我问了我们现在就在蜀岗后山脚上面就是大明寺我早听人说这大明寺挺灵验我怕昨晚佛主会怪罪我们。” “没事哪家夫妻没有房事他不管的。” “你这登徒子。又想到哪里去了?”道:“我是说我们以天敌为媒。以火为媒却没有想到佛主。我是担心这个。” “哦!你是这个意思佛主住在西天这天地不就包括他了吗?再说和尚不成亲. 李清嘴上说笑却见李惊雁一脸担忧未去知道她其实是为昨天出家又还俗之事烦恼怕自己生气而不好说出口便笑了笑道:“这还不容易吗?既然山上就是大明寺咱们等会儿上山便是。” 吃过饭。二人收拾收拾将马寄存在老两口这里。牵了手便向山上走去蜀岗山势低缓林木葱郁连绵十几里大明寺便位于山腰正中扬州为江南的经济中心佛教也随之鼎盛蜀岗之上除大明寺外还有大大小小十几座寺庙禅院虽是清晨但虔诚的香客已经络绎不绝。 大明寺依山势而建层层向上庙宇极大可供一两千僧人在此修行李清穿得是高品官服早有僧人看见忙不迭地跑回去报信。 “阿弥陀佛大人可是户部李侍郎?”大明寺主持约五十岁长得喜眉团脸老远便率领数十僧笑咪咪地迎了上来。 李清呵呵一笑“高僧的眼睛倒挺明辨老远便认出我可是从我官服推断?” “阿弥陀佛老僧法号思难为大明寺主持已半年未下山并不知道扬州情景。” 他指了指身后二僧笑道:“只凭官服推断未免有失偏颇我这两位师弟曾在长安见过李侍郎故而知道。” 李清见他身后二僧都四十余岁皆脸颊精瘦、目光坚韧所穿袈裟也与其他僧众不同但自己却不认识他们便笑笑道:“请教二位高僧法号是在长安何处见过我我确实没印象了。”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答道:“贫僧荣睿那是我师弟普照我们曾去长安鸿胪寺办事在皇城内见过李侍郎。” 李清听他们口音生涩且法号犯忌想来不是大唐僧人不禁微微一笑道:“我没猜错的话是不是二位递上法碟便被鸿胪寺官员赶出?” 那僧人诧异“侍郎大人如何知道?我二人办师傅东渡的批文却屡屡被拒真不知缘故。” “那是当然你的法号中带有先皇地庙号哪个敢接待你若不是你们非大唐僧人还会被抓起来。” “等等!”李清忽然反应过来讶道:“你们刚才说什么?师傅东渡难道你们师傅就是鉴真大师不成?” “正是我二人天宝元年从日本而来为请鉴真大师东游兴化已东渡失败两次。” 他们二人忽然跪倒在李清面前双掌合什道:“恳请侍郎大人帮帮我们让官府同意师傅东渡。” “二位起来吧!”李清将他们二人扶起笑道:“不经历几番挫折你们孝谦天皇怎会知道鉴真大师的价值有志者事竞成只要你们坚忍不拔最终就能成功。” 他回头又对大明寺主持道:“今天我带夫人到贵寺许愿请主持先带我夫人前去许愿我想拜见鉴真大师还望主持成全。” “阿弥陀佛侍郎大人有此心愿贫僧自当成全。”. 鉴真大唐开元、天宝年间高僧在佛经义理、戒坛讲律、焚声音乐、庙堂建筑、雕塑绘画、行医采药、书法镂刻等方面多所领悟四十六岁时便为一方宗、持律授戒独秀无伦前后授戒度人略计四万有余、泽及遐迩道俗归心仰为“江淮化主”。 天宝元年日本学问僧荣睿、普照来扬州大明寺祈请鉴真东游兴化历时十一年先后五次失败双目失明终于在天宝十 日本国遣唐使团东渡成功为日本律宗创始人为日文化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此刻鉴真刚刚经历第二次失败返回大明寺静修。 李清跟随主持转过几个回廊穿过几道山门行约千余步在来一座禅房前主持进去过了一会儿他低头出来向李清摆一个请的姿势“师傅有请李施主。” 李清凝住心神跨门而入只见房间里光线昏黑显得异常寂静整个房间除二个蒲团外再无他物靠里间的蒲团上坐有一老僧李清刚入黑屋一时看不清他的面容。 黑暗中两只眸子闪着淡淡的智者之光蕴涵着人生的智慧李清上前缓缓跪下“末辈李清参见大师” “李施主请坐不知欲见贫僧不知是为何事?”他声音轻柔而平淡如春风化雨让人内心平和、宁静。 渐渐地李清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可以看出鉴真的相貌只见他鼻子高挺、颧骨前张、身子瘦小或许是长期坐蒲团的缘故腿有些畸形、细若麻杆。 李清也盘腿坐在蒲团上双手扶着膝盖身子微微前倾向鉴真肃然道:“大师意志坚韧一心东去传教、普渡众生让人敬佩但李清以为日本国地域狭小四周皆茫茫大海生存不易从白江口一战便可看出它地勃勃野心。这是天然的地理制约其岛国心态也注定它后世的国策必然是向外扩张从隋起至今我中原国势强盛日本国屡屡遣使前来名为学习实为窃取我中原的文化、制度和各种技艺久而久之。必然是养虎为患假以时日日本国渐渐强大若中原动荡之时以它的狼子野心岂能不趁虚而入? 所以李清想奉劝鉴真大师。宣扬佛法是好可教化民众向善但也须努力防止我大唐的先进文化为其所用渐渐追赶上中原将来涂炭我后代子孙。” 鉴真半天没有说话房间里一片寂静李清见他双目微闭仿佛没有听见自己说话似的不禁又追问道:“难道大师以为李清所言不值一听?” 鉴真摇了摇头略略睁开眼睛笑道:“人说智者可看百年。可李施主的目光又何止百年话虽有几分道理。但所言都在假设之上如何能让人信服。但李施主心怀天下民众之心却让大和尚深感惭愧我不妨送李施主一言也算结今日之缘。” 此结果也是在李清地意料之中自己的进劝苍白无力毫无事实根据可他又能说什么呢?倭寇犯境还是七七事变李清不禁深感无奈。或许来见见鉴真大师也是一个目的吧! “大师看透人世悉知人间善恶。李清年轻浅薄对前路甚感迷茫身处朝廷乱局而不知进退愿听大师妙揭!” 鉴真微微一笑“这不是逼死老和尚吗?” “水满将溢月盈必亏做人存七分素心凡事留三分退路。”鉴真言罢再不肯睁眼。 意思就是叫自己做得不要太过分了道理很简单李清也明白可要能做到这一点却又千难万难官场上讲究对敌人手段狠辣决不容情他可能存素心吗?留三分退路倒可取但不是现在。 李清见鉴真已不再言便悄悄退出主持已经离去外面一个人也没有他走了几步忽然感觉后面似有脚步声回头却不见人李清快跑几步冲出院门却猛地停住脚步回身笑吟吟地等着。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互相埋怨声响起他面前赫然出现两个僧人正是那两个日本僧荣睿和普照李清笑道:“你们二位还不死心吗?” 他忽然有一点担心自己对鉴真所言会不会被这二人听去只见两人对望一眼荣睿软语相求道:“我们知道侍郎大人也难办所以只要侍郎大人送我们一艘船便可以了。” 旁边普照接口又道:“我们也不会白要侍郎大人的船侍郎大人不是来推行盐法吗?我们知道有个地方藏有一支船队足有上百艘上面载满了盐。” 这消息确实意外上百艘都载满的话少说也有十几万石“你们怎么会知道?”李清不露声色又问道。 二人叹了口气“我们为了弄船扬州附近地江河湖泊都跑遍了也是无意中现。” 这时忽然听见外面一片喧闹声李清扭头却见第五琦、高适等一大帮人指着自己快步走来。 “你们怎么找来的?”李清惊喜交集。 第五琦呵呵笑道:“我们见到你的马知道你和郡主上山了便一路问来正好遇见在求佛的郡主。” 李清闪目向后看去只见李惊雁站在不远处神情扭捏且担忧李清知道她的心思是怕自己把昨晚之事说漏嘴。 李清打了个哈哈“找到了就好我们这就回去。” “侍郎大人那我们的事?”旁边两个僧人见李清要走急忙紧张地问道。 “放心!我不会忘记。” 李清拉过第五琦指着两名僧人对他笑道:“这两个和尚知道有一处地方藏有十几万石盐想用这个消息和我们交换一艘船。” 第五琦一怔随即大喜他急将李清扯到一边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没来得及向你禀报昨日我去盐仓盘库现就在一个月前有二十万石官盐报废据他们说是风浪将船队掀翻问他们伤多少人却说不出我就怀疑其中有问题难道这就是他们说的盐不成?” 李清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二十万石好大的手笔恐怕只有庆王或永王才拿得出手吧!他微微冷笑道:“此事休要声张等晚上再集中人手去抓。” 第二百二十章 庆王之痛 十分安静云层高厚一轮皎洁的镰月在云层与星空大地时明时暗不时映出云的轮廓虫儿在草丛里放声高歌不时传来夜的鸣叫这一带属于扬州的高邮县草高林密让我们再往北走两里在高邮湖东岸的一条小河荡中静静地停泊着一百多艘平底船船吃水很深显然里面装满了重物外面用油布层层覆裹在数十步外的岸上搭了十几个帐蓬别的帐篷都漆黑一片想必帐蓬中人已经睡了惟独最中间一顶大帐篷依然有动静帐帘垂下边缝透出灯光隐隐传出女人的嗲笑声在帐篷外面则有两个拿刀的家丁走来走去懒精无神地巡视着四周的情况有时却忽然打起精神整个人趴在地上撩起帐蓬一角偷偷向窥视里面一番不知不觉口水已从嘴角流了出来。 第五琦猜得没错这船里面装的正是庆王借报废之名偷出的二十万石官盐准备卖给襄州的一个大盐商但因价格谈不拢一直未能成行不久便传来李清到扬州巡查的消息依李成式的意思先将这批盐归舱减少风险但庆王哪肯将到嘴的肥肉吐出去便责令李成式好生看管又派自己的一个舅子赶到扬州来亲自监督这批盐。 此时他的舅子正和县里来的两个妓女喝酒寻乐却不知危险已悄悄来临。 在船队五里外。一支数百人地队伍快向这边走来李清换了一身盔甲一马当先长槊横在马鞍前颇为威武使他的亲随们感到份外亲切又忍不住称起他的故名:李都督。 在他前面两个日本僧人正紧张地辨别道路这关系到他们东渡的大船。丝毫不敢大意“大人就在前面了。” 李清手一抬队伍停了下来他低声命道:“荔非守瑜你带几个弟兄去看看!” 荔非守瑜握着他的长弓。手一招带着四、五个弟兄悄悄地潜了过去这里的草高齐胸几个人猫腰疾行只听见轻微的沙沙声却看不见人。 很快荔非守瑜距帐篷只有百步只见两个巡逻者在帐篷边游走他把刀横咬在嘴上本能地将弓竖起来。“二哥对方可是有两个人。”一名小兵忍不住提醒他一下。 荔非守瑜微微冷笑一声。从箭壶里抽出两只箭自从在夺取石堡城时见南霁云两箭齐的箭法。他深受刺激自此苦练此技现在已如火纯青。 弓弦吱嘎嘎地拉满两支箭略略分开笔直地对准两名家人‘嗖!’地一声轻响两支箭脱弦而出还没等旁边地弟兄看清楚去箭。那两个家人已捂住喉咙软软倒下竟一声也没叫出来。 荔非守瑜从嘴里取下刀。“去通知都督可以上了!” 一名小兵答应象鼹鼠般窜进草丛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片刻功夫数百人四边包抄将十几顶帐篷团团围住一个人也没有走脱。 一众船夫从梦中惊醒茫然而惊惶地望着猎猎火光中地军队只穿一件单衣在夜寒中瑟瑟抖。 “将他们分头带下逐一拷问口供。”. “都督他说自己是庆王的小舅子。”荔非守瑜将一名矮冬瓜般的男人扔到李清脚下。 这男人忽然认出了李清连连磕头求饶“李侍郎饶命!李侍郎饶命!” “你认识我这倒不好办了!”李清嘴角带着冷笑缓缓将刀拔了出来刀锋冷森森的似乎要杀人灭口顿时将那男人唬得大小便失禁晕厥过去。 “将他带走好好问他的口供。” 李清见此人胆小怕死好地证据我怎会舍得杀你!” 言罢他大步走向船队一刀将船的油布劈开白花花的盐立刻出现在眼前。 “庆王殿下人赃俱获我倒要看你这次怎么交代!” 李清得意一笑回头拍了拍荣睿的肩膀道:“你们的消息不错这次我会赏你们一艘大大的海船!”. 天色微明一匹快马飞驰向扬州城马上之人在城下高声叫喊几声又射上一封文书片刻吊桥放下城门开了一条缝快马冲上吊桥从门缝中穿了进去又过片刻急促的马蹄声在刺史府前嘎然而止马上人很快便被领进刺史府。 “什么那些盐船已经被李清抓获?” 李成式被惊得目瞪口呆他顾不得披上一件外衣赤脚单衣便跳下床来一把揪住报信之人恶狠狠道:“你有没有看清楚真是李清吗?” “属下现军队想去报信时已经晚了至少有五百军为之人正是李清。” “废物!”李成式一把将他推开一屁股呆坐在椅子上先是假帐然后只隔一天就被找到了这批盐自己真是大意了实在小看了李清不应该听庆王那蠢货之言应该在假帐事后将这二十万石盐归库就好了。 他的心仿佛沉到了深渊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二十万石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若庆王不承认这个黑锅就得自己背了。 他忽然跳了起来又急声问道:“那庆王的小舅子呢?是死是活?” “姚三郎被抓住了!” 李成式只觉头皮一阵阵麻姚三被抓住庆王是逃不掉了可皇上若要为庆王脱身自己地下场会更惨。 ‘冷静!冷静下来!’李成式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停地告诫自己他勉强稳住了心神仰头望着房梁思索‘当务之急是要以最快的方式通知庆王然后想方设法将这批盐毁掉至于姚三郎能杀则杀!’ 一刻钟后三羽飞鸽扑打着翅膀向远方飞去瞬间变成了三个小黑点直至消失不见. 天色大亮李清在二百多骑亲随地护卫下返回了江都县查获的盐并没有随他而来而是别处安置被他留下地四百军队最严密地控管。 人证、 有了但这还远远不够李隆基要的不是他儿子犯事而是钱至少五十万贯解押进京才能让李隆基尝到甜头继续支持他的盐政。 一行人回到了署衙荔非守瑜没有离开他叫住了李清“都督二十万石盐决非小数目还抓住了他的舅子庆王极可能会狗急跳墙属下以为我们要加强戒备防止被人暗算。”荔非守瑜说完便静静地望着李清他也是多智之人只从今天生之事他便可推断出庆王的下一步不是杀人灭口就是暗箭伤人。 “你说得不错我们不能吃暗亏从现在起你就为我护卫长全面负责大家的安全尤其是郡主那边更要加派人手任何可疑之人靠近格杀无论!” 李清冷冷一笑从今天开始他与庆王的斗争开始真正进入白热化任何一步都不能疏忽大家斗智斗勇就看谁手段更辣心肠更狠。 荔非守瑜领命自去安排人手李清大步走进署衙将第五琦和刘晏找来他先问刘晏道:“这两天有多少民间的盐田来备案?” 刘晏取出一本册子递给李清道:“外州的来了不少扬州反而不多只有十三户。” “十三户?”李清接过册子眉头紧皱道:“扬州是最大的产盐地怎么可能才十三户。今天是期限地最后一天也多不了多少。” 他回头问第五琦道:“禹圭兄有何高见?” 第五琦不慌不忙手捋胡须笑道:“属下以为扬州盐户必然是心中惧怕而不敢来恐怕大家都在观望之中天下熙熙皆为利而往来我们不放让利于先来者。自然会有人前来。” 刘晏在一旁补充道:“属下以为不光要用利还要用点狠招让他们不敢不来。” 他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第五琦迟疑一下却不敢说下去李清会意。便拍拍第五琦肩膀笑道:“今天是官盐第一次拍卖估计来的盐商会不少就麻烦禹圭兄前去主持拿出你度支员外郎的本事来给我卖个好价!” 第五琦狐疑地看了一眼刘晏向李清拱拱手告辞而去。 待第五琦走远李清便向刘晏笑道:“说吧!你有什么好法子?” 刘晏淡淡一笑道:“其实我的办法很简单侍郎大人还记不记得门下省外面的那四个大。” 效仿则天皇帝之事许以厚利让人告。这就是刘晏的办法。 “不错!你的办法很不错!” 李清又翻了翻清册冷笑一声道:“我们再完善一下。你将这份清册抄写成大纸张贴在江淮各州各县。你要写清楚凡名单上没有的盐户告一户赏钱一百贯查到地盐户每户先罚钱五千贯另外再给三天时间。愈期还不来者一律没收家产。户主杖毙其家人流放龟兹!” 刘晏心神剧震他忽然明白皇上为何派此人前来江淮督盐政若是一般文官就恐怕拿不出这么狠的手段。 “是!属下立刻去办。” 刘晏的背上湿了一大片搞不好第五琦还以为是自己出的主意. 长安庆王府内庆王李琮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他脸色惨白手中拿着一卷素笺这是李成式刚从扬州来加急快报李清已经查获他贪渎的二十万石官盐并抓走了他的小舅子。 他这几天正在加紧攻势说服各宗室上书请皇上册封李惊雁到吐蕃和亲各亲王中已有六人同意联名上书还有十几名嗣亲王也勉强答应签名支持。 眼看有所成就却忽然传来这么一个恶耗仿佛晴天霹雳当即便将庆王惊呆了半天他才象抽风似地手忙脚乱打翻了茶杯踢倒了脚下的火盆连声叫道:“快!快!去请永王。” “父王孩儿愿去扬州一趟。”儿子李俅当即表态愿替父解忧。 李琮摇了摇头他虽然愚笨但‘宗室诸男非奉旨不得离京’这条敕令他是知道的一旦被有心人弹劾更是罪上加罪。 “此事你就不用管了父王自有主意你先回百孙院吧!” “可是手下人个个愚蠢他们哪里是李清对手若孩儿不去恐怕父亲祸在眉睫父亲也不用担心皇上怪罪先去宗正寺备个案找个借口便是。” “这.李琮又犹豫了二十万石盐的罪名确实不轻就算父皇饶自己一遭将来自己登大位的希望也就断绝了。 这时管家匆匆跑来“永王来了!” “快!快请他到书房去。” 永王也不干净就算自己要栽也要拉他一起垫背。 李琮回头又对儿子道:“你让父王再想想此事不宜太急。” 永王李璘和庆王一样也是时时关注扬州情况此时他尚不知二十万石盐出事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会惹火上身。 “皇兄你此时不能再犹豫一旦李清将盐解押进京人证、物证皆在父皇为平息天下人之口恐怕不会轻饶于你。” 李琮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所以我才着急请你来商量现在咱哥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要请皇弟多多协助才行。” 李璘瞥了他一眼干笑一声道:“我势力薄弱怎帮得上大忙我在苏州也有一些产业养了一百多武丁现在便交给你吧!”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推给李琮淡淡道:“苏州望湖茶庄凭此玉调人。” 李琮知道他在江南经营已久何止一百多人显然是不肯拿出真正的实力但也无可奈何又不能强迫他只得暗暗思忖“看来只能让儿跑一趟了让李成式护着他应该没事。” 当天下午李琮赶到宗正寺备了案儿子要去润州金山寺替母还愿随即李俅率一百多家人风驰电掣般向扬州赶去。 第二百二十一章 魔有魔路,道有道途 当!当!’刺耳的锣声在江都县城中游荡一匹骡车只大木笼木笼里枷着一人嘴角青淤、神情呆滞地望着天空。 “各位父老乡亲!此乃倒卖私盐者数额巨大按律死罪!” 人群围看着木笼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不是张千户吗?怎么要被杀了?’ ‘听说是少登记一处盐田被人告了人要被杀家产没收妻女也被配充军。’有知情者悄悄给大伙儿解释。 众人纷纷摇头叹息:‘这又何苦呢?偷那点钱命也丢了十几万贯家产也没了。’ ‘你们知道个屁这里面有内幕的。’一个身着皂服的公人脱口而出可眼见众人好奇向他围来又吓得连连摆手落荒而逃. 骡车经过一个酒楼二楼靠窗者皆趴在窗上探望‘砰!’地一声一个年轻公子狠狠一拍桌子将酒楼中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看他。 只见那公子咬牙切齿道:“卑鄙什么倒卖私盐无非是想杀鸡儆猴便安这么个罪名滥用王法难道李成式不管管吗?” 他旁边几个家人吓得围拢过来急忙低声解劝:“公子你小声点被人听到了可不好。” 这公子想到自己肩负重任这口恶气也只能忍下。颓然坐下铁青着脸一杯接一杯喝闷酒。 不用说这公子正是刚刚从长安赶来地庆王之子、新平郡王李俅他进江都县城还不到一个时辰便遇到了李清杀鸡儆猴之事。 这时在一个角落有两个正在吃面的泼皮听出李俅是京城口音且随从众多又直呼刺史大人之名。诧异地抬起头来对望一眼目光中均露出一抹喜色。 ‘当!当!就在前街杖毙大伙去看啊!’ 刺耳地锣声搅得李俅无心吃饭他恨恨地将桌子一推“我们走!” 十几个家人簇拥着他地动山摇般下楼而去。两个泼皮互相使了个眼色也扔了几文钱在桌上远远地衔尾跟去. 从李清的布告密令至今已过了整整十日正如千年前的古话‘重赏下必有勇夫’又如千年后的一句名言‘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无论是多么偏远的一块盐田总有人知道只要跑一趟扬州。便十万钱到手哪个不愿意?于是。告密者将扬州搅得鸡飞跳一队队衙役和士兵在江淮一带横行。到处抓人、罚课查封店铺、扣留盐船。 所有盐户、盐商、盐铺、盐吏、盐官只要和盐沾一点关系地无不人心惶惶不知这场风暴几时才能结束。 就如后世靠矿财的老板们一样在江淮一带吃得开的盐户、盐商多少都和官府有一点关系江都县令柳随风也不例外他本人在扬州有几处赚钱的买卖。其中在临淮县也投资了一处盐田当然。所谓投资并不是需要他拿出钱来而是利用手中之权给人便利白占几成份子罢了。 今天是他做江都县令以来最心惊胆战的一天他的合伙人大盐商张千户遭人告被盐铁使大人选中而杀鸡儆猴而被告地那块漏报盐田就是他柳随风的份子田也正是他指使张千户不要去备案。 所有审问、录供都是江都县衙役做的张千户已经无法说话供不出他来这让柳随风可以放心但是抄家却是盐铁使下亲自所为帐册都被带走了里面就有他柳随风签字画押的分成契约这让他如何不着急。 考虑了整整一个上午柳随风心一横决定去找李清自不管与他有私仇也好旧怨也好好歹是故人况且自己也没有真的折磨过他最后不是将他放了吗? 抱着一线希望柳随风惶惶然来到了李清所在的署衙。 此刻盐铁使署衙前戒备得异常森严数百名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整个府邸守护的严严实实、无懈可击。 府门正上方横挂一大匾‘江淮盐铁司’这是李隆基刚刚批准成立的官署吏部的正式批文也到了正式任命第五琦为江淮盐铁转运支使主管江淮盐政及漕运而刘晏则任命为判官为第五琦之副。 几十名从江淮各地、甚至广州、襄州赶来的大盐商焦急地站在大门前地广场上引颈向里面探望今天又有一次榷盐二十五万石的量一百石为一份共二千五百份申购状早已经已经递入虽然结果会在昭示栏中贴出但这群盐商谁也不肯走一直便站在门口等侯里面地消息。 这时从里面走出一名盐官手端一只黑色漆盘又有两个绿衣盐吏跟在后面扛着盐引盐商们一阵骚动‘来了!来了!’你推我攘一起涌上前去。 那绿衣盐吏板着脸拣起第一块牌子高声叫喊:“林风洋五百份!” “赵大明一百五十份” “倪十三郎一百四十份”. 林风洋就是林掌柜他和他的妻舅一起合作在李清地刻意栽培下已渐渐成为扬州第一大盐商等将来盐政步入正轨后将由他出面组建江淮盐铁商会。 “在!在!”引他申购一千份批下来五百份共五万石按每石三百五十文的官价也就是一万七千五百贯钱早在申购前便已交上去凭铁牌去盐仓提货多交的钱在王宝记柜坊办理退款而盐引则是随货凭证由各道盐铁司签且编有号码。 “恭喜林兄又拔头筹!”几名盐商上前祝贺眼中充满了羡慕。 “哪里!哪里!十三郎不是也中签了吗?”林掌柜一边口中客气一边迅清点手上的盐引五百张一份不少他随即找到他的妻舅二人兴冲冲登上马车向码头上的盐仓而去. 柳随风看着这一幕眼中酸涩从今以后他自己甚至地方上都无利可图无论官盐田还是私盐田原盐只能卖给盐铁司再由盐铁司加价卖出。 “一石居然要赚二百八十文朝廷也太黑了。”柳随风恨恨地嘟嚷几句向侧门走去他取出一张贴子恭恭敬敬地递给守卫。 “请转告户部侍郎李大人就说江都县令柳随风求见!”. 李清现在已经不再管具体事务新盐政已经慢慢走 一切由第五琦和刘晏去打理他要做的事是收一批押运回京经过十几天的运作已经攒下四十余万贯只等再卖一两次凑足六十万贯连同二十万石查获之盐一齐进京。 此刻他正在接待来访的长史张博济张博济虽是长史主管政务但他压根就不知道二十万石官盐失窃之事更不知道李清已经查获了这批盐这一切他都蒙在鼓里一直到昨天他收到岳父李林甫的加急快信询问他李清查获的那一百多条盐船是何人所为他才恍然惊觉原来李清与李成式已经几次交锋。 “李侍郎这些日子我事务繁忙也无暇过问盐政之事昨日路过盐仓听说前些日子的盘查现帐实有出入具体内详却不知便想来问一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扬州唯一让李清不敢怠慢之人那便是张博济名义他是长史但实际上他是李林甫代言人李林甫在这次新盐法推行中一直保持沉默并没有阻挠和干涉这才是高明的政客有所为、有所不为当然李清也知道假如他在这个回合中被庆王击败李林甫也会毫不客气地上前踩他两脚但此时他必须好好将李林甫应付过去。 “这也难怪张长史不知道事时你正好在长安此事与张长史无关又何必自寻烦恼。”言外之意。这事不会牵扯到你你就不用管了。 李清地意思张博济自然明白他的心也放了下来但岳父的疑问他不能不答复只得又硬着头皮问道:“多谢李侍郎体谅下官的难处下官万分感激不过有些事若不弄清楚将来朝廷问起来。我若回答不上实在不好交代我听说李侍郎查获一批盐不知是否和盐仓之事有关?” 话已经问得很直接李清的心也警惕起来‘听说查获一批盐’听谁说?李成式么?绝不可能!如此锲而不舍地问。极可能是李林甫的意思如果是这样那李林甫又怎么知道?也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参加行动的人中有他的耳目;要么他与庆王有勾结可看张博济地情形应该不是和庆王勾结。 但不管怎样张博济的话中透露出李林甫一直在盯着此事丝毫没有松懈自己要万分小心了千万莫要只顾庆王这只狼。而将李林甫那头虎给忽视了。 “既然张长史真想知道我不妨实话告诉你。这批盐和李成式有关你明白了吗?” 张博济点了点头。起身拱了拱手呵呵笑道:“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李侍郎休息告辞了!” 张博济快步走出他急着要给李林甫回信李清的话虽然说得很含糊但他知道话只能到此为止。再要深究也不会有结果。 刚走到门口却迎面看见前来拜访李清的柳随风。柳随风只向他拱拱手便随军士快步进去张博济疑惑地盯着柳随风的背影却不知他又要搞什么名堂摇了摇头便去了。 且说柳随风心惊胆颤走进大堂军士只告诉他等一下便将他丢在大堂不管可怜柳随风心中又急又害怕却不敢乱走连杯茶也没有只背着手在大堂上来回踱步。 一直等了近一个时辰眼见昏鸦归巢才听见重重咳嗽了一声有人慢慢走了出来此时柳随风两腿又酸又麻喉咙干得要冒火心中却诚惶诚恐头也不敢抬急上前长施一礼“卑职柳随风参见侍郎大人。” “呵呵!柳县令弄错了我是侍郎大人的幕僚张千户案涉及到柳县令李侍郎不便接待让我来替传他几句话。” 柳随风见来人是一个近四十岁地清朗男子不禁心生好感可他最后一句话却使柳随风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侍郎大人要交代什么话?” 高适上前向他先施一礼随即摆一个请的姿势笑咪咪道:“此处不好说柳县令不妨跟我到内室咱们慢慢谈。”. 夜色并不是很暗风高月圆白云掩映云来月隐云过月明屋内也随之乍明乍暗李俅表情严肃端坐在椅子上静静听着李成式的陈述。 “回禀小王爷这十几日属下也并没有闲着一直在四处寻找那一百多条盐船能用的手段都用尽了搜过过扬州的每一寸水面可盐船就象平空消失一般不见一丝踪迹所以属下判断盐船肯定已经不在扬州。” 李成式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窥视李俅的表情其实不用去搜寻他也知道这批盐船绝不会在扬州境内了李清不会象庆王那样蠢他手握盐务大权配几张盐引就可将盐船轻易移走天下这么大他李成式搜得过来吗? 李俅却眼一挑冷冷道:“那照你的意思这盐船追不回来我父王就铁定被他弹劾了吗?” 李成式忙欠身陪笑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庆王殿下在京城活动活动皇上未必就会将李清的弹劾当回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那李清白忙一场。” “砰!”李俅的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将李成式地心和茶杯一起唬得跳起来心跳到嗓子眼中可茶杯却飞到地上摔得粉碎。 李俅霍地站起来指着李成式的鼻子厉声喝道:“如果京城能解决还要我来扬州做什么?你没那个本事就明着说休得找借口推托!” 李成式也是宗室说起来还是李俅地长辈堂堂的上州刺史论实权连庆王都不如他却被一个毛头小子指着鼻子大骂此等大辱他几时受过脸色不禁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他忍无可忍一声断喝:“够了!” 他也站起来盯着李俅恶狠狠道:“要不是你父亲贪心、愚蠢事情会到这个地步吗?现在反过来怪我了我不管又如何有本事你们自己解决去!” 他一脚踢开椅子重重哼了一声负手大步向外走去。 李俅望着他地背影脸色越来越铁青眼一翻轻轻吐了一口气“不知报恩的东西若不是我父王你能坐到这个位置吗?” 他盯一眼地上碎裂成几大块的茶杯伸出脚吱吱嘎嘎地将它们逐一踩得粉碎嘴角露出一丝阴毒的笑意“没有你我一样能解决此事!” 第二百二十二章 将计就计 哎哟!轻一点轻一点!” 李清拉开衣领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回头埋怨道:“穿这件衣服就算不被人射死也会被它勒死。” 这是一件贴身内服就仿佛后世的芭蕾服用蚕丝厚厚实实地织了数层李惊雁又用了数天时间和她的两个侍女一起用近千小铁片密密地缀上在胸腹后背等丝织衣竟重三十几斤李清穿在身上瓦亮瓦亮数千块铁片鱼鳞般晶莹光他整个人就仿佛一条人鱼再世。 “好了!好了!别叫了。” 李惊雁忍住笑细心地将各处折皱一一抚平最后拍了拍后背的铁镜抿嘴笑道:“那也没有办法谁要你去参加什么庆典爹爹说庆王养了不少奇人异士有些武功高得吓人你们现在斗到这个地步难保他不狗急跳墙用卑鄙的手段暗算你。” “我知道但不是还要穿细铠吗?你再给我穿这几十斤重的内衣我怎么走路。” 李清动了动胳膊十分费力又皱眉道:“弄得象个木偶人似的若杀手冲上来我只能等死了。” “去吧!去吧!别怨了你有几百个忠心侍卫还怕杀手冲上来吗?早去早回少在外面露面就没事了。”李惊雁将他的细铠披挂好又替他穿了官服见李清体态臃肿走路一摇一摆活象只鸭子似的她忍不住咯咯地笑弯了腰。 李清一脸苦笑迈着鸭步钻进了马车江淮盐铁司大门敞开数百士兵护卫着他隆隆出门而去让李清非出门不可的事情是王宝记柜坊将长安的总柜迁到了扬州今日便是它的开张仪式。 唐朝的柜坊便是今天银行的早期雏形随着商品经济的展而产生它最早产生的原因是商人携带钱不方便比如一贯重六斤一百贯便是六百斤去异地做生意出现了原始柜坊《太平广记》中对此也有记载但唐朝的柜坊还只是一个储蓄所的性质将如将钱存入长安再约定信物去扬州领取(本书中常出现的柜票是老高的职业想象没有依据). 王宝记新柜坊离江淮盐铁司约五里地靠近码头占地一百多亩在地下用大青石建有几个坚固厚实的钱库机关重重又从长安赶来二百多护丁严密地护卫着这座大唐第一柜坊此刻柜坊大门前彩旗招扬、鼓乐喧天几支舞狮队窜高摇头好不热闹来贺喜的人流络绎不绝不停有高官大贾上前签名将气氛一次又一次推向**王宝记柜坊的大掌柜约五十岁姓秦长得瘦小精干但一只鼻子却奇大仿佛一只茄子直接从面庞里长出让人心痒痒忍不住想一拳将他鼻子打回去他原来是成都王宝记柜坊的掌柜年初总坊掌柜退休他便调到长安升为大掌柜而他上任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将总坊搬到了扬州。 “大掌柜是不是可以开始了?”司仪见时辰将至且人也几乎到齐便跑到秦掌柜面前请示。 秦掌柜向两边望了望见不少宾客脸上皆露出不耐之色但仍然摇摇头道:“不急还有最重要的客人未到。” 虽这样说但秦掌柜的心中多少有些焦惶这开店极讲究时辰他花大钱请有名的道人看过风水定下了吉时客人不耐可以用一些精彩节目搪塞但误了时辰东家可就不乐意了。 秦掌柜和李清当年在成都颇有私交现在李清高升为户部侍郎也正是这个缘故王宝记的东主思量再三才选定他为新大掌柜他也不负众望上任没多久便将新办法各地盐铁司管盐不管钱钱由柜坊代为收纳定期由朝廷派兵解押入京。 时辰眼看就要到了秦掌柜跑到台阶上打手帘再一次向远方望去忽然他似乎看见一些小黑点隐隐尘土飞扬朝这边快而来“啊!来了”秦掌柜慌忙指挥司仪让吹鼓手再次卖力吹奏起来一群娇媚的舞姬也飞入场中翩翩起舞。 仪式的再次热闹让已经昏昏欲睡的宾客们纷纷振作精神踮脚扬脖遥望着远方究竟是哪路大神让大家如此久等渐渐地马蹄的轰鸣声开始越来越响将每个人吹鼓手声势被夺皆呆呆停手怔舞姬们也惊慌失措如受惊的小鸟般躲到两个大石貔貅后挤在一起探头张望看的人便猜到一二这一定是将扬州搞得天翻地覆地户部李侍郎来了。 数百骑拥着一辆马车蓦地出现声音嘎然停止近一半骑兵跳下战马仿佛流水线一般一面一面的巨盾依次而列瞬间便拼成一条盾巷从马车一直排列 上每一个人都摒住呼吸呆望着这一情景整个会静。 ‘吱嘎!’车门出刺耳的声音缓缓开了李清迈步从车上走下他身上穿得极为臃肿乍看倒象当了三十年的税务所长油水十足出门时的鸭步被他略略改准的官步强忍着浑身汗渍的浸咬脸上挂着会心的微笑五、六个贴身侍卫环护左右警惕地观察四周的情形。 这却让秦掌柜呆住了暗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上个月在长安见他还神采飞扬怎么到了扬州才一个月便成了这副官相但人既然已经来了千万不可怠慢他忙笑呵呵地迎了上去连连作揖:“侍郎大人亲临鄙店实在是荣耀倍至。” “哪里!哪里!秦大掌柜果然有魄力真将总店搬到扬州来了。” 李清亲亲热热地挽住他的胳膊低声笑道:“再透露一个消息我已经上书皇上建议成立盐铁监将来署衙可能就会设在扬州。” “真的?”秦掌柜一阵惊喜若将盐铁监设在扬州那这里的商业会愈加繁盛他将总店迁来就押对了。 “不过要等几年后将铁、茶都纳入专卖后才行。”. 且说李清在和秦掌柜在盾巷里一边走一边寒暄在外围的宾客里、在吹鼓手中、在舞姬中杀气悄然而生几双锐利且狠辣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盾巷紧盯着移动的目标。 李清步上台阶盾牌也随之一面一面撤消换成了一把把冰冷的钢弩簇拥在李清身后。 秦掌柜望着占了大半个场地的士兵脸上露出一丝苦意这样的话开业仪式可就做不成了李清仿佛知道他的心思微微笑道:“我来只是想了解一下柜坊的流程再看看你们钱库的防护措施和章法并非为参加仪式而来秦掌柜不妨派一人带我去便是不打搅你们的仪式。” 秦掌柜松了口气歉然谢道:“多谢侍郎大人体谅我这就去派人。” 李清已经走上台阶一只脚跨进了大门那数双目光忽然现李清竟然要进大门而不是去司仪那里剪彩、铺红事出意外若目标进了大门可能就再无机会。 ‘啷!’地一声轻响从宾客中忽然飞出一条灰影迅捷无比如疾风劲雨般从空中向李清扑来一把闪亮的长剑刹那间便到了一丈外但数十支弩箭也几乎是同高身形猛地下坠躲过箭雨一个兔起鹘落身子竟纵身从士兵们的腿边掠过剑尖直指李清的下腹与此同时一把飞刀从吹鼓手中射出刀尖湛湛闪着蓝光去势极快瞬间便和剑客同至直取李清面门。 几乎是本能李清挽住秦掌柜的胳膊猛地一拉将瘦小的秦掌柜拉到自己面前形成一个肉盾牌同时挡住了飞刀和长剑的袭击他人却一个翻身倒地滚进了屋内剑客随即食指一弹长剑射进屋去只听‘!’地一声闷响仿佛击中铜锣却低低听见里面一声惨叫剑客正要回身寻路忽然醒悟过来右脚在地上一点又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再次借力向屋内扑去。 蓝湛湛的飞刀已后先至‘噗!’地一声正插在秦掌柜的鼻子上秦掌柜大叫一声倒地而亡脸上瞬间变得漆黑。 而那剑客却如泥鳅般油滑眼看就要扑进屋去就在这时‘嗖’一支劲箭射来快如闪电捏拿得丝毫不差一箭斜射穿了剑客的脖颈竟牢牢将他钉在地上恼羞成怒的众亲兵一拥而上将他乱刃分尸。 只见马车顶上荔非守瑜傲然收弓他又迅捷抽出一支长箭拉弓圆满箭向刚从吹鼓手中逃出的刺客射去箭尖闪着寒光如影相随又象是号角百把钢弩一齐动弩箭密集如雨那刺客逃无可逃竟被射成刺猬一般大叫一声掉下河去。 这时一名军士从屋内冲出大声叫喊:“都督遇刺了!都督遇刺!” 两名刺客从动到被杀只经过极短的时间直到李清遇刺的叫喊声响起呆若木鸡般的宾客忽然爆出一片惊叫场面大乱桌椅被撞翻不停有人跌倒哭爹叫娘向外爬去但李清的数百侍卫一半冲进屋内另一半却象雕塑般一动不动他们久经沙场心似铁一般坚硬丝毫不为乱象所动只牢牢把守住大门封锁住所有的进攻线路。 这时藏在舞姬中的最后一名女刺客见再无机可伺转身便随人群奔逃逃出数百步后却又悄悄折回她的任务是确认目标死讯或在纷乱中寻找机会进行第三击她隐藏在百步外但距马车不到二十步她见士兵们迅将李清从屋内抬出小跑着向马车这边奔来手微微一抖 锋利的飞刀从袖中滑出抽出刀鞘刀锋在阳光下闪的蓝光她眼睛紧紧地盯视被士兵们抬着的目标奇怪!他的身上竟没有半点血渍忽然她感到身后似乎有点动静一回头眼前蓦地出现一张大弓一支长箭对准她的脸庞数十把钢弩冰凉凉地围指着她。 只听荔非守瑜冷冷一声长笑“我家主公说这刺客一定还有第三人那应该就是你了。”. 一个时辰后长安城内一片鸡飞狗跳到处是盘查的士兵和衙役不断有可疑人被抓走户部侍郎遇刺重伤的消息瞬间便传遍了扬州城人们议论纷纷皆说李清是因推行盐政而遭报复。 在城门口、在大街热闹处到处是官府刚刚张贴出的重金求医布告凡善治毒者皆可到盐铁司报名若医之有效者赏钱三千贯。 一青年男子负手仰望着求医布告眼中露出无比得意的微笑他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没有你我不是一样办得到吗?” “公子我们还要去苏州吗?”旁边一个家人小心翼翼问道。 “去苏州干什么现在还有必要去吗?再者人家根本就没那个心何必去吃他的剩饭。” 他兴奋地一挥手“走!通知大伙儿收拾东西咱们即刻返回长安。” 百步外两个泼皮蹲在墙边抠脚丫晒太阳目光却盯着这个年轻人一步也不舍不得离开. 盐铁司的一个小院内李清正负手欣赏满树洁白的梨花梨花灿烂绽放朵朵娇嫩得让人心驰神往此刻李清正如这勃勃生机的梨花一般浑身洋溢着飞扬的神采但他的目光却宁静安详凝视白鸽子般的梨花久久不语。 扬州城内在纷纷扬扬传着他受重伤的消息如果能就此骗过杀手以为他会留在扬州养伤甚至身死那他返京的路上就会少很多麻烦。 今天是他在扬州的最后一天六十万贯钱已经凑足明天便押解进京至于整顿漕运的辛苦和功劳就留给第五琦凭他的经验和能力他做得未必比自己差还有刘晏这也是一个有前程的官员自己已经给他们铺好了路后面就应该由他们自己去走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 暖烘烘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份外舒服李清背着手在院子里慢慢地散步一边思考下一步的计划一边享受这春意盎然的阳光。 在他不远处李惊雁正坐在窗前托着腮含情脉脉地望着院中的爱郎她心中为自己缝制的内甲能够救李郎一命而感到由衷的喜悦。 明天他们就要返回长安了回到她久盼的那个家中她将成为其中一员永远和自己所爱的人厮守在一起虽然和亲吐蕃的风波并没有过去虽然二李相亲的后果还没有来临但她的心中却对爱郎充满了信心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品尝到被保护的快乐. 忽然外面隐约传来了脚步声随时是荔非元礼粗莽的声音“我要见都督难道还要向你们禀报不成?” “荔非大哥不要生气都督正在休息现在不好打扰。” “可我有急事!” 小院短暂的宁静被打断了李清回身慢慢走到院门前见荔非元礼被几个亲兵阻拦急得猛抓头皮他一见到李清便立刻大嚷:“都督那个年轻人就是李俅他们刚刚走了看样子是回长安。” 这些天荔非元礼召集了一批扬州街头的泼皮出高价向他们买取情报替他传播假消息之类其中有两个泼皮向他卖了一个情报现一批从京城来的人为是个年轻公子还去过刺史府荔非元礼便命他们一直跟踪这批人就在一个时辰前他得知那批人要离开扬州便亲自赶去却蓦然现那个年轻公子他竟然认识就是曾经在宗室比武大会上与他对过阵的李俅事关重大他不敢耽误立即跑来报告。 李清闻言不由微微笑道:“哦!李俅竟然在扬州?” 这个消息既在李清的意料之中又使他略略有些惊讶据那个抓住的女刺客交代他们一直潜伏在扬州这次行动是京中来的大人物所派有庆王的金牌但这个大人物具体是谁他们也不知道可李清却猜到了一、二既然连庆王的小舅子都没有资格叫这帮刺客那这个大人物很有可能就是庆王的独子李俅也就是几天前拜会过李成式的那个年轻人。 ‘看来他真相信了自己受重伤之事所以这么快就急着离开’李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恶作剧般的笑意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第二百二十三章 借刀杀人 安夜幕降临空气中流荡着暖意暗浮着缕缕桃红香街头沉寂了一冬的狗儿们开始活跃起来争食呜咽之声不绝于耳现时辰尚早街人大多赶回今天是寒食节这一天家家户户禁烟火以冷饭冷菜就食而明日便是清明主妇们连夜操劳包裹青团子、做冥钱以备明日扫墓之用。 李清的卧房内***通明帘儿盘腿坐在床上一针一线替孩儿缝补小褂不时怜爱地看一看身旁熟睡的孩奴仆无数李清在奉先县也有永业田算起来还是一个小小的农庄更不用说李清庞大的绢绸生意但帘儿依然保持她厚道朴素的本下人、亲力亲为府中家人至今也没有一人离去。 “帘儿姐要不然明日咱们回一趟仪陇县给你爷爷扫墓。”小雨正坐在桌前心不在焉地练明府中老奴的孩童无论男女都能上几年私塾她自幼聪颖也随兄长上了几年学识了几千个字在肚中自跟李清帐簿便又捡起了书本。 明日便是清明节眼看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扫墓的物什而李清的祖坟也不知在何处从未听他讲过小雨便起了去仪陇的念头若有可能再去中看看自己的父母。 帘儿小心地将线头咬断瞥了一眼无精打采的小雨笑道:“明日便是清明了到了仪陇扫墓的时节早过了再说我不是请有专人替我照顾吗?李郎既然叫我们不要出门总有他的道理就老老实实呆在家中吧!” 小雨伸了个懒腰托着腮望着窗外眉目里含着笑意眼中充满了憧憬自言自语道:“春暖花开真想出去踏踏青啊!” “要不然我后日就带你们去踏青!” 门忽然开了一个戴竹笠的男子大步走入帘儿先是一惊可那熟悉的感觉让她不禁惊喜交集“李郎!是你吗?” 那男子哈哈大笑取下头上的竹笠正是帘儿日思夜想的李清他五日前从扬州走6路赶在漕运船的前面秘密回了到长安帘儿和小雨同时一声娇呼扑进了丈.李清一手搂住一个见她们都平安无事心中欢喜得似要炸开感慨道:“我只去了一个多月却感觉似乎过了几年一般。” 他在二女脸上各亲了一口目光落在熟睡的孩子身上不禁笑道:“我的乖宝宝怎么不起来迎接爹爹。” 帘儿忽然想起一事朝后望了望问道:“惊雁呢?她去扬州找你你们不在一起吗?” 李清笑了笑回手招了招手“快进来吧!你的帘儿姐在问了。” 片刻只见门外磨磨蹭蹭走进一个面覆纱巾的黑衣女子取下面纱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面容正是李惊雁。 虽然她们三人平日在一起熟悉得无话不说可此刻李惊雁心中又紧张又羞涩仿佛第一天过门的新媳妇怯生生地上前向帘儿施了个大礼帘儿诧异之极她看了看李清又瞧了瞧李惊雁心中忽然明白过来慢慢坐回到床上表情严肃地接受了她这一大礼。 李清见帘儿肯受李惊雁之礼他心也放了下来向三人摆摆手呵呵笑道:“大家且坐下我们商量一下后日到哪里去踏青。” 不料帘儿却不理他一手拉着李惊雁又向小雨招了招手“走!咱们到隔壁商量去这里留给李侍郎思考朝中之事. 李清见三女走远他苦着脸摸了摸鼻子目光落在尚在熟睡中的女儿身上便慢慢走上来侧躺在她的身边伸嘴亲了亲她红扑扑的小脸蛋闻着她身上的奶味舐犊之情沛然而生他心中充满了温馨与喜悦心神松弛很快便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眼皮渐渐沉重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 次日便是清明节朝中放假一日让百官各自去祭扫祖坟连着的三天也是传统的踏青之日长安城中几乎倾城而出无论市民百姓、官僚宗亲都会举家而出借扫墓之机体验春日的暖意盎然曲江池、乐游原人潮涌堵远的甚至连终南山都会有长安市民的足迹。 这一天西市内各店铺的生意明显比平日冷清只有一些从远方赶来的商人在一家一家耐心地挑 心肠忒狠地讨价还价李清的蜀锦店生意也比较冷已经好一阵了才做成一笔生意大掌柜张奕溟索性利用这一天来盘点货物、清算帐目此刻他正站在院子的石凳上指挥伙计们搬运货物。 “小心点别将成色混淆了你们看看清楚这些都是不一样的。” 他见两个伙计各扛几匹蜀锦向仓库走去不由大急道:“你们两个等一等那些蜀锦都受潮了且放在外面晒一晒。” 忽然他的两只招风耳动了动他似乎听见有马蹄声远远传来很快马蹄声越来越近靠近大门口停了下来随即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张奕溟你看见骷髅没有?” 李清的大管家张旺冲进大门他眼睛飞快地四处扫了一圈问道:“他不在酒铺不知在不在你这里?” “或许我能找到他你可有什么急事?” 张旺扬了扬手中的一封信急道:“这是老爷刚刚来的急件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吩咐他去做你快去将他找来!” “我知道了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红菱院叫他!”. 约中午时分长安各酒楼便开始传出两个小道消息一个是永王未登上太子位最后功亏于溃的原因是庆王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说永王的家人口出狂言使皇上震怒最后取消了已经做出的决定。 而另一个是消息是:庆王遣子李俅到扬州刺杀户部侍郎李清。 这两个消息不知是何人布但它仿佛感冒病毒一般迅在长安街头巷尾蔓延越说越活灵活现甚至有人出来佐证此事千真万确在京兆署衙内还有此事的备案。 消息终于在黄昏时分传进了永王的府中此事李璘从不知晓他立刻将信将疑地派儿子李伸前往京兆署衙查证此事。 此刻李璘正背着手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儿子的回音事情已经将近过了三个多月但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太子最后没有被废虽然公认的说法是太子遇刺搏得父皇的同情最后废东宫一事便不了了之但是李璘压根就不相信这个说法自古以来皇位之争就从来没有什么同情心可言太子被刺顶多延迟被废的时间而决不会改变这个根本性的决定。 “难道真是庆王在背后使了绊子不成?” 他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庆王此人愚蠢而又自负且容易采用极端手段七天前他派儿子在扬州将李清刺成重伤至今生死未卜。他又是自己争夺太子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难保他不会采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自己得不到也不容许别人坐上太子之位。 “父王我回来了。”儿子的声音老远便传来永王之子年纪尚轻不到弱冠之年行事风风火火只去了半个时辰便查到了答案。 “如何?查到什么了吗?”不等李伸坐下李璘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问道。 “父王那消息确实属实。” 李伸附在父亲耳边低声道:“孩儿在京兆署的卷宗里确实查到此事又问了鲜于叔明他向孩儿证实上元夜的前一天夜里在春明大街我们府上有三个家人对李俅言父王明天是太子后日便是皇上可惜那三个家人趁乱跑脱没有抓到。” “什么!” 李璘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大逆不道之言竟会从自己的家人口中说出。 “不可能自己一向低调约束家人极严不可能有什么三个家人跑到大街上口出逆言。” 李璘紧紧地捏着桌上的茶杯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难道是?” 他不由一阵呵呵冷笑:“我明白了这哪里是我的三个家人这分明就是庆王设的局不然那三个家人怎么跑得掉还这么巧偏偏对那李去说。李琮啊!李琮!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要不是这个消息走露我被你卖了还在替你数钱。” “父王此事该如何对应?”李伸望着父亲越来越阴沉的脸问道。 “有仇不报非君子!” 李璘一阵咬牙切齿太子之位都丢了此事难道还是小事一桩吗?他将茶杯重重在桌上一顿道:“我明日便禀报皇上庆王遣子到扬州刺杀朝廷大臣我有证据在手!” 第二百二十四章 李隆基的办法 日一轮朝阳东升紫红色的万条瑞气霞光铺射在长亮灰色的狭长形云条矮矮地浮在空中不断变幻成各种狭长形的物品而在它身后数行散云如鱼鳞一般片片排列。 “今日必然下雨!不如明日再去踏青。” 李清站在院子里打手帘望着天空回头对已经换好一身盛装的帘儿和小雨干笑一声象哄孩子一般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个我从小便知道再者今天下了雨说不定明日还能长出蘑菇来我明日带你们去采蘑菇好不好?” 倒不是他真忧虑下雨而是前晚心情一时激动忘了假如被人现刺成重伤的李侍郎又出现在长安那他放出的流言岂不是不攻而破了吗? 眼微微一斜他迅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妻妾的脸色一个嘴巴高高翘起一个也在打手帘诧异地望着天色。 “可是今天出门游玩的人比昨日还多我看不一定会下雨。” 帘儿收回手看了一眼丈夫忽然笑道:“李郎你有事就直说好了对我们你没有必要找借口来搪塞。” 她回头又对小雨笑笑道:“你说是不是这样小雨?” 小雨盼出去踏青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好容易等到今天衣服都换好了可临出门李清却改变了主意她心中实在是失望透顶可大姐的话已经替他说满了心中的火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她瞥了李清一眼恨声道:“那要看是什么事了?若只是瞌睡未醒之类我可不答应。” “其实和你们说实话也无妨。” 李清上前一步对二女低声道:“我不是偷偷跑回来的吗?我怕被人现便坏了我的计划。” 帘儿向李清白了一眼“那好吧!今天就饶你这一次下次要说实话你那样一笑我就知道你心里在编借口。”说完她莞儿一笑便拉着小雨回屋去了. 李清临时改变了踏青的计划可对于李隆基而言既然定好了踏青的日子就风雨无阻但和百姓不同他有专门供他游玩之地皇室园林延绵十数里里面丘陵.缓、林木茂密河流湖泊蜿蜒清澈水边又有大片的丰美的草地一群群羚羊、肥鹿逐水而行它们没有天敌唯一的敌人便是执弓挽箭的大唐天子和皇家侍卫。 号角冲天数队凶神恶煞的羽林军将一群可怜的鹿群追赶得东奔西窜、亡命而逃鹿群逃出丛林前方一条碧绿的小河横亘河面宽阔、无法逾越而左面和后面挡鹿群自然掉头向右逃去可就在前面不到百步大唐天子李隆基顶盔贯甲手持宝雕弓他拉弓满圆、狭目微张瞄准了当头跑来的一只雄鹿一旁高力士掌声已经伺候另一旁杨贵妃眼波横盼只待三郎箭下立功她也好献上崇拜之情。 ‘嗖!’一支箭射出箭势有些疲软但依然射中了筋疲力尽的雄鹿仿佛惊弓之鸟雄鹿带着箭伤跑了几步四周侍卫环围它已经无路可走终于颓然倒地凑趣地躺在杨贵妃的马前。 “三郎好厉害!”杨贵妃拍着白嫩的手掌连连娇呼眼中闪射着异彩。 高力士也慨然叹服:“陛下威风不减当年这可是鹿王唯王者可猎。” “呵呵!老了!老了!” 李隆基捋须摇头眼中不胜追忆道:“当年我意气风率军讨逆从死人堆里爬出还会在意一只小小的鹿!” 说到此他壮心顿起向身旁的侍卫令道:“命所有的宗室亲王立刻来此集中巡猎夜里就地宿营射鹿杀羊分麾下炙以扬我大唐李氏的血性。”. 清明前后雨多于晴今天长安的天气不幸被李清说中下午开始天空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可到了夜里雨非但没停反而变得狂暴粗大的雨点敲在帐篷上大雨如注风从林中呼啸而来几乎要将一顶顶扎在河边的帐篷掀翻吹走。 李隆基脸色阴郁站在帐门望着大雨一动不动原计划的篝火、烤肉活动只得取消好容易萌生的雄心壮志也被一场无情的大雨扑灭。 “陛下贵妃娘娘身子娇贵受不得如此风寒要不咱们就先撤回宫吧!”高力士一边小心地观察李隆基的脸色一边委婉地规劝他事实上杨贵妃呆在温暖舒用担心受什么风寒高力士真正忧虑的是李隆基的身子这几个月他精血贫弱已大不比从前。 倒真不能让自己的爱妃受凉生病李隆基点了点头“你此言有理他刚要下令回宫却迎面见鱼朝恩从雨中跑来跑到帐边脚下一滑险些摔了一跤。” “什么事如此慌里慌张?” “回禀陛下永王说他有要事求见!”. “你是说琮儿派人去扬州刺杀李清?”李隆基霍然回身眼睛紧紧盯着李璘。 李璘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神情惶恐道:“前段时间皇兄请我到他府中商量扬州事宜说得很含糊儿臣不知其意随后李俅也去了扬州 近长安传言李清在扬州被刺儿臣又算了算李俅的时敢惊觉皇兄找儿臣去原来是为此事。” 是否真的是李琮所下手李璘也并无证据但以父皇的耳目和智慧也不需要他找什么理由只要引起他的怀疑也就足够了。 果然李隆基斜睨李璘冷冷道:“庆王为何要找你去商量?”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刺杀只是结果但起因是什么原本已经反目的兄弟为何又能坐到一起这其中又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李璘对此早有腹案只要不涉权位之事父皇对子女一向很宽容私盐事小但若隐瞒欺骗引父皇的不信任反而会得不尝失况且就此落下个犯错主动认罪的态度未必不是好事这也是一个赌博为在李隆基心中留下闻过则改的印象李璘决定押上这一把。 他连连磕了几个头眼中含泪痛心道:“儿臣不敢隐瞒父皇儿臣在江南一带颇有产业涉及面甚广在楚州也有盐田平日儿臣也不甚过问自从新盐法颁布后儿臣清查自己旧日老帐才知道有手下仗势漏税的行为儿臣震惊之极也惶恐之至昨日已经将所欠税款如数补缴盐铁使皇兄上次找儿臣便是想商量如何对付李清在扬州推行新盐法一事被儿臣婉拒此事事关重大涉及我李唐国法儿臣特来向父皇认罪。” 李隆基脸色越阴沉已现怒意“那庆王为何又要杀李清?” 李璘心下一横咬牙道:“听说李清在扬州查获皇兄窃取二十万石官盐皇兄心下惊恐便想杀人灭口。” 说罢他眼皮略往上抬一抬偷偷扫视一眼李隆基只见他负手仰望帐顶目光变幻不定半天肩头才微微松弛叹了口气“你知错能改又不护亲情为父心中很是欣慰你去吧!以后再不可做违反国法之事。” 李璘心中大喜但脸上也丝毫不敢表露忽然泣道:“父皇关爱之情儿臣铭刻于心。” 他重重叩了一个头缓缓地下去了此刻李隆基心情已经大坏长子的胆大妄为实在让他恼火也为难之极虽然史记中就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古训但真到这一步他又怎可能真的降罪儿子、自揭丑事可如果置之不理他又无法向天下交代。 李隆基背着手在帐内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李清下午刚刚送来的奏折未看急走到御案前这里有一些他带来的重要文书其中就有李清的折子很快他便抽出那份奏折折子很厚里面还似有他物打开‘啪嗒’一声里面掉下一封信李隆基拾起只见信的封面上写着:‘江都县县令柳随风冒死向皇上进言’信口打上火漆显然没有拆封过。 再看看李清折子里的内容说他确实查获二十万石被窃官盐当场抓到庆王的小舅子现盐在徐州请皇上明示如何处置另外也提到他被刺一事但侥幸躲过为防止再次被刺现在已经在悄悄回京路上在奏折的最后则说不日将有六十万贯江淮盐税解押进京李隆基又打开那封江都县县令柳随风的冒死进言信却是弹劾扬州刺史李成式私窃官盐、谋私营利各项数字证据一一罗列清清楚楚。 李隆基微微一怔随即嘴角露出一丝会意的笑容好一个李清已经替自己准备好了台阶宁可受刺委屈也要保全自己的颜面李隆基轻捋龙须欣慰地点点头心中立刻轻快起来。 “传朕的旨意天雨无法行猎摆驾回宫宗室亲王可各自回府。”. 李隆基坐在龙撵之上半眯着眼黑暗中双瞳微微闪着两道细细的精光身子轻微晃动龙撵中十分温暖厚厚的帘帐挡住了外面的风雨之声他的爱妃杨玉环象一只安静的波斯猫懒懒地地伏在他的膝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李隆基温柔地抚摩她的背脊忽然开口道:“玉环上次你为平阳郡主求情一事朕已经考虑过了。” 杨玉环一下子坐起来依偎在李隆基的肩头低声道:“臣妾早就答应过平阳郡主玉成她的心愿三郎可别让臣妾失望。” 李隆基在她脸庞上亲了亲光滑细腻的触感直沁心脾他心中一荡道:“朕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朕答应你不追究二李相婚可你也得给朕想个法子让堂堂郡主作妾实在有失皇家颜面。” “臣妾不管臣妾这个媒婆是做定了三郎自己想法子去。” “这、这倒是难办了。”李隆基轻捋胡须暗暗思量道:“让李清休妻再娶他必然也不愿意再说吐蕃那边指定要李惊雁和亲也说不过去。” 李隆基的鼻孔被杨玉环的丝钻入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想起杨玉环之事忽然醒悟“出家对!让李惊雁出家除去郡主称号除去宗室身份这不就行了吗?可掩人耳目、又不失皇家颜面、还不得罪吐蕃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 他忍不住呵呵笑道:“玉环放心朕有办法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和李林甫的妥协 近李林甫有了一件既欣慰又惶恐之事欣慰是搬了新闹鬼之事让他烦恼了整整一年多三日前他总算告别了那个阴魂不散之地搬到了新宅而惶恐是新宅位于崇业坊东离玄都观不过百步之遥满朝大臣皆说是皇恩浩荡表彰他为国尽心之心原因是新宅的位置竟是在长安风水九五至尊之地当年宰相裴宽得邻近的怀贞坊造屋便被御史弹劾为‘宅据冈原、不召自来、其心可见’这个九五至尊之地的中轴线便是朱雀大街最核心的地方左修了玄都观右修了兴善寺而他李林甫的新宅距玄都观不过百步按李隆基的说法是借道气为他镇邪但李林甫却知道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但既然已经搬来担心也无益这几日庆贺之人络绎不绝连章仇兼琼也亲自上门祝贺送来一座高高的太湖石被李林甫放置在后花院无事便可来赏玩一番好容易今日宾客渐渐少了李林甫也偷得一分闲暇躲在书房中细细感受新宅的气息他的书房布置得和原来一般模样分毫不差甚至连屋角正在忙碌的蜘蛛也是从旧屋搬来。 窗外大雨如注一道道闪电在屋顶上纵横狂风挟着豆大的雨点意的蹂躏院中的两棵梧桐老树此刻屋内却十分安静温暖灯光柔和两盏琉璃灯罩出淡淡的橘红色的光环李林甫正坐在他那张黄古旧的藤椅上一只手托着下颌一只手轻轻抚摩着自己硕大的鼻子在他面前放着一份左拾遗的报告上面详细记述了对这次流言源头的调查。 永王并不在乎这次的消息是谁传出庆王在狂吼咆哮也无济于事至于李隆基对市井小道消息从无兴趣李林甫却异常敏感的察觉到此事必有一只幕后黑手在推动他不禁又想起那次杨国忠被黑的事件和这次的手法如同一撤极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李林甫忽然兴奋起来他一生就爱探询这样的谜底而左拾遗的报告让他渐渐现了端倪分析一件事最要紧是看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这两个流言都和一个人有关系那便是李清而上次杨国忠被暗算也正是生在自己告诉李清后的次日应该是他了。 李林甫眼中微微透出笑意“李清你倒比那杨国忠厉害得多老夫真该好好用一用你。” 虽已猜出是李清所为但李林甫却并不太放在心上他只是喜欢探秘喜欢将什么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至于去不去做那是另一回事。 此刻李清所推行的盐政倍受皇上关注他横加干涉会被李隆基怀疑他和庆王有勾结代价太大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却是李林甫此时无暇分神他正在慢慢地推行自己另一个计划。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父亲我可以进来吗?”这是老八的声音。 “你进来了吧!”李银成婚以后人变得稳重很多务实肯干在年末吏部的考课中得一最三善的考评为上中颇让李林甫引以为傲。 李银脚步放轻慢慢地走进父亲的书房上前向父亲跪下请安“孩儿叩见父亲大人。” “先起来吧!” 李林甫看了他一眼徐徐道:“这么晚你有何事来找为父?” 李银起身站在一旁嘴巴动了几动方呐呐道:“父亲孩儿想娶妾继后。” 李林甫诧异“为何又提我不是让你和柳柳商量着办吗?” “可是!可是!那悍妇死活不肯她还追问我要娶何人看那样子我若说了她便要杀人了!” “胡闹!”李林甫一拍桌子怒道:“柳柳是你妻子你们成婚尚不到一年没有身孕是正常你便想纳妾生子她岂能不忧心你怎能称她为悍妇还有杀人之类的话居然也说得出口这就是你对父亲说话的态度?” 父亲责骂让李银羞愤难当他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下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痛苦和看不见的未来使他忍不住嚎啕大哭以头抢地道:“我不追究她从前风流无度也就罢了可她却和她母亲一般凶悍无礼我应酬回来晚一点她便在半夜逼问我和谁在一起有没有找女人一定问得清清楚楚方肯善罢甘休这样的女人我竟要和她过一辈子父亲!‘妒’为七出之一我、我想休了这女人!” 李林甫霍然一惊崔翘之妻的凶悍在长安是出了名的他也知道难道这‘悍’也能传给下一代吗?可见儿子的模样情况估计也属实当初自己只顾与博陵崔氏联姻倒忘了这个后果望着痛哭流涕的儿子李林甫心中不禁内疚只得安慰他道:“崔翘昨日已经回惊明日我就去给他说说让他好好管束女儿你就放心吧!” “可是岳父也无计可施他只劝我将心思放在朝政上忍一忍就算了。” “还有这种事?” 李林甫不禁哑然失笑堂堂的大理寺卿竟然连个老婆都降伏不 这个家中他李林甫就是天无论什么样的女人都不敢之意他无法理解畏妻是什么感受。 这时门外传来大管家低低的声音“禀报老爷户部李侍郎在门外想见老爷。” “现在天已经晚了让他明日再来!” 李林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忽然他一下子呆住了表情惊讶之极‘户部李侍郎不就是李清吗?他不是在扬州遇刺了吗?是几时回的长安?怎么博济没有消息传来?’一连几个疑问从心中冒出来但他来不及细想眼看管家要去打李清便急改口道:“快!快请他到我的书房来。” 疑问在李林甫脑海中挥之不去仿佛有一种老宅的鬼影又跟到新宅的感觉他背着手在房间里大步走来走去这是今年以来他第一次感到的心神不宁。 他眼一斜见儿子还跪在地上悄悄地抹泪不由长叹一声“罢了你就把心思多放在朝政上过两天为父再看看张齐丘那里有没有实缺你就到地方去为官吧!” “谢父亲大人!”李银低头慢慢退出书房到书房门口他的嘴角抽了抽竟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之色。 李林甫在思考李清来拜访自己的用意却没有注意到儿子脸上的表情变化他却不知道他的一念之差竟给自己埋下了杀身之根这是后话不提。 片刻后李清在管家的引导来到李林甫的书房他在门口掸去身上的雨珠正了正衣冠便大步走近门去。 “属下见过相国!”李清躬身先向笑咪咪的李林甫长施一礼。 “呵呵!想不到李侍郎竟会在雨夜来访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啊!” 李林甫拉起李清上下仔细打量他异常关切道:“我听张博济说你在扬州遇刺怎么样?没伤着哪里吧!” 李清见他毫不忌讳地提到张博济传递消息心中也不禁为他宰相风度折服便微微一笑也坦言道:“没办法只是侥幸逃脱刺杀害怕归途再被刺便使了金蝉脱壳之计谎称被刺重伤然后悄悄返回长安。” 他抬头看了看房子又歉然道:“昨晚刚到长安本想白天就来祝贺相国乔迁可是上午要陪陪妻女下午还要拜访恩师故晚上才来请相国莫怪。” 李清说得极为含蓄只有李林甫这样的老狐狸才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下午去找章仇兼琼晚上来找自己言外之意他是代表章仇兼琼而来否则既然说是来祝贺为何却半点礼都没有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如此只有一个解释他根本就不是来贺什么乔迁之喜。 事实上李清确实是和章仇兼琼谈过新盐法还算顺利为了他的下一步改革计划现在必须要和李林甫达成临时妥协虽然章仇兼琼有些犹豫但还是勉强答应了李清要求。 “原来是这样李侍郎不愧是和吐蕃打过仗之人这招金蝉脱壳用得巧妙连老夫都瞒过了。” 李林甫笑呵呵地拉着李清的手走到茶几前“来!来!来!我们坐下说话。” 很快婢女便上了茶李林甫端起小茶碗抿了一口随意地问道:“不知侍郎可知刺杀你的何人?” “是何人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很清楚这人必然是因为新盐法触犯了他的利益故买凶刺我。” 李林甫笑了笑依然不舍地追问道:“我听说刺客三人两人当场被杀第三人是个舞姬被侍郎抓住了怎么会不知道是谁派的呢?” 李清摇摇头苦笑一声道:“知道的人被当场杀了而这个女刺客地位低微她确实不知只知道是京中传来的命令。” “如此无据无凭这岂不成了无头公案了吗?” 李林甫叹了口气话题一转又道:“你昨日刚到长安恐怕还不知道长安这几日的流言吧!” 李清却哈哈一笑“此事我已经听我妻说起说庆王私窃官盐被我抓获这纯属无稽之谈。”他忽然压低嗓声对李林甫道:“查获官盐是真但据被抓之人交代那些官盐是扬州刺史李成式所盗而且我查过帐簿正是上元节前后张博济回京探亲由李成式代理长史他有这个机会此案证据确凿我已向皇上上书弹劾了李成式。” 李清的话真真假假李林甫焉能听不出来二十万石官盐价值并不大不过六、七万贯但查到便是死罪以李成式为官之小心怎会做这种得不偿失之事此事十有**还是庆王那种贪心之人所为李清不过是给庆王找替死鬼罢了李成式不是他的人他并不关心但李清的最后一句话却让他心中一动生一个念头。 李清仿佛与李林甫心有灵犀李林甫念头刚起李清便笑道:“张长史为官清廉、颇有政绩年年都是上上考评若皇上肯接受我的弹劾我准备向皇上荐张长史为扬州刺史望相国莫怪我唐突。” “侍郎说笑了张博济一个书呆子怎能 刺史他还是老老实实做几年长史再说。” 李林甫知道李清此话也就是章仇兼琼的意思荐自己女婿为扬州刺史他们是在向自己示好呢!李林甫心中冷冷一笑就算自己有这个心但若不逼出他们的真实目的此事是绝不能答应。 “相国太谦虚了张长史文才人品皆好在百姓中素有清誉又了解扬州情况连他都不能为刺史那岂不是讥讽李清枉做沙州刺史吗?” 李清明白李林甫真正的意思他刚刚得到宫中消息李隆基明日一早要召见他那李林甫最迟明日就会知道他的想法瞒他也无意义便诚恳地说道:“实不瞒相国李清是有些思路想先得到相国的支持。” “说说看!什么思路?” 李林甫饶有兴趣地摸了摸硕大的鼻子手要去端茶碗却又下意识地缩了回来。 “我做户部侍郎时间不长便感觉到我大唐的民间殷实但国库空虚如此为何不将民间的闲钱利用起来我思量了很久也接触过王宝记柜坊这给了我一个思路为何国家不成立一个柜坊将民间的闲钱都吸引过来同时左藏的钱也可存在其中这些钱可以用来给商人放利子朝廷急需用钱之时也可以通过这个柜坊向民间借钱. 李清的思路便是成立类似后世的中央银行但唐朝条件尚不具备行纸钞的条件故只能实施部分银行的职能但前提是要将左藏(即国家金库)从杨国忠控制的太府寺剥离出来将真正的财权拿到手以推行他的金融尝试而他还有另一个更深的目的却不能对李林甫明言。 李林甫半天没有说话这确实是个大胆的想法他做了十几年的宰相岂能不懂李清之意 能将民间的钱掌握在朝廷手中恐怕皇上会很乐意答应不过老百姓肯不肯将钱存在这个‘国家柜坊’就难说了。 但他却更关心另一件对他而言更重要之事沉吟良久便问道:“那这个柜坊归属哪个署衙?” 李清沉默片刻终于缓缓道:“我的想法最好由户部度支司统一管理便于理顺财政各种关系。” 李林甫恍然大悟原来说了半天便是想将所有财权统统抓在手上难怪李清说将左藏也纳入其中他迅平衡其中的利弊此事皇上虽要和自己商量但皇上想做之事自己过于反对也不好倒不如利用这次机会将手伸进户部另一方面他也要收拾杨国忠不妨让李清先给他一耳光再说。 李林甫点点头便毫不客气道:“先前张博济为扬州刺史一事老夫又想了想是得给他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所以老夫不反对侍郎的推荐另外第五琦调升江淮盐铁支使户部度支员外郎一职便空缺下来老夫推荐万年县县丞王銲来任此职希望侍郎也多多提携他。” 王銲便是李林甫心腹王:}.李清一杯羹他的如意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精这就是他的条件。 李林甫的如意算盘李清如何不知他一转念便有了对应之策不妨先答应以后只需用升职的办法调走他便是他微微一笑“相国如此咱们就一言为定!” 李清和李林甫对望一眼一老一小两只狐狸皆会意地哈哈笑了起来. 且说李银退出父亲的书房脚步轻快地向自己房中快步而去雨下得正大他也不用下人撑伞一口气冲过雨幕跑到院子的另一头他的房门虚掩着李银推开门忽然下意识地捂住左耳不料右耳却一痛耳畔传来妻子得意的笑声“这招出敌不意如何?我就知道你会捂住左耳。” “痛!痛!快松手。”李银痛极狂呼。 “呵呵!你平日不叫痛今天鬼喊什么是不是我教你的法子成功了?”崔柳柳拧住李银的耳朵一脚将门踢关上将他拖到内室床边这才松开手“快说!你爹爹打算将你外放做什么官?” 李银苦脸道:“具体什么官我不知道但可能是去朔方一带为官。” “去哪里倒无所谓但一定要当县令或者刺史老娘可是想做第一夫人!” 一声‘老娘’口头语将李银的汗毛都要唬得竖起来这是她想做某件事的先兆他急低声哀求道:“你不是说假如我到外为官就准我纳妾吗?可得说话算数。” 崔柳柳细鱼眼斜瞟李银花岗齿咬着猩唇儿低声笑道:“你这死鬼把老娘火都拨燎起来。” 她回头‘噗!’地将灯吹灭黑暗中只听她吃吃的低笑声“纳什么妾!你连老娘都满足不了。” “可是我想有后哎哟!你轻点!”. “郎君卖力点今晚我就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兴庆宫的早晨 庆宫的早晨大雨已初歇空气中散着泥土腥味和合气息使人神清气爽李清已在兴庆宫的政事堂大门前站了近一个时辰无聊地望着几株残红凋零的桃树呆。 现在已经过了巳时(上午九点)可李隆基的影子都没见到‘难道这就是皇帝从此不早朝吗?’李清暗暗思忖自从李隆基搬到兴庆宫后每日的早朝没有了可这几日每日一议也渐渐改成了三日一议很快便结束若有其他重大国事要李隆基想到了什么才会召见某个大 ‘李清!’一个夹杂着惊喜而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回头一看一张娇艳如桃花般的脸庞出现在一丈外只见她浓施粉黛、娥眉如画却是杨花花她身着浅黄色榴花长裙前胸袒露披着淡绿色纱巾与厚重色浓的大唐皇室风格相得宜彰。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了起来。 “在这里自然是等皇上的召见。” 清微微笑一笑“好久没见到三姐了倒变得愈高贵快有点不认识了。” 被李清一夸杨花花神情显出几分羞涩可有又点担心道:“我就是我怎么会不认识若你不喜欢我就换成原来的模样。” “贵妃的姐姐自然不同于一般人这样打扮更配你的身份我看就不必再变回去了。” 李清见杨花花身边竟无一名宫女或太监伺候略略有些诧异“三姐独自一人在这里做什么?” 杨花花叹了口气她慢慢走到桃树面前蹲下去拾缀地上的花瓣口气中略带一点伤感“我也不知道走到这里来我就这么一个人盲目的人就象这雨后的桃花凋零却不知哪里是我的归宿。” 李清忍不住笑了起来“三姐说得太夸张了你信不信只要你喊一声我杨花花想嫁人那些什么尚书、侍郎保准排着长队前来应婚。” 杨花花蹲在地上斜瞟了李清一眼玉葱般的指头在土里画着圈圈细贝一般洁白的牙齿轻轻咬着嘴唇她低声问道:“那户部侍郎呢?他会不会来!” 李清淡淡一笑“户部李侍郎是一堆牛粪他不配插你这躲鲜花而户部韦侍郎又太老了一点儿子还小恐怕也不适合!” 杨花花笑颜突敛慢慢站起身冷冰冰道:“你来得太早了皇上昨天睡得很晚巡猎又受了点风寒少说也要再过半个时辰才能来。” 说罢她不理会李清径直穿过花中小径朝内宫飞快走去可走到树下她忽然又回头盯着李清看了半天摇了摇头道:“你是个胆小鬼连个女人都怕!” 李清一直望着她的背影消失才无奈地耸了耸肩今日所见杨花花已经离国夫人越来越近了. 正如杨花花所言李清足足又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大太监鱼朝恩飞快地跑来见到他便急声低喊:“李侍郎皇上已经进书房了你快跟我来!” 李清跟着鱼朝恩快步向勤政殿走去李隆基的御书房便位于勤政殿的最左这里已经戒备森严李清经过一道又一道最严格的搜查才终于走进了御书房房内各种文书奏折堆了一地高力士正跪在两本折子上手脚麻利地整理着文书。 李清见李隆基正在御案前低头批阅几份奏折他连忙下跪道:李清叩见皇帝陛下!” “免礼!给李侍郎赐坐。” 李隆基并没有抬头只随口答应又过了一会儿他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才将笔轻轻放下搓了搓手对李清笑道:“朕最讨厌之人便是那帮御史每次不是弹劾就是告状一天的心情都不愉快但爱卿却相反每次来都会给朕带来好消息。” 他从抽屉里取出李清的那份奏折兴奋之情溢于颜表“今年朕最高兴之事便是爱卿的六十万贯盐税解押进京这才不到两个月加上蜀中、荆襄、河东、山东等地已经有百万贯入帐看来不用等三年后今年三百万贯的目标完全就能实现。” 他忍不住起身走到窗前凝望着满院浓郁的春色不禁感叹道:“其实治大国与持小家无异一样为家境窘迫而愁朕之所以答应你推行新盐法实在是因为国库空虚眼看吃了上顿就没下顿象一块沉甸甸的铅石无时无刻不压在朕的心头这没钱的日子令朕难熬啊!。” 他忽然回望着李清又似高兴又似埋怨道:“照这个趋势下去今年少说也能收到 贯盐税你却给朕说今年只有二百万这差距也太大 李清起身笑道:“禀陛下新盐法推行各地大盐商惟恐价格还会上调一般都会多存一些货 而这些存货消化尚需要一定时间所以这一百万实际是透支了后两个月的税款过几个月若盐价稳定榷盐量就应该会有所下降。而另一方面二百万贯臣是按一个较低的价格估算给自己留了一点余地其实臣心里明白今年三百万贯的盐税入库没有问题。” 李隆基点点头回坐到椅子上神情轻松半开玩笑道:“你说得不错谁没事会多吃盐我大唐人口在这里耗盐量是稳定的这盐税也应该变化不大不过从这件事上朕现我们大唐的财力还是有潜可挖你还有没有好的建议再给朕一个惊喜。” 李清微微一笑取出一本奏折双手呈上“臣是有一个建议不仅能将民间的余钱利用起来而且还能加强朝廷对地方的控制。” “加强对地方的控制?” 李隆基轻松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隋之灭亡就是朝廷与地方的矛盾过于尖锐所致大唐自开国以来便致力于加强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如将基层官员的人事任命权收归朝廷又如限制河东、山东大族的势力虽然采取种种措施但效果并不是很理想尤其募兵制下朝廷财力不足导致地方养兵这又是一个隐患今天李清却突然提出此事着实让李隆基意外。 高力士上前接过李清的奏折递给了李隆基他摆摆手命李清先坐下便打开奏折细细阅读起来内容就是李清对李林甫所言之事成立国家柜坊吸取民间储蓄但今天李清给李隆基的奏折里却增加了很多内容包括将柜坊分支延伸到每一个县各县所收税赋直接上缴柜坊就视同上缴朝廷再由柜坊自己的体系将钱粮押运进京统一由户部度支这样实际上就是将地方的财权变相地收归朝廷从财政上遏制地方势力的展壮大这才是李清的真实目的要想避免安史之乱和将来的藩镇割据必须多管齐下从体制上不给安禄山之流展壮大的机会掐断他们的财源这也是一个有效的办法。 另外唐朝的货币流通比较薄弱象百姓纳税、官员俸禄等等大多以实物为主所以银行的兴起也会促进货币流通逐渐减少唐朝实物交易的数量将大大促进商品经济的展。 李清的建议俨如打开一扇大门让李隆基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景色他明白这份奏折的分量和内涵其实就是改变了国家的财政分配制度将以前朝廷与地方的财政收支各走其路改成全部收归朝廷再按各地预算下拨给地方。 房间里异常安静高力士站在一旁忧心地望着李清从皇上的专注的程度他便可推知李清的所奏之事必然事关重大若涉及到朝政他应先禀尚书省再到中书省经丞相预览眉批后才能递到皇上这里来上次新盐法的推行便绕过了李林甫而现在再次越权上报一而再、再而三一旦被李林甫抓住不放皇上也保不了难免被责看来他行事还是嫩了一点啊! “此事事关重大朕要会同各位宰相商量之后才能决定。” 李隆基将奏折小心收好望着李清半天从御案上拿起他最心爱的碧玉镇纸递给李清.在精力也不随心唯一的心愿只想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让朕安娱暮年爱卿年少有为望卿能尽心效忠朕及朕的子孙这镇纸跟了朕三十年是朕最心爱之物现赐予你希望你能记住朕今日之言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李清跪下高举双手接过镇纸沉声道:“臣决不负陛下期望望陛下能保重龙体带领我大唐臣民将开元盛世延续万年!” 李隆基点点头“说得好!朕记住了你回去吧!好好休息几天养足了精神再来为朕效力。” 第二百二十七章 因爱生恨 岸上谁家游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杨’ 阳春正逢三月艳阳和熙、熏风飒飒一场大雨阻隔的游兴在蓝天、碧水与熏风的撩拨下份外地爆出来宗室权贵的排场、大户人家的招摇、小家碧玉的自怜红、紫、各色长裙争艳斗妍尤其是榴花染舞裙更成了流行的时尚映照在一潭广阔的碧水中姹紫嫣红、妖娆多姿岸边更有无数来长安应考的各地士子三三两闹。 在杏园旁的一条花间便道上杏花已褪挂满了指头大的青杏一簇簇沉甸甸地挂在道旁、挂在墙头随风摇曳几乎每个游人都忍不住摘下几个放在手中把玩。 这时从便道的尽头走来一行游春的官宦人家几十骑侍卫环护着两辆马车正是李清一家外带着未天地但一些仪式还是要补至少要按李家的规矩坐花轿从后门出去前门进来。 头戴浑脱帽、身着窄袖紧身胡服的.着女儿和小雨、李惊雁一起坐在一辆马车上今天三女都打扮得份外娇艳三女化了淡妆皆梳着高髻、肩披丝帛上着窄袖短衫、下著曳地长裙、腰垂艳色腰带区别只是颜色自然是传统的帘红雨黄、而今天又多了个白惊雁三人都一样的粉胸半掩疑暗雪。 迎面跑来几匹马马上是穿着儒衫的几个年轻士子从车窗前经过却忽然勒住了马眼睛都呆呆地盯着车里的三个绝色美女李清的侍卫们勃然大怒不等主公令一齐抽刀冲了上去吓得几个士子拨马便逃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公子今天读书人可真多可是要科举了么?”小雨从车窗探出头来好奇地问道。 “再过十几日便是了这些年轻人也不知抓紧时间好好复习当年我考大学之时. 他嘎然住口眼睛紧张地向三女望去只见帘儿在问孩子要着什么没有听见他的话而小雨却盯着几个结伴而行的少女向她们投去了羡慕的眼光。 只有李惊雁诧异地望着他那眼光似乎在说‘你几时参加科举的怎么没听你说过?’ 见李清向自己看来李惊雁嫣然一笑道:“我听父王说李郎写一手好字却不知会不会做诗?” “他会做什么诗无非就是什么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归时绿水人家绕下面他就记不得了也不知是从哪里看来?” 帘儿似乎对丈夫有一点意见她将女儿抱起指指她的小手埋怨道:“李郎你看看你的小娘到现在还捏着那枚小杏不放谁叫你给她的!” 李庭月刚满五个月长得粉雕玉琢只见她粉嫩的小拳头里紧紧地攥着一枚刚刚长出青杏那是李清临出门时从家里杏树上给她摘的至今已快捏了两个时辰仍不肯放手。 “我怕她塞进嘴里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可她就是不给我。” “让我来!”李清小心翼翼地将女儿从车窗里抱出轻轻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脸将她的小拳头放在自己自己手掌上拨了拨里面的青杏爱怜地笑道:“把小杏给爹爹我的倔小娘。” 可小拳头反而将青杏捏得更紧还往回缩口中咿咿呀呀不知叫些什么。 “来!咱们换换。”李清从树枝上摘下一串青杏在她眼前晃了晃小拳头终于松了张开两只小手努力地抓向青杏终于抓到了枝头‘咯!咯!’地笑起来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弯成月牙象极了她的母亲。 “看见没有要学会利诱!”李清得意地对妻子道。 “李郎快阻止她!”帘儿惊叫道。 李清一低头只见她的女儿正将一枚青杏向嘴里送去吓得他一把夺走青杏随即将哇哇大哭的小娘塞进了车窗不负责任地催马便跑老远才听见他欢愉地吟道:“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嘿嘿!谁说我记不得了。”. 一家人沿着曲江池畔饱览湖光水色又包了一艘大船在湖里游览一圈湖中风大三女有些不胜风寒只得又上了岸这时已不知不觉到了中午肚子早已经饿了李清笑着对三人建议道:“咱们找一个既安静又可眺望风景的地方野餐岂不更有雅兴。” 他打手帘向四周望去只见远处有个不高的小山山下修了围墙山顶建有楼台亭阁山上林木浓郁风景秀丽亭阁里面不见有游人显然不是 姓能进去。 李惊雁见李清疑惑不解便笑着解释道:“李郎那是从前为给皇上来曲江游玩时专门堆砌的小山现在皇上基本上不去了但仍然没有对百姓开放只允许宗室或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家人进去游玩所以里面也没有什么人。” 李清见帘儿和小雨眼中都露出向往之色便呵呵笑道:“咱们就去那里我有三品开国侯的爵位散官云麾将军又有御史大夫之衔如何去不得!” 他回头对武行素道:“你先去给那管园子之人打个招呼命他找一处干净的亭台给我伺候得好了重重有赏。” 武行素领命前去片刻便回来道:“那管园子之人请主公尽管去游玩属下见外面停了几辆马车里面应该有人先进去了。” “走!咱们过去瞧瞧。”李清兴致昂然地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小山而去行至大门口李清将大部侍卫留在外面自去用餐他只带了几个亲兵及丫鬟便上了山。 虽然小山也不过五、六十丈高但林木高大直挺、树冠蓬大遮住了阳光再加上山路蜿蜒、草丛茂密不时可以看见兔子或刺猬之类的小动物跑出倒有一种深山幽谷之感走到山顶看园的小官恭敬地将李清一家带到一座三层的楼阁前道:“这座楼台叫观碧楼卑职前两日刚刚打扫干净里面有十几间空房房间里桌椅牙床一应俱全请李侍郎随意用卑职就不打扰了。” 李清谢了带家人上了楼找了一间空室帘儿将已睡着的小娘交给小雨自己和李惊雁带着亲兵、丫鬟去收拾午饭而李清却背着手悠悠闲闲地在外围曲廊上游逛这里是曲江池的最高处山下是大片树林一直延伸到曲江池边象一瀑黑将曲江池的脸遮住一半却觉更有魅力微风从树稍上拂来熏风中含有暖意仿佛女人温柔的手在抚摩着脸庞令人心旷神宜。 “三姐到这边来!这里的风景更好。”随即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咚!咚!’直响仿佛要将这楼台踩出个洞来。 “老五慢点行不行你老姐肚子都要饿扁了哪有力气。” 李清惊讶地回过头这声音、这声音不就是杨花花吗?昨日才遇见她怎么今天又碰到了杨花花的声音是从左面回廊传来李清一转身迅向右边走去不料刚一起步迎面便见一墩墩实实的少年跑来想躲已经来不及那少年看见李清先是一愣随即高兴得跳了起来“李大哥是你吗?” 这少年便是杨贵妃的亲弟弟杨末他见三姐杨花花在宫中烦闷便将她带出来散心不料在观碧台上正好遇到李清。 “不错正是你李大哥。” 李清对杨家印象最好的便这杨末他憨厚朴实、毫无心机待人热情真挚正因为这样他才不适合官场的尔虞我诈否则怎轮得到杨国忠来做杨家利益的代言人。 他上前用双手按住杨末的肩膀低声谢道:“多谢你替我传信!” 杨末摆摆手脸上笑容灿烂“李大哥说哪里话这是我应该的。” 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但脚步声却忽然停了下来一动也不动李清苦笑着摇了摇头回身施了一礼“三姐!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此时的杨花花却与昨日大不相同。她已经洗去铅华素扫娥眉不施半点粉黛穿着一身鲜红色的榴裙肩上围了一块五色织锦宛若一个小家碧玉。 她呆呆地望着李清口中又苦又涩心情异常复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认识李清已经好几年这是唯一一个让她生出嫁人之心的男人偏偏又是唯一一个不将她放在眼中的男人她一直想征服他却从未如愿以尝。 “老五你先回房间和大姐、二姐吃饭我随后就来。” 杨花花支开杨末慢慢走到李清面前毫不忌讳地直视他的眼睛“李清我现在已经为你洗尽铅华变成了原来的我这下你还认识吗?” 李清摇了摇头他双肘倚在栏杆上凝望着远处碧波如镜半响才道:“你的性格是随心所欲我希望你不要为任何人委屈自己也包括我。” “哼!我只是懒得梳理你还以为真是为你吗?” 杨花花冷笑一声“我只是试你一试没想到你真是这般铁石心肠。” “对不起!我要回去了。” 李清不想和她罗嗦转身便走杨花花却飞快地跑到他前面张开双臂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很早以前就答应过陪我游玩今天正好遇上 行你的诺言吧!” 李清叹了口气柔声道:“真对不起!今天我是陪妻女来游玩改日我再陪你。” 说完他转身又从另一边走。 杨花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恨道:“不行!男人一诺千金你却在敷衍我不肯履行诺言今天你一定要陪我。” “放开你的手!” 不知何时李惊雁出现在二丈外她脸似寒霜眼中冷冰冰地盯着杨花花“我自问见过的女人也不少了却从未见过象你这样厚脸皮的女人逼人家抛开妻女来陪你你算什么!” “那你又算什么?冷郡主!还是叫你吐蕃蛮女?” 杨花花毫不肯吃亏她嘴一撇道:“人家是陪妻女来踏春你却插在中间还居然叫他李郎我听着都恶心。” 李惊雁傲然一笑“皇上已经答应将我许配李郎帘儿姐也接纳了我我自然就是他的女人怎么不能和他在一起。” 她又转头对李清道:“饭已经好了帘儿姐叫我来找你咱们快点去吧!” “是极!是极!我早就要饿晕过去了。” 李清轻轻挣开杨花花的手笑呵呵地和李惊雁并肩而去。 “你等一下!平阳郡主。” 李惊雁回身冷冷地望着她:“你还有什么事?” 杨花花迟疑了一下她低声问李惊雁道:“你是堂堂郡主难道真愿意嫁她为妾?” “只要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名分又算什么!” 李惊雁深情地望着李清这句话仿佛又是在对他而言李清拉住她的手一边走一边低声道:“你忘了那晚我是怎么的誓言吗?你也是我的妻。” 李惊雁幸福地叹了口气将头靠在他肩上“李郎我知道的。” 杨花花呆呆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眼光仿佛痴了一般过半晌她忽然一跺脚“不行我要找他去!”. 这边李清正端着饭碗吃得津津有味他回来后并没有告诉帘儿他遇到了杨花花只说自己在走廊那边看风景李惊雁更是替他守口如瓶。 忽然门轻轻地敲了敲杨花花伸进头来笑道:“打搅你们一下我找李侍郎有点事。” 李清见她阴魂不散不禁头痛万分只得对一脸诧异的帘儿笑了笑“我去去就来!”. “杨花花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不是说改天再陪你吗?你让我安安静静吃顿饭好不好!”在走廊转弯处李清盯着杨花花忿忿道。 杨花花却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带着央求的口气道:“假如我也愿意嫁你为妾你愿娶我吗?” 李清一呆他没料到杨花花竟说出这番话来可看她表情并不是戏言他心中忽然有些感动过了半天才叹了一口气对她歉然道:“三姐还记得我陪你回娘家那次吗?在路上你说我们是回门那时我们都心中坦荡说说笑笑倒也开心我愿和你做朋友叫你一声三姐就象上次回门一样但我不能娶你我们之间没有这个缘分!” “缘分?”杨花花眼中渐渐冒出火来自己愿委身下嫁他为妾他居然不答应用‘缘分‘二字来搪塞自己她的脸忽然变通红身子也开始颤抖。 “为什么!” 杨花花忽然狂怒起来她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李清腰将他推靠在粗大的梁柱上用自己柔软的身子紧紧抵住他眼中充满怨毒地盯着他道:“你是不是嫌我找的男人太多了!” “你先放手!” 李清伸手到自己的后背使劲扳她的手腕自己妻妾就在五丈外她这样算什么‘逼婚吗?’ 杨花花感到自己手渐渐要被他扳开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李清心一软手又松了力气杨花花大喜趁势搂住他的脖子死命地吻住了他的嘴。 可是她慢慢地感觉到了自己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石头一块冰冷的铁她松开了他猛地向后退了两步死死地盯着他眼睛里爱恋去了只剩下仇恨。 “李清!你竟敢这样对我!你竟敢这样对我!” 她忽然弯着腰向他声嘶力竭地狂喊:“李清!总有一天老娘会让你象狗一样跪下来求我!” 李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李清求求你不要走!”. “李清!你这个狗杂种!” 第二百二十八章 安禄山再进京 尚未大亮灰蒙蒙的雾霭笼罩着长安城长安明德门了早已等候在的商人、脚夫、小贩一拥而上吵架声、叫嚷声喊成一片随即进城各异常安静欲进城的百姓们都静候一旁等待一支长长的队伍进城一队队骑兵神情冷漠、黑色的明光甲在阳光下散着杀气在他们中间近百辆马车载着重重的箱笼吱吱嘎嘎向前推进这是从幽州而来的队伍二个月前返回戍地的安禄山再次进京今回是为他次子安王小女儿荣义郡主而来与李唐宗室联姻将更加有助于他地位的巩固。 安禄山的马车在队伍后面渐渐进入了长安城马车中的安禄山阴沉着脸孔眼光复杂地盯着车窗外往来的人流他这次进京名义上是为次子求婚但实际上是为治下严重的财政危机而来安禄山兼任幽州都督掌管幽州所辖十七州军政而幽州是北方盐的主产地贩私盐及盐税便一直是安禄山的主要收入来源但朝廷的新盐法推行后幽州盐铁司成立独占了盐源也扼断了安禄山的收入来源这样一来他私募之军的供养便成了问题。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安在长安的耳目传来消息朝廷有可能成立国家柜坊将来各县租赋将一律解交柜坊。而不再上缴州郡各地所需开支用度也由户部统一拨付这等于完全剥夺了地方地财权如此一来他安禄山如何养军、如何招募人才。 唯今之计只有进京活动求李隆基对范阳网开一面若实在不行。他只能自己另想办法让朝廷掏钱了。 这时安禄山的心腹幕僚严庄催马上前见四边无外人便对安禄山低声道:“大将军属下有重要之事要禀报。” 片刻马车停下。车门开了里面传来安禄山的声音“上来说!” 车厢布置奢华、异常宽大俨若一间屋子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车壁被华丽的蜀锦覆盖几个侍妾已经被安禄山赶下马车他关了车窗马车里的光线变得昏暗。 “什么重要之事?” 安禄山半躺在软榻之上半眯着眼。肥胖的身子宛若一只准备过冬的土拨鼠。 “大将军你看这长安物宝天华、何其繁荣。而我范阳物产丰富营州更有海洋之利。我一路便在想如果朝廷不给我们钱、或者减少我们地收入那我们完全可人脸色行事所以依属下之见我们这次来长安还是要以安稳大将军的职位为主防止大将军被调离范阳。另外若有度使一职。以解决兵源不足的问题。” 安禄山点了点头淡淡笑道:“严先生和我所想一致我在范阳呆的时间太久李隆基不可察都被调动甚至皇甫惟明还掉了脑袋我听说李隆基还准备设立宦官监军制由此可见他对边镇大将开始有了疑心婚就是主动将他为押作人质留京以消除李隆基的疑心另外去年击破契丹被我留了余孽这也是我地牵制手段让他有后顾之忧所以这次来长安我不但要保全位子还要争取盐税自治和你所说的河东节度使否则这些年的礼岂能白送?” 他又想了想.对严庄道:“加强贸易也是可行之策权负责但不能明着来须暗中找一个掩护进行。” 严庄捋了捋山羊胡欣慰地笑道:“大将军看得如此透彻属下就放心了贸易一事我今天就去办!” 安禄山在长安的府第位于亲仁坊离东市不远车仗沿着朱雀大街行了几里随即转弯穿过靖善坊向东北方向而去. 天渐渐地大亮长安各街道上行人开始多了起来大多步履匆匆各自忙碌生计春日的熏风令人庸懒但家中见底的米缸却更让人揪心自古以来都城大都靠全国各地供养从各地运来的租庸在长安被消费公卿权贵从各地收刮的财富在长安挥霍也造就了长安的繁荣盛况只要不是太懒惰找一份养家糊口的活儿并不不太难。 一大早李清便被隐隐传来地女儿啼哭声惊醒了这几日家事的种种不顺让他地心情火躁先是小雨父亲在成都和人赌博时突然卒死估计是赢了钱兴奋过度而突脑溢血之类小雨带着几个仆役回乡奔丧去了;接着是女儿夜里受风寒生病了日夜啼哭不止帘儿为照顾女儿便将他撵到外书房来住。 让他心烦的另一件事是圣旨突来以二李相婚为借口命李惊雁到感业寺出家除去了郡主封号削去皇室地尊荣她将变成寻常一比丘虽然李清知道这是李隆基为将她嫁给自己、同时也为应付吐蕃而掩人耳目之举但‘感业寺’三字让他心中生出一丝不详之感这是百年前武则天出家之地也是皇宫众多被废宫妃的最后归宿他不愿李惊雁去那里出家偏偏他又无力改变已经下的敕令。 ‘来人!’李清喊了几声皆无人答应他恼怒地拎起枕头朝门口砸去将外面正打瞌睡的两个小丫鬟吓了一大跳连忙跑进来低着头怯生生道:“老爷有事吩咐吗?”妹父母早亡被舅父卖给了人贩子年纪约十四、五岁一直服侍帘儿这几日李清搬到书房来住她俩也跟过来伺候他的起居。 “没什么我要出”李清长长地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烦躁的心平静下这两天是有些克制不住情绪显得有**份。 一个小丫鬟连忙转身跑去打水另一个则上来伺候他更衣梳头这丫鬟极会察颜观色年纪渐长也懂了些人道之事老爷为何烦恼她心中十分清楚便一边替他梳头一边乖巧地讨好道:“夫人早上从内宅传来口信小姐的病已经有所好转老爷今晚就可以搬进去了。” 此时就只有她一人在服侍李清她见机会来了心中忽然生起一个大胆的念头。 “你等会儿去给夫人说今晚我会晚一点回来。” 李清的脸色有些阴沉自从自己从扬州回来后他微微感觉到帘儿有些变了一大半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对自己也常常莫名地火经常望着远方出神愣这种变化还体现在夫妻间的房事上她似乎在逃避自己象这次让自己搬到外书房虽然是因为孩子生病但李清感觉这似乎只是一个借口其实根本没有这个必要看来她是有心事在瞒着自己他心中不禁大喊‘帘儿你有什么事情不能对我说呢?’ 这时李清忽然感到身后丫鬟的手似乎在有意无意抚摸自己的脖颈紧接着一对浑圆而富有弹性的**紧紧贴在自己后背上李清胸腹间一股火气本能地腾起。他一回头只看见一双闪亮地眼睛在紧紧地盯着自己尖尖的下蕴含着讨好的笑意她咬着唇媚笑道:“老爷你在看什么?” 李清心忽然狂跳起来他忍不住搂过她的腰伸手在她的胸脯摸了一把低声问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回老爷。小婢今年十四了。”她见李清上了钩目光和语气中都忍不住透出一丝得意。 但也正是这丝得意让李清忽然灵台清明他记起帘儿当年也是这样告诉自己她今年十四岁了。 李清一把推开了婢女猛地站起身来望着她冷冷哼了一声。“看不出你倒会抓住时机!” 小丫鬟吓得跪倒在地连连叩头“求老爷饶我!求老爷饶我!” 李清心中微微一阵叹息‘难道自己连这点把持都没有了吗?’ 他只觉索然无味向她挥了挥手道:“算了你起来吧!这事也不完全怪你是我自己不好。” 这时另一个丫鬟打水进来见自己妹妹跪在地上求饶她不知生了什么事心中害怕。也跑到妹妹旁边跟着跪下。 二人站起李清见刚才那丫鬟眼光既惊恐、又有些黯然。便柔声安慰这对孪生姐妹道:“你们还小有些事你们还不懂。做错了我也不会怪罪你们等你们再大几岁那时你们若想自由再给我说一声我会给你们一笔钱放你出府便是现在你们去伺候夫人吧!” 说完。他草草洗了把脸便大步离开房间。上马外出去了. 今天李清要去的地方是嗣宁王府一是想去看看惊雁二是要和李琳谈一谈他官职之事。 李清还不到李琳府门前门房便老远看见飞奔跑去报信当他刚迈上台阶之时只见李琳笑呵呵迎了出来虽然他被罢官但能得李清为婿他心中着实畅快。 李清站在台阶上躬身长施一礼歉然道:“今天才来看望世叔侄儿实在是惭愧之极!” “哈哈!要不是惊雁回府我敢肯定你今天也不会来。” 李琳一边打趣李清一边拉着他的手往府里走他见李清的眼睛在四处张望知道其心思便拍拍他地后背笑道:“你小子来得不巧惊雁被荣义郡主找去了她们俩在闺中十分要好估计是有什么体己话要说吧!” “无妨我找世叔也有点事。” 二人进小客堂坐下李清见李琳笑语坦然丝毫不为惊雁出家之事担心不由诧异道:“难道世叔不替惊雁出家之事担心吗?” 李琳摇了摇头“宗正寺已经批下来了惊雁先在感业寺出家三个月然后去蜀中青城山当然蜀中只是借口实际去的应该是你的府中才对!” 说到宗正寺李琳的眼中闪过一道失落之色他这个宗正寺卿当了不足两年便被罢了实在令他有些耿耿于怀。 李琳的失落只是一瞬间之事他勉强一笑又问李清道:“你刚才说找我有事不知是什么?” “世叔无辜为我丢官侄儿心中甚是不安为了补偿世叔侄儿决定推荐世叔为我大唐任盐铁监令。” “什么!”李琳霍地站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盯着李清一字一字道:“你是说盐铁监令!” 新盐法施行后各道相继组建了盐铁司如此一来成立盐铁监几乎就是必然之事据说草案已经递上去草案中盐铁监掌全国地商税一跃成为朝廷的核心部门那这第一任盐铁监令更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担任了当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会是李清兼任时李琳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自己。 “不错正是盐铁监令昨天中午李林甫特地来拜访章仇兼琼二人为这盐铁监令的人选已经达成妥协监令是由世叔担任而少监则由李林甫的心腹侍御史宋浑担任这个奏折就我来写。” 说到此李清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淡淡笑道:“后日是难得一遇的大朝盐铁监、国家柜坊就在这次大朝中正式诞生。” 第二百二十九章 崔翘的抉择 色已悄悄降临院中的老槐树拖着孤寂的身影注视着的宅子月亮消失了夜空漆黑如墨冷飕飕地飘着毛毛细雨这是个令人急切回家的夜晚。 屋子里帘儿哼着小曲在轻轻拍打怀中熟睡的女儿不时侧听院中的动静丈夫一早出去到现在还未归来着实让他有点放心不下扬州刺杀的事件她虽未亲历但当她看见那件李惊雁缝制的铁片衣仍然让她心惊胆颤锋利的长剑已经刺穿了盔甲将后背的护心镜割破一个大口子只差半寸便刺中皮肉。 她回头看了看桌上的壶漏时辰已经到了亥时二刻往常的这个时候丈夫早已经吃过晚饭逗女儿为乐就算有应酬回不来也会派人先回来打声招呼可现在音信全无。 ‘难道撵他到外面睡他生气了不成?’ 帘儿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她知道丈夫心中肯定会有所不满这些日子自己对他着实冷淡了些主要原因是李惊雁的进门虽然她心里能接受李惊雁但李清不在长安的这些日子里二李相婚已成为长安市民最大的下酒佐料堂堂的大唐郡主居然屈身在一个市井小妇之下几乎每一个人都在指责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强大的社会压力、卑微的出身让帘儿失去了笑颜她觉得自己真的是鸠占了鹊巢嫁给李清她不后悔可是谁又能想到一个冰饮店的小掌柜短短几年便成大唐的户部侍郎。 时间一点点过去时辰已经到了亥时三刻丈夫依然不见踪影帘儿心里渐渐开始焦急起来 她唤进乳娘将熟睡中的女儿交给她自己披一件衣服到府门外去等候。 但她刚门口便听见外面有轻微的马蹄声紧接着是车轮停下的吱嘎声又听见武行素的低低的叮嘱“慢一点!慢一点!” 帘儿霍然一惊快步走到门口只见两个亲兵一左一右扶着丈夫再看李清他满身酒气脚步蹒跚斜着眼嘿嘿地笑着嘴里不时嘟囓几句也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见夫人出来武行素连忙解释:“都督只喝了一壶酒便醉成这样我们也没想到。” “这不怪你们可能是他心情不好。”帘儿扶过丈夫又安慰亲兵几句在她印象中李清大醉似乎只有在义宾县被王兵各灌醉的那一次。 李清紧靠着妻子娇小的身躯他似乎知道是妻子扶着自己嘴中连连道歉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他心神已经完全松弛下来进入了半睡眠状态等帘儿吃力地将丈夫扶进内室他一头栽倒在床上便失去了知觉。 帘儿望着倒头呼呼大睡的丈夫爱怜地摸摸他满是胡茬的脸笑着摇了摇头又替他除去鞋袜、用热水替他脸和手脚擦拭干净了这才将被子盖在他身上帘儿又将女儿抱来放在自己身边这时她左是触手可及的丈夫右是病已好转、睡得正香甜的女儿帘儿悬在空中的心终于安稳下来她轻轻伸出双臂搂着他们爷俩喃喃地低声笑道:“睡吧!我的两只大猪小猪。”. 就在帘儿将丈夫盼回家的同一时刻在长安的另一头另一个男人却孤独地坐在自己家的后门台阶上手中握着半块温润的碧玉眼睛盯着它泪水不停地流下天空的毛毛细雨将他淋得象一只落汤鸡浑身瑟瑟抖活象个无家可归的叫花子。 他正是大唐帝国的大理寺卿从三品高官崔翘他此刻并非是无家可归而是他不想回到那个充满了暴力、让他窒息的家中。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婚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虽然婚姻的本质在于门当户对但事实上也并非完全如此门当户对更象一双鞋的款式新潮、光鲜能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引来外人的赞叹郎才女貌、天作之美一类但这双的舒适与否只有他本人才知道而鞋的舒适度其实就是女人的性子娶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将是他一生的幸运相反若娶一个粗暴、骄横的女人他的一生将充满悔恨与无奈。 崔翘便是最好的注脚他是世家骄子、进士出身而他的妻子是皇族郡主、身份高贵两人的结合正是那双鞋的款式美满得无懈可挑他的事业也因此得到了极大的帮助一路高升可事实上他的一生也毁在这门看似美满的姻缘上。 今天傍晚他终于鼓足勇气向妻子吐露了十八年前那个弃婴的近况他渴望能得到妻子的理解那怕就这么一次他也心满意足但是家 随之掀起暴力不必赘述妻子那夜叉般的脸孔将永他余生的梦中在一顿暴风骤雨般的痛殴后他堂堂的三品大员竟然象狗一般地被赶出家门。 他身无分文又拉不下这个面子去同僚或亲朋的府上借宿只得坐在台阶上等家中的女皇消气放他进门十八年前他在妻子的淫威下退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深爱的女人在贫病中死去的骨肉也遭到了委屈所有的人都指责她出生卑微、低贱但她是自己女儿自己有责任站出来向世人疾呼她有博陵崔氏的血统而且还不能给她戴上私生女的帽子这就需要妻子的配合至少需要她沉默。 此刻只要能认帘儿归宗他受再大的委屈、遭遇再大的耻辱他也认了。 夜越来越深街上已经没有一个人崔翘的双腿被淋得湿漉漉的冷得直打哆嗦府中没有一个人敢开门放他进去他也知道卧房里的灯也早就熄了妻子象母猪一般睡去压根不会理睬他的苦楚。 他沿着一条条街道垂头丧气地走着贴着墙根走得很慢总是迈着同样的步子木屐的后跟敲着街石踢嗒直响他走的是一个圆总是过一段时间他便回到原处望一望禁闭着的黑漆漆的大门又叹口气继续重复着同样的路线他仿佛象一个钟摆完全沉浸在这机械地运动中。 天终于破晓了迎来一个灰暗的黎明地上都是泥泞显得十分凄凉府内崔夫人躺在宽大的床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又用她肥白的手拍了拍张大的嘴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浮肿的细鱼眼睡醒了。 她夜里睡得不安稳总是不停的做梦梦很破碎有她年轻时将俊俏少年郎的头塞进自己裙中;有她女儿出嫁时的奢华排场让所有亲朋眼中都充满了羡慕;有她迟迟调不进京来的儿子这是一个让沮丧的梦。 崔夫人顺手向旁边摸去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丈夫昨晚被自己赶出了府门‘让他受受苦也活该谁让他当年背着自己去养女人!’崔夫人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心中充满了委屈。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还在回响着丈夫昨晚说的话:‘你还记得十八年前被扔掉的那个婴儿吗?她、她就是现在户部侍郎李清的妻子。’ ‘老杀才!竟隐瞒自己这么久而且自己的亲生女儿才嫁了个六品小官他的私生女竟然已经是三品诰命在身!’崔夫人不禁一阵咬牙切齿这太不公平了。 ‘哼!还想将她认归宗让自己默认是己出这又有什么好处?’想到‘好处’二字崔夫人的脑海里开始活跃起来她本来是一时之气经过一夜春梦气头也过了开始恢复了本色心中在盘算认这门亲的好处权衡其中的利弊。 最要紧是那个小娘的丈夫竟是现在最得宠的户部侍郎据最新的小道消息皇上竟然把自己用了三十年的镇纸赐给了他在崔夫人这种业余政治评论家的眼中这种私物赏赐可比赏金赏银更具有价值迄今为止也只有李林甫、张九龄等几个宰相得到过类似的荣耀自己的丈夫是连门都没有而那李清还不到三十岁。 崔夫人忽然想到自己的儿子政绩平平年年考课都是中下做了五年的小县主薄也不知几时才有出头之日亲家翁虽然口头答应但已经过了大半年却一直没有动静如果能得到李清提拔到盐铁司去做官那可是人人羡慕的肥差。 崔夫人开始慢慢意识到其实认这门亲还是有好处的她一蹦从床上跳起大床痛苦地呻吟一声上面那个异常肥胖的身子几乎要将它的脊椎骨压断。 此刻不知崔翘从哪里搞来一把笤帚正慢悠悠地清扫着大门台阶上的泥土不时友善地向周围诧异的邻居笑一笑“呵呵!早起扫扫地也算是练一练身子骨!” 他却没注意到天还下着蒙蒙细雨而自己浑身上下正腾腾冒着白气。 这时府门终于吱嘎一声开了往日刺耳的开门声此时竟比仙乐还要动听几分崔翘扔掉笤帚便要往里走却见里面出来一个丫鬟站在台阶上向他轻轻施了礼“老爷夫人有请!” 第二百三十章 李隆基难断崔家事 晨屋檐下传来‘滴答!’的雨声灰蒙蒙的光线使有些昏暗李清轻轻睁开了眼皮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大脑里传来他痛苦地呻吟一声昨晚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只记得自己在一家小酒铺里饮酒脑海里走马灯似飞闪着一些零碎的片段带着一丝奸诈笑容的大胡子酒肆掌柜洋溢着职业性娇媚的招酒胡姬自己似乎喝醉回家最后是妻子扶自己进了屋。 想到了帘儿李清翻身坐起可脚似乎踩在云端上软绵绵地没有一点力气他又颓然躺下昨天是他李隆基给他假期的最后一天从今天起他要到户部去当班了。 帘子一掀妻子托着个漆盘走进卧房上面是刚熬好的莲子百合粥和一盘水晶虾饺见丈夫已经醒来她满心欢喜地将漆盘放到旁边的小桌上拿一个软褥垫在他的身后扶着李清躺下了方微微笑道:“现在上朝的时辰还早你先吃点东西晚一些去也无妨。” “我昨晚多喝了一点酒让你操心了。” “别这么说男人嘛!总是有些应酬偶然喝醉其实也没关系。” 帘儿顺手端过小碗用勺子从边上刮起一勺浓粥温柔地笑道:“别说这么多了来!尝尝我熬的莲子粥比小雨的手艺如何?” 李清有些诧异地望着妻子她似乎又回到了昔日时光帘儿有些不敢接触丈夫的眼光又夹一个水晶饺塞进他嘴里微微嗔道:“别看了我脸上又不会长出花来!” 李清的心一下子活跃起来他见房间里无人便将手伸进她的衣襟里轻轻揉捏她光滑的腰肢涎脸道:“那今天晚上. 帘儿脸一红又连塞两个饺子到他的嘴里“晚上的事晚上再说你现在乖乖地给我吃饭。”. 兴庆宫李隆基刚刚来到御书房再过一个时辰便是中午了明天将有大朝他今日要预先处理一些事务几个月来盐的专卖制给他带来了滚滚财源各地盐铁司已经挂牌明日将正式成立盐铁监这已经是铁板钉钉之事唯一需要商量的是盐铁监令的人选李清要主管户部及国家柜坊的成立不宜再管盐铁监。 御案上摆着一份李林甫和章仇兼琼的联名推荐奏折所推荐的人竟然是李琳而少监则是侍御史宋浑不用说这必然是二人私下协商的结果两党各占一个名额不过这也符合李隆基权力平衡的原则而李琳是大哥之子算嫡系宗室为人谨慎细微素无野心前次自己因二李相婚一怒罢免了他此次任他为盐铁监令也算是一个补偿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这时鱼朝恩在门口探了一下头一旁的高力士见了便快步迎了上去到外间方低声问道:“什么事?” “禀报阿翁大理寺卿崔翘在外求见皇上。” 高力士眉头一皱“今天皇上的时间本来就紧他又来凑什么趣?” “你让他在外面候着若皇上肯见他再让他进来。” 房间里李隆基已经结束了沉思他提起笔便在李林甫和章仇兼琼的联名推荐折上眉批了一个‘许’字。 高力士进来见李隆基已经签字搁笔便躬身道:“启禀陛下大理寺卿崔翘在外求见。” 李隆基了结一桩心事心情正佳便随口命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崔翘便一路小跑进宫他正是为帘儿之事而来与夫人谈判的结果是她同意在此事上保持沉默但条件是她的儿子必须调入京中或者进江淮盐铁司且要官升一级这着实让崔翘感到为难调入京倒不难难的是升官和进江淮盐铁司他的儿子并无功名靠自己荫了一小官而表现上佳倒也能向上爬但据说他在地方上整日不务政事能力也极差每年交上来的报表都要被户部评为最差若不是看在自己的份上他这个官早就被罢免了李林甫先答应提升他但后来却保持沉默也就是这个缘故。 而夫人今回抓住他认女心切正式提出了这个条件崔翘也别无选择只得应了。 按理收女归宗是他家族内部之事无须向皇上禀报但他知道皇上也不会相信他编得那些鬼话什么十五年前上元灯会失散他必然会猜到是自己的私生女若不加解释一旦追究起来这置别宅妇的罪名可就坐实了本来是一件小事但他欺君在先小事也会变成大事再者认帘儿归宗李清也未必会答应若通过皇上调解李清也不敢不从。 崔翘快步进入御书房见皇上正笑咪咪地看 他立刻上前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道:“臣特来向罪!” 李隆基望着这个尚不到五十岁、但头已经花白的大臣心中也微微有些歉疚崔翘家有悍妻他也有所耳闻当年正是自己强令他娶的妻子铸下了他一生的悲哀。 “崔爱卿能有何罪要禀报朕?”幸的大臣。 “臣十八年前曾置别宅妇违反了陛下的敕令今日特来向陛下说明臣甘愿领罪。” 李隆基望着他半天也无话可说十八年前的旧事今天却翻出来讲莫非是在家里受的刺激太深不成? 他忍住笑道:“爱卿有什么事就明言吧!在朕面前不必再绕弯子。” “是!” 崔翘磕了头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满面羞惭道:“臣当年结识了一个教坊中的女子一时糊涂便替她赎了身又不敢带回家只能将她养在外面后来她产虚不久便病逝了留下一个女婴她便是臣的骨肉但臣不敢收养后来也不知所踪。” 说到此一行清泪从崔翘的眼角流了下来悔恨之情溢于颜表。 “那后来呢?”李隆基盯着他继续问道他已经听出端倪崔翘置别宅妇并不是他要讲的重点恐怕那个女婴才是他想说的。 “那个女婴臣后来也派人悄悄去找过不知下落臣便以为她死了也就断了这个念头但去年一个偶然的机会臣才知道她尚在人间而且身份特殊让臣着实为难不敢相认。” ‘着实为难!’ 李隆基忽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会是什么身份竟让崔翘不敢相认“快把谜底告诉朕不要再绕***了。” “臣不敢隐瞒皇上这个女婴就是现在户部侍郎李清的结妻子她叫做帘儿臣知道她当年就是被人扔到东市的一幅破帘子下面我可怜的孩儿. 崔翘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最后竟用袖子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隆基与高力士面面相视二人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之事李清的妻子竟然是崔翘的私生女从巴蜀来到京城天下竟有这等巧合之事!李隆基甚至有一点怀疑这是不是李清和崔翘商量好之策可见崔翘哭得竟如此悲戚便也知道这必然是真的。 “崔爱卿先站起来吧!既然人没有死归宿也不错那这就是喜事又何必再哭!” 李隆基温和地笑了笑:“难得你将十八年前的旧事也能坦白认错这虽违反大唐律令但朕饶你这一次你失散多年的女儿朕也准你认回这种姻缘巧合之事朕是不会做恶人的。” “多谢陛下成全!”道:“臣何尝不想认回自己的骨肉臣的妻子今日也愿意认她做女儿但李清却坚决不肯让她归宗至今还瞒着她。” “这是为何?”是李清不愿让自己的妻子戴上私生女的帽子而崔翘的目的是想让自己去说服李清。 李隆基忽然现一个有趣的关系崔夫人是李琳的妹妹这样一来李清的两个妻子竟然是姑表亲姐妹。 “呵呵!这件事是爱卿的家事朕不便插手但朕以为只要爱卿态度诚恳向李清讲明厉害关系他应该是能接受的。” 高力士见崔翘竟为这点鸡毛小事占用了皇上近半个时辰的时间眼看就要到中午了皇上的正事还没有办上几件便向崔翘猛施眼色示意他赶紧退下。 崔翘顿时醒悟向李隆基叩道:“多谢陛下成全臣臣也明白陛下的意思此事一定会办妥当绝不让陛下烦心。” “你明白就好去吧!有结果就立即告诉朕。” 直到崔翘退下李隆基才笑着摇摇头对高力士道:“天下还有这等巧合之事朕也是第一次听闻那你呢?” 高力士急弯腰陪笑道:“老奴也是第一次听说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意。” 他停一下又小心翼翼问道:“现在已经近午皇上是先进膳还是继续接见大臣。” 李隆基笑意稍敛看了看桌上的桃木牌子道:“下一个是安禄山吧!命他立刻来见朕!” “是!” 高力士低声应了他快步走到门前高声令道:“传陛下旨意宣安禄山即刻觐见!!” 第二百三十一章 安禄山的企 禄山已在朝中活动多时对他而言最大的目标一是节度使二则是在幽州暂不实施新盐法但无论李林甫还是章仇兼琼对他的这两个意图都态度含糊。 依照唐制三品以上官员的任命权都在李隆基的手上但宰相有提名权一般而言若不牵涉党争按照正常的调转升迁流程宰相的提名大多会被批准。安禄山便是这样他既非章仇党人也非宰相党人若李林甫提出升迁建议他或许就能拿到河东节度使尤其是永王谋太子未成之际他遥领安西大都护和河东节度使两职显然就有些不合适宜。 而章仇党控制着盐政只要它们找出任何一个稍微光面堂皇的理由皆可在幽州暂缓实施盐法可惜李林甫和章仇兼琼皆不愿在此两事上让步。 现在唯有直接向皇上提出他的要求李隆基的召见正是给了他一个这样的机会。 安禄山迈着两条肥短的小腿小步快走进了李隆基的书房又象个圆球似的俯倒在地“微臣安禄山叩见皇帝陛下祝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隆基是比较喜欢安禄山的喜欢他浑身带有喜剧般的效果每次召见安禄山都使他感到轻松愉快这一点只有从李清和安禄山的身上才能得到。 他瞥了一眼地上南瓜似的安禄山只见他肚子都贴到地上十分滑稽便忍不住呵呵笑道:“安胡儿才几个月不见好象又胖了一圈难道是回去又娶了一房妾不成?” 安禄山挺起身拍了拍肚子无比虔诚地道:“身上长胖一圈那是因为微臣对陛下的忠心又增加了几分的缘故!” 李隆基指着安禄山哈哈大笑“好你个安胡儿自己胡吃海喝倒把责任推到朕的头上来。” 安禄山趁机跪着双腿向前移了几步从怀中掏出个青瓷瓶高举两手奉献给李隆基“这是一个高丽方士送给微臣秘丸臣不敢享用特进献给陛下。” “这是什么密丸?”李隆基却没有接。 “启禀陛下具体名字臣也不知晓但服此一丸药可御女十人不累!” “哦!竟有如此好东西。”力士使了个眼色高力士迟疑一下才勉强接了过来先打开瓶塞看了看可眼角余光却狠狠瞪了安禄山一眼这世上哪有御女十人不累的道理无非是透支体力罢了。 李隆基从瓶中往手掌上倒出两粒只见大小如豆呈艳丽的朱红色通体滚圆剔透十分诱人他忽然想起野史上的记载不由笑道:“难道这就是野史中所记载在汉武帝以后便失传的凝血胶不成?” “臣不知但臣服过两粒确实有此效果只是高丽之物须得经御医先鉴定才行。” 李隆基点了点头“胡儿此言有理御医能验出配方倒是一件美事。”他将瓷瓶收了又笑着问安禄山道:“听说你欲求荣义郡主为儿媳不知李范可曾答应。” 安禄山脸色变得肃然他斩钉截铁道:“臣尚未向岐王殿下正式提出此事臣以为若不先得到皇上的恩准此事绝不能提!” 安禄山又‘砰!砰!’磕了两个头臣今天求见陛下其实是有私心臣不敢有半点隐瞒。 李隆基盯着安禄山肥胖的脸不露声色问道:“什么私心?你说说看!” “幽州乃贫瘠苦寒之地又要防御奚及契丹臣便采取修建土寨的方式以数百军户为一寨将他们的家人老小都迁到一处为护家人安全士兵们只能加倍提防、遇袭拼死抵抗但这样也使军户家人的生活更加困苦尤其是冬季更有断粮的危险所以臣每年都要从地方收入中拨出很大一部份接济他们而地方收入便以售官盐和盐税为主这次新盐法实施后地方收入锐减臣再无力接济这些可怜的军户臣的私心便是提请陛下暂缓在幽州实行新盐法。” 安禄山的直言却博得了李隆基的暗暗赞许胡人不比汉人善于作伪他们没有多少心机皆是耿直坦率之人只看那王忠嗣口口声声说废太子要动摇国体一副为国为民、慷慨激昂的样子但实际上呢?难道他没有私心吗?他从小与太子一起长大说他心里只装着国家和社稷这怎么可能! 虽然赞许安禄山但李 不想就此答应安禄山毕竟他也知道新盐法推行不易入正轨远没有稳定一旦在某处开了口子极可能会因此全面崩溃。 他沉吟片刻对安禄山道:“爱卿为朕戍边不辞辛劳有功不言这结寨防御法子朕也是初次听闻既然有必要的支出为何不向朝廷开口?朝廷再没钱这些钱还是要花的回头爱卿写一份折子将每年的开支所需都列明了朕会责成兵部和户部会商此事总之不会让爱卿为难。” 安禄山呆了半晌才暗暗叹一口气李隆基果然是老奸巨猾、滴水不漏不给自己半点可趁之机既然试探出李隆基的态度这河东节度使一事便不能主动提了免得反被他生疑。 “陛下能忧心那些可怜的军户臣替他们多谢陛下的恩德了。” 说完安禄山一脸郑重地向李隆基叩了两个头又道:“臣不敢打扰陛下休息就此告退!” 李隆基见他脸色有些沮丧心中也不忍让他太过失望便微微一笑道:“既然来了长安就好好为儿子操办婚事吧!求娶荣义郡主一事朕准了以后爱卿之子可留长安为官朕会好好用他。” 安禄山一脸欣喜若狂之态他禁不住垂泪道:“臣深感圣恩、无以为报将拼死为陛下戍边!”. 安禄山慢慢退出勤政殿长长地吐了口气天空灰蒙蒙的没有阳光、布满了阴云就如同他此时的心情两个目的一个都没有达到这让他无比沮丧。 “这兴庆宫迂回复杂就让杂家带安大帅出去吧!”安禄山一回头见是李隆基身边的大太监鱼朝恩便拱手谢道:“多谢鱼公公了!” “安大帅不必客气我常听刘骆谷说大帅手下十几万儿郎个个对大帅心服口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刘骆谷便是安禄山安插在长安的眼线替他打点权贵、通报朝中信息鱼朝恩言外之意便是向安禄山透露他受了刘骆谷的好处这安禄山怎么能不明白。 他刚要客气几句忽然觉得手中塞进一纸条再看鱼朝恩他态度卑恭眼中却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安禄山顿时明白过来急向前走了两步回点头笑道:“到这里我便知道路了多谢鱼公公指点!” 待出了兴庆宫安禄山登上马车便急不可耐地打开了纸条上面只有两个潦草的字迹:‘贵妃!’ 他恍然大悟这是鱼朝恩在暗示自己走杨贵妃的路线他闭上了眼睛暗暗思忖此事他自然见不到杨贵妃但可通过她的家人达到目的据说她的几个姐姐已经进京了这是一条路;还有就是因贵妃得宠的京兆尹杨国忠想到杨国忠安禄山不由想到庆王李琮他曾在给自己的信中暗示杨国忠是他的人。 安禄山不由得意一笑‘倒可以通过庆王好好结识这个杨国舅!’. 安禄山走后李隆基又打瓷瓶仔细看了看里面的药丸对高力士笑道:“这安胡儿倒也有趣竟然给朕进献**虽不大得体倒也是一片热心肠。” 高力士却向他深施一礼进劝道:“陛下这番国野药最是要当心一定要让御医验明了对身体有益无害方可服用。” “朕只是说着玩你何必要劝朕难道朕活了六十岁还不懂这一点吗?”他嘴上虽这样说可眼睛依然恋恋不舍地望着那瓷瓶一狠心将它递给高力士再三嘱咐道:“让他们好好验最迟明天要有结果若有半点差池朕要他们的脑袋!” 李隆基心情开始恶劣起来他随手抽出一份奏折正是李清弹劾扬州刺史李成式盗窃官盐的那份折子李隆基忽然想起庆王尚没有音讯也不来向自己认罪还派人刺杀李清枉别人还替他掩护这等愚蠢、自负、无情无义之人还想做梦当太子吗? 李隆基脸色变得异常铁青他提笔在奏折页上狠狠地批了一个‘斩’字将奏折扔给高力士语气严厉道:“免去李成式扬州刺史一职命大理寺、御史台、刑部大三司会审此案凡坐赃百贯以上者一概杖毙!” 第二百三十二章 并不难断的家务事 红的夕阳已坠入地平线以下在长安城墙的上空还残淡红的晚霞而在头顶上方天空出现湛蓝的颜色最后和暮色交融在一起一长条粉红色的薄云浮在半空就仿佛海上遥远的仙岛。 李清和他的随从离开了巴蜀商行的大门轻快的背影长长地拖在地上今天是李清任户部侍郎以来第一次来看自己的商铺随着官职越来越高李清对商铺的关注却越来越少一是没有时间二则是身份所限久来不免有以权谋私之嫌。 “自己是该退居幕后了!”李清在马上暗暗思忖虽然李隆基并没有对自己提到此事但有心人若参自己一本自己则会很被动此事倒可以让小雨来管她精于算术虽然持家不成但理财还是可以的她再过些日子就会从成都回来直接将帐交给她便是。 李清一边走一边慢慢考虑从人牵马过来他翻身上马一抬头却见隔壁商铺的门口收拾了几大车子物品杜有邻正在车前大声吆喝生怕下人遗漏下值钱的东西。 “老杜你这是.家的样子难道他不做了吗? “今天有人出了好价我的店铺转让了。” 杜有邻恋恋不舍地回望一眼自己经营了十几年的店铺叹了口气道:“我年岁也大了。也没个儿子来接这个铺子早就想卖了但一直没有好价今天有人出了高价便脱手了。” 他看了看李清忽然在耳边低声道:“我告诉你这次购我铺子之人可能是安禄山背景你心里有数便是。” ‘安禄山!’刚拨转马头要走地李清猛地勒住了缰绳。他回头吃惊地望着杜有邻直至他微微地点点头才确认自己听到的消息是真的。 李清立刻敏锐地意识到自己从官方渠道堵死安禄山的财源而他则要从另一个渠道捞取财富了欲养十几万军每年没有数百万贯的财富是办不到了。就算现在规模不大几十万贯总是要的所以安禄山所为自然不止一处商铺也不止长安一个城市。 李清沉思片刻命人将专为自己做暗事的骷髅叫来低声吩咐他道:“你去东西两市的市署找人打听一下这个买下杜有林铺子之人在长安一共买了多少产业?还有最近两天有店铺交易之人他们地背景一定要查清时间上不用着急。但消息务必要准确。” 只要抓住蛛丝马迹便有据可查。将来以此为突破口就会慢慢摸清安禄山的财源。也可推知他私募的兵力看来今天来西市一趟确实不冤竟得到这么重要的消息。 “多谢老杜了!”李清回头向正在细数物品的杜有邻一拱手带领从人飞驰而去一团身影渐渐消失在血红的残阳之中. 李清一行回到府中不到府门老远便见两辆马车缓缓停靠只见三个丫鬟从马车里搀出一个极肥胖地贵妇人。身子呈葫芦型仿佛一座肉山。却打扮得珠光宝气、衣裳颜色鲜艳非常。 她也听到了杂沓的马蹄声在自己身旁停下粗大的脖子微微扭动一双细鱼眼向李清射来。 李清一愣随即在她身后看见从另一辆马车上出来的崔翘苦着脸精神萎靡不振仿佛霜打蔫掉的菜叶。 “崔翘夫妇来找自己是几时约过?” 但已经不容他多想崔夫人已经含笑步步生花扭了上来硕大的肉球在胸前震动看得荔非兄弟及一帮手下目瞪口呆这般肉感的女人他们还是头一次看见虽然唐女以胖为美但唐女的胖是指丰腴非而崔夫人这般肥硕。 崔夫人在几步外便停下脚步她笑咪咪道:“不请自来李侍郎莫怪我们打扰!” 崔翘刚从兴庆宫里出来便被其妻拦住崔夫人仿佛是他肚子里的一根肥粗的虫早将他地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崔翘的下一个目地地必然是李清的府第为给儿子谋江淮盐铁司地肥差她岂能放心让丈夫一人去和李清商谈。 李清虽不喜她但也不敢怠慢她一则是让皇帝之女身份高贵;二则她是李惊雁的姑姑;三则她又是崔翘的妻子说白了就是帘儿的继母。 “哪里!哪里!二位都是李清的长辈素日里连请都请不到怎说打扰二字!” 李清向他们夫妇躬身施了一礼笑道:“崔世叔、叔母二位请屋里坐!” 李清将二人请进客堂却没有派人去通知帘儿毕竟崔翘是帘儿的亲生父亲李清不愿他们有过多接触尤其崔夫人也在。 有妻子在场崔翘就仿佛变成了她中午的影子跟在她身后不敢罗嗦一句。 “李侍郎今天我们前来其实是有一事和你商量。”虽然说是商量但崔夫人的口气里却没有半点商量地意思分明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口吻。 说完她回头向丈夫施了一个眼色示意他接着说崔翘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这让他怎么说他心中暗恨这个狂妄自大地蠢女人难道她真以为人家想认这门亲吗? 但妻子的命令他又不敢不从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们是为帘儿之事而来不知她可在?” 果然是为帘儿而来看崔翘面上的尴尬李清也知这必然是崔夫人的意思他当日与崔翘相约此时决不告诉他的妻子但他却失约了。 李清心中一阵冷笑他脸上却不露声色只对崔夫人淡淡道:“内子这些天身体不适不宜出来见外客有什么事给我说也是一样。” 崔翘明白李清的意思他望了望妻子见她眼光炽热不由暗暗叹了口气便不再开口崔夫人却似浑不知觉她心中十分兴奋这也难怪自己妻子突然攀上世家名门而且还是博陵崔家哪个男人会不愿意这对他的仕途名望都是大大的提升连相国李林甫不也是钻头觅缝想为他儿子娶自己的女儿吗? “说起来是天大的喜事我一直为不能得李侍郎为婿而遗憾但世事难料没想到我们真得要成一家人了!” 崔夫人越说越激动她身上散的热量几乎要将这个房间的桌椅字画都要统统熔化掉了不知不觉她慢慢走上前一把将李清身旁的崔翘拎起来推到一边‘吱嘎’一声崔夫人大象一般的屁股坐在了纤细的客椅上用悲天悯人的口气对李清道:“侍郎妻子的身世想必你自己也清楚我家老崔年轻时一时糊涂欠下的孽 些日子长安到处在议论她我们也不能熟视无睹吧!我是他妻子呢?这份孽债只能我替他还了这么对你说我愿意认侍郎妻子为女儿只说是小时失散李侍郎可明白我的意思?” ‘长安到处在议论她!’李清忽然明白过来帘儿前些日子神思恍惚恐怕就是因为李惊雁进门而压力过大当时自己身在扬州竟对此事一无所知他心中对妻子充满了愧疚自己实在是对她的关心太少了。 此刻崔夫人上门提此事便是想借此将帘儿的身份转为正统李清微微有了一些心动这样确实可以给妻子减轻压力他瞥了一眼崔翘见他脸色麻木丝毫不为妻子的无礼所激怒也不被妻子的建议而感到惊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仿佛事不关己只有他夫人一人在唱独角戏。 他见崔夫人热情高涨知道她必然另有所求而且要求还不会低自己若一盆冷水下去势必会得罪此人若将这个有身份的泼妇惹恼了自己将来和李琳及崔翘都难以相处李清微一沉吟便有了定计此事须将崔夫人的底牌摸清后才能决定对策便笑道:“事关重大我须和妻子商量后再答复夫人可否稍等两天!” 忽然他见崔翘站了起来表情复杂地望着自己身后似喜又似悲仿佛痴了一般。李清急回头却见帘儿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她眼睛紧紧盯着崔翘目光深沉竟透出一丝刻骨地仇恨。 李清见崔夫人笑盈盈站起来心中暗叫不妙赶在她举步之前一把将妻子推进屋去。又回头道:“请二位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回来。”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一进屋帘便甩开李清的手、寒着脸道。 李清深深吸了口气扶着妻子削瘦的肩头“不错!此事是我在瞒你但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瞒你。这其中原因是什么?” 帘儿的肩头微微一颤便捂着脸蹲在地上泪水从她的指缝里汨汨流出见妻子如此伤心李清心疼之极他双膝跪在她身旁轻轻将她搂进怀里低声劝慰道:“你娘在生下你不久便去世了崔翘是你的亲生父亲可他胆小懦弱、天生惧内。当年你被遗弃他也有责任而且他妻子便是惊雁的亲姑姑。也是长安出了名的凶悍刁妇让你知道真相只会给你带来更大地伤害。我便自作主张瞒下了此事帘儿你莫要怪我!” 帘儿再也忍不住扑进丈夫的怀里哀哀痛哭起来她日思夜想的亲生母亲并没有抛弃自己而是生下自己不久便去世了从丈夫的描绘便可以知道自己的娘亲死得是怎样悲惨。此刻对身世的自怜和对母亲地追思让她心中充满了悲哀。 等她哭声渐止。李清便在她耳边柔声道:“这件事便由我来处置你回屋去好吗?” 帘儿用袖子抹去泪水仰起俏生生的泪脸望着丈夫神情坚毅道:“我不稀罕什么世家身份我只是我爷爷的帘儿那个男人让他走我不想见到他也不准他踏进我家的门就算他是皇帝老子也不准!” “你放心我会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清将妻子扶进内室又亲了亲她的额头“你有了我们的女儿还有我就不要再想过去之事把眼光放到未来。” 勉强哄劝好了妻子李清又匆匆回到客堂见二人依然在哪里等候便先上前对崔翘道:“崔世叔帘儿现在很伤心她现在暂时不想见你你先回去吧!此事我来和叔母商量。” 崔翘犹豫一下却没有动步他心中十分难受他极想和自己的女儿和好但从李清的答复看她显然不肯原谅自己再看一旁的夫人她斜眼盯着自己眼露凶光崔翘心中不由一阵胆寒只得仰天长叹“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叹罢他便低着头拖着异常落寞的身影、慢慢地走了。 一直到崔翘离开李清才回到座位上看了看崔夫人笑道:“我是个爽快人崔夫人想必也有为难之事说来听听让我看一看能否办得到?” 崔夫人见他不提认亲之事直接问自己地条件先是一愣随即又大喜自己正愁没办法开口他却自己提了这最好不过她娇笑一声肥硕的身子向李清那边靠了靠仿佛年轻了三十岁细鱼眼瞟去一个秋波柳叶眉一挑用一种挠人脚板地声调道:“你真是个妙人儿柳柳之婿差你实在太远可惜你不肯答应妾身其实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我有个儿子人很踏实就是不善钻营所以一直不得重用现在苏州任华亭县主簿你能不能看在你妻子地面上将他调到户部或者江淮盐铁司能升一级最好若实在不行平调也可。” 这便是她的条件李清虽然任户部侍郎时间不久但也知道华亭县报表已成为户部的反面教材她儿子定是无能之极否则以崔翘的身份、以李林甫的相国地位他怎会升不了官李清脑海里迅平衡其中的利弊眼看李琳就要被任命为任盐铁监令若她儿子进了盐铁司必将后患无穷不如先调进京再以不称职转去做闲职即可敷衍了她又可了结帘儿之事可谓一举两得。 “夫人思子之情李清能理解江淮盐铁司那边编制已满且大多是年轻人恐怕没有机会不如我向吏部打个招呼调他到户部做个主事夫人看这样如何?” 户部主事也是从九品上阶和下县主簿品阶一致但京官地位却高崔夫人这些年不知求了多少人情但实在因儿子不争气愚名在外只能从一个县调到另一个县京中却没有部门愿意接收他一直便调不进京今天李清不了解情况便慷然应允着实令崔夫人大喜不等她表态李清一摆手又止住了她继续道:“但我妻子归宗之事就此了结过去之事她不愿再提崔夫人可明白?” 崔夫人顿时心花怒放笑得浑身肥肉乱颤只恨不得冲上去抱住李清亲上几口既能达成心愿又不让自己为难她如何不愿意当下伸出斗大的玉掌嗲声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李清嘴角一抽悄悄在衣襟上擦了擦手上的汗苦着脸伸手上去和她对击一掌心里却象吞了块未去油地大膘肉一般肥腻不堪。 第二百三十三章 朝会上的争夺(上) 天的夜里空气里洋溢着香甜的味道温暖的熏风轻绿色的小院现在是墨绿色月光在叶面和手臂一般伸展的树干上抹了一层朦胧的奶白色夜已经深了月亮升得很高刚换了窗纱的内室里透出淡淡的橘红色光线。 在几层厚重的帘子后是另一个温情的世界帘儿披散着乌黑如瀑的长半倚在床头手中轻轻抚摸着脖颈上的碧绿温润的玉佩伤心地回忆自己童年的点点滴滴. “爷爷!你全给我了那你吃什么?”这是一个赤脚的小女孩捧着一块胡饼香甜地啃着。 “前面是仪陇县爷爷再去买一块便是。”须花白的老人笑着拍了拍空荡荡的布囊里面并没有铜钱的叮当响声. “卖凉茶!卖凉茶!一文钱一大碗解渴又消暑。”街头传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娘稚嫩的叫喊声. “爷爷你眼睛看不见了帘儿要帮爷爷一起看相!”十岁的帘儿一脸坚毅地望着刚刚失明的老人。 老人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那你坐下吧!爷爷来教你你记住人的脸上有五官、分三停又细分一百位 不知不觉帘儿已经泪流满面‘爷爷!’她低低地叫了一声‘帘儿过的很好比任何人都好你就放心吧!’ 这时一块柔软的手帕从旁边递了过来李清轻轻揽住妻子的腰温柔地说道:“又在想你爷爷了?” 帘儿红着眼睛点了点头“我爷爷姓赵以后我就改名叫赵帘李郎你叫我一声。” “赵帘嗯!赵帘我一时倒不习惯还是叫你帘儿顺口要不你随我叫李帘你的诰命书上不就这样称呼吗?” “李郎我还是叫赵帘吧!爷爷养育我长大我却没法报答他只有这个了。” 李清笑了笑“我是说着玩赵帘那小雨姓什么?” “我只知道她爹爹叫花五郎或许她应该姓花。” 帘儿顺势躺进丈夫的怀里仰起脸亲了亲他满是胡茬、青溜溜的下巴 “李郎你还是把胡子蓄了吧!这胡茬子戳得人家生疼!” 李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道:“可是某个人将我摁住剪胡子的时候是谁说她的男人永远不准留须那么斩钉截铁我倒忘了是谁说来着?” 帘儿娇俏地白了他一眼“你就只记得这个难道不能说说人家的好处吗?” “嗯.!好处没想到妙处倒想了一大堆。” 李清低下头咬着她的耳垂一只手伸进她的衣襟里轻揉她丰满而白腻的**“我记得咱们成亲那天晚上你的手. “不准你再说了!”帘儿伸手捂住他的嘴羞得身子都软了李清见她双眼如秋水流波声音又嗲又糯心中顿时**大涨手不由加大了力度渐渐向下摸去。 片刻功夫帘儿已经娇喘阵阵全身心地迎合着丈夫的冲击她伸出雪白而细嫩的膀子死命搂住李清粗壮的脖子带着一丝哭腔道:“李郎抱紧我永远也不要松开!”. =========== 凌晨.天际已经泛起青白色.长安还沉睡在昨夜的.只有一些早起求食的贫苦人星星寥寥地出现在街头巷尾.一些大府高宅的灯也开始亮了.五更时分.轰隆隆的鼓声在准时在长安各坊敲.今天是大朝之日也是今年以来第一次朝会.久来晚起生惰.百官们忽然 但大朝非比寻常将有一些重大的决策在朝中讨论尤其今日的大朝从四品以上的官员都预先收到了殿中监的朝议草案竟然是讨论成立盐铁监及‘官柜’事宜另外还有即将举行的天宝五年省试。 盐铁监的成立已铁板钉钉毕竟三百万贯的收入放在那里关键是官柜诸如其中的条款什么‘各县丁户或可自去本县官柜缴纳租庸五年按时缴纳者可免劳役一年。’明眼人一眼便看出这其实就是间接剥夺了地方的财税权地方官府仅仅只是协助朝廷催缴租赋更要命是各地方所编造户册的真伪朝廷也可从租赋的缴纳中辨出;其次太府寺的左藏也将划出给官柜而官柜却隶属户部直辖这也是加强户部权力的一种手段。 大臣们各怀心事匆匆上路了官轿和马车在大街上穿流点点橘红的灯光在街上漂浮格外引人眼目。 李清天不亮便起床在帘儿的张罗下忙碌地梳洗更衣今天他将是这次大朝的主角无论是成立盐铁监还是组建官柜都是出自他的手笔改善中央财政加强中央集权 政的角度防止地方官府的离心力尽量消除安史之乱据的隐患。 可是他也知道凡事有利有弊象盐铁专卖虽然朝廷财政增收但钱不会凭空生出一部分是剥夺大盐商的暴利其实还有很大一部分利益是提高盐价从百姓身上得来而且若不加限制朝廷一旦财政吃紧就会变本加厉地提高盐价加大对百姓的盘剥。 还有国家银行吸收民间储蓄可一但生战争或是通货膨胀朝廷就极可能行大钱兑小钱使百姓的血汗一夜化为乌有。 这些他都无计可施他仿佛就是打开‘潘多拉盒子’的那只手对自己所造成的利益和隐患都怀着矛盾的心理他既希望民间踊跃在国家银行存钱又希望百姓们有他们自己的人生经验不要将所有的钱都储存到一个地方。 “李郎你在想什么?” 帘儿一边给李清梳头一边从铜镜中观察他的表情经过一夜的恩爱缠绵她心中的悲戚已经消散了许多此时她两眼微微红肿脸色有些苍白半夜里她忽然醒来又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一回思念已经过世的爷爷和娘亲直到四更才昏昏睡去今天丈夫要参加大朝小雨又不在家里她只得强拖疲惫的身体为丈夫收拾梳洗。 帘儿的心情李清能理解既然身世已经揭开就只能靠自己的爱和时间来慢慢修补她心中的创伤而且贤惠的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她会记住孩子和丈夫的细小琐事却惟独会忘记自己。 李清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笑道:“我在想我若娶了崔柳柳岂不是成了姐妹共事一夫?” “你想得美!”帘儿展颜一笑随手敲了丈夫的头一下可李清却提醒了她难怪她对崔柳柳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原来她竟是自己姐姐。 她替李清挽好了髻低声央求道:“李郎你能不能安排一下我想再见一见她。” 李清嘿嘿一声低笑“那是小事一桩不过我若再不走可就进不了丹凤门了。” 帘儿‘呀!’地一声惊得跳了起来这才现自己给丈夫梳这个头竟足足用了近半个时辰。 “快过来更衣!春雪让张旺赶紧准备马车老爷马上就要出门了!” 帘儿手忙脚乱地替李清穿好官服一边给他系腰带一边埋怨道:“那你怎么不说现在连早饭也没时间吃只有委屈你了。” 她终于替李清收拾完毕将他送出大门又塞给他几块点心细心叮嘱道:“路上吃!吃饱了好和他们斗。” 李清微笑着凝望自己的娇妻忽然一把搂住她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下这才哈哈一笑登上马车在一众侍卫的护送下扬长而去。 帘儿咬着自己的嘴唇呆呆地望着丈夫的马车远去她不由幸福地叹了口气又赶紧回府收拾东西她今天很忙后日就是惊雁出家的日子自己要去陪她虽然只是掩人耳目但出家的形式还是要做. 却说李清的马车行到大明宫丹凤门前入朝的官员已经很少了这时迎面来了一辆马车也是有大队侍卫环护却是右相国李林甫他似乎也迟了。 “李侍郎!是不是昨晚去喝了花酒故而来迟了?” 李林甫拉开车帘向李清打招呼只见他硕大的鼻子红通通的声音有一点瓮可能是感冒的缘故。 “听声音相国似乎生病了?” 李林甫叹了一口气道:“人老了!身体也不行稍不留神便生病再干几年我就要向皇上求骸骨以后这朝廷就靠你们撑了。” 他狡黯地一笑看似随意而说可眼角余光却将李清脸上的表情收揽无余只见他遗憾地摇了摇头似乎在为自己即将引退而惋惜。 “相国正当盛年朝中又值多事之秋若相国引退大唐社稷岂不是垮掉一大半?” 李林甫仰天一笑“好你个李清倒越来越会说话了你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一定在想这个糟老头最好明天就死死了天下也就太平了。” 李清急忙举手惶恐道:“我哪里敢这样想若少了相国以后这花酒岂不是喝得无趣!” 两人对望一眼皆哈哈大笑起来。很快两辆马车先后进了丹凤门龙尾道前官员们几乎都聚在这里三三两两靠在一起或探讨风花雪月、或争论今天的朝议李林甫刚下马车便有不少官员围了上来向他讨好献媚。 李清向他拱拱手便迈步离开头在东张西望他要寻找章仇兼琼今天朝议对他事关重大他要预先和章仇商量一下策略。 但找了半天却不见章仇兼琼的影子李清正在诧异忽然感觉背后有人重重拍了自己肩头一掌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耳边“李老弟你做事可不厚道啊!”]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朝会上的争夺(下) 清回头只见杨国忠似笑非笑地站在自己身后目光角挂着一缕冷笑他好酒贪色喜敛钱财却做了弹劾官员操行的御史中丞;他好吃懒了须‘丈尺间躬自审阅’的太府寺卿;他纵奴横行长安里陌、巧取豪夺他人财物却成了维护长安治安、保皆是位高权重的实职。 杨国忠的仕途平步青云但没有达到他所渴望的飞黄腾达的境界他痛定思痛终于现阻碍他的地位提高渐渐地心态也变了从仰望到蔑视再到现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官商事件’、‘李惊雁和亲事件’都专门炮制只可惜没有能够成功。 从职务来说李清的户部与杨国忠的太府寺界线分明户部‘掌财经政务但举大纲不涉事务’而太府寺则是具体事务的执行机关‘掌财货、粮食贮藏与贸易诸事凡四方贡献、百官俸秩皆归其出纳’这就有点象后世的财政部与工商总局、国库、海关总署的关系。 但现在却有些变化了李清建议成立‘官柜’统管大唐货币要将他杨国忠的左藏从太府寺划出去还有少府监的铸钱最后都统归户部直属。也就是说户部要实管天下货币地收支、行。 这就是杨国忠指李清不厚道的地方他认为李清这次是借改制之便来加强自己的权力他上下打量李清脸上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我与李老弟认识也有多年了一直以为李老弟的脚颇长跑了南诏跑西域。而现在却忽然现李老弟的手更长。” 李清仰天一笑笑容诚挚地望着杨国忠道:“小弟手脚长点也是受皇上指使为国操劳之故实在不值一提倒是杨大哥爱穿女装的怪癖小弟今天才有耳闻。惭愧!惭愧!” 李清此言一出旁边几名官员都忍不住‘扑哧’一笑杨国忠裙带之癖长安人人皆知杨国忠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他刚要作李清却微微一笑手一摆道:“该上朝了杨大哥请归位!” 上朝地鼓声隆隆响起五品以上的官员分置两列。从长长的龙尾道依次步入大明宫含元殿含元殿宏伟高大、地势挺拔。为长安城制高点从大殿口望出去。壮观江山入怀之感叹在这种庄严肃穆的气氛下原本笑声不断的百官也渐渐绷直了嘴唇、拉长了脸孔眼光肃然一个个鸦雀无声。 ‘当!’地一声钟鸣当值太监高亢地长音久久地回荡在大殿上:“皇帝陛下驾到!” 两行仪仗随即举皂旗、黄罗圆顶伞而来接着是数十名太监、宫娥以及近身侍卫鱼贯而入。片刻才见头戴冲天冠、身着赭黄色纹绫袍的大唐天子李隆基缓步走来。在龙椅上坐定下面百官在太子李亨的带领下一齐躬身施礼“臣等参见皇帝陛下!” “各位爱卿免礼!” 李隆基扫了一眼大殿目光落在户部尚书张筠背后的李清身上他微微一笑道:“今日乃大朝所议诸事颇多为节省体力凡五十岁及从三品以上者皆赐座!” 大唐官场论资排辈能做到五品以上者大多已经四、五十岁故此令一出大多数官员都有了座位李清虽不到三十但他御史大夫的头衔未去且爵位也到了从三品故也得了座位。 未够资格的官员都自觉站到后面不过寥寥百人大殿里稍稍忙碌一阵很快便安静下来李隆基见状便笑问李林甫道:“李相国省试安排如何?” 李林甫出班施一礼沉声答道:“启禀陛下省试定在四月初十距今尚有十日按制由礼部和吏部会考今年主考是礼部侍郎达奚珣副考则为吏部考功署郎中苗晋卿开进士、明经二科目前从各地方云集京城士子已不下三万人户部前日已经开始验牒一切进展顺利请陛下放心!” 李隆基点了点头目光扫了一眼群臣“达奚、苗二卿何在?” “陛下宣达奚珣和苗晋卿觐见!” 达奚珣和苗晋卿同时从礼部与吏部的行列中闪出走近玉阶向李隆基施礼道:“臣等参见陛下!” “二位爱卿年年朕都会讲科举是我大唐取士最主要的渠道当以公正、公平为先无论贫贱、尊卑唯才是举可记住了?” 达奚珣和苗晋卿深深施一礼齐声道:“臣遵旨!” 李隆基见二人退下又沉思了一会儿方缓缓道:“自我大唐开国以来盐政荒弛、赋税流失开元三年朕曾整顿盐税但因措施不到位收效甚微而今回实行专卖制以来仅二个月盐税就达百万贯年底突破三百万贯已成定论所以朕和相国们商量决定成立盐铁监每道各设盐铁司专施盐政专卖之事现章仇相国提名原宗正寺卿李琳为任盐铁监令各位爱卿可有异议?” 李隆基的声音很小几乎只有离他最近的太子李亨才听得见李亨自伤愈后便深居宫中无所欲、无所为也没有人敢去拜访他近两个月没有他一点公众信息整个人就象从人间蒸了一般。 但没有他地信息并不等于他不知道生的一切相反他对朝中生地一切都了如指掌章仇党取代太子党成为朝中第二大派系博陵崔氏通过联姻倒向李林甫吏部则由于吏部侍郎杨慎矜的倒戈成为了章仇党地势力范围而杨国忠则连任京兆尹、太府寺卿渐渐开始脱离李林甫要自成党派。 这一切李亨都冷眼旁观但他更关心的是李清从儿子的描述中他已经猜出自己这次脱难还是因为李清的幕后操作可他做梦也想不到连他中的那一箭都是拜李清所赐。 这时当值太监对李隆基旨意的复述已经结束命李琳为任盐铁监令征求众大臣的意见。 “太子可有意见?”李隆基对李亨微微笑道。 李亨略略欠身道:“儿臣赞成父皇的决定!” “众位爱卿呢?可有意见?”李隆基提高了嗓音 不需太监转述。 大殿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出言反对皇上已经说得很清楚这件事和相国商量过已经是定论案免去李成式扬州刺史改由李林甫的女婿张博济升任这也就是说相国党和章仇党达成了幕后交易如此谁还会去自讨没趣? “既无意见盐铁监一事就此拍板封李琳为盐铁监令!” “陛下有旨封李琳为盐铁监令!” 李琳快步走到玉阶前双膝跪下道:“臣李琳谢主龙恩!” 随后李隆基又批准了吏部的一些人事任免事项渐渐地大殿里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下一件事便是讨论组建‘官柜’这涉及到太多人的利益赞成者有反对者则更多不少人都悄悄取出奏折这是他们昨晚连夜写成。 “各位爱卿想必大家都已经看过了殿中监事先散的朝议内容也应预审过‘官柜’的条例草案成立官柜的意义朕就不必多言这里需要给各位爱卿先说一句此事事关重大朕并没有结论只希望众爱卿畅所预言指出它的利弊利大于弊此草案可实施若弊大于利则取消这个方案。” “陛下臣有一些疑义想请教李侍郎!”这开头一炮的是御史中丞张倚。他生地四肢短小头已经半秃张倚也是李隆基所宠信之臣凡他弹劾的官员十之**都要被罢职处理号称御史台第一刀他原是太子党人东宫案后他不看好太子李亨。反去投靠了永王。 李隆基看了看张倚也微微替李清担心这张倚最善于抓住问题的漏洞几句话便可集中要害但李隆基也很想知道张倚现了什么便微微笑道:“张中丞可但问无妨!” 今天张倚也是有备而来。他慢慢走到户部的行列先向尚书张筠行一礼又直接向李清拱拱手道:“我只有一处不明在草案的总纲里李侍郎说新官柜主要是掌管天下货币但里面的内容则有一条写着各县百姓可将租庸交至柜坊视同已经完税但我大唐丁户所交的税赋并不是铜钱而是粮食布绢这是不是和总纲所述不符?而且官柜一直要修到各县。钱又从哪里来?在下就是这两个问题请李侍郎答复。” 李清跨出行列。向他回一礼又给李隆基施了个了礼。这才回头道:“官柜就是只管货币收纳并不管粮食布绢之所以让官柜代收租庸是考虑户籍帐册都是由地方制定而再由他们自行收纳税赋这样会有作弊的可能而官柜就是第三只眼可起到监察地方地作用。它所征的税赋将就近解押进官库而且。以来若条件成熟也可以考虑将实物租庸转为钱币税赋。” 不等李清说完他的老对头工部尚书李道复便接口道:“李侍郎也做过小县主簿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这一下将地方的财权剥夺殆尽若生什么紧急情况如桥断、路坏地方官府将无财物所用只得向朝廷申请这层层批转下来没有一年也有半载那地方上什么事情也不要做了。” 李清瞥了他一眼不急不缓道:“李尚书考虑得太简单了各地征收的租庸本来就该归朝廷再由朝廷给地方拨付可现在许多州县都有挤占、挪用朝廷税款的现象似乎已经顺理成章我所做地不过是重新将老制度理理正这又有何诧异难道李尚书在地方上为官时税赋从来没有交给朝廷过?” 李道复脸一红喃喃地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便悄悄地退了下去。 “杨京兆可也是有话要问吗?”李清见杨国忠跃跃欲试便冷笑着先替他说出来。 “不错!我是有话要说。”一眼才向李隆基拱手道:“臣一直以为户部制大纲而不举细务现在李侍郎既要拿走太府寺的左藏还有少府寺的铸钱使却又要将这个所谓的官柜划给户部直辖让人不得不怀疑李侍郎存有私心啊!” 李清嘴角轻轻一撇摇了摇头对于杨国忠的人身攻击他连反驳的力气都省了这种话杨国忠说多了最后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果然李隆基脸一沉却没理他使杨国忠心里有一种一拳打空的感觉顿时惊惶不已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不过杨国忠的言却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官员们随即纷纷表态皆认为此法太过于苛刻将严重影响地方施政。 “陛下在大唐各县组建官柜会增加人手费用。”. “陛下需要先解决漕运问题!”. 众人七嘴八舌让李隆基头疼不已他瞥了一眼李林甫见他轻轻抚须笑而不语便问道:“李相国你可有什么想法?” 李林甫早有腹案只见他缓缓走到玉阶下不慌不忙道:“老臣以为成立官柜这思路是很不错但细节上略有点欠妥当比如漕运问题吸纳民间闲钱的问题这些问题若解决不好将来必有后患。” “那依相国之见呢?” 李林甫微微一笑忍不住捋了捋长须“我嘛!有三个补充意见一是在地方修建朝廷仓库如扬州、成都、襄州等地除了钱以外其余物资皆可就近入库不必进京;二是杨大人所说臣也认为成立官坊确实不应直属户部不过这倒也好办单独设成一寺便可;第三此事涉及地方与朝廷地关系影响重大不应仓促决定臣建议可选某地方先试运行一两年条件成熟后再向各地推广。” “不错!不错!” 李隆基连声称赞“还是相国的想得稳妥深合朕意!” 他看了看李清笑问道:“李侍郎你以为呢?” 李清点了点头“臣尤其赞同相国地第三条。” “那就这样定了!”属户部可先在陕州、绵州、苏州三地试运行一到两年若可行再向天下推广!” 第二百三十五章 出家便是还俗 业寺位于长安城西南部的崇德坊为皇家寺院一般置皇室无子后妃之处贞观二十三年唐太宗死后武媚娘便是在此出家度过了她三年最伤感的人生低谷。 今天感业寺又迎来一个新的出家之尼大唐平阳郡主李惊雁历史上唐朝公主郡主出家为道为尼者也不乏其人几乎每一个皇帝都有女儿出家但她们大都是出于同一个目的获取自由的身份而并非真心向佛慕道。 天刚蒙蒙亮李惊雁便出门了她不施粉黛素衣白裙朝阳照在她的身上、脸上她的头黑得象乌玉一般眼睛象羚羊一般温柔脸颊略有些清减消瘦她的眉目之间本来是饱含着希望的朝气但是现在却薄薄地笼罩着一层焦灼和悲伤。 李惊雁出门了走的是后门低调而不张显一辆轻便的马车没有了丫鬟伺候只有帘儿一直陪伴着她还有就是倚门凝视她远去、久久不肯回头的父亲。 李惊雁不时地将嘴唇咬得白头无力地斜靠在车窗前目光无神地眺望着天际显得忧伤而失落。 她曾经在扬州差一点出家可当她收回这一步后便再也没有这个念头只想平平静静品茗她来之不易的幸福可幸福中却隐藏着风波这一回她又踏进了古佛。 “你是在担忧会弄假成真么?”帘儿看出了李惊雁的忧郁。 “我也不知道我在担忧什么我觉得心中一片空白、前途艰难而迷茫仿佛看不见出路我、我很是有点害怕。” 李惊雁微微叹了一口气“帘儿姐你说李郎今天回来吗?” “他或许会来吧!”帘儿勉强一笑事实上这几日李清为组建官家柜坊之事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所以她才替李清来安排李惊雁之事而据他说今日将是第一次聚会他怎么会有时间来。 “如果李郎实在来不了还有我在呢?” 帘儿拉住李惊雁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异常冰凉还在轻微地瑟瑟抖虽然她只长李惊雁几个月可此刻却象个大姐一般紧紧搂住李惊雁肩膀把自己的体温传给她口气坚定道:“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直至我们一起回家。” 马车转了一个弯离开了朱雀大街沿着安业坊的围墙前行前面再行几里便到了崇德坊感业寺便位于崇德坊的东北角。 忽然马车的度明显放缓了就仿佛前面有人在拦路一般正靠在车窗上遐想的李惊雁诧异地探头向前望去前方是一条宽大而笔直的道路只有几个路人在靠边行走并无特殊情况可当她正准备将头收回车窗时却忽然呆住了就在她身后数百步外足足有两、三百名骑兵侍卫正小步跟随就在骑兵的中间李清一身蓝袍长衣笑容依稀李惊雁只觉眼窝一阵阵酸她倚在靠垫上闭上了眼睛幸福的泪珠终于从长长地睫毛下滚出最令她忧虑的心结霍然解开。 “李郎没有忘记我他就在后面!”. 感业寺是女尼参禅之地尤其涉及诸多后宫缤妃男子更是禁足不得入内几个宫里的太监和感业寺主持早等候在大门处平阳郡主的马车缓缓近前车门开了李惊雁在帘儿的扶持下踏出车门纤细的玉足终于踏上了这座令无数女人断肠的寺院她抬头望去只见寺院规模宏大在阳光的映射下琉璃瓦闪闪亮给整个寺院的屋顶涂上一层金色寺院大门陈旧斑驳朱红色的油漆已经大片剥落里面看不见人显得暮气沉沉只有几个满面皱纹的老尼合掌站在门口眼中饱含同情地望着这个年轻美丽的大唐郡主僧帽下已不见一缕青丝。 李惊雁心中忽然慌了起来她死死抓住帘儿的手蓦地回头向后望去只见李清一人站在百步外遥望着自己目光柔和而充满了自信李惊雁的心稍稍安定松开帘儿的手大步向感业寺的主持走去。 “师太她就是奉旨前来出家的平阳郡主人已送至请师太在此画押我等也好回宫复旨。” 一个太监急不可待地将移交的册子打开把朱泥盒递了上去。 感业寺的主持是个年迈的老尼法名难悟她在感业寺已经呆了五十年饱经沧桑岁月磨去了她女人的特征她不戴僧帽光秃的头顶在阳光耀眼清晰一双厉目直射人心底显得异常狰狞。 她见过无数豪门贵女从冰雪玉肤到鸡皮鹤的演变早已心硬似铁再无一丝同情之心今天是平阳郡主戴罪修行皇上的敕令模棱两可只说她暂时到感业修行却并没有明确修行的期限类似的诏书她见多了这是皇上一种矛盾的心态既想放这些女人一次可又希望将错就错让她们就此永远修行以护皇家脸面。难悟老尼自然明白皇上的心她望着这个清醇美丽的少女号称大唐皇室第一美人心中一阵冷笑既然到了这里她还以为只是来踏青郊游吗? 她随手在册子上按了手印算是收下了李惊雁待几个太监匆匆走后她瞟了一眼李惊雁口中出嘶哑而苍老的 俨如破锣敲击。 “既到了老尼这里你已经不是皇室郡主只是平凡一小尼不得摆皇室架子、不得听唤不闻、不得傲慢无礼你听到了吗?” 她见李惊雁默然无语并不向自己施礼回答心中更是嫉恨又见她长如瀑、白衣出尘便左手拿过剃刀右手向她头上摸去冷冷道:“你且跪下入感业寺的规矩是先断三千尘缘然后再进寺。”这是对付这种高贵身份女子最有效的法子只要剃去青丝她们的精神大都会崩溃了。 李惊雁大惊父亲原本告诉自己是带修行三个月怎么又变了她本能地向后退去躲开难悟老尼鬼爪一般的枯手。 “不是说好带修行的吗?为何要将我剃?” 难悟脸色一沉“这是皇家寺院老尼只听皇上圣旨圣旨上并未说带二字所以你必须要落!”她短叱一声从寺里走出十几名高大肥胖的女尼气势汹汹向李惊雁逼来。 就在这时难悟的眼前一花只见两只劲箭‘嗖!’地迎面疾射而来擦着她左右两只耳廓飞过直钉入墙内她这才现前方百步外站在三个男子一名蓝衣长袍的年轻人笑容可掬而他身后各站一名军汉一人执长弓、一人端钢弩目光冰冷似雪散着杀机老尼回头向尚在颤颤震抖的箭尾看去又摸了摸耳朵脸刹时变成死灰色腿一软竟瘫倒在地。 马蹄声渐渐响起从寺院的两边涌出大群骑兵片刻便将感业寺大门前围得跟铁桶一般将帘儿与李惊雁团团围护在中间十几名高大肥胖的女尼吓得连连后退但寺门已经被堵死谁也回不去。 “你们是谁?这可是皇家寺院不得在此撒野!”难悟被两个老尼扶坐起声音颤抖着向含笑走来的蓝袍年轻人道。 李清慢慢走上来蹲在她面前抬头看了看天、又瞧了瞧地笑吟吟道:“这里可不是感业寺感业寺还在两丈之外我顶多只算一个路人而已。” 他指了指李惊雁摇头叹道:“如此天仙一般的美女竟要长伴古佛连佛主也不忍心故而命我拔刀相助前来阻止!” “你可知道她是何人又为何要出家?你这般胆大妄为不怕触犯龙颜降罪于你吗?”喉咙便响了几分但一触到武行素和荔非守瑜二人冰冷的目光口气立刻软了下来“这是平阳郡主奉旨出家你不要惹祸上身。” 李清却哈哈一笑“你的话谁会相信那你的圣旨何在?让我瞧瞧可好若是真我立刻便走!” 旁边帘儿见李清在那里装神弄鬼心中暗暗好笑便回头对李惊雁低声笑道:“你说这老尼会不会真拿出圣旨来?” “我也不知道!” 李惊雁摇了摇头她心中既为李郎上前救自己而欣慰可又替他忧心若此事传进宫去李郎真是要被皇上斥责。 难悟忽然明白过来什么路过这年轻人分明就是为李惊雁而来她立刻想起二李相婚的流言便指着李清道:“你、你就是户部侍郎李清?” “不错正是我!” 李清微微一笑:“我记得圣旨上只命平阳郡主到感业寺出家既没有说她不能还俗也没有限制她出家时限十年八年甚至一辈子皆可对不对?” 难悟心中惧怕可又不知李清的意思只得顺他的话点点头。 李清嘿嘿一笑“既然十年、八年可以那出家一时半会儿也不算抗旨她既然已经出了家那现在她现在就还俗随我而走师太你不会反对吧?” 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张柜票轻轻扔到她的身上“这是两千贯香火钱算是平阳郡主和感业寺结下的一段缘分。” “这个. 老尼话音刚落武行素和荔非守瑜二人的箭一支接一支地向她射来脚底、腿边、腰畔、脸侧片刻数十支箭在她身边射了一圈最后荔非元礼的大斧轻轻搁在她的秃头上锋利的斧刃让她的头顶传来阵阵刺痛。 “老贼尼我家都督是看得起你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信老子一斧劈了你。” 难悟几乎要吓晕过去她强守着一丝清醒上下牙关直打架道:“贫. “师太如此诚意李清不听倒显得对师太不敬了。” 李清欣然一笑上前对李惊雁耸了耸肩手一摊道:“主持一定要命你还俗看来你与佛无缘咱们走吧!” 李惊雁与帘儿相对一望笑容同时在二人的脸上绽放她们手牵着手飞快地向马车跑去俨如一朵红云与一朵白云在蓝天下飞舞。 李清翻身上马从难悟身边飞驰而过给她丢下了最后一句话“平阳郡主已在感业寺出家终身为尼你可要记住了这是皇上的意思!” 第二百三十六章 钓海鳖李白讽驸马 日龌龊不足夸 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 仲春四月天宝五年的省试即将来临省试即尚书省一年一度的科举之试这是大唐最重要的制度之一‘朝为读书郎、暮登天子堂’每年数万名士子从全国各地赶来他们渴望能一举跃过龙门踏上官阶以施展自己的才华实现胸中抱负。 唐朝的科举相当于今天的公务员考试但并不是考上功名便能做官只是获得做官的资格然后需要吏部的考评从人品、相貌、出身甚至派系各个方面进行考核待有实缺时方可授官。 但今年的科举却异常火热许多原本定在明后两年再进京赶考的举人也纷纷改变主意挤上了天宝五年这条船原因只有一个盐铁监成立、官坊开始筹建调走了大量中下级官员使得朝中空缺之职颇多这样考上功名授官的几率便大增。 各地进京士子大多住在平康坊一带一是这里紧邻东市和春明大街馆肆众多、商业繁荣二是这里又是青楼妓院的密集地更令士子们所向往日日笙歌、夜夜风流说不尽的开元天宝旧事。 这一日黄昏太白楼三楼的晴日轩中几个诗中老友在此聚会以贺高适任左藏丞一职。虽只是从八品小官但却掌管朝廷金库颇有实权这是李清在组建官营柜坊后将左藏从太府寺剥离出来推荐自己地幕僚高适为官掌管金库。 “达夫钻营多年今日终告成功可喜可贺。来!我先敬达夫一杯!”说话的是王昌龄他前日刚从沙州来京办事正逢高适当官在西域呆了近一年风沙将他黑。但精神抖擞看得出他的官当得痛快目前的沙州刺史及沙州都督都由王忠嗣代领但王忠嗣只是挂名豆卢军军务由州的政务则由沙州录事参军王昌龄负责。 “老王这话说得不厚道什么叫钻营多年难道我们达夫兄就没有一点真材实学么?”杜甫一把将王昌龄的手抓住笑道:“先别慌敬酒这杯酒要先罚自己!” “是极!你这厮说话好不中听。”高适心情异常畅快。今天是他人生的转折他求官多年。辗转西域、河北却一事无成。眼看自己已到中年他地心也渐渐灰荐作官还是个实权官心中如何不高兴此刻他未酒先红脸上兴奋得更猪肝一般色。 高适眼一挑王昌龄嘿嘿笑道:“不仅要罚酒一杯。还要罚诗一做不出来就罚酒一坛!” “做诗么?还难不着我。” 王昌龄将酒一饮而尽。杯子一扔便提笔大笑道:“我在西域一年面对漫漫黄沙胸中早有豪气万丈今日正可借酒抒怀。” 他微微凝神便在雪白的墙上挥毫写下一诗: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度阴山。 “好诗!”门忽然推开卷进一股冷风大步走进一人只见他神采飞扬两根八字胡高高翘起正是晚到的李白他念着王昌龄写在墙上的诗连声赞叹“言语平实结构大气磅礴寓意深远此绝句一出我等都要回乡种田去了。” “青莲为何晚来?先罚酒三杯再谈诗。”杜甫一把将李白拉坐下给他斟满了一杯指着酒笑道:“莫不是做了翰林瞧我等不起么?” 李白自去年从济南归来后得他的旧交、已出家为道的李隆基之妹玉真公主和道士吴筠地推荐终被李隆基赏识进了翰林院一时春风得意广交天下名士一舒平生之志。 杜甫之言让李白哈哈大笑他端起酒杯眉毛一挑对杜甫笑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子美兄太小看我了。” 他回头看了看高适却见他依然在盯着墙上之诗喃喃自语:“果然是好诗不愧在西域呆了一年这等胸怀高适自愧不如以后休要叫我边塞诗人了。” “达夫兄!” 李白叫了数声却唤不回高适失魂之魄便摇摇头又回头问杜甫道:“子美真决定今年参加科举吗?” “那是当然我已经验了堞报了进士科三日后便正式参加科举。” 杜甫叹了口气道:“原来还有达夫陪我一起为白身现在他也做了官只剩下我一人不努力上进怎么行!” 李白微微一沉吟又道:“我认识户部侍郎杨慎矜关系还算过得去不如我给他说说你若中第便立刻授你以官你看如何?” “中第又有什么用就算子美兄才高八斗中了状元也不过是八品小官不如学学人家功名半分没有只会溜须拍马便做了户部侍郎。” 这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是从屋角传来李白心中诧异他越过杜甫探头看去只见屋角抬起一双醉眼惺忪的眼睛却是进屋便醉倒的岑参。 岑参这几日心情极度恶劣原因是李惊雁出家他本也是李惊雁的追求者且李惊雁也极欣赏他的才学本来有机会迎娶郡主但他为人清高蔑视权贵又不通俗务渐渐地也失去了李惊雁芳心 李清去南诏后他几次邀李惊雁出来游玩皆被婉拒这条心可前日长安忽然传开了平阳郡主奉旨在感业寺出家的消息让岑参痛心不已就其原因还是李清造的孽他不由对李清也连带着愤恨起来。 但他却不知道他讥讽李清之言却惹恼了两人一个刚刚生官的高适二是李清的老下属王昌龄。 王昌龄心直口快岑参话音刚落他的斥责便出了口“我看你是喝多了若不行我派人送你回去便是省得酒后在此满嘴胡言!” “你这是什么话!” 岑参拍案而起怒道:“我知道你与他有旧可此人抛弃平阳郡主如此无情薄幸难道说也说不得吗?” “只会溜须拍马?” 高适也嗤笑一声冷冷道:“你了解他多少便下如此定论我不妨告诉你一件事是我奉李侍郎之令亲自操办的让你了解了解他为何能当到侍郎。” 高适见其他几人也饶有兴趣地凑上来望着自己便低声道:“我在扬州时李清抓了江都县县令的痛处后来那柳县令来求情李清便命他上书皇上揭扬州刺么意思?明明私窃官盐之人并非李成式可直到昨天皇上下令将李成式以私窃官盐罪和坐赃罪杖毙。我这才恍然行盐政早就给自己想好了退路还有他主动退出盐铁监令一职功成身退消除政敌地怀恨、消除皇上的猜疑这也是明智之举。” 高适忽然瞪着岑参“大丈夫欲成事就得讲究手腕和谋略。他虽没有考取什么功名却实实在在做了不少大事只因他年轻便居高位才有如此多人嫉恨他难道你也是嫉妒他不成?” 岑参眼皮一搭冷冷道:“他抛弃郡主。无情薄幸难道有点小能耐就能说明他的品行上佳吗?” “恐怕街头传言并不能当真!” 李白忽然笑道:“若他真是象达夫兄说的这样深谋远虑那郡主出家的消息就值得玩味了。” 旁边的王昌龄也接口道:“我也是这样认为我那老弟对郡主一往情深他绝不可能坐视不管郡主出家极可能是掩人耳目之举。” 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了叉手走进一人用冰冷的语气道:“平阳郡主之事是皇家隐密我劝各位还是不要多谈为好!” 李白见到此人。眼中闪过一抹轻蔑之色将头扭过去。却不理他而杜甫和王昌龄并不认识他。见他无礼闯入心中也极为不满但脸上却不露声色只端着酒杯沉吟不语。 岑参却冷笑一声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之色长身挺立道:“天日昭昭我们无并妄议朝政也非攻击皇上。市井流言之语有何说不得想必张驸马也是将自己当作皇家一员。才如此敏感。” 来人是旧相张说次子、现户部尚书张筠之弟驸马都尉张垍他与李白是旧识他父亲张说常在他面前夸耀李白之才而斥他不学无术使他对李白一直深为嫉恨适才他在隔壁听到李白地笑声便借着酒意来寻李白的麻烦却被岑参讥讽张垍的脸色顿时便阴沉下来。 一旁高适见势不妙急将岑参拉到身后向他拱手施礼道:“张驸马所言极是我们只是听街坊议论而随声附和皇室之事确实少说为妙。” 他急倒了一杯酒递给张垍笑道:“张驸马既然来了请饮了这杯酒算是我等敬意。” “一个小小的左藏丞也配敬我酒你们侍郎是怎么教你的!” 张垍鼻子冷哼了一声并不理他只斜瞟一眼李白道:“我适才听见笑声这般张狂便闻声寻来果然是李狂士在此我前日听人说你自诩‘海上钓鳌客’好大的口气想那波光浩淼巨鳌如山你如何来钓该不会是跳下去捞吧!” 李白仰面大笑“我以明月为钩、虹霓为线如何不能钓?” 张垍脸色一变又森然道:“那你用什么为饵可是用你地官帽为饵?” 李白负手傲然一笑斜睨着他道:“就用那些不学无术、靠父荫飞黄腾达的小人为饵!” 张垍猛地后退一步眼中冷光乍现极为恶毒地盯着李白“骂得好!骂得好!我倒要看一看你是怎么钓得巨鳌?”说罢他霍然转身‘砰!’地将门砸关上。 “青莲你入仕不易这种人你不理他便是实不该去得罪他。” 高适一脸忧虑道:“他是皇亲张家在朝中门生故吏遍布其兄又是文坛领袖你这样得罪他他会对你下手的!” “得罪他又何妨达夫畏畏缩缩将那官位看得也太重了。” 岑参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大声道:“山风吹空林飒飒如有人大不了辞去这卑官归隐山林寻访自然之趣。” “不提此事大家喝酒吧!” 李白端起酒杯沉思不语今回把张垍得罪狠了自己是要想个法子早一点防备才是他望着中年得志的高适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何不找找他去!” 第二百三十七章 赏牡丹贵妃思曲 在李白讥讽张驸马的同一时刻兴庆宫后花园的花径基与杨玉环姐妹在牡丹园中穿行牡丹已到花季萃成束、滚成团一层层一簇簇在夕阳的映染下如云锦似的漫天铺去有的如雪似玉、璀璨晶莹;有的娇柔红艳、金蕊流彩;时值黄昏淡红色的霞彩从远空隐退习习的熏风拂过脸颊带来阵阵醉人的清香。 李隆基兴致盎然国库充盈使他的腰板硬了许多虽说牡丹是国色天香但怎比得了他身旁的贵妃姿容绝色不见那些花儿在贵妃面前也自惭而悄谢了吗? 虽然贵妃在侧但李隆基的余光却时不时向后瞟去在他身后跟着杨贵妃的三姐杨花花她一袭白裙不施粉黛却姿容俏丽白瓷般的脸庞仿佛山野里刚刚沾过露珠的野花。 前面杨贵妃雍容华贵、慢步生莲后面的杨花花却时而单足小跳时而将一颗小石踢到花圃中忽然‘啪’地一声她又随手折断一枝白牡丹放在鼻间轻嗅她这一举动将旁边的宫女和太监们都吓得容颜尽变这可是皇上最心爱的牡丹花被风雨吹落的花瓣都有专人收拾埋在花冢里还从来没有人敢掰断花枝。 “三姐你把花摘下来多可惜啊!”杨玉环有些埋怨道:“好好的花大家一起赏多好你这样别人就赏花不成了。” “一朵花有什么打紧你若心疼我明年种一万朵赔给你!”杨花花随手又摘下两朵一朵递给杨玉环另一朵却递给李隆基“皇上拿着我妹子小时候和我满山遍野地摘花只恨手太少、花不够拿这会儿却袖手旁观这还有什么意思?” 李隆基却丝毫不恼他饶有兴趣地接过花笑道:“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若三姐喜欢这些花统统都摘走好了。” “这可是皇上说的君无戏言。”杨花花笑逐颜开一口起摘下十几朵拔下头绳将它们扎成一束随手扔给身后的宫女她也有些累了丰满的胸脯微微起伏忽然她敏感地察觉到李隆基在偷眼看自己的胸脯在家乡这样的眼光已看多了她早不当回事可今天却是大唐皇帝在看她这让她分外得意若能将皇帝勾到手那自己的地位、钱财岂不就将滚滚而来让那无情无义的冤家看看没有他老娘活得照样滋润。 趁杨玉环不注意杨花花悄悄抛给李隆基一个勾魂摄魄般的媚眼直看得李隆基心肉乱颤‘咕咚’吞了一口唾沫。 这时刚刚心疼完花的杨玉环一抬头也现李隆基的神情有异不禁大为娇嗔“三郎!” 李隆基尴尬一笑便高声吟道: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对面沉香亭上也隐隐传来丝竹之声配合李隆基的高吟这却是席乐工李龟年的凑趣旁边高力士也连声赞叹:“皇上吟的好诗不如让李龟年配上曲让歌伎唱给娘娘听。” “我不喜欢这诗再说皇上这诗也不是为我念的。”杨玉环瞥了一眼杨花花口气中带一丝酸意“三姐若喜欢就让那李龟年配了乐送给你吧!” 杨花花似浑不在意只淡淡道:“我才不喜欢那种虚渺的东西还不如送我两亩地省得又被别人逼债再把老五抓走!” 这一句话击中的杨玉环的要害她立刻叹了口气歉然地拉过杨花花的手与她并肩而行一旁李隆基见二女皆低头不语心中不禁大急想安慰她们却一时找不到话只朝高力士猛施眼色命他想办法解决眼前之窘高力士眼珠一转对杨贵妃笑道:“娘娘!适才皇上所吟诗便是李白之作可惜这诗咏的是中秋听说那善写新鲜词的李白眼下就在长安不如将他叫来写上两新春新词再配上乐让梨园子弟演给娘娘解闷你看这样可好。” 杨玉环见自己的情绪影响了李隆基的兴致不由抿嘴一笑一双妙目向李隆基瞅去李隆基见玉环展颜瞬间龙颜大悦这会儿杨玉环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想必他也会命人去做梯子。 “好!好!命李龟年去将李白找来限一个时辰。” 正在十丈外奏乐拍马屁的李龟年顿时吓了一跳李白影子都不知道在何处呢!这一个时辰哪里能找得到。 但皇上金口玉言话已出口便不可能再收回为了脖子上的脑袋李龟年只得用他那只多事的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苦着脸向花园外跑去。 李龟年心急惶惶、目不择路刚出勤政殿却没现迎面也匆匆来了一人收势不及一下子和他撞在一起两人皆跌翻在地借着灯光李龟年认出来人是驸马张垍赶紧将他扶起连声道歉。 不用说这张垍进宫正是为告李白而来他正为进不了宫而愁见是李龟年赶紧将他拉到 低声问道:“请问李乐府皇上可在?” 李龟年脚下似安了轮子偏又被他扯住走不掉心中急得仿佛要燃爆一般便敷衍道:“皇上与娘娘在赏牡丹此时恐怕不能打扰。” 张垍是要告李白等人结党妄议朝政但他没有证据只能指望皇上派人当场抓获他们现在皇上见不到再迟一会儿恐怕时机也过了。 张垍气得狠狠一跺脚骂道:“该死的李白今回算便宜你了!” 他这句话恰巧被走了几步的李龟年听见他宛如捞到一根救命稻草转身便拉住张垍问道:“驸马爷可见过李白?” “适才在太白楼见到他你问他.李龟年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 且说太白楼晴日轩内喧闹已经变成沉寂桌子上酒坛横陈桌子下诗人醉卧几个人都喝得烂醉如泥横七竖八倒在席上鼾声大作只有一个伙计无聊地坐在门口抛着手上的一叠铜钱他是掌柜特地命来守门防止诗人们的清梦被外人骚扰。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就是这里李太白还在!” 这是掌柜的声音那伙计诧异站起身来‘哗!’地一声门被拉开了掌柜领着十几个穿一色衣服的公人走进房间。 “李太白在哪里?” 为的李龟年不等掌柜回答便将眼前之人翻开不禁哑然笑道:“想不到杜子美也在。” “李翰林在这里!”旁边人现了烂醉如泥的李白。 李龟年大喜上前扶住李白的肩膀便猛摇“太白兄!李翰林!”摇了半天李白只嘟囓一句“五花马、千金裘呼尔将出唤美酒!”又歪头呼呼睡去。 “师傅只剩不到半个时辰了这可怎么办?” 李龟年微一沉吟便果断道:“把门板拆下来将他抬走路上再叫醒他!”. 兴庆宫沉香亭内已***通明沉香亭是用名贵的沉香木建成故而得名虽是叫亭但面积却大俨如一座偏殿此刻梨园弟子正横笛抚琴只闻丝竹声声、钟悦耳在芳香四溢的亭内一队舞伎正翩翩起舞在一幕纱帘后放置着几张罗汉床床上的小几皆有摆酒菜李隆基坐在正中间的罗汉床上一手托着腮无聊地望着歌舞表演但目光却时不时地向两丈外的杨花花瞟去。 杨贵妃则半倚在李隆基的身上柔若无骨的手上端着一只碧绿的玛瑙盏里面盛着半盏清亮澄红的安西葡萄酒她姿态慵懒、娇弱无力使人怜不自禁。 杨花花则影单形孤地坐在另一张胡凳上她的眼前放有一只白玉碗碗里是一潭清水她正将一片片娇艳的牡丹花瓣扯下、扔到清水里口中喃喃念道:“让那冤家出门被马车撞死、失足淹死、喝水呛死、吃饭噎死、在床上累死.法。” 此刻杨花花最渴望的是地位和财富她的占有欲极强为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会不择一切手段她一生中最擅长的手段便是勾引男人只要她愿意没有那个男人能逃得过她的石榴裙现在她很清楚的知道旁边有一双至高无上的眼睛正象贼一样地偷看她杨花花相信自己的魅力她身上有一种李隆基从未尝试过的滋味而对付他最好的办法是让他闻得着腥、却不能轻易到口直到让他将自己所要的东西都统统掏出来再说。 杨花花心中一阵得意连大唐天子都对她求而不得天下有哪个女人能做得到?可这份得意瞬间却被一股愤怒所取代还有一个男人却不稀罕她他已经两次拒绝了她偏偏这个男人又是让她真正动了感情之人。 “李清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得到你!” 杨花花咬牙切齿不知不觉手上的牡丹花被她揉捏得粉碎紫红的汁液流满了指缝。 这时李龟年沿着木墙匆匆走进亭内高力士一眼便看见了他便迎上去问道:“那李白找到了吗?” “禀报阿翁李翰林找到了只是他喝多了尚没有完全清醒。” 高力士眉头一皱“怎么会这样?也罢!皇上已经催过几次你小心将他扶上来再给他拿张罗汉床离纱帘尽量远一些莫让他的酒气熏着娘娘了。” “是!”李龟年转身自去忙碌高力士悄悄走到纱帘前隔着帘子对李隆基道:“陛下李翰林已经来了此刻正在外面候旨。” 李隆基精神一振点点头笑道:“那就宣他进来吧!”. --------------------- 关于李白进宫献诗的时间网上大多说是天宝初年但杨玉环封贵妃是在天宝四年所以最早不会早于天宝五年。 第二百三十八章 清平调李翰林醉酒 李白脚步生风上台阶时却被绊了个踉跄险些摔倒已经醒了但酒精残留在体内挥出的后劲让他变得异常兴奋浓郁的木香和悠扬的丝竹声使他浪漫而激昂的诗人情怀膨胀到了极致。 李白目光已扫过大厅厅中气氛清闲疏懒两边乐工怡然自得梨园子弟低吟浅唱、婉转的歌声在厅堂里回荡曼妙的舞伎长袖当空、蛮腰摆柳艳丽的服饰宛如影绰约可见宫女和太监分侍两列中间是大唐天子和他的爱妃这是帝王私生活里极寻常的一景。 没有大臣只有他李白一人如此殊荣却让他心中生出一丝不快皇上召他并非是议论国事看来是让他吟诗作赋以娱暮年如此他堂堂的翰林学士又和那些梨园子弟、乐工舞女有何区别? “微臣参见陛下!” 此刻李白激昂的心已经慢慢冷却下来口中又苦又涩垂手静立等待皇帝的吩咐。 “若朕没猜错的话李翰林定又是去饮酒作诗?”李隆基口气和善脸上洋溢着微微的笑意。 “臣是和几个诗友在饮酒作乐!” 在李白的见识中翰林学士地位极高高宗时密与参决时政以分宰相之权时谓‘北门学士’;开元后。专掌内命凡拜免将相、号令征伐地制诰书敕皆出自翰林之手其后翰林益重而礼遇益亲至号为“内相”又以为天子私人。 所以初拜翰林学士之时。他逸兴瑞飞高吟‘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篙人。’已做好准备准备以胸中才学解济天下苍生。 但无情的事实击碎了他的治国梦想他只徒有翰林虚名白麻诏书至今未曾见过半张。朝政事务没有参与一条每月只领一份禄米再和一帮狂士野人饮酒作乐、空谈国事。 此刻李白胸中积累的怨气借着体内的酒意蓦地升腾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不满竟脱口而出“微臣除了饮酒作诗还能做什么?” 这句话让皇上身旁的高力士大惊失色他跟随皇上数十年还从没有人敢这样说话。他不由偷眼向李隆基望去只见面上笑容依旧温和。但眼睛却闪过一丝冷意。 高力士暗暗摇头这李白自恃才高。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会写诗就能治国吗?这大唐读书人哪个不会写诗?在皇上眼中他不过是一“穷相”的布衣隐士罢了。 沉香亭内气氛陡然间凝重起来李白也暗暗后悔自己口不择言可是话已经出口无法再收回他微一转念。又傲然负手而立说就说了。又何惧之有。 李隆基淡淡一笑道:“今日仲春牡丹花盛朕陪爱妃赏花苦于无新词可唱朕知爱卿妙笔绝冠天下特将爱卿请来替朕地爱妃写两新诗如何?” 李白一躬到地“陛下若不嫌臣酒后作诗臣愿替陛下分忧!” 杨贵妃却嫣然一笑“久闻李白斗酒诗百篇今天我倒有眼福了来人给翰林赐酒!” 几个宦官忙跑去拿酒李隆基又回头对高力士笑道:“烦请大将军跑一趟朕的书房取一套笔墨纸砚来。” 高力士应了带领两个小太监匆匆而去李白望着他微驼的后背不由暗暗蔑视一个宦官居然也能做到骠骑大将军还替皇上批阅奏折自己学富五车一心报道何其不公也!李白刚刚平息的愤慨陡然间又升腾起来他斜眼见宦官端了高高的几樽酒来便随手抓过一饮而尽。 很快高力士拿回一套簇新的文房四宝来这时李白已经几樽酒罢、醉意畅酣他纵声大笑情极悲愤而狂放弹杯作歌:“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暮成雪。散尽还复来。” 他步履踉跄坐上罗汉床扬手高呼“拿纸笔来!” 小宦官铺了白纸李白却一指高力士道:“大将军既不须上阵杀敌可为我研墨!” 高力士愕然他回头看了看李隆基透过纱帘李隆基似乎笑而不语再看杨氏姐妹皆托着腮仿佛在欣赏这有趣地一幕。 高力士只得将一股恶气憋在胸中一把推开上来研墨小太监呵呵笑道:“能给谪仙人研墨是老夫的福气。” 李白笔酣墨饱一挥而就哈哈大笑道:“拿去!以此诗谢娘娘的安西葡萄酒。” 高力士小心翼翼地捧着诗跑到杨玉环面前献给了她杨玉环急忙坐直身子将诗放在桌上凝神看去只见上面醉笔泼墨写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诗中语语浓艳字字流葩杨玉环读罢恍若春风满纸花光满眼她喜极而笑“三郎李翰林不愧是谪仙人真真是好诗。” 爱妃的欢喜使李隆基龙颜大悦也不计较他对高力士的无礼高声命道:“再给翰林上酒!” 这边李白诗兴未了他索性跳下地来一边端着酒一边下笔如飞转眼又写出两笔一丢将手中一饮而尽连声高呼:“痛快!痛快!” 这时杨花花也凑上前来只见两外两写道: 一枝红艳露凝香**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又云: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槛杆。 词词句句都是针对杨玉环而言和她杨花花半点没有关系她不觉微微酸意道:“这诗也只有玉环配得上了字写得也好可让人去将它裱起也算是一段佳话。” 杨玉环心中欢喜无限亲自倒了一杯酒交给高力士道:“蒙李翰林赠诗玉环无以为谢这杯酒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我出去不便请大将军转给李翰林。” 高力士小心接过白玉盏摇摇叹道:“贵妃娘娘亲自赐酒这是何等尊荣。” 他转身刚要走李隆基却叫住了他“饮了这杯酒大将军就扶他去歇息吧!看在爱妃高兴的份上朕再赐他今晚在船舫歇息。” 高力士答应端着酒盏来到李白面前呵呵笑道:“这是贵妃娘娘亲手给你倒的酒皇上还特别赐你在兴 一夜这等隆恩还不赶快去拜谢!” 李白手捧玉盏人醉心不醉他不由对李隆基感激涕零多年以来渴望被赏识、被重用的迫切心情在这一刻迸出来他立刻上前跪倒在地泣道:“臣深谢陛下和娘娘的隆恩臣愿为一小吏以胸中之学以报陛下的知遇之恩。” “爱卿今夜辛苦了早点休息吧!”李隆基岂不明白李白要官之意李白所写三清平调虽然杨玉环喜欢但他却不欣赏他一直推崇文风朴素遒劲最喜欢贺.满了奇异想象的诗歌并不感冒也不喜欢他招摇的性格是以李白名声虽大但李隆基却并不想用他。 李隆基见李白想为官便岔开了话题又向高力士使了个眼色高力士会意立刻上前架起李白笑道:“李翰林有些醉了不如我扶你去歇息。” 李白见李隆基避而不答自己的请求不由万念皆灰亦任由高力士将自己架出去老远还听见他的长叹之声“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弄扁舟. ‘哼!’李隆基鼻子喷出一股冷气望着李白的背影冷笑道:“当不了官就想去弄扁舟他把朕的翰林院当作饭铺茶馆了么?”. 且说高力士将李白送到歇息处。命太监好生侍侯了自己则返回陈沉香亭高力士也是六十岁地老人一番折腾他也乏了尤其是李白的无礼使他心中暗自恼怒连右相李林甫都要唤他一声阿翁。亲王们想讨好他而不得而李白沸騰文學居然命自己研墨侍侯高力士是个心计深沉之人他不同于一般太监寻个机会便进谗言对李白的无礼高力士不是不想计较。而是不想为此事坏了他高高在上的形象。 以他的地位为一个吟诗作赋的弄臣研墨李隆基焉有不明白之理更毋须他去诉苦自有有心人会替他办得妥妥帖帖。 高力士转了两个弯忽然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他停下脚步却见是驸马张垍向自己跑来。 “阿翁!我等了快两个时辰了。”张垍不死心一直便等候在外忽然看见高力士不禁喜出望外。 高力士诧异地望着他。”驸马爷为何要等两个时辰?” “一帮文人狂士妄议朝政污蔑皇室宗亲。我忍不下这口气要告予皇上。”李龟年将李白带回来时走的是后门。张垍并没有看见他还以为那帮诗人尚在太白楼高枕而眠呢! “是谁如此大胆?”高力士嘴上应付但心中却不以为然他素知张垍的为人品性这种事必然是他个人恩怨他若不添油加醋那才是怪事。 “阿翁借一步说话。”张垍将高力士拉到一边。在他耳边添油加醋地叽叽咕咕一通。 高力士地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射出丝丝冷笑。刚想睡觉便有人送来枕头岂不是天意?他拍了拍张垍的肩膀笑道:“难得你如此卖力维护皇上的名声现在皇上尚未歇息你等着老夫替你禀报去!”. 沉香亭内杨玉环在一遍一遍读着李白写给她的诗宛如口中嚼香、回味绵长她满意之极心中更觉得欠他一份人情便忍不住替他求官。 “三郎我觉得这李白也是怪可怜的诗写得这么好不如就封他一个小官当当吧!” 李隆基却摇了摇头“难道诗写得好就能做一个合格的官吗?” 他手指那些梨园子弟冷笑道:“象他们不过是些戏子罢了歌唱得好、戏演得好难道他们就有能力参议政事吗?李白也是一样为官为吏者不仅要心怀天下苍生还要事必躬亲替百姓解决民生琐事替朝廷征收税赋或操劳于三尺文案间或奔波于田埂地头这些以李白地浮躁之心是做不到的朕召他入朝不过是用其名气与才华作延揽精英的摆设罢了!” 他低头看了看杨玉环柔声道:“朕知道玉环喜欢他的诗朕也不会薄待于他只要他老老实实不要胡言乱语安安心心给朕作翰林送他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又有何难?” 这时高力士已经将李白送走回来他走进沉香亭对李隆基低声道:“陛下张驸马在外求见一直等了快两个时辰说有要紧事。” “这么晚了他还有什么事?”李隆基眉头一皱回头对杨玉环和杨花花道:“你们先回去吧!朕很快便来。” “三郎也要早点歇息!”杨玉环不想耽误他的公事便拉了杨花花先去了. 夜已经深了月亮在灰暗的云彩间穿行月光若隐若现在沉香亭外的牡丹园一个穿白衣的女人还在赏花她一面低头嗅着花香一面悄悄注视着沉香亭内的动静显得心不在焉她自然便是杨花花她刚刚和杨玉环分手便溜了回来她要寻找和李隆基单独相处地时机。 很快沉香亭内的灯熄了张垍低声向皇上告退随即两排灯笼亮了几十名太监宫娥簇拥着李隆基朝这边走来高力士也回府了李隆基只觉异常疲倦只想赶回芙蓉帐里好好睡一觉。 转了个弯他忽然看见杨花花出现在牡丹园中先是微微一怔旋而大喜她不就是在等自己么? “尔等不得跟来!” 李隆基喝退太监宫娥单身一人心急火燎地向杨花花走去杨花花见他走来便立刻拿出了她地本事在李隆基离她不到一丈不等他说话忽然杨花花一个失足脚下一滑竟跌进了花圃边的小溪里衣裙尽湿杨花花急伸手向李隆基娇呼:“皇上救我!皇上救我!” 李隆基吓了一大跳两步上前抓住她地皓腕用力将她拉上了岸杨花花仿佛受了惊一下子便扑进李隆基的怀里紧抱着他瑟瑟抖。 如此蹊跷的跌交、如此明显的暗示久历人事的李隆基焉能不明白见旁边无人他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手臂慢慢搭上她的腰将杨花花紧紧搂在怀中心中充溢着偷情的兴奋两条腿都开始颤抖起来。 杨花花霍地抬起头两只火辣辣地眼睛里充满了妖狐般的媚笑她大胆地向李隆基脸上吹了一口气在他耳边低声笑道:“妹夫地怀里好温暖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科举案(一) 自李惊雁进了李清的府门便如泥牛入海再也没有消息一晃已经过了近十日随着大唐郡主出家为尼二李相婚的绯闻便渐渐划上句号它就如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市民们吃过了、回味过了也就忘了再没有人去关心男女主人翁的下半生是否在痛苦中度过。 仲春四月一年一度的科举来临又到了风流才子出炉之季披红夸街、曲江会宴、雁塔提名长安市民的注意力渐渐从二李相婚转到了即将产生的新科进士身上。 这一天近中午时分李清从刚刚筹建好的官坊视察归来官坊一分被为二管理机构设在皇城尚书省内而对外办理业务的柜坊则在东西两市各设一个另外在苏州和成都两个试点郡之下各县均设有分支机构这两天已经慢慢步入正轨忙碌了近半个月的李清终于松了一口气。 十几个随从左右簇拥着李清此刻他们刚从东市出来在平康坊内穿行在平康坊靠春明大街一片是士子最密集之处这里的客栈、青楼、饭铺、酒肆一家挨着一时间大街上摩肩接踵、份外热闹决大多数都是准备参加科举的读书人口音各异甚至还有深目高鼻的西域人也和硬幞头、穿着士子袍操着流利的官话互相谈论着今年科考的题目。 “都督咱们就在外面吃午饭吧!” 说话的是荔非元礼他老远看见了太白楼久闻这是长安最有名的酒楼各地佳肴、各地名酒这里皆可品尝到荔非元礼在做马匪便已仰慕他来长安已近半年却从未去品尝过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 “都督下午还有事不如就找个小食铺简单吃一点太白酒楼以后再来吧!” “不妨事!” 李清笑着打断了荔非守瑜的话“柜坊已经开始运作我的心也安了时辰尚早现在也不想去户部不如咱们就去好好吃一顿。” 这时武行素从后面挤上来勒住缰绳笑道:“如果要去太白楼的话我建议去三楼听说王昌龄在那里写了一七绝诗轰动了长安正好去看看!” “哦!此事我倒不知。”李清诧异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老王怎么不告诉我?” “前天晚上的事一夜便传遍了长安我是听小舅子说的就在三楼的晴日轩中。” “走!看看去。”李清兴趣陡增他两腿一夹战马便加向太白楼驰去。 一行人来到太白楼径直便上了三楼却只见晴日轩里人头涌动几个书生从里面汗淋淋挤出口中仍在喃喃自语‘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渡阴山。’ “不去凑热闹了咱们上四楼。”李清呵呵一笑这诗他从小便会背了. 中午的太白楼已是人满为患明日便是科考寒窗十年临时抱佛脚也没有用不如出来散散心、彻底放松自己店小二嘴里大声叫嚷着手上托着盘盏在拥挤的大堂里飞奔穿行李清的雅室在四楼雅室里酬交错、犹自热闹几个歌女怀抱胡琴在一旁浅唱助兴。 众人正喝得高兴门忽然被推开了门外一面色黄瘦的男子探头探脑低声笑道:“明日进士科经文的题目可想要?” 他忽然现屋子十几条大汉皆不象读书人个个面色凶狠、眼露厉芒这男子吓得一咋舌刚要离开李清却叫住了他“你且等一等!” 这男子忽然觉得背上一紧自己竟被人凌空拎起一抬头见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壮汉站在自身后一只胳膊粗得跟柱子一般正张着血盆大口嘿嘿狞笑。 ‘扑通!’一声荔非元礼随手将这名男子扔在李清的脚下。 李清弯下腰审视着这张由枯黄变得惨白的脸笑道:“我只想买进士科的策论题你可有卖什么价格?” 那男子见李清长的还算面善脸上也充满了笑容不由惊魂稍定结结巴巴答道:“进士科的经文题和对策题是一起卖的二十贯一份公子若想要可再便宜二贯最少十八贯。” 李清仰天一笑:“若明天不考我又到哪里找你去?” 那男子见李清不信不由急道:“公子只需先付五百文的定金我给你经文题若题对了再付清余钱我给你对策题既然做这个买卖就得讲究一个信誉我这题 绝对可靠请公子放心。”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折子递给李清“只要五百文公子就可能高中何乐而不为?” 李清接过折子翻了翻又见他说得一本正经也暗暗心惊如果这是真的那科举考试的题目不就泄露了吗?他微一沉吟便对荔非元礼道:“将这人给我带走若题目真对上了再好生拷问他。”. 杨国忠一共有四子暄、昢、晓、晞最小的儿子出生没几年还年幼而长子杨暄已经二十余岁了先是在蜀中从军杨国忠达后他也来到长安本想进宫科举高中走科班仕途但杨暄狗屁不通杨国忠便通过庆王认识了今年的主考官达奚旬托了他的人情。 赵岳匆匆走进了杨国忠的府第明日便是科举了但他的学生杨暄依然在外寻欢作乐一点也不为明日的科举考试担心赵岳决定向他父亲告状今晚无论如何要将自己所撰的几篇经文背默下来以应付明日的考试不过赵岳确实也佩服杨国忠的本事竟通过庆王将今年进士科的题目弄到了。 虽然明日便是科举考试但杨国忠的心思并不在儿子身上自大朝后他一直便盯着李清的官坊官坊的推行因涉及太多地方利益而采取了折中的办法先试点再推行但他杨国忠却是输家太府寺下的左藏被划走了大朝上他的抗争变得如此软弱无力没有人听他的呼声也没有人同情他造成这个被动局面的原因只有一个李清能给皇上带来滚滚钱财而他杨国忠不能。 杨国忠抱头伏在桌案上两只大拇指慢慢地按压着太阳穴他在仔细考虑一个计划或许就能扭转目前的被动局面。 “下官参见杨中丞。” 赵岳尖细的声音打断了杨国忠的思路他茫然地抬起头来两眼通红声音嘶哑道:“什么事?” 赵岳有些局促不安他看出杨国忠心事忡忡看自己时一脸茫然显然不是在考虑儿子科考之事自己此时打断他的思路是否明智?但人已经进屋话到了嘴边不由他不说赵岳又躬身施一礼小心翼翼道:“下官是为大公子之事而来!” “暄儿?” 杨国忠这才想起明日就是省试他的长子要参加进士科的考试不由放下他正考虑的计划将注意力转到儿子身上来。 “暄儿备考如何了我给他的题目有没有好生温习?” 杨国忠斜睨着赵岳言外之意是他有没有替儿子写出策论这个赵岳刚刚升为吏部考功署员外郎手中开始有了实权会不会也因此不听他杨国忠的话这也是他所关心的。 “启禀中丞大人卑职已经为大公子默好了经文也准备了十诗和几篇策论只等他背熟便可进考场可是. “可是什么?”杨国忠紧盯着他从赵岳迟疑的口气和不安的眼神杨国忠也隐隐感到一丝不妙“暄儿呢?他现在人在哪里?” 赵岳叹了口气“卑职就是为此事而来我已经快十天找不到大公子了问他的丫鬟只知道是在东市一带已经几夜不回府了我为他准备的东西至今仍未开封。” “什么!”杨国忠重重一拍桌子霍然站起明天就是科考了他竟然只字未看一股怒气冲过杨国忠又颓然地跌坐进椅子里“难道儿子真要步自己的后尘不成?” “大人卑职以为只要大公子现在赶回来先背熟一篇应付了明日的考试然后明晚再背诗或许也能中榜!” 杨国忠想了一想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他点点头道:“我这就派人将暄儿找回就把他交给你了若你能使他中了进士我将来必有重谢绝不食言!” 说完杨国忠再命人备车他要再次拜访庆王为了儿子能中榜他有必要做好最周全的准备。 但杨国忠前脚刚走赵岳后脚便溜出了大门他叫了一辆马车火向崇业坊赶去行至李林甫府第的后门赵岳跳下马车警惕地向四周看了一圈没有看见熟面孔便上前拍了拍小门片刻小门‘吱嘎!’一声开了赵岳对门房低语几句随即一闪身便进了李林甫的府中。 第二百四十章 科举案(二) 岳被李林甫的管家领进府内穿过几道回廊被引到堂中“老爷有事赵员外请稍等片刻”管家丢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四月的下午阳光充裕空气中有些燥热周围很安静院中几株桃树郁郁葱葱累累果实已压弯枝头此刻已快到晚饭时分赵岳依然在无聊的等待中没有人来招呼他自然也没有香茶招待漫长的等待使他不耐烦起来。 赵岳走到院中随手摘下两只毛桃把玩忽然似乎有脚步声传来他扔掉毛桃疾步向院门走去却见李林甫的管家领着一人从院门前一闪而过走得太快赵岳没有看清但从侧面看此人很是面熟他急忙走到院门口探头看去在这一瞬间赵岳愣住了此人的背影赫然就是他的顶头上司苗晋卿。 苗晋卿不是死硬太子党吗?几时又拜在李林甫门下赵岳百思不得其解他摇了摇头正要将此事甩开可没走两步他又猛地记起一事这苗晋卿正是这次科举的副主考他此时来李林甫是什么意思?难道是. 冷汗顿时湿了赵岳的大片脊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正成为李林甫的一把刀而这把刀对准的是当朝新贵杨国忠。 “员外郎我家老爷命你去见他。”管家送走苗晋卿又拉长了冷脸出现在小院门口. 李林甫地书房里还有一丝苗晋卿留下的淡淡酸味。这位大唐权相已经过了他权力的最高峰从前年柳升坐赃案李适之被贬后他便一天天开始走下坡路太子党垮了他的相国党也元气大伤李隆基通过各种手段来削弱他无声无息、不着痕迹陈希烈丢了左相。升为无职无权的尚书仆射;刚刚从南诏归来的御史中丞王:]:郎、御史大夫这意味着他李林甫在御史台失去了言权;还有倒戈的杨慎矜、欲自立门户的杨国忠。 种种迹象表明李隆基在一步一步铲除他地根基‘欲断主干、先去其枝’这是李隆基的一贯手法。同时还在不断迷惑他如提拔有前科的李道复、赐他风水宝地为宅看似恩宠实为黑暗来临前的黄昏。 李林甫感觉自己必须有所动作了他必须保护自己和家族的命运这次科举的机会他等待已久为此他与章仇兼琼达成协议用支持盐政和官坊换取他们在此事地沉默因为他要动的人是掌管着吏部实权的杨慎矜和后台极硬、却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脚跟的杨国忠。 “老爷赵岳带来了。”管家敲了敲门在门口低声道。 “恩!让他进来。” 赵岳是李林甫安插在杨国忠身边的一根暗桩。最初的目的是让他帮杨国忠对付李清但他的状元身份却使他成为杨国忠长子之师。在李林甫的这次计划中便成为关键的一枚棋子。 房间地窗帘紧闭光线显得十分昏暗。赵岳一进屋便感觉到两道鹰一样的目光向自己扫来仿佛两支利箭射穿了他地内心赵岳心中一阵虚腿一软竟跪了下来。 “属下参、参见恩相。” 李林甫半天没有说话忽然冷哼一声。“刚做了员外郎便忘了本难道赵大人这一生就只想做个吏部员外郎吗?” 一个‘赵大人‘的称呼使赵岳仿佛一脚踩空。跌入万丈深渊他惊得心脏几乎都要停止了跳动趴在地上、浑身直打颤头也不敢抬结结巴巴道:“属下之官是恩相所赐属下、属下不敢忘本。” “不敢忘?哼!”李林甫又重重哼了一声硕大地鼻子使这一冷哼显得异常有爆破力“我是怎么吩咐你的难道要老夫天天登你府门去洗耳恭听吗?” 赵岳身子又一抖他这才想起当初恩相曾吩咐自己每三天要汇报一次后来他疏于懈怠慢慢地便将此定例抛在脑后。 “属下不是不想汇报实在是没什么事. 他忽然解释不下去了李林甫眼中的冷意使整个书房都要凝固起来赵岳嘴唇直哆嗦最后脸上充满了悔恨的神色他低声哀求道:“属下知错了恩相饶我一次!” 李林甫见打压已够脸色慢慢缓和下来口气变得温和“罢了这次就饶你一遭若有下次. “属下誓再没有下次。”赵岳抢过李林甫的话用‘砰!砰!’的磕头声表达他悔过的决心。 “你起来坐下吧!”李林甫的脸上开始有了笑意他挥了挥手“坐下说话今天你有何事要向老夫汇报?” 赵岳怯生生地站起本不敢坐可是腿软得跟面条一般实在站不住只得屁股擦着胡凳坐了便将这两天杨国忠如何得到考题之事一五一十都坦白说了他恨不得将心都掏给李林甫只恐有半点遗漏最后道:“属下已按杨国忠的吩咐做了一些功课给他但他儿子实在是不堪扶持属下认为他难中高榜。” 末了赵岳又补充一句“属下来之时杨国忠也同时起身去庆王府了恐怕他也没有把握。” “考题庆王?”李林甫陷入了沉思之中如果这件事牵扯出了庆王倒不好办?得想个法子让庆王和杨国忠闹崩了才行。 他见赵岳还在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仿佛一条乞怜地狗李林甫便先将此事放在一边脸上又挂起来他招牌似的笑容用一种跟儿子说话才有的口气不容分辩道:“杨国忠之子一定要高中进士而且名次要靠上此事便交给你了听见没有!” 赵岳体会到了李林甫父亲般的严厉他激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慢慢从椅子上滑跪在地两眼通红、哽咽着嗓子道:“属下定不辜负恩相的重托一定办好此事!”. 当赵岳信誓旦旦表示一定要殚精竭虑助杨家大公子之时杨国忠也在为儿子之事奔波当然他找庆王还有更重要之事。 庆王李琮这一个月来几乎都处于惊恐不安之中先是被儿子刺杀的李清忽然又出现在长安街头紧接着二十万石被窃官盐抵达渭河直至李成式被杖毙李琮才长长舒了口气这一关算是过了但他在扬州的利益也因此 尽他认为这都是李清造的孽李琮非但不感谢李清盗窃官盐的罪行相反更加恨之入骨他仿佛是隐藏在暗处的恶狼等待着噬人的机会。 密室内两个有着共同敌人的野心家头自然而然便碰到了一起。 “王爷我这个计划是周密考虑过应该没有问题。”杨国忠的计划是说服李琮拿出十万贯的巨资存到官柜中然后提现挤兑从而使官柜信誉扫地最终失去它柜坊的功能。 但李琮却有点犹豫一是他不想拿出这么大一笔巨资露富;二是他看不清杨国忠的着棋点在何处尽管他拍胸脯保证这一定会使李清在皇上面前抬不起头来。 杨国忠看出了李琮的犹豫他嘿嘿一笑凑上身子在用大青石砌成的密室里压低了嗓音解释道:“我是太府寺卿朝廷的家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现在左藏不!现在应该叫金库存钱已不足二十万贯。” “等等!”李琮打断了杨国忠的话他诧异道:“不是刚刚有百万贯的盐税入库吗?这还不到一个月怎么现在只有不到二十万贯?” “哼!哼!”杨国忠一阵冷笑“钱自然是花掉了三十万贯拨给宫内七十万贯补了各地欠的军费这还远远不够他李清在成都、苏州两郡成立了官柜又拨了一部分本钱去。本来朝中存钱就少这样一来你说金库里还能有多少余钱?殿下听我一言先存下十万贯定下三个月存期他必然会先挪作它用官柜地规矩中不是说可以随时提钱吗?过几日你再把钱提出来。我们再在京城中放出风去挤兑风一起那时他拿不出钱来我倒要看看那时他如何向皇上交代!”(eb用户请登6。1o1du。net下载txt格式小说手机用户登6.1o1du.net) 杨国忠开始兴奋起来他认为这是条天衣无缝之计若李清拿出自己的钱来补库。他又背上公私不分甚至是盗用官钱的罪名他见李琮已经颇为心动又最后给他吃了一粒定心丸“此事只要你不出面谁会知道这钱是你庆王的再者存钱取钱、天道公平何罪之有?” “好!此事就听你的。”牙切齿道:“只要让那李清有好看。我就是将全部家当拿出来又何妨?” 二人又相商一些细节眼看天色已晚。杨国忠这才告辞回府临走时。李琮又拍胸脯向他保证“明日开始的科举考试一定会让杨暄高中。”. 夜幕刚刚降临没多久平康坊一带便迅安静下来明日便是科举大多数士子都早早回客栈歇息养精蓄锐以准备明日的人生大考。 年年的科考前夜都是如此。平康坊一带地商家们早已摸到了规律大多数酒馆、青楼都早早关门。养足精神待考试结束后迎接更汹涌的士子潮。 但平康坊最大的青楼怡心楼却没有关门一群大主顾尚没有离去这是一群正在喝花酒的士子皆二十出头大多是权贵豪富子弟其中长得瘦瘦高高狮鼻蟹眼脸色黝黑的正是杨国忠的长子杨暄而旁边与他称兄道弟、把酒言欢地另一个白脸公子哥却是御史中丞张倚之子张奭。 杨暄在怡心楼已经住了三天乐不思蜀对于明日的考试他并不太放在心上那是他父亲之事只要自己出现在考场其余的问题都由他父亲或是师傅赵岳去解决在他看来考得上当然好进士身份追女人更方便若考不上他就去宫中做侍卫他有榜样在前父亲杨国忠狗屁不懂不一样也坐到了高位吗? “杨兄还是你有脑子这不露声色便大赚一笔若明天试题能押中后天你的策论题一定会卖得疯掉。”外推了推附在杨暄的耳边低声笑道:“这次我爹爹托了苗晋卿又有杨兄的试题做后盾不说状元拿个探花郎问题也应该不大。” 杨暄已经喝得面红耳赤他随手在怀中的美姬身上摸了一把嘿嘿笑道:“奭兄这话说的极是这年头靠的是人情你就算学问通天若没有后台照样名落孙山我父亲走地庆王的路子达奚旬已保证让我上榜所以我并不急探花郎留给奭兄我就勉为其难做个状元郎好了。”两人对望一眼一起仰天大笑。 “杨公子门口有人找好象是你家人。”青楼地老鸨笑咪咪走来伸出两支白花花的手在杨暄肩颈部位推拿一阵这才将整个身子压在杨暄地背上嗲声笑道:“杨公子以后要常来哦!”三天来杨暄在这里花了近五百两银子她当然希望这样阔绰的客人常来。 “孙大娘你的两只玉球太重我可消受不起!”站起身来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是该回去了考完试再来吧! “各位我先走一步!”他拱了拱手醉熏熏地朝大门外走去出了怡心楼的大门却见门口站一人袖着手冷冰冰地看着他。似乎是师傅赵岳。 杨暄使劲摇了摇头再一看果然是赵岳他不禁哑然失笑道:“师傅你不是在这楼里也有相好的吗?怎么等在外面喝西北风。” 赵岳脸一沉恨声道:“你少胡言乱语快给我上车我若再不来叫你你明日非交白卷不可!” 此刻就在离怡心楼大门约二十步外的一处民宅转弯处一个黑影伏在墙边正紧紧地盯着大门口的杨暄和赵岳在身后另外几个人押着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男子那男子一见杨暄立刻激动得低声道:“就是他!就是他把试题先卖给我我再转卖给别人。” 那墙边地黑衣人似乎认识杨暄和赵岳他眼睛里不由流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心中暗暗道:“怎么会是他?” 他回头看那男子再一次确认道:“你可能肯定是他吗?” “绝对是他他的眼睛很有特色鼓得象螃蟹一般所以我记地住。” ‘看来他说的话是真的!’那黑衣人见对方已经上马车走远便一挥手令道:“走跟我回去向都督汇报!” 第二百四十一章 科举案(三) 干得不错辛苦了。” 李清将手中的笔轻轻搁下微笑着看了看刚刚从平康坊赶回的武行素“你确实看清是杨国忠之子和赵岳二人吗?” 李清的夸奖使武行素腰板一挺他肯定地答道:“我一向看人甚准这二人我都见过绝对错不了。” 李清起身走到窗前平静似海的眸子凝视着深蓝色的夜空明亮的星星清晰地布满了天穹他微微叹了口气嘴角挂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暗道:“赵岳是几时和杨国忠搭在一起自己却不知道看来自己获得情报的能力还是太弱了。” 事情很明显了当时建议李惊雁和亲是庆王随后杨国忠上书支持随后闹出二李相亲事件李清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何会将目标放在李惊雁身上现在他终于知道答案了赵岳就是这个曾追求李惊雁不得的赵岳搞的鬼只有他才知道李惊雁对于自己的重要。 “属下听说今年杨暄本人也要参加科举属下以为这件考题事件的背后必然藏着不可告人的交易。” 武行素的分析使李清忽然笑了“你的消息倒是挺快!”他打量了一下这个从东便一直跟随自己的忠实部下仿佛今天才是初次相识。 “属下便是长安人从前在羽林军有不少朋友所以一般市面上的消息基本都能知晓。” “行素你跟我也有好几年了是我绝对信赖之人。”李清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地笑道:“现在我身边有荔非兄弟可用有时对你倒冷落了我一直便想成立一个耳目机构现在更是痛感它的迫切时机已经成熟这个耳目机构就交给你去组建你可愿意?” 武行素犹豫一下道:“那西市的骷髅. “骷髅他们只是小打小闹也不正规散散谣言之类还行但做不得大事。”李清微微一笑“我要的是军队式的治理既要有十步杀人的冷血高手又要有分身百变美姬更要绝对忠实于我这就需要你这样的军人去做你可从我三百侍从中先挑五十名精锐所需资本尽管去帐房支领钱不是问题关键是人才和忠心我相信你千万莫要让我失望。” “遵令!” 武行素半跪行了个军礼面色肃然道“属下绝不会让主公失望!” “去吧!今晚好好考虑一下明日便可开始。” 武行素走后李清又重新坐回到椅子里或许是受李林甫的影响他也用了一把藤椅可很舒适地窝在其中思路也更加清晰。 今天武行素带来的消息目前对他并无多大作用但这是一个把柄是对付杨国忠的把柄自左藏从太府寺剥离出来划给了他后李清便清醒地认识到机报复自己现在其子竟敢私卖试题李清冷笑一声有这个把柄抓在手上就不怕他杨国忠翻上天去。 书房门轻轻地推开了初为人妇的李惊雁托着一杯茶翩翩走进她步姿优美一袭白色如流云般的曳地长裙显得她的身材更加俏丽修长她来到李清身边轻轻将茶杯放下纤细的玉指点了点着案头上的一叠文稿抿嘴笑道:“李郎这些文稿都替你重新润色过了你看了吗?” 李惊雁和出身社会底层的帘儿不同她有着极高的文学修养也能写诗作赋她进府后不知不觉便成了他的文案秘书替他整理文书等杂事当然她并不是幕僚仅仅只是一个文员罢了。 李清笑而不答却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坐在自己腿上轻轻在她玉珠般的耳垂上亲了一下李惊雁又娇又羞地白了他一眼想将他推开手却又被他捉住她一阵心跳忧心地向尚未关好的门望去急道:“李郎这要被别人看见的。” 话刚说出口屋外就传来脚步声吓李惊雁‘腾!’地从李清腿上跳起只听李清的一名亲随在门口道:“都督大门外有一人在等你说是李相国府上之人。” “李林甫?”李清微微一愣李林甫这么晚派人来找他做什么。 他见李惊雁要走一把拉住她的皓腕凑在她耳边低声笑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咱们晚上见!” “李郎!你.爱郎送去一个盈盈秋波低声道:“那我等你!”说完她一转身便如惊鸿一闪慌慌张张逃走了。 李清半天才从她俨如送电一般的眼波中清醒他长长地吐了口气自己得此娇娃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份罢了!罢了!过两年便退休买一个大农庄享受生活去他一边胡思乱想脚步却加快很快便来到府门前见一白袍男子正负手而立瞅着自己微笑不语却是李林甫之子李银。 “你们为何不说清楚让贵客在外久等!”李清眉头一皱似在责备下人道。 “侍郎不要责备他们是我说的含糊他们并不知道。” 李银从怀中取出一张精美的烫金贴子恭敬地递给了李清道:“家父明日设一家宴请侍郎小酌特命我来送贴。” “相国派一下人来说一声便是竟为此 还要出动李银兄的大驾这不是要折李清的寿吗?” 李清接过贴嘴上说笑心中却暗暗吃惊李林甫请自己吃饭竟派儿子来送贴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他迅瞥了一眼贴子上的内容时间是定在明日他急拱拱手笑道:“既然相国如此看得起李清明日准时到!”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了他。 “李银兄听说你外放了?” 李银目光顿时黯然神情落寞地摇了摇头原想趁机纳妾可娘子的铁幕统治使他美梦破灭了。“是的去朔方军中任文职再过几日便上任了这一去也不知才回?” 他翻身上了马又长叹一声道:“那就恭祝李侍郎前途远大、妻妾满堂了。”说罢扬手一鞭马渐渐远去了. 次日天麻麻亮长安城便沸腾起来数万士子以同州为单位家境好的骑着马、坐着车、有书童伺候;条件差一点的则缩着头、笼着袖步履匆匆心中揣着娘子的嘱托和老父的期盼在类似今天驻京办公室主任之流官员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向皇城而去考场设国子监和大明宫宣政殿两处地方分进士科和明经科原本还有秀才、开元礼、三传、史科、童子科和算学、书学等等但天宝以后便渐渐只剩下进士和明经两科。 考试一共有三场帖经诗文和赋最后是五道策论两科的内容差不多但侧重点不同进士科重诗赋而明经科重策论而帖经(也就是默写经文)是基础科甲第和乙第便是看默写经文的完整程度来定。 “当!当!”长安长空响起了空旷而悠远的声音闹哄哄的皇城里终于安静下来雄心勃勃的士子们凝神静心、开始了他们人生的第一次冲刺. 西市大唐的第一个官办柜坊便设在入口处占地规模约有百亩外形气势宏伟内部结构复杂里面有大小屋子数百间地下还有用厚重青石砌成的地下钱库其实这并非新建而是原来王宝记柜坊的总部自它迁去扬州后这里便被官府征用直接换了个牌子便可。 西市的商税和租赋原本是由市署征收但官坊成立后帐钱两分市署便核帐而官坊收钱商人们被核定税额后凭核税单直接到柜坊交钱领取税讫的货引便可上路了。 当然官办柜坊也兼有民间柜坊的功能替商人和长安市民储存和运送铜钱凭官坊签的柜票取钱只是现在尚在试点业务不能覆盖全国。 中午时分数十辆马车浩浩荡荡开到了柜房的大门前马车上都载满了沉甸甸的楠木大箱子箱子里大都是成的铜钱它自然就是庆王的手笔钱是从长安外面的庄园里拉来是庆王为扳倒李清而下的老本。 今天负责出面办妥此事的是庆王的大管事贾海也就是当年海家唯一逃脱的海中恒他今天穿着紧束袖口的胡服脸色傲慢、精神倍加抖擞 “就在这里停车把箱子都卸下来!” 贾海的马飞驰到最前面他翻身下了马带着十几个随从跑上台阶柜坊虽然是官办但西市和东市的柜坊里只有少数负责签货引的官吏其他大多数办理业务的伙计和执事都是从原来王宝记中挖来和普通的民间柜坊并无两样几十辆马车的到来早惊动了柜坊里的几个执事他们快步出来查看情况。 “在下是成都来的商人姓贾有一笔钱要存到贵坊。”贾海向一个年纪最大的执事拱手行礼他说的是蜀中口音那便是他的乡音无须假装很自然地便流露出来。 贾海指了指身后的箱子“就是这些钱!” 几个执事望着马车上堆放得整整齐齐的数百口大箱子不禁面面相视眼中皆流露出震惊之色这些箱子若都装实了少说也有五、六万贯柜坊开业至今大多是百贯居多上千贯的很少见最大的一笔便是巴蜀商行所存的一万贯。 但柜坊的规矩是不许打听客人的来历只认钱认单对表记这时一个姓冯的大掌柜走了出来向贾海拱手施礼很客气问道:“客官想存多少钱?要存多久?要不要在异地提钱?” “这里大部分是开元通宝还有一些官制的黄金白银按官家折换总共十万贯我打算存三个月就在长安取。” “知道了贾东主信得过我们这是我们的荣幸。”冯大掌柜手一摆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来!咱们去里面谈谈细节。”. 由于今天是科举第一天为了不影响考生挥除了吏部和礼部的官员其他百官都放假三日当然各省台都有留守值班的官员并不会因此而使朝政瘫痪。 李清今天也在户部一般的言户部只是负责制定政策批转文书、稽核帐表、下达指令之类而具体事务的执行机关则是下面的太府寺、司农寺、盐铁监等等卿监部门。 李清是户部侍郎相应的工作更加清闲只对各司报上来的重大事情进行审批然后再报尚书省左右丞钩稽再报到左右 最后才到皇帝处所以一件大事要经层层审批、把这便是大唐严密的审批、勾判体系在这种体系下大多不会出现象用屁股来决策等渎职性的决策失误事件当然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决策一件事的耗时太长、行政效率低下。 李清的办公之处是一个三进套房他在最里间有一个打杂的司笔左右伺候中间屋子则一隔为二各有一名掌管文书的幕僚外间则是会客室有时也在此开会。 自从高适出任左藏丞后李清的幕僚便只剩一人此人姓陈约五十岁开元进士出身说来也好笑这人便是太子当初派去沙州监视李清的那个秘书他早已脱离了太子因做事兢兢业业、一丝不芶倒赢得了李清的信任一直便将他带在身边。 在唐朝中了进士后只是获得了做官的资格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为官很多人等不到授官便去投奔一些有势力的权贵做他们的幕僚等机会被举荐入仕不仅是进士还有许多有学问、有本事的人也走的是这条路比如杜甫投奔剑南节度使严武李白后来投奔永王而高适则投奔河西节度使哥舒翰等等。 此刻李清正仰躺在椅子上眉头紧皱在他的前面的桌案上放着一份高力士批转来的内侍省夏季开支预算表内侍省就是管理宫中事务的机关而这份开支预算表说白了就是来要钱的宫中要添置夏季用品但已无钱开支。 李清苦恼地按着太阳穴他上个月才拨转了三十万贯给宗正寺、殿中省、内侍省养活这帮皇族宗室及李隆基的开支现在又向他伸手了可金库里哪里还有钱给他们。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若是那帮皇亲贵族还可以往后拖但宫中的开支却不能断唯今之计只能从金库里先预支一部分钱待下月盐税押解入京后再还回金库。 这时陈秘书拿着一份文件匆匆走进来“大人这是西市柜坊刚刚来的急件有人一次性存了十万贯钱。” 自从成立柜坊后李清便下了一道密令凡一次性存钱五千贯以上的都要上报于他而万贯以上更是要以紧急文书的形式立即报来他知道自己树敌极多杨国忠、庆王甚至李林甫还有许多眼红他之人躲在暗处所以要严加防范不敢有丝毫大意。 “十万贯!” 这可是一个惊人的数字李清立即坐直了身子接过急件翻看起来从成都来的商人姓贾存钱三个月他的心中立刻划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他也是从成都来的商人却从未听说过有姓贾的巨户再者做生意最讲究资金流动这一存就是三个月他真是商人吗?难道他是姓‘假’不成? “不行得看看去!” 他随手在刚才的开支预算表上签了字递给陈秘书道:“我现在去一趟西市今天恐怕就不回来了你将这份文书转给韦见素让他按特殊之事处理尽量快一点!” 李清一边说一边大步朝外走他翻身上了马在众亲随的簇拥下飞向西市方向奔驰而去。 可惜李清还是来晚一步当他赶到西市柜坊时贾海已经办妥了存钱手续走了钱都一一清点过并无差错百名士兵正小心地将钱搬运到地下库房中去。 李清来晚一步他脸色不善有点埋怨柜坊中人未能将那姓贾的成都大商人留住“那个姓贾之人你们可替他画了像?”给大额存钱人秘密画像这也是李清的一个手段为的是留下直接的线索。 冯大掌柜向李清躬身施一礼“启禀大人我们已经画像只是他当时急着要走我们留他不住。” 一幅用墨线简单勾勒的人物肖像放在李清的面前画得微妙微肖李清立即呆住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简直不感相信眼前所看到的画像这不就是海澜之子那个逃掉的海中恒吗?他今天终于露面了。 “大人你认识此人?” “老朋友了我当然认识他!”李清冷冷一笑他已经敢肯定这笔钱来者不善。 他当即回头对冯掌柜道:“你们可有办法查到这笔钱是来自何处?” “这确实很难!让我想一想。” 冯掌柜低着头走了几步忽然他一拍自己脑门高声道:“倒有一个办法。” 李清大喜“说说看是什么办法?” “大人请跟我来!” 冯掌柜带着李清来到钱库钱库建在地下通风极好空气十分干燥可以保证钱长期存放而不霉锈每三步墙上就有一盏灯光线十分充足他们直接走到刚刚搬进的那些楠木箱子前冯掌柜命人打开最边上的两个箱子里面全是白花花的官银二十两一。 冯掌柜按顺序取出两翻转过来道:“大人请看这官银上的编号都是连着的也就是说这些银子是专门兑换的只要到少府监去查查档案是谁兑走了这批号码的官银那这笔钱来自何处不就知道了吗?” 第二百四十二章 科举案(四) 府监在安上门街以东太庙和中宗庙以北毗邻左藏积极大这和它所履行的职能有关少府监的职能主要是掌管诸冶、铸钱、互市负责百工技巧之政一直以来铸钱、熔炼金银都其管辖范围内由于金银并不是大唐的主要流通货币故在这次钱货改革中并没有随铸钱一起划归户部柜坊依然保留在少府监。 李清在离开西市又返回了皇城冯掌柜提供的线索让他兴奋不已仿佛一个即将现真凶的破案干员此刻他正背着手在少府监的署衙里来回踱步李清知道庆王一向是海家的后台这次海中恒的突然露面究竟是庆王出手还是海家余孽未消这就是他想明确之事。 少府监卿去了华州金矿不在长安少卿则去为他提取档案李清最担心的是少府监没有记录那就极可能是在左藏兑换目前左藏的帐簿尚没有完全移交给他这就需要通过杨国忠那一关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李侍郎找到了!” 只见少府监少卿抱着厚厚一叠积满灰尘的帐簿快步走来他将帐簿放下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从里面找出一本翻出叠了角的一页“侍郎请看可是这个号码?” 少府监少卿便是杨慎矜的弟弟名叫杨慎余和其兄长得颇象也是身材修长、容貌俊雅。自其兄转投章仇党后杨慎余也自然成为章仇党一员。 号码没错李清再细看后面地注脚兑出时间是开元二十八年是一个叫秦焕的人兑换共兑了一万贯钱的银锭。 “这秦焕当时有牛相国的批复他来历不详没有记录。我那时还不在少府监所以不知此事侍郎难道这批银锭有问题吗?” 杨慎余见李清没有回答不由偷偷向他瞥了一眼见他沉思不语。心中不禁暗暗猜想:“难道侍郎又打上了熔炼金银的主意吗?” 秦焕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应该是在什么地方听过慢慢地李清的嘴角浮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秦焕’他终于想起了这个名字这不就是他在扬州所抓获庆王的舅子吗?果然是庆王出手了而且居然一下子就押上了十万贯他想干什么? 李清轻轻地摇了摇头心中暗暗替庆王叹息‘愚蠢无知地东西。既然你不领情那我就奉陪了!’想到此。他笑容可掬地向杨慎余拱手谢过转身便走。 “李侍郎!”杨慎余急忙叫住了他。 李清停住脚步。回头笑道:“杨兄还有其他事吗?” “明日是我父亲的七十寿辰我们只请了一些亲友不知李兄是否肯赏脸?” 李清哈哈一笑“既然我已经算是亲友怎敢不来明日一定到!” 杨慎余大喜急躬身谢道:“正式请柬今晚会送到府上我们恭迎侍郎大驾!”. 皇城里已经开始有些热闹。一些早早交卷的考生借机在皇城里游逛三五成群。老生领着新生指一指这里是尚书省那边是门下省再闭上眼睛做一做白日梦想象着自己拜将入相然后衣锦返乡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家乡父老面前。 李清走得极慢他从一群一群的士子缓缓穿行而过李清心中微微一动忽然想起杨暄卖考卷一事他回头招来荔非守瑜低声向他嘱咐几句荔非守瑜点点头下马拦住了几个士子询问考题片刻便回报“都督今天进士科考的是《左传》、《仪礼》和《尚书》三经《尚书》有些出入但《左传》、《仪礼》所默章节皆和我们得到的考题一致。” 李清若有所悟这就对了想必泄露试题之人也不会完全将一模一样地考题拿出来他只给了杨暄七成的答案这样杨暄才会被低调录取看来这个人必然掌握着录取考生的权力是达奚旬?还是苗晋卿?李清微微一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切切实实掌握了杨国忠科举作弊的证据。 这时一辆马车从远处飞驰而来马车中人似乎看见了路边的李清马车减慢慢在众人面前停了下来。 “呵呵!真巧我正要到你府上去没想到路上便遇到了。”车帘拉开露出章仇兼琼和善的笑容。 李清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毕恭毕敬施了一礼“恩师可是找我有事?” 车门开了章仇兼琼厚实而白晰的手掌向李清招了招“来!上车说话。”. 马车内章仇兼琼一直闭目沉思不语直到马车走出一里地他才微微睁开眼睛眼中闪现着复杂而焦虑的神色“李林甫可能要清洗吏部了。” 突来的消息使李清为之愕然“恩师可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章仇兼琼点了点头“今日一早皇上将我找去说王:=县县令杨慎名之父交结妖人在家中滥行巫术常说大逆不道之语皇上命我详查此事。” 杨慎名是杨慎矜地三弟王:=:矜吗?按理王::.林甫地指使但李隆基为何要将此事交给章仇兼琼调查是对它的不屑还是对章仇兼琼地考验李清对此也有些不解。 “阳明你是怎么看此事?”章仇兼琼瞥了一眼李清这几天有传闻李清和李林甫走得很近章仇兼琼其实是想借此事提醒李清不要因为李林甫不阻挠盐政和官坊就掉以轻心李林甫的手腕章仇兼琼是领教过的。 “我在想王:u.名的父亲这是否有点多余?” 章仇兼琼冷冷一笑“阳明这就是你不了解李林甫了这是他惯用的一计叫投石问路先试探一下皇上的态度和我的反应若我没猜错的话他必然还有后着那才是他真正地手段。” 章仇兼琼的话让李清 沉思不知不觉马车便到了李清的府第李清歉然对章仇兼琼道:“实不相瞒恩师今晚李林甫请我到他府上去吃顿便饭时间也快到了所以也不能请恩师进府坐一坐。” “那你去就是了!” 章仇兼琼拍拍李清的肩膀凝视着他的眼睛道:“在我所有的门生和下属中我最放得下心的便是你但你在人情世故上还有些稚嫩所以我要时时提醒你。” 李清默默地点了点头推门下了马车章仇兼琼望着他从容的背影心中不由生出一分感慨想到了初见到他时的紧张和怯弱为海家可能的闹事而惶惶不安想当初远在他之上的成都石家现在依然是一个卖米的小商人而他李清竟已经可以左右大唐的财政。 章仇兼琼不由想起前人所言‘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这两句诗不正是他绝妙的写照吗? 李清站在台阶上向章仇兼琼挥手道别待马车远走后李清回府换了衣服又嘱咐帘儿几句便骑马向李林甫宅赶去. 虽说是家宴但李林甫准备得格外丰盛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四方诸国进献的奇珍异果琳琅满目酒席设在他的后花园听琴船上暖风拂面、虫鸣花香使人觉得份外怡人。数十名美貌侍女挑着灯笼环列两旁将听琴船上照得跟白昼一般船缓缓游走随波自流下面是一泓湖水水面约十几亩大小中间有一个琴台今天却无人抚琴。而是一队舞姬在翩翩起舞舞姿绰约宛若凌波仙子一般。 来陪李清吃饭地还有李林甫的几个儿子和他未出嫁的女儿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虚伪的笑容尽管他们已将李清诅咒了万次。但没有人敢有半点失礼口中充溢着肉麻的奉承话这时李林甫最宠爱的姬妾手提玉壶盈盈上前跪倒给李清的杯中注满了酒。 “贵客请用!”声音异常甜美如掠过船头地百灵鸟。 李清轻轻合掌向她表示了谢却端起酒背笑道:“相国说是家宴将我骗来。早知是如此待遇李清怎么也不会来。” 说罢。李清举杯一饮而尽将空杯子比给李林甫看。笑道:“从前有得罪相国之处李清在此赔罪了。” 李林甫也举杯一饮而尽他春风满面长笑了一声非常大度地手一挥道:“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可看我的湖水能撑的船可就不止一艘啊!” 这时。斜对面果然又来了一艘船将李林甫的儿女、姬妾和侍女统统接走。船上的光线一下子暗淡下来李清知道他的意思要进入正题了便凑上前笑道:“李清愿听相国教诲!” “我一直很欣赏象李侍郎这样努力做事之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大半年眼红李侍郎地人恐怕不得少吧!” 李清耸耸了肩手一摊笑道:“这也是没法子之事好在都过去了。” “过去了?”天骂你之人绝不在少数现在就说过去了还早呢!” “不谈公事来!我再敬相国一杯。”李清又端起了酒杯示意自己先一饮而尽。 这时船上就只有他们二人李林甫微微一沉思便对他语重心长道:“实不相瞒今天老夫其实想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这两天杨国忠日日去拜访庆王老夫得到确切消息他二人极可能要联手对付你你可要小心了。” 说完他紧紧盯着李清的脸注意他脸上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李清心中微微一惊杨国忠与庆王勾结起来对付他不假但他不明白李林甫为何要对他说他的用意又何在? 李林甫从李清眼中读到困惑他暗自一笑杨国忠科举作弊一事会牵扯到庆王还有他的后台杨贵妃他不能出面最好有一个引火之人先点爆此事然后再自然而然地将此案暴露出来这样也就没有人会怀疑到是他李林甫在背后所为而这个人他选中了李清章仇党的骨干庆王和杨国忠的眼中钉只要自己将路铺好他就一定会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最后和杨国忠迎面相碰。 “我估计科举后他们就会有动作若有消息老夫会及时通知你。” 李林甫按了按他的肩膀脸上充满了诚恳“老夫为相十五年我大唐的财政困局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锐意改革大大缓解朝廷地财政窘况使我死后不会被人唾骂老夫心中感激所以老夫不计较你过去的失礼以后会尽力维护你。” 李林甫瞥了他一眼见他目光疑惑不定心中不禁暗暗得意又道:“当然我也不会让你为难你是章仇地门生过去是、现在是、将来还会是!” 此刻李清心中已经渐渐明朗李林甫的‘科举’二字如电光矢火般从他地脑海里闪过他终于明白过来恐怕李林甫也是要利用科举做弊案来敲打杨国忠那赵岳原本不就是李林甫的人么?难道李林甫早就在布这个局吗?李清越想越有这个可能他今天拉拢自己的目的无非是想借自己的手来对付杨国忠以免得罪杨贵妃。 而科举案一旦放大身为吏部侍郎的杨慎矜也难逃其责再加上王弹劾之事在先那杨慎矜就极可能会被罢免一棒打两杨李林甫好厉害的手段。 李清暗暗佩服李林甫的心计不过既然已经摸到李林甫地套路自己为何不随他一起唱一出好戏让李林甫最后给自己做了嫁衣呢? 他起身向李林甫深深施了一礼“多谢相国对李清的爱护若得到消息请相国无论如何要通告李清!” 李清也是一脸诚恳甚至比李林甫还要诚恳。 第二百四十三章 科举案(五) 举考试进行得如火如荼可吏部侍郎杨慎矜却心神不后他家连出几件怪事先是他家的大门上总隐隐映出一个青面獠牙的鬼怪但这个鬼怪只有他杨慎矜才看得到别人则一无所见;其次是他家祖坟忽然变得赤红仿佛浸了血连着两件怪异之事让杨家上下昼夜难安陷入深深的恐慌之中。 尤其是杨父更是心急如焚他认定是先祖在地下有血光之灾故托异象来向子孙求援本来这种事家家都常遇到请和尚道士来驱邪避鬼也无可厚非但问题是杨家的祖先是天下故主为先祖祈灵岂不就是让李家皇族难堪吗? 杨父请的道士叫史敬忠此人一向厮混于达官贵人中论驱鬼的方法和手段其实和当年的孔方道人并无区别但两人待遇却大不相同这颇似倒卖春运车票的黄牛孔方道人就是那种穿着黄棉大衣缩着手在寒风中瑟瑟抖倒卖几张紧俏票而又害怕警察来抓的小黄牛;而史敬忠则是坐在空调房里端着咖啡随便敲两下键盘、拨几个号码便几万、几十万到手的大黄牛连警察也要看他的脸色。 这关键就是门路和后台史敬忠在京中红极一时靠的就是认识众多权贵和皇室。 此刻史敬忠在杨家后园摆了道场他身穿天师袍手执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一双厉眼似看破天穹而在道场中堂堂的大唐吏部侍郎杨慎矜赤身**戴着沉重的枷锁盘腿坐在木台上紧闭双目、浑身颤抖不知是冻的还真是史敬忠咒语灵验。 杨父在一旁焦急地望着儿子史敬忠说他阳气已衰镇不了邪对他唯一的要求便是将本该在十月份的七十寿辰提前到四月来过用喜来冲邪。 “道长若他一人不行我可将二郎和三郎一起叫来助阵。” 杨父的好意却落得一声冷哼该让谁来自然由人家史道长决定哪里轮得到他多嘴杨父不由一阵尴尬喃喃道:“我只是一片好意道长莫怪!” “好了!” 史敬忠桃木剑一收并起食指向杨慎矜虚点三下“再做三日道场一个月后赤血自然会消退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杨慎矜长长地出了口气两脚僵麻地从木台上爬下来摇摇晃晃走出道场其父赶紧将他的枷锁取了又拿衣服给他披上摸他手脚冰凉又见他满脸疲惫不由心疼道:“儿啦明日就由二郎来做吧!什么事不能总让你一人扛着。” 旁边史敬忠扫帚眉一挑脸上变成了一只核桃“老太爷你还是回去做你的寿星吧!该由谁来做贫道自有分寸。” 今日是杨父的七十寿辰家中亲戚朋友来了几十人都在前厅里等着祝寿而他本人却跑来看道场。 这时围墙外传来管家焦急的声音“大老爷三爷在大门口和户部李侍郎吵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再不去就要打起来了。” 杨慎矜一惊李清是他请来的贵客老三怎么会和他吵起来甚至要打架?他顾不得整理好衣服也来不及给史敬忠交代几句随手将帽子戴上便匆匆赶出去。 “三爷为何与李侍郎争吵?”杨慎矜一边问一边走自己的三弟是洛阳令也是朝廷命官怎么会轻易去得罪朝廷重臣他百思不得其解。 管家的脸上却露出古怪的神色苦着脸答道:“这个不好说大老爷去看看便知道了。” 杨慎矜心中更加诧异这时他已经快到大门处也无暇细问只见大门里面聚着一群家丁个个手执木棍脸上义愤填膺但眼中却露出胆怯之意探头探脑向外看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还拿着棍子难道我家是开武馆的吗?今日是老太爷寿辰这么多事要做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堆在这里!” 杨慎矜厉声喝退了下人重重哼了一声他右脚迈出门槛但左脚却跟不去他看呆住了。 只见李清披麻带孝一身素白手中拿哭丧棒正在与三弟杨慎名争吵“我再说一遍在你们看来今天是老太爷七十寿辰可在我眼中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杨家合府的祭日所以今天特来吊孝。” 杨慎名气得浑身抖指着李清大喊:“快走再不走就休怪我动手了!” “你们谁敢动我家都督一根汗毛老子就将他的头拧下来当尿壶!”一名凶神恶煞的黑太岁站在李清旁边张狂地叫嚣。 杨慎矜惊讶地嘴都合不拢他是知道李清的平日里断断不会做出这种让人难堪之事今天这是怎么了?杨慎矜毕竟是吏部侍郎又是长子要比其兄弟稳重得多微一沉吟他便知道必定事出有因。 “老三!”里交给我来处理!” 杨家两兄弟都以大哥马是瞻既然大哥已经话杨慎名便狠狠地瞪了荔非元礼一眼怒气冲冲地返身进。 “阳明你这是为何?”杨慎矜含笑向李清问道。 李清瞥了他凌乱衣领和端一眼却冷冷一笑道:“整个街坊都传遍了说杨侍郎赤身**做法事我想既然与你相交一场便特地前来吊孝。” 这下杨慎矜开始有点品出李清话中之意他脸色大变上前一把抓住李清的手腕急忙低声道:“阳明有什么话咱们到里面去说。” 他拉着李清快步走进侧门很快便来到一个幽静的院落里又吩咐下人道:“你们看着门谁也不准进来!” 杨慎矜关上门又将窗帘拉上他紧张地问道:“说吧!到底生了什么事让阳明如此忧虑?” “哼!我哪里忧虑忧虑的应该是皇上。” 李清随手将哭丧棒往墙角一扔“杨家老爷子想借妖术恢复祖业这是王:| 李清的话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将杨慎矜惊呆了言外之意他杨家要谋反。 “这个混蛋!” 一向以涵养优雅而出名的杨慎矜再也忍不住重重一拳砸在墙上脸上都扭曲变了型他咬牙切齿道:“王:|成?” 杨慎矜与王:;:.二人上了劲你讽我自命风流我讥你娘亲出身不好两人虽同是相国党但却面和心不和。 “你错了!” 李清的的脸上异常冷静他淡淡道:“他王:+.来他如何知道你请道士做法事这件事你仔细想一想便知道了。” 杨慎矜的脸刷地变得异常惨白他不由自主倒退一步口中喃喃道:“李林甫是他吗?” 他背叛李林甫心中一直没底他知道按李林甫的风格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他一直提心掉胆但事情已经过去数月李林甫却一直没有动静就当他刚刚松口气之时李林甫便悄悄出手了。 “不光如此今年的考题已经泄露杨兄身为吏部侍郎罪责难推就等着被弹劾吧!” 李清的这句话对杨慎矜仿佛是深深的刀口上再撒一把盐虽然会疼痛但他此时的感觉已经有些麻木了他呆呆地望着李清脑海里一片空白就仿佛记忆都被谁偷走一般。 “杨兄现在明白了吧!我来吊孝是事出有因。”李清的嘴角微微上弯露出一种儿童恶作剧般的笑容。 杨慎矜打了个寒战各种苦楚一下子涌上心头他痛苦得抱头蹲在地上心中又怕又乱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清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肩膀微微笑道:“事情若真到那一步我就不会上门了躲还来不及呢!杨兄你明白吗?” 杨慎矜猛地抬头望着李清他忽然明白过来既然李清如此说那他必然已经替自己想好了对策‘天啊!’捏住李清的手腕急得他结结巴巴道:“李老弟不!兄弟你可要救救大哥你侄儿还小我可不能有事!” “既然你如此求我那我就没有必要吊孝了!”李清哈哈一笑伸手扯掉麻孝露出他原来的服色他拉着杨慎矜的手自己先坐了下来笑了笑道:“来!杨大哥我们坐下慢慢谈既然他们弹劾的是老爷子咱们就可以顺水推舟只是我的办法可能有点馊要为难老爷子了 第二天一早长安延康坊的大街上出现一个疯疯颠颠的老爷子时而痴痴地大笑时而象顽童似的爬上树去掏鸟窝有时又扯住少女喊娘亲抱起小娃叫儿子所有的人都侧目看着这个可怜的疯老人不少人都感到不可思议这不是杨侍郎的老父亲吗?怎么会疯了? “老太爷求你回去吧!”几个家人前后围堵杨老太爷连哄骗带强制企图将他抓回去管家则不停向路人解释:“我家老太爷好好的没病!没病!” 与杨老太爷同时遭遇不幸的是长安有名的道士史敬忠他被杨慎矜一根绳子绑上亲自送到了长安县衙其罪名是以治病为名妄施妖术以骗取钱财。 就是这一天的黄昏天宝五年的科举在无数士子的期望或沮丧中结束了平康坊乃至整个长安城再次成为喧闹的海洋到处是精神放松的士子成群接队在长安城里闲逛酒店、青楼人满为患在西市更是热闹选购土产的士子们将宽阔的西市大街挤得满满当当伙计们吆喝声更加卖力使出浑身解数招揽客人。 这时长长地一队空马车缓缓向西市大门处的柜坊驶来停在了柜坊前面的小广场上一名男子飞快地跑上台阶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十万贯的柜票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第二百四十四章 科举案(六) “我是来提取存钱。” 男子粗声粗气地将十万贯的柜票和半只碧玉戒指拍在高高的柜台上一个伙计探头瞥了一眼柜票上的金额吓得一咋舌慌不迭地跑进内室不一会儿冯大掌柜抱着个小匣匆匆赶来他仔细打量一眼这人又核对了柜票和玉戒却推还给了此人。 “怎么?这票有问题吗?这可是你们签的。”这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极可能是柜坊没有钱了他指了指墙上贴的四个金箔大字:见票即付道:“这可是你们定的规矩现在柜票与信物都带来怎么不能提钱。” “客官再仔细看看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冯掌柜呵呵一笑将手笼进袖子里一付奸商的模样。 那男子再细一看下面果然还有一行白色的小字字体和墙色几乎相同若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一次提取五千贯以上者需存款者本人亲至。” “这、这是几时有的规矩?”男子傻了眼嘴张得老大却合不拢来。 冯掌柜笑眯眯道:“规矩自开张就有王宝记也有这规矩这是为了保护存钱人的利益客官还是去将贾东主请来人到便付款。” “那好你稍等片刻!”那男子丢下一句话便大步出去其实贾海便在门外他多了一层考虑。害怕李清在里面他俩可是认识地。 “如何?可是他们无钱可取?”贾海见手下空手出来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庆王告诉他户部刚刚支了一笔钱给宫中现在应该无钱可提。 “大执事他们找了一个借口说五千贯上非要本人去取。便回绝了我。” 这必然是一个借口贾海止不住的冷笑自己是因为存取间隔的时间较短所以他们还认识若存个一年两年他还可能记得住吗? “里面可有官员?” “没有。都是一些伙计和掌柜!” 贾海的心略略放下他接过柜票和玉戒又回头对几个心腹手下道:“看我出来你等便可到东西两市各商铺去宣扬切记不可让官府抓住!” 几个手下一齐躬身应道:“属下遵命!” 贾海整了整衣服挺起胸膛大步走上台阶他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想象着当他出现时会产生怎样的混乱。 柜坊的门不大但里面却异常宽敞。里面摆一排长长地柜台一些客商正在兑取柜票。里面伙计们则来回跑动忙碌个不停。 冯掌柜带着几个伙计早已等候在门口。贾海呵呵一笑大步踏进门槛“我特来取钱官府的柜坊该不会穷得连十万贯都拿不出吧!” “哪里!哪里!贾东主请里面坐喝一杯茶我已经派人去清点余钱稍后便到!” 冯掌柜毕恭毕敬地将侧门打开请贾海进内室歇息。他傲然一笑背着手走进了内室。刚一进门便呆住了只见内室里有一人正翘腿坐在圆桌旁面带微笑但他的微笑却使贾海惊得胆裂心寒正是他的仇人李清。 “海家二少别来无恙乎?” 贾海的头‘嗡!’地一声情知上当他转身便跑但迎面已两人已经将门堵住断了他的退路紧接着又从门后冲出几个彪悍地大汉贾海只觉颈上一阵剧通眼前昏转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连声音都不出来。 几个大汉三拳两脚便将他掀翻在地捆住手脚随即用一团破布将他的嘴堵上李清叹了口气轻轻摇头道:“庆王以为他的计划天衣无缝么?白白给我送了十万贯钱来。” 他走到贾海面前蹲来下来怜悯地望着他会杀人的目光淡淡一笑道:“你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吗?我会将你送官你是海家余孽只有你死了我才睡得好觉至于这十万贯钱那就是你海家抄家未尽之钱自然要没收我想庆王殿下应该会矢口否认他认识你才对!” 李清站起身来厉声道:“来人!” 立刻从两边侧门涌出大群带刀侍卫李清瞥了一眼贾海冷冷道:“先将门口的马车一概乱棍撵走再给我传出消息海家余孽在长安西市落网现关在万年县县衙这个消息务必要传到庆王的耳中。” 贾海的脸色顿时变成死灰他忽然明白了李清歹毒的心思竟是要让庆王杀自己灭口他心中愤怒到了极点眼中射出极其刻毒的目光。 李清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手轻轻一挥大汉们立刻举起贾海向外走去老远还听见他‘呜!呜!’地叫骂声。 “哼!”李清嗤笑一声他地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仰脸望着房顶自言自语道:“庆王殿下既然上次你敬酒不吃那今回就让你尝一尝罚酒的滋味。”. “啪!”地一声一只瓷碗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碎成了千百片“混蛋!”庆王李琮低声咆哮转身又猛地将桌上地东西统统横扫到地一脚踢翻桌子破口大骂:“李清!该死的混蛋你竟然敢算计本王地钱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李琮的脸上胀得通红眼睛里似喷出了火焰一根青筋在额头上暴起、突突地跳着他刚刚得到消息贾海被抓他的十万贯钱竟然被认定为海家的家产没收官府李琮气急败坏象一头狂的野兽他此刻就想将李清撕成碎片。 “天啊!我的十万贯钱。”屁股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他的儿子李俅默默地站在门外听父亲在房间里又哭又闹他的脸上挂满了羞愧由于他地自负在扬州上了李清的大当等他回来时李清早就见过了皇上让他尝到了败军之将地苦楚而今天他又一次狠狠捉弄了父亲李俅的拳头捏得嘎巴、嘎巴响牙齿几乎要被咬碎‘李清你实在欺人太甚!“ 他却不想想他父亲不过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罢了但经历了一次失败的李俅多少吸取点教训他知道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要把李清怎样而是如何应对眼前的这场危机海家贩卖军械案当时轰动全国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父王便是海家的大后台只不过没有抓到证据而这一次却不同海家逃出的余孽竟然是庆王府的大执事 如何也无法解释了至于钱那更是身外之物。 “我的钱啊!. 李琮一声一声对钱的肉疼使门外的李俅也忍不住鄙视起来‘堂堂的皇长子难道就是这副德行孰重孰轻都分不清吗?’ 李俅其实并不是李琮之子他是已故太子李瑛之子在他少年时父亲身死家破人亡他被送给无嗣的大伯做继子也就是现在的庆王。 “钱啊!我心肝你们快回来吧!.的钱!” 父王的哀号使李俅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大步走入只见他的父王披头散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嘴唇上还糊着鼻涕那神情活象一个被强暴的妇人李俅紧走两步赶紧将父王扶起、坐在椅子上“父王钱不重要不要想. 李俅的话还没有说完李琮‘啪!’地一个大嘴巴子扇来打得他眼冒金星脸颊立刻肿了起来耳边只听见他恶狠狠道:“钱不重要什么重要我想要太子之位你能给我吗?” 李俅心中勃然大怒心中生出一股想杀人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了下来咬牙道:“要是皇上知道父王包庇海家余孽父王就是下辈子也休想做到太子。” 他地话说得极不客气。但李琮似乎没有察觉到他说话的口气和态度却被他的话唬了一跳 “你说什么!皇上怎么会知道我包庇海家?” “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当那李清是善男信女么?只要贾海招了他随时可以一本折子递去那时事情就大了。” 此时李琮已经慢慢恢复了理智儿子说的话完全有可能李清若想告自己。随时可以办到他低头沉思片刻道:“吾儿的意思是说要先干掉贾海?” 李俅微微点了点头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身子略略前倾。对李琮道:“此事我倒觉得藏有一些猫腻据我所知贾海关押在万年县县衙的消息便是柜坊中人放出的我怀疑这极可能是李清的意思他地目的应该还是想放父亲一马所以就故意给我们创造机会父王既然扬州官盐失窃案他是用李成式来做替罪羊想必这次应该还是一样估计他也是不想过于得罪父王。” “你是说直接派人到万年县县衙。一刀将贾海宰了就是吗?” “是!孩儿正是这个意思。” 李琮叹了口气杀了他倒简单。但自己的十万贯钱呢?也就因此打了水漂他心中极度郁闷。却只得无奈道:“此事便交给你去办早一点将他干掉免得再节外生枝。”. 夜已经深了天色阴沉沉的空中布满了厚厚的彤云没有月亮劲风不时掠过树梢刮起一片片落叶。万年县县衙附近一片寂静巡更的梆子声有气无力地敲着。紧靠县衙地一户民宅边上一个睡眼惺忪的起夜人正站在墙根脚抖动着身子忽然一条黑影从他头顶掠过吓得他魂不附体三步并成两步向屋里逃去。 县衙大门紧闭两个巨大的石貔貅面目显得异常狰狞衙内***全黑巨大的树影下隐约可见门窗的轮廓这时黑影从墙外一株大树上一个轻松的空翻便越过高高的县衙围墙如一片枯叶飘落他警惕地向四周看看覆脸的黑巾上缘一双精亮的瞳子熠熠光又过了半晌眼看约好的时间到了他轻轻打了个呼哨一阵轻微地脚步声便从转弯处传来随即出现一名皂衣公人见黑衣人亮出一块银牌他便焦急道:“那厮很精我送去的茶饭根本不吃一时下不了手。” 黑衣人摆摆手森冷道:“小王爷已经料到他会这样所以我才来他关在何处?你给我前面带路。” “就在偏房请随我来!”. 贾海带着枷锁被关在县衙最边上地一间空房里粗大的铁链穿过他地锁子骨将他圈在一根铁柱上几个衙役则在外间看守他被动了重刑下身几乎被打烂此刻他万念皆灰什么报仇雪恨的大计已离他远去他知道自己此回必死无疑就算李清放过他庆王也不会让他活下去他实在太了解那个狠毒无情之人家族的覆灭早在百年前便注定从他的先祖第一次卖武器给吐蕃人之时到他就是最后一人白天他一切都招了所有的口供都画了押包括他替庆王干的种种丧尽天良之事既然自己必死无疑那他也不会让庆王安度余生。 外间的几个衙役喝了酒已经鼾声大作酒菜香飘来使贾海觉得饥肠咕噜他瞥了一眼脚边的食盘里面是臭鱼烂虾还有一堆散着霉味地糙米饭这是刚刚换过的应该没有毒但这等恶劣地饭食让他如何咽得下去但是饥饿感实在难忍贾海叹了口气只得端起了食盘可就在他拨掉鱼虾刚要吃饭之时头顶上却传来一阵轻响一抬头一个黑衣人已如狸猫般落地他紧紧地盯着贾海狠毒的目光中流露出死神的冷笑。 ‘哐当!’食盘落地贾海的心似掉进了冰窟虽然他知道自己必死但死神真的来临时却又让他感到无比的恐惧。 “来人.喉咙生机渐渐从贾海的眼中消失剑一抽尸体便直挺挺地扑倒在地。 黑衣人又小心地触了他的鼻息确认他已死这才将剑收好纵身向屋顶跃去但他刚刚触到屋顶便立刻现大事不妙屋顶的洞口一支闪着冰冷光泽的箭尖正对准他的面门他身在空中竟无处借力耳边只听‘噗!’地一声黑衣人只觉面门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摔落下地. 次日庆王杀人灭口的消息便在长安街头流传开来大理寺、御史台、刑部的大批官员纷纷赶到万年县县衙将贾海及黑衣人的尸体运走同时也抓走了那个替黑衣人引路的公人中午时分贾海的供词和李清的奏折便悄悄摆在李隆基的御案之上。 第二百四十五章 科举案(七) 李隆基这些天几乎上午都不再来御书房只是午后过来看一看一般只呆一个时辰便走大量堆积的奏折都是高力士在替他批阅这正如温水煮蛙一般当习惯已成为自然便很难再改变财政的好转和可预期的盐税收入反而使得李隆基紧绷的神经开始慢慢松弛渐渐沉醉于夜夜笙歌、梨园琐事之中这是李清推行新盐政之初所预想不到的。 时已近午勤政殿的当值太监开始忙碌起来通风、暖房、放翰林入偏室、通知侍卫清场种种迹象表明皇上即将到来。 “皇上驾到!” 随着殿外一声清亮的喝声大批侍卫、内官簇拥着大唐皇帝缓缓出现在殿外虽然还没有开始处理政务但李隆基的脸上已经疲态毕露眼圈乌青、眼袋明显脚步也显得有些虚浮。 高力士紧跟在他身后眼中充满了忧虑皇上实在是因为纵欲过度安禄山所献的秘方催情强效使他不能自抑这样下去皇上的身子非垮了不可高力士不由暗暗诅咒安禄山给年过六十的人献**其心可诛啊! 李隆基昏沉沉地走进御书房迫不及待地坐进了那个有些陌生的位子里连他自己都明显感觉到已经心力憔悴李隆基闭目半晌眼前的眩晕感渐渐消失他看了看干净光洁地桌面。只零零星星摆着两三份奏折他心中蓦地一松满意地望了高力士一眼其余的他都替自己处理掉了。 “科举情况如何?”李隆基随手捡起一本奏折心不在焉地问道。 “前日已经结束现在正在审卷估计今明两日便会有结果出来。”高力士一边应答一边悄悄观察李隆基的脸色他正在看的奏折是李清刚刚送来。弹劾庆王包庇海家余孽平日欺男霸女、鱼肉乡里随后附的是贾海的供词桩桩件件记录得十分详细。 高力士之所以将这份奏折留下来还是出于护太子李亨的考虑。太子李亨目前的低调表现令他十分满意眼看李隆基地身体每况愈下高力士必须为自己寻找后路李琮登基大典的希望已无此刻大力打击他便是对李亨的人情这笔帐高力士还是会算的。 果然李隆基并没有将高力士的回答放在心上他的脸色渐渐转为凝重眼中不时闪露出恼怒之色。但长期地从政经验告诉他此事只是一个表象。其中必然还有更深的背景想到此。李隆基重重将奏折拍在桌上怒道:“传李清来见朕!”. 李清此刻正在户部衙门里批阅盐铁监转来的报表为防止历史上盐铁监架空户部的重演所以在制定新盐法条例之时特地加上了‘盐铁监的帐表将先呈户部勾判再返还’这一条这样户部实际上便有了监督权。 这时李清的幕僚匆匆进来。急道:“大人皇上圣旨到!” 他话音刚落。几名宦官已经到了门口却没有直接闯入“李侍郎皇上命你火去见驾事不宜迟请即刻跟我们走。” “我知道了!”李清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折子揣进怀里便披上衣服随宦官而去。 不到一刻钟他便赶到了兴庆宫此刻他心中已经想好了腹稿不说他也知道李隆基找他是为何?上一次他是为了推行盐法才饶过庆王不追究他曾刺杀自己但庆王这种人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只有狠狠地教训他才能让他真正害怕、不敢再起恶心。 “禀皇上李清已经带到!” 高力士看见门口宣旨宦官的眼色便立刻向假寐中的李隆基禀报。 “命他进来!”李隆基微微睁开了狭长的龙目帝王地威严渐渐散开来。 不多时李清被带进御书房他急上前一步跪倒行礼“臣李清叩见皇帝陛下!” 李隆基瞥了他一眼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平身!朕有话要问你。” 他举起手中的奏折冷冷道:“这份奏折背后之事你为何不禀报朕。” 李清从地上站起躬身道:“臣并非不想禀报只是有些事尚无直接证据只是臣地推断庆王又是皇长子臣实不敢妄言。” 李隆基脸色稍霁李清的意思他懂庆王地心术他也清楚想必是做了什么大案未遂被李清掩盖过去了李隆基的心中有些感动.李清几次三番维护自己的面子自己这个儿子却不知好歹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侍郎你尽管说来到底生了什么事?” 李清沉思片刻便道:“庆王命海家余孽冒充成都商人在西市场柜坊存了十万贯钱存期三个月但只过了几天他就提取这期间他似乎知道柜坊的钱被借用了时机捏拿得十分巧妙若我们兑付不出信誉将大扫臣只是从生的事情和可能产生的结果来推断并无直接证据。” 李清说得已经十分清楚李隆基立刻便明白过来庆王是想利用朝廷资金紧张来逼迫柜坊使李清的试验失败李清话中的另一层含义李隆基也听出来了‘他似乎知道柜坊地钱被借用’言外之意是指有人与他有勾结共同策划了这个阴谋此人是谁李清不说李隆基也不想问。 “这海家余孽现在何处?”李隆基努力使自己语气平淡但他的手已经微微抖了若李琮真地卷进海家事件中这将是皇室的一大丑闻。 李清淡淡道:“臣本想让他安静消失但昨晚他已经被人暗杀闹出了动静此事现在已经传遍长安想堵也堵不住了。” “什么!” 李隆基紧紧盯着李清见他脸上泰然自若他自然明白这是庆王下的手但闹出动静恐怕就是李清布的局他此刻心中又苦又涩想作又没有理由一口气只得憋回心中。 “那十万贯钱你又如何处置?”李隆基拉长了脸也拉长了声调。 李清不慌不忙递上一 道:“这是这几个月的收支金库将尽这十万贯钱孽既然交代是海家在长安的余产臣便将他没收充公了。” 李隆基没有说话他接过折子翻了翻里面很明显的写了三处宫内支出仅三个月便拨了近五十万贯他脸上有些烫他心中是很清楚仅梨园弟子用金丝银线制的戏服少说就值万贯。 ‘罢了就算是给他一个教训吧!’李隆基暗暗叹了口气奏折一合又还给了李清“此事你便看着办不用再向朕请示朕现在有些乏了。”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李清。 “臣告退!” 待李清退下李隆基的眼睛猛地睁开回头对高力士厉声道:“你去替朕警告那逆子他若胆敢再犯一丝一毫的错朕就贬他为庶人永不准出门!” 高力士刚要走李隆基又叫住了他冷冷道:“你再告诉他他既然有钱没处花从现在起没收他的全部田产再罚他五年俸养。” 高力士心中一寒除了开元二十五年因为皇位而杀三子外这样严厉地处罚儿子在他印象中还是第一次碰到看来皇上今回是动真火了他不敢多说唯唯诺诺领命而去。 李隆基颓然地躺在椅子上他只觉浑身疲惫不堪什么事都不想问、不想管。只想好好睡一觉过了半天他才轻轻地挥了挥手“回宫!”. 庆王府李俅被庆王狠狠责打一顿已经被关了起来罚他半年不得出府李琮地火气已经忿满得无处泄。偏此时杨国忠上门来致歉了。 “不见!”李琮恶狠狠地向桌上一锤庆王府的大门‘轰隆!’一声对杨国忠关上了对于庆王财产、名誉双双扫地杨国忠既担心又庆幸担心自己的儿子因此榜上无名。而庆幸自己没有跟随庆王投钱进去否则也会被李清玩得血本无归直到今天他才算领教到自己老掌柜的厉害。 杨国忠吃了个闭门羹他望着紧闭的朱红大门不见它有半分重新向自己开启的样子只得悻悻地下了台阶他刚要上马车又忍不住走回台阶对着门缝高声叫喊:“请转告庆王殿下杨国忠并无恶意。特向他道歉!” “杨中丞有何事要向庆王殿下道歉?”杨国忠吓了一跳他一回头。却见高力士正背着手、笑咪咪地望着他真不知他是几时来到自己的身后。 杨国忠顿时被惊出一声冷汗。此时此话怎么能被高力士这种敏感人物撞见、听见他干咳两声语无伦次道:“卑职的马车、马车撞了庆王不!庆王地马车卑职特来向他道歉!” 高力士微微一笑略带一点调侃道:“呵呵!原来如此估计是撞狠了。所以庆王不让你进门。”此刻他已经知道适才李清所说和庆王勾结之人是谁了。不就站在眼前吗? “要不要老夫替你叫开门?” “不用!不用!”杨国忠吓得连连摆手“我还有事阿翁请自便。”他两步便跨下十几级的台阶却脚下一滑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上随即从地上弹起拍了拍屁股便仓惶而逃。 高力士一直见他马车远走这才冷哼一声转过身子对着门内不紧不慢道:“告诉庆王就说圣旨到让他出来接旨!”. 且说杨国忠跑进马车后已经是满头大汗他仿佛一个被当场捉住的贼心虚得在自己马车上缩成一团直到马车绕了个弯看不见庆王府他的胆子才慢慢恢复心中的疑问也随之大涨起来‘高力士来找庆王做什么?难道是皇上有什么旨意不成?’ 他越想越有这个可能现在庆王包庇海家一事长安都传遍了皇上岂能不知道?事情和他也有关系他的心就仿佛猫抓一般即想回去看看可是又害怕再被抓住犹豫了再三杨国忠才拿定主意“算了是死是活庆王都和他没关系了不去看也罢!” 他一声命令马车加而行远离那个是非之地眼看要到府上忽然前方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只见十几个公人端着红彩正喜气洋洋向他府上走去“啊!难道是. 杨国忠立刻反应过来这一定是自己地儿子中榜了。 “喂!你们等一下!” 杨国忠跳下马车张臂拦住了几个报喜官的去路声音有一点颤抖地问道:“可是杨暄中榜了?” 杨国忠现在是京兆尹报喜官哪能不认识他立刻弯腰媚笑道:“恭喜杨大人了杨暄高中甲第第四名卑职特来报喜!” “啊哈!”杨国忠一蹦老高儿子居然中了第四名他摸着胡须嘴已经笑得合不拢“实在是好!虎父无犬子啊!” “你们继续!”杨国忠转身便往回跑他要拜祭祖宗、要感谢上天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儿子找出了接彩。 “老爷大公子从前日下午出去便没有回来过。”大管家怯生生地望着杨国忠老爷跑得气喘吁吁远处锣鼓喧天他自然明白生了什么事杨暄此刻恐怕还在妓院里快活呢! “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将大公子找回来?” “给老子快点去找!”杨国忠狠狠地踢了管家屁股一脚骂道:“若半个时辰内找不回来你就给老子去田庄种地!” 锣鼓声已经到了大门口依然不住手的敲打这样大的动静早引来了大批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皆感到不可思议一贯不学无术、贪财好色的杨家大公子竟然中了进士这不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此刻长安城到处都是报喜的官员披红带彩背着装喜钱的大口袋在长安各坊之间四处流窜。 第二百四十六章 科举案(八) 科举放榜的这一刻终于来临阵阵锣鼓声、爆竹声、欢呼声在平康坊此起彼伏但这只宛如大海上几朵小小的浪花数万士子只录取不到两百人绝大多数士子都沉默了或长叹一声收拾行装准备明年再来;或睁大眼睛寻找官官勾结的迹象为自己的落榜寻找一个心理安慰年年皆是如此。 但今年他们似乎闻出一点了味道一条小道消息悄悄在士子们之间流传这次科举录取的进士有一半都是长安豪门权贵的子弟其中第四名居然是太府寺卿兼京兆尹杨国忠之子杨暄而第八名是御史中丞张倚之子张奭这就有些暧昧了不管人们是否了解他们的才学但前十名就有两个高官子弟既非世家大族、又非书香门第尤其是杨国忠不就靠裙带上爬的吗? 一时间长安市井议论之声大起但士子们的猜疑似乎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时间在沉默中悄悄流逝转眼便到了第三天。 这一天清晨李清刚到户部衙门却忽然接到会昌县衙急报会昌县柜坊昨夜失窃二百贯未入库税钱被盗这是柜坊成立以来的第一桩盗窃案事情不是很大但会昌县距长安很近一旦消息传开将影响极坏刚冲开的茶还没有喝一口李清便翻身上了马在一众侍卫的护卫下匆匆赶去。 会昌县是在天宝三年由新丰县改名也就是今天的临潼县规模宏大的山华清宫便在该县境内离长安约六十余里李清一行人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时辰便赶到事地。 会昌县柜坊位于县城北门原是一处杂货铺掌柜死后财产无人继承便收归官府县里的官家柜坊成立后此铺子就改成了营业之所。 问题出在杂货铺的结构上它的墙是用黄泥夯成并非用青石修砌结果被人在夜里用水湿了墙掏出一个大洞将尚未来得及送到长安的二百贯钱偷走了还好帐簿未损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衙役已经封锁了现场伙计和执事都被请到衙门里去问话这其实只是一种例行手续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更没有后世高科技提取指纹等等是一桩典型的无头公案李清来这里要做之事主要是表个态给事情定性尽快消除影响、恢复柜坊的正常营业至于破案抓人那并不是当务之急只一个时辰掌柜和店员们开始66续续返回填堵了墙壁上和管理上的双重漏洞重新开张营业这件偷盗风波便暂时过去了。 回去时李清走了另一条道也就是穿过骊山、绕过华清宫回长安他是想认一认路李隆基几乎每年都要来华清宫过冬这条路会少不了来回跑。 一行人沿着山麓前行这一带风景秀丽官道上浓密的参天古树遮天蔽日清风徐徐耳边充满了欢快的鸟鸣声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显得十分幽静。 “都督前面二里外好象有几辆马车挡住了去路。”荔非守瑜催马上前遥指远方道他眼力胜于常人老远便见官道转弯处停有马车。 李清顺他手指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又走了数百步这才现远处果然横着几辆马车再往前便是上山的路口隐约可见一条狭窄的白色山路蜿蜒向上。 “他们挡路干什么?” 马车横在官道上挡住了去路几十个面目凶横的家丁见有足足有两百多官府之人骑马过来不敢招惹急命车夫将马车赶停到一旁让路李清不由放慢了马一边走一边诧异地打量这帮目光凶狠的家丁。 又走了一百多步却见对面还有几辆马车拦住另一头的路而中间正是那条上山的小路李清渐渐生了疑心他抬头向山上望去只见山上十分安静看不出有任何不寻常之处。 “守瑜你看出什么了?”李清回头问道。 荔非守瑜打手帘看了半天也摇摇头道:“我看不到动静不过我以为越是这样平静倒越是其中有鬼。” “和我所见略同。” 李清转身荔非元礼使了个眼色他会意地点点头在靠近一丛树木的刹那荔非元礼轻点马鞍庞大的身躯竟象一纸剪影般飘去瞬间便消失在树丛之中。 一行人过了拦路之车又行了百步在一个转弯处停了下来等候荔非元礼的消息约过了两刻钟只见他从树丛中钻了出来满脸神情古怪、强忍住笑意荔非元礼从树上飞身跳到官道上竟忍不住捂住嘴笑弯了腰。 荔非守瑜急得埋怨道:“大哥就别笑了你快点讲吧!到底看到了什么?” 荔非元礼喘了口气道:“我看见了人肉大阵光天化日之下十几对男女聚在 里干那种事。” “什么?”荔非守瑜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都是些什么人竟如此**?” “不知道不过从他们脱在地上的衣服来看应该是读书人。” 荔非元礼见李清目光寒冷、面色阴沉似水脸上的嬉笑之意便收敛起来小心地补充道:“那些女子个个都浓妆艳抹、放荡肆笑象是妓女。” “够了!”李清打断了他的话白日昭昭之下竟然生这种事李清脸色铁青他手一指荔非兄弟令道:“你们带弟兄们将这些混帐统统抓来谁敢阻拦反抗就给我狠狠地打!我倒要看看这是谁家的子弟?” “遵令!” 两百多侍卫在荔非兄弟的率领下飞驰电掣般向路口冲去几十个家丁见势不妙纷纷掉头便逃几个不知好歹之人拔刀冲上却三两下便被打得手断脚折瘫软在地众侍卫随即跳下马如逆流的潮水向山上冲去。 片刻之后尖叫哭喊之声渐渐传来越来越近最后数十名衣裳不整的男女被押下山来光着脚手放在头顶上个个眼中惊惶不安走在前面的几个则被打得鼻青脸肿走路一瘸一拐。 “都督就是他们!” 荔非守瑜递上一包搜来的学籍“都是长安人大多数还是今年的新科进士。” 李清接过随手翻了翻一一念他们的名字:“郑愚、刘参、郭保衡、王冲、张道隐. 一群年轻人吓的瑟瑟抖纷纷跪倒在地苦苦哀求李清放过他们这一次。 “亏你们都枉读了圣贤书!” 李清的眼睛狠狠一瞪对他们厉声道:“你们要**就去青楼妓院关上门便可也无人会阻挠你们而你们却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集体宣淫做如此败坏道德的丑事若你们这种人也能为官为吏、去教化百姓岂不成了我大唐天大的耻辱!” 他一挥手恨道:“将他们统统给我押回长安去吏部备案!” 说到此李清心中忽然一动这倒是一个给杨慎矜解套的机会在他的计划中要想这李林甫即将的难中保住杨慎矜其一是让杨父装疯躲王:=.干系这倒是个机会了杨慎矜顺水推舟可以不落痕迹地化解这次危机。 想罢他再不管这些士子的苦苦哀求手一挥令道:“给我带走!” 侍卫们如狼似虎地冲上来拖起瘫软在地上的士子和妓女将他们塞进几辆马车关了起来马车随即隆隆起步在一片叫骂与哭喊中向长安进. 当李清在黄昏回到长安之时皇城的朱雀门附近已经聚集了数百名对这次科举不满的河东籍士子他们扛着孔夫子的画像群情激昂纷纷声讨科举舞弊。 在他们前后左右大批金吾卫已经严正以待只要这群士子做出什么稍稍出格之事或说什么不敬之言金吾卫就将出手强行驱散他们。 随着夜幕降临事态开始扩大闻讯赶来的士子们越来越多他们一声不语地坐在地上用沉默来表达他们的抗议朱雀门外黑压压坐满了上万名士子。 李林甫已经出来表过态他拍胸脯表示他一定会将此事禀报皇上严厉审查是否有舞弊之处这便是李林甫等待的机会他原意是想怂恿李清替他出面揭杨国忠科举舞弊以便引此案李清也答应了但庆王一案后他似乎闻到点什么又对李清不放心起来便改变了策略转而挑动士子的不满来创造机会现在他已经成功了李隆基已被惊动特地派宦官来打听究竟生了何事? 李清已经将那群士子秘密关押起来此刻他快马加鞭在和时间赛跑他必须赶在李林甫被皇上召见前让杨慎矜先一步提交报告否则杨慎矜就要为吏部失职而扛上责任战马飞快地穿过几条小街很快地在杨慎矜的府前停了下来。 李清飞身下马几步便跑上台阶用力砸门几个家人开了一条缝忽然认出他就是老太爷寿辰那一天披麻戴孝上门闹事之人。吓得‘砰!’地一声又紧紧将门关闭。 “你快给我去转告杨侍郎再不见我他就死无葬身之地。” 但李清说了几遍里面依然没有动静也没有人去替他传话李清勃然大怒立刻回身对手下令道:“你们且过来给我将门撞开!” 第二百四十七章 科举案(九) 李清悄然离开杨府时天已经黑尽了朱雀门前的士仰着倔强的头颅席地而坐 十年寒窗换来的伤害是李林甫的甜言蜜语所不能抚平他陛下的敕令这是李林甫既盼望可又有一点担心的他盼望事情闹大能引起李隆基自己的足够重视主动召他的来问对可又担心这些士子激愤之下有过将在不眠和等待中度过。 一辆马车从士子们的最外围悄然路过仿佛一只蹑手蹑脚的猫李清透过车窗的缝隙默默地注视着朱雀门广场上一张张单纯而坚决的面孔数万驻守长安的士兵将朱雀门围得如铁桶一般手中的火把将天空映得通红李清仿佛看到了他们燃烧着的青春与漏*点为了十年寒窗的汗水去追求大唐科举的公平与公正。 他随手拉上车帘马车里又重归于黑暗青春燃烧的年代已经过去官场的无情使他的心渐渐变得冷酷他在奋力推动大唐之船慢慢掉转方向可他走的每一步都布满荆棘需要用铁和血来换取。 他少年时曾唾弃的一切此刻都需要俯身一一拾起比如结党所谓党派就是利益同盟共同的利益将他们联在一起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是渺小需要更多的人为他们的理想而奋斗。当他们地利益得到保障之时这艘大船也就自然而然改变航向。 马车渐渐远离了朱雀门周围变得安静而黑暗前面是十王宅、再往前便是百孙院马车从庆王府前一闪而过李清忍不住再一次拉开了车帘大门禁闭隐约可:的皇长子几时才能得到教训不要再招惹自己李清摇了摇头他与庆王的仇恨已经越结越深无法善终或许。只能由结。 “老爷广平王府到了!” “你稍等一下我很快便出来。” 李清吩咐了一句便快步走上台阶他敲了敲门片刻侧门‘吱嘎!’一声开了门房探出头看了看李清迟疑一下问道:“你找谁?” “请通报广平王殿下就说李清有急事找他!” “你就是.“小王爷刚从东宫回来。侍郎请稍侯小人这就去禀报。” 片刻。李俶飞奔出来拉着李清的手嘿嘿直笑“李侍郎在扬州风光我却挂了个盐铁使之职闲在长安虚度光荫。” 自上元节后他就没见到过李清他的父王在极端劣势下终于保住了太子之位这完全得益于李清的策划李俶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他地心中对李清充满了感激。 李清哈哈一笑他着实喜欢这个充满朝气与活力的年轻人。便搂住他的肩膀笑道:“今天我就是想找一件事给你让你帮个忙!” 既然李清来找自己就说明自己有那个能力办得他所托之事李俶的眼睛连眨都不眨便毫不犹豫道:“侍郎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力!” “好!我喜欢爽快之人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边走边说!”李清一把拉了李俶便出门上了马车. 马车按原路返回在寂静的大街上只听见‘嗒!嗒!’的马蹄声和车辘转动地声音李俶上车已经好一会儿李清却一句话也没错既不告诉他要他帮什么忙也不告诉他现在要去何处? 李俶也一言不只静静的坐着黑暗中只看他一双晶亮的眼睛车厢里一片沉寂眼看要到朱雀门远方的天空映出了红光李清方淡淡道:“我要你去一趟高力士府上最迟在明日上午让皇上看到一本奏折。” 既然高力士还是在赌注押在太子李亨的身上那皇长孙李俶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但李清还有一个更主要的目的就是要让李俶尽可能去接触这个大唐历史上最位高权重的老太监让高力士切实体验一下太子李亨最大的一张牌。 “是谁地奏折?”沉默了片刻的李俶终于忍不住出口相问。 马车开始过朱雀门“你自己看吧!”李清微微拉开车帘一片红光映入车中李俶神情诧异他凑上前向外看去只见军队里三层外三层将朱雀门一带围得严严实实足足有数万人之多 透过军队间地缝隙地上坐满了一排一排的士子少说也有万人皆沉默不语。 “你再看看城楼上。” 李俶抬头看去只见城楼上站着近百名官员中间一人似乎就是右相李林甫他霍然回头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之色那眼神分明在问:“究竟生了什么事?” “传闻这次科举有严重地舞弊行为两位主考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公布了录取名单士子们认为阅卷时间不应这么短便认为有很多人是事先已内定从下午开始他们就渐渐聚到这里来了。” 说到此李清亦冷冷笑道:“这里面涉及到杨国忠之子和张倚之子李林甫便想利用这次机会棒打两杨。” 李俶想了想又问道:“一杨是杨国忠我知道那另一杨呢?难道是杨慎矜吗?” 李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笑道:“你能想到是杨慎矜就已经很不简单了本来我也以为只会是杨国忠倒霉所以我还原打算推波助澜但王忽然弹劾杨慎矜之父却提醒了我李林甫要对付之人决不只杨国忠那么简单他更深的想法是要清理吏部。” 李俶恍然大悟急接口道:“所以你让找去找高力士就是要保杨慎矜么?” “不错!不错!”李清连声赞叹“头脑清晰、反应迅捷不愧是皇长孙。”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奏折递给了李俶便低声道:“这是杨慎矜写的折子你见到高力士就说是章仇兼琼去了东宫这是你父王让你转交给他的切不可提到我听见了吗?” 李俶见李清说的郑重便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大不了就拼着责打一 定不会出卖你。” 李清听出他的心中有些不甘便笑道:“其实高力士也不会相信你的话算了!就不为难你你照实说就是了。” 李俶的脸一红略有些难为情道:“侍郎其实我. 李清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捏诚恳地道:“我之所以全力助你父王是因为我相信你将来会是一个好皇帝能带我大唐走向中兴我将所有的宝都押在你身上了你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李俶轻轻拍了拍李清放在自己肩头的手默默地点了点头. 高力士刚刚从李隆基身边回来伺候了皇上整整一天他已经疲惫不堪此刻他正一边在木盆里烫脚消除疲劳一边轻轻地用手揉着已经笑得隐隐酸的腮帮子。 在他的膝盖上摊着一本只看到一半的奏折而在书房的桌上还堆着几十本他要将它们都处理了才能休息入睡替皇上批阅奏折这是让无数人想都不敢想之事个哈欠随手将看到一半的奏折一合扔到一边又大声问道:“阿才朱雀门那些士子们散了吗?” 阿才是他大管家之子精明能干深受高力士的信赖他所掌握的耳目都是通过此人向他传递消息。 阿才走到门口。垂手向高力士回复道:“老爷还没有李相国也没有走看样子今天晚上是不会散了。” 高力士眉头一皱这帮士子仅仅凭阅卷时间短就认为是科举作弊却拿不出半点证据又用这种聚会静坐地方法来逼迫皇上到最后只会适得其反.实在是天真啊! 他摇了摇头。眼一抬见阿才还站在那里不动不由奇怪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刚才门房传来消息说广平王想见老爷现在还在门房那里等侯。” “广平王?” 高力士诧异忽然又一转念。难道是太子找自己有事不成“快快将小王爷请到我书房来千万不可怠慢了。”. 李俶被领到书房又等候了片刻才见高力士背着手慢步而来他立刻上前见礼:“李俶参见阿翁!” “呵呵!小王爷还是第一次来我这里吧!” 高力士拉过李俶的手上下打量他一下见他举手投足间干净利落又不失谦恭礼数气质硬朗但眉宇间却又透出淡淡的书卷味不由暗暗点了点头。果然是大器不凡难怪陛下那么看重他。 “来。咱们坐下说话。”高力士将他按坐在椅子上这才回到自己的位子。和蔼地笑了笑道:“这么晚来找我可有什么事?” 李俶从怀中掏出奏折双手递了上去“这是吏部杨侍郎的一份折子阿翁不妨看一看。” 高力士接过折子却不看它只将它放在几上。凝神了半晌才道:“小王爷以后还是要常呆在百孙院中少出来走动。你明白吗?” 这是高力士含蓄的劝告‘是非皆因强出头’若李俶的身影频频出现在王公大臣的家中若再被有心人弹劾那时李隆基对他地印象就会大打折扣从而会影响到李亨的太子之位。 “是!多谢阿翁教诲。”李俶惶然而立向高力士施礼致谢又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高力士笑着点了点头翻开奏折看了看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忽然若有所悟急道:“这绝不会是你父亲让你来的是谁?你要老实告诉我。” “是户部李侍郎。”李俶低声道。 “老夫就知道是他!”高力士淡淡一笑自言自语道:“既然能让杨父装疯我说他怎么会没有下一步。” 他老眼一挑又问道:“李侍郎可在门外?” 李俶点了点头在高力士犀利的目光下他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他面前无处躲避。 高力士的表情仿佛是中了小奖一般他微微一笑回头嘱咐道:“阿才去门口将李侍郎请进来。” 片刻李清悠然走进了高力士地书房他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以李俶的稚嫩哪里能瞒得过高力士的毒眼。 “深夜打扰阿翁的休息李清罪莫大焉!” 高力士望着李清的从容的笑意忽然有一种上当的感觉这小子鼓动广平王出头恐怕真正的目的是他本人想进自己的书房吧! 他冷冷一笑道:“既然来了却躲在老夫门外怂恿一个孩子来出头露面侍郎地小算盘当老夫不知道吗?” 李清歉然再施一礼道:“阿翁说的是是李清做事不周请阿翁见谅!” 高力士点了点头将李俶先请到隔壁小会客室这才对李清道:“其实你地心思我明白只是太子之位尚不稳广平王还是不宜多出头。” 李清默然高力士说得不错自己的侥幸心理是不妥‘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若不加收敛一旦被庆王、杨国忠之流看到必将会掀起一场风波。 高力士见李清知错便宽容地笑了笑道:“其实咱们都是一条船上之人我为其父、你为其子道殊途同你上元节保了太子老夫焉能不知只是有些事还是要事先和老夫沟通才行。” 话只能点到为止高力士话题一转又笑道:“以后老夫地大门你随时可以进来不要再鬼鬼樂樂支使一个孩子来探路。” 李清一笑他沉思一下指了指高力士手上的奏折索性也将话挑开了说“这次科举舞弊我知之甚深杨侍郎之位事关重大所以我连夜来找阿翁求阿翁将此奏折赶在陛下召见李相国前让他先御览。” 高力士笑而不语只将奏折又看了一遍方淡淡道:“此等有伤风化之事虽不必让陛下亲自过问但老夫也认为应严加惩处也罢!看在广平王初次上门的面上老夫助你这一遭。” 第二百四十八章 科举案(十) 天色朦胧四月凌晨的劲风吹散了灰白色的迷雾长安渐渐在新的一天苏醒过来朱雀门的广场前横七竖八睡满了矜持的士子们他们放下了读书人骄傲的身段在沉沉的夜幕里迷失在极度的困乏之中但李林甫高明的政治手腕无疑使他成为这次科举潮中最大的赢家夜里他紧急调运近万条军用被子和大量干粮给化的举措使无数处于弱势的士子们无不感激涕零李林甫在士林的声望也因此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太阳刚刚浮出地平线已经变得贪睡不起的李隆基意外地早早来到御书房里昨日士子潮使他意外地听到一条传闻今年的科举存在着极大的舞弊嫌疑不管这条消息是真是假都无法使李隆基在温香软体的芙蓉帐里继续睡下去了。 御书房似乎没有适应老主人的突然到来冰冷的四壁、凌乱的书桌以及尚拉着厚厚窗帘的房间里还留存着昨日的气息几名正在收拾奏折的太监被李隆基的忽然闯入惊呆了但片刻后便清醒过来一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乱糟糟的书房和起伏不停、象蚊子一般鸣叫的哀求声顿时触犯了龙颜李隆基勃然大怒阴沉着脸对身后的高力士厉声喝道:“今天的当值奴给朕统统拉下去杖毙!” 当值奴指地是宦官。后面的当值宫女、当班侍卫无不暗暗捏了一把汗眼睁睁地看着如狼似虎的侍卫们将十几个太监拿翻象狗一般拖了出去求饶声渐行渐远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紧张得让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浑蛋!还不赶快收拾书房。” 高力士的一声断喝仿佛巫师的解定咒语立刻让几十个呆立的宫女忙碌起来开窗、通风、烘香、整理、清扫、暖房。只片刻功夫书房里便阳光明媚、清香满屋。 李隆基脸色稍霁转头问道:“大将军朕要召集的大臣可通知到了?” 高力士急忙躬身道:“老奴都连夜通知到了巳时正在知政堂集中。” 李隆基点了点头眼一瞥。见高力士手中拿着一本奏折查询的目光便向他望去高力士连忙恭身递上“这是吏部杨侍郎弹劾一些新科进士有伤风化地折子老奴正要批转给李相国。” “有伤风化?” 或许是人性猎奇的本能李隆基顿时有了几分兴趣随手接过奏折“且让朕先看一看。”. 时间渐渐推移再过一刻钟便要到巳时(上午九时)受诏到兴庆宫议事的大臣们早已从家中出。各怀心事地向兴庆宫赶去。 最后一个到来的是这次科举舞弊风波的主角杨国忠。他心情颇为紧张做梦也没料到士子们会掀起如此大的声势。而且矛头直接对准了他本人他是京兆尹维持京中治安良好是他地职责所在但他此时却不敢露面而是将应付士子潮一事扔给了少尹鲜于叔明。 杨国忠两腿软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进了兴庆宫知政堂上各朝廷重臣皆已到场各自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这次科举的两名主考官达奚旬与苗晋卿皆未到场这让杨国忠冰透的心又生出一丝希望来。难道皇上只针对士子闹事并不是科举舞弊之事吗? 杨国忠顺着墙边溜进了知政堂李林甫却早就等着他的到来经过不眠的一夜他依然精神抖擞眼睛里洋溢着兴奋目光依然犀利一眼便瞧见了躲在墙角的杨国忠他笑呵呵走上前半开玩笑道:“杨中丞身为京兆尹却让老夫彻夜不眠替你当班这是何道理?” 杨国忠的腿抖得更厉害他急忙弯腰陪笑道:“相国说笑了杨国忠人微言轻哪能和相国的德高望重相比再者我已命鲜于叔明去劝说士子们但却没有什么作用。” 李林府伸手摸了摸硕大的鼻子眯眼一笑道:“听说杨中丞长子高中第四名老夫这里先恭喜了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杨国忠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仿佛行窃时被抓住一般颤抖着声音道:“侥幸!侥幸!只是侥幸罢了。” “皇上驾到!”随着一声高亢的尖呼声大堂内立刻安静下来片刻面色阴沉地李隆基在侍卫们的簇拥下缓缓从侧门走进。 “臣等参见陛下!”十几名大唐重臣一起躬身施礼。 李隆基坐正轻轻地摆了摆手“各位爱卿请坐!” 知政堂宽大敞亮仿佛一个小殿这里平时是宰相们开联席会议讨论军国大事和国计民生地地方但今天的气氛却异常紧张十几个太监被杖毙、皇上脸上地阴冷表情、漫天飞舞的各种流言种种迹象表明今天的小朝会将会有大事生。 知政堂里静得只听见每个人沉重的鼻息大家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李林甫坐在右第一位在他正对面左第一位坐的是门下侍中、左相章仇兼琼往下则是尚书左右仆射、各部尚书以及被诏来的相关官员杨国忠坐在右倒数第二位旁边是李林甫的头号悍将王:而在他的斜对面却是吏部侍郎杨慎矜。 杨慎矜地心情同样忐忑不安昨晚李清连夜寻到他向他讲了问题的严重性和李林甫大棒所指他当即按李清地授意写了弹劾新科进士集体宣淫的奏折又由李清想办法通过高力士递给了皇上但李清并没有给他一个确定的答复杨慎矜紧张地向御案上偷眼望去那里放着几本奏折也不知有没有他的那一本他又看了看皇上背后站着的高力士他面上毫无表情杨慎矜心中不由打起了鼓毕竟时间太短李清能办得到吗? 李隆基一声轻咳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他扫了一眼每个人的表情用他那威严而不容抗拒的声音缓缓道:“昨夜朱雀门生之事想必众爱卿都有耳闻今天将各位召集就是想和大家一起商讨此事士乃立国之梁切不可有半点轻慢。” 基看了一眼李林甫道:“朕知道相国为解朕之忧一但事关重大还是烦劳相国讲一讲此事的起因和现在的进展。” “臣遵旨!” 李林甫起身微微笑道:“先给陛下报告个好消息经过臣一夜的安抚士子们情绪已经稳定只要我们给一个说法他们便立刻散去。” 李隆基听事情已经有了转机不由大为放松立刻追问道:“他们要什么说法?” “这正是臣想向陛下先禀报之事!” 说到此李林甫的眼角有意无意扫了一眼杨国忠和杨慎矜肃然道:“自我大唐开科取士以来天下英才方可有机会位列朝班我大唐也才能强盛至今所以说科举是我大唐第一制度也不为过既为取天下才那公平、公正唯才是举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科举年年举行但惟独这次科举取士的结果却不被众士子接受为何?传闻有人徇私舞弊令士子们心寒所以他们要求朝廷澄清舞弊传闻还科举一个清白。” 这时对面的章仇兼琼接口道:“那依李相国之意如何澄清舞弊传闻?怎样才能还科举一个清白?想必李相国早有腹案不妨直接说出来。” 李林甫明白章仇兼琼之意他如何肯将此事揽到自己头上便淡淡一笑道:“陛下是问我士子们要什么说法。我自然要转告他们地呼声。” 他从座位上走出来向李隆基深深施一礼道:“他们要求对已录取的士子进行再一次考试如真有舞弊希望朝廷能一查到底不管涉及哪一个官员都要严加惩治。” 李隆基的眉头微微一皱前一个要求可以答应但惩处官员是朝廷之事。还轮不到这些读书人来指手画脚。 “陛下臣以为李相国说得极是若不一查到底且严加惩处岂不是寒了天下读书人之心?” 说话的是尚书右仆射陈希烈自他让出左相之位。升任尚书右仆射这个闲职后便再无干政的机会今天难得来参加这次小朝会他不知道中间生的详情还以为是李林甫在对付章仇兼琼他顿时来了劲若章仇兼琼倒了他的左相之位说不定又能恢复所以他一见李隆基迟疑还当他是想保章仇兼琼。便再也忍不住站起身力挺李林甫。“微臣强烈建议由李相国全面负责此事还天下士子一个说法。让天下读书人都沐浴陛下的恩泽。” 李林甫见他说得慷慨激昂、唾沫四飞真恨不得上前将这个乱放屁地蠢货掐死自己想尽办法要脱开干系他却要将自己往坑里推一旦得罪了贵妃这枕边风也够他喝的。 章仇兼琼呵呵一笑也起身应道:“微臣也赞同陈大人的举荐此事确实由李相负责最为合适。请陛下考虑。” 陈希烈大愕难道自己错了吗?他眨巴眨巴小眼睛。茫然地向李林甫望去却见他在拼命推却此事。 “陛下臣十分愿意为陛下分忧但为臣公务繁重恐怕没有时间详查此事反而会误事臣倒以为张尚书是我大唐公认的文坛领袖在士子中享有崇高的威望此时张尚书来主持最为合适。”李林甫虚晃一枪将目标又对准了户部尚书张筠。 李隆基见二个相国一攻一守明争暗斗心中不禁连连冷笑他笑了笑止住了所有人的话 “此事就由朕来决定!” 大堂里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都在等待李隆基地最后决定。 李隆基回头先对张筠道:“李相国说得对张尚书在士林中威望极高朕亲自出一份题就拜托张尚书当一回主考官在宣政殿进行殿试。” 张筠无可奈何只得点头应了李隆基满意一笑随即细长的龙目一挑一道厉芒直射坐在最后的王:|&1t; 王:;. 李隆基微微笑道:“在朕的印象中最合格的御史中丞便是王爱卿既铁面无私又有雷霆手段若张尚书的考试现真有问题这调查一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 “臣遵旨!” 李隆基各打了五十大板这才又对李林甫道:“朕已经做出了安排就麻烦相国再去给士子们说一说要他们相信朝廷早一些散去不要再让朕为难了。”. 且说杨国忠听说要再次考试他的心仿佛掉入了无底的寒窟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向下坠落他如行尸走肉般挪出兴庆宫时裤裆早已经变得湿漉漉了他打开车门刚要爬上却忽然听见有人似乎在叫自己一回头却见是兵部尚书裴宽站在自己身后脸上充满了笑意。 “裴大人. “呵呵!没事我见杨中丞出宫时有些失魂落魄便想过来看看。” 他狡黠一笑眼中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老谋深算拍了拍杨国忠地肩膀意味深长道:“既然来了兴庆宫怎么不去见一见贵妃娘娘?” “我一个男人无诏怎么能随便进内宫!”杨国忠刚说完他忽然恍然大悟指着裴宽结结巴巴道:“裴尚书的意思是. “老夫什么意思也没有。”加地杨国忠一个人丢在路旁。 “事情紧急但自己又见不到玉环这可怎么办?”杨国忠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背着手在马车旁走来走去“要不然让裴柔进宫?” “不妥!不妥!她与玉环老娘地关系一向不好玉环未必肯买她的面子。”杨国忠随即否认了这个念头。 杨国忠忽然停住了脚步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他嘿嘿一笑自言自语道:“此事为何不去找她帮忙?” 第二百四十九章 科举案(十一) 杨国忠连家也没回便急匆匆赶到杨花花的新府邸只有通过她才能立刻见到杨玉环解开他脖子上慢慢勒紧的绳套。 准确的说杨国忠并不蠢他只是缺乏政治经验预见性也弱象他儿子参加科举一事就没有足够的预防方案现在事情出来了才临时抱佛脚但通过此事杨国忠也意识到李林甫开始对他下手了。 此刻他闭上眼睛身子随着马车轻轻摇晃势单力孤的任人宰割使他痛彻至心他现在才真正意识到了党阀的重要他现在确实需要进入一个利益集团相国党自然是回不去了章仇党也不可能要他当朝两大集团都抛弃了自己也只能另想他途了。 杨国忠由此想到了朝中的第三大势力:裴家刚才裴宽对他的暗示他开始回过味来这决不仅仅是一个简单暗示这是一个强烈的信号裴宽想将他拉过去从而组建朝中的第三大党:裴党。杨国忠的嘴角不由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好一个不露声色的老狐狸自己有贵妃撑腰他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加入裴党也是可行但经历这次教训杨国忠开始意识到家族力量的重要性只有杨家的人才会真正维护杨家的利益。 杨花花至进京以来一直便寄住在位于兴道坊的太平公主旧宅不过现在她已经正式成为这处豪宅的新主人宅子太旧好几处偏房都有点漏雨翻新是必须的钱也不愁皇帝妹夫一下子拿给她两万贯翻修钱足够她新建一处宅对于住房杨花花有着特殊的情结她在导江县乡下那栋四面透风的破屋子实在留给她太深的刺激她曾经誓只要她有钱她一定会修一栋比县衙还要的气派的住宅如今她却拥有一栋王侯的宅子这怎么不让她牵心挂肚从破土动工以来她将整个心思都放在了这栋寄托了她无数梦想和期望的大宅之上。 她不懂得幽深与含蓄之美将遮去一半月光的花园镂空墙统统敲掉她喜欢一览无余地看到花园;而花园里名贵而稀少各种奇花异草也被她一一铲去改种成大片大片艳丽而俗气的月季花和各种果树她喜欢在秋天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香甜的桃李之味;淡雅的白墙黑瓦也一概拆除换成色彩亮丽充满了富贵之意的红墙黄瓦。 她自己住的屋子最要讲究真材石料用的每一块青石都要亲自查验对于一个单身女子还有什么比房子和钱更重要的呢? “夫人杨三爷在府外有急事求见要不要让他进来?” 杨三爷自然就是杨国忠这几天一些鼻子比狗还灵敏的官员嗅到了杨花花的政治台阶于是送钱送礼的、求婚的、攀亲的天天络绎不绝使杨花花不胜烦扰、严重地分散了她对房子的关注程度最后她一道严令不管是谁修房子期间一概不见但杨国忠是她的堂兄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过难以告人之事。 “让他进来吧!”让杨国忠看看他的新家这也是杨花花很乐意做之事。 杨国忠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穿梭往来的瓦工泥匠生怕被他们身上的灰浆污了衣服穿过一道刚刚砌好的新墙老远便看见了正在监工的杨花花她穿着一件粗麻长裙或许原本是蓝色但现在已经浆洗得白两个月未见她的身子明显长胖了许多腰肢和臀部连成一个桶形裙外露出的一截小腿也和刚栽的树木一般粗细这使得原本有点其他想法的杨国忠立刻改变了主意午饭还是去怡心楼吃更有味道。 “三姐救我!” 杨国忠仿佛受了委屈的儿童竟跪在杨花花面前声泪俱下泪水说来就来眼圈也红了杨花花顿时吓了一跳刚准备向杨国忠炫耀房子的词句也忘到了脑后。 “三哥生什么事了?”杨花花赶紧拉着他进了屋杨国忠是堂堂的京兆尹这么多工匠都看着呢!他杨国忠不想要面子可她杨花花却丢不起这个脸。 “好了别在老娘面前装嫩了有什么屁就快放!” 杨花花将杨国忠拖进屋立刻就变了脸她自己虽然没读过几年书却景仰那些有学问的饱学之士从前村里举人是她家的常客总爱在她面前卖弄文采吟咏一些淫诗艳曲助兴现在见了世面才知道村里的举人不过是文人中最没出息的小虫。现在她连举人都不屑一顾更何况是小混混出身的杨国忠呢? 杨国忠见悲情牌被看穿立刻抹去眼泪道:“三姐李林甫那老贼设计害我我再不想法子 矣!所以我想去找四妹帮忙可又进不了内宫只能我去传个话无论如何要帮我这一遭。” ‘嗤!’杨花花的鼻子一声冷哼瞥了一眼杨国忠道:“一个堂堂的大男人、三品要员却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那李林甫难道没有害怕之事吗?你抓住他的要害做一篇文章不就行了吗?自己不动脑子动不动就要四妹帮你连我都替你害臊。” 杨国忠脸一红心中有些恼火但此时需要她帮忙传话倒不敢得罪她便唯唯诺诺道:“三姐教训的是以后我一定自强不过这一回时间上已经来不及求三姐今天就要进宫让四妹无论如何要救我这一次。” “进宫嘛!倒也可以” 杨花花伸了个懒腰暧昧地瞟了他一眼眼中几乎就要挤出水来嗲声道:“那你要怎么谢我才行?” 正如杨花花对男人开始有品位要求一样久历花丛的杨国忠对女人也开始挑拣起来他偷偷瞥了一眼杨花花的水桶腰回忆起她的索要无度心中不禁和怡心楼头牌红妓白嫩结实的身体比较了一番又想着她细腻而体贴的口活心中一热决定午饭还是去怡心楼吃。 可惜我们的杨国舅是属于那种鼻子不太灵的人尚不知杨花花在李隆基面前也能说上一二句话有时甚至比杨玉环还管用现在杨花花在他眼里只是个传话的人实在不必去费那样大的体力和精神便陪笑道:“三姐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杨花花见他不解风情不由有点恼羞成怒冷笑一声道:“现在老娘眼中只有钱拿五千贯来你多大的问题我都替你摆平否则现在你就给我滚!” “五千贯!”杨国忠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来他咽了一下唾沫眼珠一转涎着脸上前笑道:“不如我替三姐松一松筋骨以前那些手法我还没忘呢!” 说完他一双爪子便向杨花花的后肩上搭来不料杨花花‘啪!’地一掌将他手拍开柳眉倒竖冷冷地斜视着杨国忠道:“老娘现在对你没兴趣了只认钱不认人五千贯少一个子也不行!” 杨国忠心中懊悔不迭又想着李林甫恐怕现在正向李隆基述说自己作弊之事不禁心急如焚只得咬咬牙一跺脚道:“五千贯就五千贯但你现在就得去兴庆宫再不去我丢了官你真的一个子也拿不到了。” 杨花花见他答应不禁眉开眼笑道:“我也不白拿你钱等一会儿换了衣服就去宫里找四妹而且我还会亲自给李三郎说说情你就放心吧!” 杨国忠一呆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立刻想起另一件事急忙对杨花花道:“我还有一个关系到我们杨家兴旺的建议你不妨去和四妹好好商量一下。”. 离开杨花花的府邸杨国忠心花怒放地朝怡心楼赶去他已经猜出杨花花和李隆基之间的关系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如果真是那样这五千贯花得就值了而且杨家二女得势他们杨家的达也指日可待杨国忠迅将家族中的男子过滤一遍大多是目光短浅之辈对自己构不成威胁其中杨琦和杨舌还算机灵若能进京为官倒可以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再和裴宽结盟壮大实力到那时又何惧什么相国党、章仇党杨国忠越想越得意坐在马车上禁不住仰天大笑。 马车赶到怡心楼却见在马路两侧站有七八个带刀士兵而怡心楼的大门上贴了两条官府的封条上面鲜红的印色异常刺眼所有窗子都紧闭着早已经人去楼空。 杨国忠惊异到了极点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被封了倒底生了什么事?他看见几个士兵的军官似乎有点面熟便下了马车走上前问军官道:“出了什么事为何要封此楼?” 那军官认识京兆尹杨国忠立刻行了个军礼凑上前低声道:“具体情况卑职也不清楚不过听说有士子向王:&1t;.人事先卖考卷所考题目和进士科一致所以王大人便命人封了此楼将掌柜和老鸨都抓走了。” “卖考题!”杨国忠心中一跳“难道是杨暄他们所为吗?” 这件事自己倒不知道不行!得回去问问清楚别到时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杨国忠胸中之火就这样被突来的一盆水浇灭他匆匆登上马车便向家里赶去。 第二百五十章 科举案(十二) 从昨晚离开高力士府后李清便一直呆在自己的家中举案中扮演的角色在公开场合只是一个旁观者所以李隆基也并没有通知他去兴庆宫但他却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案情的进展。 天刚亮李清坐在书房里静静地聆听武行素的报告武行素的情报机构还在组建之中但李清却命令他时时刻刻关注士子潮的动静昨天深夜几个混在士子中的手下传来消息李林甫收买人心获得极大的成功。 “都督李林甫在二更时分将毯子和干粮送到士子手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对其感恩戴德一夜间便传恩于士林无数人当场投书愿为相国门生。” 李清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李林甫的用意先是想利用他来对付杨国忠后又见到士子的漏*点可以利用便改变策略利用加施恩可谓一箭双雕他也不得不佩服李林甫老辣而娴熟的手腕所有的时机都捏拿得恰到好处仿佛一切都顺势而为将他的预谋梳理得不露半点痕迹。 李清背着手在房间里走了几步科举案看似简单其实是对大唐权力走向的重新布局李林甫也看出了李隆基是想用杨国忠来取代他便下了先手将赵岳插到杨国忠的身边梨用科举案来打压他同时也要对背叛他的杨慎矜动手将吏部重新夺回。 有高力士相助。杨慎矜是可以保住了但杨国忠也不是蠢人任李林甫宰割他最大地优势便是有杨贵妃撑腰他不可能不去求助;其次他是李隆基选中之人脱一层皮是少不了也不排除李隆基会以退为进。保杨国忠过这一关。 关键是他李清在这次权力震荡中能得到什么?保杨慎矜那算不了什么只能说叫不失去可要想从李林甫嘴里抢一点食就得用一点非常手段不可。 李清推开窗清风拂面大片阳光射了进来。他一直在找李林甫的命门为何不能利用这次机会先试探一下呢?想到此李清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冷笑招揽士子的心可是一把双刃剑啊!他向武行素招了招手在他耳边低声嘱咐道:“你带几个弟兄去朱雀门. 待武行素走后李清又写了一封信命人去火交给正在朱雀门巡查的鲜于叔明. 朱雀门下数万士子昂着头神色皆一般严肃竖直耳朵倾听着城楼上大唐皇帝的圣旨。微风将宣旨太监高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送到士子们的耳中: “.一经查实。将严惩不殆. 忽然人群中爆出一阵天崩地裂般的欢呼声。经过一日一夜的煎熬憔悴不堪的士子终于迎来了收获的时刻此时他们相互拥抱喜极而泣欢悦的笑容将整个朱雀门彻底淹没连士兵们也受其感染三呼万岁。 就在士子们欢庆胜利地时刻在朱雀门附近的一条小巷里。穿着一身儒袍的武行素带着几个同样穿着士子服的手下匆匆向朱雀门方向跑去。 通向朱雀门的各条路口都已经被官兵封锁。为的是不准新的士子再加入但这点小事怎么难得过武行素。 “跟我来!”武行素一招手率领几个手下插进另一条小巷走到底是一户人家没有院墙墙斑驳的木门和门上粗大的缝隙显示着这户人家的贫寒。 “闯进去!”武行素话音刚落一脚便踢开了木门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个老妇和一个年轻地少*妇少*妇手中还抱着一个孩子没有男人两个女人见闯进几个彪悍的大汉吓得紧紧挤在一起眼中惊恐万状。 “你们不要怕我们只是借道。” 武行素年少时是长安混混又在羽林军中长期值勤对朱雀门一带地地形是了如指掌推开沉重的木窗喧嚣声扑面而来一丈外大群大群地士子正收拾东西准备撤离此时正是机会他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便带着几个手下跳出窗子混进了人群之中. 近午时得到李隆基承诺的士子们终于开始66续续离开朱雀门约一个时辰后曾经拥挤热闹的朱雀门前空无一人变得异常沉寂满地都是垃圾和纸张随风轻飘京兆少尹鲜于叔明正陪同着刚刚赶来的杨国忠在广场上察看鲜于叔明便是鲜于仲通的弟弟原也在章仇兼琼手下任职是铁杆的章仇党人。 鲜于叔明一夜未眠紫色的脸膛上透出一丝惨白他强打精神笑道:“杨大人若累不如回去休息这里有属下善后便可以了。” 杨国忠正是刚刚被鲜于叔明派人叫来告诉他李林甫已经回府休息去了士子们也开始散退他身为京兆尹若此期间从不过问一旦被御史弹劾也不好交代所以便利用这个空隙过来看一看堵别人的口实。 他叹了口气道:“鲜于少尹才是辛苦不如你回去休息我来善后。”鲜于仲通是提拔他地恩人所以杨国忠对其弟鲜于叔明也颇为客气。 “这里脏乱不如咱们去城楼上看一看。”鲜于叔明一边说眼睛却不停向广场瞟去只见两个属下手里拿着两叠捡来的纸张匆匆赶来他心中一喜‘李清准备得果然充分!’ “杨大人、鲜于大人这是属下在广场上现不敢隐瞒特来禀报!” “这是什么?”杨国忠随手夺过纸张忽然他愣住了眼睛渐渐放出光来无精打采地颓态一扫而空惊喜交集问道:“这是在哪里现的快带我去看看!” 鲜于叔明的心中探视欲简直要从嗓子里钻出来究竟写的是什么?竟让杨国忠如此欣喜若狂他伸长脖子看去不觉也愣住了只见纸面上写满了‘李相国、九千岁!’ 字迹写的歪歪斜斜、力道十足每张都不一样似乎是夜里一些士子心潮澎湃时所书鲜于叔明倒吸了口凉气皇上被称为万岁李林甫竟然被称为九千岁 旦被皇上知道后果. 鲜于叔明暗暗叹了口气李清的手腕也未免太黑暗、太毒辣了他又想起当年在老宅初见李清之时现在看来自己外甥张仇的功名肯定是假的。 这时杨国忠回过头紧紧盯着他道:“鲜于大人这可不是我杜撰的若有必要你可要给我作证。” 鲜于叔明苦笑一下点头应道:“事实如此杨大人又有何可担心的?” “那好!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这里就叫给鲜于大人了。”杨国忠如获至宝地捧着一叠纸匆匆而去. 随着朱雀门的冷寂平康坊却再一次热闹起来大获全胜的士子们几乎将所有的酒肆挤爆杯盘交错、酒气熏天到处是喜悦的目光和开怀的大笑既是为了庆祝胜利也是为了犒劳自己一夜的辛劳。 在平康坊西北原李林甫的老宅内大堂上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男女足足有两三百人有怡心楼的老鸨和妓女、有食客堂的掌柜和伙计偏房内不时传来酷吏的怒喝声和杀猪一般的嚎叫声大堂上一些胆小之人尤其是那些可怜的妓女瘫软在地上几乎要吓晕过去她们哪里知道试题的来源。 偏房内御史王:|+子。上下身各夹在两只大木棍中随着两对木棍地远离达奚旬的腰足足被拉长的两尺骨骼‘嘎!嘎!’直响达奚旬‘嗷!’地一声大叫立刻痛晕过去。 一名小吏上前摸了摸他的背“大人他的骨头好象拉断了。” “泼醒他!”王:. 一桶冷水当头泼下达奚旬渐渐苏醒剧烈的疼痛使他觉得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眼看大棍又将自己的胸夹住达奚旬长叹一声“罢了。早晚都是死还不如死个痛快姓王地你就写吧!我画押便是。” “这就对了!” 王:+.么会和吏部侍郎没有关系定是达奚侍郎记错了。” 他取出一份事先准备好的口供递给了典吏吩咐道:“给他让他画押!” 达奚旬提笔哆哆嗦嗦签了字。手却不再听使唤半天也摸不到地方。典吏不耐烦一把抓过他的手指。蘸了蘸印泥便直接摁上了手印。 “大人这是大堂的口供贩卖考卷为杨国忠之子所有人画押指认。”一名小吏从外间走入将厚厚一叠摁满了手印的笔录交给了王。 王:(.便圆满完成。人证、物证齐全试问谁还会有这么高地效率. 次日一早。大明宫宣政殿宣政殿是大明宫的第二大殿仅次于含元殿一般是接见外国使臣和进士策论之地此刻空旷的大殿上稀稀疏疏摆着二百多张桌案新科进士们正伏笔疾书重新进行第二次考试考试的题目很简单只有一题策论时间是四个时辰而现在已不足一刻钟。 主考官户部尚书张筠背着手在考场中来回巡视他不住地暗暗摇头现在看来今年的科举明显是在做弊马上就要结束了近一大半的考生写了都不足万字御史中丞张倚之子更是只字未写一纸白卷笔头都几乎被他咬烂他可是甲榜第八名。 在前面还有一只空位那是甲榜第四名杨暄的位子说是忽然病重缺考连来考试的勇气都没有了。 张筠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达奚旬、苗晋卿你二人当真是罪不可恕!” ‘当!当!’清脆的钟声敲响考试正式结束官员们上前命考生停笔又将他们写在卷上的姓名和学籍一一确认这才将卷子收走。 考生们地表情或沉重或羞愧都一声不吭地悄悄离开有几个考生走到殿门口竟失声痛哭起来捂着脸奔逃而去。 张筠阴沉着脸坐在大殿一侧一份一份地阅读今天的答卷题目是《盐铁新法十疏》也就是针对今天颁布地新盐铁律写十条建议并加以详细阐述答案皆五花八门甚至还有不好考生压根就不知道盐税改革之事想当然地抄袭《盐铁论》。 “真是岂有此理这样的人也能做进士么?”重重一拍这里面大部分考生无论文笔、文章结构、还是思想都是下下之选却能从几万名士子中脱颖而出这不是作弊是什么?他再也看不下去将所有地试卷一卷起身怒气冲冲道:“前面带路去兴庆宫!”. 李隆基今日直到到近午时才慢慢来到御书房昨天他就得到消息朱雀门前的士子们已经散尽他一颗悬在空中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他此刻并不太关心科举案作弊的本身自从高力士献了杨慎矜的奏折居然有几十名新科进士在他的温泉宫附近公开宣淫实在让人有象吞了一只苍蝇的感觉、倍感恶心就算他们有真才实学他李隆基也绝不会用这样的人。 另一方面李隆基也知道这次科举名义上是考试不公但实际是李林甫收拾杨国忠地一次借口从王::.是越来越被动。 这是最让李隆基头疼之事杨国忠是代表杨家地利益是他将来用来对付和取代李林甫的第一人选况且昨日晚上杨玉环已经向他求了情所以他并不想真的会将杨国忠怎么样最多只是惩戒他一番。 这时高力士在门口低声道:“陛下杨国忠已在大门外等候他说有重大之事要向陛下禀报。” ‘重大之事?’ 李隆基被这个大字眼弄得微微一愣他犹豫了一下便点点头答应道:“宣他进宫!” 第二百五十一章 科举案(十三) “陛下这些言语是臣在朱雀门善后时现的臣不敢欺瞒陛下特来禀报。” 说罢杨国忠将那厚厚一叠纸递了上去随即垂手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察看李隆基的脸色这是他的一贯作风摔倒前的反噬既然李林甫已经毫不犹豫对他下了手那他也不绝不会让李林甫笑到最后但李隆基并没有象他想的那样拍案而起、暴跳如雷只看了一眼后便随手搁在一旁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杨国忠顿时象一拳打空心中开始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李隆基从案桌上取过一份王:|这奏折里所述可是实?” 杨国忠颤抖着手打开折子越看脸色越加苍白最后他伏在地上道:“臣犬子今年参加科考他基础较差臣是托了关系请达奚侍郎在同等条件下照顾一二臣想这是人之常情天下哪个做父母的不是这样但这折子里却说臣贩卖考卷、串通其他考生集体营私舞弊这绝对是污蔑臣不缺这点钱更不会做这种作茧自缚的蠢事望陛下明查!” 李隆基暗暗点头他也并不太相信王:|.下下二百多人都知道杨喧卖题所描述的细节完全一致这怎么可能?还有达奚旬与杨慎矜一向不和他们怎么会勾结起来录用考生。况且杨慎矜早就上书弹劾这帮新进士品行不端王:&1t;=解释李林甫想利用这次科举案来对付他地两颗眼中钉一个是杨国忠一个是杨慎矜所以李隆基对杨国忠的自辩倒信了八分但杨国忠话中一些隐藏的事情他一定要弄清楚。 “你托了谁的关系。是谁替你和达奚旬牵的线?” 一句话问到了杨国忠的要害之处他犹豫半天最后才用细若蚊鸣的声音低声道:“庆王!” “又是这个该死的东西!”李隆基不禁暗暗咬牙他刚要再问却忽然想起一事李清曾说庆王象是知道国库地底细。存钱和提钱的时点都掌握得恰到好处这里面一定是内幕勾结难道就是和杨国忠勾结?应该是这样杨国忠是太府寺卿他当然很清楚国库的钱货盘存以及开支预算。 最关键的一条线理顺李隆基的思路豁然开朗达奚旬正是庆王推荐入仕杨国忠为给儿子寻路子便找上了庆王李琮而庆王开出的条件就是国库地底细。 问题是这些事情李清都露而不说。难道这科举舞弊之事他也早就知道了吗?如果是那他在这中间又扮演一个什么角色?李隆基恍惚有一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感觉。凭他的直觉此事李清一定插手了。 “陛下。臣为子谋私甘愿领罪!” 杨国忠最后的表态打断了李隆基的思路他定了定心神寒着脸道:“此事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但结果是极大的损害了朝廷的声誉朕仔细考虑过这是由于你得官太过容易不懂为官须谨慎的缘故。另外你无功居高位也容易惹人眼红还是低调点好。所以太府寺卿和京兆尹两个职位你就不要做了专心做你的御史中丞吧!” “臣领旨!” 李隆基地话已经说出口杨国忠也只得黯然叩接受了被罢官免职的处分这时外间传来鱼朝恩地请示之声“皇上张尚书和章仇相国在宫外求见考试已经结束特来禀呈结果!” “宣他们进来!” 李隆基瞥了一眼杨国忠见他脸色惨白、神情悲戚便淡淡地安慰他道:“走路须稳健地走才不会摔交今天你向后退一步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你是朕的舅子朕对你期望甚高以后要好自为之不要让朕再失望了!” 杨国忠听出了李隆基地话中之话激动得浑身直抖‘扑通!’跪倒在地泣道:“臣谢陛下隆恩!” 李隆基挥了挥手“去吧!好好约束儿子少交狐朋狗友、少去***之地你的大公子就让他进宫做个侍卫吧!” “是!” 待杨国忠退出御书房李隆基这才取过那叠纸久久地盯着‘九千岁’三个字沉默无语眼睛里忽然闪过一抹杀机慢慢地将那叠纸捏成一团他怎么可能不将它放在心上前天晚上朱雀门生之事他已经通过高力士的耳目知晓李林甫用自己的名义向士子们示好邀取人心这已经令他十分不悦但‘九千岁’三个字却象一根导火线将李隆基心中蕴藏已久的不满点燃了。 “皇上张尚书和章仇相国来了!” 高力士手脚麻利地将那些纸团收起就见满脸忧郁的张筠和面色焦急的章仇兼琼大步走了进来。 “臣张筠参见陛下!” “臣章仇兼琼参见陛下!” 李隆基脸上的阴冷已经隐去换成了温和地笑意“两位爱卿请坐!” “谢陛下!” 二人先后坐下章仇兼琼便迫不及待道:“陛下达奚旬昨日受重刑已不治身亡副主考苗晋卿昨夜悬梁自尽但被其家人及时救下幸得无恙。” “竟有这种事!” 李隆基倒吸口冷气脸色变了数变但立刻恢复了冷漠瞥了一眼张筠道:“张尚书那边情况如何?” 张筠沮丧地摇了摇头向前欠身道:“臣奉命为今科进士复试结果极不理想若按臣的标准至少有一半人皆不合格所以臣敢断定这次科举必有舞弊存在。” 他一招手有宦官托了一盘试卷过来张筠亲自端给李隆基道:“不合格者皆是达奚旬所录之人苗晋卿尚好仅录张倚之子不当。” 李隆基随手拣了几份翻了翻这才对章仇兼琼冷冷道:“如此重要地科举居然敢公开舞弊罪不 传朕旨意抄没达奚旬家产其妻女配安西为奴非主谋但替其隐瞒也算从罪贬为安康司马凡今年所录之人一律作废有舞弊嫌疑者三年内不准再参加科举。” 章仇兼琼急起身领旨他犹豫一下又问道:“那今年是否再开一次科举重新录取新科进士?” 李隆基冷笑一声断然拒绝道:“居然敢聚众逼迫朕难道他们就没想过这样须付出代价吗?今年就此停止不再重开科考凡非京城籍士子限三日内返回原籍再命地方官严加看管不得再次聚众!” “这.道:“臣完全赞同陛下的决定废除所录之人、惩处主考官算是给士子们一个交代但取消重考则是给士子们一个警告君为天、不得随意咆之如此软硬兼施才是服人之道。” 话说得是有几分道理章仇兼琼见李隆基放过了杨慎矜也不再多言但李隆基却淡淡一笑道:“杨国忠之子和张倚之子都参与这次科举作弊案应追究其父责任朕已下旨免去杨国忠京兆尹和太府寺卿二职降张倚为侍御史现在朕就想和二位商量一下京兆尹和太府寺卿的新人选。” 章仇兼琼和张筠对望一眼都掩饰不住目光中的惊讶和狂喜。如此重要地职位皇上居然绕过了李林甫直接和自己商量言外之意就是将这两个位子拱手相送这中间究竟生了什么事李林甫在哪里做错了? 这两个位子的人选是章仇兼琼考虑了无数次的他毫不犹豫道:“既然陛下问臣。臣便推荐二人京兆尹为维护长安治安、保证京城稳定的重要职位非经验丰富者不能担任太原尹韦陟久历地方资格充裕臣推荐其为京兆尹。” 自韦坚被贬后。长安韦氏一族人心涣散一撅不振极需一个领头之人将韦家的地位重新确立而户部左侍郎韦见素资历不足不能担此重任章仇兼琼便想到了韦陟二人原是同僚相交甚密若能让他进京为长安之尹再加上少尹鲜于叔明。这长安的地方大权就尽归章仇党同时韦家将重新振兴。可谓一举两得。 但李隆基却不露声色他笑了笑。又问道:“那左相的太府寺卿人选又是谁?” 章仇兼琼胸中早有成竹他微微一笑道:“太府寺卿原本就是户部的执行机关这次李清实行新盐税法和成立官方柜坊与太府寺有颇多细微之处地配合如成立平仓署还有两市的管理都和官方柜坊的运作息息相关所以臣的意思是太府寺卿最好就由户部侍郎李清兼任。” 旁边张筠也笑着帮腔道:“臣听说江淮一带的百万盐税已经解到天宝渠。不日将进京臣主管户部。虽不问实务但也知李清此人是实干之人若由他兼任太府寺卿应是有利无弊再者他原也做过沙州都督、有开国侯爵位已是从三品身这也不算提升他所以臣赞成左相的推荐。” 李隆基把玩着手上地一枚新镇纸笑而不语章仇兼琼第一个提议他并不赞成他之所以让章仇兼琼和张筠来推荐只不过是摆个姿态罢了怎么可能让章仇一党独大京兆尹他心中其实早已有了人选半晌李隆基才缓缓道:“李清推行盐法有功于社稷却没有得到任何封赏所以左相推荐他兼任太府寺卿朕没有异议不过京兆尹一职由韦来任朕却以为不妥他刚正有余但柔韧不行朕倒看中了礼部侍郎裴士淹由他来任京兆尹二位爱卿看如何?” 章仇兼琼和张筠同时恍然大悟原来皇上是想加强裴党的实力这是一个极明显的信号说明在李隆基的心中李林甫的地位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从两党角逐演化为三党鼎立可怜李林甫策划那么久最后还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自己一样都没有捞到。 二人急忙站起表态道:“陛下圣明!臣等完全赞同陛下的决定。”. 天宝五年四月闹得沸沸扬扬的科举舞弊案渐渐划上了句号主考官达奚旬确有舞弊之实罪名确认但他本人在审讯中已死则抄其家、流放他的家人副主考苗晋卿知而不言被贬黜为安康司马两大涉案人杨国忠和张倚皆被降职处理但兴奋之极的士子们却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朝廷非但不重新进行科举考试反而勒令他们三日内离开长安锐气尽失的士子们默默地收拾行装开始66续续地离开了长安青春地漏*点需要他们用理智来疏导或许这对于他们人生的体悟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在随后地洗牌中追查科举案最积极的李林甫却成了最大地输家章仇党的房琯由礼部主客司郎中升为礼部侍郎接替达奚旬一职;监察御史裴冕升吏部郎中接替苗晋卿之职;而杨国忠所让出了两个职位也被章仇党和裴党瓜分户部侍郎李清兼任太府寺卿而京兆尹则被裴氏一族的裴士淹拿走李林甫的相国党却丝毫利益未得。正是科举一案成为了大唐政治的转折点裴党渐渐开始出头而李林甫的仕途由此走向下坡路。 四月中一条小道消息在长安各坊悄悄流传它被民众的关注度却远远过了科举案杨贵妃的三个姐姐分别被封为秦国夫人、韩国夫人和国夫人各赏美宅、钱帛巨万杨家地另外两个兄弟也同时入朝为官一时民间的眼球暴涨善辨男女地产婆炙手可热。 这正是:‘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失意的酒楼 宝五年的科举案悄悄地落幕了各地士子们惆怅地收开始6续离开让他们断魂感伤的长安有的人回去埋头苦读以备明年再来;也有人自以为看地;但也有很多人却因此受了启大树下好乘凉他们或投亲访友、或住到京兆属县想方设法留在长安目的是要势的后台为将来的前程作铺垫于是科举案的闹剧刚刚落场长安又兴起了无数的喜剧和荒唐剧。 东市千金一醉酒楼这是一家极普通的酒楼三层楼两层大堂第三层为雅室楼面古老而破旧百年的风吹雨淋楼面的朱红漆早已剥落殆尽东市里比这样好的酒楼随处可见但生意比它兴隆的酒楼却不多这里唯一的优势是酒正宗的翠涛酒正是它令无数老酒客流连忘返。 这一天上午酒楼刚刚开门掌柜去催賖帐去了柜台里坐着一个又黑又胖满身油腻的女人是掌柜的娘子她脸上涂满了白粉而看不出年纪但从她正敞着胸怀个伙计得意地从楼上走下也止不住心中的恨意忿忿道:“那个千杀的酒鬼还没走吗?” 伙计将一块玉拍在桌上脸上不屑地道:“这是从他帽子上摘下来的可抵一半酒钱。” 掌柜娘子伸出她胡萝卜一般的指头灵巧地一勾那块玉便落入她掌中愤怒的脸上立刻笑逐颜开忽然她似想到什么笑颜一收又问道:“王四去找他的朋友可有消息了?” “应该没问题算算时间这会儿快回来了。” “那就好!”掌柜娘子将玉高举透过阳光只见碧玉晶莹温润她忍不住对怀中的小娘笑道:“这块玉不错娘就留给你了。” 一楼大堂里稀稀寥寥地坐了十几个人大多是在东市做生意的商人此刻已经是四月底空气中有些燥热起来这些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靠窗通风之处最里面晨他们喝酒的气氛却颇为热烈或许因为他们都是长安本地人的缘故所以并不怕将官差引来可以肆无忌惮地在酒店里 “好酒啊!百杯不醉。” 一名天生愁面的男子一口气将杯中酒喝干将酒杯在桌上一顿摇头晃脑唱道:“人间四月天落英缤纷芙蓉树下旖梦生. 他的声音粗哑刺耳旁边几个同伴皆鼓掌大笑却将掌柜娘子怀中小娃吓得呛了一脸奶水哇哇地哭了起来掌柜娘子心中不满用指关节使劲地敲打着桌面以示抗议。 一名扁头士子回头一瞧这才现那掌柜娘子竟是敞着衣襟喂奶不由呆了一下他偷偷地瞥了一眼掌柜娘子既丰满又黑腻的一对**舔了舔舌头笑道:“会奇兄看你一脸兴奋可是杨慎矜愿意收你为门生?” “伯明兄好没见识难道就只知道杨慎矜么?” 愁面男子不屑地撇了撇嘴冷笑道:“考中科举算什么关键是以后的授官那才是需要门路岂不闻我大唐最新官场行情一清二杨三张四裴五李吗?这些人只要能靠上一个就有机会捞到油水官或实缺官。” 扁头士子摸了摸头稀疏的后脑勺眼睛极迅地再向掌柜娘子的胸脯盯了一眼咽了口唾沫用自嘲似的口气对众人笑道:“看我这记性倒真忘了这茬!” “几位圣人弟子请了!”邻桌一名颇为肥胖的中年人起身向他们拱手笑道。 听他唤自己为圣人弟子几个士子心中都十分受用赶紧站起来回礼“不敢当!请问先生有何见教?” 中年人呵呵一笑向前跨一步坐到他们中间道:“在下沙州马元来长安经商最喜欢交朋友今天几位的酒钱就算我是请客。” 几个士子面面相视素不相识便要请客天下哪有这等好事?他必然是有事相求他们慢慢坐了下来目光严肃地望着这个沙州马元。 “哦!是我有些唐突了。”马商人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解释道:“我长安虽然来了无数次但只买了货便走从不关心我朝的政局适才听这位仁兄提到官场行情什么一清二杨三张四裴五李我就想问一下这一清可就是我们沙州以前的父母官李清?” “没错!就是他。” 商人还要再问索性替他将话说完“一清指的就是唐财权的户部侍郎兼太府寺卿李清他的手下皆是油水官两市也归他管你们这些商人更要去巴结他才是。” 听说李清掌管两市马商人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那愁面士子暗暗鄙视又接着道:“二杨是指杨国忠和杨慎矜;三张指章仇兼琼、张筠、张倚;而四裴是指裴宽、裴遵庆、裴士淹和裴冕其实第四个裴冕只是凑数他能量不大就暂不提了. 这愁面士子如数家珍似的卖弄一通最后也悠然神往道:“什么叫后台巴结到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才叫后台象那些庆王、永王名义虽是亲王但手中的实权恐怕连一个郎中、翰林都比不上。” “你们的话大街上都听得到就不要胡乱议论朝廷了小心被官差抓了去。” 这时一个文弱的男子出现在门口他的年纪约三十余岁眼含忧郁脸庞削瘦而苍白高高的颧骨显示出他骨子里的傲气额头如女人般的光洁而饱满这又意味着他有一颗敏感而细腻的心只见他带一方平顶巾、身上穿着一件浆洗得白的长衫此人正是这次科举名落孙山的杜甫。 杜甫自两个月前从李琳府辞职备考本以为凭自己的实力中进士应该不成问题不料竟冒出一桩科举案将他的机会剥夺使他万念皆灰甚至产生了隐居山林的说的一个朋友已在此喝了四天四夜的酒烂醉如泥要自己将他领回去凭直觉杜甫猜想极可能是李白在此喝酒因为李白丢官了。 几个士子听说外面有官差皆吓得面如土色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杜甫见他们知错就改笑了一下便慢慢走近柜台淡淡道:“我便是你们派人去找来之人听说我有一个朋友在此喝醉了可带我去看看!” 掌柜娘子忽然察觉士子中有贪婪的目光在盯着自己光溜溜的胸脯脸不禁一红下意识地将衣襟向中间拉了拉遮住了**又找来一个伙计吩咐道:“将这位爷送到那个酒鬼的房间去要快!”伙计应了领着杜甫向三楼走去。 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只听一人在醉中狂笑转而又变成低吟声音低沉而悲怅‘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杜甫暗暗叹了口气果然是李白他紧走两步刷地将窗帘拉开又推开了窗大片阳光顿时射进房间清新的晨风片刻便将房间里浑浊的酒气洗涤一空。 房间里一片狼籍几只酒坛子东歪西倒盘盏杂乱、桌上和地上到处都是酒渍一男子披头散靠在墙边两眼和脸颊都变得赤红、目光迷乱正端着个酒碗低吟浅唱: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弄扁舟。 他正是李白自牡丹亭献诗留宿兴庆宫后李白自以为得志行事更加放荡形骸恣意评论朝政又几次三番毫无顾及地拜访永王终于被驸马都尉张垍抓住把柄联合一些嫉妒他才能的翰林集体上书要求问罪于他李隆基也顺水推舟大呼几次遗憾、可惜后便赐金返乡失意几日李白就在此醉了几日眼看囊中已尽无钱会帐他便托店中伙计去将杜甫找来。 “子美老李栽了无颜见人啊!” 李白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狂般笑道:“我胸怀天下可他却视我为戏子这种翰林不当也罢!不当也罢!” “太白兄我们四处寻你不见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没想到你竟躲在这里来了走!先到我家去。” 杜甫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身后的伙计道:“他的帐我来付!” 那伙计迟疑着接过忽然问道:“他、他就是那个有名的李太白么?” 杜甫瞥了他一眼冷冷一笑道:“他不是他只是一个穷酸诗人。” 说罢他扶着李白蹒跚而去老远还隐隐听他安慰李白“太白兄不用惆怅我和礼部侍郎房琯颇熟我明天就去求他看能不能替你谋个外官实在不行我再去找找李清总是有办法的。” 第二百五十三章 荐官 今天是四月的最后一日也是休朝之日李清自出任太府寺卿后每天都异常忙碌几乎回家便倒头大睡再难得有这样一天的闲暇一早内宅便放出话来今日老爷概不见客这也难怪自官场热门‘一清二杨三张四裴五李’的说法出炉后李清的府前几乎每天都是人潮爆认门生、结亲戚、拜干爹的人流是络绎不绝办事也被人围着奉承塞钱塞物不在少数企图能从他们这里递进一张帖子。 和府外的热闹和杂乱相反府内却十分安静仲春是姹紫嫣红、莺吟燕语的季节牡丹渐渐谢幕、芙蓉却花开得正盛李清和他的妻女一起呆在花园里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他的女儿李庭月已经半岁刚刚会爬此刻她象一只小猴子一般在李清的身上钻来钻去异常活泼。 “你这小娘!才多大就爬到爹爹头上去了。” 帘儿一边笑一边将好容易爬到李清脖子上的女儿小心翼翼地抱下但小娘却抓住她爹爹的耳朵死活不肯松手嘴里咿呀叫嚷忽然抽抽噎噎地哭泣了起来李清顿时慌了神将女儿扛在脖子上走了两圈一手扶着她另一手比作翅膀状‘呜!~’地叫一声“爹爹给你坐飞机飞喽!” 李庭月兴奋得尖声乱叫。两只小手使劲地拍打着爹爹地头顶。 旁边李惊雁却有些惊讶回头悄悄问帘儿道:“大姐鸡会飞么?” 不等帘儿回答小雨却在一旁自作聪明道:“我知道公子说的一定是山鸡!” 这时二管家钱福悄悄走来低声向李清禀报道:“老爷武哥儿来了。在小客室候着呢?” 他声音虽小但还是被帘儿听到她眉头一皱道:“李郎不是说好今天不会客吗?怎么又约了人?” 李清将女儿从脖子上抱下递给李惊雁又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这才回头笑了笑道:“是武行素的定期述职不算是客人。” 李惊雁接过孩子可听了李清的话她却有些担心“李郎你可要当心这种事若被捅开了皇上也保不了你。” 李清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微微一笑转身便大步朝前院走去。 小会客室就在李清外书房的隔壁四周无窗。墙壁用青石又重新砌了一层一般是商讨机密事情所在。几个贴身侍卫在门口站岗放哨。 李清推门进了屋早已等候的武行素立刻站了起来。他身边还有一个高俊挺拔地年轻人似乎没有见过见李清的目光落在那个年轻人身上武行素尴尬得笑了羽林军的一个兄弟现在宫中任三卫郎长安韦家嫡房。名叫应物原来也是无法无天的长安恶少。现改邪归正愿投 那年轻人赶紧上前给李清半跪行礼“韦应物愿向都督效忠!” “韦应物?” 李清念了念这个熟悉的名字忽然笑道:“你可会写诗?” 韦应物一愣不明白李清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认真答道:“卑职少时读过几年家学就是憎恨读书十五岁便进宫当了侍卫卑职不会写诗!” 随着年龄慢慢长大韦应物的玩劣之心渐去做侍卫也不是长久之道他便想要为自己寻个前途于是他找到了从前地铁哥们武行素求他替自己引见李清。 这时旁边的武行素接口笑道:“小韦虽不会写诗但他却是我们这一群人中最有学问的一个字也写得不错上次朱雀门之事便是他的手笔。”言外之意便是告诉李清他已经加入了自己的组织。 李清轻轻点头韦应物在安史之乱后也是个人物但他知道今天武行素带韦应物来其实是想把这条宫中的眼线介绍给他。 “来!坐下说话。”李清笑咪咪地拉韦应物坐下但他犹豫一下腿绷得笔直不肯坐下。 李清一笑也不勉强他自己先坐了又问韦应物道:“韦公子在宫中~” 韦应物立刻打断了他的话“都督叫我小韦便可!” 李清摆了摆手微微一笑又继续道:“小韦在宫中的职责是什么?” “回禀都督卑职原是朝堂引驾卫皇上搬到兴庆宫后我便成了内宫侍卫主要负责贵妃娘娘的安全。” 李清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只镂空的白玉球凝视了半天才淡淡笑道:“那我来问你一件事十天前就是皇上召集科举案相关大臣地那一天杨国忠有没有去求见贵妃?” 韦应物凝神回想一下慢慢摇了摇头道:“宫中有规定后宫不得擅见朝中外戚那一日正好是我当值并没有看到杨国忠倒是贵妃娘娘的姐姐也就是现在地国夫人下午来过和贵妃一起见过皇上当晚她便留宿宫中。” “果然不出我所料杨家是以退为进!”李清暗暗冷笑一声看来李隆基真的打算日后重用杨国忠否则现在就不会这样保护他。 “以后就好好跟着我干有时间多读点书你将来会有出人头地地一天。” 李清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略带一点命令的口吻道:“你在宫中要特别替我留意杨家的动静只要有消息都要及时通报武行素。” 韦应物大喜李清的意思就是正式接收了他他立刻跪下大声应道:“卑职遵命!”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侍卫的声音“都督钱管家有事求见。” “让他进来!” 李清回头又对武行素道:“现在是一段平静期你眼光不妨看远一点天下能人异士比比皆是不要仅仅只盯长安一处知道吗?” 武行素立刻躬身行了一礼“属下遵命!”他随即给韦应物施了个眼色带着他向李清告辞便迅从侧门离开了府第。 这时 已来到门口低声道:“老爷门房来报你特地嘱甫在外面求见。” “哦!杜甫来了。” 正在低头沉思的李清蓦地一个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急忙命道:“快快领他进来!” 停一下李清又叫住了钱管家“带他到我的书房。” 片刻杜甫便在管家的带领下匆匆走进了李清的府第满眼的繁花如锦、水碧鱼肥但杜甫对这一切却视而不见相反眼中充满了忧虑。 他自然是为李白之事而来昨天他拜访了新任礼部侍郎房琯想求他去替李白说说情外放为地方官不料房琯沉默半天却忽然说一声‘送客!’将他几乎是撵出心一早便来寻找李清想从他这里为老友谋一个出路如果还是不行他就要去找嗣宁王李琳。 杜甫随管家刚到书房门口李清便迎了出来握着他的手连声安慰道:“少陵兄科举之事我已知晓还望节哀顺变千万不要因此而灰了心。” 杜甫苦笑一下这两天为李白之事奔忙他早将自己的不幸抛在脑后听李清提起不禁呆了一下心中蓦然涌出一股失落之情。 “学识不够名落孙山也是正常但科举的不公平实在让我寒心。我已经决定不再考了回老家种地去。” 李清见他书生意气心中也不禁暗暗好笑急忙先将他请进屋内又命人上了茶这才笑道:“其实科举不过是个出身你看李相国位居人臣他又有什么功名?_举人都不是便窃居高位还不是一样升官财?关键是能力不仅仅是胜任一个职位还要远远越它才会有更高地职位等你所以少陵兄若那就走荐官之路好了。” 说到这李清停住了话头偷眼看了看杜甫的面部表情他既然说出这话其实就已经表达了他愿意做杜甫的推荐人将他送上仕途只要他脸上露出一点喜色或向往之色他就会直接开口不让这位未来诗圣为难但是杜甫的表情却有些沉重。使李清刚要说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我的事先放一放吧!”杜甫叹了口气李清的含蓄表达他明白。他自己何尝不想戴上乌纱、踏进仕途呢?但朋友有难他又怎能半途不管。 “阳明想必也已经知道。青莲的翰林之职丢了实在是不公平他有惊天地、泣鬼神地才学偌大的朝廷却容不下他七尺之躯我今天上门就是想请阳明帮个忙再给皇上说说情或者放他为地方官让他能施展胸中的才学。” 杜甫说完便眼巴巴地望着李清。若他也象房琯一样送客赶人他就将誓永不踏入此门半步。但李清并没有赶他走而是盯着窗外的一棵芙蓉树出神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回过头诚恳地说道:“少陵兄并非我不想管你可知道李太白遭贬黜的原因是什么?” 杜甫摇了摇头“我不知请阳明有话直说。” 李清慢慢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他凝望着一团团火焰一般的芙蓉花低沉着声音徐徐说道:“太白遭贬黜表面上是他得罪了驸马张垍被他纠集大部分翰林集体弹劾从表面上看是他轻视高力士使皇上不满但这些都不是根本原因。” “那根本原因是什么?”杜甫脱口问道刚才李清说地高力士之事他压根就不知道只知道是驸马张垍陷害于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连得罪高力士都不是主要原因。 李清霍然回头紧盯着杜甫道:“根本原因是他不该去拜访永王还说那些支持永王的混帐话皇上怎么可能没有耳目他前脚刚走永王后脚便跑到皇上那里将他告了若不是他有点名气使皇上投鼠忌器他早就成刀下之鬼了还能容他四处喝酒撒野吗?” 李清的话让杜甫感到无比震惊他结结巴巴道:“你是说青莲参与了太子之位的争夺吗?” “是!”李清断然道:“太子之位何其敏感他没有半点自保之力便跑去乱说一通这样当然会遭贬黜我倒以为他应该感到庆幸才是毕竟脖子还在头上赐金还乡这已经是轻之又轻的处罚若他仍然不知好歹还要一味求官求职引起皇上震怒那最少也是牢狱之灾了。” 说到此李清从怀中取出三千贯的柜票递给杜甫道:“相识一场这点钱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至少让太白兄喝酒无忧若有什么烦恼请他尽管来寻我。” 李清的话使杜甫的心凝到了冰点他知道李清所言属实也明白李白再无希望了心中黯然、叹息不止他茫然地接过李清手上的汇票欲言又止嘴角抽了抽告辞一声转身便要走。 李清却叫住了他含笑道:“少陵兄难道自己一点打算都没有吗?” 杜甫地脚停住了他忽然醒悟‘李清将安慰给了李白却不给自己是不是他心中还有推荐自己的想法?’ 李白之事刚刚搁在一边杜甫地心思又悄悄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他能不能就此步上仕途好好地挥自己胸中地抱负呢?岁月蹉跎眼看科举渺茫经过一次挫折的杜甫也慢慢变得现实起来归隐山林只是他的一时激愤如果有机会入仕他又怎么可能轻言放弃。 李清象是看穿了杜甫的心思他慢慢走上前笑道:“少陵兄先回家候着不出十日会有吏部的人前来找你。” “实在是多谢了!” 杜甫向李清深深施了一礼尽量将感激之情隐藏在心中只喃喃道:“阳明的心意我领了将来我一定小心为官决不会让人抓到把柄。” 第二百五十四章 南诏女王(上) 晨一抹绚丽的晨曦透过高耸雄伟的长安城门将整涂上梦幻般的色彩金色与紫色交织在充满活力的五月的天空与大地之上当红彤彤的太阳终于跃上东天、喷薄而出的刹那庄严而高亢的大钟忽然在大明宫含元殿上敲响钟声瞬间传遍了全城各坊各城楼上的钟也随之敲响今天将国展开宽广的臂膀将这个边陲小国拥入自己怀抱的日子。 长安朱雀大街宽阔的大街两旁喜欢猎鲜和刺激的长安市民蜂拥而出里外三层密密麻麻的两道人墙延绵数里上万士兵在拼命地维持秩序推嚷声、叫喊声、伸长脖子的焦盼这一切都来源于一个令人感兴趣的消息南诏女王将亲临长安而且传闻她还是南诏第一美人。 一队一队的南诏士兵和大唐迎宾的羽林军络绎不绝从朱雀大街上列队走过消失在朱雀门中约过了半个时辰当南诏随从官员的马队走过朱雀大街上的人群开缓出现在街头前后左右都被上千名身着铁甲的南诏武士严密护卫人们只看见密密的盾牌和杀气四散的军队华丽的马车只看到了一角更不用说美丽的南诏女王正当长安市民极度失望之时人群中忽然爆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只见那辆华丽马车的顶部如莲花般绽放了一个头戴金冠、身着银边金丝长裙艳丽、高贵的女王出现在车顶她面带微笑雪白的脖颈象天鹅一样矜持乌黑如缎子般的丝随风飘扬频频地站在车顶上向长安市民们挥手致意显然她是擅自所为马车周围的侍卫和官员都慌张起来异常警惕地盯着热烈欢呼的人群。 站在车顶上的南诏女王自然就是阿婉从她毅然留在东要做一番事业开始她就注定踏上了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但命运总是喜欢捉弄没有准备的人先是她现身体里已有李清的骨肉不得不放弃巫女的位子就在她生下孩子准备赴中原之时南诏因于诚节的身死生了内讧命运之神再一次将她推上了政局的高峰。 此刻她凝视着这座雄伟的大唐都城就在这座都城里住着那个让她梦萦魂牵的男人他现在何处?他在做什么?他还记得自己和那个可怜的孩子吗?这一连串问题她时时都在问却一直没有得到答案。 阿婉轻轻地叹了口气举在空中的手臂无力地滑落她神色黯然地回到了车厢侍卫们长长地松了口气但周围的长安市民却看到了这个美丽的女王黯然伤神的一幕他们的心中都涌起了无限的同情所有的人都沉默了欢呼不再只默默地望着马车路过进了朱雀门、穿过皇城直奔承天门而去。 承天门下大唐天子李隆基坐在高高的城楼之上而丞相李林甫正率领百官等候在白玉桥前他们身着各色官服依品阶威然而列南诏虽是边蕃但它直接关系到大唐西南的安靖尤其是吐蕃扶持凤迦异窥视西南局势的今天南诏的重要性更是令大唐不敢掉以轻心。 “来了!”有人低低地喊了一声百官们顿时提起精神翘向南望去只见远方尘土飞扬先头的骑兵引导队一列一列停靠在路两旁接着衣甲鲜明、旌旗如云的主队终于出现了。 片刻南诏仪仗缓缓停在百步外鸿胪寺少卿上前将马车门打开乐工钟鼓齐鸣长长的号角在城头吹响在一片喜洋洋的乐声中十几名侍女簇拥着南诏女王遇罗婉在鸿胪寺少卿的引导下移步向城门处走来。 李清站在右边一列默默地望着这个高贵而美丽的女人这曾经是他刻骨铭心的回忆在东的日日夜夜、在那热焰冲天的篝火旁、在那神秘诡异的神庙中、在他们灵与肉的爱恋里在他们漏*点分手的夜晚曾相约再见之期但他们谁也想不到相约的再见之日竟是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之下。 “皇上驾到!” 城门轰然开启数百名宫廷侍卫及内官簇拥着李隆基和杨贵妃的龙辇越过白玉桥停了下来李隆基面带微笑大步从龙辇上走下随即将杨玉环搀下径直向南诏女王迎去。 这一天他等待已 次南诏国王的正式觐见是自开元二十六年最有意义它意味着南诏在经历东之变后重新回到了藩属国的位子承认大唐是它的父国这是皮逻阁封王后一直暧昧不言之事。 可就在李隆基离她还有约二十步时细心的杨玉环却现了南诏女王的异样她的脚步明显放缓目光并没有看着大唐天子而是呆呆地看着百官人群凭着女人的直接杨玉环体会到了这目光中包含哀伤和期待。 是的!阿婉终于现了她日思夜想的男人看见了让她刻骨铭心而又无法忘怀的男人两人的目光在大唐的迎宾国乐中蓦然相碰千言万语都浓缩在这短短的一瞬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相隔不到十丈却似隔了万水千山。 李隆基离她已经不到十步李清的眼睑轻轻地垂下相思之线断了鼓乐声又将阿婉拉回到无情的现实世界。 “臣女南诏遇罗婉叩见天朝陛下!”阿婉盈盈跪下以臣子的大礼觐见李隆基。 “不必多礼请起!”李隆基脸上笑容灿烂他双手虚托感叹道:“朕当年也在这个地方接见了你的父王他英姿勃、尚未婚配而数十年弹指一挥间朕再一次接见的竟是他的女儿。” “臣女也常听父王教诲我南诏依天朝而生附天朝而长当尽心竭力效忠于天朝、效忠于皇帝陛下父王虽去但南诏的国策未变臣女今日来朝觐便是要重申这一立场愿南诏在天朝的庇护下和大唐一般地昌盛繁荣。” 说到此阿婉轻轻一摆手十几个侍从托着红绸漆盘上前跪下将漆盘双手举得高高里面放着十几色南诏进献给李隆基的礼物都是普通的南诏特产主要是象征意义。 或许是被阿婉诚恳的语气所感动或许是满意南诏对天朝卑恭的态度李隆基心情大好他手捋长须欣然笑道:“你虽贵为南诏国王但在我大唐的身份还是白身朕正式册封你为云南王、开府仪同三司赐钱五万贯、绢千匹。” “臣叩谢皇帝陛下!” 这时乐声再起意味着觐见仪式结束接下来是在延英殿大摆国宴为远道而来的南诏君臣洗尘。 阿婉刚要走却忽然看见了十步外的杨玉环也不禁被她的绝世容貌所震惊她知道李隆基无皇后无元妃这杨玉环实际上就是皇后她急忙向杨玉环施礼道:“臣女参见贵妃娘娘!” 杨玉环嫣然一笑上前挽了她的手臂两人亲亲密密并肩而行只听杨玉环低声笑道:“我也想不到南诏女王竟然是如此艳丽还尚未婚娶真不知有哪个少年郎配得上你。” 杨玉环说到此却有意无意地瞥了李清一眼刚才阿婉对李清的魂牵伤感她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又想起李清与南诏的特殊关系她便隐隐猜到了他们两人间的关系必然不是那么简单。 杨玉环的话使阿婉的脸上忽然布满了红晕、神情扭捏但这份儿女娇态只保留了瞬间她脸上立刻便恢复了平静只淡淡笑道:“南诏久经战乱、人民困苦我无暇考虑婚配之事让贵妃娘娘操心了。” 杨玉环见她不愿提此事也只笑而不语遂拉着她的手上了另一辆凤辇一起前往延英殿赴宴。 阿婉嘴上虽说的平淡但心中却潮起难平想看李清却又不敢回头便打量起气势宏伟的太极宫口中叹道:“我们太和城是建在山腰宫殿狭小和这里一比就仿佛孩童一般。” 就在她回头看一处亭阁之际目光迅地向后扫去只见大唐的百官已被抛出百步远在隐隐绰绰的人群中她竟然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再向后看她看见了李清独自一人站在宫门前正远远地看着她忽然李清竟慢慢地转过身去孤单单地离开了城门。 阿婉的心蓦地象掉进了冰窟泪水终于无助地从她的脸庞上滑落这一刻她不再是南诏女王而是那个在东无依无靠的阿婉。 第二百五十五章 南诏女王(下) 清没有去延英殿赴宴而是寻个借口督造钱币去了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软弱?还是赌气?或许两者皆有当他在得知阿婉登上南诏王位时除了那般圆熟甚至有点偏执比如对杨花花他受不了她风流淫荡的过去初到她家那晚她与杨国忠生的龌龊他无柳只因她母亲的专横和她的任性便使李清一叶障目将她所有的优点统统抹杀。 除了有点偏执他在感情上的另一个弱点是拿得起而放不下帘儿是因为患难与共就如每天的米饭虽然平淡但无法替代;而对李惊雁则是一种漏*点让他痴迷而无法自拔的爱恋;对南诏的阿婉则起源一种责任、一个诺言可当这种责任变成对她们母子牵肠挂肚之时他却意外地失去了她。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对女人的感情大多起源于一种责任当这份责任变成牵挂后爱就在他心中芽。 此刻李清坐在春明大街的一家酒楼里独自小酌漫无目标地望着街上的行人他并没有去督造钱币那份重逢后的心悸使他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是的!他们不能在众目睽睽下相见不管她是咽泪装欢的笑容还是一颗难以抹去的眼泪都会让他无法接受。 时间在金黄地葡萄酒中缓慢流逝。太阳渐渐西斜李清已有五分醉意他只觉心中郁闷难遣正当他将酒杯重重一顿起身准备回家之时窗外大街忽然爆出一阵骚动隐隐听见有人在高声大喊“女王!女王!” 他斜睨醉眼向窗外看去。只见一支浩浩荡荡的仪仗正沿着春明大街向这边开来正是早上阿婉的车队看样子他们是要去东市随着酒意升腾他的胆量骤然放大一股莫名的冲动使他大门走下酒楼。随人流来到大街之上。 没有大唐万骑营的护卫南诏使团的队伍明显清减了很多旗帜也收了起来而且围观的人群也远不能和上午相比只薄薄一层李清则站在台阶之上斜靠着大门忧伤地看着马车从自己身边驶过。 但驶出不到二十步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后车帘缓缓拉开。露出了一张清丽绝伦地面孔惊喜和痛苦揉杂在一起。呆呆地望着他。 勇气在李清心中蓦然爆他仰天一声大笑。快步走上前去。 “站住!”侍卫们忽然反应过来他们一涌而上冷森森的钢刀和长矛一齐对准了他的胸膛阻断了他的去路。 “你们不要为难他。” 车厢里传来了阿婉颤抖的声音“让他过来吧!” 侍卫们收了兵器却列成一队拦在李清和马车之间警惕地盯着他。可以说话却不准他上马车。临行前宜南王太后有严令不准女王与任何唐朝的男人接触。 “你们退下!” 侍卫地无礼使阿婉异常恼怒她推开车门对侍卫军领斥道:“罗军将我是南诏之王难道我的命令你们也不听吗?” 侍卫领脸上却充满了愤怒的表情他死死地盯着李清道:“女王陛下并非是末将不听但太后有严令我们不敢不从尤其是他!” 他手一指李清厉声道:“我认识此人正是他将我们南诏搅得天翻地覆大王子身死、国家分裂都和他有关系陛下恕臣不能从命!” 侍卫领嚣张激了李清的硬气他冷笑一声借着酒意一步步逼近马车“国以君为天但你却敢公然违抗君王之令在你眼中女王或许只是个摆设真正的天是宜南太后是不是!” “一派胡言我们南诏内部之事与你何干?”李清的话直戳罗军将的心事他偷眼见女王面如寒冰而对面李清又不断向他逼近心中不禁又急又慌一把拔出刀来刀尖指着李清的胸膛恶恨狠喊道:“站住!再走一步我就砍了你。” “想砍我?恐怕是没那么容易。” 李清话音刚落‘嗖’地一箭射来来势疾如闪电不等罗军将反应那支箭竟射透了他的手掌血肉喷出刀‘当啷’一声落地。 只见在酒肆的二楼荔非守瑜手握长弓傲然挺立在窗口又一支箭已张弓搭弦瞄准了南诏侍卫箭尖闪耀着死神地狞笑。 半晌罗军将才爆出呼天抢地的一声哀嚎抱着手一瘸一拐逃到一边这一箭将南诏地其他侍卫都震慑住了过了半天他忽然反应过来不禁勃然大怒一声大喊一齐拔出刀来高举盾牌护住女王周围的百姓不知生何事惟恐惹祸上身一阵大乱纷纷躲进街道、酒楼。 “你们都退下这是我地命令!” 女王的喝令让侍卫们想起了李清的严厉之词他们面面相视阵脚开始松动随即往两边一闪让出一条道来。 李清激动的心情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他并没有因侍卫的退让而走上前相反他停住了脚步默默地凝视着阿婉回想着与她在东的相识他忽然微微一笑笑容俨如三月的阳光灿烂而又温情。 “你们都好吗?”长久的思念在这一刻浓凝成这短短地一句话平淡中充满了深情。 泪水再一次不争气地从阿婉的脸上滑落她紧咬嘴唇眼圈也红了但几个月女王地生涯使她学会了克制阿婉抬手抹去眼泪勉强展颜一笑道:“他 但也很调皮长得非常象一个人一个我一生只会请男人。” 李清却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只希望你过得开心太重的承诺会压垮你。” 阿婉刚要说话雷鸣般的马蹄声却骤然响起唐军接到了南诏使臣在春明大街遇袭的消息正狂风般向这边卷来阿婉见情况紧急便立刻取出一块玉牌塞给李清道:“我明日大朝后就要去东都直接从那里返回南诏你今晚一定要来看我就凭这面金牌通行。” 这时唐军已推进到五百步外大街上早空无一人李清将玉牌紧紧捏在手中点了点头转身飞奔进了酒楼在荔非守瑜和心腹亲兵的护卫下迅从后门离开很快便消失在蛛网般的小巷之中. 晚饭后李清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他静静地望着桌上的玉牌下午和阿婉的寥寥数语使他已经有一丝明悟有些事情并不是逃避就能解决心结需要用心来解开他必须去面对这份已经没有结局的感情。 “李郎你见到她了吗?” 不知何时妻子帘儿走到了他的身后她轻轻将一杯茶放在他的面前笑容温柔恬静南诏女王今天觐见天朝已经轰动了长安她虽然不大出门但已经从生性好热闹的小雨那里知道此事。从今天李清沉默地反常她便猜到了一、二。 李清轻轻握住妻子的手温暖的气息从她手心里传来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又道:“她要我去找她我也想去若不解开这个心结我这一辈子恐怕也会不安。” 帘儿温柔一笑。她摸了摸李清的头轻声道:“你的心思我明白你就去吧!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好好安慰她告诉她如果她有一天愿意来我家。我会欢迎她。”. 夜色深沉一轮圆月在云彩间穿行李清在几个亲兵的护卫下借着黑夜的掩护来到鸿胪寺迎宾驿这里戒备森严南诏侍卫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驿馆围得跟铁桶一般。 凭着手上地玉牌李清穿过了三道侍卫防线在离驿馆还有百步之地他停住了脚步。黑暗中他隐隐看见有几个人向他走来。 “李郎。是你吗?”来人竟然是阿婉。 李清按住心中的激动沉声道:“阿婉。是我!” 话音刚落一阵香风扑面而来温软的玉体扑入他的怀抱阿婉张开双臂死命地抱着他的腰泪水汹涌而出湿透了他胸前的衣襟佳人无声地哭泣让李清所有的顾虑和担忧都统统抛到九宵云外他紧紧地搂住她。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要留下来。 “走!你跟我走。” 阿婉拉住李清的手。坚定地向驿馆内走去侍卫们都惊呆了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纷纷让开一条道路这一对饱经相思之苦的爱人渐渐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次日当灰蒙蒙的天空将天亮的信息悄悄投在窗纸之上李清已经穿好了衣服他轻轻地在阿婉唇上一吻无奈而又不舍地道:“天亮了我该走了。” 阿婉跪在床上一身洁白的睡袍将她美妙的身躯呈现得格外诱人她呆呆地望着李清对他的亲吻似乎无动于衷忽然她伸出白玉一般的双臂紧紧地搂住他地脖子几乎是狂野地回应他的亲吻一夜地缠绵使她升入天堂但眼前的离别又让她心如刀绞。 “李郎我一定会来找你地。” 阿婉一把扶正他的脸盯着爱郎的眼睛神情坚毅地说道:“我母亲答应过我等我们的孩儿七岁时他便可以登基那时我就自由了我一定会回来找你永远留在你身旁这是我曾经对你的承诺。” 说到此阿婉缓缓将衣服脱掉白玉般的身躯散出洁白无暇的光晕她指着自己胸口毫不犹豫地对李清说道:“我遇罗婉虽是南诏人但也知道忠于自己的爱人自从我与你跳舞地那天晚上我便过誓此身只属于你一人我们南诏人诺重于山言出必行从前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七年啊!” 李清既感动又内疚他抱住阿婉身体在她耳边喃喃道:“我自己妻妾满堂却又不想让别的男人碰你阿婉我真是太自私了。” 阿婉轻轻替他脱去衣服亲了亲他地胸口扬起俏脸笑道:“金风玉露一相逢却胜却人间无数李郎这是你在东给我念过的诗还有牛郎织女的故事我都记得就让我们也做一对牛郎织女每年的今天我们在成都望江酒楼相逢好吗?” “我答应你!” 李清点了点头他回头看看已经变红的窗纸有一点担忧道:“可是今天上午是你递交国书的日子时辰快到了。” 阿婉坚决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迷人的笑容:“在我心中你比唐朝要重要得多我要永远将今天记住就让你们的皇帝在那里等吧!”.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夜访 光阴荏一晃三年过去了天宝八年的上元节刚刚结束这是一个寒冷的夜晚天空清明深蓝的幕布在天空拉开无数的星星缀在幕布上一闪一闪眨着眼睛一条窄窄的玉河横过天穹里面撒满了无数亮晶晶的碎片。 “爹爹那就是银河吗?” 院子里李庭月仰起粉嘟嘟的小脸蛋仔细地寻找着传说中牛郎和织女虽然夜里的寒气将她的手脚冻得僵紫但她依然不肯放弃。 “到七月初七你就看见了。” 李清笑着走了过来他今年已经三十二岁岁月使他脸庞轮廓变得更加深刻下颌留了短短三缕黑须目光湛然蕴涵着笑意他将女儿一把抄起、扛在脖子上“院子里冷咱们回屋去。” 李庭月的小手抱着爹爹的头仍然不死心地仰望天空嘴里嘟囓道:“七月初七牛郎是要踩着喜鹊过银河吗?喜鹊们可怜死了。” 屋子里异常暖和一张硕大厚重的酸枣木罗汉床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屋子又怀了身孕的赵帘(帘儿的全名)斜靠在软垫上忙碌地缝制着小衣服虽然她怀孕才三个月但经验丰富的产婆已经断定她此胎是男孩于是一心想给李家留后的赵帘便早早地忙碌起来。 在她脚边小雨则伏在小几上专注地核对帐目。她是李府地财务总监府上及店里所有的大宗钱物进出都要经过她的审核再旁边则是悠闲看书的李惊雁她是李清的妻子但她没有公开的身份她公开的身份是感业寺的尼姑或许随着时间地流逝她终将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之中。 “你们谁知道织女长什么样子?” 一进门。李庭月便嚷嚷开了安静的屋子里立刻热闹起来“还有牛郎你们知道他有多重吗?” “这个问题问你爹爹去。” 赵帘眼皮都不抬“你爹爹就是牛郎织女在南诏呢!” 李庭月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拍手笑道:“对了!婉姨的娘不就是王母吗?她拿着筷子一划呜~!就是一条大 “是簪子不是筷子!” 李雁放下书起身将小庭月从李清的脖子上抱了下来笑道:“小机灵鬼今晚和三娘一起睡好不好?” “惊雁姐今晚你不是. 正在埋算帐的小雨忽然抬起头来诧异地问李惊雁道。 “谁稀罕他头三天都没洗了。油腻腻地难受死了。” 李惊雁白了李清一眼。凑在小雨耳边低声笑道:“我的好事来了就便宜你了!” 小雨的脸绯红。一把将李惊雁推开“你这家伙越来越不正经了。”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我也要听听。”一只小脑袋忽然冒了上来李庭月使劲将耳朵贴在李惊雁嘴上见李惊雁不说了急得她大喊道:“刚才三娘说有什么好事我听见的!” 李惊雁大窘。她偷偷看了一眼李清见他脸上笑得怪异。不由恨恨地将李庭月一把抱在腿上“别问了这里有男人呢?有些话只有我们女人能听来!三娘给你讲故事。” “这是我们女人的事你在听什么?”李庭月学着她娘不耐烦的样子向李清挥了挥手奶声奶气道:“去!去!去!到你的书房去别在这里偷听。” “叫我去书房?你这个没良心的小鬼东西!” 李清咬牙切齿地向女儿扮着鬼脸他最后终于也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背着手扬长而去。 天宝八年李清担任户部侍郎已经有些年头了按照大唐正常的升迁制度四年一轮要么升迁、要么平调;这几年他的考评都是中上按理他应该升一级或升至更短他就能调回朝中为尚书了当然六品以下地官员升迁相对容易越向上就越难有很多官员一生都停留在功名的荐官或者是荫官大多都只能做到六品。 这几年他地新盐政已经完全步入正途不仅是盐从前年开始铁也实行了专卖制盐铁监的总部随后便迁到富庶地扬州去了盐铁监的税收渐渐成为朝廷的主要收入源泉。 其中仅盐税一块去年就给朝廷带来六百万贯的财政收入彻底扭转了国库入不敷出的窘况。 但李清的另一项改革即设立中央银行成立官府柜坊一直遇到了地方上极大的反对阻力试点三年终未能全面铺开连当初支持他的李隆基也因为国库地充裕态度也慢慢变得暧昧起来。 人事上的变化基本不大李、章两党依然控制着朝政但微妙地变化却有主要是杨国忠和裴党结盟他再次被任命为京兆尹原京兆尹裴士淹转任国子监祭酒裴党势力因此大涨已隐隐能和相国党及章仇党抗衡。 李清快步穿过中门他确实有事各地的收支帐表已6续送到朝廷户部一直在忙碌着统计和审核的工作李清虽不具体操作实务但他还任太府寺卿一职这却是个务实的职务大量的开支申请需要他签字批准方可执行。 前面就是书房李清转个弯却见门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来“老爷章仇相国来了有要事找老爷。” 李清微微一怔此时夜已经深了章仇兼琼在此时找他会有什么事他立刻想到了最近朝中的异动李隆基在新年宴会上公开表示他有退位做太上皇的念头随即太子李亨的行情立刻看涨早已门可落雀的东宫再度热闹起来。 很多大臣都认为李隆基并非是无病呻吟事实上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接见朝臣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甚至还有李隆基在御书房中晕倒的消息传出所以他公开表示有退位的念头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李清却并不这样想天宝五年上元节他一手策划了保太子之局最后虽然打悲情 但他自己心中却非常清楚根本原因是李隆基临时意这中间必然是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生了。 具体是什么事情李清猜不出来几次探问高力士的口风他也是笑而不答但有一点他能肯定太子的危险并没有过去只是被李隆基的歌舞升平掩盖了起来。 时间不容李清细想他急忙迎出府门老远便向负手而立的章仇兼琼躬身施礼道:“学生迎接来迟还望恩师恕罪!” 李清的官已经不小了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对章仇兼琼保持着低调谦卑的态度这令他十分满意他也一直视李清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呵呵!深夜打扰阳明休息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章仇兼琼亲热的拍了拍李清的后背“走吧!到你书房去说几句话我便走我也委实困了。” 李清将他请进自己书房又叮嘱侍卫严加巡查不准任何人靠近书房他小心翼翼地关了门一回头见章仇兼琼的脸上喜气四溢他从怀中取出一份奏折递给李清兴奋道:“咸宁刺史赵奉章弹劾李林甫在咸宁强占土地近万亩激起当地民变已有多人死伤。” “恩师的意思是. 李清接过奏折翻了翻上面一个批文都没有他忽然意识到。赵奉章弹劾李林甫恐怕也是奉命而为他迅瞥了一眼章仇兼琼见他目光中隐隐露出得意之色不禁暗暗摇了摇头章仇兼琼此时动题牵涉敏感。以土地问题作为突破口那恐怕谁也不能独善其身了想到这李清心中一动难道章仇兼琼地真实目的是土地改革不成?极有这个可能解决土地问题一直就是章仇兼琼的政治目标。 他不露声色又问道:“皇上十几天前提出退位之事。恩师怎么看?” 章仇兼琼微微一笑自己先坐了下来他随手拿起李清桌上的碧玉镇纸仔细地把玩半天才感慨道:“这就是皇上赐你的镇纸吧!我十几年前第一次被皇上召见时就看见过它了皇上将它赐给了你这是何等恩宠可你却随意将它摆在桌上太小看皇上的用意了。” 他目光一挑直射李清。毫不隐瞒道:“不错赵奉章是奉我命而为。我当然知道皇上退位之说不过是一个试探并非真的有心退位。正因为这样我才想利用皇上想做事的时机扳倒李林甫。” “恩师以为皇上想做之事就是针对李林甫吗?” 章仇兼琼地眼睛渐渐眯了起来肥胖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冷笑“皇上从天宝五年扶持裴党起便开始布局了一步步削弱李林甫然后杨国忠先退后进。裴宽任吏部尚书又撮合二人结盟。这难道不是想让裴党取代相国党吗?皇上一直隐忍三年今年忽然话而太子又深居简出根本无懈可击所以他名义上是指大统之位其实他想下手的我认为应该是李林甫。” 李清淡淡一笑接口道:“所以恩师就想牺牲赵奉章等李林甫骄横够了再把他下来的梯子抽掉吗?” 章仇兼琼的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慨然叹道:“想不到经过这些年你看问题愈透彻了居然将老夫的后着都看出了不简单啊!那你不妨再猜猜看我地另一个目的是什么?” 李清不答他起身将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了窗户一股寒风扑面而来风中还隐隐夹杂着李庭月欢快而无忧无虑的笑声他心里明白章仇兼琼指的是土地改革之事但他今年也有计划他想借国库充裕的时机将大唐农民的纳税方式由实物渐渐向货币转变这对大唐商品经济的展将是一件划时代的大事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章仇兼琼却忽然想对土地动刀。 章仇兼琼见他不语便缓缓走到他身旁感慨道:“老夫已经快六十了李林甫一倒我也该升为太师赋闲在家可老夫做了左相这些年却一事不成实在不甘心啊!” 他回过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李清语气异常坚定地说道:“阳明现在国库已经有存钱近八百万贯但绢谷却鲜薄这就是因为农民的失地情况已经到了极限若再不出手制止土地兼并之风和蓄奴之风恐怕我大唐的基础危矣!“ “那恩师准备怎么做?” 章仇兼琼见他不反对精神不由一振道:“若李林甫被土地之事扳倒那我就可以借此东风再做几件大案震骇百官然后重新清查田亩用清退或赎买地办法将农民对土地的占有恢复到开元二十一年地水平当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我要先得到皇上的支持才行。” 李清心中暗暗摇头百年弊端岂能下猛药疗之这牵涉到多少人地切身利益尤其是李隆基天天沉溺于歌舞升平改革的锐气早已丧失殆尽虽然会利用此事扳倒李林甫但要他真对土地动刀却是千难万难此事最好的解决时机是新皇登基可是. 李清略略扫了一眼章仇兼琼满头的银和眼中一无反顾的决心心里十分理解他想做一番大事的迫切心情他叹了口气委婉道:“恩师此事风险太大不如让我来出面恩师在后面指挥便是。” 章仇兼琼腰一挺胸中燃起万丈豪气他拍了拍李清的肩膀欣慰地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正因为风险太大我才决心亲自出马若失败我就回家养老去由你接着替我干人生在世若不能轰轰烈烈做一番大事九泉之下岂能瞑目!” 章仇兼琼说完背着手哈哈大笑不止遂告辞而去大街上空无一人寒风凛冽光秃秃地树枝在风中瑟瑟抖李清一直将章仇兼琼送出大门望着他的马车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眉头慢慢地拧成了一团。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一枚金丸 宝八年之初最令人瞩目的事莫过于李隆基的新春祝辞中他很明白地、毫不含糊地表达了退位的意愿他的讲话在朝野掀起了惊涛骇浪虽然皇帝退位在大唐并不是第一次李隆基的父亲唐睿宗李旦就曾经两次让位。 但大多数人并不相信李隆基会步他父亲的后尘他对皇位的眷念远远过了他的父亲更何况不少人还记得开元二十五年前太子惨死的旧事。 那么他是故作姿态么?有可能李隆基对朝政的荒芜已经让百官颇有微词自天宝七年八月以后便再没有开过早朝甚至从十月到新年前夕他压根就不在长安城而是呆在雾气缭绕的骊山温泉宫里或许他是在用退位之说来掩饰自己的失职。 直到正月初七李隆基在御书房听取王忠嗣述职时忽然晕倒这才让大伙儿回过味来原来皇上的身体竟已经如此虚弱也由此开始有人相信了他的退位之言。 但李隆基退位的真实用意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看得出来李林甫就是其中之一他为相十七年对李隆基知之甚深他知道李隆基若有大的行动总是在春天时会有异常表现。 此刻李林甫将整个身子都蜷缩在他那张黄古旧的藤椅里紧闭着双眼身后一个美貌的侍妾正轻柔地替他揉捏着太阳穴。李隆基这几个月将有大行动这已经确认无疑现在地关键是他的目标是指向谁太子?还是自己?这才是李林甫需要想通之事。 按理提退位自然是和太子有关但李隆基布局之深实常出人意料李林甫也不敢妄下结论。而且如果真和太子有关他就会早早地给自己暗示让自己助他一力但至今没有任何消息难道真是要对付自己不成?李林甫心中忽然有一丝明悟但他却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心中不由一阵烦乱。连太阳穴上轻柔的按摩也被他的感觉夸张了十倍变成剧烈的疼痛。 李林甫心中恼怒反手给了侍妾一个耳光吓得她战战兢兢跪倒在地埋着头一声不敢言语李林甫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细欣赏她眼中的恐惧一股燥热从小腹升起。他捏了她脸蛋一把眯着眼命令道:“把衣服脱了。一丝也不准挂。”. 一刻钟后侍妾满脸通红地拉了拉身上凌乱的衣服。简单收拾一下便匆匆逃走李林甫依然坐在他地旧藤椅上连坐姿也未改变仿佛什么也没生过或许是因为潮水宣泄堵住他思路的一个缺口被冲开了刚才一直想而不得的答案豁然开朗李隆基没有给自己暗示并不表示他就没有动作。他完全可以通过其他人来达成他的目的。 如果李隆基真有心再动太子那他的地凭持是什么?从天宝五年至今。他等了三年是不是他所等待的某个条件已经成熟?如果是他又会让谁来完成他的部署?而自己又该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一连串的问题在李林甫心中萦绕他仿佛站在一个走廊上四周都是紧闭的门但他不能后退他无论如何要进入一个房间。 “这个人是谁?” 李林甫的思维定势让他选择和他最有关系的房间只有知道此人是谁他才能确定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章仇兼琼不可能他一向是太子的支持者他的骨干党羽张筠、李清之流也都不可能张筠从来和太子交好而李清出身东宫又和广平王地关系密切李隆基不会用他们。” 李林甫略微换了个姿势头仰靠在椅背上让椅背边缘勒住他的后颈这也是他思考问题地一个习惯。 “杨国忠!” 李林甫的脑海里忽然跳出了这个名字三年前他曾经异常关注地人自科举案后便沉寂下去但去年他忽然高调复出再次出任京兆尹一职为人处事也成熟老辣许多再不象三年前那般愚蠢和浅薄李林甫倒吸口冷气杨国忠一直被他认为是李隆基用来取代自己之人如果真是他那是不是也意味着李隆基也要对自己下手了? 李林甫再也坐不住他伸手拉了三下墙上隐藏的一根绳索缓步走到窗前片刻一个黑衣蒙面人如一只黑猫悄然出现在李林甫的窗下晦暗的月光下他的两只眼睛只剩下细细的一丝厉芒。 “去东宫盯住任何外出的可疑之人。” 黑影蓦然不见仿佛一个泡沫在窗前破灭清冷的月牙躲进一片黑云中外面起风了. 据说表面上谦恭卑下、一团和气之人他地心理往往愈加黑暗太子李亨就是这样的人。 东宫李亨在灯下疾书他今年尚不到四十但须已悄悄斑白三年来只偶尔地几次上朝他就几乎没有走出东宫一步除了谨慎就是小心他仿佛一只受了惊的蜗牛太子之位就是那重重的硬壳将他压在下面。 而今年初父皇在公开场合两次表达了他退位的意愿这是和他有直接关联的大事他懵懂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就是储君就是大唐的太子就是皇帝退位后坐上那个位子的人。 李亨叹了口气轻轻将笔搁下厚厚的五页进言写满了他为人臣的忠心和为人子的孝心 就算李隆基说一万遍要退位李亨也要摆出一万次谦卑的姿态‘父皇请安心上坐儿臣愿伺候左右!’ 真的吗?其实不然正如听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百分之九十九是困惑和不可思议但还有百分之一是心中的窃喜和向往父皇要退位的消息传出对皇位盼望得眼中流血的李亨竟一连两夜都失眠了心中那棵枯死的老树上悄悄萌出了一苗嫩芽。 正月初七李隆基突然晕倒一直到次日凌晨才慢慢苏醒这个消息仿佛是加了十倍魔力的药剂使嫩芽在一夜间长成一棵树枝。 他又接到确切消息永王在初七、初八两日都秘密会见了他的舅父、剑南节度使郭虚己而同样在天宝五年遭受重挫的庆王也悄悄开始复苏了他的府中出现无数行踪神秘之人。 李亨并不担心父皇会废除自己而是害怕父皇忽然驾崩百年前的玄武门事件再一次重演 这是很有可能之事 大将军陈玄礼早年受过永王之母郭顺仪恩惠一直对加而金吾卫、威卫、骁卫、武卫、领军卫、东宫六率府皆态度含糊在天宝五年废太子的风波中无一人肯替他说话。 李亨一向是外权重而内权弱支持他的人大多在地方为官在他最鼎盛时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河西、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朔方、河东节度使王忠嗣;安西大都护夫蒙灵察这些手握重权的地方军阀都全力支持他而现在死的死、调的调、贬的贬只剩下王忠嗣一人尚有数十万军权在握这次听说他来京中述职在凤翔一带驻扎有他的五千铁骑亲兵。 李亨似乎已经忘记了皇甫惟明的前车之鉴他迫不急待的写了一封信要求王忠嗣将那五千骑兵的控制权交给他三年来一直苦苦压制的渴盼和恐惧在这一刻都一齐爆出来他已经被那个皇位烧昏头了。 李亨将那封信卷成团小心翼翼地将它塞进一只镂空的金丸里随即召来一名心腹老太监这是母亲留给他的老人素有武艺曾是他的贴身护卫忠诚度绝对可靠。 “你将此物交给王忠嗣此事事关重大你要千万小心了。” 老太监颤抖着手接下金丸连李静忠都不能托付之事可见自己身上担子之重他将金丸收好。一言不灰色地身影瞬间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一阵饱含雾气的夜风吹来寒意袭人李亨打了个哆嗦浑身汗毛收紧狂热的头脑迅冷静下来他忽然有一丝后悔此事他操之过急了。 浓雾笼罩着长安。空气中湿漉漉的雾气将五十步以外的景物都包上了模糊昏晕的外壳宫城内几栋耸立云霄的大殿只隐隐露出一角黑色的外廓惨黄地死气灯笼象是浮在空中的巨眼没有一点威武的气概倒透出一股子妖气。 一条灰影借着浓雾的掩护飞快地从西面的延喜门出了东宫。绕到永昌坊外围王忠嗣的府第在亲仁坊若是一般人步行少说要走半个时辰但这个灰衣人行走却极快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亲仁坊前此刻坊门尚未关闭浓雾中坊门象一只巨大地嘴张开着两只灯笼在风中摇曳。散出惨淡的光晕大门里面阴影幢幢。隐隐夹杂着一点灯光仿佛这是通向地狱之路。令人心惊胆战。 在坊门的一角蜷缩着一个懒洋洋的小乞丐他仿佛是这里的地主每一个进出之人他都识得但这个灰衣人他却是第一次见到小乞丐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却忽然现他的手上似乎托着一个金光闪烁之物再仔细看了看。小乞丐眼睛亮了那竟然是一枚金丸。 灰衣人脚下只停留片刻。他将金丸再贴身放好再一次加快了度很快便消失在浓雾之中就在他身影消失不久一条黑影却悄然跟至脚步轻灵、飘忽仿佛一只妖异的黑猫刚刚准备起身的小乞丐被他的诡异所骇心中打了个突又缩回了墙角。 黑衣人扫了墙角一眼并没有将小乞丐放在眼中他的目光穿过浓雾锁定了灰衣人地方向便迅随尾跟去。 但浓雾中的夜长安却透出种种不可思议就在二人消失后不久墙角地小乞丐正准备再次起身却忽然现第三个诡异之人也出现了他穿着一身白衣脸色惨白仿佛戴着面具目光象鹰一般锐利直向小乞丐盯来。 小乞丐吓得连退两步‘扑通’跌坐在地本能地向西南方向一指是在告诉他前面两人朝那边去了。 白衣人忽然咧嘴一笑在空中翻了个跟斗落地时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小乞丐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地低声喊叫“我的娘!今晚闹鬼了吗?” 他想到了那枚金丸不由咽了口唾沫眼珠骨碌一转转身便从一道破墙钻了过去他知道一条近路可以赶上他们. 灰衣人沿着小道疾奔路上没有一个人粗大地行道树在夜色和浓雾中象一个个站立的巨人树干上的结疤仿佛鬼脸一般显得异常狰狞灰衣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前面数十步外就是王忠嗣的府第他摸了摸怀中的金丸刚要上去敲门却忽然感觉到脑后劲风骤起他来不及细想本能地一个侧滚跃出一丈外躲开了背后一击但不等他起身那股劲风又再次袭来如影附身灰衣人大骇从时间上算此人似乎并没有着地而就在空中转折如果真是这样他高自己实在太多自己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再闪已经来不及了‘砰!’地一声灰衣人的后背被踢中他只觉骨架子都要散掉五脏六腑都似乎移了位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事态异常紧急灰衣人不假思索地掏出金丸用尽全身力气奋力向雾气弥漫的夜空抛去。 黑衣人偷袭得手他刚要向对方下死手却现他地手中飞出一道金线划过夜空消失在浓雾之中黑衣人大吃一惊他顾不得再伤灰衣人右足在树干上一点凌空向金丸消失之处扑去。 老太监连吐三口血扶着墙吃力向回跑但他跑出不到百步只见一白衣人拦住了去路他冷冷地抱手在胸前立在一根细细的树枝上仿佛树上地一片叶子随树枝上下摇摆老太监已经浑身乏力只得长叹一声伸手向自己喉头抓去但他的手未及嗓子一道白影从头上掠过老太监只觉眼前一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且说黑衣人在疯般地寻找那枚金丸但他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半点金色也没看见‘难道中了他调虎离山之计不成?’ 黑衣人的心中忽然有一丝明悟他一跺脚转身向老太监逃跑方向追去就在他的身影渐渐消失从一棵大树中空的树干里挤出了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是那个坊门边的小乞丐而他手上紧紧攥着的正是那枚闪闪光的金丸。 小乞丐贪婪地盯着金丸咽了口唾沫转身便沿着墙边跑他俯身钻过一个狗洞瘦小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夜雾之中。 第二百五十八章 金丸之线 扑通!’身着灰衣的老太监被扔在地上激起一层薄白衣人掏出手绢抹去脸上的白色油彩竟是一个清秀俊朗的年轻男子他骄傲地一扬头向庆王拱手一礼道:“这个太监从东宫出来在王忠嗣府前被另一黑衣人拦截他在逃跑途中被属下擒获现特来交令。” “交令?” 庆王李琮走到老太监面前用脚踢了踢他见他依然昏迷不醒不由冷笑一声道:“他去王忠嗣府上做什么?还有那个黑衣人谁?他有没有什么东西被夺走?这么多问题你都回答不了弄来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就可以交令了吗?” “这. 年轻人骄傲的眼中露出一丝愧意他叫做邢縡是江南一带有名的杀手被庆王用重金请来现暂任庆王府护院此人心狠手辣若没有特殊交代他从不留活口在江南一带闻者色变。 邢縡被庆王一顿斥责他瞥了老太监一眼眼中杀机突现一言不拎着他的背心便大步向外走去。 李琮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意一笑他拍了拍手掌一名骨瘦干枯的老者笑呵呵从屏风外转了出来“老夫说得没错吧!” 李琮亲自给他端了杯茶由衷敬道:“王先生果然眼光老道我一句话便将一天只出手一次邢阎罗给逼下去了。” 这个王先生是庆王天宝六年在终南山遇到地一个道士。二人谈得投机道士也就还俗做了军师自从他进了庆王府他就劝李琮将宝压在杨家身上李琮大花血本取悦杨氏姐妹连押中几次令李隆基龙颜大悦。对他的恶感也渐渐消退在去年十月又重新恢复了他的俸养和田地李琮也从此对王军师的建议言听计从。 王军师轻捋花白的长须微微笑道:“这个邢縡出道以来从未失手素来心高气傲。对这种人不能哄、也不能求只能用激一激之下他铁定会将事情办得完美殿下就等着看口供好了。” 半个时辰后一份血迹斑斑的口供便摆在庆王的面前邢縡淡淡道:“这口供属实但他人已经死了。” 李琮拿起口供看了看又随手递给了王军师他略略看了两遍眉头一皱道:“看来太子一定是将给王忠嗣的密信藏在金丸里。若能得到此信太子之位极可能就难保了。” “可惜信被那黑衣人先下手得到了。” 王军师将口供放在桌案上。微微一笑道:“那倒未必!” 李琮精神一振道:“此话怎讲?” 王军师弯曲食指点了点口供道:“上面不是写了吗?扔掉金丸不久。黑衣人又返身追赶老夫推想定是那黑衣人没有找到金丸便以为上了当重新追来所以那枚金丸黑衣人也十有**没有拿到。” 说到这他见邢縡眼中若有所悟不由笑道:“邢壮士想到了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邢縡想到自己曾在现场见到一个瘦小地身影。他又回想起在坊门口见到的那个小乞丐心中便有了定计。他并不理会王军师而是向李琮拱手道:“这件事属下只做完一半另一半也当由我去完成。” 李琮大喜他从腰间取下一面银牌递给邢縡道:“凭这面银牌你可随意调用我府中之人。” 邢縡却不接转身便走人快消失时才从远处传来他冷冰冰的声音“我邢某人做事向来是独来独往从不需他人相助。” 李琮愕然他回头看了看他的军师只见他摇头叹道:“我估计那黑衣人不是杨国忠派来就是李林甫所派我们想得到难道他们就想不到吗?京城不是江南邢縡太高看自己了殿下还是要暗中布置才行。”. 亲仁坊的西北角有一座破旧的道观门窗空洞、杂草荒芜道观早已经被道士们遗弃现在这里是乞丐们地天堂天蒙蒙亮牛乳般的浓雾更加稠密十步之外便看不见人在道观的后殿里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几个乞丐呼噜声此起彼伏睡得正香甜大殿里供奉的张天师头已经没了只剩下残破的泥身在张天师的旁边有一面大鼓足有一人多高鼓面上的皮已经被人剥走空留一只鼓架。 那个少年乞丐此时正蜷缩在鼓架中瞪大了眼睛仔细打量手中的金丸金丸其实就是鸡蛋的模型分里外两层外面一层蛋壳完全被镂空雕有花鸟人物栩栩如生、巧夺天工里面自然还有一只蛋黄也是用黄金打磨而成虽然这只金蛋做的精巧之极但在少年地眼中它也不过是一块金子而已或许是因为昨晚金丸落地时被砸凹进一块少年便想将凹进之处挤成原状不料他刚一用力‘咔!’地一声金丸竟分为两半里面的金蛋黄上也裂开一个口子里面似乎有东西少年好奇地用指甲顺着裂缝划下金蛋黄也裂成两半只见里面有一卷纸少年大失所望他原以为是珠宝玉石之类没想到是他不认识地白纸黑字。 “晦气!” 少年嘟囓一句随手将纸卷塞进张天师的断脖里又喜滋滋地躺下来欣赏着他地金子他慢慢闭上眼睛开始憧憬着自己美好的未来。 忽然他只觉手中一空一睁眼手中的金丸竟被人劈手夺了去。 “师傅!”少年乞丐坐直身子惊惶地叫了起来只见在他面前不知几时爬上来一个老乞丐正眯着眼打量手中做工考究的金蛋嘴里嘿嘿笑道:“我说你小子昨晚回来居然不来见我原来是捞到宝了!” 少年心中悔恨万分几乎要将自己腿上的肉掐下来自己怎么这样大意竟忘了这老东西的贼眼少年口 傅其实就是花子头整个亲仁坊都是他的地盘靠乞丐为生每天乞丐们乞讨回来都要将手中近四成的东西分给他就是一枚铜钱也要记帐昨夜少年乞丐回来太晚花子头已经睡了来不及交帐但他一早就现了少年手中有一个黄澄澄东西便趁他不备一把夺了过去。 “这是纯金啊!” 花子头的眼中射出狂喜之色他有些见识知道这只金蛋的做工远远出一般黄金的价值这绝非凡品他匝了匝嘴兴奋地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我捡的!” 少年心中越来越绝望他仍不甘心地道:“师傅按规矩给你一半里面那个胆还我吧!” 花子头一怔嘴角浮现出一丝卑劣笑容随手摸出一把铜钱扔给了他“钱给你这东西我要了!” “师傅你怎么能这样!”少年怒吼起来“规矩是你定的你这样做不怕师兄们寒心吗?” 他跳了起来也不顾身在半空中奋力向老乞丐扑去‘轰!’地一声巨响鼓架倒地将满地睡得正香的乞丐们都惊得跳起来。 “你这个小杂种!”老乞丐腿上被蹭破一大块油皮渗出血珠子他恼怒万分恶狠狠地回手抽了小乞丐一记耳光。 “师傅。出了什么事?”几个乞丐慢慢围了过来他们看见花子头手中地金丸眼睛一齐冒出光来花子头若无其事地将金丸掖在腰间一指满地的铜钱骂道:“这小杂种竟敢偷老子的钱给我上前打打死了最好这钱就赏你们。” 十几个乞丐看了看地上的钱。都面带恶毒的笑容慢慢向少年围拢过来少年乞丐机警无比一指房顶“当心!掉下来了。” 趁众人抬头的一刹那他‘蹭!’地从墙脚一个破洞钻了出去。象一只野狗在一人高的荒草中狂奔很快消失在浓雾之中。 “娘的!还是让他跑了。” 花子头一边骂骂咧咧爬起来一边拍开几只要来扶他地手指着地上的钱道:“这些你们自己分了吧!我有事要出去。”在众人疑惑地目光中他一拐一拐地走出了道观财已经露了白这只金丸就得尽快处理掉否则自己早晚会被人暗害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将它卖掉这只金蛋连做工少说也要值五百贯。对!到东市珠宝肆卖掉钱再存到柜坊。神不知鬼不觉一大笔钱便到手了。他越想越美拖着瘸腿向东市方向走去. 东市官府柜坊内柜台上存钱取钱人流往来不断如果仅仅从商业银行的角度李清的试验是完全成功的东西两市地柜坊几乎已经垄断了长安的银行业。生意火暴所寄存民间的钱已达五千万贯。但如果从李清当初的本意通过柜坊来直接收税用技术手段剥夺地方的财权从这一点看李清的改革失败了且不说中央银行一直铺展不到全国就连原来的长安、成都、苏州三地的试点在天宝七年时三地的税收又恢复成原来的征管方式由地方官府征收截留一部分地方用度后再上交朝廷。 问题出在李隆基地身上他在天宝六年同意了安禄山的申请在他辖下不设立柜坊既然开了这个口各地地申请也跟着扑天盖地向朝廷飞来最后李隆基不得不修改了计划令李清的改革半路夭折。 “钱掌柜你来帮我看看这玩意?” 东市珠宝肆地裘掌柜脚步匆匆地跨进柜坊的大门老远便叫嚷起来他手里拿的正是那枚金丸在他身后紧紧跟着花子头神情紧张地盯着自己的宝贝珠宝店掌柜借口没现钱将他领到柜坊来提钱但现在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是这个玩意吗?” 胖胖的钱掌柜从柜台里探出头来指了指他手上的金丸笑道:“你是珠宝店掌柜怎么反而问起我来了?” “我现这是宫中之物?”裘掌柜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这个金丸就是二个月前我卖给东宫的现在怎么会在一个乞丐地手中?” “对不起!我不卖了。”花子头劈手来夺但钱掌柜眼疾手快一把将金丸先抢在手中往后退了一步方笑咪咪道:“这位客人请勿急裘掌柜是担心金子的纯度不够所以特来鉴别待我们鉴证一下也好给你估个价格如何?” 不等对方答应他便将金丸递了进去花子头无可奈何有心不要了可又不舍得只得硬着头皮站在一旁焦急等待片刻一名伙计从里间走出低声在掌柜耳边说了几句钱掌柜脸色一变指着老乞丐大喊“来人快抓住他!” 五、六个大汉同时从两边抢出直向花子头扑去此时花子头唬得魂飞魄散暗暗叫苦不迭看来那只金丸是有来头自己竟然不知都怪那个该死地小杂种! 他顾不得腿痛象一只兔子般跳出大门却一脚踩空骨碌碌向台阶下滚翻下去就在这时浓雾中寒星一闪花子头身子弹了一下便再也一动不动等几个大汉抓住他时才惊讶地现一柄飞刀从后面射入穿透了他的脖颈几个大汉同时抬头向前看去只见前方是一片茫茫的浓雾却什么人也没有。 台阶上的钱掌柜目瞪口呆地盯着老乞丐的尸体他忽然‘哈!’地一声跳了起来揪住一个伙计的脖领大声吼道:“快去!去请侍郎来这里有大事生!” 第二百五十九章 解谜(上) 侍郎请看!” 钱掌柜拧开金丸指着内壁上一行细细的小字对李清道:“这里刻有太子的名讳显然这是太子之物怎么会出现在一个乞丐的手里而且他突然被人暗杀了属下觉得此事非同寻常便想向侍郎禀报。” “你做得对这中间涉及到太子是应该向我禀报。”李清接过金丸轻轻一捏‘咔吧’一声金丸合上了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内胆上还有一丝细缝他眉头一皱问道:“这里面应该还有东西才对你们当时看到什么?” “拿来时里面就是空的。”钱掌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战战兢兢答道:“我也问过裘掌柜他看到时就已经是空的了。” 李清将金丸一收再三嘱咐道:“金丸我带走尸体就由你们处理记住!此事你要守口如瓶不得给任何人泄露知道吗?” “属下明白我会让所有伙计都闭嘴!” 李清命人收拾好尸体在侍卫们严密的保护下快向户部衙门驰去他遇到了一桩扑朔迷离之事一只从东宫流出的金丸得到它的乞丐竟在眼皮下被人暗杀一桩桩稀奇古怪的事连在一起凭着直觉李清隐隐感觉到这只金丸的背后必然藏着一件大事。 刚到朱雀门前李清便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荔非守瑜也听见了他的目力异于常人探望片刻立即过来禀报道:“都督好象是钱管家。” ‘家里生了什么事?’李清心中疑惑不定片刻钱管家被带过来禀报“老爷广平王有急事找夫人特命我来寻老爷回家。” “广平王?” 李清若有所悟急对随从令道:“调头回府!” 二十几骑一齐掉头向府中奔去. “侍郎我父王要出事了!” 李清刚跳下马广平王李俶便从台阶上跑过来附在李清的耳边惊惶道:“我父王行事失误已经病倒了。” 三年时间他已经由一个意气风的少年长成一个稳重的成*人而象今天他这般沉不住气李清还是第一次见到由此可推断一定是出了大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李清抓住他的手腕大步向府内走去进了书房他放开李俶的手腕凝视着他道:“说吧!生了什么事?” 李俶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可他想到此事的后果仍然忍住心中寒气直冒不由神色黯然道:“我父王一时冲动给王忠嗣送了封密信但送信人失踪密信已不知去向父王又焦急又害怕终于病倒了。” 李清从怀中摸出金丸盯着李俶的眼睛问道:“密信可是装在此物中送出?” 金丸突现李俶的眼中迸出狂喜之色但不等他开口李清手一摆止住他的话头道:“我也只得到一个空壳里面的信已不知去向。” “那、那信会不会已经被有心人得到?”李俶的声音颤抖起来。 “我认为还没有!” 李清微笑着轻轻拍了拍的肩膀安慰他道:“这个金丸是从一个老乞丐手中得来你认为若是李林甫或庆王得手会只取信而不要金丸吗?” 李俶的眼睛一亮“对啊!有这个金丸为证物岂不是更可信看来那封信还有希望他原本沮丧的心情立刻活跃起来。” 李清见他时喜时悲不由暗暗叹息“他毕竟还年轻没有看到问题的实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天宝五年李隆基放过太子难道仅仅是因为没找到借口吗?” 三年前自己之所以成功保住太子是因为李隆基投鼠忌器所以才顺水推舟可时隔三年他也应该部署完毕了退位之说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来!你坐下听我说。” 李清将广平王按坐下来望着这张年轻而真挚的脸他沉吟了半天才缓缓对他说道:“在我看来你父王能否即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够登上大宝兴利除除去这才是我追求的目标你信不信就算你父王被废皇上也一时半会儿不会立太子. “我父王说过他若被废最可能被立的就是永王。”李俶有些激动他打断了李清的话。 李清仰天呵呵一笑轻轻捋了捋短短的黑须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那是因为你父王身在局中并没看懂皇上的心他并非失德、也无过错皇上为何一而有继承人在后面等他他今年六十出头若保养的好再活二十年也没问题可是你父王已经做了十年的太子难道 子吗?” 李俶默默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明白了皇上宁可让此位空着让诸子争得头破血流他再从中牟利吗?” “正是!”李清点了点头他起身走到窗前凝望着雾气缭绕的远方就正如这大唐的未来一切都还是一团迷雾。 “不过我们也不能听天由命!” 李清忽然回身对李俶坚定地说道:“我的目标是将你推上大宝为此需要耐心和机会而耐心我们有但机会就需要我们自己去创造!”. 李清将广平王送走后便陷入到深深的沉思之中今天他算是给李俶交了底绕过李亨直接让广平王以皇长孙的身份的即位这并非没有可能这对李隆基也是最佳的选择关键是要让李隆基在儿子中找不到合适的继位人他自然会将目光投向下一代。 从现在的形势来看李隆基已经二次表示要退位或许每个人的理解不同但在李清看来这就是李隆基挖的陷阱让当局者都动起来逼李亨也随之共舞果然在这个紧要关头李亨乱了方寸走出了一步昏棋。 李清将金丸托在手中细若丝的镂空线闪着淡淡的金光送信太监的失踪说明当局者已经开始交锋了不管是庆王、永王、李林甫还是杨国忠都不会坐以旁观而章仇兼琼却在借机谋划扳倒李林甫让他做太子被废的陪葬。 那自己呢?他其实并不想参与其中可是他若不做些姿态恐怕他在广平王心中的形象就会破坏殆尽李清叹了口气他现自己越来越虚伪了。 “守喻!” 他向门外轻轻叫了一声片刻荔非守瑜大步走了进来李清现在的贴身侍卫已经不足三十人在前年也就是天宝六年春天荔非元礼回到沙州从军带走了大部分人虽然有点舍不得但为了他们的前途真不能将这些曾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们栓在身边而留下来的侍卫都是长安有家人需要照料荔非守瑜则例外他是自愿留下护卫李清。 “都督有何事?” 李清将金丸递给他笑了笑道:“给你出了谜去解开这个金丸中的秘密。” 荔非守瑜欣然接过金丸转身便走李清却又叫住了他从怀中摸出一枚玉佩递给他嘱咐道:“去西市找到武行素让他助你一臂之力!”. 荔非守瑜今年三十二岁比李清大上一岁他曾是河西走廊上马匪的实际当家人箭法高且颇有智谋解散马匪后便一直跟随李清是他的左膀右臂但也是他的朋友和兄弟。 不用李清吩咐他对这件金丸案也充满了兴趣尤其是柜坊门口老乞丐之死那一把飞刀的力度和技巧都堪和他的箭相比荔非守瑜心中有一种遇到对手的喜悦。 次日一早荔非守瑜带着几个兄弟匆匆赶往亲仁坊在他看来件案子的关键是老乞丐怎么得到的金丸只要解开这个答案他就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摸下去老乞丐虽然死了但和他关系密切之人或许会知道一点。 老乞丐是亲仁坊的花子头这是昨天晚上他从东市乞丐嘴里问出来的消息平时都住在亲仁坊被废弃的天师道观中。 “头就是那里!” 一名弟兄手指那座破烂不堪的道观荔非守瑜面无表情他抽了马一鞭战马嘶鸣一声瞬间便冲到道观前险些将一名躺在台阶下晒太阳、捉虱子的乞丐肚子给踩爆吓得他连滚带爬跑出五丈外探头探脑地看着这几个陌生人。 “问你个问题答对了这一百文就是你的了。” 荔非守瑜取出一吊钱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眼睛亮便取出金丸在他眼前一晃道:“你见过此物吗?” 那乞丐看见象鸡蛋一般的金丸忽然脸色大变转身就跑。 “给你五贯钱!”马鞍上摘下了弓抽出两支箭来五贯钱的诱惑使那乞丐的脚步缓了一缓但他还是放弃了继续向前奔逃但荔非守瑜要的就是他这一瞬间的犹豫。 就在乞丐即将逃进树林的刹那‘嗖!’地一声两支狼牙箭擦着他的两边耳轮子飞过一齐钉在他面前的树上乞丐的耳朵一阵疼痛头晕目眩、腿立刻软了下来慢慢地瘫倒在地。 “爷爷饶命!我说就是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 荔非守瑜冷笑一声他一挥手命令左右道:“将他带到里面去审问。” 第二百六十章 解谜(下) 观里冷冷清清乞丐们大都外出未归偶然见几条人都从破烂的窗洞里逃到树林中去了荔非守瑜来到后殿只见迎面是一尊断了头的天师一破碎的鼓架横在地上这里满地狼籍到处是争夺打斗的痕迹。 “昨晚头一夜未归听说是出了事大家就分了他的东西。” 乞丐偷偷看了一眼荔非守瑜见他面色阴冷毫不为自己暖场之语所动心中不禁暗暗叫苦昨夜刚走了个夜叉今天又来个阎罗早知道也溜他娘的还留恋这个破道观做什么。 荔非守瑜找了个干净的案桌坐下手下将乞丐用力一推上前大声喝道:“跪下!” 荔非守瑜摆了摆手命手下不要为难他便对他冷冷道:“周围都是我的人你说吧!说得好我有赏;说得不好那你就是死路一条!” 乞丐见周围几人都相貌凶恶心中不觉一阵害怕战战兢兢问道:“老爷让我说什么?” “就从这个金丸说起”荔非守瑜掏出金丸托在手上淡淡道:“莫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此物!” 乞丐苦笑一声道:“这只金丸我也只见过一次知道得不多可能会让你们失望。” “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是!” 于是。乞丐便将昨日清晨花子头和小乞丐争夺金丸之事说了一遍最后道:“其实我们都知道这只金丸是赵七郎得来被头抢了去。” 荔非守瑜瞥了他一眼不露声色问道:“那赵七郎呢?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乞丐摇了摇头轻轻松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长安这么大他哪里不能容身?” “胡扯!”荔非守瑜忽然重重一拍桌案怒道:“我一亮金丸你就惊慌逃跑。这中间地原由你不说就以为可以瞒过我吗?” 荔非守瑜一步上前揪住他的衣襟冷冰冰道:“老乞丐死了正愁抓不到凶人若你再敢隐瞒我就拉你去顶罪!” 与此同时两把锋利的长剑架到他的脖子上不需要再用言语威胁。杀人的利器便胜过一切乞丐在精神和**的双重冲击下吓得浑身直抖他瘫软在地上痛哭道:“其实你们已经不是第一拨来探询金丸的人昨天上午头儿刚离开一个白衣人便寻来晚上又有一伙人来探问金丸之事大伙儿害怕都连夜离开了这里你们已经是第三拨人了。” 荔非守瑜不为他的眼泪所动。依然冷若冰霜道:“我再问你一遍赵七郎到底在哪里?” “这个?”乞丐见实在隐瞒不过。只得低声招供道:“昨晚上那伙人悬赏五百贯抓赵七郎所有地人都疯找他去了。早晨天不亮时他来到大殿里我起来抓他却被他跑掉了我估摸着他还会来所以才留在道观等他。” “你能肯定他还会回来吗?”荔非守瑜的脸色略略有了些和缓从此人的口气的神态可判断出他并没有说谎。 “这小子还有些东西在这里。我估计他不会甘心总要回来看看。” 荔非守瑜站起身对几个手下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押它一把在此守株待兔。”. 近午时分阳光终于冲破连日的浓雾将晴朗的蓝天展现在人们地眼前大街上行人开始多了起来大多步履匆匆似乎要赶回前几日被大雾耽误的时间。 在匆忙的节奏背后却隐藏着另一种紧张无数的乞丐和街头混混在四处打探和寻找着每当街头出现一个少年的背影总会有一大群人呼啸而上争先恐后地抓住他一个又一个但每一个少年都让他们失望渐渐地这种急迫和紧张的气氛从亲仁坊扩散到周围的十几个坊中越来越多的人投身到这场寻宝的战役中。 赵七郎就是深夜拾得金丸的少年乞丐他已经十五岁了但因身材瘦小总给人他才十二、三岁地印象他已经察觉了风声有人竟用五百贯的天价悬赏抓他这让他匪夷所思从前他地命也不过值几十文钱而现在居然要五百贯他真恨不得亲自去自领取那五百贯的赏钱。 赵七郎是个极为机警地少年十几年的乞丐生涯练就了他一身出神入化的反抓捕本事此刻外面十几坊都在鸡飞狗跳地抓他可他就躲在道观外的一片常绿树林中懒洋洋地躺在一棵大树上巨大树冠和浓密的枝叶将他团团包裹除非有人刻意上树拨开枝叶否则谁也现不了他。 他已经猜到致使自己身价暴涨的原因就是那只金丸确切一点应该是那卷纸前天夜里几个神秘的蒙面人、拼死的打斗这卷纸中或许藏着什么秘密强烈地好奇心和财的向往使赵七郎又返回道观他记得自己将那卷纸随手塞在张天师地断脖里应该还在赵七郎并不着急他在等待机会午饭时道观里一般是没有人。 周围十分寂静虫子们大多冬眠未醒只听见风吹枝叶的沙沙声赵七郎拨开树叶看了看天色太阳已到正午明晃晃地直刺人眼睛是时候了!他悄悄从树上滑下在一人高的枯草堆里迅匍匐前进动作极为轻巧仿佛一只偷食野猫他伏在墙洞边小心翼翼地探视里面的动静虽然大厅里没有人但他依然十分小心。 ‘喀哒!’一块石头扔到大殿中去半天也没有动静赵七郎心中大喜他沿着墙根象一只灰色的老鼠嗖!地几步便窜到张天师的身后又如猴子一般爬上泥塑伸手向断脖处抓去纸卷还在可就在他刚刚抓到纸卷的刹那一个白影从房顶上翩然飘下伸手闪电般向他脖领抓去。 此人正是邢縡虽然金丸没有到手但从珠宝店掌柜的口中得知金丸是空的邢縡的目标便锁定了赵七郎事实上他早就现赵七郎藏在树上但他也不动声色直到赵七郎手抓住纸卷他也同时现了目标毫不犹豫地出手了只可惜他还是小看了这个少年的实战经验虽然赵七郎不会武但他从小练出的应变能力却是一般习武者也比不上就在邢縡出手的同时赵七郎也反应过来他手一松如一块铁石般直 去堪堪躲过了邢縡凌厉地一抓随即在地上打了个洞处扑去。 邢縡一把抓空心中又惊又怒身子象只鹞子般在空中一折左右两把飞刀同时出手一把射他的背心、一把射他的后颈赵七郎躲无可躲眼看飞刀要将他身子刺穿就在这时一声弓弦响两道黑羽箭后先至‘当!当!’两声撞开两把飞刀救了赵七郎一命。 荔非守瑜从门外一步闪出不等邢縡落地手中的箭便如连珠穿线劲疾无比箭箭取他的命邢縡一阵手忙脚乱在借脚尖点泥塑之力缩头拧腰、狼狈不堪。 这时赵七郎口中尖叫一声刚刚逃出墙洞又钻了回来但他的脚脖子却被一名黑衣人抓住正向外拖拽这是后殿出现的第三人趁荔非守瑜和邢縡交手之时捡了个现成便宜。 就在黑衣人即将把赵七郎拖出墙洞的瞬间只见他从怀中掏出纸卷奋力向邢縡扔去口中大喊道:“接着!” 纸卷在空中划出个抛物线从泥塑上空掠过邢縡大喜一个翻身扬手接住了纸卷脚尖同时在泥塑上一点身子穿过后窗跃出了大殿黑衣人见此情景恨得眼睛都几乎冒出火来他狠狠将赵七郎一推纵身追了上去。 赵七郎的脚腕几乎被他拧断躺在地上半天也站不起来。荔非守瑜慢慢走到他面前冷冷道:“我从他刀下救了你一命你却将东西给了他象你这样恩将仇报地人倒也少见。” “我知道!” 赵七郎恨恨地向邢縡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伸手从怀中取出另一个纸卷递给荔非守瑜道:“给你!我记得那纸卷的模样便事先准备了一个。这个才是真的五百贯赏钱老子不要了算是谢你救命之恩!” 荔非守瑜接过纸卷怔怔地望着这个机敏无比的少年眼中闪过一抹赞叹之色他蹲下来。替他检查了一下脚腕柔声道:“他们若现纸卷是假的必然不会放过你不如跟我走我会教你一身好本领让你将来有机会成为大唐名将!” 赵七郎瞥了他一眼嘴上极勉强地应道:“花子当三年赛过活神仙罢了!罢了!看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我就答应了你。不过我有言在先只学武。可不拜师还有、要管饭!” 荔非守瑜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抽了他一记头皮“想做我徒弟你还不够格呢!” 说罢他哈哈一笑站起身向手下招了招手手下上来一人背起赵七郎便随他迅离开了道观. “蠢材!” 李琮狠狠一拍桌子指着邢縡破口大骂:“狗屁江南第一杀手。竟被一个小乞丐玩弄于股掌中夺一张白纸回来交差。还想领赏你去死吧!我庆王府养不起你这样的高手。” 邢縡低着头站在院子里被人玩弄地耻辱吞噬着他的自尊他的拳头捏得嘎巴嘎巴响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当他听完庆王的最后一句话眼睛里忽然射出恶毒的光芒向庆王拱了拱手转身跃上墙头却扬手将一把飞刀插在李琮身边大柱之上最后抛下了一句狠话:“以此刀为证!所有欠我的我总有一天会加倍索回!” 李琮被他地飞刀吓了一大跳汗顺着额头流下望着他的背影恶狠狠骂道:“王八蛋竟然敢威胁本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殿下何必为这种匹夫烦恼。”他的王军师摇着鹅毛扇慢慢从房间里走出看了看飞刀鼻子一哼道:“有勇无谋之人不用也罢!” 他回头对李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箭法高之人应该就是李清的侍卫长荔非守瑜。” 李琮倒吸一口冷气“那个混蛋难道也插手了吗?”三年前李清留给他太深的伤让他此生也无法忘怀。 “岂止是李清我怀疑李林甫甚至皇上也插手了。”王军师淡淡一笑道:“殿下不如咱门屋里谈。” 两人来到密室李琮便急不可耐地道:“看先生样子必然是有大事教我先生请直说!” 王军师轻轻摇动鹅毛扇眼睛一眯老谋深算地笑道:“殿下可知三年前盐案为何会败在李清的手下?” “那自然是父皇支持他的缘故!” 王军师摇了摇头嘴微微一撇道:“非也!三年前殿下落败的真正原因是力量太弱被李清各个击破若殿下当时与李相国联手趁李清人在扬州让他后院失火比如有御史弹劾他与盐商勾结谋取私利李相国再启动监察法度派人赴扬州调查那他李清最后还能查出什么?” 李琮听懂了他的意思眉头微微一皱道:“先生地意思是让我和李林甫结盟吧!可是他支持的是永王而且他与杨国忠素有仇怨恐怕不能共事。” 王军师见李琮目光短浅心中暗骂一声蠢货便向他解释道:“殿下以为李相国当务之急是什么?他与李亨仇恨已深只有废掉李亨才能自保他已经没有退路而殿下也只有掀翻李亨才能有机会登上太子之位既然你们目标一致又何必互相制肘让李清得利我以为李相国必然不会一根绳子上吊死只支持永王一人?至于杨国忠殿下居中便是他们二人未必有接触地机会。” “这. 军师的话确实让李琮动心李林甫虽然已经不象从前那样一手遮天但他依然握有实权若和他合作推翻李亨再将他拉向自己那登上太子之位地机会便大了很多。 王军师见他还在犹豫眼中闪过一道阴毒的目光凑近李琮的耳边低声道:“如果殿下登上太子之位皇上忽然不治归天那时若能得到百官拥戴大事可济!殿下要想得远一点啊!” “不治归天!”李琮呆了半晌慢慢的他的眼睛放出光来嘿嘿地阴笑了两声终于下定了决心“有先生在何愁大事不成?就这么定了我今天晚上便亲自去拜访相国。” 第二百六十一章 策划 春二月天气仿佛恋爱中的少女情绪阴晴不定天灰蒙蒙的乌云昨日还是金光灿烂可今天一早天空便飘下了丝丝细雨。 一辆马车飞驰而过地面湿润车轮扬不起一点灰尘空气清新且寒冷李清拉开车帘向手上哈了口白气用劲搓了搓手目光喜悦地望着窗外的雨雾他喜欢雨天无论是雨丝纷飞还是雨滴叮咚都仿佛是大自然的音符流畅而舒缓蒙蒙细雨洗去了人们内心的焦躁使他的心灵归于宁静是‘渭城朝雨亦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的离别温情;是‘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的孤寂自省;是‘一蓑烟雨任平生’的率真豁达;更是‘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忧国忧民。 李清刚刚从百孙院归来他已经将使太子忧心卧床的密信交还给了广平王没有多余的话广平王也没有深谢两人心知肚明。 ‘吱!’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前面是朱雀门一辆马车阻碍了他的去路也打断了李清的思路车夫回头道:“老爷!好象有人找你。” 李清从窗口探头看去十几步外杨国忠笑容满面地朝他走来老远便嚷道:“阳明昨日请你怎么不来?” 李清推开车门懒洋洋笑道:“纳个妾也须要这么大的动静吗?你这家伙无非是想人财两得今天就封一份礼去省得你老忘不了我。” 他从马车跳下见杨国忠官服鲜明整齐不由又笑道:“怎么新婚燕尔便来上朝可是被大嫂打出来了?” 杨国忠面带苦色叹了口气可他的眼睛里却有藏不住的得意“我是想请三天假可皇上又要召见我好生烦人!” 他偷眼看了看李清又无可奈何耸耸肩道:“这不!先到朝房里取一些资料省得皇上问起来我无话可答阳明可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皇上?” 李清呵呵一笑道:“我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怎敢劳动杨兄大驾这一路前去杨兄定少不了应酬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杨国忠摸了一手的软刺却并不恼火只打了个哈哈笑道:“阳明说得极是朝中闲人太多我这就先走一步。” 说罢他跑回自己马车先进城门去了直到他稍稍走远李清才轻轻冷笑一声向车夫命道:“跟上去回户部衙门。”. 且说杨国忠赶到兴庆宫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沉寂了三年后他又慢慢东山再起反而比从前更受李隆基的重用此时他已近五十岁在官场混了这些年他已经没有初入官场的生涩适度的打压却让他渐渐变得圆滑老辣去年他加入了裴党在重任京兆尹后他便成了裴党数一数二骨干。 今天李隆基召见他他早知道是为何了事却故作姿态去皇城中转了一圈其用意是为了消除众人对皇上召见他的猜疑。 进了勤政殿杨国忠嬉笑之色尽去脸上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在执事太监的引导下迅来到李隆基的御书房前。 这几日李隆基在御书房的时间渐渐增多虽然处理国家大事的热情没有了但如何保住他的皇位他却一步也没有松懈正如李林甫和李清所猜测的一样李隆基终于决定东宫易主这是他从天宝三年就开始谋划之事一直等到了今天这是一场远距离的布局从铲除李亨的左膀右臂开始罢李适之、杀皇甫惟明、调章仇兼琼和夫蒙灵察、贬韦坚瓦解太子党剥夺东宫之权一步一步一直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但李亨还有个最大的依凭不倒使得李隆基迟迟不敢动他那便是手握二十几万重兵的王忠嗣他事先布置的两个节度副使王难得和董延光却不能服众最终无法架空王忠嗣使得李隆基不得不物色新的替代者在前年也就是天宝六年唐蕃间再次爆了争夺石堡城的战役王忠嗣手下胡人悍将哥舒翰在这场战争中表现得极为出彩保住了石堡城他也由此进了李隆基的视线李隆基毫不犹豫罢免陇右节度副使董延光之职任命哥舒翰为陇右节度副使兼河州都督。 在这次王忠嗣进京述职中自然就是由哥舒翰暂行节度使事这正是李隆基所等待的机会。 三年的岁月十分短暂但给李隆基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记这三年间他老态毕露须头白了大半脸上的面皮松弛手臂和脖子上都出现了老人斑。 此刻大唐天子李隆基正斜躺在龙榻看一份绝密报告报告的内容正是几方角逐的金丸事件他的人虽然没有参与之事但李隆基的情 较当事者清楚他仿佛一个居高临下之人看到的是质和整体报告的内容十分详细仅仅只缺了第一天晚上金丸争夺的一段其他如李亨写密信给王忠嗣李林甫、庆王、李清三方的争夺到最后荔非守瑜得到密信一直到二个时辰前李清将密信还给了广平王报告中都记录得详详细细。 “啪!”李隆基将报告随手扔到桌上回头对高力士冷冷道:“这个李清难道又要来坏朕的大事吗?” 高力士小心翼翼上前一步低声道:“或许李侍郎没有看出陛下的心思是出于保太子的考虑。” 高力士的心里十分矛盾这份报告就是他刚刚整理出来虽然他一直支持李亨但看目前的形势他也明白大势已去他并没有因此隐瞒或删去部分内容而是如实地向李隆基汇报太子倒了对他是有损失可若失去皇上的信任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隆基的鼻子轻轻哼了一声“他没有看出?大将军当真是这样认为的吗?” “这. 高力士面露难色他尴尬笑了笑道:“老奴对此子的印象不错所以皇上一问老奴便往好的地方说。” 李隆基面色稍缓微微一笑道:“这是实话其实朕对他的印象也很好年轻有为、有情有义但他是户部侍郎只要管好财税便可又何必来插手太子废立让朕左右为难。” “要不让老奴去提醒他一下?” 李隆基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道:“此事你就不要过问了朕自有定计。” 这时鱼朝恩悄悄走到门口禀报道:“陛下杨中丞来了正在外间等候!” “宣他觐见!”东宫的主力在他眼中此时的杨国忠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卤莽、惹祸的国舅已经初具权谋可以慢慢取李林甫而代之。 “微臣参见陛下!”杨国忠大步走进书房向李隆基叩行礼。 “国舅请坐!” 李隆基微微摆了摆手“朕身体不好不能持久我们就长话短说吧!” 他向高力士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退到门口将所有在门外伺候的太监赶走此时房间里就只剩下李隆基和杨国忠两人李隆基沉思了片刻道:“这次太子密信王忠嗣一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你怎么看此事?” 杨国忠知道有些事瞒不过李隆基便毫不迟疑答道:“启禀陛下臣是从庆王口中得知此事只可惜那封密信没有到手错过了这次机会但臣以为太子既然有第一次应该就会有第二次只要下一次抓住机会还是有可能作为。” 李隆基并不为杨国忠与庆王有勾结而恼火他只想知道杨国忠对自己是否的坦诚李隆基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他是什么样的人朕很清楚胆小慎为又野心勃勃他不会再写什么信了若稍微施加点压力他应该会密见王忠嗣。” 说到这里李隆基从案上抽出一封密旨递给杨国忠道:“照朕的吩咐去做不要再有失误了。” 杨国忠受宠若惊地接过密旨急跪下谢恩道:“请陛下放心微臣决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朕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李隆基背着手在御书房里走了几步拉长了语调缓缓说道:“这次太子的密信被户部侍郎李清所得朕不想让他参与此事你可有什么办法?” 杨国忠心中抖了一下迸出一丝惊喜‘难道皇上是要对李清下手吗?不象!不象!千万不要冲动’他的手心微微出了汗心中迅平衡此事的利弊‘现在还不是两线作战的时机。’杨国忠头脑慢慢地冷静下来将趁机陷害李清的念头压了下去。 “臣以为此事极易将他暂时调出京城便可。” “不错!不错!你果然有长进了。” 李隆基拍了拍这个大舅子的肩膀笑道:“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只要你能把握这个平衡你就能成为朕的左膀右臂去吧!李清之事朕自有分寸你就不要过问了。” “臣这就去为陛下办事。”杨国忠收好密旨告退而去。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李隆基冷冷一笑从随身携带的紫檀匣中取出一封密旨又随手写了一旨一齐递给刚刚进屋的高力士道:“给朕送加急一封给陇右哥舒翰另一封给苏州刺史崔涣命他们按旨行事。” 第二百六十二章 固执 天下午长安有消息传开九曲吐蕃军调动异常已部队寇边陇右据说已有陇右的难民逃到长安在各酒肆茶楼描述青面剃头的吐蕃蛮子二个时辰后刻慌还有大事没有和他沟通新年至今他们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自己能否顺利即位关键就在王忠亨仿佛热锅上的蚂蚁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昨天父皇召见了左右相和宗正寺卿商讨退位之事此事一经证实当郭虚已府上秘密会见他而庆王李琮则分别拜访了李林甫和裴宽尽管父皇严禁宗室和外臣交结但事态之紧急似乎众人都已经顾不上了。 所有人都在行动惟独他李亨却缚手缚脚连送封信都差点出了大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左右布局李亨忽然感到一丝悲哀当年的支撑大唐半边天的太子这皇位他也不奢望了但他是大唐皇储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可父皇要退位却连一次也没有召见过他这又真要上演夺嫡之变吗?李亨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阴沉的天空压抑得让他几近疯他心中不甘啊! “殿下要不要奴才替你跑一趟。” 跟在李亨身后的李静忠读出了主子内心的焦躁他不露声色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李亨回头看了看他三年前的韦坚案使他对李静忠生了疑心但这几年李静忠表了李亨的疑心何况此刻他确实没有可依赖的人他迟疑了一下道:“那你就替我给王忠嗣带个口信他离开京城之宫。” 停一下李亨想了想又补充道:“无他只是来叙叙旧日之情。”. 吐蕃军寇边的消息还没有平息另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又轰动了长安咸宁刺史赵奉章上书弹劾李林甫纵容家人在咸宁一带广占良田数万亩迫使近千户农民卖身为奴证据确凿要求皇上严惩今年似乎是多灾多难的一个开端就在咸宁刺史弹劾李林甫的第二天苏州刺史崔来十万火急的文书在苏州试点的官府柜坊遭人放火损失惨重请求朝廷立刻派大员来苏州处理此事李隆基当即任命户部侍郎李清为江南东道观察使、御史大夫紧急赴苏州调查此案。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天宝八年的二月注定将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各种权谋手段、各种利益交织在一起太子、相国、长安、苏州纷繁复杂充满了变数与挑战。 ~~~~~ “爹爹!我也要跟你去” 听说爹爹要出远门刚刚睡醒的李庭月便叫嚷着跟李清同去李清一把将她抱起摸了摸女儿圆圆的小脸蛋疼爱地笑道:“爹爹可不是去玩过两天就回来妞妞乖在家听娘的话爹爹给你买好吃的东西回来。” “李郎东西都收拾好了别让大伙儿等急了。” 赵帘走进房间却见女儿缠着父亲不放不由脸一沉道:“爹爹马上就要走了你再捣乱娘可要打哦!” “那你要给我买麻糖还有你要给娘讲好不许骂我!”一旁的娘脸已经生气急忙紧紧搂住父亲的脖子在他耳边讨价还价。 李清哈哈大笑亲了女儿一下将她放在地上“爹爹答应你去玩吧!” 李庭月不甘心地和爹爹勾了勾手指一溜烟跑了赵帘见小家伙跑没了影便上前搂住丈夫的脖子娇痴道:“我也想问你你要几时才能回来?” “原来你把小家伙打走是要自己方便。” 李请环抱着她的腰一边暧昧地笑着一边大力揉搓她的臀部望着妻子俏丽的脸庞他心中欲火升起可确实已没有时间再和她缠绵李清只得放开她无可奈何道:“最多一个月这次去苏州不过是皇上将我调开并没有什么大事。” 赵帘心中一惊一把拉住丈夫的手急道:“你得罪皇帝了么?” 李清拍了拍妻子惊惧的脸庞笑道:“放心吧!其实也没什么皇上最近要走些动作又怕我坏了他的事我是他的财神爷他当然不想为难我所以便将我调走一段时间大家都干净。” “大姐皇家的事不过是狗咬狗李郎犯不着掺合进去暂避是对的。”不知何时李惊雁已经走进屋来一脸幽怨地望着李清她也想跟随去苏州赵帘也希望她能一路照顾李清但李清担心庆王一党会在暗中算计便坚决不同意虽然他知道这只是个借口李隆基不会将他怎么样但庆王却不一定会放过他三年前的一箭之仇他焉能不报 “我听父王说皇上想要退位所以引了几个皇子间的争位斗得十分厉害几乎每个朝臣都被卷了进去所以李郎外出是明智之举。” “可是如果庆王登了基他会放过李郎吗?”赵帘的担心依然不减她腹中又有了孩子更是忧虑他们的未来新皇报复宿仇之事她听得多了。 李清理解她的忧虑他索性坐了下来一手拉着赵帘一手拉着李惊雁沉思一会儿缓缓说道:“其实皇上并不想退位退位之说只是他的放的烟雾迷惑众人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废除太子这一次他已经铁了心非同往常可是前几天太子的一个失误被我无意中挽救了所以皇上便对我上了心他惟恐我再次坏他的事便借口苏州柜坊出事将我调开你们明白吗?庆王比太子还要心急他是登不了基的。” 听了丈夫的话二女皆沉默了太子的死活不关她们的事关键是李清不要被卷进去。 “好了我真得走了。”李清站起来轻轻搂了搂赵帘又抱了抱李惊雁拿起随身携带的物品大步走出屋去。 二女默默地跟在后面送他出门大门处小雨已经安排好了车驾她抱着李庭月眼睛也红红的眼巴巴地望着李清上了车。 李清望着自己的家人他鼻子一阵酸向她们挥了挥手“小雨、惊雁你们要照顾好大姐!妞妞要听娘的话爹爹很快就会回来!” “李郎一路当心!” “爹爹别忘了我的麻糖!”. 观察使其实就是钦差大臣代表皇上出使权力极大本来是个临时职务但安史之乱后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削弱观察使渐渐地成了常驻的地方职务使原来的县、州两级变成了县、州、道三级藩镇割据也由此而起。 一行人除了李清的亲随外还有军队、属官、杂役浩浩荡荡近千人之多旗帜鲜明、仪仗盛大簇拥着李清离开了他的府第。 车仗并没有从朱雀大街上直走而是转了个弯走太平坊穿过李清还有一件心事未了他无法定心去苏州刚到坊门车仗便停了下来只见章仇兼琼带着两个随从在大门前等候。 “呵呵!我知道阳明一定会先来找我再走。” 章仇兼琼笑呵呵上前笑道:“想不到你竟做了一道的观察使此番出使回来你应该会升工部尚书了。” 李清急忙开了车门“恩师请上车李清确实有要紧事要找恩师商量。” 章仇兼琼点点头费劲地爬上马车车仗再次启动掉头向朱雀大街行去。 车厢内气氛有些严肃两人半天皆没有说话最后还是章仇兼琼先打破了僵局。“你有什么事要和我商量是不是想让我暂时不要动李林甫?” “是!我这些天一直在考虑此事虽然皇上也有心换相但我认为现在不是时候。” 李清见章仇兼琼虽然在听但并不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他暗暗叹了口气继续劝道:“恩师心里想必也明白皇上退位是假废东宫是真试问在此关头换相他怎么可能不考虑换相对废太子的影响稍有疏忽我担心李林甫弹劾不成反而会祸及恩师。” “祸及我!”心这也是我在太子一事上保持沉默的条件虽然没有挑明但我和皇上皆心知肚明你可能还不知道他这次用的是杨国忠来倒东宫说白了太子被废后就是由杨国忠来取代李林甫皇上如此清晰的思路我怎么会不明白杨国忠弄臣一个不足为虑可李林甫若不倒我早晚会死在他的手上此事阳明就不要过问了安心去苏州办事等你回来时朝堂必将焕然一新。” 李清见他固执己见只得退一步再劝道:“可是恩师不应该以土地之事来扳李林甫要知道土地会牵动多少人的利益恩师等于是将自己推到与大多数人为敌的局面实属不智之举。” 章仇兼琼沉默了过了半晌他用极缓慢的语却异常坚定地说道:“土地兼并若再不制止我大唐就有亡国的危险这并非我危言耸听你在地方上的时间太短哪里知道农民之苦现在必须有一个人站出来大声呐喊而这个人就是我就算得罪再多的权贵我也无怨无悔!” “我不是说不改只是. 不等李清说下去章仇兼琼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你不要再说了此事我心意已定决不再更改现在你给我停车!” 章仇兼琼阴沉着脸推开车门走下了马车他头也不回踉踉跄跄地渐渐走远了李清望着他固执而苍老的背影心中竟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夜泊 宝八年二月初苏州柜坊忽然失火整个柜坊数百间成白地烧死近百人十万两库存官银离奇失踪事态严重苏州刺史崔焕立刻上书李隆基请求朝廷派人介入李隆基立刻任命李清为江南东道观察使、御史大夫紧急赴苏州查明此案。 “啪!”一本奏折狠狠地摔到杨国忠面前李隆基眼似寒冰冷冷问他道:“你说!柜坊纵火案可是你派人所干?” 今天下午李隆基又接到苏州刺史崔焕的第二封奏折说太湖流域一带大旱希望朝廷派大员安抚州县这才是李隆基所命调走李清的借口顿时让李隆基愕然这么说柜坊失火案就并非是崔焕设的局而确确实实是有人纵火破坏李隆基立刻召见杨国忠此事他的嫌疑最大。 李隆基几乎要气炸了胸膛狠狠地踹了他一脚道:“百条人命十万两白银你下的手好生了得!” 杨国忠吓得连连磕头“臣不敢此事与臣无关从皇上召见微臣到生纵火案中间只隔了三日如果是臣所为时间上也来不及请皇上明鉴。” 听了杨国忠的话李隆基也微微消了气这件事他自己也欠考虑只是事情生得凑巧又恰好是李清所管辖他便以为是崔焕按自己的意思行事调走李清却没仔细考虑时间上的不符李隆基虽然已经明白是自己失误但他又怎能在臣子面前认错不由鼻子冷哼一声道:“你当然不会承认朕现在没有证据等朕查出真是你所为决不轻饶你现在你滚吧!” 杨国忠唬得腿软筋麻他爬起来便走李隆基却叫住了他:“回来!” “是!是!”杨国忠战战兢兢地回头垂手站在墙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李隆基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两日把心放在正事上不要误了朕的大事。” 皇上的意思杨国忠听懂了言外之意李亨这两日必有动静他不由兴奋起来向李隆基深深行了一礼沉声应道:“臣决不会让陛下失望!” 待杨国忠走后李隆基立刻写了一份密旨交给鱼朝恩道:“派人赶上李清将朕的手谕给他不得有误!”. 且说杨国忠离开兴庆宫并没有直接回京兆尹署衙而是转了个弯去庆王府问罪虽然苏州柜坊并非是他杨国忠所为但他却知道这件案子必然和庆王有关系在江南一带庆王和永王都拥有强大的实力永王与李清无仇可能性不大但他庆王三年前就是栽在柜坊之上赔了十万贯钱财。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用在庆王身上是最恰当不过这几个月他事事顺心先是得到杨家的全力支持随后父皇也渐渐宽恕了他而现在他又和李林甫签定了盟约以他保证李林甫家族的兴盛来换取他对自己入主东宫的支持。 此时皇长子李琮的声望如日中天宗室、内宫、外戚、朝臣都纷纷表态希望他能再上一步万事具备只欠东风现在就只差李亨从东宫搬出来。 此刻李琮正坐在后花园水池边垂钓微风拂面杨柳已吐出嫩绿的新芽一群红色的鲤鱼正围着李琮的金钩上下翻腾不时将钩子一次次拖走可李琮却似乎意不在此任由鱼杆左右晃动他的眼睛却盯着水面呆前日李相国亲口告诉他皇上的退位之说可能只是一个幌子真是的目的或许是要对东宫动手了并让他向杨国忠求证此事。 如果太子这次真的被废那下一个入主东宫的是自己还是永王?李琮在默默平衡着自己和永王的优势现在自己无论财力、人脉、声望都远胜永王而且自己又是皇长子优势明显 唯一不足是父皇似乎更偏向永王一点这是永王唯一的优势但又是最重要的一个优势。 “殿下杨国舅来了属下擅自做主将他请到你书房了!” 王军师的禀报打断了李琮的思路‘杨国忠来了?’李琮不由精神一振他正有事找他呢! “你做得很好我不怪你。” 他将渔杆扔给随从便兴冲冲向书房跑去这么紧要的关头杨国忠此来必然是给自己带来了好消息不料一见到杨国忠他劈头便质问道:“我来问你苏州柜坊案可是你派人做的?” 杨国忠问话的语气使李琮心中极不舒服过了半天他才冷冷道:“是我做的怎样?不是我做的又怎样?你把话说清楚了。” “看来我没有猜错果然是你所为。”杨国忠的火‘腾!’就冒了起来他粗着喉咙斥道:“我看你真是个糊涂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难道你不想入主东宫吗?皇上刚刚向我问起此事他十分恼火若让李清查出是你 你就完了再没有任何希望你明白吗?” 杨国忠的话当即就让李琮慌了起来他急忙拉过杨国忠坐下这才对他低声道:“这件事其实是李相国的吩咐好几天前他命我对苏州柜坊下手我便听从了他的话派犬子李俅亲自去苏州行事但没有想到竟把皇上给惊动了。” 杨国忠暗暗冷笑一声这就对了看来李林甫也想到了这一步先将李清调走不过李林甫不可能让他去动柜坊顶多让他造点事端火烧柜坊必定是庆王擅自所为他心中忽然起了个念头既然李林甫参与其中自己为何不利用这个机会留一个后手? 而且庆王竟然把自己的儿子派到苏州去了看来此事绝不会那么简单杨国忠瞥了一眼庆王见他的目光明显惶惶不安心中明了便和蔼一笑道:“殿下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还打算在苏州直接将李清干掉。” 庆王无奈只得尴尬地笑了笑算是默认了此事但他又急忙解释道:“虽然是想干掉他不过不是由我们的人下手而是借助别人的力量就算皇上查出来也与我们无关。” “如果要做索性就干得狠一点不要再象上次扬州那样留下个尾巴。” 杨国忠喝了口茶站起身来阴阴笑道:“此事就算我没听见我还是全力对付李亨让殿下早日入主东宫我告辞了。”. 且说李清离开长安后按照计划从渭河上船走漕运奔赴苏州水路远比6路缓慢走了三日才到达陕州(今天三门峡)这天晚上船即将驶出天宝渠李清命船家在此停泊过夜。 一溜大船缓缓靠岸这里是漕运集散地大小运粮船只举帆如云密密麻麻一眼不见边际岸上建有连绵数里的粮仓驻有重兵护卫。 江静月白风推动水波轻轻拍打江面船随波澜上下起伏李清负着手缓缓走到船头凝望着黑色的江面自己离开京城已经三天了也不知东宫之事如何?李亨有没有什么把柄被李隆基抓住陇右出了事王忠嗣应该立即返回才对只但愿李亨记住韦坚案的教训不要又在什么太白楼密晤王忠嗣被李隆基抓个正着。 还有章仇兼琼非要现在弹劾李林甫难道他不知道倒太子时李林甫、杨国忠之流都是穿一条裤子吗?自己的苦劝他却不听为何就不能等到李林甫和杨国忠矛盾开始尖锐时再行弹劾之事。 各种不顺心之事让李清心中十分烦乱如果财政不好转国库不充盈或许李隆基多少还会关注民生、政事可现在. 李隆基沉溺于歌舞享乐自己是不是也有一定的责任呢?‘生于忧患败于安乐’此话诚然不假啊! 李清叹了口气他此时深感自己的力量渺小明知过几年会有安史之乱生但他却无能为力土地兼并致使大量农民北逃给安禄山带了丰沛的兵源而且此人极会察言观色每年送大量的钱帛交结权臣内宫主动质子在长安想着各种花样讨好李隆基又擅使手腕对契丹打打停停一直不动其根本使朝廷觉得非他不能压制契丹. 他早已羽翼丰满却时时不忘向李隆基表达忠心李隆基派夫蒙灵察为安东副都护其用意就是想监视他他却反而为安禄山大唱赞歌若不是自己知道将来会生之事也决不会相信安禄山会造反或许历史上此时的安禄山也并无反意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地盘而已。 李清望着皎洁的月色他长长地呼出一口白气刺骨寒意使他的思路变得异常清晰李亨、李林甫、安禄山仿佛是一面镜子让李清隐隐看到了一条道路就算做到太子、相国又能怎样还不是随时会被搁上案板宰杀吗? 李隆基今天将自己调开那是因为自己能给他带来滚滚财源可一但他失去利用价值李隆基还会这样好说话吗? 帘儿说得对不管是李亨还是李琮不管是谁继位都不会轻饶于他就算真是广平王即位当年自己射李亨的一箭之仇他会忘记吗? 李清的心中渐渐变得明朗起来既然无法改变地方割据的事实自己为何不学安禄山手握一镇军权不要再看人脸色行事砒霜是毒可它又何尝不是一剂良药只看他用在何处罢了既想通这一节李清的心中豁然开朗。 他轻笑一声转身向船舱走去这时风中隐隐传来呼叫声‘李侍郎可在船上?’声音是从岸上传来荔非守瑜凝望片刻忽然转身对李清道:“都督来人好象是宫里的宦官!” 第二百六十四章 示警 个宦官被领到主舱领头白脸太监昂挺胸斜睨李在下马英俊奉皇上之命有急事寻侍郎大人。”他扫了一眼环卫两旁的亲兵见李清没有动静又再一次提醒道:“李侍郎在下可是从兴庆宫来的。” 李清微微一笑向众人挥了挥手“下去几个人太多吓着公公了。” 这时旁边人端来一盘金银马英俊一眼瞥见立刻换了副笑容从怀中摸出封密信必恭必敬递给李清道:“这是皇上给侍郎的紧急手谕。” 李清接过却并不立即打开察看只轻轻将它搁在一边又笑着问道:“这两日京中可有事情生?” 马英俊讶道:“王忠嗣昨日被抓捕了轰动了京师侍郎难道不知道吗?” 李清的眼睛渐渐眯成了一条缝“罪名可是交构东宫图谋不轨!” 马英俊点了点头笑道:“正是原来侍郎是知道一点的消息好快!” ‘知道?’李清微微冷笑他当然知道三年前李隆基便要动手却隐忍至今看来李亨还是没有吸取教训再一次被抓住了把柄。 马英俊叹了口气“太子也太不当心竟私下接见王忠嗣被杨中丞撞见当即便上书弹劾皇上异常震怒当天便将王忠嗣下狱命大三司会审据说定的罪是交构东宫这可是死罪啊!” 李清默然无语王忠嗣做了宫廷斗争的牺牲品这个代价也未免太大看来李亨这一劫是难逃了李清暗暗一叹他不想再管就算要管他也无能为力倒是章仇兼琼让他始终放心不下他淡淡一笑不露声色又问道:“那赵奉章弹劾李相国之事有可有结果?” “皇上派御史大夫宋浑调查此案可那宋浑就是李林甫的心腹让他调查这不就是与虎谋皮吗?” 说到这马英俊忽然自觉失口急忙干笑了两声拱了拱手道:“宫里还有事我得赶回去了。” 李清向荔非守瑜使了个眼色笑道:“如此就不留公公了守瑜替我送客!” 荔非守瑜上前领着马英俊向外走出了门还隐隐听见他的声音“这是我家都督的一点心意公公请笑纳还请在皇上面前替我家都督美言几句。” 李清眉头紧锁事情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李隆基让宋浑调查恐怕李林甫就会反打一耙赵奉章若走露风声章仇兼琼就危险了。 李清也来不及看密旨他立刻修书一封召来一名心腹将信和自己的名贴一齐交与他并嘱咐道:“你从6路回长安一定要将信亲手交给章仇相国记住要亲手给他!” 心腹将信件收好转身便去了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不见李清的心才略略定了下来他取过李隆基密旨展开略略读了一遍脸色渐渐地严肃起来信上命令他严查苏州柜坊被烧一案无论涉及到谁一律严惩言外之意苏州柜坊并非是李隆基的调虎离山之计而真的是有人纵火焚毁。 片刻荔非守瑜进来禀报“都督他们人走了。” “命令船家立刻起锚!” 李清站起身扬了扬手中的手谕呵呵冷笑道:“咱们生意上门了。” 大船吱吱嘎嘎离开了驳岸迎风前进渐渐驶入了黄河没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大船顺流而行一路平安无事这一天黄昏抵达汴州地界在这里将换稍小一点船走汴水到扬州汴州也是漕运的中转站巨大的粮仓一座连着一座河面上船舶密集码头上挤满了南下做生意的商人和百姓。 官船缓缓靠岸岸上的衙役挥舞大棍驱赶民众当地县令已闻讯赶来码头迎接户部侍郎的大驾狭小拥挤的码头一下子变得宽敞起来当然在码头的背后又不知有多少人在跳脚骂娘。 “学生临汴县县令马子户参见使君。” 荔非守瑜刚跳下船板一个瘦长脸的中年男子便挤过来向他躬身施礼“大人一路劳顿学生特准备了几杯薄酒给使君洗尘而且现在天色将晚使君今夜就不妨就在小县歇息一晚。” 荔非守瑜见他诚惶诚恐年纪一大把了还自称学生便忍住笑道:“我并非李侍郎我家大人派我来问一问是不是非要换小船才能前行?” 马县令这才抬头看清楚了荔非守瑜脸一红道:“这只是当年裴相国做转运使时定的规矩主要是怕大船影响航运其实航道宽阔不换 无妨。” “侍郎说他的耳朵被人骂得滚烫我们就不停船了这就走你让百姓们过来乘船吧!” 说完荔非守瑜不管马县令的脸色涨成猪肝色他跳上船板便向船上跑去 这时大量的百姓又重新涌上码头几艘客船靠岸开始接客上船就在官船刚刚要驶离码头之际忽然荔非守瑜看见一道银光从驳岸疾射而来直奔李清的坐舱而去‘扑’的一声银光射破窗纸夺窗而入荔非守瑜大吃一惊他已经看清那道银光竟是一把飞刀不及细想他三步并作两步便冲进船舱却只见李清手上拿着一张被戳破的纸片那把飞刀就放在他身旁的桌上。 是报信的飞刀荔非守瑜轻轻松了口气急忙问道:“都督这可是武行素的人送来的?” 李清摇了摇头将信递给荔非守瑜道:“上面没有押暗印应该不是武行素的人再说他要在扬州才接应我们我也不知道是谁?不过消息倒令人吃惊。” 荔非守瑜急忙接过信打开匆匆浏览了一遍信中只有两句话在汴州一带会有人袭击他们人数众多要他们务必当心信上的字写得歪歪扭扭显然报信人不想让李清认出他的字迹不过是谁报的信现在并不重要荔非守瑜的眉头拧成了一个‘一’字型原本很轻松的出差竟有人想来刺杀他松弛了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要不然咱们走6路吧!让军队前后左右护卫。” 李清伸了一个懒腰淡淡一笑道:“自离开西域后日子就平淡了难得现在有人给咱们练练手何乐而不为?通知弟兄们准备好家伙晚上谁也不许睡觉。” 夜已经过了二更官船在宽阔的航道里静静地向前行使时值初春河面上刮着东南风船逆风而行走得十分缓慢河面上的运粮船几乎不见踪影也看不见大规模的船队只在岸边偶然可见一两艘停泊休憩的客船还有就是点点渔火在夜幕中闪烁岸边的黑漆漆的山丘仿佛一道黑色的屏障延绵不绝地伸向远方。 荔非守瑜已经全副武装铁盔铁甲头上的黑盔在凄清的月光下映射着清光他背上背着满满的三壶狼牙箭手上挽着一把巨大的震天弓凌厉的目光扫视着江面和岸一丝一毫的动静。 “都督会不会是这一带的江匪?”警告信上说会有为数众多的人前来袭击马匪出身的荔非守瑜立刻便联想到了江匪这也难怪这一带两岸都是丘陵走6路护送的军队无法沿岸随行这就给盗匪的偷袭创造了机会。 李清手中在把玩那支飞刀这把飞刀做工精良刀柄为纯银、镶有金边刀身用镔铁打制刃口异常锋利价值不菲显然是随身佩刀看来报信人也是忽然现情况不及准备而且肯将这么优良的佩刀奉上说明有关心他的人在一路暗中保护至于这人会是谁李清倒一时猜不出。 他冷冷一笑道:“还没到苏州就有人想置我于死地看来这次苏州之行将大有收获江匪也好刺客也好咱们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让他们看一看我李清可不是泥塑的菩萨。” 他话音刚落荔非守瑜忽然现在前面二十丈处三条粗大的铁链凌空横起锁死了江面在下游两百步外有数十条小船一齐涌出箭一般向大船射来。 “他们来了!”音落箭出三支劲箭破空而去为的三条小船上人影晃动‘扑通!’跌入水中紧接着箭如连珠射出快疾似电后面几艘小船上的人来不及行动纷纷中箭坠江。 李清凝视了片刻忽然道:“他们果然是想用火攻命大船立刻掉头抛下阻拦物!” 这时小船上6续燃起了火团小船上的人纷纷跳水顺着风势火团迅高涨穿过铁索直向大船扑来这时大船已经掉头借着东南风回航一根根事先准备好的树木连着树冠和枝叶一齐抛入江中瞬间便在江中连成一片阻拦住了火船。 随船的百名士兵一起涌上船头劲箭如雨射向江中洇水的人可就在前方热闹之时一条小船如鬼魅一般悄悄从后面靠近一条飞索挂上大船两条黑影如猿猴般地爬上了大船他们都穿着唐军装束上了船便迅混入唐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