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界》 楔子 传说,现在的厚土界,是当初九界坍塌之后形成的,至于是何原因,竟然可以令分布在九重天境内的,各不相干的九个世界,生前所未有的变故,可能除了上天以外无人知晓。 但是,自九界坍塌以来,原本隶属于不同世界的各种生灵,为了种种原因打的不可开交。作为厚土界的原有生灵人族,因为实力最为强大,占据了厚土界中洲、以及南洲两块大6,遂成为众矢之的,先后遭到几大异族的数次围攻。其后,人族皇朝大衍国,设法结交千灵族、栖绵族,与其他几大异族相抗衡。 争斗愈激烈,规模也越来越大,尤其是六百多年前的横水血战,惨烈无比,甚至连不问世事的修真界都倾巢而出,满天的法宝令天地变色,日月无光。这一战,令修真界元气大伤,也让厚土界生灵涂炭。 百年之后,天降圣人,玄元、重始二位道尊横空出世,一位以慈悲济世,教化天下止息争斗;一位以武力征讨天下,强行推行法度。玄元宗与重始宗携手,一阳一阴,一张一驰,厚土界由此进入太平盛世,史称玄明盛世。盛世绵延四百多年后,逐渐呈衰落之势。 天历第二任宗主拓山,陨命于南洲大6的东陵道,此后引连番变故,玄明盛世结束,厚土界再度陷入混乱之中。 天历938年,浮云城被重始宗统领的大军攻陷,大衍王朝灭亡。此后,大衍国皇太子叶厚聪,得天机门相助,在南洲大6太河源建南州国;皇六子叶厚襄,得千灵族丹鼎门相助,在北洲大6悬空岛建北州国,人族分裂。 第一章 惊变 七月初三。 烈日下,一匹快马在山间疾驰,马蹄声在山谷间轰响,如迅雷般一掠而过。 马上是一个浑身鲜血的武士,头盔早已丢弃,颌下虬髯被血块凝成一片,背上仍插着一把断箭。当行到一个悬崖跟前,战马一声悲鸣倒地,武士腾空而起头也不回,冲到崖边朝上大喊道:“快开门,有紧急军情禀报!” 过了片刻,一圈光晕向四周扩散开来,空气似乎被扭曲了一样,慢慢呈现出不同的景象。悬崖前方的万丈深渊,竟然变成了一片极大的平原,一座雄伟的城池逐渐显现出来,城墙上刻着三个大字----东陵府。 城楼上的士卒一阵骚动,一面向上飞禀,一面同时升起闸门,急忙将武士迎进城内。 这名武士名叫裘杉,是东陵道紫壶关的一员偏将,幼年时曾经跟随一名游方术士学过几年武技,多年苦练下来,在东陵道也算的上是小有名气。尽管离真正的名门弟子相差甚远,还是被东陵府兵马大元帅高庸涵看中,召到军中效力,几年下来屡立战功,可谓是勇贯三军。但是看到裘杉的模样,两旁围观的百姓眼中充满了惊恐,一种不安的情绪弥漫开来。 此时,一群人从长街的尽头疾步走了过来,当先一人不过三十多岁年纪,身穿一袭兰袍大袖飘飘,颇有些道骨仙风的味道。裘杉一见此人,面露惊喜,一直强撑着身体的信念瞬时松动,身子一晃瘫倒在地上,口中却叫着:“历天师,你居然赶回来了,东陵府这下有救了!” 那历天师急趋上前,从怀中掏出一粒丹丸塞进裘杉口中,沉声道:“先别着急,有话回王府再说。”回头吩咐随行弟子:“先扶裘将军回府。” 回到王府后,历天师将下人悉数摒退,只余下两个完全包裹在黑衣之下的神秘人,坐在一旁一言不。 裘杉已然缓过气来,狐疑地望了两个黑衣人一眼,向历天师问道:“厉天师,这二位是?” “是我请来的朋友,不用顾忌。” 裘杉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简,递了过去:“天师,蕴水族出动高手,于五日前丑时突然攻击紫壶关,幸亏高帅早有防范,血战后击退强敌,但是自高少帅以下,战死的将士有五百余人。第二天,蕴水族大军三万人将紫壶关团团围住,紫壶关守军不过八千,高帅连派数人突围求救,均被蕴水族高手击杀。” 说到这里,裘杉连声长叹,继道:“苦战两日后,连关内百姓都上了城墙,高帅眼看不敌,命我回东陵府报信,眼下只怕紫壶关已经危在旦夕了。” “嗯,此次东陵道的变故,只不过是大乱的开始而已,其实早在十几年前,盛世衰亡之际就已注定。”历天师走到裘杉身旁,用手按住他的肩膀,目光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忍,“如今连大衍国都已覆灭,更何况是东陵道?你虽然勇武过人,逃过了蕴水族的追杀,可还不一样要死?” 裘杉骤闻此话,一呆之下,猛然间感觉内心一痛,体内灵念被三根尖刺连环击碎,心神顿时失守。裘杉一声暴喝,座下木椅顷刻间粉碎,凝聚最后一口真气一口鲜血如刀一般劈出,历天师急退,左掌挥出挡在身前,指间一枚戒指忽然变成一面盾牌,将血箭挡在身外。而裘杉双目圆睁,眼神中尽是不可思议,大叫一声倒地而亡。 历天师叹了口气,走到裘杉尸身旁边,从裘杉的心口起出一把小刀,低头看了看衣襟上被血箭击出的破洞,心中明白,既已出手再也无法回头了。 那两个黑衣人自始至终都未曾动过,裘杉一死,其中一人用极其怪异的语调说道:“历山,好好准备一下,东陵王叶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说完两人身影越来越淡,渐渐隐入虚空之中。 “这次重始宗谋划良久,时机把握的如此精准,东陵道定然是保不住了。”历山回忆起以前同叶帆的宾主相得,心里默念着:“叶帆,你最好别回来,我实在是很难对你下手!” 就在裘杉死后的第二天,东陵府的百姓如同往日一般,忙着各自的事情,突然有人喊道:“快看天上!” 周围的人纷纷仰头,就见一团放出红光的五彩云霞,从西边飘了过来,在朵朵白云中间十分醒目。这朵云彩形状十分独特,前面竖起一个高高的尖角,中间是椭圆形的红晕,后面拖着几条尾巴,就像一只巨鸟一样,度极快。 人群中有人认得这团云彩,大声欢呼:“这是王爷的雁仙舟,是王爷回来了。”顷刻间,东陵王叶帆回到东陵府的消息传遍全城,给了百姓极大的宽慰,因为叶帆的归来,也就意味着东陵道不会再有危险了。 雁仙舟停在城东上空,只见金光一闪,这团云彩变做一只小小的纸雁,被一个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收入怀中,一群人缓缓落在地面上。 百姓纷纷围了过去,一个年长老者向那个紫袍人深施一礼,欣喜问道:“王爷,你总算赶回来了。”跟着又向紫袍人身后的那十几个面色冷竣、神情高傲的灰衣道士施了一礼,“这些想来就是天机门的众位仙师了吧?” 这紫袍人正是东陵王叶帆! 南洲大6的东陵道,与北洲大6的帘川,以及赤炎洲大6的鄢阙古国,并称为大衍国的三大藩国,受封于大衍国建国之时,距今已达千年之久。鄢阙古国早已被毁,至今已有数百年了。自前年大衍国覆灭之后,一分为二,成为南州国和北州国,浮云城、帘川的先后失守,使得东陵道成了人族的三大聚集地之一。 叶帆对于大衍国的覆灭,痛心之余又十分担心,害怕东陵道也被殃及。果然,在今年的五月十二,重始宗派人前来招降,叶帆严辞拒绝后,连夜动身前往太河源寻求天机门的帮助。经过一个月的周折,总算请来了修真者助阵,也算是多了一分把握。 当下叶帆对老者笑道:“不错,这些正是天机门的仙师。”这一下,无论是官员士卒,还是平民百姓,都长舒了一口气。因为在普通人眼里,修真者都被传的神乎其神,可以上天遁地、呼风唤雨、移山填海,是无所不能的。 彷佛是为了印证传说,其中一个年轻的道士突然凌空而起,浮在空中,手捏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在城上空形成了一片极大的云彩,将烈日隔开。跟着取出一面令旗,大喝一声令旗隐入空中,一阵微风吹来,原本燥热的东陵府登时倍感凉爽。百姓中不知是谁带头,大声鼓掌叫好,士气为之一振。 “哼,华而不实,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而已,比起咱们究意堂的三代弟子都颇为不如。”藏身在王府内的两个黑衣人之一,看着在空中作法的天机门弟子,很不屑地说到。 “不然,久闻叶帆是人族内难得的人才,居然知道借天机门弟子的手,来鼓舞民心士气,单凭这一点,就足以看出此人足智多谋。”另一个黑衣人端着酒杯,悠然说道:“要不是宗主有令,我倒有意结交此人。” “别乱想了,老七!等会一旦动起手来,我负责解决天机门那帮小子,你盯着历山对付叶帆,一旦不对劲,索性连历山一起杀了。” “放心吧,六哥,精铸鬼工流虽然有些实力,但在我究意堂眼里还算不得什么。至于叶帆,今天是死定了!” 正说话间,历山已经把叶帆等人迎进府内,叶帆丝毫没有察觉出异样,拉着历山的手,一路有说有笑,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东陵王府很大,相传最初修建时曾得到了天机门的指点,后世又不断加以修葺,逐渐分成东、西两大建筑群。东边以亭台楼阁为主,辅以九曲回廊,错落有致。尤其是王府正殿,以岭南绿海的紫檀木所建,四周的檐角上,镶嵌着千灵族赠送的月萤石,使大殿内冬暖夏凉,晚上则出堪比月光的萤光。西边是一个极大的花园,里面种植着奇花异草,据说其中甚至还有几株仙草,每年四季均散出不同的香味。西边的花园和东边的宫殿,彷佛一阴一阳,契合的十分自然,俯看各处则隐隐暗含天象,可见当日布局的巧妙。 东陵道世代都有一个传言,说在王府地下也有一座宫殿,里面不知有多少奇珍异宝。这个传说曾引来了一些宵小的贪心,甚至不乏修真者的窥探,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也就仅仅成为了闲时的谈资。 叶帆引着天机门的修真者来到正殿,将其中一个面容苍老的道士奉为座,然后吩咐下人奉上茶果,一番忙乱,转头为那位老道介绍历山:“这位历天师,乃精铸鬼工流大师,制作的各式机关精巧无比,这次有他相助,胜算又要多出几分。” “精铸鬼工?在我们天机门眼中,不过是旁门左道,不提也罢!”说话的这名老道,是这帮天机门弟子里的主事,号权变真人,是天机门宗主权机真人的师弟,为人极其自负。如今的机关学几大流派,均出自天机门,尽管已经过去了数百年,天机门仍然以宗师自居。所以,权变真人对历山的天师称号大为不屑。 叶帆一脸尴尬,看了历山一眼,却现历山有些神情恍惚,似乎对权变真人的话漠不在意,心中微微有些奇怪,于是换了一个话题问道:“历天师,不知近来局势如何?” 历山深吸一口气,彷佛下了极大决心似的应道:“正要向王爷回禀,昨日裘杉回报,说蕴水族围困紫壶关,一同还带来了一样东西,请王爷过目。”跟着冲门外的弟子喊道:“把盘子端上来!” 一名青衣男子,端着一个朱漆木盘,木盘上盖着一个红绸,走到历山面前躬身将木盘递给历山。历山接过来,慢慢走到叶帆面前,弯腰将木盘举过头顶:“王爷请看!” 叶帆暗自奇怪,怎么历山今天的行为如此古怪? 伸手揭开红绸,木盘上摆着的,赫然是裘杉的人头! 第二章 并肩 叶帆大叫一声,突然感到胸口一凉,低头一看,一把精致的小刀钉在了心口上,刀柄骤然弹出一蓬钢针,向上激射而出。虽遭突袭,叶帆临危不乱,双手一错挡在脸前,一阵“叮叮当当”乱响,钢针被悉数弹开,有些竟已折断。叶帆缓缓站起身来,死死盯着已在十丈外的历山,然后环顾四周,形势已然大变。 在叶帆被偷袭的时候,权变真人已然出手,他的目标是飞身疾退的历山。 权变真人的名字中有个“变”字,当然应变很快,瞬间就做出决断,叶帆毕竟曾在天机门修行了二十年,足可自保;而眼前的这个什么狗屁历天师,非抓住不可。通常自负的人都是有些真本事的,权变真人自认为历山肯定逃不过自己的凌空一抓,他虽然没有错,但是却并没有抓住历山,因为那两个黑衣人也同时出手。 一旁已经被惊呆了的天机门弟子,突然间有两个人,被虚空中出现的触须点中额头,灵胎爆裂化成一阵血雨。随后,跟随历山的那些青衣男子纷纷出手,天机门弟子瞬间死伤大半。 权变真人刚刚出手,就被一柄自虚空中劈出的血刀砍断手臂,他没有丝毫停顿,暴喝一声,那截断臂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跟着那柄血刀同时没如虚空,跟着一声巨响,一个黑色人影身形一阵摇晃,显现出来。 那人全身躲在一件黑袍内,吐出一口墨绿色的液体,用怪异的声调冷冷说道:“天机门,果然名不虚传,你是权机真人?” “六哥,他的天觉云龙修为不够,不像是权机真人。”另一个黑衣人触须上抓着两个天机门弟子,一步步走到叶帆面前,边走边说,顷刻间已将其灵胎吸干,成了两具干尸。 权变真人看着带出来的弟子,只有四个人惊恐地站在自己身侧,知道今日无法幸免,点点头一字一句说道:“我是天机门权变,你们是凤羽族究意堂的什么人?” 那两个黑衣人慢慢揭去身上的黑袍,先露出一张瘦长的脸,把叶帆身后的几个贴身侍卫吓了一跳。那张脸说不出的诡异,整个脸颊根本没有五官,全被一只硕大的眼睛占据。包裹在眼睛周围的,是一层长满细小颗粒的淡青色鳞片,从眼睛两侧,是两根细长柔软的触须,肩头上竖着一对不大,宛如羽毛的肉质翅膀。两个长满鳞片的干枯手臂上,几条触须缓缓浮动。 随着黑袍一点点脱落,众人才现,这两个黑衣人先前居然一直都是弯着腰,半蹲在地上。这时,两人慢慢站了起来,身形越来越高,足足有接近两丈的高度。纤细的腰身上,足足长了三对那种很像羽毛的肉质翅膀,越来越大往下延伸。 “他是我究意堂六长老,叫羽焚星。”站在叶帆面前的那个凤羽族人,指着击伤权变真人的那人说道,跟着又指了指自己,“我叫凤匀闲,在究意堂长老中排名第七。” 叶帆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凤匀闲一眼,盯着历山森然道:“历山,为什么?” 历山摇头,目光中闪现出一丝怜悯,却并不答话。 叶帆长叹一声,充满无限的痛心与悔恨:“当年我从焚天坑把你救起,带回东陵府,一心信任你并委以重任,想不到到头来竟然是养虎为患,好,好!” “连大衍国都灭了,你小小的东陵道怎么能与重始宗为敌?叶帆,不用问历山,你自己清楚这是自取灭亡,还不明白?这次为了杀你,连我们究意堂的长老都亲自出马,也够看得起你了。”凤匀闲慢悠悠地说道,如果不是他手上还抓着的那两具干尸,光听声音,还以为是一个性情温和之人在闲庭漫步。 叶帆不理,仰天长叹:“要杀我尽管来杀,为何要用这种手段?历山!”叶帆突然绕过凤匀闲,右手带起一团烈焰,一拳打向历山。那边权变真人也突然祭出一道法咒,击向羽焚星。 “咦,你居然会焰阳宗的怒焰奔雷?”凤匀闲虽然有些诧异,手上却无丝毫停留,一具干尸劈头砸向叶帆,另一只手则一指点向叶帆的后背。 叶帆根本没有回头,避开落下的干尸,完全不管凤匀闲的那一指,出全力的一击也到了历山面前。 凤匀闲的一指眼看就要击中叶帆的背心,忽然一声炸雷,一道电光直刺面门。凤匀闲不慌不忙,抬手一指,一道光环迎着闪电击了出去,“啪”的一声巨响,一股灼热的气流涌来,将凤匀闲逼退了两步。一道人影还没到身前,又一道闪电击出,这一次,凤匀闲只退了一步。那个人影毫不迟疑,再次出手,却反被凤匀闲一指击出了数丈,猛然撞到一个柱子上,缓缓倒在地上。那根柱子突然碎裂成数块,轰然倒塌,扬起漫天尘土,整个大殿一阵摇晃。 与此同时,历山扯下兰袍随手一挥,兰袍突然生出许多尖刺,如同有人在吹气一般鼓了起来,变成一个气团。“轰”的一声,兰袍被击的粉碎,叶帆吐血倒地,右手血肉模糊。历山同样满脸鲜血,十分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缓缓说道:“为了对付你的怒焰奔雷,我专门设计了这件锦丝袍,你伤不了我的。” 但是叶帆丝毫没有理会历山,直接走到那根柱子前,伸手将来人扶了起来,嘴里说道:“高帅,你回来了。” 那人的样貌十分古怪,须一片银白,但是面孔却十分的年轻,年纪约有三十多岁。张嘴吐出一口鲜血,看着叶帆说道:“王爷,我把紫壶关给丢了。” “这不怪你,东陵道迟早保不住,只是没想到重始宗这么快动手。”叶帆突然极其惋惜地说道:“你既然已经从蕴水族手中逃了出来,何苦又要陪我一起死呢?” “如果换作是我,你会走吗?”高庸涵笑道。 看着高庸涵真挚的笑容,叶帆心中一阵温暖,被历山背叛的那种痛心,瞬间减轻了许多,尚来不及说话,凤匀闲森然问道:“你是高庸涵?” “不错,他就是东陵府兵马大元帅高庸涵。”历山接口道。 “哈哈哈,想不到东陵道号称双杰的叶帆、高庸涵,居然同时出现,倒是省了我们不少功夫,六哥?”凤匀闲转头向羽焚星说道。此刻羽焚星和权变真人正凝神相对,一动不动,甚至无暇回头。 “历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枉我还引你为知交,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高庸涵厉声喝道。 “你们怎么都爱问这种愚蠢的问题?有本事你们就杀了历山,否则都受死吧!”凤匀闲浑身的肉翅猛然膨胀,手臂上的触须突然暴涨,带着一层层光晕击向叶帆和高庸涵。 叶帆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猛地一拍瓶底,一柄小剑激射而出急飞舞,在两人身前形成一道剑幕。凤匀闲的触须极其灵活,避开飞剑剑芒,与之游斗。但是那飞剑显然是一件很不错的法器,在叶帆的苦苦支撑下,竟然护住了身前三尺之地。而一旁的高庸涵也没闲着,一扬手,又是一道闪电射出。 那边权变真人和羽焚星也早已出手,打作一团,已经撞破大殿顶部,一路打了出去,不断传来亭台楼阁被毁的倒塌声。而天机门剩余的那四个弟子,则趁机将四杆令旗环插在地上,布下了一个简易法阵,抵挡历山及其属下的攻击。 凤匀闲接连几招都没能击退飞剑,心中大急,想不到自己堂堂究意堂七长老,居然连两个低级的修真门徒都解决不了,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当下不再顾忌那么多,收回触须,一声尖啸:“凝魂绝望!”无数飘忽不定的鬼魂从凤匀闲眼睛里喷出,围着叶帆、高庸涵二人不住游走。随着鬼魂越来越多,整个大殿内一片鬼气森森。 历山见势不妙,掉头就跑出大殿,一些青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在惨叫声中,被游走的鬼魂生生从体内扯出了魂魄。剩下的一些青衣人连滚带爬逃出殿外,而那四名天机门弟子则拼命催动阵法,将鬼魂死死挡在阵外。 那些鬼魂似乎也颇为忌惮那柄飞剑,但是在凤匀闲的催促声中,全力攻击飞剑。虽然斩杀了不少鬼魂,但是飞剑剑身上的剑芒越来越黯淡,叶帆面色愈惨白,身子一阵摇晃坐倒在地上,飞剑也被鬼魂携裹着飞进了凤匀闲的眼中。飞剑和叶帆灵胎相连,被凤匀闲收了之后,灵胎几乎被抽取一空,叶帆心中一片惨然,灵胎不保,大限将至了。 高庸涵从旁闪出,面色凝重,双手连续拍出十几道灵符,劈劈啪啪犹如爆竹一般,几十个鬼魂爆裂开来。但是鬼魂实在太多,高庸涵手中的灵符所剩无几,于是将所有灵符统统祭出,跟着拔出一柄木剑,一式“画地为牢”,将身前的三尺之地牢牢守住。 但他毕竟与凤匀闲差距太大,不过片刻就被凤匀闲攻了进来,凤匀闲为了战决,强行催动鬼魂,将高庸涵的护身法阵破开一条裂缝,随后将一个炼制多年的鬼侍释放出来,鬼侍化作一条黑烟,如丝一般层层缠在木剑上。 高庸涵接连拍出几个灵诀,贯注到木剑剑身,但是黑烟只缓了一缓,跟着一力,把木剑一寸一寸生生绞断。木剑每断一寸,高庸涵的灵胎便是一震,喷出数口鲜血,等到木剑只剩下一个剑柄,高庸涵的灵胎已经几乎崩溃,整个人也软软倒在地上。而那股黑烟回复成鬼侍模样,也是神情萎靡,哀鸣着钻入凤匀闲口中。 凤匀闲总共就炼制了三个鬼侍,均是夺自异族修真者的灵胎,在曲堰谷的修罗绝杀阵中,花费了许多功夫才练出来的。如今为了击杀叶帆和高庸涵,伤了其中一个,大感痛惜。一声狞笑,收起鬼魂,一扬手将叶帆和高庸涵击到大殿门口。 历山一个箭步窜到跟前,从背后抽出一支铁笛,“铮”的弹出一段蓝汪汪的利刃,走到叶帆跟前,吐出一句话:“叶帆,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别怪我。”说完,猛刺下去。 第三章 秘道 叶帆眼中突然流露出一丝笑意,厉山心思敏捷无比,心知不妙,本能地往旁边一闪,手中的铁笛脱手而出,闪电般钉在叶帆的肩膀上。跟着一声巨响,一团烟雾激射而出,叶帆躺倒的地方骤然裂开一个大缝,叶帆反手一拉高庸涵,两人同时掉了进去,裂缝立刻合拢。 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凤匀闲,眼见变故横生,张口喷出一道血光,将烟雾尽数裹了进去,但是裂缝已然关闭。凤匀闲大怒,叶帆二人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脱身,令他感到颜面尽失,转眼看见那四名天机门弟子仍苦力支撑法阵,不屑对其出手,冷哼一声,出了大殿,一口恶气悉数泄到权变真人身上。 权变真人虽然断了一臂,但是在羽焚星的连环攻击下,仍在苦苦支撑。两人均是修为高深的修真者,每一个法术施放出来都是威力巨大,已经把大殿周围夷为平地。 凤匀闲一加入战团,权变真人顿感压力倍增,猛地一跺脚,一道寒光射入地面,跟着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从地底传出,一个小型机关傀儡从地下冒出,拿着一个铁锤犹如陀螺一般扫向羽焚星和凤匀闲。 二人一惊,侧身闪开,权变真人趁机退回大殿,退入法阵之中。 羽焚星暴怒,右手一抖,一柄血刀出现在手中,一刀将那傀儡劈翻在地,和凤匀闲追入殿内。那个傀儡挨了一刀,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朝一旁的青衣人袭来,历山蹂身而上,避开铁锤,贴身将机关傀儡拆成几块,然后咔咔几声,重新将其变回一个小钢球收入怀中。 凤匀闲回头看了历山一眼,复又和羽焚星联手攻击法阵,几次强击都未奏效,羽焚星大怒:“老七,你先让开,我就不信砸不开这个铁旗阵!”说完,两只手臂合成一个怪异的法诀,几条触须也合在一起,结成一朵昙花模样,几句怪异的咒语过后,周身血光大盛。 明明是酷暑难当的日子,可是整个大殿里却给人阴气森森的感觉,数道血光在空中游走,围着权变等人不住出凄声尖啸。血光越来越盛,把整个大殿都映成一片血红,而血光中似乎有无数血侍飞舞。历山心知此中的厉害,带着属下远远避开,一直退出大殿十丈之外。 阵中的权变真人盘膝坐在中央,四名弟子坐在两旁,口中念念有词,四杆令旗上的符咒泛出金光,金光中隐隐有金龙盘旋。历山看到此时,登时收起了对天机门的轻视,刚才收了那个机关傀儡,还以为天机门的机关之学不过如此,现在见识了铁旗阵,才晓得自己太过小看天机门了。 隐约中,血侍围绕着金龙不住地尖啸,金龙则蓄势待。就在这时,羽焚星手上法诀翻飞,然后几条触须有如昙花开放,齐齐指向权变真人,大喝一声:“幽魂断岳,疾!”血光猛地拔起,然后狠狠砸向铁旗阵。 宛如晴空霹雳,一声炸雷过后,整个大殿四分五裂,轰然倒塌。四杆令旗有三杆已经被震碎,只余一杆斜斜插在地上,那四名天机门弟子均被活活震死,权变真人七窍流血,显然是不行了。 羽焚星这边也不好过,“哇”地呕出几口墨绿色的液体。刚才那一记硬拼,他催动了全部法力才破了铁旗阵,可是反过来,铁旗阵的法力同样伤及到他体内灵胎,而且受伤也不轻,没有个几年时间的调养,怕是很难复原。这一下硬拼,竟是两败俱伤。 “如果不是我布阵的七名弟子,被你们偷袭杀了三个,我的铁旗阵只挥了不到平日一半的威力,凭你们两个人根本破不了。单打独斗,我权变亦不惧你们!”虽然是重伤之下,但权变真人依旧显得十分自负,他瞪着羽焚星和凤匀闲切齿道。 羽焚星冷哼一声,默不作声。 凤匀闲已经收起了调笑的态度,转而是一种很庄重的神情,深深点头道:“你修为的确很高,公平条件下,我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过,你别忘了,这不是虚弥山的论道盛典,我们各为其主,所以你命丧此地也没的说了。” 权变真人转过头,大有深意地看了历山一眼,历山大声说道:“道长,你放心,我们的目标只是你们,不会牵连无辜。” 权变真人看了看死去的这十几名弟子,摇摇头一声长叹,双目一闭,淡蓝色的灵胎从头顶袅袅冒出,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时,羽焚星突然欺到历山身前,一把将历山提了起来,厉声问道:“你不是说对叶帆知根知底了么,怎么他还能借助机关逃命?要不是我们把整个王府都禁制了,还不让他给跑了?不把他找出来,我就吸了你的灵胎!” 历山丝毫不做反抗,苦笑道:“六长老,我和叶帆呆在一起的时间不过五、六年,这种救命的东西我哪里探察的出来?” “你不是精铸鬼工的传人么,怎么会看不出这些机关?”羽焚星怒火更盛。 “这些机关一看就是鸿铸天工流的手笔,我们两派所学相去甚远,我已然尽力了!”历山不卑不亢地回道,眼睛却转向了凤匀闲。 “六哥,东陵府历时已有千年,前后不知有多少高人巧手布置,这点上不怪历山。”凤匀闲示意羽焚星放下历山,跟着口气一变:“不过,给你一天时间,把叶帆和高庸涵找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要是找不出来,就算当着你师父的面,我一样撕了你!” “二位长老放心,只要他们还在王府范围以内,我一定能找出他们的藏身之地。” “嗯,只要将叶帆除去,照先前的约定,我会向宗主回报,保你做东陵王。”凤匀闲拍了拍历山的肩膀,随后扶着羽焚星走向后堂。 出了门,凤匀闲用凤羽族的语言低声说道:“六哥,历山不过是一个棋子,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到时东陵道还不是会落在咱们究意堂的手里?只要占了东陵道,紫竹潭就在咱们的控制之中,何愁大事不成?” “我就是看不惯历山那种不死不活的样子,”羽焚星恨恨说道,转而问凤匀闲:“此间大事基本上已经了结,叶帆肯定逃不了。你赶紧去紫壶关和老四他们汇合吧,免得咱们一场辛苦,倒白白便宜了蕴水族那帮小子。” “好的,我现在就走,你也要多加小心。”说完,凤匀闲与羽焚星拱手作别,化作一团淡淡的血雾渐渐隐去。 高庸涵被叶帆拽进裂缝里,落下大概三丈掉在地上,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高庸涵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怎么样?”叶帆此刻才松弛下来,从脖子上扯下一根链子,把上面的一个玉坠擦拭了几下,亮起一抹淡淡的荧光。 “嘿嘿,死不了,就是灵胎全碎了。”高庸涵的语气说不出的洒脱,彷佛浑然不知灵胎的可贵。 叶帆猛地坐起,失声道:“什么?”缓缓低下头,显得追悔莫及,“高帅,是我连累了你,不光害的你侄儿命丧紫壶关,还害的你修为尽失,我好恨!” 高庸涵一阵默然,痛声道:“他是为了东陵道的百姓而死,死的不冤,其实何止他一个,可惜那八千子弟,没有一个临阵退缩的,都是我东陵道的好男儿!”跟着拍拍叶帆的肩膀,淡然说道:“至于我,这样也好,师父当年就说我的灵胎太过古怪,不宜修行,现在灵胎没了,大不了和常人一样,反正我从来就没想过能活他个三、五百年。” 叶帆犹在自责:“早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还不如当初就降了重始宗。” “胡说!你难道就这样没了斗志?原来那个豪气干云的叶帆到那里去了?”高庸涵须皆张,显得十分生气。 “我的意思倒不是我要投降,而是该把东陵道让给重始宗,这样一来,也不至连累你,连累众多将士,连累东陵道的百姓。至于我嘛,早就没有活命的打算了,叶家没有降敌的懦夫。”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你还是那么迂腐。”高庸涵毫不客气地指责叶帆。 叶帆苦笑,把高庸涵扶了起来,顺着一个台阶慢慢往深处走去。 “这是什么地方?难道是传说中的地宫?”高庸涵仔细打量四周,秘道虽然深埋地底,却一点也不潮湿,随着越走越深,走到台阶的尽头,是个极大的甬道。两旁每隔一丈,就有一个全身铁甲的机关傀儡,每到一个傀儡旁边,叶帆就伸手在傀儡身上按一下。 “不错,这里是我祖上修建的避难之所,他们一时片刻还攻不进来。这些机关傀儡全是由鸿铸天工的人打造,足以抵得上重甲武士的实力。” 两人边走边聊,走了大约四、五里,叶帆一路上连续打开七座石门,才到了甬道尽头。面前是一堵石墙,不过石墙所用的石料非常奇怪,非铁非金,表面看起来彷佛涂了一层石蜡,石蜡下有一层类似水纹的波光流转,而且随着波光的流转,石墙似乎活物一般,一张一缩。最奇怪的是,石墙里面居然隐隐可见符咒的痕迹,符咒宛如游鱼,在石墙内游动。一见有外人靠近,那些符咒游动的度越来越快,彷佛要穿墙而出。 叶帆将高庸涵搀扶到旁边靠墙坐下,走到一旁,在一个石笋前蹲了下去,轻轻拍了三下手掌,跟着做了一件让高庸涵目瞪口呆的事情。叶帆竟然双手倒撑在地上,头下脚上对着石笋唱了起来,只是音调十分古怪,至于唱的是什么,高庸涵一个字都没听懂。 高庸涵忍不住哈哈大笑,甚至笑得又咳出一口鲜血,叶帆也不理睬,直到唱完以后才转过头来,无奈地摇头道:“这是开启元门仙石的唯一方法,我还从来没用过,不知道有没有效。” 高庸涵一愣,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道:“你说什么?这是,这是元门仙石?” 叶帆点点头,十分肯定地答道:“正是元门仙石,而且绝对是出自一代宗师张道恒之手,如假包换!” 第四章 破门 元门仙石是天机门一代宗师张道恒所造,据说是取自天外的仙石,在其表面刻下的符咒法阵,共有八十一道之多,然后加以雕琢而成,流传在世的不过仅仅三块而已。相传当年身为上仙的原界帝君,曾攻上天机阁,却想尽办法也破不了这元门仙石,所以被后世机关学称之为奇迹。高庸涵当然听说过这个传说,心中大定。 这时,元门仙石荡起一层毫光,彷佛涟漪一般慢慢扩散,里面的符咒往两边游去,中间出现了一条类似水帘的通道。叶帆扶着高庸涵顺着通道走了进去,约摸一柱香的功夫,进入了一个庞大的地宫。高庸涵也算是见多识广,却仍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按道理来说,地宫应该是漆黑一片,可是地宫顶上悬挂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加上地宫的材料均是玉石、金银等构成,整个地宫金壁辉煌。通道出口,立着两个高达五丈,手执金瓜的金甲巨人,巨大的石柱分列两旁,向内延伸,石柱上雕刻着各种异兽,栩栩如生。沿着主路前行,是数座宫殿,中间夹杂着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当真宛如人间仙境一般。 “想不到地宫的规模这么大!”高庸涵大为惊讶,回头才现那支铁笛仍旧插在叶帆的肩头,急忙关切道:“王爷,你要不要紧?” “什么?”听到高庸涵这一问,叶帆才现了肩膀上的铁笛,可奇怪的是,不但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反而被凤匀闲击伤的灵胎,也似乎顺畅了许多。再仔细一看,这个铁笛越来越眼熟,当下心中一动,也不把铁笛拔出来,答道:“没有大碍,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 两人搀扶着走进了一个凉亭,叶帆将高庸涵斜靠着坐在一个柱子边,说道:“你先坐一下,我四处看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填一下肚子。” 两人毕竟算不得真正的修真者,远远谈不上什么辟谷,刚才的一番恶战均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然后又走了几里长的秘道,眼下都有些困乏饥渴。 高庸涵点点头,叶帆往最近的那座大殿走去。推开朱漆大门,里面空荡荡地,除了几根粗大的柱子什么都没有,叶帆大感诧异。接连又察看了几座大殿,每个大殿里面都一样,空无一物,着实令他费解。地宫修建的如此堂皇,殿内居然空着实在没有道理? 叶帆低头突然看到插在肩膀的那支铁笛,一伸手拔了下来,肩膀上一点伤口都没有,叶帆试着放出一丝灵念,细细探察铁笛内部。果然,现一个笛孔里似乎有一个玉柬,那个玉柬一碰到灵念,一段话浮现在脑海里,叶帆长出了一口气,有了一个计较。 在回廊上随便找了一个花瓶,洗净后装了一些水,回到凉亭处,待高庸涵喝了几口水,叶帆带着高庸涵一直往里面走去。一路上经过了至少十座正殿,二十多座偏殿,高庸涵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爷,我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叶帆也不多说,高庸涵自然也不好再问。一路行来,叶帆心中已经有了定计,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最里面一个正殿跟前,高庸涵抬头一看,殿门上高高挂着一块匾额,上书“晴空殿”三个大字。 晴空殿与先前叶帆进的那几个大殿不太一样,殿内总共分了三个阁档,却仍是空空荡荡。高庸涵不解地看了叶帆一眼,叶帆很平静地说道:“高帅,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开启机关,等会如果有什么响动也别离开这里,机关开启之后,咱们一起逃出去。” 说完也不等高庸涵回答,径自出了大殿,随手把殿门关了。高庸涵没有觉察到任何不妥,盘腿坐下,试着把被击散的灵念收束起来,刚一用力,一股尖锐的疼痛袭来,高庸涵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见外面隐隐传来打斗声,高庸涵一翻身爬了起来,冲到门口,却怎么样也拉不开大门。高庸涵虽然灵胎已碎,但是武技仍在,一抬腿,“咣”的一下就踹了出去,这一脚下去,按平日来说,殿门肯定会被踹的飞了出去,可是现在竟然纹丝未动。高庸涵又拔出一柄软剑一通乱砍,仍旧毫无效果,终于醒悟过来,原来自己被叶帆用一道灵符,给反锁在晴空殿内! 就在凤匀闲离开东陵府的同时,历山已经开始寻找秘道的入口。 历山带着几名属下,将废墟清理干净,然后祭出一只纸鹤,放飞在空中。哪知纸鹤在半空中盘旋了半天,就是不落下来,历山一阵暗赞:“鸿铸天工好精妙的法阵,居然连寻信纸鹤都感应不出阵法的气息。”一扬手,纸鹤飞回怀中,无奈之下,只得一寸一寸寻查。 一直到了这天深夜,才在一处毫不起眼的花坛下,现了一个刻有符纹的木椎。历山拿着木椎想了足有半个时辰,走到裂缝开启的地方,将木椎往地下一插,符纹宛如活了过来,在地面上急游走,裂缝再度出现,历山早有准备,取出一个机括往裂缝中一丢,那个机括弹出一对翅膀,轻盈地飞了进去,附着在机关按键上,裂缝嘎然停止,显现出一条秘道。 羽焚星闻讯赶来,看了一眼秘道,拍了拍手:“不错,精铸鬼工果然有些门道。”一招手,率先走进秘道内。 感觉到秘道内隐隐渗出的杀气,历山对属下吩咐道:“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和六长老一起进去就可以了。” 羽焚星走得极快,历山刚进秘道不久,就听见前面传来羽焚星的暴喝,和一连窜的金铁撞击声。 加紧脚步走了不远,就看见地上散落着一些金属碎片,再往里面走去,碎片越来越多,转过一个弯,就看见羽焚星正和十几个铁甲傀儡激斗。 羽焚星浑身的触须伸展到极致,每条触须一挥就带起一团血光,每个血光击出,就有一个傀儡倒下,碎成数块。但是抬眼望去,铁甲傀儡似乎无穷无尽,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个甬道。 历山另有所图,躲在羽焚星身后两丈开外,冷眼旁观。其实历山一看就知道,这些铁甲傀儡应该是鸿铸天工所造,虽然实力远不及修真者,但是却也远胜常人。 往前推进了大约两里,羽焚星击碎了至少上百的铁甲傀儡,但是触须出的血光却黯淡了不少。这时,羽焚星击碎的铁甲傀儡,不再象开始时被击成碎片,碎裂的金属块越来越大,历山终于听到前方传来急促的喘息声。 又击倒了十几个铁甲傀儡,羽焚星的法力几乎耗尽,于是收起触须,手中突然多了两柄血刀,纯以武技硬拼。一些铁甲傀儡绕过羽焚星,开始攻击历山。历山掏出一根墨绿色的竹杖,祭出一个灵符,身形度提高了近乎一倍,在铁甲傀儡中间来回穿梭。 竹杖每挥出一下,便有一个铁甲傀儡或被击倒,或呆立不动,羽焚星的压力大减。就这样,两人合作,一路又击倒了数百个铁甲傀儡,终于将铁甲傀儡清除干净,到了一座石门跟前。 “小子,这下就看你的了。”羽焚星显得十分劳累,不敢再逞强。其实,他要是不那么着急,稍微等一下历山,也不至于贸然引起铁甲傀儡的攻击,虽然历山的修为不值一提,但是对于机关术数,羽焚星已经不敢有丝毫的轻视,毕竟刚才的那些铁甲傀儡,已经令他本已受损的灵胎,伤势更加严重。 历山收起竹杖,走到石门前,仔细打量了片刻,在石门上画了一道符纹,然后一掌拍出,符纹隐入石门内,然后传来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石门慢慢打开。 羽焚星跟在身后,一路上历山用同样的方法,连续打开了七座石门,终于到了甬道的尽头。看着元门仙石,历山心里十分紧张,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住,手上青筋鼓起。 羽焚星见状很是奇怪:“小子,怎么了?” 历山一下子清醒过来,不过他应变很快,随口应道:“长老,这下麻烦了,咱们眼前的这个是元门仙石。” “哦?”羽焚星大感意外,紧接着说道:“那你有没有办法破解?” “我先试试吧!”历山小心翼翼地仔细探察,跟着长出了一口气,看来叶帆已经看到了自己留在铁笛内的玉柬,从里面把元门仙石开启了,当下抑不住的兴奋,大喜道:“看来他们并不清楚元门仙石的开启方法,形同虚设。” 羽焚星听闻后,也是松了口气,看着历山连续掏出几样精致的机括,不禁赞道:“好小子,身上的名堂不少啊,什么时候也给老夫弄几个。” “这些不过是一些小玩意,就怕长老看不上眼,回头我再做几个精巧的孝敬你老人家。” “呵呵,小子,你放心,老夫不会白拿你的东西。” 说话间,石墙已被打开,两人穿过元门仙石走进地宫,尚来不及察看周围形势,就被一座凉亭吸引,亭子里面坐着的正是叶帆。 叶帆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半边身子被血染的通红,手里把玩着那支铁笛,冷冷地看着羽焚星和历山。 “叶帆,这次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让老夫也好生看看,号称一代人杰的东陵王,倒底还有些什么本事。”羽焚星走进凉亭,四下张望了一下,却没有见到高庸涵,也不在意,不无戏谑地对叶帆说道。 “我哪里也不去,就是在这里等你,等着杀你!”叶帆的口气冷的象结了冰。 “哈哈哈哈!”羽焚星彷佛听到了最可笑的事情,指着叶帆笑道:“就凭你?” “以我的本事是杀不了你,但是有人能杀你。”叶帆摇头,一字一顿。 “谁?” “我!” 第五章 身死 话音刚落,站在羽焚星身后的历山突然出手,一柄小刀带着寒光,没入羽焚星体内。 羽焚星骤遭偷袭,来不及回头,几条触须向后击出,一只手带着一片血光挥向叶帆,剩余的一手按住胸前的伤口。 在历山出手的同时,叶帆不避不让,迎着那片血光,猛地倒转铁笛,一按机括,一道蓝光激射而出,照在羽焚星那只硕大的眼睛上。 这一下交手宛如电光火石,三个人都来不及施放法术,纯凭武技肉搏。三条人影一合即分,叶帆被血光扫中,倒飞出数丈倒在凉亭外面;历山全力防备,却还是没有完全避开,被一条触须点在胸口,喷出一口鲜血也倒飞出凉亭。 羽焚星低头看了看被射穿的胸膛,气急反笑:“我早就看出你这小子心怀二意,不过光凭一把破刀,就想暗算我么?” “一把小刀当然不能拿你怎么样,可是这柄刀上如果有天机门的普缘咒,就恰好能克制住你的灵胎,还有,”历山咳出一口鲜血,指着叶帆手里的铁笛,续道:“那束金光,是千灵族的祭如灵光,你又能挡得住么?” 羽焚星大惊,正待说话,突然感觉灵胎急奔行,跟着那只可以吸收月光精华、夺人心魄的眼睛一阵刺痛,“砰”的一声爆裂。羽焚星知道肉身已然难保,强行催动灵胎,意图保住灵胎,还有望重塑肉身,但是普缘咒却将灵胎牢牢困在体内,而且越收越紧,终于被完全挤碎。羽焚星修长的身躯如蛇一般,软软地瘫倒在地,就此身亡。 历山站起身来,走到羽焚星身前,拿出一个小鼎,一束火焰打在羽焚星的尸身上,羽焚星的尸身在火焰的灼烧下,缩成小小的一团。历山将羽焚星的尸体装进鼎内,然后转身扶起叶帆问道:“王爷,你伤势如何?” “咳咳,我灵胎受损太多,撑不过去了。想不到你我二人联手,居然将一个修真者给杀了,说出去只怕别人都不肯信。” 听到叶帆这句话,历山心中连呼侥幸,要不是羽焚星受伤在前,而且过于自负,伤势没好就硬拼铁甲傀儡,以致伤势加重,只怕自己和叶帆两人都要丧命在此。历山天生精于算计,而且胆子极大,在他的计划里,如果加上高庸涵,三个人一起出手就过五成把握,没想到自始至终,都没看见高庸涵的身影,不过总算是赌对了。 叶帆忽然间变得神采奕奕,很欣慰地说道:“天师,要不是这支铁笛,险些错怪你了。看到你刚才拿出的那个宝鼎,我才晓得,你原来还是丹鼎门的弟子?” 历山知道叶帆这是回光返照,命不长久,并没有回答叶帆的疑问,而是直言道:“王爷,我出手偷袭你是逼不得已,幸好你还记得以前的戏言,我们才能杀了羽焚星。” “我当然记得,这支铁笛还是我送给你的,你曾说日后一旦拿出铁笛,便要我全力相信你。其实你一出手,我就奇怪,凭我根本挡不住你那把小刀,你大可一刀就取了我的性命。后来你的铁笛一拿出来,我就明白了。” “不过我本意是想用铁笛里储存的祭如灵光,帮你护住灵胎,伺机逃脱,可是你却没用祭如灵光,而是留着用来对付羽焚星。我更没想到你还另有退路,害的我花了好大功夫才找到入口。也幸好,你看到了我的玉柬。”如果叶帆没有看到玉柬,那么历山是决不敢冒险向羽焚星出手的。 “是啊,”叶帆举起铁笛,不无感慨地说道:“我正是看到了你的玉柬,才决定留下来,因为我真的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叶帆没走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凤匀闲那一击令他伤的很重,他也无力逃出东陵府。 “我不是为了名利富贵、天材地宝,甚至是我个人的生死祸福,才这么做的,至于原因我不便说,这一点要请王爷见谅!”历山说得很艰难,但是却很真诚。 “以我几十年来阅人无数的眼光,我自信不会看走眼,我信你!” 叶帆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历山大为感动,紧紧握着叶帆的双手大声说道:“王爷,我对天盟誓,决不辜负于你!” “嗯,等会你帮我去把高帅放出来,想来,究意堂也一定不会放过他,再想办法送他离开东陵府。” 历山此时才想到高庸涵,急忙问道:“王爷,高大哥呢?” “我看了你的玉柬之后,就已经决定和你一起对付来敌,但是高帅的灵胎完全被击碎,变成了常人。我已经连累他侄子高少帅丧命,不能再让他冒险,所以把他暂时困在最里面的晴空殿。”这一段话说完,叶帆又接连吐了几口血,显然已经不行了。 “我一定设法让高大哥平安离去,只是----”历山彷佛有一个很棘手的难题,踌躇了一下,才万分艰难地说道:“王爷,权变真人以下十几名天机门弟子,已经全部陨命。既然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死了这么多性命,所以有件事我不得不做。” “我明白,叶帆这颗头颅就是给你留的!”说到这里,叶帆的豪迈终于变成了凄凉,“想来,我的家室性命也必然不保。只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保住东陵道的百姓,不要让他们被我叶帆所拖累。” 听到这话,历山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王爷请放心,我历山以性命担保,必定要保全这些百姓。日后,我必然将王爷风光大葬,使世人都知道,堂堂的东陵王,是何等了不起的大英雄!” “英雄?嘿嘿,我配的上这两个字么?做一个英雄,值得么?”喃喃声中,叶帆的目光逐渐黯淡下去,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历山跪在叶帆身前,良久,将铁笛郑重地放在尸身身边,一狠心将叶帆的人头割下,站起身来,准备往里寻找晴空殿。 突然传来一阵法力波动,跟着一声沉闷的巨响,整个地宫剧烈摇晃起来,支撑地宫的数根石柱在爆裂声中,纷纷倒塌。 历山知道,地宫的机关总枢不知为何出现了异常,地宫只怕顷刻间就会倾覆。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先行退出,到了甬道出口,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远处的宫殿,不禁流出两行血泪,心里默默念道:“高大哥,但求你能脱此大难,即便不幸葬身于此,他日我也定当会给你一个交代。”而想的最多的,还是叶帆临终前的那一句话:“做一个英雄,值得么?” 就在历山刚刚踏回地面,地底不住传来轰鸣声,整个王府的地面往下一沉,接着出现了一个方园达数百丈的深坑,幸亏只往下塌陷了不过三、五丈。即便如此,王府内下人惊恐万状四散奔逃,而这一场地陷,也引起了东陵府百姓的恐慌,纷纷聚集在王府周围,打探详情。历山一面封锁消息,派人安抚百姓,一面思索地宫倒塌的原因。 高庸涵听到的打斗声,恰好是叶帆等三人力拼的那阵,他不知道叶帆为什么会把他关在殿内,但是,他可以肯定,外面的打斗一定和叶帆有关。 高庸涵大急,在殿内四处搜寻,在最左边的那个阁档里,他现了一个突兀的地方。在一面墙角下,似乎隐隐有波光流转,试着敲了一下,传出空空的声音,不管那么多,挺剑就刺。这柄软剑是当日在天机门时,他的师父权思真人所赠,剑名“敛眉”,是天机阁中的一件宝物,原是权思真人的佩剑,锋利无比。 如切豆腐一般刺入墙内,跟着手腕一转,削出一个窟窿,接连几下,墙后的一个密室显露出来。外面已没有任何声音传来,高庸涵心急叶帆的安危,所以对眼前的这个密室抱有很大的希望,直接闯了进去。 密室内只有三个光团浮在半空,每个光团内都包裹着一个玉牌,高庸涵急切间也不管这三个玉牌,是否能打开被封的大殿,走到最近的那一个光团跟前,一伸手就想去拿里面的玉牌。可是手一触到光团,却不由自主地滑到了一边。接连试了几次,怎么都抓不住那个光团,高庸涵举起“敛眉”软剑就砍了过去,剑身忽然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形状,跟着出一声低吟,光团应声破碎,玉牌掉到了地上。 其实,这间密室就是地宫的机关总枢所在,而操纵地宫内所有机关法阵的法器,便是这三块玉牌。包裹着三块玉牌的,是鸿铸天工专门设计的,三个极其厉害的小型法阵,若没有相应的法诀,是绝对不可能开启的,而且还可能引起法阵的反噬。但是这柄“敛眉”,恰好是当年鸿铸天工的一位大师所铸,剑身里面暗藏了这位大师的一些精辟见解,刚好能够破解这个光团。误打误撞之下,居然被高庸涵破掉,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意。 高庸涵将玉牌握在手中,却不知如何开启,急火攻心,手上的力气一大,竟然把玉牌给捏碎了。一团烟雾喷出,高庸涵一惊,一个人影渐渐显现出来,那人也是身穿紫袍,眉目间和叶帆隐隐有些相像。那道人影往外飘去,高庸涵急忙跟了出去,人影所到之处,原本空空的大殿,案几宝座、帷幔流苏、铜雀金吾一一显露出来。原来,所有的大殿并不是空的,而是被法术给遮了起来。 那人影度极快,一晃而过,穿墙而出,高庸涵仍旧出不去,只得再换一个玉牌。结果这次一捏碎玉牌,地底突然裂出一条裂缝,高庸涵猝不及防下掉了进去,接着晴空殿轰然倒塌,整个地宫也摇摇欲坠。 第六章 异变 历山觉察到的那股法力波动,正是这块玉牌被捏碎时传出来的,而那声巨响,便是晴空殿倒塌的声音。原来,高庸涵误把地宫的总枢给毁掉了。 这一来,历山以为高庸涵也丧身在地宫内,高庸涵则始终对历山恨之入骨,两人再也没有机会说明,以至于后来生出了极大的误会。 高庸涵掉进裂缝时,倒也不怎么惊慌,一剑刺到石壁内,止住了下坠的身形。头顶上不断传来轰鸣声,隆隆不绝,大块大块的断木残椽从缝隙处坠下。高庸涵紧紧贴在石壁上,以防被砸中,下面隐隐传来水花四溅声,似乎是一条暗河。高庸涵此时尽管十分担心叶帆的安危,但是眼下的处境实在是无能为力,只得先尽力保住自己的性命,待脱困后再去寻访叶帆的下落。 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轰鸣声才停息下来,也不见再有东西落下,高庸涵运足目力四处察看,可惜裂缝内一点光亮都没有。无奈之下,只有贴在石壁上,慢慢向下移动。 向下移了没多远,现脚下的石壁似乎往里凹陷,心中一动,于是从旁边绕下来,试着往凹陷的地方行去。果不其然,这处凹陷似乎是一个山洞,高庸涵提着“敛眉”,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往里面走去。 走了大约半里不到,敛眉剑突然轻微地颤动,高庸涵心生警觉,几乎下意识地随手一挥,一团剑花挡在身前,跟着感觉到似乎砍中了一个什么东西,那个东西掉在地上。高庸涵试着用脚碰了一下,觉那个东西软软的,已然死去,俯身用手一摸,摸到一把羽毛,似乎象是一种飞鸟。 高庸涵一向胆大心细,心中寻思,既然有飞鸟,这处山洞想来是一条出路,也未可知。只是苦于无法看清周围形势,唯有打起精神,全神戒备。 果然,行不多远,一阵风声袭来,不知多少只飞鸟扑了过来,高庸涵把敛眉剑舞的风雨不透,连续斩杀了数十只。但是却没有防备脚下,只觉得左腿一痛,一个东西竟似要钻进自己体内。这一下,当真是吃惊不小,伸手掐住左腿,不让那东西继续往里钻,右手仍不停挥舞敛眉剑。 这么一来,身形不免凝滞,一只飞鸟躲过剑团,冲到面前张口就咬,高庸涵来不及躲闪,身子微微一侧,脖子被死死咬住,左手抬起,一把将飞鸟扯下,狠狠摔倒地上,那飞鸟牙齿极为锋利,从高庸涵脖子上撕下一块血肉。 这还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是腿上那个东西,彻底钻进了体内。高庸涵当机立断,举剑就把左腿砍下,但是那东西行动十分迅捷,已经钻到胸口,对着心脏一口咬下。一阵剧痛,高庸涵昏死过去。 沉沉醒来,高庸涵觉得身上全是飞鸟,浑身似乎被咬的支离破碎。想不到堂堂的东陵府双杰之一,竟然要丧身在畜生嘴里,高庸涵大怒,心神一动,已经消失殆尽的法力,此刻奇迹般地凝聚在胸口,大喝一声,飞鸟被全部震飞出去。高庸涵腾身而起,惊喜地现,明明已经斩断的左腿,居然仍长在身上,尽管已是血肉模糊。 这下,高庸涵才现,原本是漆黑一片的山洞,此刻如同白昼一般,往上瞧了瞧,也没见到什么光源。尚来不及细想,就现那种长满羽毛的东西,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怪鸟,浑身的羽毛色彩斑斓,一对翅膀又细又长,大小跟一只鹰差不多,扁扁的身体长着几对鳍一样的鳞片,头上一对极大的耳朵,尖尖的嘴里长着密密的牙齿。 这种怪鸟的尸体撒了一地,尤其是站立的地方,破碎的血肉到处都是,在身前堆成了几堆。高庸涵死里逃生,不愿再呆在这个山洞,举足迈了出去。受伤的左脚一踏到血肉中,一股又麻又痒的感觉传来,高庸涵低头一看,那些血肉像是活物一般,汇集到左腿边,纷纷流入体内。左腿的伤势以可见的度复原,跟着全身的伤口都一阵奇痒,不过片刻功夫,伸手再在脖子上一摸,被怪鸟撕下皮肉的地方已经完好无损,甚至连一点划痕都没有。所有的伤口,借着满地的血肉完全复原了。 高庸涵感到有些恶心,再试着运转法力,却怎么也感觉不到,似乎已经在刚才全部施放完了一样。不过,本来已经破碎的灵胎,隐隐有重新凝结的趋势,这令高庸涵庆幸之余,又有些奇怪。对于旁人来说,灵胎一旦破碎,性命铁定不保,而自己在灵胎破碎之后,还能跑这么远的路,杀了这么多的怪鸟,真正是师父说的那样,兴许自己本来就与常人大为不同吧。这么想着,也就不以体内有这种怪鸟的血肉,感到难受了。 但是,倒底是什么原因,才让自己竟然变成了这样,而且还可以视黑夜如白昼?莫非是钻入体内的那个东西?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了。高庸涵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既然那个东西已经在身体里面,而且给自己带来诸多好处,也就不去管它了。 顺着山洞往前,地势逐渐降低,转过一个弯,走进了一个空旷的大洞。入眼一看倒吸一口冷气,洞顶和洞壁上,密密麻麻全是那种怪鸟,但是这些怪鸟似乎很惧怕高庸涵,纷纷往高处飞去。既然没有受到攻击,高庸涵当然不会去招惹这些怪鸟,正准备绕道,忽然感觉到一股极其熟悉、极其亲切的气息,从一个角落传来。 高庸涵忍不住往那个角落走去,两旁的怪鸟纷纷躲避,闪出一条通道。在一块巨石后面,有一具盘腿坐化的骸骨,这具骸骨有点象人,但是却比普通人的身形大了一倍有余,最令人瞩目的是有一对宽达四、五丈的翅膀。高庸涵突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它觉得这具骸骨,彷佛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而且十分亲近。 下意识地,高庸涵朝这具骸骨拜了几拜,脑海中登时浮现出一段话: 你既到此,份属有缘,当承我衣钵,以偿夙愿。 跟着,一个乌黑的令牌“叮”的一声,从虚空中落在高庸涵眼前,高庸涵伸手接住,那枚指环随即没入体内,接着右手的无名指上,凭空多了一枚指环。高庸涵仔细看了看,指环通体乌黑,样式十分古朴,上刻着“藏鸦”二字,除此之外毫不起眼。但是高庸涵丝毫没有轻视之意,因为藏鸦指环一戴到手上,他便已经知道眼前的这具骸骨是谁了。 大约六百年前,兽族的修真者中出了一个了不起的英雄----诡鹏,为了使兽族不再受到九大种族的欺压,收拢了一帮同族的修真者,创立了诡门。适逢原界帝君统治厚土界,因为一己私欲掀起了滔天巨浪,几乎所有的种族、修真门派都被卷入其中。诡鹏由此成为原界帝君手下的一员大将,听从原界帝君的差遣,先后在帘川、熔海崖等地和天机门、焰阳宗等大打出手。诡门的忠心,换来了极大的回报,就在原界帝君准备帮兽族正名前,突然离奇失踪,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原界帝君的离去,使得天下大乱,诡门因为得罪了太多的修真门派,事后遭到了联手打压。而诡门内部,因为派系太多,人心不齐,所以短短的兴盛有如昙花一现,兽族依旧受到欺压。至于诡鹏本人,更是遭到了天机门、拙木台等修真门派的追杀。诡鹏无意中得知,东陵王府地下有一座地宫,据说藏着一样仙器,便悄悄潜入东陵府,意欲抢夺。不料却被当时的东陵王现,一番拼斗,诡鹏击伤东陵王后逃出王府,却被闻讯赶来的天机门弟子一路追杀,误打误撞下逃到这个山洞里,由于灵胎被击伤,最终坐化于此。 不过,诡鹏坐化之前,仍尽力保住残存的灵胎,希图有人经过此处,便可强夺其身体借尸还魂。没想到这里太过隐蔽,数百年来都无人经过,灵胎也逐渐熄灭,不得已,寄生在一只怪鸟体内。等到高庸涵和怪鸟拼斗时,灵胎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等高庸涵一走近,便驱使怪鸟咬住高庸涵的左腿,趁机钻了进去。本来想就此强占了高庸涵的身体,可惜经过六百多年,灵胎虚弱不堪,不但没能重生,反而因为高庸涵怪异的体质,被其完全吸收。而刚才那种借助他人的血肉,来弥和自身的伤口,正是诡鹏的独特法门“血凝**”,只要灵胎犹在,便可白骨生肌,重塑躯体。这么一来,等于是不惧任何伤害了。 至于那枚藏鸦指环,实是一件极品法器,是诡鹏从一个垂死的妖仙那里得来的,具有通天彻地的神通。这些内容,都被诡鹏用神识保存在藏鸦里,高庸涵明了之后也是吓了一跳,自己险些成为诡鹏重生的工具,变成受其操纵的行尸走肉。但是他却并不怪诡鹏,反而对他心生几分钦佩,因为诡鹏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自己的族人,即便是有些举动欠妥,但仍称得上英雄二字。 高庸涵不愿再损及诡鹏的骸骨,于是用敛眉剑削了几块巨石,在诡鹏身边搭起一座石窟,并刻下几个大字:诡门宗主鹏公之墓。 此时,高庸涵已经知道,这些怪鸟名叫鳆鹰,全是诡鹏从地底招来,这么多年一直守护着诡鹏的骸骨。念及于此,高庸涵对这些鳆鹰倒有些歉疚,当下不再打扰它们,悄悄从一侧的山洞走了出去。 往下走了不到一里,山洞的通道和那条暗河合在一起,顺着暗河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前面豁然开朗,高庸涵精神大振,终于又重见天日。 第七章 噩耗 高庸涵顺着暗河走出山洞,现身在一处山谷之中,此时已是月上梢头,仰天看了看星象,知道已然到了城外。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城西三十里的斜阳山风帘谷,这里因为地势偏僻,所以多年以来人迹罕至。 山风徐来,回想起蕴水族攻打紫壶关以来的种种经历,恍若隔世。高庸涵坐在一颗树下,仔细筹划着下一步的行动,当务之急,是先要打听叶帆的下落,如果叶帆真的遭遇不幸,那么应该尽快离开东陵道,想办法回到天机门,希望由天机门出面为叶帆报仇。眼下是半夜,东陵府的城门要明天早上卯时三刻才开,趁着这段时间,可以好好琢磨一下藏鸦指环的奥妙。 计划停当,感觉有些口渴,走到河边俯身喝水,只见水面上映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影子,一惊,随即哑然失笑。这几天接连几场剧斗,血块、尘土早已弄得浑身污浊不堪。于是跳进河里,洗了个痛快。 洗完以后,对着水中倒影,把头拢了拢盘在头上,突然现,原本已经花白的须,变的乌黑光亮,再把颌下的长须撩起细看,果然没有看花眼。再一摸脸颊,原本的风霜似乎也少了许多,“难道是诡鹏灵胎的缘故?竟然变得和二十岁出头的少年一样?” 也许真正是福祸难料,这一场变故下来,却有如此的奇遇,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这么想着,高庸涵用敛眉剑把长须割掉,只留了一点点短髯,倒也凭添一股威猛。 旭日初升,高庸涵顺着山坡而上,离开风帘谷,从斜阳山北边进入官道,大步朝东陵府而来。离城五里多地,碰上几个城外百姓,挑着担子去城里赶集。由于不知道确切的时间,高庸涵凑上前去打听。 高庸涵朝一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者问道:“这位老丈,你们是进城赶集吗?” 那个老者看了高庸涵一眼,似乎不愿多事,只“嗯”了一声。 高庸涵继续问道:“听说前段时间,东陵道遭逢战乱,如今已经击退强敌了?” 老者尚未开口,旁边的一个壮汉说道:“东陵府早就被一伙异族给占了,都已经有十多天了。” “啊?都有十多天了?”东陵府的失守是意料中的事,只是没想到自己昏迷的时间竟有十多天。 那个壮汉以为高庸涵不相信,又说道:“我骗你干什么?前几天隔壁的二牛进城,回来说,王爷因为和一帮神仙修练,结果把整个王府都给弄塌了,王爷不幸遇难。现在,厉天师成了东陵府的新王爷,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帮异族,把东陵府全占了。” 这话宛如晴天霹雳,高庸涵眼前一黑,险些摔倒。那几个百姓见状连忙放下担子,把高庸涵搀到路边坐下。高庸涵来不及理会其余几人的关心,紧紧抓住那个壮汉追问道:“王爷真的死了?是听谁说的?” 那个壮汉显然被高庸涵的表情给吓住了,结结巴巴说道:“二,二牛说的。” “我是问他听谁说的?”高庸涵手上爆出条条青筋,咬牙切齿道。 “哎哟,好疼啊!”那个壮汉捂着手臂,一屁股坐到地上,脸色都白了,“他说,是,是王府出的告,告示上面说的,下个月的初,初一,厉天师要为王爷举办葬礼。” 高庸涵手一松,脑子里乱成一团。 那几个百姓见状,连忙拉着那个壮汉走了,远远还传来老者的斥责:“叫你不要多事,就你嘴长。” 高庸涵充耳不闻,脑海里全是叶帆的身影,尽管已经对叶帆的死早有心理准备,但仍然无法接受这个噩耗。良久,才清醒过来,心里默默誓:“历山,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以祭王爷在天之灵!” 叶帆已死,那就没有再回东陵府的必要,侄儿丧命在紫壶关,叶帆也难逃厄运,所以自己这条命更加宝贵,高庸涵不是那种热血上涌,便不计后果的人,当下不再停留,往紫壶关方向急奔而去。 这么一路向北,安步当车,二十多天后到了一个小镇清溪镇,清溪镇因为流经此地的清溪河而得名。清溪镇往西不过六十余里,就是东陵道的西北门户紫壶关,往东北八十余里,就是赫赫有名的不归峡。之所以叫不归峡,是因此此去就是焚天坑,传说被玄远道尊以无上神通禁制的凶地。至于如何凶险,知情的人并不多,只是多年下来口耳相传,说焚天坑内有怪兽、恶魔,凡是误入的没有一个可以活着出来的。以此之故,焚天坑成了厚土界有名的凶地,和北洲大6的七杀回廊同列为禁地。 东陵道和太河源的官道,只有一条,就是北出紫壶关,然后从焚天坑侧面绕一个大圈子,从霜叶洲入天堑山脉,翻过天堑山脉就到了太河源。高庸涵长年驻守紫壶关,自然知道焚天坑的传说,所以只能选择官道。 如今,紫壶关被蕴水族占据,高庸涵和蕴水族交手多年,早已为蕴水族人所熟知,当然不能从大路出关,幸好他还知道紫壶关旁的紫贡山,有条小路可以通行。 自战事一起,这条官道就被封了,除了极少数人能得以通行外,许多人都被困在东陵府。直到几天前,东陵府的城门才被打开,于是众多商旅纷纷云集在清溪镇,等待紫壶关开关的消息。 清溪镇虽小,却因为地处冲要,所以成了过往客商必经之地。这里有两家客栈,一间专为达官贵人所设,名迎宾客栈;另一间为过往的商旅小贩所设,名同福客栈。高庸涵因为担心被人认出,不愿多事,所以投宿在同福客栈。等到安顿好房间,已是日近黄昏,随意叫了几样酒菜,自斟自饮。 刚坐下不久,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一大帮子武士乱哄哄地走了进来,样子十分狼狈,许多人身上都带着血迹,最后面进来的,是十多个担架,每个担架上都躺着一名伤者。一名年纪较长的武士急切喊道:“汪掌柜,快些帮我准备几间客房,另外再帮我找几个大夫,急着救命,要快!” 高庸涵看了一眼,从这些武士的装束可以看出,这些人是商会武士。商会和神工会、丹会并称为三大行会,其中神工会就是机关行会,包括鸿铸天工和精铸鬼工两大流派,而丹会则是丹鼎门的一个分支,聚集了天下大半丹士,专门炼制各种丹药。这三个行会是游离于九大门派之外的组织,其影响力和潜在的实力十分可观,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哪个种族、门派愿意开罪三大行会。 而商会里又分四大商家,这些武士的胸前绣了一个“陶”字,想来定是人族大商家陶氏的门下。按说,这些商会武士虽然不比九大门派弟子,但是实力也不弱,居然吃了这么大亏,一定是有事生。而自己此去正是紫壶关方向,所以高庸涵侧耳倾听。 客栈掌柜见状急忙迎了上去,连声吩咐伙计帮忙的帮忙,找大夫的找大夫,然后拉着那个武士问道:“老程,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怎么了?” 老程大声答道:“去紫壶关的路被断了,走不了了。” 这一下,其他商旅跟炸锅了似的,纷纷拉着身边的那些武士询问,还有一些人直接冲到那个老程跟前,七嘴八舌地打听消息。汪掌柜一看情形太乱,连声大呼:“各位,各位,大家不要慌,我们先听这位程壮士把话说完。” 嘈杂的声音逐渐平静,门外又66续续涌进一些人,本来就不算大的厅堂更加拥挤,但是没人在乎,大家都想知道前头究竟生了何事。 “我们一大早离开清溪镇,前往紫壶关。谁承想才走了二十多里,我就感觉不太对劲了。为什么呢,我的感觉一向很准的,凭着这感觉,我老程可是在给商行当护卫的二十多年里,从来没有受过什么重伤。记得那次,我们护着十多车玉器,从星河屿到倚刚山……”这个老程的话特别多,却总是说不到正题上,人群中很快就有心急的人开始追问,但是老程依旧不慌不忙,自顾自地说得兴高采烈。 汪掌柜看看不是办法,在旁扯了扯老程的衣袖:“老程,就说今天的事,其他的回头闲聊时再慢慢讲。” 老程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我们过了清溪桥,入眼一看,你们猜怎么着?” 人群中终于有个人忍不住了,大声骂道:“你个汉子,说话这么不痛快,就少卖关子了,赶紧说看见了什么。” “你别急啊,我这不是正说着呢吗?”老程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接着说道:“本来这绿草坡是绿树成荫,可是现在,所有的树都被连根拔起,倒了一片。当时----” 当时这些武士还没在意,又往前走了不到十里,打头的一个武士连人带马,被一条藤蔓卷入地下,众人大惊,拔出刀剑想把同伴挖出来。慌乱中哪里挖的出来,跟着一股鲜血喷射而出,惊恐未定间,又有一个武士被卷入地下。众武士的头目见势不妙,急忙下令调转马头后退,但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数条藤蔓从地底冒出,一股股鲜血如同绽放的烟花,从地底喷涌而出。剩下的武士不敢再乱跑,大家把马车聚成一个圈子,站在车上,一见有藤蔓冒出就刀剑齐施,接连斩断数根,才算稳住了阵脚。 还没来得及缓口气,从地底传来沉闷的声音,每响一下,大地便颤抖一下,声音越来越近,每个人都吓得脸色白。随着一声低吼,地表龟裂开来,尘土飞扬遮天蔽日,一颗血红的大树从地下慢慢钻了出来。这颗大树高达数十丈,没有一片树叶,无数枝条缓缓浮动,所有的枝干表面都流淌着鲜血,恐怖之极。 第八章 结交 通常来说,能当头领的人都是有些本事的,见状不妙,趁着血树犹自梳理枝条,从怀中取出一叠纸符,拿一杆箭矢全部穿了起来,引弓一箭射出,直直钉在血树的主干上,然后大喊一声:“逃!” 纸符一贴到树干上,几个黄色的符纹如同腐液一般,在血树表面形成几道黑色的疤痕,冒出浓烈的黑烟,并散出一股难闻的腐臭。血树出刺耳的嚎叫,主干往后一仰,跟着又一前倾,一股污秽的深色黏液从体内喷出,将箭矢连同纸符团团包裹,吞噬的一干二净,接着几条血流迅充满疤痕,转眼间便得以复原。 就这么缓了一缓,那些武士已经奔出数丈,血树愤怒之极,数根枝条突然断落激射而出,又有几人被击翻在地。那血树似乎恨极了武士头领,一条粗大的枝干将他活活钉在地上,其他人见状,拼死将其救回。要不是那血树移动的度太慢,只怕所有人都会丧命,即便如此,本来两百多人的队伍,还是折损了将近半数。 听了老程的这番经历,所有的商旅都默不作声,很快地,这个消息就传了开来,一片愁云惨雾笼罩在清溪镇。突然一个人哆哆嗦嗦说道:“你们说,那个妖怪会跑过来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人本已吓得半死,当即生出赶紧逃命的想法。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豹头人说道:“我看不会!”他只是平平说话,但是声音却极大,一下子就把所有的声音都盖住了。 众人扭头,看他模样,就知道此人是兽族中人。野兽也能修行,但是苦于灵胎难以凝结,所以比起九大种族来说,兽族修行更为艰难,而一旦修行结出灵胎,就可以化成*人形,但是仍会保留诸多原来的特征。这个豹头人显然有一定的修为,所以他的话也就易为人所接受。 众人中有住的时间稍长的,都知道此人七八天前就投宿在同福客栈,喜欢喝酒聊天,所以认得他,便问道:“魁豹,那妖怪为什么不会跑过来?” 魁豹很自信地说道:“大家想啊,紫壶关一个多月前曾生激战,所以才断了商道,之前从没听说过有妖怪吧。” “对啊。”有人接口道。 “那么,就是说这妖怪近期才出现的。” “有道理,但是它从哪儿冒出来的呢?”又有人有了新的疑问。 “它从何而来,我不知道,但是根据这位程老兄的描述,既然清溪桥对岸的树林都被毁了,那么这妖怪至少也来了有十多天了吧。” “说的是,那片林子好大规模,要是让我们一根一根去砍,还不得砍个十年八年的?”有些人的思路已经顺着魁豹的话往下走。 既然那个妖怪已经都出现十多天了,却没有往清溪镇而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它把那片树林毁完了以后再过来,要么根本就不会过来。所以魁豹这么一说,众人中脑筋快一点的,已经没那么慌张了。 但是仍有人怀有疑问:“要是妖怪不止这一个呢?” 魁豹从老程的描述中,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妖怪的身份,所以十分有把握:“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妖怪就是传说中的鬼哭藤了。不过据我所知,这鬼哭藤不喜群居,一般是雌雄一对出没,所以即便是还有的话,也只剩下一个。而且,它们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攻击他人,除非是认为你闯入了它的地盘。” “鬼哭藤?不是说只有北方的大凶之地才有么?怎么会到了这里的?”众人中有几个听说过这种精怪,但是对它如何出现在此大感不解。 汪掌柜不知道什么是鬼哭藤,他关心的只是目前的处境是否安全,挤到魁豹身边,抿了抿嘴涩声问道:“这位先生,那妖怪当真不会过来?” “大家都知道清溪河边的那几个石碑吧,那可是一座法阵,是当年玄元宗的修真者留下的,所以这些石碑肯定能镇住那妖怪。不然的话,这十多天妖怪早就过来了。” “只要清溪镇能确保安全,我就放心了。”汪掌柜说的,恰是很多人的心情写照。 对魁豹的这番话,大家将信将疑,但不管怎么说,还是给人极大的安慰,慌乱的气氛稍微缓解了一些。于是人群渐渐散去,还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商量着自己的行程。 高庸涵对于众人的恐慌不甚在意,因为他本就打算绕道而行,即便是遇到那血树,既然这帮子武士都能脱身,那自己更加不会有问题了。 这时,魁豹走到高庸涵的桌子旁边,打了声招呼:“老弟,和你拼个桌子,不介意吧?” “没关系。”高庸涵淡淡说道。 魁豹笑笑坐下,叫了些酒菜,也不等菜上来,径自拿起面前的酒壶,给高庸涵斟满,然后拿着酒壶向高庸涵说道:“老弟,来,敬你一杯。” “这人倒一点也不客气?”高庸涵心下笑了笑,拿起杯子碰了一下。 魁豹眼角一瞥,看到高庸涵手上的那枚藏鸦指环,微微一愣,跟着端起酒壶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几口喝的干干净净,也顾不得胡须上的酒渍,伸出毛茸茸的一只手掌,拿起当地的一种特产,半只竹鸡塞进嘴里,嚼的嘎嘎作响,连骨头一起吞进肚子。然后才冲着高庸涵略微有些歉意地笑道:“老弟莫怪,我这人吃东西就是这样,多少年下来就是改不了。” “无妨,我反正已经吃完了。”高庸涵长年在军中,手下多是粗鲁直率的汉子,所以对这个魁豹的行为不但不生气,反而颇为欣赏,于是留了下来有意结交。 在魁豹的连声催促中,酒菜很快置办齐备。魁豹拉着高庸涵不住劝酒,高庸涵也是一副好酒量,没有丝毫推辞,来者不拒。顷刻间,满满的一坛酒已见了底。 魁豹竖起大拇指赞道:“好酒量,痛快,痛快!” “豹兄也不差,佩服,佩服!” “哈哈哈,”魁豹大笑,然后皱眉道:“老弟,这里太吵了,不如去我房间喝个痛快?” “既然如此,连房间都不必去了,索性到镇外的石山上,一边吹着山风,一边对月畅饮,来个不醉不归如何?”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遭遇,令高庸涵十分憋闷,所以尽管对魁豹的邀请有些疑心,还是想大醉一场,以解胸中的这股闷气。 “行!”魁豹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又叫小二抱来四坛好酒,包了一大包的竹鸡,待要付帐时,高庸涵早已抢先一步,魁豹也不去争,将四个酒坛往怀里一抱,提着酒菜大步出门。 出了客栈,魁豹大步流星,越走越快,高庸涵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魁豹一声低嚎,上身前倾,现出原形,原来是一只体型硕大的云豹,快如闪电急窜了出去。高庸涵一见,从怀里掏出一个纸符,三两下叠成一只飞鸟,往脚下一丢,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竟然一点都不比魁豹来得慢。 到了镇外的一处山岗,魁豹收起前身变回人形,看着施施然落地的高庸涵,笑道:“高帅果然好本事!” 高庸涵已经猜到魁豹是有意试探,但是他不屑隐藏身份,如果连自己是谁都不敢承认,那就不是号称东陵府双杰的高庸涵了。当下笑道:“阁下邀我,不是来考究我本事的吧?” 其实魁豹开始还有些不确定,因为眼前的高庸涵比起看到的画像,要年轻了许多,但是眉目间却又丝毫不差,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他原本以为高庸涵会否认,却没想到会坦然相承,由衷赞道:“高帅好气度,当真令人折服!”跟着哈哈一笑:“我是想考究高帅的本事,不过是喝酒的本事。”说着将酒坛一一打开,递了一坛给高庸涵,两人的话题逐渐转到高庸涵身上。 魁豹戏言道:“传言高帅须眉皆白,人称银将军,看来传言不可尽信呐。” 高庸涵微微一笑,答道:“我由于幼时在天机门学艺,不慎损伤灵胎,所以自弱冠之年起就是满头银,三十以后更是须眉全白,绝非传言。” “哦?难道是----”魁豹的的尾音拖的很长,言下之意十分明显,是想问高庸涵是否特意染成了黑。 “哪里,哪里,我之所以如此,实是另有缘故。” 既然高庸涵不愿再往下说,魁豹也就不便再问,转而问了一个在他十分好奇的问题:“高帅,能否借你的那枚指环瞧一下?” 高庸涵一听,两眼一翻看了魁豹一眼,摇摇头道:“不是我小气不给你看,只是这枚指环跟长在手上一样,取不下来,所以不太方便。” “哦,”魁豹脸上并没有丝毫的不快,反而是那种又惊又喜的表情,“是我冒昧了,不过,敢问这指环叫什么名字?” “藏鸦!” “果然不错!”魁豹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高帅可是见过我们老宗主了?” “原来豹兄是诡门中人,失敬了!”接着,高庸涵极其惋惜地说道:“想来豹兄口中的老宗主,就是诡鹏先生了,不过他已经坐化多年,我也是无意中才现了他的骸骨。”说着,将如何遇到诡鹏,以及如何获得“藏鸦”等事简单说了一遍,不过对于地宫地下的那个山洞却没有细说。 “唉,老宗主失踪多年,仙逝也是意料之中的。”魁豹一声长叹,默然无语。 高庸涵对诡门知之甚少,所以不便开口劝慰,只有不停地和魁豹举杯。 魁豹连喝了几口,突然放下酒坛,翻身拜倒在地,叩头道:“高帅,你既是老宗主的传人,而且身怀藏鸦指环,便是我诡门的贵客,且有望成为门中长老,请受魁豹一拜。” 高庸涵急忙拉起魁豹,连声谦让:“不敢,不敢!” 可是魁豹却不理会,径自说道:“高帅,既然你和我诡门大有渊源,魁豹不敢相瞒,有人出高价,请‘十二叠鼓楼’的人出手,要劫杀高帅,不死不休!” 第九章 恶斗 十二叠鼓楼是近几年才兴起的一个杀手组织,神秘之极,传说幕后之人笼络了一批修真者,实力深不可测,至今还从未失手。这样一个组织,收费当然也高的离谱,因为他们不收金钱珠宝,只收各种极其难得的天材地宝,所以一旦被十二叠鼓楼盯上,就和死人差不多了。 高庸涵一听大吃一惊,凝神细想:“历山定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尸骨,判断自己仍然在世,所以才不惜重金聘请十二叠鼓楼出面,务求斩草除根,此外恐怕没有什么人对自己这般记恨了吧。只是魁豹又是如何得知此事?十二叠鼓楼的秘密岂能轻易就被外人探知?”几个疑问接连闪现,高庸涵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向魁豹和盘托出。 “因为我就是十二叠鼓楼的人!”魁豹一自指,继而很欣慰地说道:“这次幸亏有我,也幸亏由我留守在清溪镇,否则只怕就会酿成大错。” 高庸涵知道,魁豹的这番好意不是言语所能感谢的,所以并不答话,只是频频颌。 “我是为了还一笔人情债,才进了十二叠鼓楼,早就想退出了,这次刚好遇到高帅,索性趁这个机会不干了。” “这么一来,豹兄岂不是比我还要危险?”背叛十二叠鼓楼这样的组织,可以想见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高庸涵根本不去想自己,反过来十分担心魁豹的安危。 “急公好义,果然了不起!”魁豹一挑大拇指,赞道,“我虽然不是十二叠鼓楼的对手,但自保的能力总是有的。高帅,前路尚有埋伏,还是回头走海路比较安全,我便护着你出海吧,只要能逃脱十二叠鼓楼的追杀,到时设法和虎风宗主取得联系,便不惧了。” 高庸涵正待说话,突然间,一群蝙蝠不知从何而来,密布在山岗周围。这些蝙蝠的模样非常古怪,从头到脚长着三对历爪,宽大的蝠翼倒悬在背上,遍布尖刺。蝙蝠在二人头顶不停地飞舞,将月光都给遮住了。 “尸螟蝠,快走!”魁豹一把拉起高庸涵,就准备离开此地。 两人身形未动,蝙蝠突然向两侧分开,一个巨大的蝙蝠悬浮在空中,头上长满白毛,额头正中一个血红的肉瘤,身上的历爪多达六对,蝠翼展开几达十丈,上面的尖刺已经变成了细长柔软的肉须,在月光下显得无比的诡异狰狞。 看着魁豹和高庸涵,那蝙蝠得意地笑道:“魁豹,我早就看出你心怀二意,果然不出所料,幸亏我早有防备,不然岂不被你给骗了。”眼睛一转,看着高庸涵说道:“你也在这里,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今天正好一并将你们杀了。” “尸头蝠王,念在大家相交一场,我不想杀你,你还是走吧。”魁豹的语气冷竣地象结了冰一样。 “哈哈哈哈!”尸头蝠王浑身一阵抖动,出一阵极怪异的笑声,额头上的肉瘤吐出一根肉刺,指着魁豹说道:“你那点本事也能杀我?” “还有我!”高庸涵往前站了一步,昂道:“你不过是一个蝙蝠精而已,连头都还没长好,也配在此大呼小叫?” “你找死!”尸头蝠王勃然大怒。 尸螟蝠和御风族一样,均是源自虚风界。尸头蝠王因为无意中吃了一颗瞑尸果,凝结出灵胎,体形也生了极大的变化。随后拜在一个苦修者门下修行,后来贪图那个修真者手中的一件法器,暗算了自己的师父,被人得知后躲进了十二叠鼓楼。由于瞑尸果附带的毒性,尸头蝠王始终无法修出人形,这也成了他的大忌,高庸涵的一番嘲弄刚好触及他的痛处,当下一振蝠翼直扑高庸涵。 高庸涵说话时就已经暗中全神戒备,看见尸头蝠王扑来,知道这一击非同小可,拔出敛眉剑蓄势待。此时,在地宫山洞中的那种感觉再次出现,法力再度凝聚,毫不迟疑地扬手一道闪电从半空中劈下。 尸头蝠王长啸声中不停不顾,瞬间飞到高庸涵头顶,一对历爪当头抓下。与此同时,闪电也已到了尸头蝠王身后,周遭飞舞的尸螟蝠迎着闪电冲了过来,挡在尸头蝠王头顶。 高庸涵想不到尸头蝠王来势如此迅猛,来不及躲闪,大喝一声,将仅剩的几张灵符急拍出,然后横剑硬扛。倒不是他托大,而是外套底下穿有天机门所制的重甲。高庸涵身上的重甲名叫迴纹犀甲,是权思真人按照当年张道恒留下的笔录,结合自己的一些见解,以灵犀寒铁打制而成,比起通常意义上的重甲,好的实在是太多了,足以抵御普通修真者的重击。不过此甲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对于任何法术都起不到丝毫的作用,这就是当日无法抵挡凤匀闲血侍的原因所在。 旁边的魁豹早已取出一把小巧的玉锤,一番咒语催动,玉锤变成一个巨大的石锤,从旁向尸头蝠王砸去,带起一片狂风。 这几下交手电光火石,几声巨响,尸头蝠王倒飞出去,一只蝠翼似乎被折断,垂在身侧,六对历爪也折了一对,血红的肉瘤兀自粘着半截灵符,裂开了几条大口子,里面的肉刺似乎极其痛苦,来回扭动。 尸头蝠王的凌空一击,魁豹挡去了大半,所以伤的也不轻。头上多了一条深可见骨的裂痕,从耳旁一直斜划到嘴边,一只眼睛变成了一个血窟窿。 高庸涵被一对历爪划过胸前,幸亏有迴纹犀甲,才避免开膛破肚的厄运,但却被几条肉须击中,体内灵胎遭受重创,口鼻同时渗出鲜血。 直到这时,被闪电击中的尸螟蝠冒着热气才掉落下来,砸到地上出“蓬蓬”闷响。惨白的月光下,整个场面显得异常血腥、诡异。 “你的子孙都已经被烤熟了,你也飞不动了吧。”高庸涵吐出一口鲜血笑道,这么说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尸头蝠王,使其心浮气躁。 尸头蝠王看着满地烧焦的尸螟蝠,加上断翼后的疼痛,再一听高庸涵的嘲笑,彻底陷入狂暴之中。月光下,额头肉瘤中的那根肉刺缓缓祭出一个绿色的珠子,散出阵阵惨绿的光雾,迅布满全身,整个人都成了惨绿色。 魁豹神情凝重,低声对高庸涵说道:“我来挡住他,你把那些尸螟蝠清理干净。” 高庸涵点点头,退后几步,又叠了一只飞鸟丢到脚下,悄然飞到半空。 魁豹知道尸头蝠王这一下,定然非同小可,当下把手中的石锤往地下使劲一砸,整个山岗被震的四分五裂,无数的碎石弹到空中。魁豹仰天对着尸头蝠王一声厉嚎,变回云豹的模样,石锤隐入体内,一道蓝光从嘴里喷出,整个体形骤然间大了一倍多。 不待尸头蝠王动,魁豹已经出手。弹到空中的碎石随着那声厉嚎,犹如流星一般射向尸头蝠王,魁豹双腿一蹬,张开满是厉牙的大嘴飞了出去。 尸头蝠王剩下的一只蝠翼在面前一挥,划出一片惨绿色的光雾挡在身前,跟着浑身上下的肉须暴涨,一根根张开,宛如盛开的妖花。 魁豹一头撞到光雾上,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荡了开来,将正在和尸螟蝠缠斗的高庸涵,震的险些从空中掉下来。那些尸螟蝠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全都东倒西歪。 等到高庸涵将残余的尸螟蝠杀的干干净净,回头看时,魁豹已是险象环生。 此时魁豹已被无数的肉须紧紧包裹住,惟有不停地撕咬挣扎。尸头蝠王额上的肉瘤已经涨到了极限,先前的口子裂的更大,而那颗绿色珠子更是精光大盛,时不时出一阵颤音。 魁豹深知这样下去,必然会送命,狠性一,拼着灵胎爆裂的危险,使出了最后一招。只见他体形猛然间恢复到正常模样,那个石锤也缩回起初大小,直飞上了云霄。 尸头蝠王大喜,明白魁豹已然撑不住了,当下不敢怠慢,极力催动法力,试图将魁豹一举击杀。忽然间感觉到危险,仰头看时,又一个魁豹从天而降,快如闪电,唯一不同的是,这个魁豹只是个淡淡的影子。尸头蝠王心知不妙,魁豹竟不惜将灵胎作为法器,要和自己以命搏命。待要闪开已经来不及了,魁豹的灵胎没有受到丝毫阻拦,一下子钻进肉瘤之中。 “啊!”尸头蝠王惨叫一声,肉须突然一松,魁豹的身体重重地掉了下来,被适时赶到的高庸涵抱在怀里。尸头蝠王的几对历爪不住地在肉瘤上撕扯,似乎要把魁豹从体内扯出来,与此同时,那颗绿珠一道道的绿光射进肉瘤之中,每射进一道绿光,尸头蝠王似乎就振作一分。 高庸涵见势不妙,来不及放下魁豹,脱手将敛眉剑弹出,钉在尸头蝠王的蝠翼上,冲到跟前,一伸手就要抢夺绿珠。尸头蝠王虽然难以忍受灵胎被击的痛苦,但是仍旧十分清楚周遭的形势,勉强分出几分法力,催动一条肉须刺向高庸涵的面门。高庸涵只有右手能动,只得将头一偏,任凭那根肉须刺入肩头,右手一把抓住绿珠。 这颗绿珠实是尸头蝠王的内丹,岂能让人夺走?惊怒之下,三对历爪一起绞住高庸涵,死命的拉扯。同时,肉瘤中的那根肉刺也伸了出来,缠绕在绿珠上拼命回夺。 高庸涵感觉迴纹犀甲似乎已经不起作用,整个身体都快被撕成几段,手一松,绿珠脱手而出。高庸涵心中一阵黯然,知道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与魁豹一起将要命丧于此了。 第十章 胆寒 哪知就在绿珠行将脱手之际,无意中碰到了那枚藏鸦指环,指环猛然间生出一股极大的吸力,将绿珠吸了进去。 尸头蝠王本能地力,想夺回绿珠,结果体内的法力顺着肉刺,也被指环吸了过去。尸头蝠王连声暴喝,想甩掉藏鸦指环,可是无论他怎么使劲,指环都紧紧吸住不放,高庸涵也被甩的天旋地转,连手中抱着的魁豹都扔了出去。 尸头蝠王终于不再挣扎,从半空中重重地摔到地上,高庸涵总算稳住了身形,突然听到魁豹虚弱的声音:“快把藏鸦指环停下来,我也快被吸进去了。” 高庸涵急忙甩手,可是藏鸦依然紧紧连着那条肉刺,急切间,高庸涵以手作刀,想要砍断肉刺,可是肉刺坚韧无比。高庸涵心急如焚,仔细看了看手上的指环,一张嘴将藏鸦含在口中,误打误撞之下,肉刺终于脱落。魁豹的灵胎无比虚弱地从尸头蝠王体内爬出,高庸涵见状想伸手扶起魁豹,可是却什么都抓不着。 “没用了,我的灵胎一离开躯体,就已经注定要身亡,高帅,我不能护你出海了。”魁豹断断续续说道。 高庸涵急得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是好,急忙将魁豹的躯体抱过来,跪到其灵胎旁边,口中不住地喊道:“豹兄!豹兄!是我连累了你!” 魁豹的灵胎艰难说道:“高帅,我命该遭此劫难,死便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高庸涵听到这话,眼泪忍不住就下来了,哽咽道:“豹兄,大恩不言谢,你有什么遗愿尽管交代下来,我一力承担。” “我救你不单为了你和诡门的渊源,其实,我更看重你是个了不起的英雄!”魁豹淡然一笑,“高帅,你另有重任在肩,我一个人惯了,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只是,日后高帅大展身手之时,能善待兽族即可,我也就----”魁豹的声音越来越小,灵胎的影子也渐渐淡去,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 高庸涵抱着魁豹的尸身,呆呆跪在原地,良久之后才慢慢站起身来,仰天长啸,啸声中说不出的悲凉。跟着长叹一声,将魁豹埋在了山岗向阳的山坡上,用软剑削出一块石碑,准备书写碑铭时突然想到,对于魁豹的背叛,十二叠鼓楼定然恨之入骨。由于担心魁豹尸身受辱,高庸涵无奈之下将石碑抛掉,移了一颗小树过来,权作墓碑。 高庸涵跪在魁豹墓前,撮土成堆,插下三根青草,心里默默念道:“豹兄,高某何幸与你相识,虽只有短短不到两个时辰,却肝胆相照,生死与共。你尽管放心,我定然不会辜负你的高义!” 高庸涵重重磕了三个头,然后仔细检点了一下魁豹的遗物,由于不知道魁豹尚有何亲人,所以只能由自己暂时保管。在遗物中,除了几样不太重要的物件,只有一个泛着点点蓝光的坠子,因为式样十分古朴,引起了高庸涵的注意。拿在手中,可以感觉到上面有细微的法力波动,高庸涵从尸头蝠王的那条肉刺中抽出一条筋,把坠子挂在自己的胸前。 经过这一场恶斗,高庸涵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修为实在是太低了,只要是个修真者,自己连自保的机会都没有。不过他是愈有挫折愈坚韧的性格,也不气馁,只是对如何提升修为颇感头疼。 这次要不是有魁豹的舍命相救,靠着藏鸦指环关键时刻的动,只怕自己已是一缕亡魂了。想到指环,高庸涵精神为之一振,仔细看了半天都不得要领,于是试着输入一点法力进去,指环仍旧没有动静,接连试了几次之后不得不停了下来。虽然还不明了藏鸦指环倒底怎么用,有何功效,但是高庸涵十分清楚,这枚指环无疑是一件难得的法宝,心中对诡鹏的感激更加强烈。 高庸涵把尸头蝠王的尸体翻了个遍,找到几瓶丹药,一股脑全部塞进怀里。记起魁豹曾说过前路还有埋伏,只得掉头往东而去。 就在高庸涵离去不久,两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山岗上,看到尸头蝠王的尸体和一地的狼藉,均大感意外。 在仔细察看了尸头蝠王的尸体,以及打斗的痕迹后,一个身高三丈,头戴高冠,脚底隐隐有水流涌动,整个身体似乎都隐藏在一团水雾之中的人开口道:“公羊兄,看情形好像是蝠王和魁豹遇到了强敌,蝠王身死,魁豹却不知所踪。” “嗯,从山岗的碎裂程度来看,定然是魁豹使尽全力,不惜与法器蓝缕玉斧合而为一的结果。”另一个人族老者翻看了一眼尸头蝠王的尸身,皱眉续道:“而蝠王竟然使出了屏月**,可见来人之强,不过----” “不过什么?” “你看,”公羊老者指着尸头蝠王被咬碎、撕裂的肉须说道:“这些伤口,好像是魁豹的‘豹喉’造成的。” “难道说两人之间生了极大的冲突,以致以命相搏?应该不至于吧?况且,以魁豹的修为,比起蝠王还是要差了一些。” “可是如果有人从旁相助,两人夹击之下呢?” 不待那人接话,公羊老者捡起地上的一块尸螟蝠碎块说道:“这些尸螟蝠绝不是‘豹喉’撕裂的,倒像是剑气所为。” “世上用剑用的最好的,就是御风族的天翔阁,莫非是天翔阁的人?” “不是的,天翔阁擅用飞剑,而且多以直刺为主,哪里会象这样胡乱砍削?”公羊老者对同伴的浅薄颇为不耐,再探察到尸头蝠王的灵胎居然都被吸的干干净净,倒吸一口凉气,不禁有些后悔不该为了一颗履祀石,接这一趟差事。 十二叠鼓楼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买卖一来,由楼内管事根据实际情况,选出数名修真者,然后在这些被选中的人里面,再挑选出真正的人选。这次因为高庸涵虽然名气够大,但是修为在十二叠鼓楼看来不值一提,所以决定派出四名修真者出马。作为回报,就是每人一颗履祀石。 履祀石虽然在修真者眼里不算什么宝贝,但是对于初学修真的人来说,却是筑基时必不可少的。公羊老者名叫公羊获,本来轮不到他,由于他刚刚老来得子,一心想把儿子培养成修真者,所以急缺履祀石。由于十二叠鼓楼的人内部之间几乎从不往来,所以很难开口向人讨要,公羊获以此之故,极力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这笔买卖,领头的正是尸头蝠王,同行的还有一个蕴水族的修真者,就是和公羊获一道的水愚期,还有一个就是魁豹。尸头蝠王修为高深,但是脾气很坏,自己守着紫壶关这条路,命公羊获和水愚期把守另一条北上的通路。公羊获当然求之不得,因为他心里还是不愿杀高庸涵的,因为毕竟自己也是人族出来的修真者,能避开总归是好事。 可是,身边的这个水愚期真的有如他的名字一样,愚笨之极,公羊获时常在想,也不知道楼内管事是否看走了眼,这么一个没有的头脑的人,就算是修真者,也不见得能胜任杀手一职。公羊获老于世故,心里这么想,却从不流露半点,安安心心地守在靠近焚天坑的那个路口。 十多天下来,别说是高庸涵,就是商旅都不曾看到半个。水愚期的性子很急,整天磨着公羊获,询问高庸涵会不会从这条路北上,公羊获被他缠的没有办法,拼着挨尸头蝠王的臭骂,也要赶到清溪镇。谁知,刚刚走来镇外的这个山岗,就现了打斗的痕迹,进而看到尸头蝠王的尸体。尸头蝠王的修为,他不是不清楚,居然连灵胎都未能保住。对于修真者而言,除非遇到了绝顶高手,否则定会极力保住灵胎,因为即便是肉身被毁,只要灵胎尚存,还能重塑肉身,再次修行。 “如果真是高庸涵所为,那么高庸涵的实力当真了得,凭自己的修为肯定不是对手。”公羊获暗暗心惊,庆幸的同时打定主意,如果真的遇到高庸涵,就让水愚期先上,一旦势头不妙就脚底摸油,溜之大吉。 这个想法当然不能让人知道,又不能流露出半点畏惧,免得被水愚期笑话,所以想了一下,找到一个十分合理的说法:“想来蝠王一定是遇到高庸涵了,不管魁豹下落如何,高庸涵必然以为紫壶关还有埋伏,定然不敢再往前走,所以他一定会选焚天坑那条路。况且,蝠王本来就要我们守在那边,定然有他的道理,我们还是回焚天坑路口守着。” 公羊获判断,高庸涵既然能杀了尸头蝠王,想必一定是从紫壶关北上,焚天坑那边自然无比的安全,自己也不用冒险了。至于水愚期,本就没什么见识,当然是听从公羊获的安排。当下,两人也不进清溪镇,径自原路返回。 世事本就是这么出乎意料,公羊获自以为得计的打算,本想避开高庸涵,却不料真的在路上与他不期而遇。 从清溪镇往东不过三十余里,有一条岔路,往南沿着清溪河顺流而下是燕尾山,在燕尾山山脚下,清溪河流入徉江,渡过徉江,再穿过牧马原就是东陵府。岔路往北,地势逐渐起伏,一条废弃的官道几乎全被野草覆盖,官道尽头就是焚天坑了。 高庸涵离开那座山岗后,感觉到灵胎隐隐有重新凝结的趋势,如果灵胎复原,便有望继续修真,于是在路旁的一处树林里停了下来,试着按照天机门的入门功法运转灵胎。良久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运转了一个周天后,灵胎有了几分起色,虽然离未受伤之前差了很多,但总算是有了复原的迹象。 也正是这个时候,高庸涵与公羊获、水愚期擦肩而过,否则很有可能会遭到二人的联手攻击。等到高庸涵运功完毕,继续前行时,刚刚走到岔路口,便被折回焚天坑的公羊获二人追上,再次面临危机。 第十一章 退敌 公羊获二人其实走的并不快,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在岔路口看到了高庸涵。借着晨光,从高庸涵的衣服上可以看到大片绿色的磷光,公羊获知道,这些绿色磷光是尸头蝠王的鲜血凝固以后出的,于是心中更加谨慎。 “小子,你就是高庸涵么?”水愚期可没有想那么多,脱口而出。 “我是不是高庸涵,和你们有什么关系?”高庸涵仰头看着形容古怪的水愚期,从他体内的气息流动,就知道此人是蕴水族的修真者,另一个矮小的人族老者,想来也是一名修真者,这两个人十有**也是十二叠鼓楼的杀手。当下全神戒备,但是面容却是波澜不惊。 “如果不是倒也罢了,如果是的话,就算你倒霉了。” “哼哼,好大的口气!”高庸涵心知这次真的是走投无路了,骨子里的那股傲气一下子升腾起来,整个人气势一振,冷冷回道。 “这么说来,你就是高庸涵了?接招吧!”水愚期双手一挽,捏了个法诀,一朵小水花慢悠悠地飘向高庸涵。水愚期虽然脑子不太聪明,但是对高庸涵也心存忌惮,所以一出手就是最得意的法术----水花飘零。 公羊获尽管不怎么瞧得起水愚期,但是一见这朵小巧的水花,却不禁心中暗赞。这朵水花看似轻巧,实则暗藏杀机,一旦触到任何东西,水花便会爆裂开来,跟着在其表面形成一层玄冰,将人活活冻住。与此同时,水花内蕴涵的法力会将人裂成一片片冰花,四散飘零。公羊获拿自己做了个比较,比较的结果令他有些灰心,除非有能克制水花的法器或法术,否则只有避让;水花飞行如此缓慢,当然另有妙用,只怕躲也不是那么好躲的。 公羊获还在想如何躲避,高庸涵那边却压根都没有想过要躲,他知道,就算躲也不可能在两个修真者面前留住性命。此刻他想的最多的,还是屈死的魁豹,如果早知道怎么都是难逃一死,那么大可不必连累他人。既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所以不退反进,抽出敛眉剑,迎着水花一剑刺出。 在剑尖接触到水花的一瞬间,水花突然碎开,一朵朵如同花瓣的水滴将剑尖包裹起来,跟着一道寒气凝结的玄冰,顺着剑身迅往前伸展。敛眉剑被玄冰包裹的剑身处,已然如残花一样凋零,似乎要断裂开来,敛眉剑出“嗡嗡”的声音,剧烈抖动起来。高庸涵觉得浑身宛如掉在冰窖一般,整个人都结出一层白霜,气血运行越来越缓慢,急催动灵胎,希望能象前次一样,将法力凝聚起来,但是灵胎却丝毫没有动静。 水愚期见状大喜,没想到高庸涵如此不堪一击,暗自高兴之际,突然顿住,呆呆地看着高庸涵,一脸的不可思议。 那道玄冰寒气堪堪到达剑柄,从高庸涵手中突然放出一道淡淡的绿色光芒,将玄冰逼退,跟着一股更为强烈的法力波动蔓延过来。 水愚期知道这道绿光必然凌厉无比,心中大惧,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深知已经被法力锁定,一旦后退,势必再也无法占得先机。连续祭出几个法诀,叠加在一起,厉喝一声:“去!”一朵更大的水花,如同波浪一般涌向高庸涵。 高庸涵此时也为异变所迷惑,因为这道绿光,和昨晚尸头蝠王的绿珠所出的光雾十分接近。但此刻不容他多想,那道绿光已经动,夹杂着尸腐的气味,淡绿变成了惨绿,在高庸涵面前形成一个透明的法盾,法盾中央一个绿色的尸螟蝠尖叫着飞了出去。 如果说水愚期的寒气,是瞬间将人全身冰冻的话,那么这道绿色的阴寒之气,就像是附骨之蛆,吸取人的灵胎、魂魄。所以,在水愚期第二次出手之前,公羊获就远远地躲开了,在没有弄清楚对手之前,他是决不会轻举妄动的,正是多年来的谨慎,才使他成为十二叠鼓楼十多年来,活的最久的一名杀手。 惨绿色的尸螟蝠一口把水花吞进嘴里,跟着无数的玄冰碎片喷出,水愚期急忙施法,伸手向空中一抓,一道水幕凭空竖起。但是玄冰碎片来得太快,还是有几片打到他身上,水愚期急退,才退出几丈,猛然感觉体内似乎有无数的蝙蝠,在撕咬自己的灵胎,惨叫声中,翻到在地,头上的高冠也掉在地上。 公羊获看见水愚期的惨状,刚准备上前相助,却见那绿色的尸螟蝠宛如活物一般,扭头看着自己,跟着尖啸声中朝自己扑来。公羊获大惊,顾不得水愚期,转身便往清溪镇的方向逃去。 趁着那只尸螟蝠分神的当口,水愚期挣扎着爬进路旁的清溪河里,河水立刻变得浑浊不堪,一些游鱼翻着肚子浮出水面。不过片刻功夫,一股寒气倏地冒了出来,盛夏时节,河水竟然结出了一层薄冰。 尸螟蝠没了目标,缩回到藏鸦指环内,高庸涵不敢停留,不得已往北退却。能够死里逃生,而且击伤一个修真者,大大出乎意料,高庸涵边走边想,这半天生的两场恶战,均得益于诡鹏的这枚藏鸦指环。 从吸取尸头蝠王的绿珠,到吞噬水愚期的水花,经过反复思量,高庸涵总算对藏鸦的功效有了一些基本的认识。这个指环看来对武技没有什么效果,但是对法术的反应却十分敏锐,两次作均来源于对手的法力波动;而且,这个指环似乎可以吸取法术、法器,想来刚才放出的那个尸螟蝠,便是那颗绿珠蕴涵的法力吧。不过高庸涵很清醒,当然不会因此就认为自己可以和修真者一较长短,在没有彻底掌握藏鸦的用法之前,还是要避免与人争斗。 击退水愚期,吓跑公羊获,只是一时侥幸,而以十二叠鼓楼的作法来看,定然会不死不休,更何况尸头蝠王这笔账,肯定是算到自己头上了。既然行踪已被十二叠鼓楼的杀手现,东陵道自然难觅藏身之处,可是紫壶关又出不去,那么只有走焚天坑了。 焚天坑凶险无比,即便是十二叠鼓楼的人,也不敢贸然深入;况且,焚天坑即使再凶险,总有安身之地。这么想着,高庸涵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朝焚天坑而来。 虽然官道荒废了多年,早已被杂草掩盖,但是顺着一条山谷,高庸涵还是很顺利地到了两地交界处。此处地势陡然降低,入眼是连绵的山脉,根本看不见传说中的焚天坑,不过一片翠绿在夕阳的照耀下,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高庸涵看了看竖在路边的界碑,上面写着五个血红的大字:焚天坑,慎入。 从这里进去,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已经别无选择,看着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边,高庸涵决然踏进了焚天坑。这一去,将遭遇数不尽的艰险,经历数不尽的坎坷,但是也将造就一位了不起的英雄。 高庸涵不敢过于深入,借着月光行走在密林中,走了约摸几里,来到一座小山脚下。此时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看上去那么古怪,因为在这片密林中,除了草木之外,居然没有任何生灵,甚至连一只小虫都没有。不仅如此,自从踏进焚天坑后,再也感觉不到有空气流动,草木一动不动,周围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高庸涵在决定进焚天坑之前,就已经想的很清楚,所以对这种诡异也不在意,随便找了一颗树,就在树下盘腿一坐。坐了没多久,忽然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仔细听了听,里面夹杂着无数的哀嚎和怒吼,跟着是传来“嘭嘭”的闷响。高庸涵仔细辨认了一下,出声音的地方,至少离自己有数十里,心下稍安;想了想,腾身而起,在树顶找了个树枝分岔的地方,静观其变。 坐了大概两三个时辰,就听见树下出“咝咝”的声音,悄悄探出头往下观望,一条黑影一闪没入地下。高庸涵不敢怠慢,凝神观望,只见树下的土层一点点分开,跟着一个白白的东西慢慢钻了出来,准确地说是一条肉虫一样的怪物,说它是怪物,实在是这个虫子太过古怪。 钻出来的这个虫子大约有水桶粗细,但是却很短,只有两三尺长,头部还好,虽然看不到眼睛、嘴巴,但勉强可以认为是头,因为另一端全是猩红的肉块,就像是被人用剑拦腰斩断一样。浑身除了一些皱褶以外,没有任何肢体,就像是一个大肉团。这个肉团行动很慢,彷佛很吃力地从地下在拔什么东西,慢慢地,又拔出一截肉团。这个肉团更加离谱,两头都是肉块,接着,两个肉团紧紧地粘合在一起,长度也增加到五、六尺。两块肉团力气也要大了许多,接连用同样的方法拔出十几块肉团,等到这些肉团全部粘合好以后,一条十多丈长的白色大虫子出现在树下。 高庸涵大开眼界,从来没有听说过身子断成十几截,还能自行再接上的。等那个虫子转过身来,高庸涵更加惊奇,这个虫子缩成一团,表皮不断裂开脱落,里面猩红的肉块也不断脱落,但是奇怪的是却没有血液流出。那些掉在地上的肉块,似乎有极强的腐蚀性,将附近的草木全部融化。肉虫越来越细,也越来越短,随着肉块的脱落,里面逐渐显现出一个褐色的硬壳,肉虫急颤动,跟着“啪”的一下,一蓬肉块向四周弹开。 高庸涵侧头躲过一个飞溅而来的肉块,再往下看时,地上躺着一个身长两丈开外,身上布满黏液,通体被一层褐色硬壳包裹的“虫人”。之所以称之为“虫人”,是因为这个虫子最起码已经有了一个头,有了勉强可以称为四肢的部位。 那个“虫人”直起身子,把身上的黏液抖掉,然后仰头朝树上出一阵怪笑,高庸涵不敢怠慢,全身戒备纹丝不动。那个虫人拍拍自己的肚子,生涩地吐出厚土界通行语言,再次喊道:“树上面的那位,下来吧。” 第十二章 遇险 高庸涵天生一副好胆子,加上连番经历生死,早已不知惧怕是何物,闻言跳下树来,冲着那“虫人”一拱手,说道:“在下只是路过,并无他意。” 那“虫人”把高庸涵仔细打量了几眼,依旧用那种怪异的腔调接着问道:“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在下只是借道而已,如果惊扰了阁下,那么就此退出焚天坑。” 高庸涵刚一说完,不料那“虫人”一晃,欺到身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提了起来大声问道:“什么?这里仍是焚天坑?” 肩膀一阵剧痛袭来,高庸涵浑身酸软,在这个“虫人”跟前彷佛婴儿一般,丝毫没有反抗之力,面对那张长满触须,硬壳上仍挂着一些碎肉块的虫脸,感觉说不出的恐怖恶心,尚来不及答话,便被那“虫人”提着往来路奔去。 那“虫人”上半身直立,下半身如同蛇一样扭动着奔行,数对虫足踩在地上“沙沙”作响,度极快,所过之处树木顺着倒了一地。不过片刻,就望见了那条废弃官道的入口处,突然听得一声巨响,那“虫人”似乎撞到了什么,倒飞出去,高庸涵也被抛了出去。 等到高庸涵从地上爬起来,看见那“虫人”重新直立起身子,身后被撞断的大树足足有几十棵。那“虫人”还不死心,双手急挥,连捏了几个法诀,无论是手法还是姿势,竟然是极为正宗的玄元宗修真手印,而且气度凝重,隐隐有一派宗师的风范。 一连窜令人眼花缭乱的法诀,伴随着一声怒吼向前击出,虽然周遭的草木纹丝不动,可是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流涌出,彷佛空间都被扭曲。高庸涵至此才明白,自己所遇到的几个修真者,即便是凤匀闲、尸头蝠王等,修为比起这个“虫人”也是相去甚远,更别说水愚期、公羊获等人了。 可是这惊天动地的一击,撞在前方的虚空处,却象是以卵击石一般,只形成了一股小小的法力波动。接着,高庸涵又看见那“虫人”突然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大的土坑,激起一阵尘土。高庸涵见状一言不,静静地站在一旁。 那“虫人”无事一般爬起来,慢慢地走上前,走了大约十几丈停了下来,用手虚虚按了一下,跟着点点头,“嘿”的一声,身上出一道血光,几个淡淡的血色人影从口里喷出。血影似乎想钻出去,却始终被一个无形的东西挡在面前,那“虫人”连番催动都没有效果,变得更加恼怒。 高庸涵看到血影,猛然想起凤匀闲放出的血侍,心中暗自凛然:“莫非这人和究意堂有关系?”于是慢慢往后退,离那“虫人”越来越远。 便在此时,那“虫人”终于疯一般,死命地狠击,全身的硬壳都蒙上了一层血光,显得更加可怖。一声声巨响远远传出,就像打雷一样,连地面都随之震动,附近的大树都被一一震倒,声势骇人之极。 这时,一道霹雳从天而降,狠狠砸到那“虫人”身上,把血影击的粉碎,把那“虫人”生生击到地下,只剩了个头在外面。 高庸涵不再走远,小心翼翼地察看。突然,那“虫人”的头动了几下,挣扎了一番,慢慢从土里钻了出来,显然他身上的硬壳极其坚硬,在天雷之下也只是裂开几条口子而已。不过,那“虫人”看来神情有些沮丧,但是似乎清醒了不少,冲高庸涵招招手道:“小子,别怕,我只是一时情急,过来扶我一把。” 高庸涵不做声,走到那“虫人”身边,扶着他坐到旁边的一块山石上,然后站到一旁。那“虫人”一阵苦笑,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原以为从那虫窟里面脱身出来,就可以自由自在,没想到,却也只是回到地面而已,仍旧出不了焚天坑。”跟着低头看了看自己,黯然道:“这样也就罢了,可是还弄得自己人不象人,虫不象虫,老天当真是要弃我而去吗?”最后一句话充满了凄凉之意。 高庸涵不禁也被感染,于是斟酌了一番,小心问道:“听阁下口气,似乎不是焚天坑内的虫人?” 那“虫人”仰天大笑,笑声中说不尽的沧桑:“我被困虫窟许久,连肉身都毁了,要不是灵胎还在,岂能夺了虫人的躯体,重新活转过来?” 高庸涵“哦”了一声,正待接口,就听见远处传来阵阵吼声,正感愕然的时候,就听那“虫人”急切间说到:“不好,刚才一通折腾,把那些虫窟里的虫人惊动了,咱们得找个地方躲一下。” 高庸涵心中一凛,看此人如此高深的修为,尚且对那些虫人如此忌惮,可见焚天坑的凶名不是虚传。当下扶起那人,四处张望,却没有什么合适的躲藏处,此时,那些吼声已经越来越近,离此处不过几里之遥。 那人冲着一处高约三四十丈的山崖一指,说道:“先上去再说!” 两人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上了山崖,就见远处的草木不断倒下,树木倒下出阵阵巨响,中间夹杂着“沙沙”的声音,声势极盛。此时高庸涵已经视黑夜如白昼,极目眺望,就见无数的虫人涌来,大多都和那人的模样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体形要小了差不多一半,而且全身都是那种很鲜艳的花纹,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在虫人最前方的,是一个和那人一般大小的虫人,通体也是褐色,似乎是一个头领。 那人一见,不由得一呆,跟着问高庸涵:“小子,你身上有没有令牌、令旗,或者灵符一类的法器,我要布一个法阵。” 高庸涵从那人的语气中听出,只怕形势危急,可惜身上的灵符早已用尽,也没有什么令旗在身上,当真是无可奈何。忽然念及在地宫下的山洞内,曾经从诡鹏那里得到了一块令牌,可是那令牌已然没入自己体内,而且根本感觉不到,也只得作罢,当下摇了摇头。 那人苦笑一声,说道:“是我连累了你,等会趴着别动,他们的目标是我,实在不行,你就瞅准机会从来路跑出去,这些虫人出不去的。” 高庸涵此刻对那人已生好感,紧紧贴在地上,将身形藏好,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暗暗有了计较,打算能尽一分力是一分力。 就在这时,那些虫人已经来到二人适才立足之处,那带头的虫人停了下来,四处看了看。那些体形较小的虫人围在他身边,出嘈杂的叫声。那头虫仔细看了看那人留下的深坑,出一阵刺耳的啼声,如同一只乌鸦被人捏住嗓子时挣扎的声音,跟着无数的小虫人四下散开,寻找那人的踪迹。 高庸涵虽然看不见山崖下的情景,但是从那人急促的呼吸声就能知道,那人也是十分紧张。高庸涵转过头,顺着山崖的缝隙远远望去,看着无数的虫人无边无尽,心下也自惴惴,再一看天色,约摸估计了一下,大概再有半个时辰就天亮了,却不知能不能脱险。正胡思乱想,猛然看见眼前,一个色彩斑斓的钳嘴露了出来,倒底还是被这些虫人给现了。 高庸涵正要出手,就觉得耳边一股疾风吹过,那个刚刚露头的虫人,脑袋一下子碎裂开来,回头一看,那人已经直起了身子,傲然看着山崖下的虫人。 没了脑袋的虫人跌落下去,砸翻了好几个同伴,虫人一阵骚动,跟着将山崖团团围住。那个头虫抬眼一望,又是一阵啼叫,那些虫人便不要命地朝上冲来。 高庸涵见状,抽出敛眉剑,站在那人身旁。那人回头看了看高庸涵,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赏,跟着再看见他手中的敛眉剑,微微一愣,然后转身一拳轰出。 这个山崖虽不算很高,但是却十分险要,最主要的是,这座山崖全是由巨石组成,不怕那些虫人钻到土里,然后再冒上来。山崖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那人扼守住紧要处,当真是易守难攻。 那一拳威力极大,将最近的十几个虫人全部砸的粉碎,碎肉、黏液、断壳满天飞舞,溅了高庸涵一身。但是那些虫人恍如不见,依旧冲了上来。那人不断的挥拳,渐渐的,每一拳出去,都涌出一道金光,而且金光越来越刺眼。高庸涵系出名门,知道此人用的是玄元宗的正宗法术,唤作聚象金元**,不过金光愈来愈盛,显示出那人的法力已经催动到极致。 所谓盈不可久,柔不可持,这么下去,那人的法力耗尽之时,二人便面临生死搏杀。但是那人的法术施展开来,高庸涵却根本无法近身,只能在后面干着急。不过短短一注香的时间,山崖下的虫人尸体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所幸那些虫人不会法术,但是随着那人的法力不断消耗,虫人已经冲到身前,只靠钢钳历爪撕咬。那人身上的硬壳,本就在刚才的天雷轰击下,多处受损,现在被虫人一阵撕咬,一片硬壳被生生扯掉,露出猩红的肌肉,显得更加可怖。已经有少量的虫人冲上山崖,高庸涵挥动敛眉剑,和那些虫人厮杀在一起。 那人的一条虫足被一个虫人咬掉,剧痛之下暴喝一声,从口中吐出几条血影。那些血影在虫人中间疯狂穿梭,不断吸食虫人的血液,每吸食一个虫人,血影便加深一分,片刻功夫,血影竟然渐渐凝出实体。而高庸涵仗着敛眉剑的锋利,也斩杀了十几个虫人,但是虫人的硬壳无比坚硬,震的高庸涵都有些握不住剑柄了。 那头虫见久攻不下,急躁下仰天长啼,几下子冲到山崖之下,也不管挡在路上的虫人,直接一道烈焰喷了出来,朝山崖上击出。 第十三章 惊喜 几个血影躲避不及,和数十个虫人一并被烈焰席卷,血影似乎很怕烈焰,哀鸣了几声化为飞灰,那人张口喷出一道血箭才堪堪挡住烈焰。 一股焦臭袭来,高庸涵险些被熏的喘不过气来,乱战中回瞧见那人身影一晃,似乎不支,瞬间被十几个虫人扑到在地。心中焦急万分,勉强催动隐隐成形的灵胎,挥剑拼命杀向蜂拥而至的虫人。 高庸涵本来还可以在虫人中游斗,仗着武技高,敛眉剑锋利无比,斩杀虫人。但是那人一旦倒下,不过眨眼间的功夫,整个山崖全部堆满了虫人,称得上是寸步难行。此时已经谈不上什么招式,高庸涵只知不停地举剑乱砍,身上被虫人撕咬的遍体鳞伤。 才不过短短片刻的时间,高庸涵感觉厮杀如同没有尽头一般,心神不定中动作慢了下来,一个虫人历爪上的铁钩一下子穿过他的右腿,刺了个对穿。高庸涵回手一剑,将那虫人的历爪砍下,跟着左手一拍,将那虫人的脑袋拍裂成了两半。 高庸涵微微一愣,没想到虫人的弱点居然在头顶,于是专门往虫人头上招呼。但是右腿毕竟受了重伤,虽然不知为何没有感觉到多少疼痛,身形倒底还是显得凝滞了许多。刚刚一剑刺穿了一个虫人的脑袋,却被另一个虫人趁虚而入,一口咬在左臂上,嘴上的钢钳还来不及啮合咬落,高庸涵一狠,趁势将左手往虫嘴里一插,一股熟悉的感觉突然涌现,充沛的法力贯穿整个手臂,一道电光击出,竟然将这个虫人的脑袋轰的粉碎。 这时一声啼叫,虫人纷纷退到一旁,腾出一条通道来,那个头虫缓缓走上山崖。高庸涵看了一眼那个不知名的同伴,彷佛死去了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的硬壳被那些虫人几乎全部咬掉,猩红的肉块遍地都是。而高庸涵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右腿上兀自插着半截厉爪铁钩,左手仍旧提着半截虫人尸体,身上满是伤痕,尤其是右肩上的一道伤口,深可见骨,肌肉翻在两边,唯独奇怪的是却不怎么流血。 高庸涵收回目光,深深吸了口气,定定地看着那个头虫。那个头虫目光中透露出几分兴奋,跟着“呱呱”叫了几声,似乎在嘲笑高庸涵的不自量力。高庸涵甩掉左手的虫人尸体,然后弯腰,一把将插在右腿上的铁钩拔了下来,抛在地上。想起在地宫山洞的遭遇,慢慢走到一个虫人的尸身旁边,一脚踩进血肉中,从腿上传来一阵麻痒,高庸涵知道伤势无大碍了。 随着那头虫一步步逼近,高庸涵赶到一股莫大的压力,于是将敛眉剑平平抬起,指着那头虫人。那个虫人一摇三晃,到了高庸涵面前两丈处,突然动若脱兔欺到高庸涵面前,三对历爪张开狠狠劈了下来。高庸涵不退反进,撞入那头虫怀里,一剑直刺下颚,左手一扬,一道闪电直击那头虫头顶。 头虫上半身突然后仰,高庸涵一剑刺空,而那道闪电则砸在头虫的腹部,只激起一连窜的火星,而那三对历爪往怀里一收,顺势将高庸涵圈在方寸之地。高庸涵临危不乱,剑交左手,在身后舞起一团剑花,右手握拳,将藏鸦指环重重砸到头虫的肚子上。 不过想象中的,吸取这个虫人灵胎的情景,却并未出现,这一击如同砸到一堵石墙上,没有什么效果。倒是高庸涵自己,来不及躲闪三对厉爪,反而再填了几道伤口。高庸涵临危不乱,仗着贴身的重甲和特殊的体质,硬生生腾空而起,顺势往前一窜。 头虫的厉爪似乎含有剧毒,高庸涵刚刚跃到半空,就感觉浑身一软,从空中摔落下来,恰好砸到那名同伴的身边。 那头虫十分得意,直起身子晃到高庸涵身边,张嘴一笑,吐出一个红色的内丹,悬浮在高庸涵的面前。高庸涵隐约猜到,这个头虫是要吸取自己的灵胎,本想施展藏鸦指环的奇妙,可是全身无力,怎么用力都无法抬起右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颗冒出烈焰的内丹,离自己越来越近。 此时,从天边飞过一道白光,四下里无数的虫人突然变得躁动起来,纷纷夺路而逃。那个头虫似乎也紧张起来,一口烈焰喷到内丹上,内丹光华大盛缩成一粒毫光,钻入高庸涵的额头。 高庸涵感觉到灵胎似乎被一团烈焰灼烧,那种疼痛是从未经历过的,疼的整个魂魄都近乎扭曲了,而那团烈焰似乎想等火候一到,就要将其吞噬。高庸涵苦苦挣扎,默念咒语守护灵胎,就在行将失守之际,体内不知从何处又冒出来一个灵胎,一起抵御那团烈焰。 那头虫显得十分焦急,极力催动内丹,却不料烈焰越强,那个多出来的灵胎也随之加强,竟然和内丹相持不下。那头虫本想吸食高庸涵的灵胎,不想遇到如此古怪的事情,眼下情势紧急,只得忍痛舍弃到手的灵胎,当即一对历爪挥下,准备将高庸涵就地斩杀。 眼见精光闪闪的铁钩当头劈下,高庸涵惨然一笑,惟有等死。却不料,趴在旁边一直没有动静的那个同伴,突然双目一睁,从嘴里吐出一道血光,迅捷无比地射入那个头虫的脑袋,一对历爪一顿,停在半空。头虫如同疯一般,猛击自己的头部,却挣扎了没几下,轰然倒地。 见此出乎意料的结果,高庸涵大感诧异,来不及细想,就感觉体内的内丹死命想逃出来,却被那个多出来的灵胎死死缠住,反倒是高庸涵自身的灵胎被弹到一边。两团灵胎不住地拼斗,高庸涵苦不堪言,觉得身体如同爆裂开来一样,那个内丹愈加暴躁,不断放出烈焰,而那个神秘灵胎则不依不饶,以硬碰硬不退半步。最后,两团灵胎猛烈撞击在一起,高庸涵只觉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良久之后,高庸涵悠悠醒来,因为恰好是逆着阳光,眼睛猛然间还有些不适应,眯着眼隐隐见到身旁不远处有个巨大的黑影,再定睛一看大吃一惊,原来那个头虫就守在旁边。高庸涵往外滚了几圈,将遗失的敛眉剑握在手里,突然生出一种可敌千军的豪迈,一跃而起,就想上前厮杀。 那个头虫点点头,冲高庸涵笑道:“小子,是我!” 高庸涵一听声音,却是昨晚一起并肩作战的那人,这才松了口气,跟着往四周看了看,没有见到一个虫人的尸体,而整个山崖也似乎和昨夜一样,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高庸涵大奇,冲到山崖边往下望去,昨夜被虫人荡为平地的树林,依旧郁郁葱葱,透露着那么一股子诡异,原本在山崖下堆积如山的虫人尸体,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留一丝痕迹。再往身上一看,只有已经破碎不堪的长袍,和已经碎裂的重甲,才表明昨夜的苦战不是做梦。 高庸涵心中满是疑问,知道要想真正了解这其中的缘由,还得问那个古怪的虫人。于是走到那人跟前,待要张嘴询问,却见那人的姿势十分别扭,半坐着纹丝不动。那人的身子本就长达两丈,上身斜斜后仰,腹部下数十对虫足七扭八拐,尾巴高高翘起,和头上的触须缠在一起,看上去如同麻花一样。 高庸涵不知就里,但是勉强能猜出,此人定是在运用一种古怪的修真法门恢复元气,也不去打扰,径自走到一处荫凉下,盘腿坐定后,慢慢去探察自己的灵胎。 灵念顺着紫府,一路上了灵台方寸之地,高庸涵惊奇地现,里面竟然坐着一个淡淡的人影,而且对这个人影有种说不出的亲近。再定睛看时,却又怎么样也看不清楚,想要上前抓住那个人影,也是徒劳无功,当下不再强求。灵念将紫府寻了个遍,始终都找不到昨晚突然出现的那个灵胎,还有那颗虫人内丹,而那道人影则一直悄悄跟在灵念之后。 高庸涵心神一动,灵念试着向那道人影笑了一笑,那人影也是一笑,高庸涵不禁想到:“这个人影,莫非就是那多出的灵胎?” 那道人影彷佛感知到了高庸涵的疑惑,通过灵念说道:“不是,我是你的灵胎。” 高庸涵一呆,跟着大喜。早在天机门学艺时,就曾听师父谈及,厚土界九大种族,除了七虫族之外,人人均有灵胎而根器不同,不过绝大多数人的灵胎都被凡尘所蒙蔽,是为常人。 通过修行简单的法门,可以使人灵胎恢复清明,进而神清气爽益寿延年。再往下修炼,灵胎渐渐结出紫府有了居所,这时算起来,便是一只脚已经踏进修真大门了,而此时的灵胎对于一些邪派修真者来说,也勉强算的上是一种补品了。再往下修炼,紫府内结出方寸之地,足以护卫灵胎不受外界侵袭,此时从理论上来讲,即便是肉身已毁,只要保住灵胎不灭,仍有机会借助天材地宝重塑法身。但是到了这种地步,仍旧算不得真正的修真者。 真正的修真者,是要灵胎结成本体的形态,此时,灵胎才真正能吸收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才可以不断修行直至升仙,等到灵胎完全实化,就可以抛弃掉现有的肉身,从此自由自在地修行。但是到此地步,也就意味着更加艰辛的开始,因为随之而来的天劫,足以将灵胎击成粉碎,再无转世重修的机会。 高庸涵年幼时,上天机峰拜在权思真人门下,师父便屡屡感叹,他的灵胎与常人相比太过古怪,根本不适合修行。但是他不愿服输,竟然凭着乎寻常的毅力,结出了灵台方寸之地,实属难能可贵之极。结果,在东陵府被凤匀闲悉数毁去,直到在清溪镇外的树林中,察觉道灵胎有恢复的迹象,却不想才短短一天,便化成*人形,怎不惊喜? “嘿嘿,灵胎竟然结出了本体,运气不错。可惜,你如此的贪功冒进,却不知埋下了多少隐患?” 高庸涵闻言一惊,回头看时,那人已经收功,站在一旁摇头叹息。 第十四章 义气 此人修为很高,既然说有隐患,定然不假,但是高庸涵却毫不在意,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说道:“修真之路艰难无比,反正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有没有隐患倒也无所谓。” 那人听了以后,目光中流露出些许赞赏,一言不,走到高庸涵面前当头一拜,高庸涵颇为吃惊,急忙避到一边,口中连声道:“不敢,不敢。” 那人高出高庸涵一倍有余,于是矮下身子对高庸涵说道:“要不是阁下昨夜力拒七虫族人,我险些丧命,先前多有得罪,这一拜是为了昨夜的失礼。” “你何时得罪我了?我怎么不知道?我救了你么?好像是你救我在先?”先前和魁豹联手恶战尸头蝠王,结果魁豹不幸陨命,这人是两天来第二个并肩作战的同伴,所以在高庸涵心里,已经对此人有了极大的好感。 那人哈哈大笑,眼中的赞赏之意更盛,不住点头道:“不错,不错,咱们是一见如故的好朋友,不说那些虚礼。对了,老弟怎么称呼?” “我姓高,名庸涵,敢问先生大名?”因为单从外表来看,实在很难猜出此人的年纪,但是此人是修真者却是勿庸置疑的,所以高庸涵很客气地称其为“先生”。 那人摆摆手,略微有几分黯然,缓缓说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哪里还敢提什么名号?我姓凤,排行第五。” “原来是凤五先生,那我就----”高庸涵话没说完,就被凤五打断了。 “什么先生不先生的,听着别扭!” 高庸涵也是性情洒脱之人,当下脱口而出:“五哥!” “这就对了嘛!”凤五拍了拍高庸涵的肩膀,显得十分高兴,“老弟,昨天打了一夜,想来也饿了吧?我给你找几样好东西尝尝。”说完,不等高庸涵答话,凤五直接奔到山崖边,高高跃起,一头冲向地面。 高庸涵一惊,几步冲到崖边向下张望,只见一条尾巴在地面上一闪而过,凤五竟是钻入地底了,心中不禁感到一丝温暖。 自从紫壶关遭到蕴水族攻击以来,连番在生死边缘徘徊,而内心深处的痛楚更是时时煎熬着自己。先是侄儿战死沙场,接着是引为至交的历山,居然背叛东陵府;继而是相交二十余年,引为知己的叶帆惨死;再后来遭到十二叠鼓楼的追杀,导致性情豪爽的魁豹送命,而这一切,都不过生在短短的一个月。幸亏高庸涵生来胸襟宽阔,是提的起、放的下的大丈夫,才没有被击垮,不但没有就此沉沦颓废,反而愈挫愈坚,心志坚韧无比。眼前的这个凤五,以高庸涵的经验判断,显见也是一个率直的汉子,而且两人又有生死与共的经历,心中已经把此人当作了朋友。 在高庸涵的心里,把朋友分成了好几类。一种是泛泛之交,在关键时刻不见得靠得住;再一种是志趣相投,很多时候都会带给你快乐;还有一种是生死与共,非到生死关头不能显现出来;最后便是知己了,是真正能达到心灵默契的那种。无疑,叶帆是高庸涵的知己,所以得知叶帆死讯时,高庸涵心中的悲痛甚至过了侄儿丧命之痛。这并非说高庸涵对亲情十分淡漠,亲情和友情对于一个人而言,同样重要,只是之间的那种感受截然不同而已。 高庸涵把凤五归为好朋友,不单单是因为昨夜的生死与共,其实最主要的是,凤五刚才听到那声“五哥”时,所流露出的那种自内心的欢喜。这便已经足够了,朋友相交,可贵处就在于这种真性情。 等了一会,只见山崖下面迅隆起一个极大的土堆,凤五一冒头从里面钻了出来,数十对虫足交替前行,几下上了山崖,手里提着几株藤蔓,藤蔓通体幽蓝,色泽温润宛如翡翠,上面挂着几个火红的果子。高庸涵一眼就看出凤五的步履有些蹒跚,再仔细一看,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急道:“五哥,怎么了?” “嘿嘿,我刚才去地底的一个洞穴内采果子,没想到七虫族的嗅觉当真灵敏,被他们现了,给我杀了几个才得以脱身。” “啊?他们没有追来?”高庸涵警惕地朝山崖下望了望。 “有镇天罗的禁制,他们大白天不敢到地面上来。”凤五似乎对焚天坑的情形十分了解,满不在乎地说道:“先别管七虫族,来,尝尝这个果子。”说着递了一个给高庸涵。 这种果子通体火红,晶莹剔透,异香扑鼻,内里隐隐有红光流转,表面看来就像是跳动的火珠一样,可是入手却是一片冰凉。高庸涵十分惊奇,试着咬了一口,那果子入口就化作一股琼浆流入腹内,一种说不出的痛快游走全身,连带着灵胎都舒服了许多。高庸涵大喜,也不客气,直接从凤五手中抢过藤蔓,一口气吃了四五个,凤五也不说话,只是笑嘻嘻地看着他。高庸涵正自十分享受,忽然感觉脸上似乎湿湿的,用手一摸,才觉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登时嚷道:“咦?五哥,这是为何?” “哈哈哈,这个果子就是楚兰红泪,你怎么能不流泪?”凤五大笑道:“不过你比起我来好多了,我这虫人的躯体,眼泪流出来粘乎乎的,而且一股子怪味。” “你说什么?这就是传说的那个仙果?”高庸涵大为诧异,楚兰红泪的名字,可谓是家喻户晓,但是从未有人见过,也就只当是传说而已,想不到今日不但见到了,而且还一气吃了好几个,当真是意想不到。 传说,远古时曾有一位仙女,因为爱慕一位凡人而私自下凡,后被天帝得知禁制在九天之外。之后,一场天劫降临,九天十地全部被毁,只留下了如今的厚土界,天庭也未能幸免,彻底崩塌。那位仙女趁机脱困,却遍寻不着相思了千年的恋人,甚至不惜大闹地府,最终失意而归。伤心之极,哀恸而终,这楚兰红泪便是那仙女的相思泪所化。人们在同情、感慨的同时,也对楚兰红泪有了多种传说。 既然是来自仙界的异果,当然具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神奇,可惜一直没人见过,反而更加印证了机缘难求的常理。多年以来的口口相传,已经将其形容为与丹鼎门的至宝神符金丹,具有同样神奇功效的两大奇珍。 所以高庸涵的诧异与惊喜,也就不足为怪了,继而有了一个想法,向凤五兴奋地说道:“五哥,刚才我还想劝你,何苦冒此大险,我怎么说灵胎也结出本体了,就算几天不吃不喝也没什么影响。现在看来,这个险倒是值得,不如等会我和你一道下去,再采些回来?” 凤五面色一沉:“这楚兰红泪的确是有些功效,但是并不如世人所说的那样神奇,此物殊为难得,但也不宜多吃,否则过犹不及,与你修行不利。” 凤五这番话有劝诫在里面,却是金玉良言,高庸涵知道,这位刚刚结交的五哥,是真心关切自己,当下肃容道:“五哥说的是,我记下了。” 凤五是直来直去的脾气,见高庸涵听劝,脸色一缓,颇感欣慰地说道:“你先运功化解药性,我去四处走走,今晚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否则再来那么一大堆虫人,我们就不可能再有机会吃楚兰红泪了。” 高庸涵闻言初时一惊,想不到虫人是夜间出动,昨天杀了那么多虫人,想必不会善罢甘休,只可惜凤五不能出焚天坑,只能到时随机应变了。当下不再多说,抬头看看天日,此刻不过刚刚正午时分,时间还充裕的很,点点头盘腿坐下,慢慢化解楚兰红泪的药性。 过了一会,凤五忧心忡忡地回来了,对高庸涵说出了一番令他颇有些感动的话:“老弟,镇天罗的禁制只对七虫族有用,咱们昨晚杀了他们一个修真者,今晚只怕很难过去了。”跟着又拿出几株楚兰红泪,塞到高庸涵手里,摆摆手示意高庸涵不要插嘴,继续说道:“这件事本来就与你无关,没必要陪着我一块死,你还是自己先走吧,这些楚兰红泪你留着,每日最多服食五个,对你体内的隐患应该有些作用。” “五哥,”高庸涵极恳切地说道:“这一个月来,我的亲人和挚友全部遭逢不幸,而我却独自苟活。自我踏进焚天坑之时,我就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抛弃朋友,所以----”说到这里,高庸涵很坚决地摇头道:“你不走,我绝对不走。” “我原以为你是个人物,没想到这般迂腐!”凤五大怒,身子猛地立起来,居高临下指着高庸涵的鼻子,厉声骂道:“你既然遭逢大难,当有血海深仇,岂可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置身死地?你以为你这么走了,我便认为你是小人么?你以为你不走,便是成全了咱们二人的交情么?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话,我就算是高看你了,你以为凤五是那么轻易与人称兄道弟的么?” 这一连窜的讦责,在高庸涵听来,着实是责之愈切,爱之愈深,所以不得不有所解释:“五哥,你错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不知轻重的人。我现在的修为,在修真者眼里只怕不值一提,所以即便出去也报不了仇,而且,外面还有一大帮子人追杀我,被他们追上是迟早的事,不然我怎么会跑进焚天坑?”高庸涵神情渐渐激动起来,大声道:“既然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和五哥这样顶天立地的汉子一起,痛痛快快地厮杀一场,就算是死了,也落得个痛快!” 第十五章 密闻 凤五也是那种果敢的人物,听了高庸涵的一番肺腑之言后,知道高庸涵已然做出了决定,神情缓和下来,便不再去考虑如何说服他离开焚天坑,转而考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突然间,一个念头闪现出来:“老弟,既然七虫族晚上会到地面上来,我们干脆就躲到地底下去,怎么样?” 高庸涵深知这是险之又险的决定,不过却能出其不意,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可是心中还有几个疑问:“五哥,我下去会不会被他们现?” 凤五除了灵胎以外,浑身上下都和七虫族没什么区别,只要小心谨慎,自然不会轻易被现。倒是高庸涵很有些麻烦,他担心被现以后连累到凤五,到时候在地底下,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而在地面上的话,至少还有逃跑的机会。 凤五没有答话,反而冒出了答非所问的一句:“高老弟,你昨天也受了不少外伤,怎么今天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前几天,我曾有过一番奇遇,之后,便似乎可以借用别人的血肉,来治疗各种外伤。”接着把王府地宫下的惊险,简略说了一遍,但是却没有提及诡鹏的名字。倒不是信不过凤五,而是其中牵扯到诡门,自己尚且不清楚,所以将此有意忽略过去。 “嗯,这么看来我的猜测没错,你定是无意中,吸取了这位诡门修真者的灵胎,因此身具诡门的嗜血邪术。你福大命大,险些被夺了肉身,却也因祸得福,诡门之人算不得真正的修真者,以后要当心才是。”凤五的这番话,显见对诡门不甚瞧得起,高庸涵心想,幸亏没有说出诡鹏的名字,否则又会引来凤五的数落。 凤五倒是对那枚藏鸦指环十分感兴趣,仔细看了半天,有些迟疑地说道:“这枚指环好生奇怪,里面似乎有一个法阵,厉害无比,刚才险些将我的灵念都吸了进去,回头找个时间好生琢磨一下。”接着,把头凑到高庸涵身前,嗅了嗅,很高兴地说道:“你昨天肯定用到嗜血邪术了,身上的气味和七虫族十分接近,这下不用担心了。” 高庸涵听了凤五的话之后,也放下心来,当下二人收拾停当,顺着山崖下来,往焚天坑里面走去。一路走来,高庸涵大致把自己的经历都说了一遍,凤五听完以后竟然一言不,紧锁眉头,似乎在有一个十分为难的问题,高庸涵自然不便去问,只跟在凤五身后,细细观察周围的情况。 两人行走的度很快,在太阳落山前,穿过相遇时的那片森林,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个极大的湖泊。水光接天,万顷茫然,只见到两侧断岸千尺,怪石林立,其中掺杂着奇花异树,在夕阳下,湖面闪现出五颜六色的波光,当真是美不胜收。任谁也想不到,鼎鼎大名的焚天坑里,竟然有如此美景,高庸涵对此大感诧异。 二人停了下来,凤五看了看天色,长舒一口气说道:“高老弟,我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太阳一下山,就可以下去了。” “五哥,焚天坑便是从这水里下去么?” “不错,这个湖古怪得很,里面的阵法凶险之极,就没必要再冒那个险了。”跟着悠悠说道:“十多年前,我也和你一样,被人追杀一路逃进这里,误入此湖,结果被困在湖里,连肉身都给毁了。要不是我见机的快,保住了灵胎,加上会还魂术,只怕早就葬身于此了。” “想不到,以五哥的修为,也会被人追杀?” “嘿嘿,我的修为高么?”凤五摇头苦笑道:“这个世上,有多少高手不为人知?什么九大门派,其实差的远呢。” “五哥?”高庸涵有个疑问,已经憋在心中半天了,现在索性提了出来:“你刚才提到还魂术,好像那是凤羽族究意堂的修真秘法,向来不传外人,莫非你是----” “我是凤羽族人没错,但却不是究意堂的人,至于你说的,那两个击杀你和叶帆的究意堂长老,我虽然和他们认识,却没什么来往。你如果日后要找他们报仇,我也不拦你,只希望你不要牵连无辜就是了。”凤五的语气略有一些无奈,摇头续道:“我被困十多年,不想玄元、重始二位道尊,一手开创的玄明盛世,已经荡然无存,唉,真正是命数!” 说到这里,凤五话锋一转,对高庸涵正容道:“高老弟,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答允。” 高庸涵一听这话,就知道凤五所要说的事情,定然十分重要,当下肃然说道:“五哥,你有什么差遣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定会尽全力去办好;如果办不到,我也一定会说明白,免得误了你的大事。” 凤五点点头说道:“只要你愿意就一定办得到,不过此中可能会令你遭受种种艰险,所以在告诉你之前,我要你归在我门下,不是要你当我的弟子,而是我代我师父收你为徒,咱们依旧是兄弟。” “这个么?”高庸涵感到十分为难,迟疑地说道:“五哥,不是我不识好歹,只是我乃天机门弟子,实在是多有不便,还请你见谅。” “嗯,那就先不着急,等我们过了今晚再说。”凤五多少还是有些掩不住的失望,高庸涵也感到十分无奈,他是重情重义的人,一方面不愿脱离师门,一方面却也不愿让凤五过于为难,只得将话题扯开。 “五哥,焚天坑的凶名传了几百年了,却不知道其中的来历是什么?” 马上就要深入焚天坑,绝对有必要给高庸涵说说内中的缘由,凤五一拍脑门,是那种失策的表情,于是为高庸涵仔细介绍了一番。 七虫族来自蜃沙界,身为九大种族之一,曾经出了不少的极道高手,相传远古时,曾有数位修真者渡过天劫,飞升仙界。只是九界坍塌以来,不知为何,七虫族人的灵胎似乎消失殆尽,逐渐没落到和兽族为伍的地步。不过,七虫族却也因为灵胎的丧失,其繁衍能力大幅提升,日益增多的七虫族人,如同蝗虫一般,席卷整个厚土界,几乎成为公敌。 为了控制日益泛滥的七虫族,玄明盛世之前的一百多年,在修真者的介入下,七虫族人被大肆屠杀。后来,玄元道尊慈悲为怀,和重始道尊一起,将大多数七虫族人迁到焚天坑,为了使其不再危及其他种族,用无上神通,造了一处结界,并用镇天罗将其禁制,随后将这里设为禁地。数百年下来,除了修真界还多少了解一些详情外,民间以讹传讹,将这里形容为恐怖之极的地方。 “这么说来,七虫族的境遇倒也有些可悲。”高庸涵长吁一口气,很有些感慨。 “但是,你也见识过他们的疯狂了,一旦让他们从焚天坑脱困,凭借他们令人瞠目的繁殖能力,只怕要不了几十年,整个厚土界就成了第二个蜃沙界了。所以,当年玄元道尊苦心觅得这里,在彻底解决了七虫族这个难题之后,才开创了盛世。”凤五对玄元道尊可谓推崇备至,言语间充满了敬意。 高庸涵这下,总算是对焚天坑的来历有了一个印象,但是对于即将进入的内部,仍旧十分好奇,接口问道:“五哥,你这么多年在焚天坑,想必对里面的情形有所了解吧?” 凤五的眼光十分复杂,沉思了良久,才缓缓说道:“我自从肉身被毁之后----” 凤五当年被困于湖中的法阵,由于算错了生门的方位,结果触动阵法,肉身被强大的水流挤的粉碎。幸亏,阵法设置的初衷,只是为了阻止七虫族人逃逸,所以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招数,加上凤五本人修为着实不低,总算是灵胎得以保存下来,但是灵胎虽在,却始终无法踏出湖水半步。 要不是心中藏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凤五早就准备坐化投胎了,万般无奈只得呆在这里。就在他越来越绝望的时候,大约是三年前,焚天坑似乎有人侵入,而且引了镇天罗的反击,湖中的法阵全力迎战,凤五借此机会逃了出来。 由于来人的实力异常强悍,而镇天罗乃是玄元道尊炼制的一等一的法器,两方交手时的法力碰撞声势骇人之至,凤五刚刚脱困,灵胎虚弱,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法力波动,只得拼命地往地下躲藏。后来才知道,来人最终败退,但是镇天罗也因此受损,用来禁制焚天坑的法阵功效大减,以至于夜晚的时候,已经无法阻止七虫族踏到地面上了。 而凤五依然是厄运连连,焚天坑自上而下共分了三层,凤五为了躲避那些波动的法力,情急之下一路钻进了第二层。原本以为七虫族灵胎尽失,不会有什么修真者了,没想到在这里,竟然遇到了一种怪异的虫人,就是凤五现在寄身的这种大虫子。 这种虫人似乎有一种独特的本能,可以感知到异族灵胎的存在,于是又一场追杀,令凤五疲于奔命。所幸凤五身为凤羽族人,抓住一个机会,凭借独一无二的还魂术,夺了一个虫人躯体,才暂时得到安全。 也怪他自己太过好奇,而且有些托大,因为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十分古怪的气息,为了探察这股气息的来历,一路往下。结果才走了没多远,就被一种更为敏锐的虫人觉,再次陷入危险之中,不得已一路逃了出来,恰好遇到了高庸涵。 后面和七虫族的打斗中,凤五本想借助炼制多年的血侍,却被那头虫的至阳之火一把烧了个干净,以至于自己灵胎遭到重创。要不是那个头虫为了吸食高庸涵的灵胎,将内丹逼入高庸涵体内,恰好凤五又醒转过来,趁机夺了那头虫的躯体,只怕两人都要丧命。 说到这里,高庸涵被凤五的经历所震惊,凤五同样对七虫族展现出的异变,心有余悸,同时感到十分忧虑。所以一再告诫,等会进入焚天坑内,最多躲到第三层,万万不可再往下深入。 就这么聊着,太阳终于落下。凤五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看着湖面说道:“等会你一定要跟紧我,千万要小心,去焚天坑的通道快要开启了!” 第十六章 入地 高庸涵闻言,不由得也紧张起来,全神贯注盯着湖面。 远远地,就见到湖心有一些冒着红光,类似气泡一样的东西从湖底冒出,在水面下越集越多。那水泡十分巨大,随着数量的增多,渐渐有挤出水面的趋势,湖水也显得暴躁起来,从四周形成数道高约十丈的水墙,狠狠砸到那些气泡盘踞的地方,彷佛要将那些气泡逼回湖底。气泡不断爆裂,激起一道道冲天而起的水柱,蔚为壮观。 气泡数量众多,一步步逼近水面,水墙也愈狂暴,拼命从四周提取湖水,无数的水墙前赴后继,不停地轰击气泡。湖岸周围的水位迅下降,露出无数狰狞的礁石,跟着湖底传出一声沉闷的吼声,红光大盛,气泡齐齐爆裂,将水墙击的粉碎。红光瞬间消失,湖水不再咆哮,转而形成了一个极大的漩涡,从漩涡中间再度冒出一团更妖艳的红光。 高庸涵正看的出神,就听见凤五低喝道:“走!”于是不敢停留,疾步跟着凤五往湖底跑去。顺着湖边低洼处,往下走了约摸半里路,就见凤五高高跃起,头下脚上猛地冲到土里,钻到地底下面。顺着凤五留下的一条通道,高庸涵也跟着爬了进去,爬进地道后,回头望了望形同龙挂的冲天水柱,不禁生出一种人力远不能及的无力之感。 就这么顿了一下,就看见那条水柱突然分出一股,拟化成一柄利剑,直直刺来。在离自己尚有百丈之遥,高庸涵就已经感觉到巨大的压力,整个身子都被一股凌厉之极的煞气刮的生痛,最令人心惊的是,体内的灵胎也在煞气的逼迫下,缩成了一团瑟瑟抖。高庸涵大惊,拼命往里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道水剑快如闪电,眨眼间就到了地道口。 这时,高庸涵就觉得被人一把甩进地道深处,一道褐色身影从旁闪出,挥拳击向那道水剑。这一击凤五使出了全力,他曾被困湖中十几年,自然知道水剑的厉害,此时已经顾不得会不会被七虫族人现,一出手就是苦练多年的聚象金元**,威力最大的一招玄月横烟,带着一片迷朦的轻烟迎上了那道水剑。 高庸涵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把他死死挤在地道泥壁上,全身如同要被压成肉饼一样,接着凤五庞大的身躯重重砸到身上,那股巨力仍旧继续袭来,彷佛无穷无尽一般。高庸涵拼命运转灵胎,极力保持神智清醒,就在快要承受不起时,整个地面一震,数条巨大的裂缝急蔓延,接着在“轰隆”声中坍塌了。 随着湖底的坍塌,身后的压力随之消失,高庸涵和凤五夹杂在石块、泥土中一起往下坠落。高庸涵一咬舌尖,刺痛下神智恢复清明,由于他已可暗中视物,匆忙中反手提起已经昏迷的凤五,一边躲避着下坠的巨石,一边在巨石中来回穿梭,足足下落了近乎百丈的高度,才落到一处高台上。 高庸涵急忙将凤五放倒在地,从怀中取出剩余的楚兰红泪,摘下几颗捏碎了喂到凤五嘴里,然后在一旁小心护卫。过了片刻,凤五悠悠醒转过来,神情委顿之极,虚弱地问道:“你没事吧?” 一听这话,高庸涵大感愧疚,惭声道:“五哥,是我不好,不该回头张望,让你再次受创!” “不关你的事,我也没想到那法阵反应如此迅捷,就算你不回头,我们还是会被法阵攻击的。”凤五说着伸手扶在高庸涵的肩头,吃力地坐了起来四下打量,跟着皱眉道:“这下麻烦了,咱们刚才这么一折腾,焚天坑第一层被毁了,估计七虫族这下快狂了,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才是。” 高庸涵扶着凤五跃下高台,看着宽阔的如同旷野的山洞,茫然不知往那边去,凤五虽说在焚天坑内呆了将近三年,但是焚天坑实在太大,也不知这里是何处,只凭着记忆往东一指,说道:“我们往那边走,找个山洞、地道什么的先避一下。” 由于地下全是刚才坍塌的山石、泥土,加上凤五受伤极重,二人的行进度并不怎么快。高庸涵惊奇地现,这处山洞内的虫人,和昨夜所见到的那些虫人,在外表上有着极大的差异,可是时间太紧,来不及细看。一路行来,在废墟下,不时可以见到被巨石砸死的七虫族人尸体,还有一些没死的,在死命地挣扎。尽管心中大为不忍,但是又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心肠往前走。 走了约摸两三里路,来到一座石梁前,石梁宽约两丈,长有四十多丈,与对面的一个山洞相连,两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忽然从深渊下传来一连窜的吼叫声,高庸涵虽然不明就里,但是猜也能猜出来,七虫族已经有所动作了,急忙四下张望。 这时凤五的精神已经好了一些,对于周围的地形似乎有了点印象,低声对高庸涵说道:“高老弟,我们先过去,如果没记错的话,那边好像有一个小坑道,可以藏身。” 二人快步走过石梁,绕过一块巨石,进入到一个不算太大的山洞。洞顶不高,有一些如同石笋一样的东西倒挂在石壁上,那些东西呈灰白色,表面光洁如玉,彷佛是活物一般微微颤动。高庸涵光顾着看头顶,却没注意脚下,踩到一团黏液上险些滑倒,定睛一看不禁暗自吃惊,满地都是墨绿色的黏液,一些低洼处形同水潭一样。 凤五长舒一口气:“我们就藏在这里吧,此处是七虫族的卵房,一般除了产卵以外,没人会来的。” 身后的吼叫声越来越近,两人不敢怠慢,顺着石壁往里面行进。才走出几步,凤五和高庸涵几乎同时戒备,一股杀气迎面逼来,高庸涵反手把敛眉剑拔了出来,横在胸前。一个体形比凤五还要大出一倍的肉虫,从石壁里钻了出来,两只泛着绿光的铜铃巨眼出刺骨的杀意,一张钳形大嘴缓缓张开。 此时已能听见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情势危急,高庸涵急催动灵胎,感觉到体内的那个灵胎从紫府一跃而起,自己的身子也随之凌空腾起,如同飞起来一般。按住不断涌来的惊喜,一剑刺向那个虫人,敛眉剑竟然吐出一道一尺多长的剑芒。那个虫人似乎有些畏惧剑芒,但是却不知为何并不躲避,张嘴“呱”的一声,喷出一口猩红的黏液。 这股黏液腥臭之极,高庸涵心知这黏液可能剧毒无比,不过他身怀诡鹏的血凝**,夷然不惧,左手一扬击出一道闪电迎向那股黏液,敛眉剑已然刺了过去。闪电将黏液击飞了大半,但是仍有一些溅落到高庸涵的左臂上,那些黏液极具腐蚀性,瞬间将高庸涵的左臂皮肉化掉。高庸涵顾不得左臂的伤势,身形没有丝毫的停顿,直射向那虫人。 那虫人似乎没有想到高庸涵如此拼命,显得有些慌乱,此时要想躲避已然不及,当下把肥硕的身子微微一侧,避过要害,张开钳嘴朝高庸涵咬去。这一切如同电光火石一般,高庸涵的敛眉剑刚刚插进那虫人的身体,虫人吃痛出一阵哀嚎,愈暴躁起来,巨嘴两侧的利钳几乎同时插进高庸涵的腰间,将高庸涵死死钉在半空,跟着伸出一条长满倒钩的长舌,就要把高庸涵卷入嘴里,活活生吞。 这时传来几声怪叫,那虫人突然停了下来,死死盯着凤五。高庸涵勉力回头,只见凤五趴在洞顶,两只手按在两个虫卵上,显然是以虫卵相威胁。那个虫人无奈,利钳一松,将高庸涵扔在地上,高庸涵强忍住剧痛,丝毫不敢放松。凤五又说了几句话,那虫人显得十分愤怒,但是身子却挪到一旁,闪现出一个洞口。 “高老弟,你先进洞。”凤五也是全神戒备,盯着那个虫人。 高庸涵从这个情形,很容易就判断出,凤五必然是以手中的虫卵,换取了那虫人的退让。于是从虫人身边绕了过去,行将进洞之前,突然高高跃起,一把抱住一个虫卵从洞顶扯了下来。那虫人大怒,转身就要朝高庸涵冲过来,高庸涵将敛眉剑对准虫卵,一动不动,虫人无奈顿住身形,嘴里不住出低吼。这时凤五从洞顶跳了下来,跟着高庸涵进入那个洞口,又出一连窜的怪叫,似乎向那虫人又提出了几个要求。 两人进洞以后,那虫人将身子移了过来,将洞口堵的严严实实,两人这才松了口气。就在这时,无数的虫人涌进卵房内,外面的吼声此起彼伏,独独以刚才那个肥硕的虫人吼声最大。那个虫人似乎地位很高,在他连续吼了几声之后,其余虫人全部退出了卵房。 凤五身子贴着洞口一动不动,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知道那些虫人全部退却,才真正放下心来,转头对高庸涵说道:“这下总算安全了,我们可以在这里呆上几天,几天之内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高庸涵听到这话,身子一软倒在地上,甚至渐渐有些神智不清。他被那虫人喷出的黏液灼伤,黏液里的毒性已经遍布全身血脉,再加上腰间被利钳贯穿,留下两个恐怖的血洞,血流不止。迷迷糊糊见到凤五冲到身前,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还没说出口就此昏迷过去。 不知昏迷了多久,虽然期间苏醒过几次,但每次时间都极为短暂,令他欣慰的是,每次都能见到凤五焦急地守在身边。直到最后一次昏迷前,似乎听到了凤五的一句话:“兄弟,哥哥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不过哥哥能不能再生,就全靠你了。”高庸涵隐约觉得极为不妥,心中大急之下,再次昏迷过去。 第十七章 乱麻 高庸涵终于醒转过来,彷佛做了一个噩梦,在梦中,受尽了数不清的苦楚。一会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被人将血肉全部刮的干干净净,其中的惨痛难以形容;一会又感觉到白骨生肌,全身犹如被无数的虫子嗜咬,说不出的酸痒难耐;一会又感觉到灵胎在紫府内,受尽烈焰毒火的煎熬,不住地翻滚哀嚎;一会又彷佛回到了幼时,在天机门跟着师父学艺。从小到大的种种经历,一一再现,最后是叶帆关闭晴空殿时洒脱的一笑,是魁豹临死前的怒目圆睁,是凤五扶着自己时焦急的眼神。 一想到凤五,高庸涵的思绪一下子清晰起来,神智一清翻身坐起,环顾四周。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幅触目惊心的场景,但见凤五的躯体就躺在自己身边,却只剩下了一具空壳,里面的血肉几乎不剩! 高庸涵大恸,一下子扑倒在凤五的残躯上放声大哭,喊出的声音都嘶哑了:“五哥?五哥?” 这时,一只触手轻轻搭在高庸涵的肩头,拍了几下,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声说道:“高老弟,我没死。” 高庸涵一听急忙转身,一脸的不可思议,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大肉虫,张口结舌道:“你,你是五哥?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凤五的声音,从前几日那个卵房里遇到的虫人嘴里传了出来,显得十分安详:“你难道忘了我有还魂术了吗?只不过是再换一个躯体罢了。”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高庸涵指着地上的空壳,疑惑不解。 “想不到七虫族灵胎尽失,还是这般厉害,自从你昏迷之后,我想尽办法也无法解去你身中的剧毒,后来我想到了一个险招----”高庸涵能复原,在凤五来说如释重负,于是把这几天所生的变故娓娓道来。 原来,高庸涵昏迷之后,被虫人毒液侵蚀的伤口逐渐扩大,渐渐蔓延到左胸,已经危及生命了。凤五情急之下,想起了高庸涵身具血凝**,于是逼着那个大肉虫唤来一名手下,然后将其格杀,希望能借虫人的血肉帮高庸涵复原。可是,那个大肉虫喷出的毒液太过霸道,刚刚复原的躯体转眼又被腐蚀掉,反复几次,即便是凤五把所有腐肉全部刮掉,也无济于事。 这么折腾了两天,凤五心力交瘁,一边要想办法救治高庸涵,一边还要紧紧看住那个虫卵,提防那个大肉虫的反扑。而那个大肉虫则在一旁不断地冷言冷语,对凤五的解毒手段百般嘲讽,凤五也不愿逼迫那大肉虫过甚,但是口舌上却绝不含糊,两个大虫子就这么相互辱骂,却都投鼠忌器不敢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通过两天的口舌之争,凤五总算明白了这个大肉虫的身份。此人原来是七虫族的一位贵族,算起来也是名门之后,是当年传说中的上仙,七虫大帝的后裔,名叫计虫匀,是七虫族红丝蛰虫部落的族长,难怪外面的虫人对此人十分恭敬。因为焚天坑内的七虫族人繁殖很快,以至于食用的一种苔藓越来越希缺,尤其是近年,为了食物,几个部落间生了多次争斗。红丝蛰虫在争斗中败退下来,被驱逐到焚天坑上层的夜痕洞,而先前和凤五大打出手的,其实是身处下层墨石洞的褐甲蠕虫部落。 而这处卵房,则是计虫匀产卵的山洞,要不是第一层坍塌,将外面的守卫全部压在废墟下,二人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闯入卵房。而且,他们闯进来的时机很巧,恰恰是计虫匀产卵的时候,身体虚弱之极,同时为了保护自己的虫卵,才被二人相要挟。想通了这些前因后果,凤五也自感到着实是巧到了极点,不过正是从计虫匀的耻笑间,凤五才知道高庸涵所中的剧毒,其实是红丝蛰虫一种极其歹毒的法术----蚕嗜冥毒,这种法术练出的毒液,腐蚀的竟然是灵胎。 明白了剧毒源自何处,相对来说就要好办的多了。凤五本就是凤羽族人,对于灵胎的了解远于普通修真者,当下放出神识,一直游遍了高庸涵的紫府灵台,才真正明白高庸涵曾经提及的,他的灵胎怪异之处了。 普通人的灵胎,绝对容不下外来的东西,否则肯定会引灵胎的剧烈反噬。但是在高庸涵的紫府内,不仅有他自己的灵胎,还有他曾提到的那个诡门修真者的灵胎,甚至还有前几夜那个虫人的内丹。最令凤五称奇的是,整个紫府都被蚕嗜冥毒弄得毒气弥漫,高庸涵自身的灵胎躲在一边,那个诡门修真者的灵胎,却和那颗内丹联手在清除毒雾,一待清理出干净的地方出来,两团灵胎又反目成仇,斗在一起,就这么来回反复着。 “嘿嘿!”凤五从未见过这般离奇的事情,“一个人的紫府内,居然可以容纳这么多外来的东西,而且其本身还若无其事,当真是前无古人的怪事。”既然如此,为了救回高庸涵的性命,只有冒险一试,设法将这么多的外来灵胎糅合在一起,至于能不能成功,只有听天由命了。 凤五的胆子很大,却不代表他做事莽撞,经过仔细分析,他决定先从蚕嗜冥毒入手。为了不至于受到计虫匀的偷袭,他把洞口给封了起来,由于没有合适的材料,只能勉强布下一个低级法阵,同时警告计虫匀,一旦她有所异动,便毁去手中的虫卵,拼个两败俱伤。计虫匀除了愤怒之外,只能呆在洞口之外。 可是这蚕嗜冥毒顽强之极,凤五耗尽法力,也只能将其暂时逼退,一旦收手,毒雾很快就会恢复,始终无法根除。于是转而另寻了一个法子,先试图和高庸涵自身灵胎取得联系,这一步倒是很顺利,因为高庸涵和凤五的交情很深,灵胎自然早已感知。通过灵念间的交谈,凤五决定将法力,尽皆输入到高庸涵灵胎内,然后选择和诡鹏灵胎合作,先将那颗内丹清除掉,再想办法除去蚕嗜冥毒。想法是不错,可是这一步还是出错了,错的险些令高庸涵丧了命。 高庸涵自吸取了诡鹏灵胎之后,由于诡鹏灵胎虚弱的太多,所以不但没能控制住高庸涵的躯体,反而被困在高庸涵紫府之内。并且自作主张,把高庸涵的紫府灵胎统统修理了一遍,居然使得高庸涵的灵胎重新凝聚。后来,那颗内丹的侵入,由于危及紫府,引起了诡鹏灵胎的反击,凤五强占那虫人躯体,这颗内丹也就留在了高庸涵体内。双方的争斗,反而激了高庸涵自身灵胎的成长,一举凝出本体模样。 经过凤五加持的灵胎,一靠近那争斗的地方,立刻被吸了进去,成了三方混战的局面,谁也奈何不了谁,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蚕嗜冥毒。凤五一下子头大如斗,这样下去,高庸涵迟早会送命,当下一咬牙,逼出自己的灵胎,强行闯入高庸涵的紫府,加入到战团之中。两人联手,自然成了最强的一方,眼看就要把那多出来的两团灵胎给灭掉,洞口的法阵却意外地运转起来,凤五知道,计虫匀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刻不容缓下,凤五使出了全力,而那两团灵胎也似乎知道大难将至,于是转而联合在一起,拼命反击。这一来,形势突变,剧斗之中,凤五的灵胎被弹出紫府,回到虫人体内,而高庸涵虽然还是人事不醒,却异状连连。 从高庸涵双眉之间,射出一片模糊的影像,只见两道人影,一黑一青,和一个红色光团绞在一起,不停地撞击旋转,而且越转越快,渐渐混在一起形成一个大光团。不过片刻功夫,光团颜色由黑转红,由红变青,跟着往外一涨一缩,渐渐归于沉寂。 凤五看的目瞪口呆,不料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怪笑,一个虫人闯了进来,一口把高庸涵额间的那个光团吞了下去。凤五大惊,回头看时,却是自己刚才心神耗尽,计虫匀已经轻松破了法阵,冲了进来。 计虫匀在外面等了足足三天,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想要夺回虫卵,将胁迫自己的那两个异族碎尸万段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七虫族原本就十分嗜血,而且在焚天坑内被困了数百年之久,早已没了什么耐性,计虫匀的身体这几天也恢复了不少,自信可以收拾掉凤五和高庸涵,所以不再顾忌虫卵,直接破开洞口。至于那个法阵,对于计虫匀来说,勉强算个小小的障碍,没花费多少功夫就给破掉了。 一进洞,计虫匀就看见了高庸涵额间的灵胎,眼见这团灵胎灵气四溢,而且浑厚无比,比起族中的一些修真者来说,都要好的多,当真是不可多得的补品。所以毫不犹豫地,张嘴就将其吞下,对于凤五的奋力一击,根本不看在眼里,一挥手将凤五打落在一旁。跟着对凤五森然一笑:“等我消化了这个灵胎,回头我要慢慢吃了你,连你的壳都要吞掉。” 凤五自从遇到高庸涵以来,连番受伤,而且又换了一个躯体,现在已是无能为力。凤羽族的还魂术虽然大有妙用,但是至多只能用三次,凤五此时已经用过了两次,眼下计虫匀守在身旁,只怕自己的灵胎一旦逸出,就被她给生吞了。心中一声长叹:“罢了,高老弟,哥哥陪你一起到黄泉路上走一遭。”这么想着,就准备将自己的灵胎兵解。 哪知计虫匀乐极生悲,偏偏低头看见了高庸涵手上的藏鸦指环,她虽不识藏鸦,却直觉地感知到这个指环绝非凡品,贪念大起,将高庸涵的右手举到面前。藏鸦的法力,岂是计虫匀所能抗拒?被吞在嘴里的光团,借助藏鸦生生逃了出来,而且还把计虫匀的灵胎也带出了体外,结果被藏鸦活活给吸了进去。 至于那个光团,则趁机缩回高庸涵的紫府之内。 第十八章 重生 凤五早就从藏鸦内的法阵中,感觉到了一股十分强烈的法力波动,却还是被其显现出的威力所震撼。半天才回过神来,急忙爬到高庸涵身边,查看他的伤势。高庸涵身上的伤口,仍然没有一点好转的趋势,被毒液腐蚀的部位仍在蔓延,凤五又试着将灵念伸入其紫府之内,结果被一股十分霸道的灵力给赶了出来。 凤五隐约窥得,高庸涵紫府内蚕嗜冥毒似乎已然不见,总算是放了一半的心,剩下的就简单多了,只要再把高庸涵伤口处的腐肉割下,利用血凝**便可复原了。不过,此时凤五又有了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 从刚才那三团灵胎相斗的情形看来,高庸涵的灵胎已经完成了融合,而且适才的那一下之霸道,就算是凤五没受伤之前,只怕也会被弹出来。想不到高庸涵的灵胎如此古怪,古怪的令人称奇,令人羡慕,其灵胎虽然仍旧不算清晰,但是灵力却浑厚之极,只怕一些名门大派的修真弟子,也颇有不如。可是从厚土界的九大种族来看,就属人族的身体最为脆弱,反正高庸涵的整个左肩和左胸都已经腐烂,倒不如趁这个机会,给他重塑一个肉身。 凤五仔细查看了一下,躺在一旁的计虫匀的躯体,结果令人大为失望。计虫匀修为虽然够高,但是肉身却远远比不上褐甲蠕虫,该怎么办呢?如果错失这个机会的话,实在有些可惜,这么想着,凤五低头看看自己,有了计较。 焚天坑轻易不会有人涉足,即便是有人闯了进来,也多是修真高手,凭凤五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要想去夺别人的肉身,鸠占鹊巢。眼下,灵胎寄身于七虫族人体内,虽然在焚天坑内要安全了一些,但是要想踏出此地,无异于痴人说梦,除非镇天罗被人破掉。可为难的是,还魂术最多只能用三次,到目前为之,已经用过两次了,第一次是借尸还魂,第二次是和高庸涵相识、联手的那晚。如果再用一次的话,将意味着有可能终生被困在这里,与虫人为伍。而他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必须要离开焚天坑去处理,所以,这个决定委实难下。 凤五犹豫再三,始终有些下不了决心。这时,从外面传来一个虫人的叫声,凤五悚然心惊,顿时有了决断,当即施法,灵胎从现在的躯体内逸出,钻进了计虫匀的肉身,跟着对外面喊了几嗓子。从外面的动静来看,那些红丝蛰虫并没有起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刚才传来的那阵叫声,使凤五意识到眼下的情形,如果计虫匀死了,外面那些红丝蛰虫必定和自己二人拼命,那么一来,不要说二人的性命保不保得了,只怕心中的那个秘密也会湮灭。退一步讲,即便能出去,以七虫族的模样,只怕也很难取信于人,倒不如全力提升高庸涵的修为,再拜托他全力查明真相。想通了这一节,凤五反倒安心了,于是将高庸涵的灵胎,用一个小小的法阵护住,然后开始着手为其重塑肉身。这也就是高庸涵醒转,听到凤五那句嘱托的时候。 修真者在开始修行时,通常都已经具备了一些基础,不需要再靠师门长辈帮着筑基,所以各派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帮人筑基的法术。而玄元宗却恰恰就有这种法术,名叫筑像术,由于没多大用处,也没人去学。当年,凤五由于生性好学,所以学会了筑像术,想不到今日终有一用。 灵胎通常具有阴阳二性,俗称为阳火、阴火。筑像术便是以法阵护住受者灵胎,用法力催动其阳火,将全身筋脉、骨骼炼化,把其中的俗念凡根去除,使筋脉、骨骼变得更加坚韧,以便能承受修真过程中的重重艰险。同时,又以法力催动其阴火,对其紫府灵台加以炼制,使其能更好地符合灵胎所需。 由于高庸涵此时的灵胎已然十分强大,所以凤五不敢强行催动他体内的阴阳二火,而是试着用法力一点一点引导。在凤五的引导下,高庸涵体内的阴火,很顺利地被激。通过灵念,可以很清楚看见,一团淡紫色的火焰从高庸涵紫府中生成,逐渐扩展开来,照得整个灵台紫气大盛。高庸涵的嘴里,也下意识地吐出阵阵呢喃,彷佛十分惬意。 凤五微微一笑,仔细观察高庸涵紫府的变化,灵台的颜色逐渐由淡紫色,转为橙色,再而呈现出金黄色,最后耀出一团夺目的白光,跟着归于沉寂。紫府旋即暗淡下来,虽然仍是淡紫色,但是却隐隐有金黄色的流光飞舞,其中的灵力也不再那么霸道,而显得十分充盈平和。这次不但筑基成功,而且看起来,高庸涵灵胎内的隐患,似乎也被一并去除了,可谓是顺利之极。 接着,又用法力去催动其体内阳火,不料怎么施法都没动静,凤五大为意外,于是试着一点一点增加法力。突然间,高庸涵的灵胎陷入到一种狂暴中,一股霸道的烈焰从紫府内喷出,瞬间布满全身,灼烧着他的躯体。这一下变故横生,凤五大惊失色,手忙脚乱之下,连番施法却无济于事。高庸涵全身的皮肉很快被烧的干干净净,只余下一具白骨,在烈焰中挣扎。 其实,高庸涵灵胎内的两股外来力量,毕竟才刚刚被融合,如果假以时日,用玄门正宗法门慢慢加以炼化、巩固,自然能水到渠成,被自身完全吸收。可是如今情势所迫,凤五不得已强行为之,便显得有些仓促了。 刚才,在阴火炼制紫府时,灵胎内源自那虫人内丹的极阳之火,便蠢蠢欲动,却被源自诡鹏灵胎的那股阴气镇压。等到凤五欲激起高庸涵体内阳火之时,极阳之火便开始作,而那股阴气则死死相抗,终于在凤五极力催动下,阳火勃然喷,几成失控之势,几下子就把高庸涵的皮肉化为灰烬。 这些情形,是凤五所不知道的,但是他很明白,如果再不想办法,高庸涵的这条命就送在自己手里了。情急之下,忽然看到那具褐甲蠕虫的躯体,凤五猛然间想起那个虫人的内丹,趁着高庸涵骨骼、筋脉还未被熔化之前,将那具躯体的硬壳生生砸开,盖到高庸涵身上。 这一下误打误撞,却刚好做对了。因为那股极阳之火已成强弩之势,正准备做最后一次爆,由于本出自于褐甲蠕虫的内丹,所以甫一接触到那虫人的血肉,便迅合而为一,反过来帮着高庸涵吸取那血肉,此时,那个内丹才算真正被高庸涵所吸取。由于有了内丹相助,血凝**也运转的十分顺利,只见白骨之上的血肉,以可见的度复原,等到堪堪将好之际,凤五一把将那具空壳扔到一边,仔细打量沉睡中的高庸涵。 但见他浑身依旧冒着烈焰,在烈焰下,全身的血肉呈现出赤红色的透明,映照出里面的骨骼、筋脉晶莹剔透。跟着烈焰一张,再一收,隐于体内,顺着筋脉自由流转,体表血肉的颜色渐渐恢复正常。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终于大功告成,而凤五由于心神、法力几乎耗尽,困乏到了极点,欣慰之下酣然入睡,直到被高庸涵的痛哭惊醒。 听完了凤五的这一番话,高庸涵可谓是百感交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昏迷之后,竟然生了如此多的事情,而且一件比一件来得凶险。尤其是凤五,为自己牺牲的太多了,当下纳头便拜:“五哥,你为了我,不惜性命,还要一辈子呆在焚天坑内,牺牲何其之大?你有什么事情尽管交代下来,只要高庸涵一天不死,便一定尽力去办好它!” 高庸涵的这番话自肺腑,凤五听了很是高兴,自己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于是扶起高庸涵笑道:“高老弟,我的事情肯定要请你帮忙,等会我慢慢跟你说。你的身体刚刚复原,最好先运功熟悉一下,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我。” “嗯!”高庸涵也对自己的新身体十分好奇,闻言当即放出灵念,内观紫府。一进紫府就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爽快,整个紫府比起以前,可以说有天壤之别。打个不确切的比方,如果说以前的紫府是一间破茅屋的话,现在的紫府就像一座数百年的深宅大院,除了富贵以外,还多了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大气。这种大气,其实就是充盈的灵力,令高庸涵感到无比的舒适。 此时,灵胎翩然而至,高庸涵仔细看了看,这个和自己密切相关的另一个自己,却生出了几分陌生。灵胎比起前几日的模样,此刻已然清晰了许多,满头乌黑的长,全身上下流动着淡淡的金色流光,虽然面孔仍旧模糊,不过隐隐觉得,其眉目间和自己却似乎有了一些差异。 从灵胎身上,散出强烈的灵力波动,举手投足间均生出一种非凡的气势。高庸涵试着询问道:“你又有了一些变化,固然可喜,但是为何,我又对你生出了些许的陌生?” “那是因为,你并没体会到自身的变化,其实,我变了,你又何尝没变?”灵胎悠然回道。 “可是,我虽感觉到了不同,却不知道倒底是哪里不同。”高庸涵颇有些无奈。 “你随我来,我带你四处走走,你自己体会吧!”于是,灵念跟随着灵胎,游走于紫府灵台,每到一处,高庸涵便能清晰地感觉,身体对应的部分一阵舒畅。 灵胎越走越快,灵念随之加,那种舒畅令高庸涵情不自禁地放声长啸,长啸声中手舞足蹈,兴起之下一拳击出,击到洞壁上,山洞顿时剧烈摇晃起来。 第十九章 往事 这一拳威力极大,险些将山洞给震塌了,洞顶不断有石块落下,高庸涵一下子惊醒过来,回头看时,凤五抚掌笑道:“高老弟,恭喜,恭喜!从今日起,你算是真正踏入修真界了!” “这都是拜五哥所赐,请受小弟一拜!”说着高庸涵恭恭敬敬地,给凤五施了一个大礼。 这次凤五并没有推辞,而是坦然受之,待高庸涵重新起身,神情肃穆地说道:“高老弟,我用玄元宗筑像术为你筑基,真正算起来,你也是我玄元宗弟子。” 凤五摆摆手,止住高庸涵的张嘴欲言,续道:“你不要急,我不是要你退出天机门,玄元宗自创立之日起,就兼收并蓄,没有那么多规矩,只是后来逐渐流俗,才有了门户之见。如今,我准备传你玄元宗修真秘法,只是看出你绝非平庸之人,希望你能籍此有一番作为,像我玄元道尊一样,做出一篇锦绣文章!” 玄元道尊是什么人?那可是修真界高山仰止的绝代宗师,是九界坍塌以来,真正飞升仙界的二位道尊之一,是传说中神仙一般的人物。高庸涵听到凤五这番话,惊喜之余又感到十分惶恐:“五哥,高庸涵何德何能,得你如此看重?我不过是一介寻常武夫,才刚刚踏入修真界,比起那些名门子弟相去太远,何敢与玄元道尊相提并论?五哥,你的期许,我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我实在很怕自己力所不及,有负你所望啊!” “你不必过谦!”凤五对高庸涵显得十分有信心,语气低沉而有力:“你重情重义,宅心仁厚,又有担当,而且连番奇遇,可见受上苍垂青。我始终推算不出你的前世,想来你前世也必定是大有来历之人,自大固然不可,但是也不必妄自菲薄。” 高庸涵看得出,凤五并非戏言,当下肃然道:“是,五哥的话我记下了。” “嗯!”凤五对高庸涵的这个态度很满意,点点头续道:“你还记得,在湖边时,我曾对你言及一事吗?” 在湖边,凤五所说的不情之请,高庸涵当然记得,从当时凤五的神情来看,这事只怕十分棘手。现在凤五旧事重提,显然是因为当自己是玄元宗弟子,用不着再有所隐瞒。高庸涵笑道:“五哥,我已是玄元宗弟子,你就直说吧。” 凤五摇头苦笑:“高老弟,非是我逼你,实在是这件事太过重大,不如此我无法开口,不管你承认与否,总之我认为你是我门中弟子就行了。” 凤五这下不再有任何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高庸涵听了之后,才知道凤五原来是大有来历。 凤五是玄元宗第二任宗主拓山的亲传弟子,算起来是玄元宗第三代弟子,辈分极高。玄元宗自玄元道尊之后,宗主一位传于源石族拓山,源石族寿命很长,几近千年,所以拓山在位有四百多年,一直到五十年前,才在垂暮之年将宗主之位传于目桑。以此算来,只怕现今大多数修真者,都是凤五的晚辈。 高庸涵听到这里,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嘿嘿,想不到我竟然成了玄元宗第三代弟子,这么算来,我师伯、师父、师叔不都成了我的晚辈了?这辈分可差的远了。” 凤五笑道:“咱们各人交各人的,反正不过是俗礼罢了,也不用太在意。”然后接着反问道:“你可知,绵延四百多年的玄明盛世,为何嘎然而止么?” 关于这段历史,除了一些修真者之外,大多数百姓根本不知道其中的缘由,高庸涵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道:“莫非是和玄元宗有关?” 凤五点点头,沉声道:“不错,二十年前,焚天坑突然出现异象,修真界为之侧目。不久之后,目桑宗主在离开虚弥山后,神秘失踪,传言他私吞了采自虚弥山的先天灵气,老宗主当然不信,于是派我详查此事----” 凤五追查了许久,终于被他查出了一些端倪,但是令他大为震惊的是,目桑失踪前曾和一位千灵族修真者同行,至于那位千灵族修真者是谁,却不得而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位千灵族修真者是最后一个见到目桑的人。玄元道尊本身便有一半的千灵族血统,所以千灵族丹鼎门一向与玄元宗交好,这件事便有些诡异了。 凤五不便擅作主张,于是返回倚刚山,打算向拓山回禀再作决定。可是,拓山却因为东陵道传出藏有仙器一事,已经离开了倚刚山,前往东陵道。凤五马不停蹄,赶到东陵道西南的焦垄山时,已是深夜,玄元宗的营帐有特殊的法阵护卫,极为好认,但是在营帐内除了十几个四、五代弟子,拓山却不见踪影。 凤五接连询问了几名弟子,始终不得要领,感觉到一丝不妙,情急之下,使出大耗心神的法术灵识归舟,将方园数里之内搜寻了一遍。在焦垄山西边的一处峡谷内,感觉到了极其微弱的法力波动,再搜寻时却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凤五祭出飞剑,御空而行,堪堪将至的时候,迎面碰上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衣内的修真者,那人一见凤五,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道金光打出。凤五猝不及防下,被那道金光震落,而那人趁机遁去。 凤五不及追赶,匆匆赶到峡谷,入目之际悲痛不已,拓山惨遭毒手,不光灵胎石魂不在,其尸身也被击的粉碎,无数大小不一的灵石散落一地。拓山的死讯惊动了整个修真界,玄元宗弟子誓要将凶手揪出来,碎尸万段。至于拓山的族人,源石族巨擎阁宗主古玉,更是暴跳如雷,将手下的修真者悉数派出,全力追查凶手。随后不久,再度传出一个惊骇莫名的流言,说目桑欺师灭祖,投靠魔界,是真正的凶手,修真界一片哗然。接着,又有数名修真者被袭杀,而凶手直指目桑,玄元宗因此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境界。 对于有关目桑的传言,凤五根本不信。目桑出自人族,自幼被拓山收为弟子,与拓山的感情极深,情如父子,而且为人温文尔雅,从未与人生过争执。其天赋极高,只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时间,灵胎便凝成本体,被誉为玄元宗、也是人族三百年来最杰出的修真者。凤五与这个小师弟的感情也非常深厚,他是看着目桑一步步长大成*人,并接手玄元宗宗主之位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性情如此温和的小师弟,会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所以他极力为目桑辩解。 但是随着事态的展,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目桑极有可能是凶手,这让凤五非常难以接受。他仔细回忆了那夜遇到的那个黑衣人,无论是身形,还是使用的法术,可以肯定绝对不是目桑。于是,凤五又回到焦垄山的那处峡谷,花了七天时间,仔细搜索,终于被他找到了一条线索,在一处石缝中,现了一个细小的金色丹丸。 当今世上,对炼丹一门最为精通的,莫过于丹鼎门。凤五联想到曾追查的那个千灵族修真者,两厢一合,大致可以确定,玄元宗的连番变故,和千灵族丹鼎门有莫大的关系。 凤五的性格不像一般凤羽族那样阴柔,反而因为在拓山身边太久,变得率直甚至有些莽撞。由于他一心要为目桑洗刷冤屈,所以也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径直赶赴悬空岛,找到丹鼎门宗主丹泰常对质。 丹泰常一眼就认出了那颗丹丸,正是丹鼎门暗中炼制的溃囹丹,专门用来禁锢修真者的灵胎。听说是在拓山丧身的地方现的,丹泰常大为惊惧,拓山的死已经使修真界陷入到一片混乱之中,如果让外界知道和丹鼎门有关,只怕不光是会为丹鼎门带来麻烦,甚至还会牵连到千灵族普通百姓。有了这种顾虑之后,丹泰常当即摇头否认,他的打算是,等凤五走后悄悄暗查,一旦查明真相,再挑一个合适的时机向玄元宗表白。他这么想也不能算不对,因为溃囹丹一直是丹鼎门的一个隐秘,从来不为外界所知,所以不怕凤五不信。 凤五见到丹泰常都不认识这种丹丸,自然十分失望,无奈之下,离开悬空岛,仍旧打算回东陵道做最后的努力。结果在下山不久,就感觉到有人在跟踪,凤五不惊反喜,故意装做不知,趁机反过来暗查来人的身份以及目的。 不料来人也极其狡猾,一见势头不妙转身就跑。于是两人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不知不觉深入到焚天坑内。凤五也是过于托大,自认为修为足以应付可能出现的凶险,所以毫不迟疑地追了下来,结果在焚天坑遭到数名修真者围攻。 凤五巧妙周旋,加上实力的确胜人一筹,倒也尽显从容。可是仅过了一天之后,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再度出现,凤五此时已经明白,中了此人的圈套。那黑衣人将局布在焚天坑,显然是因为这里人迹罕至,要想脱身只怕很难,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凤五原本还想套一下那人的话,谁知那人一言不,一上来就和那些修真者联手一通猛攻。那人修为极高,而且出手狠辣,凤五灵胎接连遭受重击,一路节节败退,在焚天坑顶部的湖面上,被团团围住。在格杀了两名修真者后,凤五被那人偷袭,生生打入湖底。 后面的经历,高庸涵已经大致了解,所以凤五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高庸涵一听完就觉了一个疑点,当即提了出来:“五哥,你没上悬空岛之前可觉有人跟踪?” “没有!” 高庸涵声音顿时提了起来,大声道:“那就是了,只怕丹鼎门就是症结所在!” 第二十章 传功 “我也曾仔细想过,丹鼎门的确嫌疑很大,但是又有一些疑问。”凤五彷佛自问自答,神情中满是疑惑:“丹鼎门自盛世以来,没有出过什么杰出的人物,哪怕是现在的宗主丹泰常,单就修为而言,最多和我也就在伯仲之间,根本不可能是我师尊的对手。况且,丹鼎门一向与我玄元宗交好,也没有理由做出这等事来。” 高庸涵沉吟道:“五哥,从你刚才所言看来,即便不是丹鼎门所为,也必然和他们有莫大的关系。我倒有一个看法----” “哦?但说无妨!” “我以为,你被人跟踪,乃至于被人围攻,其症结都在那颗丹丸身上。为什么这么说呢?那颗丹丸只怕就是凶手遗留,所以当你找上悬空岛,此情形必然被凶手侦知,所以才意图杀你灭口。”看到凤五不住地点头,高庸涵又询问了一些细节:“五哥,你再仔细想想,在悬空岛的前前后后?” 凤五努力回想当初的情景,无奈时隔多年,加上自身经历了数次剧变,实在想不起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对此颇为恼怒。 高庸涵见状,不再追问,反过来劝慰凤五:“五哥,你也不要太着急,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真相也一定会大白于天下。至少,我们已经有了一条线索,等出去以后,就先从丹鼎门着手。” 凤五一笑,不再去费心思回想当初的情景,对高庸涵说道:“反正暂时也出不去,不想就不想了。从明天开始,我便传你玄元宗修真秘法,就花上些功夫,先把根基筑好。”跟着环顾四周,显得十分满意:“这里人迹罕至,我现在又顶着红丝蛰虫族长的名头,不虞有人打搅,安全的很。” 高庸涵从这些天来的经历早已明白,在厚土界,没有高深的修为、雄厚的实力,不要说为亲友报仇,只怕连自己的性命都很难保住,所以对于凤五的提议欣然接受。此刻,他不再固守所谓的门户传统,实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大气、甚至有些不羁之人。原来的坚持源于对师门的尊敬,如今的转变,则是源于对朋友苦心的体谅。如果此时仍然拒绝凤五的好意,那就显得过于呆板,不通情理了,当下接口道:“一切都听五哥的安排,总之我一定倾尽全力,不令五哥失望!” 凤五拍了拍高庸涵肩膀,很是高兴,说道:“可惜无酒,不然倒真想和你痛饮一番,不过,楚兰红泪还是有的,我去叫那些虫人弄点来。”跟着,出了山洞。 高庸涵听着外面传来凤五略带嘶哑的吼声,不禁心中一暖,回想起短短数天来的种种,无论是魁豹,还是凤五,虽然都是萍水相逢,却都给了自己极大的爱护,甚至不惜牺牲掉性命。这一切,都令高庸涵感激不已,在他心中,早已存下了生死与共的念头。正所谓大恩不言谢,当他看到凤五拿着几株楚兰红泪进来时,也不客气,伸手摘了几个扔进嘴里,虽然眼中泪水模糊,但是却笑得极为开心。 从第二天开始,凤五便开始正式传法。 玄元宗讲究的是正本清源,从一个“念”字入手,体认阴阳,再逐步内观灵胎,由“势”入道。因为天机门是由“术”入道,而玄元宗的修行法门与之相比,大为不同,所以得从头学起。 高庸涵盘膝坐在对面,凤五肥胖的身躯盘成一团,为高庸涵细细讲解玄元宗的道法总纲: “何谓灵胎?灵胎以天地为逆旅,以日月为过客,以万物为游丝,以世事为梦幻,以人情为寇雠,以富贵为浮云,以形骸为桎梏,以四大为枯木,以六根为孔窍,以身心为灰土,无动无摇,无声无息。至于‘道’,有体有用,有进有退,有逆有顺,有急有缓,有止有足,有始有终,有先有后,有爻铢,有层次,有变化,有种种大作用、大神通。” 这一段总纲很是微妙,在天机门却从未有这种言论,而高庸涵因为灵胎已然凝出本体,所以对此理解的十分透彻,不由自主地出赞叹。 凤五的性格颇有些急躁,但是在传法的过程中,却大反常态,而是一力追求细致、完善,不厌其烦地反复为高庸涵讲解,直到他能真正体味、吸收。高庸涵深知这段总纲的重要性,不但不认为凤五罗嗦,反而为凤五的细心、严谨所感动,前前后后总共花了三天时间,才算通透。 三天后,凤五从玄元宗最基础的法门教起,对于高庸涵的根基是否牢固,可以说要求的近乎苛刻。高庸涵从中敏锐地察觉出,灵胎虽然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是比起当初,就灵力而言,似乎更加悠长、纯正,于是也没有半句怨言,苦心修行。 凤五的修为,原本就不输于当世九大修真门派的宗主,虽然肉身接连被毁,以至于法力大减,但是见识仍在。在这么一位高人的指引、督促下,高庸涵修为的精进可想而知。 洞中无岁月,高庸涵每天都要内观灵胎,随着灵胎一点一点的变化,都会给他带来喜悦,他也完全沉浸在修真的乐趣之中。每天,凤五都会出去一趟,而且出去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拿回来的楚兰红泪却越来越少,用这种仙果当饭,高庸涵的福缘可谓深厚之极。 不知过了多少天,高庸涵的修为突飞猛进,此时的灵胎,已然看的清眉目了,离凝出真正的本体不过一步之遥。 凤五对此也是十分吃惊,这一日开始传授玄元宗诸多运用法门,传功之前颇有一番感慨:“高老弟,你果然天赋异禀,不过才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到了如此境界,当初我却是花了足足八年的时间。单论这一点,你便是玄元宗创立以来的第一人,比之当年的目桑师弟,还要更胜一筹。” “这还是多亏了五哥的悉心调教,而且还有楚兰红泪的功效,所以五哥的赞赏于我,实在是愧不敢当。”高庸涵对此倒是十分清醒,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比别人有多强,有眼下的这种修为,其实更多的还是得益于自己的连番奇遇,所以连声谦逊。 “呵呵,你也不必推辞,你说的固然没错,但是你的悟性之高,定力之强,心性之坚,除了目桑师弟以外,是我平生仅见的修真奇才。”凤五侃侃而谈,眉宇间满是掩饰不住地欣喜:“说来,倒要感谢你那位师父,想必是当年,他见你灵胎怪异,在没弄清楚之前并未传你真正的法术,以免伤及灵胎,影响你日后的修行。反而将修真的诸多理念,一一传授于你,所以你才能对这三个月来,我讲这些东西理解的如此透彻。说来,你这位师父,待你着实不错。” 因为凤五言及自己的恩师,所以高庸涵不便接口,只恭恭敬敬应了一个字:“是!” “你的根基已经扎的十分牢靠,足以修习我玄元宗种种修真**,从今日起,我便传你聚象金元**。”跟着,凤五突然厉声说道:“你记住,这种法门威力巨大,你初学之下根本无法掌握分寸,极易生出祸端,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断不能轻易施为。一旦让我知道你用此法为非作歹,定然会废了你的修为,你可听清楚了?” 高庸涵肃然而立,正声道:“我记下了,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轻用!” “嗯,”凤五点点头,转而笑道:“这是传授聚象金元**时必须交代的,当年我师尊教我时也是这样,不过我性子鲁莽,早就违背师尊的教诲了。其实,法门学来就是用的,不然学来做什么?只要施法时,心存善意就是了,所谓的规矩,也不必过于在意。” “是!其实无论那种修真法门,只有深浅之分,却无善恶的区别,只要能把持住心中的浩然正气,的确不必理会那些所谓的规矩。大丈夫生于世间,当光明磊落、顶天立地,至于善恶与否,是错是对自有上天俯察,何必受俗世牵绊?”高庸涵性格中,虽偶尔有不羁的时候,却不失纯良率直,所以对凤五的这句话大感痛快。 两人相视大笑,均感到对面的这个朋友,实在可以称得上知己。 笑声渐毕,凤五说道:“这聚象金元**,讲究的是对灵胎内阳火、阴火的运用,通过法咒、手诀调动法力,然后击出。这阴阳之火,源自先天----” 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人即受此气以生以长,但自阳极生阴,阴极生阳,以先天入於后天,这便是灵胎分阴、阳二性的原因。 天杀机,移星易宿;地杀机,龙蛇起6;人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万化定基,这便是聚象金元**的总纲。 “这聚象金元**,据说是玄元道尊受教于仙人所学,修炼到天人合的境界,便可以飞升仙界,成为长生不老、身怀造化神通的上仙。可惜的是,自玄元道尊之后,修习这**境界最高的便是我师尊----拓山真人,也不过才刚刚迈入人杀机的境界。至于我嘛,在肉身被毁之前,才不过修炼到地杀机的第三重。”说到这里,凤五满脸的不甘,恨声道:“要是我到了地杀机的第五重,那个神秘人定然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高庸涵知道,泛泛的安慰根本没有用,只是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揪出那个神秘人,为凤五报仇。 凤五仰天长啸,大声说道:“所以,我的诸般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 第二十一章 炼器 在凤五的殷切希望下,高庸涵的修行突飞猛进,尤其是灵胎,在每天五个楚兰红泪的填补下,终于顺利地凝成本体,连带着很快就突破了天杀机第一重。凤五早已见怪不怪,对于高庸涵灵胎的怪异、强悍,除了时常独自咂舌以外,心中却大感痛快。 这日一大早,高庸涵刚刚收功,将灵念从神与物游中收回,一睁眼就看见凤五皱着眉头坐在对面,不免有些好奇:“五哥,怎么了?” “高老弟,我要离开几天,你自己小心些。” “哦,你到哪里去?”高庸涵一听颇有些诧异。 凤五的表情突然有些扭捏,那张胖胖的虫脸,居然出现了一些尴尬的神色,令高庸涵既好笑,又好奇。 原来,计虫匀的那些卵已经孵化出一个多月了,可是凤五压根就不想理会那些幼小的虫人,只是将其交给外面的那些手下照看。七虫族虽然灵胎尽失,但是传统仍在,每有一批虫人诞生,在其开始长出触须之时,都会在一处祭坛,为这些新生的虫人举办一个仪式,而这个仪式,则非要这些虫人的母亲和其部落族长出席不可。 凤五现在顶着计虫匀的躯体,一方面是那些虫人的母亲,一方面是红丝蛰虫的族长,所以无论从那方面来讲,都应该前往设在最深一层,也就是焚天坑圣地阅昙洞的祭坛,主持仪式。凤五和七虫族之间,有着太多的争执,所以对七虫族非常反感,而且还一下子变身成为虫后,多了这么多的虫人后代,心里自然十分的恼火,所以一直对此事采取推托的态度。 但是外面的红丝蛰虫不知道这些情形,只是反复地恳求,凤五一口回绝之后,压根就不再理会,这件事一拖再拖,令那些虫人十分焦虑。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虫人,不得已向阅昙洞的七虫族长老会汇报了此事,引起了那些长老的重视。为此,长老会专门派了一个信使到夜痕洞,严辞要求凤五必须到阅昙洞,否则,将由一位长老亲自前来“相请”。 说得好听点叫“相请”,如果真的要惊动七虫族的长老,只怕到时候就会很麻烦了,所以凤五无奈之下只得答允,约定第二天去阅昙洞,而今天便是成行之日。 “五哥,你大概要去几天?” “我问了一下,整个仪式只需要三天时间,但是来回就要二十天,最快也得二十五天。如果那帮子长老,还要留我谈些什么的话,也许时间更长,不过最多三十天之内,我一定回来。” “我只担心,你对于七虫族的内部事务并不了解,如果出现意外就危险了。”高庸涵不无忧虑地说道。 “是啊!”凤五沉吟着,低声说道:“我惟有守着言多必失的宗旨,尽量低调,希望能过了这一关。如果三十天之内我还没有回来,你就赶紧离开焚天坑,至于追查那个神秘人的事情,也只有重重拜托了!” 跟着,凤五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一个沙漏,往地上一翻,说道:“沙漏中的沙子一旦漏完,就是期满之时。” 高庸涵郑重地点了点头,紧紧拉着凤五的手说道:“五哥,你一定可以平安回来,我也一定会查明真相!” 凤五十分洒脱地一笑,说道:“高老弟,我怎么说也是红丝蛰虫的族长,麻烦可能会有,危险嘛倒不至于,我这就去了。”跟着拿出一个玉柬,递到高庸涵手里,正色道:“你一定切记,一旦情势不妙,马上离开此地。我所知道的诸般修炼法门,都在这玉柬之内,聚象金元**也在其中,在没有修炼到天杀机第三重之前,万万不可和修真者动手,切切!” 高庸涵藏在卵房的一块岩石后面,目送着凤五在一群红丝蛰虫的簇拥下,顺着往下盘旋的石梁离开夜痕洞,往深处走去,终于隐在一片石壁之后。高庸涵知道,凤五临行前曾严命手下,不得踏入卵房半步,所以也不担心会被那些虫人现,当下坐在一块岩石上,考虑着凤五可能会遇到的麻烦。 由于对七虫族的情形了解的极少,所以实在无法判别出,凤五此行倒底是凶是吉,这么想着,目光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自他重塑躯体以来,每日都呆在那个石洞内勤加修炼,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踏出石洞,进入卵房。初次进来时,那些倒挂在洞顶的虫卵,已经全部孵化出来,只剩下一些空壳散落在地面。在一处角落中,最为醒目的,是那个褐甲蠕虫的硬壳,在被自己吸干了血肉之后,那个硬壳也被凤五扔在了卵房。 高庸涵走近前去,颇有些感慨地看了看那个硬壳,从破烂不堪的长袍上撕下一截布,将那个硬壳仔细擦拭了一番。将硬壳表面的尘土污垢去掉,入手处有些粗糙,但是却又一种异样的熟悉涌上心头,高庸涵知道这是血脉相连的缘故,良久才返回石洞内。 因为刚刚修炼完不久,闲来无事,高庸涵取出那枚玉柬,用灵识一番探察,才现里面的内容十分庞杂。除了玄元宗的诸多修真法门之外,尚有一些粗浅的炼丹法门,想来是从现那颗金丹之后,凤五有意收集的吧。另外,居然还有精铸鬼工的炼器法门,而且是最高深的炼甲秘术,令高庸涵大感意外。但是最令他感动的,还是玉柬最后记载的还魂术----凤羽族秘不外传的独门法术。 每个族、每个门派都有一些禁忌,违反这些禁忌的族人,其下场均非常的惨。比如说,凤羽族的禁忌,便是把族中的秘法泄漏给外人,一旦被现,除了与此事有关的外族之人,将被究意堂追杀直至挫骨扬灰以外,泄密的本族之人,其魂魄灵胎将被所有的族人吸食,以示惩戒。 高庸涵想了想,还魂术尽管算不得是顶尖的修真秘法,但也非同小可,即便是要修习的话,还是等到凤五平安回来以后再说。倒是那个炼甲秘术,很有些对自己的脾胃,于是用灵识,将这个法门从玉柬内剥离出来,细细体味。 炼甲秘术说穿了,就是用灵胎内的阳火,将材料炼制熔化,然后用阴火细加锻炼,护甲行将成型之际,由灵胎在其表面刻制一种特殊的符纹,并设法与之合而为一,便大功告成。 这种秘术炼制出的护甲,有诸多妙用,比起一般的护甲,甚至是天机门的重甲,都要好上很多,绝对是修真者才能拥有的护甲。平日不用时可藏于体内,意念一动,护甲便可自动显现,护住周身要害。在炼制过程中,还可根据个人喜好,随意打造出自己想要的样式。不过,这种秘术很难把握,尤其是灵胎内的阴、阳之火的交替运用,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将护甲材料报废;另一方面,越是难得的材料,则越难炼制。 这些问题对高庸涵来说,反而不是难题。因为原本穿在身上的迴纹犀甲,早已经残缺不堪,加上在重塑身体时,被体内阳火完全熔化,如今成了一砣废铁。既然炼甲秘术中没有对材料的专门论述,所以大可以拿外面的那个褐甲蠕虫的硬壳,掺杂在剩余的灵犀寒铁之中试一试。如果真能给自己弄一件战甲,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想到这里,高庸涵不禁有些迫不及待了。 按照玉柬中的记载,高庸涵布下一个简单的法阵,将灵犀寒铁和褐甲蠕虫的硬壳放在阵中央,盘膝坐在一旁,连续祭出几个手诀,口中默念咒语。阵法内的灵犀寒铁和硬壳,缓缓升到半空,高庸涵双手一扬,两道赤焰祭出,围绕着寒铁、硬壳上下翻飞。随着赤焰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刺眼,灵犀寒铁渐渐变得柔软,倒是那硬壳却丝毫没有变化,只是原本暗褐色的表面变成一片赤红,鲜艳欲滴。 灵犀寒铁终于完全熔化,宛如一团细小的珍珠,随着赤焰飞舞。此时,硬壳在赤焰的反复炼制下,也慢慢缩成一团,本来两丈多的长度缩短了至少一半。高庸涵不知道还要炼制多久,初次炼甲也不清楚火候,只是感觉体内的阳火隐隐有衰竭之势,顾不得那么多,双手一合,收了阳火,同时从鼻孔中喷出两道青气,朝阵中飘了过去。 这团阴火显得凝重无比,不像阳火那般轻盈盘旋,而是逐渐弥漫散开,将寒铁、硬壳层层包裹起来,反复的挤压揉动。这一下,情形刚好和刚才相反,那硬壳没几下便开始变形,接着碎裂成几片,继而在阴火的挤压下,终于承受不住,成了齑粉。而那块灵犀寒铁则显得十分从容,在阴火之中随意舒展,将硬壳的粉末完全吸收。 由于褐甲蠕虫的硬壳很大,所以两者融合之后,整体色泽仍旧以褐色为主,不过此时已经变成了红褐色,显得晶莹透亮,内中有银白色的犀纹流动,十分漂亮。 高庸涵看着阵中的变化,心中暗喜,觉得时机已到,当下手诀翻飞,阳火再度祭出,和阴火一道做最后的炼制。脑海中想象着战甲的模样,那块似铁非铁、似壳非壳的材料,按照他的想象不停地变化,一件绚丽的战甲终于成型。 到了最后一步,高庸涵大喝一声:“疾!”灵胎从紫府内窜出,合身将战甲抱在怀里,跟着一连窜的印记刻在战甲之上,战甲宛如活了一般,随即套在灵胎外面。灵胎也显得十分高兴,围着高庸涵转了好几圈,才回到紫府中去。 第二十一章 闯关 高庸涵长舒了一口气,意念一动,一件暗红色的战甲随即显现出来,战甲的样式略显古朴,但是十分霸气。 头盔如同一个缩小的虫头,威武之中带着些许狰狞,尤其是眉心处,一片形状象舌头的鳞甲延伸而下,直至鼻尖,隐隐有赤气不时喷涌而出。比起以前的迴纹犀甲,除了仍旧防护着前心、后背的要害,多了保护肩臂的“披膊”,及保护腰胯的“垂缘”。脚上也多了一双战靴,后侧有突起的甲片,如利刃般锋利。整个战甲,异彩流动,边缘处全是细密的甲片。 高庸涵心中一动,为了验证新的迴纹犀甲的性能,拿着敛眉剑,试着在战甲上轻轻划了一下,以敛眉剑的锋利,只留了一道细细的白印。跟着,高庸涵又重重朝战甲砍了一剑,这一剑中夹杂了几分灵胎之力,即便是以前的迴纹犀甲,在他已具修真实力的重击之下,只怕都很难承受,而眼下,也不过才出现了一条划痕。战甲内流动的犀纹似乎察觉到了这条划痕,迅聚集在划痕周围游走,很快地,战甲便完好如初了。 高庸涵欣喜若狂,轻轻地抚摸着身上的战甲,口中喃喃道:“以后,你就叫褐纹犀甲了!” 其实,以高庸涵目前的修为,和对炼甲秘术的理解、运用程度,原本是没有办法炼制成功的。只是,迴纹犀甲在先前早已被毁,里面的符篆也荡然无存,而灵犀寒铁尽管十分难得,但是被体内的阳火,在重塑躯体时无意中焚毁,才会很容易地随着他的意念炼化。而褐甲蠕虫的硬壳,原本就坚韧无比,若非得力于那颗内丹的功效,也不可能为己所用。 这里面的种种机缘,高庸涵一点都不清楚,但是能炼制出这么一件战甲,对于他的修为而言,还是有着极大的好处。 回到洞内,沙漏中的沙子已经去掉一大半,原来炼甲竟然用了将近二十天的时间,高庸涵颇有些诧异。又修炼了几天,相约的期限越来越近,高庸涵不再修炼,怕一旦入定耽误了大事,每天只思索各种法门的运用技巧。 终于,那个沙漏已经空了,也就是说三十天之期已到,而凤五却还没有回来! “五哥难道出事了?”高庸涵不由得心里一紧,转念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外面的虫人并无什么举动。 将沙漏仔细擦拭干净后,倒置在地上,看着缓缓流动的沙子,高庸涵想起了凤五临行前的那番话,微微一笑,大步朝洞外走去。 高庸涵并没有像凤五交代的那样,设法离开焚天坑,而是毅然决然地朝深处行进。经过这些日子的苦修,无论是反应、度都提升了不少,一路上很轻松地避开了红丝蛰虫的巡查。 焚天坑之大远远乎想象,连绵不断的山洞、石崖层层叠叠,说不尽的险峻,光是夜痕洞就走了大约三天。自褐纹犀甲炼制成功以来,不知是何缘故,高庸涵对于七虫族的吼叫声,也听懂了不少。所以在一处断崖边的岩石后,高庸涵隐去自己的踪迹,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弄明白此地的情形。 从这里的断崖再往下,就是褐甲蠕虫的领地了。由于两个部落间,近年来时常生冲突,所以红丝蛰虫部落专门将往下的石梁毁去,并在这里屯下重兵,以防止褐甲蠕虫部落的进犯。尤其是凤五假扮的计虫匀,前往阅昙洞之后,红丝蛰虫部落的长老、头目,挂念其安危,更是驻扎在此处,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以应付不测。 可是,石梁一断固然可以阻止褐甲蠕虫,可是凤五他们又怎么下去呢?可以想见,定然是有奥妙的。 高庸涵本就性情沉稳,也不急于一时,当下悄悄伏在山岩上一动不动,细细打量着红丝蛰虫的分布、举动,很快,高庸涵就现一处地方有些异样。 七虫族人大多灵胎已失,所以行为多有随意性,全靠一些数量很少的小头领约束。断崖旁的空地本来就不算太大,根本装不下这么多虫人,空地上密密麻麻挤着胖胖的虫人,显得十分杂乱。 在断崖一侧的石壁上,有许多悬空的山洞,里面不时冒出几个虫人,搬运着大小不一的岩石,往下一扔,看来是在开凿洞穴。想来,这些山洞便是红丝蛰虫寄居之所,而异样的,便是这些山洞的位置。 无论是否开凿完成,洞口恰好都在断崖平台之上,从乱哄哄的场面可以看出,这些不过是普通的洞穴。在这些山洞之下,有一块不大的岩石,表面光洁如镜,凝神细看,隐隐有雾气升腾。 这块岩石离断崖很远,足足有四十丈开外,原本也不怎么引人注目,只是在其上方的所有洞口中,那些虫人却从不将碎石抛下,而是转到一旁,在不会碰到岩石的地方,才将碎石扔下深渊。以七虫族的随意,这么做便可以肯定,那块岩石一定有些古怪。 高庸涵从怀里取出一颗楚兰红泪,轻轻放进嘴里,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块岩石。足足等了几个时辰,终于等来了变化。 先是平台上的红丝蛰虫一阵骚动,腾出一条通道,只见三个色泽鲜艳之极的虫人,一摇三晃走到断崖边,又过了片刻,那块岩石波纹流动,渐渐消失,背后显现出一个十分工整的洞口。两个体型彪悍的虫人,站在洞口,彷佛是动了什么法阵,一道淡淡的白光射出,将洞口与断崖连在一起,那三个貌似长老的虫人走上白光,跟着白光缓缓进入洞内。 高庸涵默默地观察着,他知道,洞内一定藏着一些秘密。又花了足足一天的时间,终于可以确定,前往墨石洞的通道,一定是藏在那洞内了。因为,除了这个山洞之外,整个山崖再无任何可以上下的地方。山崖一侧的深渊深不见底,四周都是如利刃般的岩石,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地方,更别说还有这么多的虫人守卫。而且山洞每日开启一次,那些虫人头目均是第一天进第二天出,每次都是三人,似乎是在轮换把守。 而且最为怪异的是,山崖方圆百丈之内似乎有一种禁制,足以限制法术的施展,至少从灵胎处传来的感觉,是有些凝重的。就是藏身的这块山岩,高庸涵在腾身潜伏时,也明显感觉到了些许的凝滞。如此一来,是不用想飞过去了,何况以现在的修为而言,离御风而行也还有不小的差距。 此时回头还不算晚,可是对情若父兄的凤五,高庸涵又哪里放心的下?所以,高庸涵准备趁那个山洞开启的时候,硬闯过去。 闯,当然得有筹划,否则直接硬冲过去,只怕光是这平台之上的虫人,就会把自己给淹了,更别说还有那么多虫人头目。高庸涵不会逞那种匹夫之勇,可是又实在没有什么办法。至于那些虫人,则似乎精力旺盛的很,一点也没有疲惫的意思,整日不停地喧嚣,混到山崖边也不太可能,怎么办呢? 第三天了,又有三名红丝蛰虫的头目,来到了山崖处,虫人让出了一条通道,高庸涵不再犹豫,一闪身从山岩上跃下,趁着虫人忙乱之际挤了进去。所幸这些虫人身躯都很大,借着这些遮掩,高庸涵挤到了离山崖边三十多丈的地方,此时,对面的山洞已然打开,那道白光也再度横跨山崖。 尽管高庸涵已经非常小心,还是被一个虫人觉,随着一声吼叫,山崖陡然安静下来,无数道敌视的目光,朝高庸涵藏身的地方看过来。 高庸涵心里暗叫不妙,意动之下,褐纹犀甲显现出来,护住全身,跟着抽出敛眉剑,脚下不敢有丝毫迟疑,全力朝山崖边冲去。 几张钳形厉嘴当头咬下,高庸涵此时的反应迅捷之极,身子一扭堪堪躲过,跟着又是几个厉爪迎面砍来,手中敛眉剑信手挥出,竟然将这几个厉爪全部砍断。 这一下电光火石一般,高庸涵又往前冲了四五丈。可是,七虫族的威名也绝不是空口而来,回过神的虫人,瞬间将前行的道路堵的死死的,无数张钳嘴、厉爪蓄势待。 高庸涵不管不顾,仗着灵巧的身手,一猫腰躲过高举的数对厉爪,朝缝隙中钻了进去。这看似莽撞的举动,其实是高庸涵早就想好的对策。虫人体型高大,转身时自然有些迟缓,而且褐纹犀甲连敛眉剑尚且不惧,又何惧这些钳嘴、厉爪? 这个策略无疑是正确的,这么一冲之下,除了褐纹犀甲不时被击中,传来几声刺耳的交鸣,倒是把虫人队形冲的零乱不堪。 眼看离山崖边不到十丈的距离,突然一股法力波动瞬间到了面前,高庸涵来不及多想,左手一挥,一道闪电击出。照高庸涵的估计,自己眼下修为大进,这一掌的威力,比起以前大了何止一倍,所以浑然不惧,依旧极力前冲。 “轰”的一声闷响,电光夹杂着一层猩红的雾气,四散荡开,高庸涵也被逼退数丈。 高庸涵强行稳住震动的灵胎,抬眼望去,只见那三名虫人头目,不知何时已经站到面前十丈处,在他们身后,上百个虫人已经重新集结,竟然排出了一道密不透风的虫墙。 虫墙把山崖团团围住,高庸涵已经看不到后面那块岩石,但是也已经明白,那道白光法阵想必已经关闭。高庸涵并不想和这些虫人过多纠缠,可是除了这条路以外,再无其他通道,难道要进焚天坑深处,只能从这里跳下去不成? 第二十三章 连败 可是,此时不容高庸涵多想,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了。奇怪的是,那三名红丝蛰虫的头目,似乎在面对高庸涵时有些犹豫,其中一个朝高庸涵“呱呱呱”地,连续叫了好几声,神情很是怪异。 高庸涵虽说对虫人的吼叫多少有些了解,但是这几声叫的又快又急,高庸涵只能大致猜测,似乎是问自己是谁,到这里干什么之类的问题。 既然愿意谈,当然是好事,况且高庸涵本来就不想生事,也不管对方听得懂听不懂,用厚土界通行语言大声说道:“我是玄元宗第三代弟子,特来焚天坑,有要事拜见七虫族长老会,还望贵部通融。” 那三个头目似乎听懂了高庸涵的话,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个不知为何,突然高声吼叫了几声,目光不时扫过高庸涵。 高庸涵表面上镇定自如,暗中却全神戒备,静静等待他们的商量结果。正自想着借道有望,可是事与愿违,站在最左侧的那个虫人头目,突然出手攻向自己。这名虫人尽管身躯肥胖,动作却是十分迅捷,当头就是一爪,这一爪凌厉之极,竟然出了破空之声。 高庸涵自跟随凤五修行以来,一直想试试自己倒底有何长进,所以不避不让,敛眉剑一抬和那虫人力拼了一记。 “噗”的一声闷响,敛眉剑如击败革,只在那虫人的历爪上割出一道划痕,高庸涵手臂也被震得有些麻,不禁暗暗吃惊:“这虫人果然厉害,竟然不惧敛眉剑的锋利,不愧是这帮虫人的头目。” 高庸涵却不知,那虫人心中比起他来更加惊惧,此人能成为红丝蛰虫的头虫之一,绝非偶然,的确是身怀绝技。 七虫族中,绝大多数族人出生时便灵胎尽失,所以族内的修真者越来越少,令人大感忧虑。于是,在被困焚天坑之后不久,族内残存的修真者便聚集在一起,想尽办法来延续本族的香火。其中一个辈分很高的修真者,原本就是长老会的成员之一,仿照以前蜃沙界的成例,连同这些残存的修真者共同创建了长老会。这些修真者在各自的部族中,都有极高的威望,所以相约成俗,每逢一批族人诞生,待其长出触须之时,便须送到阅昙洞举办一个仪式,一方面是祈福,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挑选资质好、多少保留了一丝灵胎的子弟,教其修真法门。 与高庸涵交手的这名虫人头目,便是在仪式中被挑选出来,能被挑选出来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要知道,每次参加仪式的七虫族幼虫,数量多达数万,近年来更是突破了三十万之数,所以挑选之严格,可谓是万中选一。七虫族的修真法门和所有的门派都不一样,他们既不是以武入道,也不是修行悟道,而是靠着不断强化躯体,强化灵胎来修行。这个虫人天生便与众不同,虽然身躯庞大却身轻如燕,尤其是一对历爪坚韧无比,被誉为红丝蛰虫部落百年来,最具天赋的一位。 此人自修行有成以来,一直十分自负,自认为除了族长和三位大长老以外,在部族内便无对手。在他想来,这一爪下来,不说把高庸涵劈成两半,至少也能重创来敌。哪知力拼之下,高庸涵不但无事,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对历爪却反被弹开,虽然外表只是一道划痕,但是内里却隐隐作痛。当下不敢大意,一触即走,并不与高庸涵硬拼,而是仗着身法不住游斗。 高庸涵幼年时在天机门学艺,由于灵胎太过古怪,他师父权思真人思之再三,慎重之下没有教他太多的修真之术,而是令他研习武技。所以面对那虫人的疾攻,高庸涵以快打快,见招拆招。 两人越斗越快,只见两条人影急翻飞,渐渐地合成一团光影,激起的尘土越来越大,地上的石块也逐渐被卷了起来。周围的虫人不再喧闹,静静地看着场中。 两人斗了大半个时辰,高庸涵体内灵胎流转愈娴熟,有这么一个修为相当的对手,陪着自己熟悉灵胎的种种妙用,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兴之所至,不由得一声长啸,啸声如鹤唳一般,清扬高亢,而且越来越响亮,在山谷中回荡。 这边高庸涵越打越顺,灵胎的浑厚逐渐体现出来,体内灵力越充沛,身法更加迅捷,如羚羊挂角,几近无迹可寻。那边那个虫人头目,却是苦不堪言,因为七虫族灵胎的先天不足,使得灵力难以为继,身形已经略显凝滞,渐渐跟不上高庸涵的度了。 幸好,高庸涵原本就比较同情七虫族的遭遇,先前与七虫族人的拼杀,也都是不得以而为之,加上有借道而行的想法,所以并没有下杀手,只是借这个虫人来印证对灵胎的感悟,更显从容。 旁边观战的两个虫人头目,瞧出同伴已然支撑不住,其中花纹最为艳丽的那个虫人张口吐出几句话,场中的这名虫人全力一击,趁着高庸涵避让之际退了回去。高庸涵已经看出来了,似乎这三个虫人头目并没有什么恶意,也就此罢手。 三人耳语了几句,当中看上去最为强壮的一个头目走到高庸涵面前,说了一句类似“讨教”之类的话,跟着朝旁边那群虫人吼了几声。只见那群虫人显得十分慌乱,四下散开。接着,此人走到山崖边,挑了一根粗大的石笋,一对历爪牢牢将其抱住,一力把这根石笋生生拔了下来,舞动了几下点了点头,走回到高庸涵面前,指着敛眉剑摇摇头,意思太过短小。 高庸涵笑了笑,然后四处张望了一下,提着敛眉剑走到初时藏身的那块山岩下,像切豆腐似的切了一个大如桌面的石墩,然后把剑装回腰间,提着石墩也挥舞了几下,返回场中。 那个虫人咧嘴一笑,颌下的几根触须一阵乱颤,笑毕神色一整,抱着石笋当头砸下。 高庸涵体内灵胎生出一股巨力,双眉一抬,胸中涌起睥睨天下的豪迈,不躲不闪,举起石墩迎了上去。一声巨响碎石飞溅,漫天的尘土中,两人均是后退了数步。 那个虫人是红丝蛰虫部落中有名的力士,一根石笋全力舞动之下,即便是族内的修真者都得避其锋芒。在与褐甲蠕虫部落的争斗中,无人敢与之硬撼,高庸涵的这一记硬拼,令他大感痛快,嘴里大声呼喊,一根石笋舞的飞快,朝高庸涵攻来。 那个虫人只是仗着力大,本身武技却是一般,高庸涵因此得以对灵胎的力量,有了一个十分难得的体认机会。随着连续不断地撞击,高庸涵逐渐掌握了这股力量的运用诀窍,所以应付起来渐显自如。 围观的那些虫人,早已被两人散出的那种气势所震服,随着每次的巨大撞击,不由自主地出一声惊呼。这时,高庸涵不再象开始时那样,每次力拼之后,倒退的距离越来越短,终于站定,寸步不退。那个虫人不禁心中有些焦躁,石笋抡起来的幅度越来越大,就见一个肥胖的身影拿着一根石笋,不住地举起、砸下,高庸涵则像一颗钉子一样,牢牢订在原地。 连续的巨大撞击之下,那根石笋终于支撑不住,在一声巨响当中猛然断裂开来,朝一旁围观的虫人砸去。这截断裂的石笋足足有三丈长,重逾千斤,只要砸实了,饶是红丝蛰虫皮粗肉厚,只怕也会被砸成肉酱。那些虫人惊呼连连,四散奔逃,一阵大乱。 眼见那截石笋就要落下,突然一道红光击来,将石笋击的粉碎。飞溅的石块打的那些虫人“唧唧”乱叫,拼命朝石壁上的山洞跑去,周围没被波及到的虫人也给吓坏了,一下子全部退出了平台,只剩下那些守在山崖前的虫人,尽管有些害怕,却尚能保持虫墙的队形。 此时,这个强壮的虫人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手中断裂的石笋,摇摇头,将石笋一把扔到山崖下,朝高庸涵叽里呱啦叫了几声,像又是夸赞高庸涵了得,又像是为自己做了一些辩解,脸上既是佩服,又带着一丝不甘,退回到虫墙前。 出手击碎石笋的,正是那个花纹最为艳丽的虫人,缓步走到高庸涵面前,深施一礼,生涩地吐出几个字:“我是七虫族红丝蛰虫部落长老计穹,阁下身为玄元宗道友,修为很高,我很是佩服!” 计穹的通行语说的很别扭,高庸涵连蒙带猜,倒也明白了个大致,当下也还了一礼:“我有要事拜见贵族长老,还望计长老能通融一下,放我过去。” “玄元道尊将我们困在这天坑内,至今已有五百余年,今天阁下前来,倒底是什么事情?”计穹的语气显得十分冷淡,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高庸涵本意只是为了凤五的安危,才不得以要闯焚天坑,哪里和玄元宗有关系?所以只得敷衍道:“此事事关重大,要见了贵族族长、长老才可言明,还望计先生见谅!” 计穹对于高庸涵的用意却意会错了,本来,焚天坑内的七虫族已经呈分裂之势,此时玄元宗弟子突然到访,而且声称有“要事”商谈,只怕会给七虫族带来什么变化。而且,高庸涵身上的战甲古怪得很,看上去和褐甲蠕虫部落似乎大有渊源,所以于公于私,都得弄清楚高庸涵的来意,这就更加不能草率了。 “有什么大事不能明言的?没弄明白阁下来意之前,只怕还要委屈你几天了。”计穹冷哼一声,话中流露出一丝威胁:“阁下虽然是修真高手,可是要想硬闯我这夜痕洞,只怕还没那么容易吧!” 第二十四章 斗法 高庸涵哪里会想到,就是因为他的这件褐纹犀甲,引来了计穹的猜忌,还试图再解释几句时,计穹接着冷冷说道:“你要是不肯说,那就别怪我得罪了,就由我来领教一下玄元宗的玄妙法术吧!” 计穹身为红丝蛰虫部落的长老,无论是心智、见识,还是修真的见解、实力,都是族中翘楚。他从刚才的两场比斗中,对于高庸涵的武技已经有了很深刻的认识,自顾近战下绝非对手,所以特意点明,领教的是玄元宗的法术。 自古以来,除了那些传说中的神仙,近千年以来,也就玄元、重始二位道尊是魔武双修。除此之外,还没有听说哪个修真者,可以将武技、法术修炼的同样出色。 所谓双修,不是不能,而是太难。修真之路深奥无比,兼且十分的艰难,许多修真者终其一生也难以修成大道,甚至连引天劫的境界都很难达到。能将一种法门修炼成功都如此的艰难,更何况是双修?很多才智过人的修真者,也不敢轻言双修,即便要修习其他法门作为辅助,也得仔细思量、斟酌再三。 正是念及于此,计穹才决定用法术击败高庸涵,将其留下。在他想来,高庸涵年级不大,武技却如此高,能连败族中两位高手,那么对于法术定然是不甚精通了。不过计穹还是十分谨慎,反手捏了一个法诀,一道淡淡的红光朝高庸涵击出。 高庸涵对于法术的运用法门,真正会的还的确不多,加上后来凤五教会的聚象金元**,算起来不过只有三五种。除了从天机门学来的两个入门法门之外,由于灵胎上的限制,也只是在后来,从别的修真者那里独自领悟出来的一个法术,便是自称作“垂弦”的闪电术。 高庸涵谨守凤五的叮嘱,不敢轻易使用聚象金元**,垂弦术早已运用的出神入化,一抬手一道闪电劈中红光,将红光击散。 计穹“咦”了一声,显然是对高庸涵的法力有些吃惊。他的这道红光大有来历,其实是族中久负盛名的一种法术,唤作万霞流光,据传源自上古时期。这种法术,本是汲取太阳的纯阳之气,经灵胎炼化后转为自身阳火,修到极致便可凝出三昧真火,厉害之极。可是自从被困焚天坑以来,由于镇天罗的缘故,无法吸收到太阳中的纯阳之气,万霞流光**的威力也就大减,幸亏阅昙洞的深处,有一种地火熔浆,勉强可以提供修行用的阳气。这股地火的阳气,虽然远远谈不上精纯,但是却胜在毒辣,所以如今的万霞流光施展出来,没有了以前那种流光异彩的绚烂,却多了一份焦躁毒辣。 经过刚才这一下试探,计穹对高庸涵的法力已经了然于胸,虽然其修为出了自己的预计,但是离自己还差了许多,当下心头大定,说道:“小心了,第二招!”语气中流露出那种高高在上,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负。 说完,计穹历爪翻飞,叠出几个法诀,跟着一合,一道红光击向身前地面。红光一触地面,化作一条火蛇,扭动着身躯朝高庸涵游去,一路上不断将碎石吸进体内,身躯也逐渐变得粗大起来。游到三丈远时,一股赤红的岩浆喷了出来,跟着肋下生出一对火翅,双翅一拍朝高庸涵急袭而来。 高庸涵眼见火蛇来势凶猛,不敢怠慢,双手一搓,竟然拉出一道电弧,灵胎极运转之下,电弧越来越粗变成一个电团,跟着往外一推,迎头撞向火蛇。 一股灼热的气流猛然炸开,那条火蛇化作无数火星溅落四周,而电团则砸到地面,形成一个大坑。 计穹原本只是想让高庸涵吃点苦头,再用火蛇将其拿下,没想到高庸涵如此强悍,竟然将自己的法术破去。恼羞之下,整个身体猛然间膨胀,身形大了一倍有余,跟着从嘴里传出一阵咒语,整个人腾到空中,一张嘴一道耀眼的红光喷涌而出。 这道红光宛如鲜活的生命一般,一离开计穹便化作一条火蟒,深深一吸,将周围大小不一的岩石全部吸入嘴中,吸力之强甚至连一些倒悬的石笋都微微晃动。火蟒身形暴增,在山崖间来回游走,凡是经过的地方都燃起火焰。一层层的火焰环绕,把高庸涵包裹在中间。 高庸涵刚才那一下,已经将“垂弦”挥到极致,看到火蟒这般声势,知道这一下必然非同小可,自忖垂弦术定然挡不住。当机立断,灵胎内阴阳之火尽数运转,一连窜手诀快如闪电般祭出,全身精光大盛,褐纹犀甲也随之变得通红,鲜艳欲滴,眉间的鳞甲也开始伸缩游离。 眼见那条火蟒越来越近,跟着一顿,高高冲到半空,然后重重朝高庸涵当头压下。高庸涵大喝一声:“天杀机,移星易宿!”聚象金元**终于出手,只见一道夺目的金光冲天而起。 聚象金元**不愧是玄元宗绝学,高庸涵不过才修炼到天杀机的第二重,便已经威猛绝伦。尤其是在毫无保留的全力一击之下,金光似乎凝聚了天地之威,硬生生抵住火蟒,火蟒似乎知道金光的厉害,甫一接触便承受不住,往一旁避让。金光不依不饶,尾随而至,所过之处山石不断爆裂,倒悬的石笋接连断裂,砸在山崖上,出“隆隆”轰鸣,不过片刻功夫,山崖被毁的面目全非。 计穹大怒,几个手诀拍到火蟒头上,火蟒精神一振,回头张嘴喷出一股烈焰,跟着将金光紧紧缠住。高庸涵见状不妙,连连催动灵胎,可是这聚象金元**极其耗费灵力,灵胎渐呈不支,一咬牙,拼尽最后的灵力,一口元气喷到金光上。金光陡然变得更加明亮刺眼,火蟒一声哀鸣,浑身出现多个裂纹,被金光逐一刺穿,就像一个长满金刺的火刺猬,金光猛地一收,接着极爆裂,火蟒瞬间被炸得粉碎。法力波及之下,排成虫墙的那些虫人,一个个被震得东倒西歪,有几个虫人直接被击落山崖,凄厉的惨叫远远回荡。 这火蟒,其实是计穹以地火熔浆中的火螈驯化而成,苦炼多年才炼成的一样法宝,如今被高庸涵毁去心痛之极,而且这条火蟒与他心意相通,火蟒之死也令他灵胎受到不小的损害。当下不再顾及什么后果,“嗷”的一声,吐出一颗赤红的内丹,便准备拼命,要将高庸涵毙在此地。 高庸涵总算知道凤五当日的告诫了,这聚象金元**威力巨大,却难以把控,一旦使出便无法回头。而且还有一点,就是极度耗费灵力,以高庸涵灵胎的浑厚,此时都已经疲惫之极,不要说再施展一次聚象金元**,就是垂弦术都无力出,甚至连褐纹犀甲也黯淡了不少。眼见计穹吐出内丹,高庸涵深吸一口气,抽出敛眉剑,剑尖遥指计穹,夷然不惧。 眼见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就在计穹刚刚吐出内丹不久,就听见远远传来一声吼叫:“住手!” 只见山崖对面的那个山洞再次打开,一个虫人沿着白光索道走了过来。这个虫人十分年迈,可是眉宇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从容、大度,周围的虫人一见此人,纷纷躬身行礼。计穹不敢造次,连忙收回内丹,和另外两名头领也肃然而立,待那个虫人一踏上山崖,便急忙迎上前去,神色十分恭敬。 “此人气度非凡令人心折,没想到七虫族中居然有这等人物!”高庸涵对来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极大的好感,于是将敛眉剑收起,肃手而立,以示尊敬。 那个虫人在计穹的搀扶下,缓缓走到高庸涵面前,微微颌,略微有些沙哑的嗓音低沉有力,开口说道:“老夫是红丝蛰虫部族的祭司虫龄,阁下远道而来,招呼不周还望见谅!” 高庸涵嘴里连声谦让:“不敢,不敢!也怪我冒昧,引出这么大误会,请老丈原谅!” “不知者不罪!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此事就不用多言了。”虫龄虽然年迈,却自有一股气势,大手一挥,将双方的过节暂且放到一边,跟着回头冲计穹说道:“既然这位道友是玄元宗弟子,我们当以礼相待才是。” 计穹不敢分辨,低头不断应承:“是,是!” 虫龄侧身闪出一个空当,一伸手对高庸涵说道:“请阁下到铁瓮洞府一叙!” 高庸涵从计穹等人的态度便已看出,这个虫龄的老者,想必在红丝蛰虫部落中享有极高的威望。心思一转,说不得借道寻找凤五一事,还得借助虫龄,所以恭恭敬敬地说道:“在下是晚辈,岂敢逾礼?老丈先请!” 虫龄不再客气,转身朝山崖边走去。 到了崖边,早有两个虫人将白光索道打开,高庸涵紧跟在虫龄身后。从白光索道上往下望去,才真正体会到焚天坑的“天坑”两字,果然是名不虚传。 从深渊下飘散出的黑色雾气,将整个深渊掩藏起来,偶尔闪现的点点火光冲开黑雾,露出零星狰狞的山崖。深渊沿着山崖向远处蔓延,无边无际,远远望去黑雾翻腾,说不出的诡异,时不时传来几声沉闷的嚎叫,愈显得阴森可怖。 “看来,这才是真正的焚天坑,而红丝蛰虫居住的夜痕洞,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高庸涵看着越来越近,尚残存着法力波动的洞口,不禁想到:“虫龄口中的铁瓮洞府,又该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 第二十五章 惨剧 高庸涵原本以为,既然焚天坑这么大,铁瓮洞府内想来也不会太小,哪知一进去才知道大不然。这个洞小的可怜,一下子挤进四个虫人,顿时显得十分局促,幸亏自己身形比起红丝蛰虫来,要纤细得多。不过最令他意外的是,这个山洞果然不愧是“铁瓮”,竟然是个死洞,除了进来的这个洞口,再无任何出路,心中大失所望。 虫龄却毫不在意高庸涵紧锁的眉头,席地而坐,指了指身边,示意高庸涵坐下。待高庸涵坐定后,虫龄缓声问道:“还未请教,阁下如何称呼?” “晚辈姓高,双名庸涵,是玄元宗第三代弟子。” “哦,这么说来,高先生的辈分比我还要高出一辈,虫龄失礼了!”对于高庸涵的身份,虫龄从刚才与计穹的斗法中,早已看明,聚象金元**非玄元宗嫡传弟子不能修行,只是没想到高庸涵的身份竟然如此尊贵。 “言重,言重!”高庸涵略觉尴尬,不便说明自己刚刚成为玄元宗弟子,转口说道:“在下进焚天坑,实是有要事拜访贵族族长,因为不认识路,才误闯此地,还望老丈能指点一二。” 虫龄并不回答,而是问了一个和计穹一样的问题:“高先生能否言明是何要事?我虽是红丝蛰虫部族的祭司,但是在族中也算是略有薄名,如果此事是跟我七虫族有关,便说与我也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而且在座的,都是我族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修真者,都是明白轻重缓急的人,想来不会坏了先生的大事。” 这番话说的在情在理,由不得高庸涵不做解答,可是担心凤五安危的话又怎么可能说得出口?高庸涵没想到当初的随口一句话,竟然引起了虫龄等人如此关注,心下不禁有些失悔。 虫龄见高庸涵不答,以为别有苦衷,于是想了想,恳切地说道:“高先生,想来你并不清楚焚天坑的情形,我便为你做个介绍。当年,我还是幼童之时----” 玄明盛世初年,玄元道尊怜惜七虫族的遭遇,特意将七虫族安置在焚天坑。那时,有一些七虫族的修真者,难以接受如此恶劣的环境,和这种不公待遇,不顾玄元道尊的苦心,愤而反抗,终于激起了玄元宗的强行打压,七虫族本就不多的修真者更是调零殆尽。 那时的虫龄刚出生不久,对于被赶到焚天坑时的情景记忆犹新,说起那段惨痛的往事,不禁老泪纵横,涕流满面。计穹等人听来,也是神情哀痛,不住叹息,高庸涵心下一片惨然。 七虫族迁到焚天坑内不久,其中一个名叫银牙厉虫的部族,实力最为强悍,在其部族修真者厉绝的带领下,趁着禁制初设尚不稳定之机,强行打通一条出路,逃了出去。结果被玄元宗得知,焚天坑从此便多了一层禁制,玄元道尊亲手炼制的法器镇天罗。 “从那以后,焚天坑中便再也无人能够出去,我们也就断了这个念头。”虫龄的语气渐归于平静,但是却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奈。 高庸涵听到这里,不禁对七虫族的遭遇大生同情。 虫龄继续说道:“我们在这里定居下来,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倒也勉强能生存下去。只是,唉!”这一声长叹,其中包含了多少的无奈和沧桑! 原来,七虫族迁到焚天坑内的部族,总共有三支,分别是:红丝蛰虫部族、褐甲蠕虫部族和银牙厉虫部族。银牙厉虫部族的大部分人都逃了出去,所以焚天坑内实际上是以其他两个部族为主,经过了三百余年的繁衍生息,人数越来越多,从最初的三四百万人,一下子激增到数千万之众,人口的暴涨引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焚天坑地方很大,就算现有的人数再翻一倍,也绰绰有余,但是这么多人的吃喝却成了大问题。当年玄元道尊在迁徙七虫族之前,专门到焚天坑探察过一番,考虑到七虫族的繁衍度太快,特意在一处洞内种植了一种苔藓,并且在地下放置了一件法器,用来提供苔藓生长所需的灵气,此洞被七虫族人称为碧笼洞。 这个打算可谓是用心良苦,可是玄元道尊还是算错了一件事,低估了七虫族的繁衍度。而且更令人不安的是,部分褐甲蠕虫不知为何生了异变,除了性情变得暴躁之外,体型也生了极大的变化,尤其是食量倍增。几方面因素加起来,作为唯一食物来源的苔藓,就有些跟不上了。由于碧笼洞恰好在阅昙洞附近,有鉴于情况的危急,阅昙洞长老会,毅然将碧笼洞收于掌握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出现了大规模的混乱。 为了食物,一向和睦的三个部族之间,从最初的争吵逐渐演变为争执,最终爆激烈冲突。银牙厉虫部族虽然人数相对要少得多,但是胜在族内修真的人数众多,加上多年来一直负责守护作为祭祀、修行圣地的阅昙洞,而且有长老会的支持,勉强还能置身事外。而褐甲蠕虫和红丝蛰虫两个部族,在起初的争斗中,尚能顾念同宗旧情,出手时多少还留有一些余地。 后来,那些变异的褐甲蠕虫加入进来,凭着嗜血的性情,强悍的身躯,使得争斗一下子变的极其惨烈,将两族中人全部给卷了进来,甚至连银牙厉虫部族也被波及。红丝蛰虫部族最终战败,被赶到了远离碧笼洞的天坑上层。 虽然只打了不过区区一个月的时间,但是双方死伤惨重,尤其是红丝蛰虫部族,十成中去了四成,人口从三千多万锐减到不足两千万。褐甲蠕虫稍微要好一些,但也损失了将近三成的人口。但是这次大战的结果却出奇的好,由于死去的族人很多,食物倒不像战前那么紧缺了。既然苔藓够吃,这场大战也就自然而然地结束了,七虫族重新归于平静。为了以后不至于再出现这种手足相残的惨剧,在长老会的召集下,三个部族的族长坐在一起,几番争吵终于达成了协议。由长老会负责协调食物的分配,并由银牙厉虫部族,负责在每年的年初和年中,将食物按相应的比例,派到夜痕洞和墨石洞。 但是才过了短短二三十年,从阅昙洞送来的食物越来越少,食物的矛盾再次激化,于是再度爆战争。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成了红丝蛰虫从上往下攻,褐甲蠕虫则死守着前往碧笼洞的石梁。在阅昙洞长老会的默许下,双方又打了一个多月,重演了第一次的惨剧。然后就是如同宿命一般的轮回,周而复始,渐渐形成了一种惯例。随着褐甲蠕虫部族的壮大,渐渐开始主动攻击红丝蛰虫部族,通过屠杀对手,来减轻自身的压力。长老会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只得狠下心不予理会,任由族人每隔二三十年就厮杀一场。 虫龄眼睁睁看着族人一批批倒下,内心中悲凉之极,终于,他看到了一丝转机。三年前,镇天罗似乎出现异常,禁制松动,从长老会传来的消息令人惊喜交加,那种变异的褐甲蠕虫竟然打通了一条通道,直通地面,七虫族被困四百多年后终于冲出天坑,踏到大地之上。可惜,虽然到了地面,还是无法突破镇天罗的法力禁制,依旧被困在焚天坑的范围之内,不过这终究还是给了虫龄极大的鼓舞。 现今,离上次战乱已有二十多年,宿命般的轮回日益临近,虫龄对此十分担心。幸亏上次战乱之后,为了应付来自褐甲蠕虫部族越来越大的压力,虫龄和计虫匀商议之后,在夜痕洞与下层通路的最险要处,凿断石梁,挖掉了作为石梁支撑的数根巨大石柱,并依山修建了一座关隘,同时开凿了许多石洞用来藏兵。最重要的是,虫龄凭借渊博的修真学识,利用族中传下来的一件法器,在关隘处布下一座廊辇阻武阵,以此阻止褐甲蠕虫中的修真者飞上山崖。 说到这里,虫龄总算是把七虫族四五百年来的情况,大致介绍了一番,之所以向一个异族之人说这些,究其原因,还是为了族人的生存大计。虫龄在确认高庸涵的身份以后,立刻生出了一个想法,他希望高庸涵能了解焚天坑内的惨况,就算不能当场解决,至少也能把话带回玄元宗。尽管不知道玄元道尊早已飞升,玄元宗也已没落,但是虫龄坚信,以玄元道尊的慈悲,不会对七虫族置之不理的。 高庸涵听完以后,对于七虫族有了相当的认识,焚天坑内不断上演的悲剧,激起了他责无旁贷的侠义之心。当下仔细想了想,决定尽自己的力量来帮助七虫族,要想做到这一点,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凤五,以了解玄元宗对于焚天坑的态度,想来玄元道尊应该对七虫族还有后续的安排。 想通了这一节,高庸涵有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于是很郑重地对虫龄说道:“老丈,我此次前来就是要了解焚天坑的状况,然后回禀我师傅。可是如今才知道,七虫族的遭遇竟是如此的悲惨,你放心,我虽然修为不高,却也愿意尽一点微薄之力。”这番话的内容虽说是编造的,但这份心意却是真的,高庸涵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听到高庸涵的这番表白,虫龄大喜:“如此一来,我七虫族有望了,高先生,请受我一拜!”说完,起身深深施了一礼。 高庸涵连忙回礼,心中却清晰地感觉到这其中的分量,颇有不胜负荷之感,连声道:“老丈不必多礼,我自当尽力不在话下!但是此事难度极大,要回禀师门,可能需要很长的时日,而且我心中并无太大把握,如若不成,还请老丈见谅!” 虫龄一听不但没有丝毫的失落,反而很欣赏高庸涵的慎重。如果高庸涵大拍胸脯大包大揽,反而给人轻浮不可靠的感觉,而越是这种谨慎的态度,越能说明他是认真对待此事。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七虫族的现状和玄元宗有莫大的关系,现在有玄元宗弟子愿意出面,自然是再好不过,所以虫龄对高庸涵愈的客气了。 虫龄的恭敬令高庸涵颇有些不自在,同时又记挂着凤五,当下很率直地对虫龄说道:“老丈,我急于拜会贵族长老会,不知能否为我派一向导?” 第二十六章 释怀 对于高庸涵的这个要求,虫龄出奇地皱起了眉头,就连计穹等人都微微变色。 高庸涵不免有些奇怪,转念一想就明了了,如今大战在即,想必红丝蛰虫与褐甲蠕虫之间,已经是剑拔弩张一触即的态势。要他们给自己派一个向导,的确很危险,设身处地这么一想,高庸涵有些歉疚地说道:“老丈,如果不方便的话,就不用派向导了,只需给我指点一条路径就足矣。” 其实倒是高庸涵误会了,虫龄固然担心向导的安危,但是更怕贸然出现在墨石洞的红丝蛰虫,引褐甲蠕虫部族的误解,提前引爆两部族之间的战乱。尤其是身为红丝蛰虫族长的计虫匀身在阅昙洞,更加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战乱一起,只怕计虫匀就会被困在阅昙洞,而大战一起,怎能没有族长坐镇? 但是虫龄对高庸涵有着莫大的信心,直觉地认为,七虫族的命运与面前这个年轻人息息相关,凝眉想了想,毅然对计穹等三人说道:“你们三个陪高先生走一趟,路过墨石洞时一定要多加小心,尽量不要暴露行踪,不可恋战,一定要护好高先生的安全!” “是!” 既然虫龄做出了安排,高庸涵也不推辞,有他们三个带路,比起自己一个人瞎闯总要好很多。况且计穹三人修为不低,遇到什么事情,大家也能有个照应,于是欣然向虫龄道谢。 虫龄摆摆手,张嘴吐出一个火红的丹丸,递到高庸涵面前:“这是我的信物,你拿好,非到生死关头不要轻易捏碎,切记!” 计穹一见虫龄吐出丹丸,顿时紧张起来,再听了这句话失声喊道:“师祖,这是你本命元丹,万万不可送人啊!” 高庸涵一听大惊,不敢再接,极力推辞。 虫龄叹了口气,淡淡说道:“我曾给自己算了一卦,房星黯淡大限将至,恐怕不久之后就会回归圣境,所以不如把本命元丹拿出来,只要高先生能消除我族中祸乱,便送与他又有何妨?” 计穹三人听闻后,悲伤不已,但是知道这位族中辈分最老,也最为族人推崇的老人,向来没有失算的时候,而且他的决定一向无人敢不遵从,是以不敢再多说,只是低声哭泣。 高庸涵心中大受感动,这位红丝蛰虫的老者和叶帆一样,心怀族人,都是了不起的大英雄,所以无论如何不愿接受这颗元丹:“您老放心,只要高某人能平安离开焚天坑,定然竭尽全力办好此事!至于这颗元丹,您老还是先留着,兴许在您有生之年,就能看到大乱平息。” 几番推辞,虫龄终于收回元丹,又反复叮咛,直到交代完所有事情后,才开始施法开启通道。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铜铃,“恍啷啷”一阵摇动,跟着吐出一窜晦涩难懂的咒语,只见最靠里的石壁渐渐裂开,片刻之后现出一个洞口,盘旋而下。 高庸涵等四人向虫龄告辞后,鱼贯而入,顺着通道朝墨石洞走去。虫龄看着四人身影越行越远,心中默默为其祈祷:“七虫大帝保佑,愿你们能顺利到达阅昙洞,和族长一道平安归来!” 转过山崖,高庸涵看到计穹三人情绪颇为低落,知道他们还对刚才虫龄的那番话无法释怀,于是张口问道:“计先生,请问一下,这两位不知怎么称呼?” 计穹答道:“高先生不必客气,直接唤我计穹便可。”跟着指着那个体形较为纤细的虫人说道:“这位是我的兄弟,计熬。”又指着那个天生神力的虫人说道:“这位是我们红丝蛰虫部族里的大力士,虫八。” 这个虫八显然是个直性子,憨憨一笑,不住摇头道:“二哥别这么说,这个高先生的力气不比我小,大力士这个名头,我是不敢再说了。” 而那个计熬则仍然无法释怀,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八弟不用如此谦虚,你们打了个平手,你只不过是兵器不顺手而已。” 高庸涵知道,刚才那一番剧斗,自己连胜三场,计熬显然很不服气,对于计熬的话也不往心里去,口中连声说道:“是是是,计熬兄说的是,是我兵器上占了便宜,单论力气,我自愧不如。”接着又略带歉意地说道:“其实单按修为的精纯来说,我还差的很多,纯粹是仗着灵胎上的便宜,才能与三位有一拼之力。” 本来,计穹对于高庸涵也不甚服气,但是他毕竟是红丝蛰虫部族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这点过节还不至于耿耿于怀,听到高庸涵这么一说,心里大为受用。 因为,七虫族自遭逢天变之后,似乎遭到天谴一般,灵胎越来越弱,甚至到了现在,出生的那些幼虫之中,能具备那么一点点灵胎的,都可谓是凤毛麟角。这也导致了七虫族修真者,一代不如一代的尴尬局面。 真正说来,以他们三人的资质,如果在灵胎上能达到高庸涵的一半,修为定然比现在要高出很多,所以对高庸涵的坦率大为满意,语气上也客气了很多:“高先生客气了,你如此年轻便有这般修为,前途未可限量。我这六弟过于自负,可他就这种脾气,日子长了你就会知道,他这个人其实很好说话的。” “是是是!”高庸涵觉得,现在已经和红丝蛰虫部族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一方面是因为凤五已然化身为计虫匀,想必还要呆在焚天坑相当长一段时间;另外,虫龄的举动令他十分感动,所以对于红丝蛰虫生出了许多好感,自然也要与计穹等人搞好关系,当下笑道:“论年纪,我比三位要小得多,大家也别叫我什么高先生,直接叫我名字便可,我呢,干脆就称呼三位作计二哥、计六哥和虫八哥。” 计穹三人实在不愿意承认高庸涵是长辈,对于高庸涵的这个提议,稍微推辞了几下也就默认了。计熬这下倒是完全放开了心结,觉得这个玄元宗的弟子,也有可取之处,所以在言语上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了。 这条通道在山崖内盘旋而下,路途着实遥远,三人一路行来已经聊得十分投机,高庸涵对于红丝蛰虫的情况也了解的更为详细。红丝蛰虫部族里,除了身为族长,化身计虫匀的凤五以外,地位最高的便是虫龄。除此二人,便是几个年级过百年的,号称九大奇将的修真者。其中,计穹等三人,分别位列二、六、八,至于排名第一的红蜓、第三的虫髅棠,跟着凤五一起去了阅昙洞,其余的四、五、七、九则跟随虫龄守在山崖之上。 高庸涵听闻后大为吃惊,以红丝蛰虫三千多万的人口,尽管在阅昙洞还有几十名弟子修真,真正的修真者居然只有这么几个,实在称得上惨淡之极。换作是其他八大种族的任何一族,修真的人数都远这个数量,由此可见灵胎的可贵。自他出生以来,无论是师父权思真人,还是凤五,在教习自己修真时,对自己灵胎的提升费劲心思,这一份恩情当真是没齿难忘,由此更加急于见到凤五。 足足走了大半天的时间,才终于到了接近出口的地方,高庸涵心里默算了一下,这段路竟然过了百里之遥,可见焚天坑之大,实在是常人难以想像。 通道似乎到了尽头,眼前是一堵石壁,在石壁之下竖着一个石碑,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几个怪异的符号,计穹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指着石碑轻声对高庸涵说道:“高老弟,这个石碑就是夜痕洞与墨石洞的界碑,再往前,就是褐甲蠕虫的地盘,一定要听从我的招呼,越小心越好。” 此时,计熬和高庸涵已经十分熟络,补充道:“高老弟,褐甲蠕虫部族本身和我们实力差不多,也就是半斤八两的事,只是他们部族有一群异变之人,除了身体异常强悍之外,最麻烦的是,他们对于灵胎中灵力的波动十分敏感,而且悍不畏死,一旦被现万万不可恋战,否则很难脱身。” 虫八也闷声说道:“我六哥说的没错,你的灵胎比起我们过于强大,一旦动手肯定会被他们现,所以万一动起手来,你先不要动,一般的褐甲蠕虫还挡不住我们兄弟。” 高庸涵回想起在地面之时,第一次和凤五联手的那一战,对于褐甲蠕虫的亡命深有体会,于是很郑重地点了点头,沉声应道:“计六哥放心,我会紧紧跟着你们,不到不得以我尽量避免出手。” 计穹深吸一口气,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坚定地说道:“好了,大家一定要小心,只要不惊动那些异变之人,最多三天我们便可以冲出墨石洞,只要到了阅昙洞,有银牙厉虫在那里镇守,我们就算是真正的安全了。” 接着,计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铜铃,比起虫龄手中的那个铜铃要小一些,口中默念咒语,然后一挥手,“恍啷啷”轻响中,石壁裂出一条缝隙。不待缝隙完全裂开,计穹一马当先率先踏了出去,计熬紧随其后,高庸涵第三个冲出通道,虫八断后。 四人刚刚踏出通道,计穹又轻摇铜铃,裂缝随即关闭,高庸涵知道又一次考验即将来临,远在山崖之上的虫龄也感应到了四人的行踪,只能独自为四人祈福。 第二十七章 存亡 高庸涵一踏进墨石洞的地界,映入眼帘的是完全不同的一幅景象。这里的地面像是沸腾了一般,猩红的岩石表面满是裂痕,从裂痕中不时有浑浊的热气喷出,夹杂着无数碎石,碎石抛到半空之后并不落下,而是慢慢聚集在一起,朝远处飘去。喷涌而出的气流,加上漫天的灰尘,将整个墨石洞笼罩在一片昏黄之中,目力所及不过几里。 伴随着烟雾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腥味,中间似乎还夹杂着血腥,几欲令人作呕。但令人奇怪的是,这里居然一个褐甲蠕虫都没看到,一问之下,连计穹三人都大感意外,因为在一个多月以前,送凤五一行下来时,都有许多褐甲蠕虫在这里把守。 不管什么原因,没有人看守,无疑令高庸涵四人松了口气,被现的时间当然越晚越好。于是四人没有丝毫迟疑,急赶路。 一路行来,连着越过几道石梁,穿过几座山洞,竟然没有遇到一个褐甲蠕虫,这就令人诧异了。到了一个山谷外,计穹停了下来,对高庸涵说道:“高老弟,咱们先找个隐秘的地方歇息一下,我总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高庸涵自然没有异议,当下离开大路,沿着山岩往上,找了一处陡峭的石壁,四人在一个石坳里坐了下来,由计熬负责往前打探,计穹皱着眉头说道:“根据以往的经历,我们就算是再小心,也至少能遇到几个落单的褐甲蠕虫族人,可是今天这情形太反常了,莫非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虫八却不管这些,接口道:“二哥想那么多干什么,难道被人现才是好事?照我看,咱们也别去理他,只管走咱们的。再说了,就算遇上了也不怕,凭咱们四人的实力,就硬杀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说完伸出长舌,舔了舔嘴唇,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 计穹摇摇头道:“你啊,总是这么鲁莽。” 高庸涵由于不清楚墨石洞的状况,也不便表什么意见,一切全听计穹的安排,计穹正沉吟间,计熬突然远远的喊道:“二哥,你们快来看!” 高庸涵跟着计穹奔到山崖边,只见远处一座巨大的山峰屹立在一片火海之中,山峰在周围山崖的陪衬下,显得无比壮观,高高耸起仿佛直插云霄。山体方圆足有上千里,山顶完全被一片血红的云雾笼罩,山脚是奔腾翻涌的地火熔浆,那些随气流喷涌到半空的碎石,在山腰处汇聚在一起,已经变得漆黑如墨,如同一条黑带绕着山体层层而上。 整个山峰有一种说不出的暴戾,这个情景太过震撼,令高庸涵大为震惊。而计穹三人显然是对此已经司空见惯,计熬感到诧异的是,在山脚四周,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地聚集着无数的褐甲蠕虫族人,人数之多几达数百万,可谓是无边无际,而且似乎从远处,尚有褐甲蠕虫不断涌来。由于不知道褐甲蠕虫部族中,倒底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连守卫都走的干干净净,全部聚集在这座山峰之下,计穹大惊之下,不断用七虫族语言和计熬商议着什么。 高庸涵由于不太懂七虫族的语言,所以只能在一旁仔细观察。就在四人看了不多久,远远传来一声炸响,一股热浪奔涌而至,以四人的修为都觉得燥热无比。正在诧异间,就见到一条粗壮的火柱冲天而起,把山顶昏黄的雾气都烧得一干二净,这条火柱喷的声势浩大之极,连四人所在的山崖都一阵晃动。 面面相觑时,高庸涵见到了一生中从未见过的疯狂场面,就见那些围在火海四周的褐甲蠕虫,争先恐后地跳进火海之中,瞬间就被地火熔浆所吞没。 计穹失声喊道:“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不要命了?”虽然同褐甲蠕虫部族打了这么多年,但是眼睁睁看着族人丧身于火海,计穹三人还是充满了惊惧。 高庸涵旁观者清,一下子冒出了一个念头,只是这个念头太过大胆,当下问道:“这座山是何来历?” “这座山是一百多年前才突然冒出来的,山名炼世山,意即重炼世间之意,是褐甲蠕虫部族的圣山。”计穹面色无比凝重,一字一顿地吐出一句话:“我看,这座山是一座魔山!” 这句话更加印证了高庸涵的担忧,脱口问道:“可是这炼世山出现之后,褐甲蠕虫才有人生异变?” 计穹十分吃惊,转头看着高庸涵,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如此!可是你又从何得知?” 高庸涵脸色剧变,紧闭双眼慢慢低下头去,良久才重新抬头,看着那座炼世山,涩声道:“只怕,褐甲蠕虫部族全部要异变了!” “啊!”高庸涵这句话一说出来,计穹等三人同时被惊呆了。 “高老弟,你怎么知道,他们也会异变?”虫八反应有些慢,一惊之后便开口相问。 高庸涵一阵苦笑,摇摇头并不作答,而是盯着计穹、计熬两人。 计穹二人并非弱者,转念之下已经明白高庸涵的意思了,计穹心里一阵茫然,死死盯着那片火海。计熬则转头为虫八解释:“炼世山的出现,必然和褐甲蠕虫部族的异变有密切的关联,你想----” 褐甲蠕虫部族又不是得了失心疯,怎么可能全部跳进火海**?那么这么做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些地火熔浆不会将其溶化,而且不但不会杀死褐甲蠕虫,只怕还会给他们带来某种变化。 褐甲蠕虫部族正是在异变之后,才仗着那部分异变之人,实力大增,将红丝蛰虫部族赶到了上面的夜痕洞。如今,如果所有的褐甲蠕虫全部异变,只怕不久之后就会独霸焚天坑,以那些异变虫人的暴戾表现,不要说红丝蛰虫部族会一败涂地,只怕银牙厉虫部族,甚至阅昙洞里的修真者都抵挡不住。一旦少了阅昙洞的制衡,恐怕红丝蛰虫部族会被灭族,都未可知。 虫八听了计熬的解释之后,也是连连惊呼:“这怎么办?如果不赶快想个办法,我们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计穹长叹一声,忽然朝高庸涵深深拜了下去:“高老弟,如果玄元宗再不制止此事,仍旧对焚天坑不闻不问,七虫族真的就灭族了!” 计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高庸涵以最快的度,办妥事情后把此事告知玄元宗,希望能由玄元宗出面,最好再和重始宗一起,想办法解决焚天坑内生的,事关七虫族生死存亡的大事。 可是高庸涵也是有苦说不出,他虽然跟着凤五开始修习玄元宗法术,但是对于玄元宗内部的事情却一无所知,而且最难办的是,玄元宗早已不是以前的玄元宗了,眼下已经没落成了一个二流的小门派。只是这些话绝不能说出来,一旦让虫龄、计穹等人知道真相,只怕会更加绝望。没有了希望,只怕在褐甲蠕虫的强攻下,很难坚持下来。念及于此,高庸涵扶起计穹,语气十分的镇定且诚恳,重重说道:“计二哥,你放心,此事在我而言义不容辞,就算我师门一时片刻想不出什么办法,我高庸涵也会竭尽所能,来帮你们消除这个大患!” 这番话一说出口,连计熬、虫八在内,均感受到了话中的真诚,三人一起朝高庸涵行了一个大礼。 在计穹想来,尽管高庸涵修为比起自己尚有不如,但是绝对是难得一见的俊彦之士,有了他这句话,无论如何至少有了一个希望。而计熬则认为,高庸涵能有此成就,一定是玄元宗的嫡传弟子,有他帮忙,玄元宗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有虫八的想法最简单,高庸涵肯帮忙,就是红丝蛰虫部族的恩人,对于恩人当然应该施以大礼,非如此不能表达自己的敬意。 可是眼下高庸涵内心之中,却是惴惴不安,他实在没有把握帮红丝蛰虫,异变的虫人太过厉害了,只怕等自己找到解决办法之时,焚天坑内已完全成了褐甲蠕虫的天下。这么想着,要找到凤五便显得更加急切了,所以四人不敢再有耽搁,马不停蹄,继续朝前行进。 由于涌入炼世山的褐甲蠕虫络绎不绝,各条通路均是人头攒动,为了不至惊动这些疯狂的虫人,四人只得寻找偏僻的地方。这么一来,虽然行进的度加快了许多,但是也绕了一个大圈子,时间更加紧迫了。 原本以为,计穹等人对墨石洞的地形多少比较了解,只要不出意外,基本上说来三天就可以到达阅昙洞,可是有了这个变故,时间却多了一倍都不止。幸好,一路上都是翻山越岭,并没有遇到褐甲蠕虫之人,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到了第七天,在翻过数十座高山,渡过无数的险壑之后,远远就看到一个通体黝黑,散出黑芒的山崖,在群山之中十分显眼。到了这里,计穹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了,指着那座黑色山崖对高庸涵说道:“高老弟,那座山崖里面有一个山洞,就是墨石洞,只要我们能安然通过墨石洞,就到阅昙洞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几声刺耳的尖啸,几个褐色身影盘旋在空中,仿佛奔雷一般,朝四人疾冲而来。 第二十八章 中伏 计熬大喝一声,数十道寒光激射而出,这一击乃是他的绝招,唤作“破碎螯”,以灵力催动射出螯刺。这一下倾尽全力,快如闪电。因为他深知,一旦不能尽杀来敌,只要留下一个活口,就会让四人陷入困境,所以一出手就是平日难得一见的绝杀。 半空的褐甲蠕虫有六个,本就是俯冲而下,瞬间就和寒光撞在一起,猝不及防下被螯刺击中,纷纷落下一头栽在山岩上。只有一个殿后的褐甲蠕虫,勉强躲了过去,从四人头上掠过,摇摇晃晃正要逃走,忽然一股烈焰从下喷出,这火十分古怪,将这个褐甲蠕虫包裹在其间,不见他体表有任何的焦痕,却在哀嚎声中摔倒地上。 高庸涵定睛一看,见那虫人身上除了几个被寒光击穿的窟窿以外,并无什么伤口,不过从那几个窟窿中却不时有火苗闪现,显见是体内被烧成了灰烬。“想不到计穹的万霞流光,厉害如斯!”不禁对七虫族的法术修为,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 有计穹、计熬这两个,身为红丝蛰虫部族九大奇将的,修真高手同时出手,这些褐甲蠕虫不过是一些巡查的普通士卒,自然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但是四人的面色都颇为沉重,既然这里已经有人巡查,那么要想穿过墨石洞,只怕还有一场恶战。 计熬走到一具褐甲蠕虫的尸体旁边,仔细看了看,大为忧虑地说道:“二哥,我看这些褐甲蠕虫已经异变,他们多出了一对复翅,而且,在我全力施为之下,竟然都无法全歼,看情形大大的不妙。” “不错!”计穹转而为高庸涵解释道:“褐甲蠕虫部族和我们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们会飞。但是以前,他们最多只能飞到十来丈的高度,而且度也远没有这么迅捷,至于路程嘛,能飞个几里路就已经很难得了。可是,现在离墨石洞至少还有五六十里,就已经有人巡查,只怕前面的路更加危险了。” 四人专挑那种峭壁悬崖,小心翼翼避开巡查的褐甲蠕虫,好在大家修为都不差,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越往前走,高庸涵心里越觉得不安,这种不安来自刚才那几个巡查的褐甲蠕虫。在被现之后,那些褐甲蠕虫曾经出过尖利的叫声,但是随后却没有了下文,就算是四人行踪隐秘,至少也应该引起褐甲蠕虫部族的警觉,但是现在却太过顺利了,顺利的让人不敢置信。 在离墨石洞大约二十多里的一处沟壑中,高庸涵将这个疑虑说了出来,计穹并不急于做出决断,几对历爪轮番轻轻敲打着地面,显见是对高庸涵的疑虑十分重视。只有虫八显得焦躁不安,来回走动,不时用历爪切割着岩石。 计穹思虑妥当之后,朝计熬、虫八说道:“六弟、八弟,你们在前面走,我和高老弟缀在后面,咱们之间相隔两里,一旦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我看这样也要妥当一些,老八,咱们走!”计熬率先奔了出去,虫八紧随其后。 计穹和高庸涵停了一会,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动身,才刚刚走了不过三里多,就听见前面突然变得嘈杂无比,两人对视一眼,知道果然不幸言中,急趋向前。哪知才穿出山谷,就看见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山崖上,密密麻麻围着至少数千的褐甲蠕虫,尘土飞扬黄雾弥漫,虽然看不见计熬、虫八两人的身影,但是杀声四起的情形,不用想都知道,两人此刻定然已深陷重围之中。 计穹心中挂念两人的安危,当下体型急膨胀,高庸涵见状忙喊道:“计二哥,稍等片刻,咱们先看看实际情形如何!” 计穹听到高庸涵的提醒,一下子冷静下来,他在红丝蛰虫部族中本就是才智过人,心中也是大有丘壑,当然明白高庸涵的用意。眼下,很明显是身处劣势,这么莽撞地冲进重围,只怕自己也会深陷其中,这么一来不要说救人,面对数千有可能已经异变的褐甲蠕虫,只怕自己和高庸涵都性命难保。当下朝高庸涵一点头,来不及多讲,四下望了望。 “这边来!”高庸涵喊声刚落,便朝一侧奔去。计穹一回头,就见一道身影奇快无比,窜到一个高高竖起的石柱上,当下也跟了上去。 高庸涵曾是东陵府兵马大元帅,执掌东陵道数十万人马,久经战阵,于兵法十分精通,站在石柱上这么一看,就放了一半的心下来。那些褐甲蠕虫根本没有阵型可言,纯粹是靠着人多,毫无章法,虽然有几个领头的,除了不断催促族人蜂拥上前,没有任何协调、统一的举措。远远望去,在山坡上的人马翻腾中,隐约可以看见计熬、虫八的身影,尤其是虫八,手中两团黑影上下翻飞,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勇不可挡。 计穹跟着跃上石柱,焦急问道:“高老弟,情况如何?我们从哪边杀进去?” “计二哥,你们以前的争战全是这般打法吗?”高庸涵不紧不慢地问道。 看着高庸涵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计穹稍微松了口气,答道:“是啊,我们都是这样,一拥而上直接拼杀。” “那么,对方如果有修真者呢?” “照样是一通混战,只不过是修真者带头往前冲,往往是杀到其中一方的修真者,无力再战的时候,才会败退。” “哦,”高庸涵运足目力,扫视了一下战场,现褐甲蠕虫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其中却似乎没有修真者的身影,当下有了计较,指着刚刚经过的那个山谷说道:“计二哥,你去那边的山崖上,多准备一些巨石堆在崖边,等我们一退入山谷,就把入口给堵死。” 计穹迟疑了一下,望着高庸涵,很快被他的镇定所折服,当下转头往来路奔去。 高庸涵将敛眉剑掣在手中,意念一动褐纹犀甲显现出来,身形一晃,朝那山坡冲了过去。高庸涵并不恋战,仗着身形矮小灵活,在一群虫人中窜来窜去,只在必要时才招架一两下,很快就深入到战阵的深处。 此时,已经有很多褐甲蠕虫现了高庸涵,可是却被他身上流露出的气息所迷惑,加上在褐纹犀甲的包裹下,高庸涵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号的族人,犹豫着是否应该挡住这个不之客。高庸涵也不去攻击褐甲蠕虫,只管往计熬、虫八的方向急突,在身后不停地传出褐甲蠕虫的吼声,似在相互询问。 越是接近计熬二人,褐甲蠕虫越密集,到最后简直密不透风,于是纵身一跃,直接踩着褐甲蠕虫的头肩,这么一来,少了阻碍度更快。 高庸涵早已看清二人的方位,二人的打法同样毫无意图可言。虫八明显是杀得忘了正事,只管朝人多的地方冲,计熬紧随其后,估计也是胸中的怨气好不容易得到了泄的机会。由于没有修真者压阵,二人如同虎入羊群,势不可挡。 七虫族似乎都不喜欢使用武器,全凭历爪攻击,所以虫八手里不知从何处找来的石柱,就占了很大的便宜。两根粗大的石柱上下翻飞,每抡一下,就是一片血肉横飞,不断有褐甲蠕虫想用历爪去挡,结果要么被直接砸成肉饼,要么被击飞出去,砸在自己人身上。这种混战,的确最适合虫八这种类型的人,身高体壮,力大无穷,当真是当着披靡。 “裘杉不也是此类猛将吗?”高庸涵想起了裘杉的率直、勇武,不禁心中一痛。 计熬则凭着一对强横之极的历爪,如同鬼魅的身法,跟在虫八身后,击杀着试图靠近的褐甲蠕虫。一击必杀,凡是计熬身形飘过的地方,周围三丈之内,全是断肢,血腥之极。 高庸涵心中暗暗摇头,这么个打法,估计也只有在焚天坑里面才能看到吧。眼见二人的方向同来路越去越远,一纵身跳进圈子,朝二人喊道:“跟我来!” 虫八杀得兴起,也没看清楚来人是谁,手中的石柱兜头砸了下来。高庸涵看着石柱来势,身子轻轻一闪躲了过去,趁着石柱落地的瞬间,脚尖一点跃上石柱,几步冲到虫八身前,大喊道:“虫八哥,是我,跟着我走!” 这下虫八才反应过来,咧嘴一笑:“哈哈,高老弟,险些伤到你了,你且让开,让我杀个痛快!” 后边计熬的笑声也传了过来:“憋了这么多年,今天总算能大开杀戒了,高老弟,咱们一起朝前杀过去!” 就在这说话间,高庸涵已经轻飘飘挡在虫八前面,敛眉剑连刺下,杀了十几个褐甲蠕虫,剑剑都刺在虫人脑门上。嘴上却没停着:“不可恋战,都跟着我走,计二哥还在那边等着我们呢。” 虫八趁这个机会喘了口气,有些不甘地说道:“二哥比我厉害多了,我都能厮杀上几个时辰,他更加没问题了,再杀一阵跟你走。”说完朝侧方杀了过去,计熬也装作没听见,不停地围着虫八游走,收割着褐甲蠕虫的性命。 高庸涵见状连声呼唤,两人却毫不理会,无奈之下,几个猛冲挡在虫八面前,虫八急得哇哇大叫,嫌高庸涵挡在自己身前,顿感束手束脚,只得转向别处。就这么着,高庸涵总算把虫八逼回到来路的方向,三人前后呼应,慢慢朝山谷杀去,一路上留下数百具尸体。 第二十九章 突破 站在高处的一个虫人头目,远远就看见了高庸涵,却也拿不准主意,是否下令阻拦,就在这迟疑之间,高庸涵终于和计熬二人汇合。原本就没有修真者压阵,被计熬、虫八杀了许多族人,一旦加入了修为比二人更高的高庸涵,更加势不可挡,三人联手之下,一步步眼看就要突出重围。这个褐甲蠕虫头目见状大怒,口中一连窜的尖啸,在尖啸声中,这些褐甲蠕虫不要命地朝三人猛攻过来。 三人且战且退,眼看就要退入山谷之中,突然从远处传来“嗡嗡”的轰鸣声,高庸涵回头一望,心头大震,只见一片黑云从墨石洞方向飘了过来。黑云来势极快,不过片刻功夫就已飞临山坡上空,却是数目极多的褐甲蠕虫援军。 高庸涵大呼:“快退入山谷!”灵力灌入敛眉剑,一剑将挡在面前的一个虫人透胸刺穿,跟着一搅,将那虫人斩为两段。剑芒所至,连旁边的虫人也卷了进来,将其一对历爪搅得粉碎。那虫人吃痛之下大声哀嚎,只叫了一声便噶然而止,身体从上到下裂成两片,褐色的黏液洒了一地,定睛看时,却见计熬挥舞着历爪已然飘向别处。 虫八也知道,飞来的那些褐甲蠕虫全是异变过的,不敢再率性而为,抡着石柱一通乱砸,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赶在飞虫到来之前,三人终于退回到谷中。 计穹早在山崖上看的真切,双爪一推,面前上百块巨石滚落山崖,一阵巨响如同爆竹一般,将山谷入口彻底堵死,尾随而至的褐甲蠕虫也被砸死了不少。虽然追兵被堵在了山谷外,但是那些飞虫却没有丝毫停顿,朝山崖冲了过来。面对无数异变后的褐甲蠕虫,计穹也不敢硬撼,当下顺着山崖连续跳跃,追上了高庸涵三人。 山谷两侧是陡峭的山崖,只有一条狭长的通道,这么一来,飞虫能追上来的倒也不多,大部分都在山谷上空盘旋。 这些会飞的褐甲蠕虫比起刚才那些人,明显要厉害得多,而且是自上而下俯冲攻击,一击便走,令四人颇有些难以应付,尤其是虫八,两根石柱的威力大减,这个时候,便凸显出计穹的厉害了。计穹迫于地形狭窄,无法变身,只是一道道的红光击出,每一下都有不少褐甲蠕虫挣扎着落地。 四人一路退却,由计熬、虫八开路,高庸涵和计穹断后,往山谷深处退去。褐甲蠕虫却不计生死,前赴后继,似乎不把四人杀死不罢休。高庸涵深知,这样下去不用褐甲蠕虫中的修真者出手,只怕自己四人也要被活活累死,恰好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山洞,大喝道:“进洞!” 这个山洞其实只是一个很浅的凹陷,但是总算是有了喘息的机会。虫八守在洞口,两根石柱的威力再度爆,舞的风雨不透,将飞攻而来的褐甲蠕虫砸的四下飞落,即便是偶尔有漏网之鱼,也被计熬一一格杀。待到二人力竭之时,高庸涵揉身而上替下二人,一出手就是聚象金元**,每一次击出,法力所及,褐甲蠕虫纷纷被震碎,甚至连四周山岩都被震得一阵摇晃。 因为没有了顾忌,高庸涵尽情挥洒,将聚象金元**的威力挥的淋漓尽致,体内灵胎也在全力运行下,隐隐有突破之势。打的兴起,高庸涵竟然冲出山洞,站在虫人尸堆上,双拳急飞舞,金光俨然形成了一片光幕,再后来光幕越来越厚,宛如一道光柱,褐甲蠕虫坚硬的外壳根本无法抵挡,金光所到之处,尸横遍野。 这般声威,令躲在洞内调息的计穹三人面面相觑,尤其是计熬,此刻对高庸涵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好景不长,不到半个时辰,高庸涵渐渐感到不太对劲,聚象金元**施展出来,灵胎竟然有些收束不住,灵力不断喷涌而出,渐呈衰竭之势。可是神智此时却有些迷乱,内心深处明明知道这么下去,只会有一个结果,就是灵胎枯竭,自己心脉尽断而死,但是却控制不住勃的战意,不禁纵声长啸。 长啸声中,金光更加夺目,一时收不住手,金光流转之下,猛地轰到对面的山崖上,“啪”的一声霹雳,一块数十丈高的巨石竟然被削了下来。下坠的巨石撞在峭壁上,激起了漫天尘土,无数碎石乱飞。巨石越落越快,眼看就要砸到高庸涵,高庸涵暴喝一声:“天杀机,移星易宿,破!” 一道紫色光柱击出,轰的一声,巨石四分五裂,整个山谷都一阵摇晃。一股极为霸道的法力迎面扑来,虫八由于站在最外面,当其冲,被高高抛起,狠狠地撞进洞内,身子都深深陷进石壁之中,饶是他皮粗肉厚,也被震得眼冒金星,喉头一甜,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计穹、计熬二人也不好受,计熬见机很快,身形连晃躲了过去,只不过狼狈之极,计穹则被迫全力抵抗,才堪堪挡住。 三人骇然,心头都冒出一个想法:“要是高庸涵这一击的目标是自己,能挡得住吗?” 计穹想了半天,除非自己吐出内丹,否则根本招架不住,心中不住叹息:“师祖果然好眼力,此人不过才二三十岁的年纪,修为之高竟至这等境界,当真是天纵奇才!”这么想着,对于高庸涵的信心愈坚定了。 尘土散去之后,高庸涵仰天而立,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冲天而起,强悍如褐甲蠕虫,也为之气夺,不自禁地退出了山谷。 虫八一跃而起,顾不得满身的碎石尘土,一下子冲到高庸涵身边,欢呼道:“高老弟,我实在太佩服你了,你收我为徒吧!” 计穹、计熬二人相视一阵苦笑,这个虫八也不想想,人家玄元宗的绝学,怎么可能轻易传于外人?忽然听到虫八焦急的喊声:“高老弟,你怎么了?” 两人大惊,一先一后奔了出来,围住高庸涵,只见高庸涵双目赤红,七窍隐隐有血丝渗出,却没有一丝鼻息。 计穹手忙脚乱地将高庸涵抱回洞内,轻轻地平放到地上,放出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察了一下高庸涵的紫府,现其灵胎虚弱之极,知道是灵力耗尽的缘故。于是命计熬、虫八二人守住洞口,张嘴吐出内丹,伸指一弹,一股灵力直射入高庸涵紫府之内。 计穹不惜耗费自身修为,不断弹出灵力,慢慢地灌注到高庸涵灵胎内,足足花了三柱香的时间,高庸涵的灵胎才缓过了劲,悠悠苏醒过来。计穹此时已是虚弱不堪,全靠本命元丹在勉力支撑,见到此情形长舒了一口气,就此收功,打算将内丹吸回体内。 哪知,内丹不但不回归自身,反而慢慢朝高庸涵眉间飞去,似乎要被高庸涵的灵胎吞噬。这一下计穹吓得要死,内丹一旦没了,虽不致丧命,但是一身修为却完全给毁了,当下全力施为,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内丹还是离自己越来越远,登时面色苍白、大汗淋漓。 计熬和虫八守在洞口,见褐甲蠕虫暂时退却,两人一商量,打算用几块巨石把洞口堵起来,只留一人通道,这样更便于防守。巨石虽然被高庸涵震得裂成了几块,但还是太大,就算是虫八也抱不动,两人一面戒备,一面合力一点一点挪着巨石,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洞内的情形。正吃力地推着巨石,就听见洞内“扑嗵”一声,似乎有重物坠地,接着是一声惊呼,两人疾步冲回洞内,却没有见到想像之中的褐甲蠕虫,只有高庸涵紧紧抱着计穹。 两人异口同声问道:“我二哥怎么了?”在他们的印象中,即便是前几次同褐甲蠕虫部族激战之后,计穹不管受多重的伤,尚且能谈笑风生。可眼下,还从没有见到他这个样子,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几十岁,双目中一丝神采都没有,呼吸也是微弱之极。 高庸涵双目含泪,对自己的无能十分痛恨,因为自己的缘故,已经先后连累的叶帆、魁豹丧命,凤五为了自己舍弃了逃离焚天坑的机会,如今又是计穹险些被自己夺去了内丹,当下痛声道:“都怪我,计二哥为了帮我恢复灵胎,不惜大耗真元,可是----” 话没说完,计穹打断了高庸涵,虚弱地说道:“高老弟天赋异禀,远非常人能及,是我自己修为不够,险些控制不住内丹的走势,幸亏高老弟及时出手相助,否则这条命就危险了。” 原来,就在计穹行将崩溃之际,高庸涵终于醒觉,及时收束灵胎,计穹才得以收回内丹。那声“扑嗵”,就是计穹收回内丹后体力不支,摔倒在地是出的声音。 计穹之所以急急插嘴进来,实是担心计熬的脾气。计熬自幼随计穹长大,虽然是兄弟相称,其实情如父子,要是让计熬知道自己救治高庸涵时,险些被他吸去了内丹,以计熬孤僻、暴躁的性格,只怕当场就会找高庸涵拼命。况且,计穹深知,高庸涵绝非有意如此,全是因为他灵胎内的古怪所致,加上并肩御敌的情分,更加不能让高庸涵说出实情。 只有高庸涵自己清楚,刚才全力施法,体内戾气不断堆积,险些引起聚象金元**的反噬,要不是那块巨石落下的声势,完全激了体内灵力,自己恐怕真的性命难保。那惊天一击,恰好把所有戾气全部击出,才不至走火入魔,但是要没有计穹灌注的灵力,就算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怕修为也要废掉不少。 如今却是因祸得福,灵胎比起刚才更加充盈,更重要的是,聚象金元**,似乎也隐隐有突破到第三重的趋势。 第三十章 猜测 高庸涵从怀中掏出楚兰红泪,便要给计穹服下,计穹摇头道:“这种仙果虽然功效极佳,但是并不适合我们,没事的,我只要运一下功,几个时辰下来就能恢复一半的灵力了。” 高庸涵有些奇怪,心想也许是七虫族的体质,不太适合楚兰红泪吧,不过多少还是感到有些惋惜。只要计穹没有什么大碍,总算是万幸,而他也需要消化一下刚刚加强的灵胎,于是服下一颗楚兰红泪,和计穹一道打坐运功。至于洞口,仍然由计熬、虫八二人把守。 高庸涵收敛心神,神与物游,完全沉浸在紫府之中。灵胎此时面目越来越清晰,见到高庸涵微微一笑,领着他一直往紫府深处走去。紫府今非昔比,完全换了一幅天地,仿佛置身于九天之中,白玉砌就的台阶扶云直上,不见尽头。高庸涵跟着灵胎一路前行,到了一处云海,但见远在天边有一座宫阙,连绵何止万里,穷尽世间的言辞也无法形容其壮丽、辽阔。宫阙上方,高悬着九个太阳般的圆盘,放出万道金光,一派仙气缭绕,云海中不时闪现出诸般幻象,说不尽的世间美景。 高庸涵被眼前情景所震撼,浑然不知身在何处,恍然间感到灵胎已不知去向,远处隐隐传来大吕黄钟之音,间杂着若有若无的话语,似乎言及“玄关”、“心境”、“祖气”等修真性命之学,待要上前听个明白,眼前的一切却化成一团雾气,渐渐隐去。 高庸涵一愣,瞬间又回到紫府之中,可惜灵胎却不知去向,踪影全无,寻不着灵胎,自己的修为不是给废了吗?这一惊非同小可,一下子从定中清醒过来,张眼望去,却见到计熬、虫八两人刚刚走到洞口。 “难道自己刚才的那一番经历,在现实中不过是一瞬间?”再试着运转灵胎,仍不见灵胎的踪影,但是灵力不但没受到影响,反而更加充盈,高庸涵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先放到一边。 看着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计穹,高庸涵不敢惊扰,轻声走出山洞。 计熬和虫八正打算把那块巨石挪到洞口,忽然看见高庸涵走了过来,大为诧异:“高老弟,你不是在运功吗?怎么出来了?” “我已经没事了,所以出来帮忙。” 计熬和虫八相视一看,对于高庸涵的修为已经无话可说了。 高庸涵见到二人推动这块巨石十分吃力,走上前去打算帮忙,弯腰一伸手抓住巨石的一角,一力,手指如同抓腐木一般,深深嵌入到石中,再一用力,手中的石块居然全部化为齑粉。心中一动,整个手臂都插到石中,大喝一声,竟然轻轻巧巧地把这块巨石举了起来,就如同一只蝼蚁举起了一个苹果。 “天呐,你原来还隐藏了实力?”虫八的眼睛都看直了,他一直号称部族内的头号大力士,最多也不过刚刚能举起两千多斤的重量,这已经是七虫族内的极限了。但是面前的这块巨石,何止万斤,以自己和计熬合力之下,也不过勉强能挪动而已,高庸涵却显得毫不费力,这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计熬也不住地吐着长舌,高庸涵的实力实在是太强大了,他忍不住拿自己所知道的几个修真高手,如虫龄、计虫匀,还有九大奇将中排名第一的红蜓等人,做了一个比较,结果令他颇有些沮丧,高庸涵就算没有绝对的优势,也至少不输于这三个人。 “玄元宗不愧是玄门正宗,其门下随便一个年轻弟子,都有如此的修为,看来当初被赶到焚天坑之时,面对玄元宗的压迫,确实是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计熬看高庸涵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其实,计熬倒是高估了玄元宗的实力。玄元宗虽说是名门大派,门内高手如云,但是门下普通弟子还远没有这等修为。高庸涵之所以强悍如斯,除了自身天赋过人之外,还有连番的奇遇,尤其是灵胎内汇聚了诡门宗主诡鹏、褐甲蠕虫修真者,这两大高手的灵力,还有凤五倾心为其重塑紫府之功,不然哪能达到如此高的境界?只是这些内情是计熬所不知道的。 高庸涵展现出来的实力,对于计熬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七虫族被困焚天坑四百多年,作为红丝蛰虫部族的俊杰,计熬不免有井底之蛙的想法,总以为自己身体强悍,修为不弱,一旦能挣脱禁制,天下之大,大可以闯出一片天地。如今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狂傲自负的性格,多少有了一些收敛。 高庸涵将巨石放好之后,担心褐甲蠕虫还有什么举动,于是向计熬、虫八说道:“二位大哥,你们先护住计二哥,在这里稍安毋躁,我上去打探一下。” 跟着劈了几根石柱,东一根西一根地插到地上,布了一个简单的石阵,又在一块石板上刻了一道符文,说道:“如果有事,就击碎石板,我会立刻赶回来。” 计熬二人因为心存敬畏,无形中对高庸涵已经变得俯帖耳,当下一诺无辞。 这座山谷深约三百多丈,高庸涵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到了山崖之上。山崖上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那些褐甲蠕虫也不知去了哪里,高庸涵顺着山崖,往计熬二人中伏的那处山坡奔去。 体内灵力流转之下,身体轻飘飘的,不光是度又提高了几分,连身体都似乎要飞起来一样,浑然不受地形的阻碍。高庸涵此时几乎完全可以确定,自己的修为又进了一大步,尽管灵胎不知去向,但是没有丝毫的影响。 只用了短短的时间,高庸涵就走到了山崖边缘,放眼望去倒吸一口冷气。 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密密麻麻全是褐甲蠕虫的人,铺天盖地之下,连二十多里外的墨石洞都看不见了。大致估略了一下,眼前的褐甲蠕虫至少有十万之众,想来是自己四人表现出的实力,令褐甲蠕虫十分重视。但是,这就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为什么在本应该出现守卫的地方,却没有人巡查,反而是墨石洞附近,聚集了如此多的褐甲蠕虫?即便是此处非常重要,但也没必要把所有的人马都安插在这里,况且,墨石洞真的有这么大,能装下几十万、上百万的虫人? 高庸涵越想越觉得此中大有玄机,突然间冒出一个想法,难道是和阅昙洞有关?若非阅昙洞生变故,何以举全族之力,囤积在墨石洞?联想到炼世山所见到的情景,高庸涵痛苦地意识到,阅昙洞的长老会,只怕已经失去了对族内的约束,导致了整个褐甲蠕虫部族生异变,如果这些褐甲蠕虫当真是要攻打阅昙洞,凤五危矣! 高庸涵念及于此,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冲到阅昙洞,但是谈何容易?先不说褐甲蠕虫部族的修真者,是否和计穹等人的修为相当,就是眼前这十多万的虫人,都很难对付。除非是身怀玄元、重始二位道尊那般神通,否则,即便是当今重始宗宗主海邀黎亲至,只怕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冲破墨石洞的层层守卫。 高庸涵明白,这些虫人聚集在这里,肯定是为了对付自己一行,只是不知为何还不动手,但这也是早晚的事情。要想制止褐甲蠕虫的异变,以及躁动,光靠几个人的力量远远不够,看来还得借助红丝蛰虫部族。当下不敢迟疑,急返回山洞。 计熬和虫八,没想到高庸涵回来的这般迅捷,均是微微一惊,从高庸涵凝重的表情,就知道事情非常棘手了,刚刚迎上前去,高庸涵就问道:“计二哥情形如何?” 计熬接口答道:“还在运功。” 这时从洞内传出一句:“高老弟,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只见计穹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计穹元气大伤,本来需要好好静养,但是听到外面的动静,从高庸涵的语气中,敏锐地察觉到事态严重,所以顾不得疗伤,径自走了出来。 高庸涵几步上前扶着计穹,沉声说道:“计二哥,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只怕炼世山看到的异变,可能都和阅昙洞有关。现在山谷外,聚集了不下十万的褐甲蠕虫,咱们得马上离开此地,往来路后退。” 这番话说的又快又急,计穹完全惊呆了,事关部族存亡大计,不由得结结巴巴问道:“高老弟,此事当真是和阅昙洞有关?” “这只是我的猜测,希望我猜错了!”高庸涵的面色一暗,显然对此十分的肯定,跟着用不容质疑的语气说道:“不管生了什么事,我们都得先避开眼前的敌人,其他的到时再说。” 计穹倒底是九大奇将之一,也是十分果敢的角色,当机立断说道:“好,我听你的!”跟着一跃,跳到虫八背上,厉声道:“六弟前面探路,八弟不用动手,只管背着我前行。”接着扭头对高庸涵说道:“高老弟,就麻烦你断后了,等找到安全之所后,还得辛苦你探察个中内情,到时我们再做决断。” 高庸涵对计穹的决断大为佩服,拇指一挑,赞道:“计二哥好生了得,小弟佩服之至,走!” 计穹在关键时刻,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顷刻间就做出决断。在自己行动不变时,根本不做惺惺之态,四人中无论是谁,也不可能丢下同伴不管,所以当即趴在虫八背上。由于见识了高庸涵的实力,也不假装客气,直接让他断后,虽然令高庸涵难免会深处险地,却无疑表明,根本不把他当作外人。这番决断,即便是叶帆,只怕也会在此情况下,难免碍于情面而犹豫是否合适。单凭这一点,就令高庸涵心折不已。 四人已是同舟共济,计熬当先冲了出去,虫八背负计穹,脚下却无一丝停滞。高庸涵没有立刻动身,而是抽出敛眉剑一连窜削出十几根石柱,正待做下一步安排,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尖啸,跟着是震天的嚎叫,声势之大足以令天地变色。 第三十一章 震慑 高庸涵双眉一挑,计穹三人才刚刚离去,以褐甲蠕虫的飞行度,只怕很快就会被追上,一旦被追上只有死路一条。高庸涵已经经历了数次,由他人为自己断后的情景,这次总算轮到自己抵挡追兵,可以为朋友尽一份心力。当下抄起那些石柱,纵身跳上山崖,迎向漫天的虫人。 高庸涵奔到山崖边,趁着褐甲蠕虫尚未到达,将石柱一一插入地面,排了一个七雷朝云阵。天机门擅用阵法,无论是修行、炼器还是对敌,都喜欢布阵,借助法阵来提升实际效果。高庸涵虽不曾学得什么高深的法术,却于阵法颇有些心得,尤其是自己悟出“垂弦术”之后,鉴于自身灵胎不足,所以想了这么一个七雷朝云阵出来,以便在法术威力增大的同时,使灵力恢复的度也得以加快。 七雷朝云阵布好之后,高庸涵往阵中央的石柱上一立,口中念念有词,跟着双手一搓一拉,一道霹雳从阵中冲天而起。 在褐甲蠕虫大军之中,有一个浑身泛出血光的修真者,被众星拱月一般居于正中,他早就远远注意到了山崖上的高庸涵,当那道霹雳闪过,重重地冷哼一声:“去!” “属下遵命!”旁边侍立的一个褐甲蠕虫,躬身施礼,转身飞出三十丈外,硬壳翅膀一张,一对薄如蝉翼的复翅舒展开来,足足有十丈开外。带了一百名侍从,当先飞到山崖跟前,和高庸涵遥遥相对。 在这名褐甲蠕虫先锋官身后,十多万虫人缓缓飞了过来,成扇面停在山崖前。 十万虫人散出的气势,在高庸涵来说从未曾经历过,只感觉一阵阵杀气如同巨浪一般迎面逼来,压力之重竟然令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当下俯身一拳击在法阵阵眼处,从阵中传来一声轰鸣,十几根石柱竟然齐齐飞到半空中,一条闪电如游龙般盘旋而上,将四周混浊的雾气逼了开来。高庸涵顿觉气势暴增,以一己之力独对十万虫人,胸中豪气大,战意奔涌而出,丝毫不落下风。 那名褐甲蠕虫先锋官当其冲,为高庸涵的气势所震慑,不由得一阵胆寒,不禁暴喝一声,振翅飞到高空,居高临下,这才抵消了随之而来的重压。 那个浑身血光的褐甲蠕虫头领,微微摇头,对旁边一个矮小的虫人说道:“我观此人能炼化出战甲,修为不差,蛮尺气势上已经输了一筹,恐怕不是此人的对手,等会你从旁照应一下。” “是,虻尊!”那个矮小的虫人躬身领命,回头又仔细看了高庸涵一眼,轻声道:“看此人的装束,只怕和我族有些渊源吧?” 被称呼为虻尊的褐甲蠕虫不屑道:“非我族类,在焚天坑内只有一个结果:死!管他和谁有关联。” 两人正说话间,那边叫蛮尺的褐甲蠕虫,由于摸不清高庸涵的来历,不敢造次,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竟然敢私闯墨石洞,当真是不要命了吗?” 高庸涵傲然说道:“我是玄元宗弟子,奉命前来拜会七虫族长老会。” “你说你是玄元宗弟子,如何证明?你既身为信使,却如何杀我族人数百,还不束手就擒?”蛮尺的言辞虽然犀利,却有些色厉内荏的味道。 高庸涵哑然失笑,指着蛮尺骂道:“你个蠢货,见到玄元宗上使,还不参见,反在这里大放厥词,就不怕再给你们加多一道禁制?” 蛮尺大怒,却又怕真的惹恼了高庸涵,引来玄元宗的惩戒,回头望向虻尊一边。虻尊听了高庸涵的话也是勃然大怒,哪里还理会什么玄元宗,当下一点头,意思是准许蛮尺出手。 蛮尺接到许可,三对历爪缓缓张开,口中森然道:“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了!”说完,复翅一抖,一股疾风朝高庸涵袭来,三对历爪分上、中、下三路同时劈了出去。 高庸涵早在刚进焚天坑之时,就和褐甲蠕虫交过手,知道他们比起红丝蛰虫来,身体更加强悍,身手也更加敏捷,很不好对付。为了能震住褐甲蠕虫部族,同时也为了给计穹三人争取更多的时间,早就想好了对策,要将蛮尺用最快的度当场格毙。 高庸涵紧守在七雷朝云阵中,静候蛮尺疾扑过来,面对攻击不退反进,欺到蛮尺身前,敛眉剑反手挥出,将附骨而至的三对历爪同时震开。左手朝虚空处一抓,捏出一团闪电,朝蛮尺脑门上拍出。 蛮尺的三对历爪一被荡开,就知不妙,果不其然,一团闪电迎头砸了过来。他的反应也不慢,大惊之下顾不得手臂酸麻,身子反转成弓形躲开闪电,跟着腰身一拧挺起身来,张开钳嘴顺势咬了下来。这一下交手迅捷无比,高庸涵似乎有些应变不及,左臂被钳嘴外的两根螯刺对穿而过,蛮尺大喜,往回一拉露出锋利的牙齿,就要将高庸涵左臂咬断。 这时就听见远远传来一声大喝:“蛮尺,退!” 蛮尺一愣,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突然就觉得眼前一道电光闪过,灵胎内残留的意识,只看见自己的头忽然没了,跟着再无任何知觉。取他性命的,正是高庸涵自创的法术,也是最得意的“垂弦”! 站在远处的虻尊复翅一下子展开,正待出手却晚了太多,这一变故实在太快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蛮尺斗大的头颅被闪电击的粉碎,没有了脑袋的身子一歪,从空中重重地摔到山崖上。左侧的复翅如同折断的筷子一样,在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中飞溅开来,轻轻飘到空中,慢悠悠地落到山崖下面。厚重的硬壳砸到地面上,出一声沉闷的回响,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到一边。 一招!交手仅仅才一招,作为虻尊座前的修真者之一,实力并不算弱的蛮尺就输了,而且输掉了性命! 褐甲蠕虫的普通士卒不禁出一阵惊呼,对于他们来说,蛮尺的实力简直称得上恐怖二字,可是一招就被人给轰碎了脑袋。他们虽然悍不畏死,但是并不代表他们没有辨别能力,拼命也只是在实力相差不远的情况下才有用,可是面前这个矮小、瘦弱的年轻人,却拥有着根本无法抗衡的强大修为。 十万!整整十万大军,在一个体形如此孱弱的人族修真者面前,居然输掉了士气,略显混乱的阵型,不自觉地慢慢往后退。 虻尊身为褐甲蠕虫部族内三大尊主之一,手下统领着数十名修真者,还有上百万异变后的大军,自以为凭此实力,即便是杀出焚天坑,也足以打下一片江山,让其他的种族在自己面前哀嚎求饶。他原本也看出高庸涵的修为,比起蛮尺来略胜一筹,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蛮尺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死了,而且死的这么惨,连灵胎都被击碎。 十万大军为之气夺,这种情况,在七虫族的历史上只出现过一次,那次面对的是玄元道尊!玄元道尊以一己之力,将上千万的七虫族人,包括上千名修真者一起,只用大袖一卷,就带到了焚天坑内,那种神通至今令七虫族不寒而栗。 现在,又是一名玄元宗弟子,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级,就敢挡在十万大军、数十名修真者的面前,气定神闲,旁若无人! “嘿嘿!玄元宗当真要压在七虫族头上一辈子么?”虻尊双目几乎喷出火来,死死盯着悠然自得的高庸涵,双翅急的扇动着。 高庸涵在格毙蛮尺之后,很潇洒地拔下犹自插在左臂上的那两根螯刺,随手一丢,然后负手而立,神情自若地望着虻尊。只有凑近才能现,高庸涵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负在身后的双手抖得很厉害,右手虎口破裂,鲜血顺着敛眉剑剑柄慢慢流下,左手则不断地向法阵虚抓,藉此恢复有些不继的灵力。在他背、腰、腿三个部位,褐纹犀甲留下了深深的三道爪痕,几乎破甲而入。 其实,蛮尺的修为比起虫八而言,也相去不远。正常情况下,只要高庸涵不使出聚象金元**,即便是如今修为大进,至少五十招内,是不可能将其击杀的。 不过,高庸涵已经和褐甲蠕虫交过手,知道他们的弱点在顶门,于是冒着两败俱伤的危险,全冲到蛮尺跟前。对于力道威猛的三对历爪,敛眉剑也只勉力挡了一下而已,其实大半的力道,是用后背硬承下来的。然后故意示弱,让蛮尺咬住左臂,灵力全力催动下,果然”一击得手。 虽然一举击杀了蛮尺,但是在对手的连环重击之下,体内气血翻腾,紫府都被震得一阵摇晃,灵力一时间也有些散乱。至于右手虎口的外伤,反而无所谓,一点都不用担心。趁着褐甲蠕虫大军惊愕之际,暗中借助七雷朝云阵的法力,迅调整紫府灵力。 不过这个险冒对了,至少把面前的虫人都给震住了,所以身形稳稳站在阵中,固然是强装出来的,但是面上自如的表情却是真的。 高庸涵倒底和修真者交手的机会太少,没有经验,为了平息乱涌的灵力,不由自主地全力运行七雷朝云阵,十几根石柱接连摆出几种符文图案,漾起一阵阵法力波动。 虻尊何等修为,从初时的震惊中回过神以后,就现了七雷朝云阵的变化,略微一想便明了了,仰天笑道:“哈哈哈,玄元宗好大的名头,也不过如此!” 这话是对高庸涵说的,接着朝手下一声厉啸,跟随在蛮尺身后的那一百名侍从,从呆立中猛然惊醒,不要命似的朝高庸涵扑来。 第三十二章 劲敌 第33章:劲敌 高庸涵此时已经恢复过来,将敛眉剑往石柱上一插,双手一合跟着双臂展开,生出一种怀抱天下的气势,一道粗如手臂的闪电在双掌间急流动。接着,高庸涵的身体如陀螺一般旋转起来,整个七雷朝云阵也随之旋转,电弧在十几根石柱间来回穿梭,就像无数条飞舞的银蛇。 眼见一百个虫人越冲越近,高庸涵突然站定,双手抱拳大喝道:“垂弦连疆!”七雷朝云阵中游走的银蛇齐齐飞了出去,汇聚成一张电网,纵横交错间足足有方圆数十丈,迎了上去。 那一百名褐甲蠕虫侍从虽然畏惧高庸涵的修为,但是更怕虻尊残酷的手段,所以硬着头皮朝高庸涵俯冲而来,却被一道密集的电网拦住,狠狠撞到了上面。电网突然碎开,银蛇分别缠绕在虫人身体上,不住上下游走。就像盛世时节的烟花一样,半空中银花不断绽放,每一下,都有虫人被炸裂,爆出一蓬蓬褐色的血舞。 转眼间,一百名虫人全部丧命,而高庸涵依旧站在七雷朝云阵中,不见一丝慌乱。 高庸涵也被这等威力给吓了一跳,垂弦连疆本来只是他想像中的一招,因为修为不够从未用过,所以也不知道倒底效果如何。原本想着等这招击出以后,再借助法阵,将来敌斩杀。可是没想到,全力施为之下,竟然威猛如斯,倒是大大出乎意料。 “难道,灵胎不见了,灵力反而暴增不成?”不过眼下的情形,实在不容他多想,因为,那种危险的预感再次出现。但是,这股危险临近的感觉,反而更加激了胸中的战意。 让那一百名蛮尺侍从送死,倒不是虻尊单纯的残暴性格所致,而是为了重振已然低落的士气。他就是要让底下人知道,褐甲蠕虫不能没了那股子亡命的血性,所以他宁可牺牲掉这一百人,也要让其他人明白,就算是死无全尸,也不能后退一步。 在那一百虫人冲过去以后,虻尊看都不看一眼,扭头对起先那个矮小的虫人说道:“你去杀了他,如果拿不来他的人头,就不用来见我了!” “属下遵命!”那矮小的虫人倒退出三十丈,然后慢悠悠飞到山崖边,远远朝高庸涵笑道:“我是虻尊座前护法,名叫赫源冠,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高庸涵当然不会被赫源冠的笑容所迷惑,不过本意就是要尽量拖延时间,倒也不妨敷衍他几句,当下淡淡答了一句:“我叫高庸涵。” “哦,原来是高道友,失敬,失敬!”赫源冠脸上的笑容越灿烂,嘴里不住客气道:“在下想向高道友讨教一下,还望道友手下留情啊。” “哪里,哪里,道友客气了!”高庸涵口中敷衍,却丝毫没有轻视此人,赫源冠在自己滔天战意的逼迫之下,仿佛不受丝毫影响,显见修为不弱,当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应对。 赫源冠手捏法诀,不断往地下弹出一道道符纹,符纹一一没入地底,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法力波动向四周扩散开来。 高庸涵不知他这般举动是何用意,本想趁机将他格杀,但是赫源冠似乎算准了自己的修为,刚好站在攻击范围之外,而且在他身后还有十多个虫人掠阵,这些人看来也似乎都是修真者,在旁虎视眈眈。既然没有把握,那就没有必要远离七雷朝云阵,把自己置身于险地,索性静静地呆在法阵中,看看赫源冠倒底要做什么。 随着法力直达地下,就见地面不断隆起,同时隆起了五个极大的土堆,不时有一些气流、石块喷出。随着土堆越来越大,连远处的褐甲蠕虫普通士卒,都显得十分恐慌,纷纷朝后退却,这下,虻尊却没有制止,任由手下后退。 高庸涵隐隐觉得情形有些不妙,暗暗将灵力运转到极致,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赫源冠一扬手祭出五张灵符,灵符化作五道红光,分别射入到五个土堆里,接着,从地底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声,声音由远及近,度越来越快。土堆轰然裂开,五道炙热的气流夹杂着碎石泥土喷出,跟着五条长约十多丈的火螈,带着一身的地火熔浆钻了出来,围着赫源冠不住点头,十分恭敬。 赫源冠是褐甲蠕虫部族中的一个异类,自幼便有缺陷,不知是何原因,体形瘦弱总也长不开,一直到成年后还是一个侏儒,这令他十分自卑。尽管多少具有一点灵胎,却因为身材弱小,被阅昙洞的长老会所放弃,于是愤而投进地火熔浆中自尽。谁知因祸得福,在地火的熔炼下,不但没有被化为灰烬,反而体内生了异变,自身实力暴涨,甚至不输于族内的普通修真者。正因为此,身为部族内三大尊主的虻尊,将其收在麾下,因材施教,教给他一些秘术,其中之一便是这符引术。 赫源冠先天不足,所以无法修炼族内的一些传统法门,于是苦心修习符引术,居然大有所成。为了能用灵符召唤出火螈,不惜深入地火熔浆中,忍受常人难以想像的煎熬,反复多次才得以成功。在第一次和红丝蛰虫的部族战争之中,赫源冠召唤出了一条火螈,令红丝蛰虫部族,猝不及防下吃了大亏,甚至连本族之人也对火螈大为畏惧。到如今,他已能同时召唤出五条火螈,而且对火螈的控制也愈娴熟。 赫源冠不像蛮尺那般鲁莽,自幼的经历使他十分谨慎,他有个宗旨,对敌时再怎么谨慎都没错,而一次大意则很可能送掉自己的性命。所以面对高庸涵时,他丝毫不敢大意,一出手就是最厉害的符引术。 五条火螈在赫源冠的指使下,随着法诀手势,攻向高庸涵。 高庸涵一见火螈,立刻就想起计穹的那条火蟒,两者何其相似?他却不知道,计穹正是在看到赫源冠施法之后,才下到地火熔浆中抓了一条火螈,苦心修炼,只不过两人的法门大不相同。 高庸涵还清楚地记得,计穹的那条火蟒何等厉害,这一下出现了五条之多,不禁暗自心惊,说不得只有再用聚象金元**了。可是这法术厉害是够厉害了,但是太难把握,很容易令人走火入魔,在两军阵前一旦失常,绝对是死路一条,所以能不用尽量不用的好。 这一错愕间,火螈已经到了阵外三丈处,五条火螈仿佛极有灵性,居然不再靠近,而是聚在阵外,五道熔浆朝着最外围的一根石柱喷出,那根石柱只是普通的山岩雕琢而成,哪里经得住地火熔浆的灼烧,瞬时便被熔化,化作一滩熔岩。 高庸涵大惊,这赫源冠委实厉害,一上来的目标,竟然是先毁去七雷朝云阵!如果法阵被毁,自己没了立脚之地,必然陷入被动之中。 “好眼力!好算计!”高庸涵双手一合,一式垂弦连疆再度击出。 赫源冠早已见识到了这个电网的威力,急忙捏动法诀,令火螈后退,可是仍有一条靠的太近,躲避不及,被电网卷了进去。 无数条银蛇缠在火螈身上,不断爆裂,火螈的身体是由熔浆组成,竟然在闪电的攻击下没有碎裂,但是身上的熔浆却一团一团被撕下,就像是被活活剐下皮肉。火螈痛到了极点,不顾一切朝高庸涵冲来,口中一股烈焰喷了出来,高庸涵挥手一道闪电击出,将烈焰炸开,跟着双手一搓喝道:“爆!” 火螈身上的银蛇同时爆裂,一声哀鸣,化作了漫天的火花。 这一下交手,双方各出奇招,当真是精彩纷呈,一众褐甲蠕虫看的如痴如醉。尤其是高庸涵最后一下,竟然把一条火螈给活活撕成碎片,令褐甲蠕虫更加为之胆寒,因为在他们看来,火螈的强大是自身无法匹敌的。 虻尊在一旁也是不住点头,对众多手下训斥道:“赫源冠能召出五条火螈,实属不易,你们要多学学他,看看人家,修为始终在不断提高,而你们呢?” 当看到高庸涵击碎一条火螈,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虻尊目光如炬,不慌不忙,一句话点明要害:“此人最多还能击败两条火螈,必然会灵力不济,那时法阵已毁,我看他还能坚持多久!” 虻尊看的一点都不错,接连两次使出垂弦连疆,的确使高庸涵有了吃力的感觉,但是他还是低估了高庸涵的实力。 高庸涵从刚才的交手中,清晰地察觉到,赫源冠召唤出来的火螈,单论个体实力,比起计穹修炼出来的那只,相去甚远。因为计穹的那只火螈,可以和自己心意相通,进退有据,而赫源冠召唤出来的火螈,明显是凭借本能作战,当然不可同日而语。赫源冠唯一胜出的一点,就是数量。 赫源冠虽然损失了一条火螈,但是却一点都不着急,因为七雷朝云阵的石柱,也被毁去了好几根,只要再毁去三五根,想来这个法阵就被破掉了。赫源冠完全有这个自信,一旦高庸涵没了法阵的支持,被自己击败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依旧捏着法诀,指挥着剩余的四条火螈,继续攻击法阵。同时,为了牵制高庸涵,赫源冠又祭出一道灵符,张嘴吞进肚子里面,身形一闪,竟然化出了一个分身,翅膀一振,朝高庸涵攻去。 一时间,高庸涵被赫源冠分身缠住,无暇对付那四条火螈,尽管法阵急运转,却很难支撑下去,情势变得岌岌可危。 第三十三章 激怒 赫源冠的分身十分狡猾,并不与高庸涵正面交手,而是在高庸涵出手对付火螈时,从旁干扰。转眼间又有两根石柱被毁,高庸涵接连吃了几次暗亏,心头火起,火冒三丈,意识逐渐模糊,眼中只有一个奸笑的赫源冠,断然决定直接攻击他本人,一时间头顶冒出袅袅真气,褐纹犀甲也随之红光大盛。 赫源冠一直都密切注意高庸涵的举动,见状知道高庸涵必然有所动作,当下极力催动火螈,全力破掉法阵。 高庸涵俯身拔出敛眉剑,一道剑芒朝赫源冠的分身劈去,跟着也不管是否击中,左手一指,一道灵力注入到阵眼石柱上,七雷朝云阵顿时收缩起来,火螈随之靠近。 赫源冠一惊,害怕火螈被高庸涵趁机格杀,急忙收束,飘开十丈之外。赫源冠打定主意,没有把握之前绝不轻举妄动,果然,七雷朝云阵突然爆裂,几道夺目的电芒向天上激射而出。赫源冠颇有些成竹在胸的得意,可是猛然间现很不对劲,因为高庸涵突然失去了踪影。 七雷朝云阵剩余的几根石柱全部炸成碎片,四下飞溅,可是爆炸过后,山崖上除了一片狼藉之外,空无一物。这下,连虻尊都睁大了双眼,仔细搜寻高庸涵的身影。 “高庸涵死了么?”许多观战的褐甲蠕虫都冒出这个疑问,但是虻尊不这么认为,赫源冠也不这么看,反而全神戒备,收回分身,命四条火螈紧紧围着自己。 那几道电芒冲破云雾,在半空中合在一起,随后又往下俯冲而来。电芒去而复返,所有的虫人都仰着头观看,那道电芒来的好快,瞬间就到了赫源冠的上方。这时,大家都看到了电芒的顶端,正是不见了踪影的高庸涵! 高庸涵来势太猛,赫源冠大惧之下来不及躲闪,手一挥,四条火螈迎头而上,跟着大叫声中张嘴吐出一颗丹丸,拼命之下不惜吐出内丹。旁边的十多个褐甲蠕虫修真者,也纷纷祭出法宝,帮着抵挡从天而降的高庸涵。 高庸涵这一下冒了很大的风险,可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务求要将赫源冠击杀在当场。高庸涵骨子里有一股狠劲,轻易不作,一旦作起来连叶帆都要退避三舍。这几个月来连番遭遇,早已将怒气堆积到了爆的边缘,而灵胎的突然失踪,一下子少了一个很重要的约束,再被赫源冠激的大怒,加上火螈不断喷出的地火熔浆的灼烧,心魔丛生,终于彻底爆了。 以如今的修为而言,愤怒的高庸涵本就很可怕,更何况是已经彻底暴走的高庸涵? 此时的高庸涵,根本不是赫源冠所能抵挡的,光是这股气势,就把赫源冠硬生生打入地下。 “天杀机,移星易宿!”暴喝声中,聚象金元**再度出手,高庸涵本能地感觉到,已经顺利到达第三重境界。信手挥洒,一道金光挟雷霆万钧之势,当头砸下,四条火螈不敢掠其锋,惊惧之下纷纷四散躲避。那十余位褐甲蠕虫的修真者,也被这股气势所折,急后退。 赫源冠肝胆俱裂,只勉力催动内丹,但是硬拼本不是他的长项,在聚象金元**第三重的威力下,不过是萤光一闪,瞬间便被淹没。但是赫源冠身为虻尊座前护法,当然不会束手待毙,所以他选择了逃!在聚象金元**所及的范围内,往别处逃显然是不可能的,只有往地底逃。 赫源冠不断祭出灵符,希望能延缓高庸涵的攻势,顺着火螈留下的通道拼命往下钻。他因为曾数次进入地火熔浆,对里面的情形较为熟悉,而且在熔浆里还有成百上千的火螈,再说了,高庸涵能不能受得了地火熔浆的灼烧还未可知,说不定直接就被化成了灰烬。 赫源冠的应变能力不可谓不快,短短瞬间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而且他坚信,虻尊及一众同参,绝不会袖手旁观,只要自己能躲过这威猛绝伦的一击,高庸涵必死无疑。 高庸涵一招击出,全力施为之下已经无法回头,狂性爆,根本不理会周遭攻向自己的法术、法器。幸亏那些掠阵的修真者忙于奔命,加上自己度太快,施出来的法术要么擦身而过,要么威力不足,虽然被击中了几次,高庸涵也只是咳出几口鲜血,身形却一点都没有减缓。 虻尊终于出手,他原本不屑对一个后辈出手,直到高庸涵施展出聚象金元**,他才真正感到了一丝后悔,原来小看了此人!蛮尺的死,他认为是高庸涵出其不意,近似于偷袭,并非是修为高到了那种程度。赫源冠打的很聪明,这令他十分满意,认为高庸涵丧命是迟早的事,结果再度算错,没想到高庸涵还藏有这等厉害的法术。 所以,虻尊不顾身份,直接一道红光击出,使得居然也是万霞流光,当然,比起计穹来高明的太多了。一条火螈呼啸而至,火翅一展瞬间就到了二十丈开外,一股毒辣的熔浆喷出,跟着张开血盆大口朝高庸涵咬去。 眼见高庸涵就要丧身在火螈之口,突然一道淡淡的绿色光芒飞出,随即变成了惨绿,在高庸涵身侧形成一个透明的法盾,法盾中央一个绿色的尸螟蝠尖叫着飞了出来。火螈强大的法力波动下,竟然激了藏鸦指环内尸头蝠王内丹的回应,尸头蝠王受瞑尸果的影响,本性阴邪无比,所以对于火螈毒辣的地火,本能地产生了极大的排斥。而藏鸦指环在高庸涵灵力四射的疯狂举动下,也出现了极大的法力波动,尸螟蝠趁机冲了出来,和火螈缠斗在一起。 这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虻尊惊诧下,还来不及反应,高庸涵已经跟着赫源冠冲入地下。尸螟蝠似乎不能离藏鸦指环太远,也被扯入地下,随同一起的,还有虻尊放出的火螈,和赫源冠召唤出来的那四条火螈。 且不说虻尊在上面连连施法,指引火螈追杀高庸涵,赫源冠此时已是亡魂大冒,尽管七虫族一向亡命,但也没高庸涵这般不依不饶的,已经深入地下十余里了,这都已经到了地火熔浆的边缘,仍然紧追不舍。赫源冠往下一看,暗暗叫苦:“怎么会这样?” 赤红色的地火熔浆缓缓流动,表面浮着一层淡青色的火苗,远处一个耀眼的火团悬在熔浆上,似呼吸一般,一张一缩,从地火熔浆里不是有火链被吸进火团中。这个火团里,是一只修炼了近千年的火螈,早已修出了灵性,是地火熔浆中最危险、最凶猛的一条火螈,被称之为火螈王。 赫源冠虽然进过好几次地火熔浆,却从没见过这条火螈王,也压根不想见到。他从虻尊的嘴里隐约得知,虻尊在炼化火螈时,曾经在火螈王手下吃了大亏,险些把命都丢掉。赫源冠当然不会认为,自己的修为比得上虻尊,所以每次下来时,都是小心翼翼,谨慎到近乎草木皆兵的地步。 可是这次,慌不择路下,却不死不活地碰上火螈王,当下停住脚步,无论如何,高庸涵总比火螈王要好对付得多。刚才吐出的内丹,被高庸涵强大的气势逼回体内,赫源冠转身,面对越来越近的高庸涵,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吐出内丹,没成想,居然挡住了那道金光,这令赫源冠又惊又喜:“这个法术看似威猛无比,却如此差劲,莫非是中看不中用?” 其实也是赫源冠运气,高庸涵的聚象金元**到了此时,已经成了强弩之末,因此才这么容易被接了下来。 高庸涵猛地从狂暴中清醒过来,还来不及看清四周的环境,尸螟蝠已经跟了上来,身后是一大四小总共五条火螈,不住喷出烈焰。 赫源冠一见到自己召唤来的四条火螈,大喜过望,连声呼啸,四条火螈挡在身前,顿时胆气大壮。和虻尊的那条火螈,一前一后把高庸涵围在中间。 地火熔浆极高的温度,令赫源冠感到十分难耐,但是那五条火螈则明显亢奋了许多。 高庸涵相反还不怎么觉得难受,因为在凤五帮他重塑躯体时,曾被灵胎阳火反复锻炼,加上全身血肉都来自那个褐甲蠕虫修真者,所以比赫源冠的情形要好得多。连带着身上的褐纹犀甲,也由血红色变得愈加明亮,在地火熔浆的烘烤下,竟然自行将刚才被损伤的部位全部弥合。 两人还未动手,尸螟蝠和虻尊的那条火螈已经斗在一起。尸螟蝠由尸头蝠王内丹而来,阴寒之气精纯无比,火螈被虻尊炼制多年,也自不差。尸头蝠王的修为虽远逊于虻尊,但是尸螟蝠乃是自身所化,胜在施展自如,而火螈毕竟只是虻尊炼制的一个魔宠,离真正的修真者尚有一定的差距,所以两只异兽竟是旗鼓相当。 高庸涵没了后顾之忧,深吸一口气,不敢再使用聚象金元**,信手挥出垂弦闪电,击向赫源冠,两人重又战在一起。这一来,赫源冠没了族人的支持,不至于再像开始那般肆无忌惮,高庸涵也没了七雷朝云阵的护卫,两人也是势均力敌。 可是,他们都忽略了远处的那只火螈王,赫源冠是无法分神,高庸涵是根本就不知道。两人的打斗越来越激烈,不断四溢的法力,早已将火螈王惊动,慢慢地游了过来。感受到火螈王越来越近的威严,那五条火螈的动作逐渐迟缓下来。 高庸涵固然是暗自欢喜,赫源冠却是知道的,当下急呼:“快停手,快停手!” 第三十四章 火螈 虻尊与火螈心意相通,一见火螈王出现,心中一痛,知道赫源冠性命难保,而且自己苦心炼制多年的火螈,也不可能再活着回来了。他曾和火螈王有过一次交手,交手的原因,便是源自一条火螈。那次,他看中了一条火螈,想收为己用,不料却引来了火螈王,幸亏火螈王的目的只是想吞食那条火螈,他才得以逃出性命。 摆了摆手,制止了手下寻找赫源冠的举动,虻尊无奈说道:“不用下去了,源冠大难临头,能不能活下来只有靠他自己了。”跟着话锋一转,厉声道:“给我仔细搜查,一定要把那三个红丝蛰虫找出来,我要活吃了他们!” 虻尊手下的一众修真者,不知道尊主为何会放弃赫源冠,心里不由得一阵胆寒,不敢有丝毫的迟疑,一起躬身领命,径自带领士卒搜寻计穹等人。 高庸涵心中对赫源冠厌恶之极,根本不理会他的喊叫,照样左手放出垂弦闪电,右手挥舞着敛眉剑。由于四条火螈完全被火螈王的气势笼罩,趴在地火熔浆之上一动不动,吓得瑟瑟抖,赫源冠少了火螈的支持,顷刻间险象环生,急得哇哇乱叫。 高庸涵也早已感受到了,一旁传来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势,但是手下丝毫没有停顿,杀得赫源冠手忙脚乱。赫源冠勉力支撑了几招,终于躲不过最后的一剑,“嗤”的一声,一对翅膀被削掉了,落在地火熔浆中,瞬间就被熔化了。 一阵钻心的疼痛,赫源冠惨叫一声,身子一晃掉在地火熔浆里,一阵淡淡的焦臭弥漫开来。赫源冠惨然一笑,说道:“高庸涵,我输了,赫源冠甘拜下风。不过,咱们都是输家,都要葬身在这里。”转头看了看缓缓逼近的火螈王,惨笑道:“黄泉路上,我等着你来作伴。”说完哈哈大笑。 火螈王已经游到赫源冠身旁,一口把他吞进了嘴里,笑声也噶然而止。 高庸涵静静盯着那条火螈王,震撼到了极点,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威猛的异兽。 火螈王和高庸涵所见到的火螈,从外表上看,有极大的区别。它的体形并不算大,长不过三十余丈,通体雪白,晶莹剔透。一对铜铃巨眼,不时闪过一丝寒光,一排獠牙伸出唇外,一个翠绿的尖角竖在头顶,颌下一颗硕大的宝珠缓缓游动,出柔和的白光。最令人称奇的是,这只火螈王生着一对巨大的翅膀,上面覆盖着雪白的鳞片。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些鳞片,竟然是传说中炼器的极品材料----仙鸾龙磷! 高庸涵一向都不怎么贪心,他并没有对仙鸾龙磷产生贪念,倒不是因为自身修为不够,即便是修为高出这只火螈王,他也不会为了一己之私与,将其斩杀,反而对这只漂亮的异兽说不出的欣赏。就在念头流转之间,这只火螈王似乎感受到了高庸涵的善意,滔天的杀气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亲近的味道。 高庸涵很是诧异,这只异兽的感觉如此敏锐,竟然能读懂自己的心思,当下把敛眉剑收了起来,静静地站在原地。 火螈王朝高庸涵微微颌,跟着几口,将那四条火螈一一吞进口中,然后游到一边,好整以暇的观看尸螟蝠和虻尊火螈的争斗。 虻尊火螈被火螈王的气势所震慑,早就想逃了,却被尸螟蝠紧紧缠住,无法脱身。火螈王离得越近,虻尊火螈越焦躁不安,分神之下,终于被尸螟蝠有机可趁,躲闪不及被一口咬中头部。剧痛之下,一股烈焰喷出,尸螟蝠却早已没入体内,虻尊火螈感觉体内似乎有无数的蝙蝠,在撕咬自己,狂暴剧痛中来回翻滚,激起无数的地火熔浆,不过片刻便奄奄一息,哀鸣声中慢慢闭上了双眼。远在地面的虻尊,此时猛然感到体内灵胎一阵剧烈颤抖,强行压住翻腾的灵力,知道苦心炼制的火螈已经丧命,大为痛心,将所有的怒火,都泄到了手下身上,极力搜寻计穹等人。 尸螟蝠欢快地从虻尊火螈体内钻出,围着高庸涵上下飞舞。高庸涵定睛看时,现尸螟蝠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原来通体绿色,如今在绿色中却夹杂了少许的红光,想来是吸食了火螈精髓的缘故吧。 火螈王在一旁仔细看了看尸螟蝠,似乎对这个小东西十分好奇,忍不住往前凑了凑。高庸涵知道火螈王没有恶意,也不紧张,倒是尸螟蝠似乎对火螈王十分忌惮,不住地尖啸,浑身的绒毛都竖了起来。火螈王却不甚介意,咧嘴一笑,张嘴出一声龙吟,高庸涵只觉得紫府内巨震,大骇之下险些掉进地火熔浆中。尸螟蝠更是惊恐万状,竟然失去了抗衡的勇气,连连低鸣,钻进藏鸦指环中躲了起来。 那只火螈王朝高庸涵低吼了几声,似乎在询问什么,高庸涵虽然听不懂,但是隐约能猜出几分,于是很客气地说道:“在下是被人追杀,才到了此地,并无恶意。” 看着火螈王不住地点头,高庸涵知道,这只异兽一定能听懂自己的话,不由得心中一喜,接着问道:“请问,此地可有出路?” 进来的那条通道,早已在尸螟蝠和虻尊火螈的打斗中给毁了,现在深埋地下十余里,而且到处都是流动的地火熔浆,高庸涵自知坚持不了多久。 火螈王是地火熔浆中的霸主,自然知道哪里有出路,当下点点头,转身朝熔浆中一跃,钻了进去。高庸涵一见,摇头苦笑,暗想:“莫非这火螈王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要不然就是真的有出口,可是却在地火熔浆之内。不过,看这熔浆冒出的气泡,底下的温度显然还要高得多,恐怕自己很难承受。” 正自犹豫间,那只火螈王从熔浆中又钻了出来,朝高庸涵清啸了几声,似乎在催促他跟着自己。高庸涵指了指沸腾的熔浆,再一指自己,摇了摇头,示意无法禁受得住。 火螈王哼了一声,翅膀一张,飞到高庸涵身前,不住用身子蹭着高庸涵,示意他骑到自己背上。高庸涵一咬牙,往火螈王背上一坐,跟着它冲进了地火熔浆中。 在钻进地火熔浆的一刹那,高庸涵灵力游走全身,全力抵挡扑面而来的热浪。可是令他称奇的是,火螈王不知使了个什么法术,周围出现了一个护身法阵,将灼热的地火熔浆挡在身外一丈开外,这下,高庸涵总算是放心了。 火螈王在熔浆中,竟然不是游动,而是飞翔,双翅一展,便是数十丈的距离,度极快。高庸涵心情大好,没了后顾之忧,悠然自得地欣赏着地火熔浆内的景色。 地火熔浆的范围极大,如同大海一般深不见底,在粘稠的熔浆中,不时有一团一团刺眼的光团,光团中隐隐有紫色的波纹流动。虽不知那是什么东西,但是从光团内传来的灵力,可以想见定然是难得的天材地宝。 随着越来越深入,可以见到许多体形巨大的火螈,比之虻尊火螈都要大了许多,在地火熔浆内嬉戏,但是一见到火螈王就一哄而散,显然是怕极了火螈王。火螈王似乎刚才已经吃饱了,对这些火螈看都不看,一闪而过。 渐渐地,高庸涵感觉到四周的地火熔浆,流动的度越来越快,火螈王的护身法阵明显缩小了许多。再往下走,火螈王收起翅膀,由飞翔改成了游动。远远就看见一个巨大的漩涡,搅得熔浆一片沸腾,那个漩涡极大,方圆达数十里。 “不会是要进入到漩涡之中吧?”高庸涵心自惴惴时,火螈王果然一头扎进了漩涡之中。 强大的压力,极高的温度,令高庸涵心惊胆颤,他无法想像,火螈王倒底要去哪里,但是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幸好,漩涡内部比起外面来,要平静了许多,在漩涡中间,是一座紫气笼罩的高山,刚一进入到山前五六里的范围,顿时一阵清凉,灼热的地火熔浆全被挡在了外面。 火螈王停在山腰的一个平台上,高庸涵从火螈王背上下来,踏到坚实的土地上,心里也踏实了许多。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眼前全是紫色的奇石,走到一个岩石旁,用手敲了敲,出“咚咚”的声音,质地很是怪异,金不金石不石的。 火螈王到了这里,神态变得十分恭敬,摇身一变,体形缩小了一倍,顺着一条山路往里走去。高庸涵紧跟在火螈王身后,心里暗暗称奇,不敢多说话,亦步亦趋。 转过一个山崖,高庸涵顿时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只见无数的奇花异草,遍布在山间,数条溪流穿行于山石之中,然后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汪清潭,走到潭边,便见到一个幽谷窈然而深藏。过了一道石梁,再往前走,又穿过一片石林,到了一座石壁跟前。石壁旁是一道飞流而下的瀑布,间中一块奇石负土而出,上面生着一株奇花,这株奇花的藤蔓通体幽蓝,色泽温润宛如翡翠,上面挂着数十枚个火红的果子。 高庸涵对这种红果已经十分熟悉,因为他这一个多月以来,几乎天天都在吃这种果子,这正是楚兰红泪。不过这里的楚兰红泪,比起自己见过的,要大了许多,而且有一股从未闻过的异香,显然不是凡品。 火螈王游到石壁跟前,一阵低沉的吟唱,石壁漾起一片绚烂的波光,一座洞府显现出来,上书三个大字,字体柔美秀丽,是为:凝愁宫! 第三十五章 仙子 高庸涵看到这座凝愁宫,心里大为震惊,没想到在这地火熔浆之下,居然还有这等洞天福地,能在这里建一座洞府,其修为要到何等的程度?只是“凝愁宫”这三个字温婉有余,却欠缺一些力道,显然是出自女性之手。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火螈王早已不知去向,由于不知这凝愁宫的主人是何来历,高庸涵不敢造次,走到紧闭的洞门前,轻轻叩了一下门环。 清脆的叩击声在洞府内回荡,片刻的功夫,两扇石门便缓缓打开。高庸涵看着石门后面的一条小径,有些犹豫,就听见远远传来一句:“贵客请进,恕不远迎!” 这声音清脆悦耳,动听之极,高庸涵暗自点头,这座凝愁宫的主人,果然是一位女子。顺着小径转过一个弯,眼前是一个回廊,回廊横跨在两座山崖之间,两侧是幽谷流泉,花红柳绿,鸟语花香,风景美到了极致。高庸涵毕竟曾是大衍国的贵族,家学渊源,自然眼光独到,看着这一草一木,无不匠心独运,显示出这里的主人意趣之高,可谓凡脱俗。这一路行来,回廊两侧美景连连,看的高庸涵心旷神怡,多日来的种种烦恼和艰辛也似乎放到了一边。 在回廊的尽头,是一座翠竹搭成的凉亭,凉亭前一位白衣如雪的女子,袖手而立,颈下悬着一颗流光异彩的珠子。 高庸涵不敢直视,抢前几步,一揖到地,语气十分恭敬:“晚辈高庸涵,拜见仙子!”在他心中,早已把这座洞府的主人当成了仙人,因为他所熟知,甚至是传说中的修真者,没有一个能有这等凡脱俗的怀抱。而且,最为重要的,这个女子身上居然没有一丝灵力的波动,一片空灵,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不是仙人又是什么? 那个悦耳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不是什么仙子,你是何人,怎么会来到地火熔浆这里?” 高庸涵不敢平视,低着头答道:“晚辈是玄元宗弟子高庸涵,因为要去阅昙洞拜见七虫族长老会,结果被褐甲蠕虫部族所阻,打斗中误入地火熔浆,幸亏被一只异兽带到这里。冒昧之处,还望仙子见谅!” “这么复杂?阅昙洞?七虫族?”那名女子有些不解,跟着自言自语道:“嗯,是了!那些讨厌的虫子,一定就是你说的七虫族了。而那个虫子的巢穴,想来就是你说的阅昙洞了,不过,那里臭气熏天,这些虫子又不知礼数,去那里做什么?” 高庸涵一愣,看来这位仙子不问世事,对焚天坑的状况不太了解,当下答道:“晚辈此去,一是为了寻找我的一位好朋友,二是为了能了解一下七虫族的境遇,看看能不能帮到他们。” 扑哧一笑,那名仙子问道:“我长得很难看吗?为什么你不敢抬头看我?” 高庸涵本就是十分洒脱的性格,之所以不敢抬头,是为了表示对仙子的敬意,听她这么一说,当即抬起头来。“轰”的一下,高庸涵脑子一片空白。 面前的这位仙子,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的美了,那种美已经不属于这个世间,应该属于天上才对。如果硬要打个比方的话,也许是高高悬在百丈冰崖上的雪莲,也许是静静守着寂寞的深谷幽兰,然而这些加在一起,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她的美,是一种晶莹剔透、洁白无瑕、不染一分尘俗的清馨。 这一刻,高庸涵的目光有些游离,因为这种美令人不忍逼视,而他的心都已经痴了。 又是一笑,这一笑如同春山远处,“你怎么不说话,跟个呆子一样?” “哦,”高庸涵从迷醉中醒来,有些窘迫地说道:“晚辈失礼了。” “不要晚辈晚辈地称呼,听起来好像我已经很老了似的。”接着脸色微微一沉。这个仙子的言谈举止,无不流露出一种天真、率直,一颦一笑都乎自然,没有半点凡尘的流俗。 “是!”高庸涵从这几句短短几句话中,已经十分清楚,仙子不是凡人,自然就没有凡人的那套虚礼,于是不再拘束,直接提出请求:“既然仙子知道阅昙洞的去处,还望能指点一二。” 那仙子听了,脸色黯淡下来,幽幽说道:“你这便要走了么?几百年来,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能不能多留几天,陪我说说话,已经很久没有人跟我说话了。” 高庸涵看到仙子黯然的表情,没来由的也是心中一酸,可是转念想到凤五的安危,只得说道:“待找到我的朋友,办完事情以后,我自然会来向仙子道谢的。” “你那个朋友莫非也是虫子?你这么急着找他,是不是他遇到了什么难处?能给我说一说你的事情么?” 一连窜的问题,只表明了眼前的这名仙子是何等的寂寞,高庸涵心中一软,也不知为何,毫不隐瞒地,将自己的遭遇一一说了出来。 恍然间,似乎回到了幼年,回忆起在天机峰上学艺的那段时日,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高庸涵不知不觉地,从小时候的事情说起,一直说到学艺有成,回到东陵道,如何与叶帆结识,又如何成了东陵府兵马大元帅。接着,天下大乱,玄明盛世不再,东陵道遭到了异族的攻击,自己如何率军抵抗。 又说道历山的背叛,叶帆的死义,以及自己如何逃出生天,反而因祸得福,学会了诡鹏的血凝**。继而说道如何结识魁豹,被十二叠鼓楼的人追杀,魁豹为了保护自己和尸头蝠王同归于尽,再后来,如何进了焚天坑,结识了凤五,以至于此后生的每件事,都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那仙子听得如痴如醉,听到惊险处会掩嘴惊呼,听到高庸涵转危为安时,又会抚掌相庆。终于听完了高庸涵的经历,仙子开口说了一句话,令高庸涵惊喜莫名,兴奋不已,这句话的原话是:“你那几个死去的朋友,兴许能想办法让他们活转过来!” 高庸涵当即翻身在地,重重叩了几个头,喜极而泣,失声道:“望仙子大慈大悲,救救我那几个朋友!” 那仙子侧而不受高庸涵的大礼,从旁一指,一股柔和的力道将他扶起,缓声说道:“能不能救,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而且具体怎么个救法,我虽然大致知道一些,但是细节却不是很清楚。”说到这里,皱着眉头想了想,跟着又摇摇头道:“不过,这个法子太过危险,而且成功的机会并不大。” 高庸涵伸起右臂,朝天一指,向天盟誓:“只要有哪怕一丝希望,我都必尽全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跟着转身又是一揖,恳求道:“有何办法能救回我的朋友,求仙子明示!” “你的修为太低,根本去不了那个地方,还是等你有修仙的实力再说吧。”因为那处地方实在太过险恶,以她的法眼,一眼就看出高庸涵的修为还远远不够,所以不再提及此事,转而问道:“你把手上的那个藏鸦指环,给我看看?” 高庸涵也知道,在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的确是需要高深的修为才能解决。自己的修为倒底有多高,心里还是很清楚的,所以暗下决心,一定勤修苦炼加倍努力。只是要修到仙人的境界,何其艰难? 当下心乱如麻,木然地将右手抬了起来,那仙子有些诧异地看了高庸涵一眼,伸出芊芊玉手,握住了高庸涵的右手,仔细查看藏鸦指环。 高庸涵身子一震,闻着淡淡的幽香,呆呆地看着那仙子。 那仙子恍然未觉,凝神想了一下,忽然出一股灵力,将藏鸦指环居然取了下来。高庸涵体内,源自诡鹏的那部分灵力极力挣扎,以至于紫府急转动,高庸涵眼前一黑,一跤坐到地上。 那仙子惊觉,急忙扶起高庸涵,歉意道:“我只是觉得这枚指环有些奇怪,想要仔细看看,没有伤到你吧?” 高庸涵知道,她并无恶意,连忙摇头,对这个仙子的修为更加佩服。这枚藏鸦指环自从戴在手上以来,还从未取下来过,连凤五都办不到,却被眼前的这个女子,轻轻巧巧地给摘了下来。忽然心中一动,也许可以让仙子为自己指点迷津,提升修为,以便能更早救回叶帆、魁豹等人,当下愈的恭敬了。 那仙子把藏鸦指环拿在手中,反复查看,忽而皱眉,忽而微笑,高庸涵在一旁不敢出声,怕惊扰了她。这个指环是诡鹏炼制的一件法器,从仙子的沉思可以看出,诡鹏不愧是六百多年前的一代宗师,纵使修为未及仙界,只怕比之玄元、重始二位道尊,也相去不远。 过了良久,那仙子突然把藏鸦指环戴在手上,手捏兰花法印,屈指轻轻一弹,那只尸螟蝠应声而出,跟着手腕一抖,尸螟蝠又自行回到指环内。这样反复了几次,终于轻笑道:“果然如此,这件法器倒是一件难得的宝贝,里面除了一只蝙蝠,竟然还有一个大虫子,倒也有趣。”跟着脱下指环,拿给高庸涵,说道:“我原以为,这枚藏鸦是我以前见过的那枚,没想到竟然不是,害得我白白花了这么多功夫。” 继而笑道:“你先带上吧,既然有缘到了凝愁宫,我便教你个法门用这个法器,也算是我送你的礼物。不过,这枚指环似乎能吸人灵胎,有伤天和,还是少用为妙。” 其实如何激藏鸦指环,只需要一个法门而已,尽管这个法门,已经在诡鹏坐化之后失传,但是那仙子所传的并不复杂,高庸涵一学就会。在他心里,已经为这个法门取了个名字,就叫凝愁术,以纪念这一奇缘。 第三十六章 情动 不知不觉间,两人呆在一起的时间,已经足足有一天了,高庸涵似乎忘了此行的目的何在,而那仙子也似浑然忘了时间。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楚兰红泪已经把二人紧紧地连在了一起。楚兰红泪本就由相思泪而来,到目前为止,整个厚土界近千年来,也只有凝愁宫内的这个仙子,才真正品尝过,高庸涵则是因为服食了太多,无意中已被相思所羁绊。至于凤五当时采集的那些楚兰红泪,不过是偶尔流传在外,少了相思之苦的凡品而已。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久一轮皓月升起,高庸涵一抬头,才现身在凝愁宫内,身心已经逐渐被眼前这个女子所占据。头上的明月,将他从神情恍惚中拉了回来,恢复了几分清明,对此情景不由感到十分的诧异,在地火熔浆之下,何来的夜空,何来的明月? 听了高庸涵的疑问,那仙子微微摇头并不作答,仰头看着天上孤零零的圆月,轻叹了一声,随手递给高庸涵一枚楚兰红泪。 一口咬下,高庸涵这次没有流泪,却有一种莫名的心酸涌上心头,看着一旁略显落寞的仙子,情不自禁,突然生出了一股柔情,三十余年来,从未波动的心弦,在这一刻颤动了。 那仙子同样深陷相思而不自觉,心里对这个男子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有了将自己多年来的经历,一吐为快的念头,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强烈。仿佛感受到了高庸涵的异样,幽幽说道:“我并不是什么仙子,我叫紫袖,只是一条鸾龙,就是带你进凝愁宫的那只鸾龙而已。” 这话如同一声霹雳,把高庸涵从心酸中给震醒了,“你,你是----”高庸涵指着那仙子,有些难以置信,结结巴巴说道:“你是那只火螈王?” “我不是什么火螈王,我本是九重天境霜月海里的一条鸾龙,在我出生不久,便遇到了九界坍塌,幸被路过的凝愁仙子所救,从那以后,我便追随仙子奔波于各界。” 在修真界里有个传说,是关于鸾龙的,相传鸾龙不受九界束缚,可自由穿行于九重天境,是名副其实的神兽,也只有仙人才有那个能力,将其收为己用。其时恰逢天劫来临,九重天境坍塌,波及到霜月海。紫袖因为出生不久,根本无力抵抗天劫,在霜月海碎裂时与父母失散,并被离火界溅落的天火所伤。幸亏遇到了刚刚脱离桎梏的凝愁仙子,才保住了性命,从此以后,紫袖便依附于仙子而生。 凝愁仙子的确如传说的那样,四处寻找昔日的恋人,甚至也曾闯入到地府大闹了一场,但是事与愿违,最终失意而归,漫无目的地在厚土界游荡。当来到焚天坑时,无意中现了深藏在地火熔浆之下的紫莹山,心灰意冷之下,隐居在此处。后设下层层禁制,将紫莹山的灵气锁住,又使出星移**,把山挪到了这地火熔浆核心的巨大漩涡之中,以免引来外人的窥测。做好这一切后,凝愁仙子依照记忆中的情景,用仙术重塑紫莹山,建凝愁宫。 凝愁仙子起初还能靠着修建洞府等杂事,来分散一些思念,随着凝愁宫的建成,整日陷入到相思之中,以泪洗面,渐渐的形神憔悴,终于在流干了最后一滴眼泪后,化作了一株相思树。 凝愁仙子在世时,紫袖还无法变成*人形,于是安静地附着在仙子的衣袖上,跟着她上天入地四处奔波。正因为此,紫袖才知道,要想找一个人,原来也可以到地府里面找。多年下来,紫袖对凝愁仙子的依恋越来越深,所以当仙子化作相思树后,紫袖舍不得离开紫莹山,便守在这里,看护着相思树,看护着凝愁宫。每隔些日子便外出一次,穿过外面的熔浆漩涡,以地火熔浆里的火螈为食,倒也逍遥自在。 这么过了两百余年,玄元道尊将七虫族迁到了焚天坑内,紫袖当时恰好到了修出人形的关键时刻,所以一直呆在凝愁宫里。又过了一百年,紫袖前后历经三次痛苦的劫难,蜕下了三层龙鳞,终于功德圆满,由原来的紫色变成了通体雪白,同时生出了一对羽翼,自此可自由变化成*人形。而在这一刻,相思树沉寂了三百年后,竟然结出了相思果,紫袖知道,这是凝愁仙子在为她高兴,也更加不愿离开凝愁宫了。 岁月变迁,紫袖渐渐从最初的欣喜,陷入到无尽的寂寞中,因为她有了人的情感,也有了人的烦恼。她曾窥探过突然涌入的七虫族,可是已经没了灵胎的七虫族,完全丧失了作为智慧生物的那种灵性,丝毫引不起紫袖的好感,反而对于私自闯入地火熔浆,抓捕火螈的七虫族人心生厌恶,一旦遇到便将其格杀。由于紫袖每次外出,都是以本来面目出现,所以被七虫族人称之为火螈王。 在凝愁宫,凝愁仙子垂泪的地方,长出了一大片楚兰红泪,紫袖偶尔品尝了一枚,顿时被那种心酸所感染。由于她自幻化出人形以来,从未和任何人见过面,所以也无从了解这种心酸,是缘何而来,这种感觉整日萦绕在心头,令她无所适从。 每日就在这地火熔浆之中,孑然一人,偶尔外出以捕杀火螈,和擅闯进来的虫子,来泄内心深处的孤独。这次无意中遇到高庸涵,她便感到了一丝惊喜,再加上高庸涵也服食了大量的楚兰红泪,更有了一种亲切的感觉,不由得对这个陌生的人族,产生一丝好奇,于是将他带到了紫莹山凝愁宫。 高庸涵并不知道,紫袖对他的亲近,来源于楚兰红泪,他更不知道,由于楚兰红泪服食后流泪的特点,使得七虫族根本不接受这种仙果。 听了紫袖的倾诉,高庸涵忽然对面前这个女子,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怜惜,这么一个女子,枯守在地火熔浆之中,一呆就是几百年。自己虽然连遭巨变,可是至少还有一帮生死与共的朋友,哪怕是身陷绝境,也从不会感到寂寞。此时,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紫袖希望他能陪她说说话,实在是寂寞到了极点,就算有那么高的修为,又怎么能填充内心中的凄苦? “也许,只有九界道祖一类的圣人,才可以摆脱世俗情感吧!”高庸涵长叹一声,默默想到。 紫袖说完之后,不再言语,只是痴痴地看着天上的圆月,高庸涵也不做声,两人就这么一直坐着,直到月亮偏西,红日东升。 随着第一缕阳光照进凝愁宫,紫袖收回目光,突然转头朝高庸涵一笑,说道:“你既然来了,我带你四处走走吧。” 高庸涵满脸的温柔,点点头,跟着紫袖往山后走去。一路行来,紫袖如同一只快乐的小鸟,不停地给高庸涵说着一旁的景致,甚至于一颗小草,一朵小花也能说上半天。紫袖并没有意识到,第一次向一个人敞开心扉,意味着什么,在她的心里,高庸涵已经留下了深深的印迹。 高庸涵其实并不关心这些景致,此时他的眼中只有这个白衣如雪,时而忧郁,时而欢快的女子。他也不知道,他已经深深地被这个女子所打动,因为他根本没有听到紫袖在说什么,只是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紫袖一笑,他就感到开心,而紫袖的眉头一锁,他便没来由的一阵心痛。其实,固然是楚兰红泪打动他在先,最重要的,是她的经历让他深感怜惜,由怜生爱,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看!”紫袖指着远处的一处山崖,在一个石像跟前,有一棵美丽的相思树,相思树紧紧依偎在石像旁,“那就是仙子化作的相思树,那个石像,是仙子亲手雕刻的。” 紫袖不知道,此时,她的脸上挂满了泪珠。 高庸涵心中一酸,这个心酸,和楚兰红泪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如果说那种心酸只是一场濛濛细雨,此时的心酸就是涌起的海浪。高庸涵想伸手拭去紫袖脸上的泪珠,但是在他抬手的刹那,却犹豫了,他第一次现,自己的心竟然乱成了一团,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决断,曾经的豪气似乎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两人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依偎在石像怀里的相思树,一时间都有些痴了。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也依偎在了一起,高庸涵低头看了看越娇艳的相思树,猛然间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低沉的声音中流露出一股坚定:“紫袖,你应该到外面的世界去走走,去看看,这样才不会寂寞!” 紫袖的眼中一片迷离,喃喃道:“要离开这里吗?” “是!”久违的豪迈又回到了体内,高庸涵一时间豪气大,大声说道:“我带你一起离开这里!我想,即便是仙子在世,也一定不愿你终老在这里,也一定不会拦你的!” 紫袖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来,自从听了高庸涵的那段经历,她已经多少有些心动了,对焚天坑之外的一切,都生出了一种好奇。可是她仍有疑虑,这个疑虑来自于相依为命的凝愁仙子:“我这么一走,还有谁能守护仙子?” 高庸涵语顿,其实,紫莹山深处地火熔浆之中,如此隐秘的地方,又有几个人能有这种修为找到这里?而且这棵相思树真的需要人来看护么?他自然清楚,这是紫袖对凝愁仙子的依恋,这种依恋,他也曾对恩师权思真人有过,无疑,紫袖的这种感情,比他来的要深的多。 半晌无语,良久,高庸涵才涩声道:“既然如此,高某这就告辞了,望姑娘能为我指明去路。” “你这就要走了吗?”紫袖心里十分矛盾,一方面对高庸涵已经种下了几缕情丝,对他的离去有些不舍,同时也的确有意出外走走,另一方面,对凝愁仙子却又割舍不下,当真是左右为难。 高庸涵看着紫袖黯淡下去的目光,心里也有几分不忍,但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去做的,当下点了点头,故作轻松地说道:“以后,我还要回来找你,请你帮忙,去救我那几个朋友呢。” 紫袖默然。 就在这时,高庸涵突然高呼:“快看!” 转头,相思树的树叶全部飞舞了起来,在天空中摆出了一个奇异的符纹,经久才散去。紫袖笑了,轻快地说道:“仙子允我离开,让我……”说到这里突然顿住,有些害羞,不敢再说下去,因为符纹的意思,是要紫袖跟着高庸涵。 第三十七章 捕捉 随着月亮再一次升起,两人又来到了凉亭,同样的情景,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紫袖很快乐,她并不怎么在意,到了外面会遇到些什么,生些什么。只要能跟在高庸涵身边,既遵从了仙子的意思,又遂了自己的心愿,相信能从他身上,看到许多新鲜的事物。 看着略微有些羞涩,却洋溢着幸福的紫袖,高庸涵感慨万千。他很怀念以前在东陵府的那段时光,那时和叶帆、历山等人,性情相投,把酒言欢,共剪西窗,是何等的快意。可惜变故来的太快,历山的背信弃义,叶帆的从容赴难,使得自己走上了复仇的道路。可是没有这些变故,自己又怎么可能会来到焚天坑,怎么可能遇到凤五、魁豹,怎么可能遇到令自己心动的紫袖?对于什么法器宝物、修真法术之类,高庸涵并不十分在意,他更愿意用所得的一切,来换取亲人、朋友的平安。 这两天的际遇,如同一场梦一样,扭头看了看娴静的紫袖,没有了初见时的那种落寞,高庸涵心中一暖。生平第一次,他有了厌恶争战的念头。不过,他很快就醒悟过来,为了肩上的责任,怎么能有避世的想法?难道真的是说,一旦儿女情长,就英雄气短了吗?想到这里,高庸涵心里不住摇头,看来,自己不光是修为不够,其实心性方面也还差了很多。 “你在想什么?” 紫袖轻柔、动听的声音,将高庸涵从神思不定中拉了回来,既然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心头一阵轻松,低声答道:“我在想,明天就要离开凝愁宫了,我要做的事情有很多,难免会有疏忽,就怕委屈了你。” “什么叫委屈?”在紫袖的心中,对这个词并没有什么概念,好奇地问道:“比一个人呆在这里,还要难过吗?” 高庸涵大为怜惜,一股柔情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柔声道:“不会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到委屈。” 这话一出,紫袖大为娇羞,白了高庸涵一眼,将头扭到一边,不再说话。 高庸涵也是大为尴尬,刚才那句话可谓是情不自禁,却不想唐突了佳人,脸上一红,不敢再乱说了。但是两人间的气氛十分微妙,颇有几分暧昧,一时间都有些不好意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但是心里却多了一丝甜蜜。 两人一直坐到天明,又再次到了那棵相思树下,齐齐拜了三下。在跪拜时,高庸涵恍惚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当即意识到这是凝愁仙子的神识,在她深邃的目光中,包含着托付与期待。 紫袖在离别时,显得格外的不舍,她和凝愁仙子虽为主仆,多年来的相依为命,使得两人早已情同手足,直到转过山崖,已经望不见相思树,仍旧珠泪盈盈。 “别难过了,以后你想念仙子了,大可以回来住一段时间嘛。”高庸涵的安慰,终于令紫袖渐渐平静下来。当走出洞府,石门消失在法阵中时,紫袖再度拜了下去,生长在瀑布奇石上的楚兰红泪,枝条轻轻摆动,也似挥手道别。 两人又来到了山腰处的那个平台上,紫袖问道:“你是要去阅昙洞么?” 想起了许久未见的凤五,高庸涵有些迫不及待,重重点头道:“对,我们去阅昙洞,到时我给你引见一个好朋友!” 紫袖微微一笑,没有再变回鸾龙的模样,默默念了一段法诀,颈下那粒珠子散出一团五彩云雾,将二人包裹其中,然后拉着高庸涵朝漩涡外飞去。 飞出漩涡,一路往上,四周的压力逐渐减轻,高庸涵见到紫袖默默不语,心知她仍有些伤感。突然从二人身旁窜出一条火螈,瞬间逃的无影无踪,高庸涵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咱们捉几条火螈好不好,我把一个朋友炼制的火螈击碎了,干脆赔他两条。” 紫袖的兴趣显然也被勾起来了,当即点头:“好啊,要捉就捉大的,我知道他们在哪里。”跟着一催动宝珠,掉头朝熔浆深处飞去。 高庸涵又是感动,又是无奈,紫袖显然对自己的要求十分重视,只是却忘了当务之急是赶到阅昙洞。不过,难得她这么高的兴致,估计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就跟着看看吧。 越往下,熔浆越来越粘稠,颜色也越来越深,呈现出一片暗红。一路上,高庸涵见到了好几条火螈,体形也只比虻尊火螈小了一点点,可是紫袖却压根正眼都不瞧一下,只顾东张西望。高庸涵本来还指指点点,不过看到紫袖毫不在乎的表情,就知道一定还有更大的火螈,当下老老实实闭嘴,乖乖地呆在一旁。在这地火熔浆中,紫袖能被称为火螈王,当然不会有什么危险,况且有机会能见识到这般奇景,也不枉此行。 忽然,紫袖抚掌欢呼道:“前面有条大的,你呆在五彩云雾里不要乱动,看我去给你捉过来。”说完,身形一晃出了云雾,白衣飘飘,竟然没有丝毫的停滞,瞬间没入到浓重的熔浆中。 高庸涵呆在五彩云雾中,什么也看不见,就感觉面前的熔浆不断挤压过来,远远传来几声怒吼。尽管知道紫袖的修为深不可测,但是仍旧没来由的有一些担心。一个人正在胡思乱想,一股沛然无匹的法力涌了过来,地火熔浆猛地朝两边倒卷过去,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空旷。 眼前是一条巨大的火螈,简直称得上是大到了极点,身长在百丈开外,腰身过了十丈,不断地喷出火柱,火焰竟然呈现出紫色,显见是一条已有数百年道行的火螈。虻尊火螈和这条火螈比起来,就像是拿一条蚯蚓和一条蛇放在一起,根本就没法比。但是这条火螈空长着这么大的个头,却被紫袖戏弄的团团乱转,暴跳连连。 这条火螈一直藏在地火熔浆的最深处,早已经结出了内丹,眼见就快要面对第一次天劫,一旦渡劫成功,便有望化成*人形,凝成灵胎。这么多年来,其实紫袖一直知道有这么一条火螈存在,不过念在它修行不易,所以也没去管它。而这条火螈自然也知道火螈王的存在,自知不敌,所以一直躲在这里安心修行。 没想到,今天也不知触了什么霉头,突然闯进来一个小不点,居然想收了自己,这令火螈大为恼怒。可是一交上手,才从来人的气息中感觉出来,面前的这个小不点,竟然就是那只火螈王所变。本想拼上一把,然后伺机逃脱,哪知此人好厉害的手段,把周围的地火熔浆,全部用法力给逼到了一边,让自己无处躲藏。 也不知紫袖用了什么法术,轻盈地围着火螈游走,不时伸手在火螈身上拍上这么几下,火螈每次都疼得不停地翻滚,然后愤怒地喷出几根火柱。可是紫袖显然对火螈太熟悉了,如同闲庭信步一般,打的火螈不住哀嚎。 高庸涵心中有些不忍,但不知紫袖这么做是何用意,所以仔细观看。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火螈被逼出了真火,暴怒之下不惜使出两败俱伤的法子,一张嘴,仰天厉啸,跟着死死盯着紫袖,一颗鲜红的内丹激射而出,朝紫袖击来。 高庸涵大惊,虽离两人打斗的地方尚有数里之遥,也能感受到火螈内丹的厉害,在炽热无比中掺杂着森森寒意。这条火螈竟然有如此的道行,能在极阳的环境下炼化出极阴的灵力,高庸涵大叫不妙,褐纹犀甲再度披挂,左手抽出敛眉剑,右手捏着聚象金元**的法诀,一闪身从五彩云雾中钻了出来,踩着一只符鸟,朝场中飞奔而去。 这颗内丹大如磐石,闪电般击向紫袖,紫袖似乎早已料定,不慌不忙,身形一闪凭空消失,内丹击空,直接打到了一旁的火墙上。这一击威力奇大无比,紫袖布下的法阵,被内丹打的一阵剧晃,跟着出现了几条裂缝,暗红色的地火熔浆如同喷泉一般,朝阵中涌来。 火螈大为得意,用力往回一吸,就要把内丹收回来,在它想来,只要再来这么几下,法阵肯定能被破掉,那时自己就是龙归大海了。一旦出现生机,它立刻没有了和紫袖抗衡的勇气,只想着尽快离开这里,躲得越远越好。 这不过是火螈的一厢情愿而已,就在内丹往回吸的一瞬间,紫袖突然闪现,手一扬将内丹定在空中,跟着祭出一个法器,一道白光照在内丹上,眼见那内丹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个拇指般大小的丹丸,被收进了法器中。 火螈大骇,内丹被收,自己的生死便全在别人手中了,不过火螈天生性情暴躁,哪肯这么容易低头,嚎叫声中连火柱都不喷了,直接张开巨嘴咬了过来。 这一切生的极快,在紫袖收取内丹的同时,火螈已经扑了上来,高庸涵也到了紫袖身前,眼见火螈来势凶猛,情急之下,聚象金元**奋力击出。 那只火螈虽然不敌紫袖,但是论实力,却比高庸涵强了不止一星半点。聚象金元**乃是玄门正宗极高明的法术,火螈也不敢硬抗,只得忍痛看着紫袖把内丹收去,把所有的怒火都泄到高庸涵身上,一道火柱迎着聚象金元**喷了过去。 火柱还没到,符鸟就一下子被熔化了,高庸涵就觉得浑身似乎要被熔化一样,大惊之下拼命催动灵力,可是也就缓了一缓,火柱直直烧了过来。 紫袖一把将高庸涵拉到身后,左手一挥,将火柱引到一边,跟着退回到五彩云雾中,法阵已然支撑不住,轰然碎裂,两侧的地火熔浆瞬间将空旷处填的满满当当。 “谁让你出去的?”紫袖有些埋怨,然后又十分关切地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高庸涵笑道:“有你在旁边,怎么会受伤?” 紫袖看着高庸涵被烤的有些黑的面庞,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才出了五彩云雾,心中一阵甜蜜,跟着怒道:“这条不知死活的火螈,我要它好看。” 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鲜红的丹丸,一道灵力打在上面,喝道:“死火螈,还不滚过来!” 地火熔浆一阵翻滚,那条火螈露出了一个脑袋,奄奄一息,眼中全是求饶的神情。高庸涵知道,这条火螈已经被收服了,看紫袖的意思还不肯罢休,便替它求情:“既然这条火螈已经认输,就不要再惩罚它了吧!” 紫袖还有些不肯,禁不住高庸涵的劝说,当下对那条火螈骂道:“你个不知死活的畜生,要不是我手下留情,早把你给拆了。我问你,你可愿老老实实地听话?” 那条火螈已经颇具灵性,情知是高庸涵帮它求情,连忙点头,并伸出一条血红的巨舌,舔了一下五彩云雾。 紫袖双眉一扬,就要作,高庸涵连忙给劝了下来,心中却哭笑不得。 紫袖再次祭出玉瓶,一阵咒语,玉瓶射出一道白光,照在火螈身上,火螈和内丹一样,越来越小,随着最后一道白光,被收进了玉瓶之中。 第三十八章 受阻 收了火螈,紫袖皱了皱眉,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了,这条火螈是最大的,只能再去捉一条小一点的。” 高庸涵已经很满意了,他原想着,给计穹赔两条像虻尊火螈那般大小的,就已经足够了,现在早已出了预期,这条火螈才真正称得上是火螈王,当下连声道:“不用了,不用了,有了这条火螈足矣,咱们还是尽快赶到阅昙洞吧。” 紫袖没有再坚持,而是顺从地调转方向,朝阅昙洞飞去。 一路上,高庸涵对紫袖刚才的表现十分好奇,紫袖很耐心地一一作了解答。 “我刚才反复击打那条火螈,就是为了逼它吐出内丹,只有这样,才能尽快将其收服。如果是要杀了它,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原来是这样。”高庸涵恍然大悟,转而问道:“你那个玉瓶是什么法器,好生厉害?” “这个玉瓶是当年仙子留给我的,唤作云霄瓶,内中有浩浩乾坤,可以将整个天地都装进去。”紫袖轻轻抚摸着玉瓶,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可惜,我的修为离仙子差的太远了,只能挥出三成的威力。” 高庸涵大为诧异,没想到,在厚土界居然真的能见到仙器,这原本只是传说中才有的宝物。不过,更令他心惊的是,紫袖的修为,丝毫不逊色于当今任何一位顶尖的修真者,听她的口气,比起真正的仙人来说,还差了太多。“那么可以想见,真正的仙人,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了!” 高庸涵想到这里,不禁默然。从紫袖的陈述中得知,凝愁仙子曾经为了寻找心上人,大闹地府,却失意而归。自己要是想救回叶帆、魁豹等人,势必要硬闯地府,可是地府哪里是说闯就能闯的?除非本身也具备了仙家的神通。可是自九界坍塌以来,成仙的修真者,惟有玄元、重始二位道尊,自己能行吗? 高庸涵心性天生坚韧无比,不但没有丝毫的气馁,反而生出一股豪气,“二位道尊能做到的,我高庸涵也一定能做到,就算把地府拆了,也要救回叶帆、魁豹!” 感受到高庸涵的豪迈气势,紫袖一阵迷醉,只觉得这个男子身上,藏着一种令人心动的东西。而远在地府的冥尊,却从沉思中惊醒,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乱。 要想成仙谈何容易?高庸涵明白,修仙之路崎岖漫长,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就能成功,只有勤修苦炼,方才有望。所以趁着这个机会,不断向紫袖提出一些修真的难题,紫袖毫无保留,将知道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无形中,虽然不至于立刻就能见效,但是于高庸涵在修真见解方面,却得到了相当大的提升。 紫袖对外面的世界尽管很是期待,但是事到临头,多少还是有些胆怯,加上有心和高庸涵多一点独处的时间,所以不自觉地放慢了五彩云雾的度,而高庸涵一心沉浸在修真见解之中,丝毫没有察觉。但是,路始终是有尽头的,几个时辰后,两人已经到了地火熔浆之上。 “上面就是阅昙洞了。” 高庸涵往上望了一眼,除了密实的山岩之外,别无出路,不禁有些疑惑:“这里并无出路,难道还要打出一条通道么?” “我记得这里以前是有路的,可能被他们给堵了,不过没关系,开一条路也不难。”紫袖显然对这里比较熟悉,走到一处山岩边,记忆中这里似乎比较比较薄弱,当下口中念念有词,跟着玉指一点,一道白光击出,眼前的山岩化为齑粉。尘土飞扬下,现出一个高约五尺的通道,笔直伸向前方。 紫袖随手弹出一个水滴,瞬间张开形成了一个水幕,将尘土全部包裹起来,掉进了地火熔浆里。回过头冲高庸涵一笑:“我们走吧!” 高庸涵走上前去,和紫袖并肩走了进去,走了大约两三里路,到了尽头,却是一面石壁横亘在面前。紫袖大感讶异:“怎么会这样?” 在她想来,这条通道无论如何都应该直通阅昙洞,熟料却成了一个死胡同,放出神识略微探察了一下,赞道:“想不到这些虫子倒也有些本事,上次被我杀了几个,竟然知道在此布下禁制,有些意思。” 高庸涵知道,紫袖对这些虫子颇有些厌恶,想来是那次到阅昙洞的时候,起了一些冲突,听她的口气,似乎还杀了几个七虫族的修真者,希望等下不会因此出现什么意外才好。从短短几天来的相处,他对紫袖已经有了几分了解,这是一个十分重情的女子,天真烂漫,但是长久以来的孤寂,和地火熔浆中独特的环境,又使得她有几分率性而为,出手也有几分狠辣。不过,她本性善良,只要自己从旁多加劝慰,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此时,紫袖双手连捏几个法诀,已经开始破阵了。 在阅昙洞,情形已经十分危急,不出高庸涵所料,褐甲蠕虫部族果然大规模异变,将阅昙洞团团围住,情势汹汹。七虫族长老会,代表红丝蛰虫部族的凤五、红蜓和虫髅棠,和银牙厉虫部族,仗着略胜一筹的实力,勉强挡住了褐甲蠕虫的攻势,不过已是势如危卵。 此时,布在洞中,专用来抵御来自地火熔浆威胁的法阵,却传来异动,显见有人想要从地底攻入,这令七虫族长老会惊恐万状。 身为大长老的枯镝,还清晰地记得,在百多年前,有一个神秘的女子,突然从地底钻了出来。当时枯镝的师傅,也是当时长老会的大长老,惊怒下出言不逊,随后又贸然出手,结果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坚持下来,就被那女子击成重伤。随后,族内剩余的九位长老同时出手,原本想着能将这么女子拿下,双方斗法斗了整整三天三夜,那女子终于有些力竭,盛怒之下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器,一下子就将这些长老全部击飞,随后大杀一通才离去。 尤为可怕的是,后来出手的九位长老中,有五个人的灵胎竟然完全被击碎,剩余的四个也好不到哪里去,没过多久就先后辞世。这次变故,对于本来就日益的衰败的七虫族,无疑是雪上加霜,以至于又有一些族中的修真法门失传。经此一役后,阅昙洞对那名女子惧怕到了极点,所幸那名女子再未出现,等到枯镝等人修行有成,接任长老之职,合全族修真者之力,在洞内布下勾漏大阵,将洞底方圆数十里牢牢守住,为的就是阻止那名女子再度突袭阅昙洞。 眼下,值此大变之际,勾漏大阵第一次动,显见那名女子沉寂了百年之后,又将再度出现。枯镝心中一片惨然:“莫非是天亡七虫族不成?七虫大帝,你若有灵,一定要护佑你的子孙能平安渡过此劫啊!” 当下,枯镝命凤五等人,坚守在阅昙洞外,抵挡褐甲蠕虫部族如潮的攻势,随后亲率其余九位长老,守住勾漏大阵的阵眼,一起功抵挡紫袖。 这些情形,是一阵之隔的高庸涵和紫袖,所不了解的。紫袖也想看看,这些虫子经过百年之后,倒底有没有什么长进,当下法诀纷飞,一股霸道之极的法力击出。 高庸涵在一旁凝神戒备,却没有想像中的山崩地裂,紫袖的全力一击,仿佛泥牛入海,竟没有一丝反应。高庸涵正自诧异,就见紫袖鼻子微微一皱,调皮地一笑,娇叱一声:“开!”就见一股肉眼可见的法力波纹,猛地炸开,向四周扩散开来。 阅昙洞口激战的褐甲蠕虫、银牙厉虫,以及凤五等人,虽然没有听到什么爆炸声,每个人却都感觉到心中没来由的慌乱,手中自然慢了下来。跟着,一道极为猛烈的灵力,从地底喷出,把所有的人都震到了空中,然后重重摔到地上。猝不及防下,阅昙洞内外方圆几里之内的虫人,倒了一片。 褐甲蠕虫部族观战的两大尊主,不知生了什么事情,急忙出几声厉啸,令手下暂且退却。凤五等人也不知倒底是何缘故,竟然有这般强横的灵力波动,不敢追击,收束族人,缓缓退守住三道石梁,双方暂且罢战。 倒底不愧是传世几近千年的勾漏大阵,被紫袖一通狂轰,居然撑了下来,至于洞内的十位长老,被刚才那一下,震得东倒西歪,其中修为最差的,已经面色惨白,嘴角渗出鲜血了。 凤五最近的火气很旺,本来变成了计虫匀就令他很不快了,为了不至于暴露身份才不得不来到阅昙洞。哪知,祭坛大典之后,枯镝硬要把自己留下,说是要商量什么族内大事。七虫族的死活,凤五原本不放在心上,但是当听到褐甲蠕虫部族的无理要求后,气的破口大骂。褐甲蠕虫的三大尊主之一,戎尊竟然大放厥词,说即将到来的食物危机,要红丝蛰虫部族全部承担。这就是说,此次总计上千万的人口损失,全部从红丝蛰虫部族中扣除,这下,就连长老会和银牙厉虫部族都看不过去了。 虫髅棠盛怒之下,向戎尊出手,结果反被戎尊所伤。凤五这些天来,已经逐渐了解了七虫族的现状,加上逐渐接受了计虫匀这么个身份,和红蜓、虫髅棠等人也有了一些感情,见到虫髅棠生生被戎尊废去了双臂,忍无可忍,一出手就是聚象金元**,打的戎尊措手不及,伤了灵胎。 枯镝等人也对戎尊的蛮横,大为不满,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戎尊恼羞成怒,留下几句狠话愤而离场。众人原以为此事就此揭过,没想到戎尊回去后没几天,褐甲蠕虫就大兵压境,竟似要将阅昙洞一并毁了。凤五知道,一旦阅昙洞被褐甲蠕虫部族攻占,红丝蛰虫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放弃了逃走的机会,留下来和银牙厉虫部族并肩作战。 趁着褐甲蠕虫后退,凤五押住阵脚,安排好相应事宜,匆忙赶回洞中。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再看到枯镝等人吃力的神情,虽然不知道来者何人,但是也能想像得出来人的强悍,心头一阵叹息。 地底,紫袖也没想到,一击之下竟然还没打出通路,秀眉一竖,不理会高庸涵的劝阻,颈下宝珠放出七彩灵气,整个人慢慢漂浮到半空,眼见就是惊天一击! 第三十九章 误会 枯镝等人原以为,勾漏大阵的全力动,必然能挡住来自地底的威胁。而且刚才那一下,惊天动地,自己这边借助阵法,尚且有几位长老被震伤,想来地底的那位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来人的修为似乎比之百年以前,更胜一筹,而长老会的十位长老,修为上参差不齐,最差的那位已呈不支,所以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继续大声呼喝同伴,向勾漏大阵灌注法力。 就在凤五准备上前,接替其中一位伤势最重的长老时,突然心生警觉,他虽然连番使用还魂术,以至于法力大减,但是修为见解仍在,感觉到危险来临,本能地避让到一边。 果然,一股更为强大、更为霸道的法力自地底喷出,勾漏大阵由于一个阵眼呈现不稳,那股法力朝最弱的地方一阵猛攻,那位长老最先倒下,勾漏大阵出现了一处破绽。 紫袖已经察觉出阵法出现松动,强行催动法力,法诀不断打出,令一旁观战的高庸涵眼花缭乱。从紫袖的法诀纷飞中,高庸涵用心体会,虽然大半都无法理解,但是对比所学,对于聚象金元**又有了更深的一层体悟。 其实强行破阵,紫袖也有些吃力,毕竟是传自上古时期的勾漏大阵,岂是这么容易破解的?要不是枯镝等人修为太差,而且关于阵法的诸多法门早已失传,连三成的法力都挥不出来,紫袖也不可能占尽上风。饶是如此,紫袖以一己之力,硬撼十位修真者,同时还要应对勾漏大阵的反击,体内也是气血翻腾。不过,眼见就要成功,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拼着灵胎受损,也要打出一条通路。 连绵不断的法力冲击下,阅昙洞地底传出一阵巨响,枯镝等人终于支撑不住,勾漏大阵土崩瓦解。阵法反噬的威力十分巨大,从阵眼所在的地方,层层向外爆裂,整个阅昙洞几乎塌了一半,幸亏银牙厉虫部族为了抵御褐甲蠕虫,多在外围戒备,所以死伤不算太重,即便如此也有数万之众。 至于洞外的褐甲蠕虫,也被这等声威吓得一阵骚动。戎尊心知,阅昙洞内定是生了极大的变故,当此良机岂能错过,约束好部众,大手一挥,再次猛攻过来。 凤五从废墟中爬起,枯镝等人虽无法抗衡紫袖,但是自保绰绰有余,也相继钻出,聚在一起。众人无暇顾及洞外的震天杀声,死死盯着渐渐裂开的地面,准备在来人现身的时候,便合力出手。但是,他们心里都明白,就算联手,只怕也很难与之相抗。 高庸涵看着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紫袖,大惊之下冲上前去,把她抱在怀里,急忙取出几颗楚兰红泪,塞到紫袖嘴里。跟着放出神识,慢慢探进紫袖紫府之中,细细查看她的灵胎,刚才的那阵斗法,紫袖也被震伤了灵胎。 服下几颗楚兰红泪后,紫袖有些散落的灵力,渐渐回到了紫府,灵胎也好过了一些,有些吃力地说道:“那个法阵已被破掉,咱们这就上去,你可以去找你的朋友了。”跟着舒心一笑,续道:“总算没有耽误你太多时间,我也就安心了。” 高庸涵这才明白,紫袖这般拼命,完全是为了自己,因为自己所表现出的那种急切,想必令她始终记挂在心上,心中大为感动,同时又对自己有些痛恨,仰天叹道:“都怪我不好,不该----” 紫袖轻轻摇头,笑道:“不要说了,只要能帮到你,我就很开心,我没有什么大碍,还是快上去吧。” 高庸涵此时已经明了紫袖的一番苦心,暗暗誓,今生决不会令这个女子伤心、难过,当下重重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坚定,低头充满爱怜地望了紫袖一眼。左手“垂弦”击出,一道亮光从上面照下来,揽着紫袖跃了上去。 凤五蓄势待,默默运转聚象金元**,只待来人一冒头,就全力击出。一道闪电从地底窜出,跟着地面裂开一个大洞,两条身影骤然出现。 这道闪电极其熟悉,凤五第一个念头是诧异,“难道地底下的,竟然是高庸涵?”来不及多想,大喝一声:“且慢动手!” 但是枯镝等人已然出手,几道法力轰了过去,中间夹杂着几个法宝。窜出的那两条身影中,一个浑身冒着红光的人信手一挥,一道金光迎了上去。凤五一见,就知道是高庸涵无疑,早已准备好的聚象金元**同时击出,不过目标却是击向高庸涵的那些法术、法宝。 金光闪过,石屑飞扬,几条身影一触即分,纷纷撞到石壁上。 高庸涵早已料到,紫袖的举动定然已经惊动了阅昙洞的七虫族,一上去肯定会遭到围攻,所以一见有人攻到,便是一招聚象金元**。但是他的修为和枯镝等人比起来,还是弱了一些,被震得倒飞出去。他怕紫袖受伤,一上来是挡在前面,被震飞时却将紫袖抱在了怀里,身子重重撞在石壁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一声怒骂:“计虫匀,你疯了不成?” 高庸涵心中一喜,凤五果然在这里,可是随即怀里一轻,紫袖已经飞了出去,直接攻向枯镝等人。原来,却是紫袖见到高庸涵受伤,大怒之下一言不,径自向所有的虫人攻去。 紫袖虽然灵胎受伤颇重,灵力运转都有些凝滞,但是枯镝等人依然手忙脚乱。紫袖不识凤五,连他一起算在内,杀招接连出,逼得凤五一步步退到枯镝等人身旁,合力才勉强稳住了阵脚。 凤五本想喝止所有人停手,眼前完全是误会,无奈紫袖攻势太猛,竟然被压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另一边,那些银牙厉虫部族的修真者,纷纷朝高庸涵出手,高庸涵一边连呼“停手”。一边来回招架,也是苦不堪言。 这场混战中,只有凤五和高庸涵知道,这架打的实在太过冤枉,可是紫袖太厉害了,凤五全力抵挡,一时间根本无法张嘴。而高庸涵这边不愿出重手,也是险象环生。 幸亏,旁边还有一个修真者没有动手,这个人是所有人中最清醒的一个,还有一点,此人的身份极高,高到足以令大多数人听命,她就是银牙厉虫部族的族长厉屏鸦! 厉屏鸦从凤五出手的那刻起,就感觉到事情好像不是先前认为的那样,因为,堂堂红丝蛰虫部族的族长,不可能、也没有必要作此自绝于族人的举动。从这些天的相处,还有与褐甲蠕虫的争斗中,可以看出,这个计虫匀绝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称得上是有勇有谋,那么她的这一举动必然有她的道理。所以厉屏鸦并未向高庸涵二人出手,而是退到一旁,细心观察。 来人有两个,一男一女。那个白衣如雪的女子,一出手就可看出,修为高的乎想像,八成就是传说中的神秘女子。那个看上去,一身护甲有些像褐甲蠕虫的男子,虽然修为一般,但是所用的法术,竟然和计虫匀一模一样,这就值得注意了。 其实,此次到阅昙洞的计虫匀,自枯镝、厉屏鸦以下,都感觉到与以往有极大的不同。以前的计虫匀,性情阴狠,睚眦必报,而且斤斤计较;现在却变得豪迈、豁达,于事理极其通透,尤其是在向戎尊出手时,使用的法术居然无人能识。这些一度让厉屏鸦十分怀疑,但是旁敲侧击,从红蜓、虫髅棠等人的言谈中,又可以肯定,必是计虫匀本人无疑,厉屏鸦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于计虫匀或许另有奇缘。任谁都不会想到,凤五夺了计虫匀的躯体。 不管计虫匀是否遇到了什么变故,总之,从她来到阅昙洞以后的一个多月,无论是厉屏鸦,还是枯镝等长老,都对她的这一变化欣慰不已。既然计虫匀不愿说出变化的原因,枯镝等人也就不去追问,乐得有此极好的结果。 厉屏鸦站在一旁,脑筋这么一转,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说法。从计虫匀、高庸涵二人所使的法术来看,二人必定有些渊源,而高庸涵又和这名女子同行,那么,计虫匀的变化说不定就和这个高手有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对于眼下的危局必然有莫大的帮助,能和眼前这名女子搭上线,阅昙洞至少可以保全下来了。想通了这一节,厉屏鸦大吼道:“统统住手!” 围攻高庸涵的基本上都是厉屏鸦属下,闻言随即后退,隐隐成包围状,以防他逃脱。 紫袖却毫不理会厉屏鸦的话,依旧攻势如潮,打的枯镝等人暗暗叫苦。要不是紫袖受伤在前,兼且知道高庸涵的朋友也在阅昙洞,没有祭出云霄瓶,否则枯镝、凤五等人早就被收了。紫袖倒不是非要这帮虫人的性命,只是恨他们打伤了高庸涵,至于自己受伤的原因,反而不甚在意。 厉屏鸦手下一退,高庸涵终于缓过气来,朝紫袖大喊道:“紫袖,不要打了,这是一场误会!” 紫袖闻言当即住手,冷冷扫视了一圈,冷哼一声,退到高庸涵身边,轻轻扶着高庸涵的手臂,满是柔情地看着他,柔声关切道:“你伤的重吗?” “无妨!”此时,高庸涵的眼里全是对面站着的凤五,顾不得回头,一阵狂喜道:“他就是我时常给你提及的,我的朋友!” 紫袖没来由的一阵落寞,原来,在高庸涵心中,这个虫人比自己还要来的重要。 凤五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慢慢走过来,似乎有些恍如梦中,不停地喊着:“高老弟!” 高庸涵轻轻挣开紫袖玉手,大步迎了上去,冲到凤五面前纳头就拜,哽咽道:“五哥!” 凤五一把拉起高庸涵,紧紧握着高庸涵的双手,颤声道:“你怎么来了?” “你在这里,我怎能不来?虽然来晚了,但是我一定会来!” 第四十章 深渊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响亮,但是凤五和高庸涵充耳不闻,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 倒是旁边的虫人,全部傻了眼,怎么好好的计虫匀计大族长,一个娇滴滴的七虫族美女,成了人族修真者口中的“五哥”了?枯镝抬眼朝红蜓望去,红蜓一脸迷糊,和虫髅棠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厉屏鸦轻轻咳了一声,笑道:“既然是误会就好办了,两位贵客请先歇息一下,计大姐,”看到凤五还沉浸在老友重逢的喜悦中,厉屏鸦走上前去,轻轻拍了一下凤五的肩膀,续道:“计大姐,你陪着两位贵客,我和枯镝长老他们先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形如何。” 凤五终于回过神来,记起自己计虫匀的身份,对厉屏鸦点点头,然后对高庸涵说道:“高老弟,我要出去打个痛快,你们给我压阵如何?” “好啊,我当然是要跟在五哥身后!”高庸涵笑着应承下来,跟着转身走到紫袖身边,有些歉然地说道:“我要和朋友一起出去对敌,你也一起去好吗?” 紫袖默不作声,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跟在高庸涵身后,一起走到阅昙洞外。 高庸涵毕竟没有和女孩子打过什么交道,此时又是一脑子兴奋,自然没有注意到紫袖的异样。而紫袖突然面对这么多陌生人,难免会有些不适,高庸涵一时的疏忽,却令她心中颇有些失落之感。 其实凤五倒是对紫袖充满了好奇,在他这一生,还从未见过修为如此之高的修真者。这个女子刚才凭一己之力,硬是把七虫族的十来个顶尖高手,逼得挤成了一团,联手之下才勉强自保,这等修为,哪怕是自己的师父拓山,也办不到。但是他不便开口询问,既然高庸涵不说,想来有他的考虑,况且眼下也不是时候,等外面的局势平静下来,再单独和高庸涵细谈也不迟。 高庸涵并不愿让太多人知道紫袖的来历,他必须要顾及到地火熔浆中,紫莹山的秘密;而且紫袖本就对七虫族没什么好感,加上以前的过节,更加不便当众细说,一切都留待和凤五详谈之后,再做打算。 幸亏现在褐甲蠕虫的攻势很猛,而厉屏鸦、枯镝等人在乎的,是来人的身份以及目的,现在已经明确大家是友非敌,那么第一要务,当然是对付异变的褐甲蠕虫。至于来人的真实身份,既然堂堂的红丝蛰虫部族族长计虫匀,和那个男子交情非同一般,自然可以从他那里获知一切,所以也不去追究这个问题。 所以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大家刚刚才大打出手,而且是以性命相攻,转眼间就尽释前嫌,连多余的客套都没有。由于对紫袖心怀敬畏,加上她冷若冰霜的表情,厉屏鸦、枯镝等人不由自主地远远避了开来,率先出了阅昙洞。 一群人怀着不同的心情,离开阅昙洞,层层环绕而上,来到了洞外的一处高台上,看着远处无数的虫人正在疯狂地厮杀。 高庸涵和紫袖站在凤五身后,悄悄塞给凤五一枚采自凝愁宫的楚兰红泪,低声说道:“五哥,这是真正的仙果,功效要好上百倍。” “哦?”凤五有些讶异,扭头看着高庸涵。紫袖正拿着一枚楚兰红泪递到高庸涵手边,见凤五回头,俏脸一红,低下头去,高庸涵也有些不太自然。凤五微微一笑,继续回头观看战局。 比起夜痕洞和墨石洞,阅昙洞要小得多,但是却胜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阅昙洞处在一个类似小岛的山崖里,整个地势宛如一朵盛开的昙花,几片花瓣一样的山崖向外伸展,全靠三道石梁与外界相连。尤其令人称奇的是,泛着白色毫光的怪石遍地都是,以至于远远看去,那几处舒展出去的山崖,和周围猩红的灼热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那三道石梁,正是双方争夺的焦点,头部和手脚全是银白色的银牙厉虫,和通体褐色的褐甲蠕虫,绞杀在一起,不断有人被打落,带着长长的惨呼,从石梁两侧掉进黑雾缭绕的深渊。 银牙厉虫部族,不愧是三个部族中最强的一个,一个人至少抵得住四五个褐甲蠕虫,从石梁上不断掉落的虫人来看,褐甲蠕虫显然死伤要惨重得多。宽仅十余丈的石梁,显然不可能容纳太多的虫人,所以双方能直接交手的,不过就那么几十个人。高庸涵运足目力,看的十分清楚,银牙厉虫牢牢钉在石梁的中间,在褐甲蠕虫的轮番冲击下,不退半步,但是也没有丝毫前冲的意思。 高庸涵不解,向凤五问道:“五哥,为何不冲过去守住桥头,反而要在中间厮杀?” “高老弟,你初次来,可能不知道阅昙洞的奇特,我们这是没有办法啊!” 高庸涵回头,厉屏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也顺着凤五的称呼,叫自己作高老弟。念及此人刚刚的一个决定,避免了一场误会,高庸涵不由得对厉屏鸦颇有些好感,当下很是客气地转头问道:“五哥,这位是?” “我叫厉屏鸦,”厉屏鸦抢过话头,冲凤五笑了一笑,续道:“是银牙厉虫部族的族长!” “原来是厉族长,失敬了!” “别族长、族长的,我喜欢别人叫我老鸦,高老弟不嫌弃的话,以后也叫我老鸦吧。” 高庸涵心中一阵好笑,既是女子,却偏喜欢“老鸦”这么一个绰号,倒也有些另类。谦谢了几句,见厉屏鸦一再坚持,也就顺从了她的意思,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老鸦,为何不守桥头呢?” “因为----” 因为,自七虫族来到焚天坑后,经过几次变故下来,长老会已经意识到,想要离开焚天坑,恐怕是没什么希望了。于是辗转奔波,终于选定了这里作为核心所在,因为此处地形如同昙花,故名阅昙洞。 阅昙洞四周的深渊十分古怪,终年弥漫着黑雾,即使是引来地火熔浆灼烧,也没有丝毫的效果。长老会曾经派了一些人下去探察,但是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让一众长老惴惴不安,认为将祭坛建在这里,大为不妥。不过在当时大长老的坚持下,最终还是力排众议,由实力最强的银牙厉虫部族,负责改建、打理阅昙洞。 大长老之所以固执己见,有个极大的隐秘在里面,他无意中现,这种黑雾形成了一个古怪的禁制,能阻止大多数法器飞行。也就是说,不管是谁,无论是想靠修为,还是借助法器、灵符,都无法从深渊上空飞抵阅昙洞,这等于是在阅昙洞外加了一层禁制。由于受到玄元宗的打压,他不知道日后还会不会再有类似事件生,就算再有外敌入侵,也只能从石梁上一步一步杀过来,单靠人海战术,就足以将其堵在石梁一侧。同时,为了给七虫族多留一些修真种子,阅昙洞无疑是最合适的地方了。也正是大长老当初的这个决定,如今,才阻止了褐甲蠕虫的猛攻。 至于选择守在石梁中间,是因为一旦冲过石梁,便会遭到褐甲蠕虫来自地面、空中的双重夹击,而且在石梁中间,也可以抵消掉褐甲蠕虫的人数优势。 “原来如此!”高庸涵恍然大悟,赞道:“如此安排,地利、人和全部占齐了,当真是好算计!” 厉屏鸦一阵惭愧,这话凤五当初就说过,而她则大加反对。一方面,固然是不知道褐甲蠕虫已经全部异变,还迷恋在本部族强劲的实力之中;另一方面,则是不太瞧得起化身为计虫匀的凤五,大有强者出马,岂有弱小插嘴的道理。结果惨败,甚至还丢了一道石梁,要不是凤五、红蜓等人及时出手,夺回了石梁,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厉屏鸦天生奸猾,见凤五不作声,登时胸膛一挺,连声说道:“哪里,哪里!既然由我银牙厉虫部族守护阅昙洞的安全,我忝为族长,怎敢不尽心尽力?” 凤五一声冷哼,指着远处冷冷说道:“对方的修真者上来了,怎么迎敌,还要厉族长多费心了。” 厉屏鸦毫不介意,笑道:“他们有修真者,咱们的儿郎也不差,不是也打退了他们好几次了么?”没笑几声,突然顿住,厉屏鸦脸色剧变,一声呼啸,带着手下一帮精锐,如风般卷下高台,冲向石梁方向。 从这一动,高庸涵才现,厉屏鸦的修为着实不低,但是他的目光已经被另一处吸引。只见远远的,从天边飘来一团极大的火云,这团火云说不出的诡异,如同一只巨大的虫子一样往前蠕动。正在激战的虫人,见到这个情景,都不由得停手驻足观看,褐甲蠕虫部族也没有趁这个机会前冲,反而缓缓后退百丈。 紫袖同样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这朵火云来的极快,凡是被卷入火云的虫人,全部变得通体赤红,面目越狰狞,从火云里,传来一阵凌厉之极的煞气。她偷眼望了望高庸涵,从他坚毅的脸庞看的出来,他是万万不会置身于事外的,可是对面的火云中,显然有一个极道高手,那么自己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想法护住他的安全。 正自出神,高庸涵突然回头冲着紫袖温柔地一笑,低声道:“你伤势未好,待会就呆在这里,不要出手,我不想看到你再受到伤害了!” 紫袖心中一暖,“他还是在意我的!”当下缓缓摇头。 “那好,等会咱们别分开?” “嗯!”紫袖含羞低下了头,这一刻,连凤五都感觉到,本来冷如冰霜的紫袖,突然变得温婉可人。 凤五看的出来,二人之间已有了很深的情意,为高庸涵感到高兴的同时,也依稀想起了一个倩影,只是,一别数十年,她还好么? 就在这时,火云已经到了石梁对面,突然喷出一股火舌,朝阅昙洞这边激射而来。火舌中似乎有大量的虫人,呼喊着,狠狠扑了过来。厉屏鸦此时离石梁,还有百丈之遥,情急之下,直接跳起来,踩着族人的肩膀往前疾奔,口中同时大声呼喊,布置防守。 火舌来势极其凶猛,可是一到了深渊上空,似乎从地底生出了一股强大的吸力,火舌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团冲天而起的黑雾包裹着,一头扎进了深渊之中。无数惨叫传了过来,这边厉屏鸦停下脚步,哈哈大笑,连同数万之众的银牙厉虫,也一同鼓噪,对岸的褐甲蠕虫一时为之气夺。 突然一阵震天的鼓声,将鼓噪声完全压制了下去,只见火云向两边分开,一个巨大的宝座显现出来,两大排奇形怪状的虫人,分侍两边,中间宝座上,端坐着一个身影,全身都隐在一团魔雾当中。 阵前数十万褐甲蠕虫上部众,一见此人,全部伏到在地,齐声颂道:“参见狂尊!” 第四十一章 狂尊 数十万虫人齐声参见,顿时声势大震。 厉屏鸦愣在当场,自言自语道:“狂尊,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这边,枯镝等人也是面如死灰,涩声道:“果然是他,悔不当初啊!” 对面的那团人影手一挥,数十万褐甲蠕虫同时起身,带起一片尘土飞扬,顿时,整个战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狂尊吸了过去。 狂尊仰天狂笑,接着一声暴喝:“枯镝老儿,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当真是七虫大帝有灵啊!” “你果然已经坠入魔道,日后有何面目去见七虫大帝!”枯镝分开众人,缓缓朝石梁出走去,动作看似迟缓,度却是极快。一众长老纷纷跟在后面,面上流露出那种决死的从容。 高庸涵跟在凤五身边,轻声问道:“五哥,这个狂尊是什么人?怎么又和魔道有了牵连?” 凤五摆手道:“我也不知道这个狂尊是什么来头,不过看来和阅昙洞的积怨不小,待会要小心了,我看此人不好对付。” 这边两人在小声交谈,那边狂尊对枯镝却显得不屑一顾,傲然说道:“没脸见七虫大帝的是你,是你这个让七虫族越来越没落的老家伙!你除了醉心于个人的权势,可有曾想过,带着族人踏出焚天坑?可有曾想过,恢复老祖宗的盛世辉煌?” “我至少不会像你那样,为了一己之私欲,不惜投身魔界,自甘堕落!要是让你统领了族人,定会将全族带进万劫不复的惨境!”说话间,枯镝一行已经到了深渊边上。 “呸!”狂尊骂道:“你个没种的老东西,你以为族人在你带领下,就会好过么?每隔几十年的内部残杀,死了多少族中勇士,你连一点办法都没有,只顾躲在阅昙洞内什么都不做。再说了,魔界有什么不好,至少他们给了我无上的神通,今天杀了你们这帮不识好歹的无能之辈,我就带着族人重返大地,天下之大,还不任我七虫族纵横?” 这个狂尊的话极富煽动性,重返地面,是七虫族四百多年来最大的心愿,听他这么一说,银牙厉虫部族的许多人都有些心动,纷纷交头接耳。 枯镝见状十分惶恐,却又说不过狂尊,气的浑身抖。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亲自来说,反而挥军攻打阅昙洞,难道不知道这里有祖宗陵寝?”一声诘问,在两军阵前显得正气凛然,登时将劣势扳了回来。 “你是什么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狂尊被这一句反问顶的够呛,一看此人跟在枯镝身后,不知道是红丝蛰虫部族的哪个修真者,顿时大怒。 说话的正是凤五,他见识过人,自然知道狂尊排出这么大的场面,就是为了瓦解这边的士气,眼见枯镝哑口无言处于下风,忍不住就爆了。见狂尊问,微微一笑:“我是红丝蛰虫部族的族长,计虫匀!” “哦?”狂尊倒是颇有些吃惊,仔细打量了凤五几眼,笑道:“原来是故人之后,小丫头,你没事跟着那帮老家伙干嘛?只要你过来,我传你无上神通,也算是我对故人有个交代。” 一听这话,站在狂尊两侧的戎尊、虻尊均露出羡慕的神色,显然这神通非同小可。 凤五哪里会被这番说辞打动?倒是对那一声“小丫头”大感恼怒,当下反唇相讥:“你如果有那般神通,怎么不直接破了玄元道尊的禁制,何必拿自己人开刀?我看,你根本没有把握,才借攻打阅昙洞立威。” 这番话把狂尊气的暴跳如雷,因为凤五的这句话可谓诛心之论,直指他的痛处。他刚刚修习魔功有成,出关后踌躇满志,接到戎尊的哭诉,又想起以前受到的那些欺侮,当即兵围困阅昙洞。同时,在炼世山依靠魔界的指引,布下都天魔阵,指使手下异变、魔化。他的确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破掉镇天罗的禁制,也的确有借踏平阅昙洞立威的想法,自然对凤五恨得咬牙切齿。 盛怒之下,狂尊周身的魔雾忽然散去,露出真身,众人一见之下,不禁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光从外表上看,狂尊勉强还保留了一点虫人的模样,但是更像一个怪物。他体形硕大,通体黝黑,体表散一阵阵妖气;在虫头两侧,又多出两个头颅,各有各的表情,或喜或怒。再往下看,肚腹之间,竟似有无数个虫头在哀嚎,却被牢牢吸住,每个虫头刚刚往前挣扎了不过半尺的距离,就如同破碎的泡沫一样,瞬间消失。每消失一个虫头,狂尊自身的两个头颅,便露出一幅满足的表情,不住地深出长舌,似乎回味悠长。 枯镝见状愤怒到了极点,指着狂尊破口大骂:“你个魔头,居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竟然拿自己的族人,来修炼你的魔功,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跟着大声说道:“从即日起,将狂虫逐出族外,凡我七虫族人,当视其为生死大敌,与之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这句话用灵力激出,远远传了出去,就听见“不死不休”四字往复回荡。这边银牙厉虫部族战士,也算是认清了狂尊的本来面目,激起了同仇敌忾的决心;那边部分褐甲蠕虫,受到枯镝这番话的影响,不免左右观望,犹豫不决。 狂尊太过自大,本以为自己这般模样,定能震慑住对面的那帮家伙,结果却适得其反,不愿再做口舌之争,两侧的两个虫头,同时暴喝:“杀!” 一声令下,褐甲蠕虫重新涌向石梁,在三大尊主的督促下,这次攻击和以往相比更加的惨烈,似乎已经没有了回头的机会。 看着嘶喊着、越冲越近的褐甲蠕虫,银牙厉虫纷纷蜷着身子,一个个身体绷的如同弓弦一样,一对对历爪闪着寒光,一张张钳嘴纷纷露出獠牙,急促的呼吸伴随着喉头出的阵阵低吼。在石梁上,两股激流终于撞击在一起,冲在最前面的褐甲蠕虫,纷纷被顶了起来,还没落到地上,就已经被无数的历爪撕成了碎片,不断有残肢断臂掉进深渊,褐色的血液不断喷涌,如同洪流中的一朵朵浪花,瞬间消失。 一个银牙厉虫战士,刚刚把历爪插进敌人的胸膛,还来不及拔出,就被一个褐甲蠕虫从侧面一口咬住手臂。旁边的同伴直接捏住那个褐甲蠕虫的脖子,一力,将那人的脖子都给拧了下来。但是,这个战士仍然没有机会拔出历爪,因为又有几个褐甲蠕虫扑了上来,剩余的一个历爪被一个敌人死死缠住,一对历爪突然出现在面前,却是一个敌人高高跃起攻了过来,脖子一凉,回头看时,却惊异地现离身体越来越远。随即,飞到半空的头颅被什么东西一撞,往深渊下落去,而身体,早已化作了一对碎肉。 高庸涵远远看着石梁上,那方寸之地,如同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将冲在最前面的虫人绞的粉碎。那些虫人疯狂地撕咬对手,然后再被撕咬成碎片,如此惨烈的景象,即便是他这样身经百战的将军,也不禁为之震撼。至于紫袖,同样看的惊心动魄,手心全是冷汗。 由于褐甲蠕虫此次冲击十分猛烈,双方均有许多虫人,连交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硬生生挤下石梁,惨呼声此起彼伏。但是在狂尊不计伤亡的催促下,银牙厉虫的阵脚渐渐松动,一点一点往后退。厉屏鸦见状大急,不断把手下的精锐派出,死死守住石梁,她知道,一旦石梁失守,阅昙洞也就保不住了。 这些银牙厉虫的精锐之士,果然强悍无比,一加入战团,立刻显现出强的实力,在稳住阵脚的同时,一步一步,慢慢朝石梁中间推进。尽管每前进一寸,都意味着数十、上百条性命,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毕竟扭转了一些颓势。 紫袖有些不解,轻声向高庸涵问道:“为什么两边的修真者不直接出手,反而要这些普通虫人厮杀?” 高庸涵苦笑,凤五接口道:“自古以来,那次争斗不是几个人的私欲,让天下人来承担恶果?”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并不是单纯靠修为,就能解决的。除非----”高庸涵有些感慨,也有些苦涩,“除非有九界道祖那般的大神通,有能一战定天下的实力,否则,都会像现在这样,靠着无数条人命来往里面填。” 紫袖似懂非懂,但是眼前的血肉横飞,凤五和高庸涵话语中的无奈,却让她有些愤怒。她的这个愤怒,针对的是狂尊,也包括枯镝,倒不是说因此而同情七虫族,只是觉得明明可以避免的惨剧,却在二人的自以为是中,愈演愈烈。 狂尊不管别人怎么看,就是铁了心要灭了阅昙洞,看着石梁上的战况,眉头一皱,对虻尊说道:“你去,把石梁夺过来。” 虻尊低头接令,在戎尊充满嫉妒的眼神下,带着一帮手下朝石梁处杀来。他和戎尊斗了几十上百年了,从来都是谁也不服谁,自从狂尊出关,两人倒也识趣,知道已经没有那个资格,再与狂尊平起平坐,所以转而在狂尊面前争宠。 虻尊心中明白,这次只要拿下三道石梁中的一个,就算是立了大功,想来狂尊定会传授自己几式魔功,那时必可将多年来的老对头压制下去。想到这里,虻尊有些得意忘形,对着一众手下比划道:“你们几个,攻打那道石梁,你们几个攻打这座石梁,其余的攻打剩下的那道石梁。”跟着狞笑道:“谁要是拿不下来,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是!”近百个修真者,只余下十来个,护卫在虻尊身边,其余的分作三队,杀气腾腾地冲了过去。 第四十二章 算计 修真者的实力当然是常人无法抗衡的,这几十个高手一加入战团,形势立刻倒转。褐甲蠕虫的修真者,擅于用火,就见一股股烈焰喷出,一阵难闻的焦臭弥漫开来,即便是厉屏鸦的精锐护卫,也难以抵挡烈焰的灼烧,有些抵挡不住,连连后退,局面顿时变得岌岌可危。 厉屏鸦虽然奸猾,但是绝不愚笨,见势不妙,知道真正的硬仗来了,终于把雪藏了许久的修真者,也派了出去。修真者之间的打斗,虽然不比普通虫人那般惨烈、血腥,但是其中的凶险,有过之而无不及。普通人死了,至少还会留下几丝魂魄,而修真者一旦灵胎被毁,则什么都没有了。但是双方并不因此而显得小心谨慎,反而拼死相向,狭窄的石梁上,一时间挤满了修真者,一道道法术朝对方打了出去。 现在不过才刚刚开始,还轮不到凤五、高庸涵、紫袖等人出手,高庸涵也就趁着这个机会,在一旁仔细观看,以便多了解一些七虫族的法术。 银牙厉虫既然被选作阅昙洞的守卫,最主要的就是,他们还勉强能保留下来,那么一丁点的灵胎。这点灵胎可能对其他种族来说,微不足道,但是在焚天坑内,则有着极大的优势。这点,从石梁上的战况就能看出来了。 同样都是施展的万霞流光,同样都是借助地火熔浆修行,但是出的火焰却明显有所区别。褐甲蠕虫修真者出的烈焰,色呈暗红色,隐隐有黑气流动,似乎属于那种狠辣一类的毒火。银牙厉虫则大为不同,烈焰中少了几分狠辣,却多了几分精纯,虽然声势上似乎有些不如,但是威力似乎更胜一筹。 但是这些修真者,很明显地还带着七虫族特有的那种暴戾,出手之间毫不留情,不过短短几招,就有数人灰飞烟灭。银牙厉虫胜在修为精纯,而褐甲蠕虫在异变之后,也自不弱,当真是棋逢对手,打了个旗鼓相当。 双方的修真者一出手,普通虫人纷纷后退,腾出了整个石梁,各自守在桥头,严阵以待。 在左边的那道石梁上,一个黑色的身影极其强悍,照高庸涵的估计,此人修为绝不在计穹之下。一条炼化的火螈上下飞舞,带起一片火海,那人身形快如闪电,在烈焰中往来穿梭,勇不可挡,每突进一次,都有一个银牙厉虫的修真者倒下。 从不断传来的怒吼中,可以听得出来,银牙厉虫的修真者,已经陷入到完全的被动之中。厉屏鸦此时尽显强者本色,不为所动,而是猛地张嘴,出了一连窜的吼叫。果然,那道石梁上,所有的银牙厉虫修真者,都不理会各自对手,突然一起朝那人出手。这些银牙厉虫配合的十分默契,显然是依照一定的方位,再按一定的顺序先后出手,就见十几道烈焰,把那人前后左右、包括上方的出路全部封死。 此时,两边观战的人中,大多都认为那人必死无疑。熟料,那人机巧无比,竟然不避不逃,反而俯身往下一撞,竟然在石梁上撞出一个大洞,身形没入到石梁之下,十几道烈焰纷纷落空。就在银牙厉虫修真者错愕间,就见一条火螈往石梁下一探身,跟着一口咬住那人往后一抛,然后急窜回了本方阵中。 “此人是谁?”狂尊皱眉,问身边的戎尊。 戎尊从狂尊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欣赏和看重,可是这人却眼生得很,只得低头回道:“尊主恕罪,属下不识!” “哼!”狂尊似有些不满。 戎尊不敢多说,悄悄退到一旁,感到被虻尊盖过了风头,心中大为不忿。 同样的问题,高庸涵也在问凤五。对于此人的修为,高庸涵自比不会输与他,但是此人能在此绝境下,如此冷静,想到了这么一个出其不意的应对之法,倒也是一个人物。 凤五当然不认识这个人,甚至枯镝、厉屏鸦等人也不认识,就连虻尊都大感意外。这人名叫盘甲,是近几年才冒出来的一个后起之秀,虻尊初时只是看中了盘甲很有些头脑,才将其提拔起来,作为一个小头目,却没想到今日大放异彩,顿时感觉脸上十分光彩。 一见盘甲回到阵中,虻尊急忙迎了上去,大大夸奖了一番。盘甲倒底还是受了些伤,虻尊给了他一粒金丹,命他先到阵后调息。 盘甲虽被逼退,但是那一下不计后果的攻击,给了褐甲蠕虫修真者很大的机会,瞬间又有几个银牙厉虫被打落深渊,左侧石梁有些抵挡不住了。 厉屏鸦手上已经没有什么可用的高手,终于加入到战局中。能当上族长,除了先天具有的一些优势,如血统、灵胎以外,更重要的还是才干和实力。厉屏鸦的实力明显要高出一大截,竟然连法术都不用,就凭着一对历爪,甫一踏上石梁,就欺到一个褐甲蠕虫修真者的身边,很轻易地避开袭来的烈焰,双手一绞,将那人生生劈成了两半,跟着一脚将那人尸身踢下石梁。 这一下干净利落,银牙厉虫部族的虫人轰然叫好,就连凤五、高庸涵都暗自点头,只有紫袖,始终对场中的一切都似毫不在意。 虻尊一见厉屏鸦出手,就知道该自己下场了,当下一声大吼,褐甲蠕虫纷纷让出一条通路,虻尊一步三摇地到了厉屏鸦面前,仰天笑道:“厉屏鸦,本尊主不愿以大欺小,只要你乖乖地束手就擒,我可保你无事,只要平了阅昙洞,你照样做你的族长,如何?” “嘿嘿!”厉屏鸦气急反笑,回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久闻褐甲蠕虫部族三大尊主,个个了得,谁知名不副实,却来那么多废话!” “哼,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名副其实。”说完,虻尊双手环抱,一股杀气骤然涌出,厉屏鸦身后的部众,被杀气所迫,心惊之下不住后退。 厉屏鸦在虻尊杀气笼罩下,也是十分的难受,心知如不反击,必被其气势所慑。念及于此,当即大喝一声,肋下生出一对鳍鳞,迎风一展,伸展开来变成了一对鳞翼,鳞翼扇动下浮到了两丈多高的半空,总算堪堪抵住了虻尊的压力。 “不错,居然化出了鳞翼,有些名堂。”虻尊兀自好整以暇,对厉屏鸦评头论足。 厉屏鸦哪里受过这等轻视,愤怒之中,双手法诀不断祭出,跟着将法诀叠加在一起,一道红光击向虻尊。红光刚一离开厉屏鸦双手,就化作一个巨大的头颅,跟着身体一一闪现出来,挟着一股霸道的法力朝虻尊击去。 “好一招万霞流光!”厉屏鸦施展出来的这个法术,比起当日计穹而言,无论是气度、威力都要高明很多,高庸涵禁不住赞道。 一直站在凤五身后的红蜓,对于族长的这个突如其来的朋友,感到非常奇怪,这下再一听高庸涵说出了“万霞流光”四个字,更感好奇,当下问道:“高先生,你对我族很熟嘛?” 高庸涵面容一黯,答道:“我曾和计穹计二哥交过手,所以认得这个法术。” 这句话一出,不光是红蜓和虫髅棠大感诧异,连凤五都转过头来,高庸涵苦笑道:“我不光是和计二哥交过手,还和计六哥、虫八哥都打了一架,幸好大家都没事。” 红蜓和虫髅棠二人,听到高庸涵称呼计穹等人十分客气,而且大家都没什么事,也就放下心来,本想追问交手的原因,却被场中的打斗打断。倒是凤五,转念之间就想通了,定然是高庸涵不放心自己,为了下到阅昙洞才和计穹等人交手的,心头一片暖意。 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场中情形却是大变。 在厉屏鸦急风暴雨般的攻击下,虻尊如同一尊石像一般,屹然不动,只是祭出了一面法盾,护住身前三尺。厉屏鸦放出的火螈,喷出的烈焰将虻尊层层包裹起来,跟着一下下砸在法盾上,出沉闷的声音,石梁都随之振动,两边虫人都吓得退到石梁之外。 虻尊老奸巨猾,一眼就看出厉屏鸦修为不弱,自己虽可胜她,却要花费一番手脚。好不容易前面有盘甲,在狂尊面前给自己挣足了面子,轮到自己出马,当然要赢的漂漂亮亮才行。所以一上来,就拿言语激怒厉屏鸦,诱使她在心浮气躁下出手,自己只管小心应对,一待她攻势稍缓,便做雷霆反击。 这一计果然奏效,厉屏鸦年轻气盛,兼且心胸狭隘,最受不得别人轻视。这一下含忿出手,虽然气势惊人,但是绝对的难以为继,一旦力竭,便是要命的时候。 虻尊隐忍不,等待时机,就在厉屏鸦这一通法力回转之时,突然动。一步跨出法盾,直接伸出左手,一爪刺穿了火螈的颈部,跟着一扯,火螈吃痛,周围的烈焰都被吸回了体内。虻尊不慌不忙,右手一张,一团乌黑的东西朝厉屏鸦打去,厉屏鸦一挡,鳞翼突然竖了起来,跟着一软,从半空落到石梁上,跟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那乌黑的东西转了一圈,又钻回到虻尊手里,虻尊嘿嘿一笑,这才放出自己的火螈,将厉屏鸦的那条火螈一节一节撕碎,喂到自己火螈嘴里,吃的那条火螈浑身火光大盛。 厉屏鸦和火螈心意相通,眼见活生生的被人给吃了,心中一痛,灵胎气息乱做一团,缓缓坐倒在石梁上,虻尊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厉屏鸦部众见状,不要命地往前冲,想把自己的族长救回来,虻尊手一挥,他那条火螈飕地一下横在厉屏鸦身后,一口猛烈无比的毒火喷出,生生挡住了通道。 厉屏鸦面色惨然,大不甘心,但是败局已定。虻尊狰狞的笑容越来越近,厉屏鸦拼命凝聚灵力,意图做最后一搏。 第四十三章 是谁 传说自七虫大帝那时起,就有了这种残忍的修行法门,通过吞噬其他修真者的灵胎,来提升自身的修为。七虫族当初还没迁到焚天坑之时,之所以遭到其他种族的屠杀,甚至引来修真界的干预,固然是因为繁衍太快,攻击性太强,但是,也未尝没有这种吸取他人灵胎法门的原因。 虻尊对于能有机会,吞噬厉屏鸦的灵胎,心中十分得意。一般来说,想要吞噬其他修真者的灵胎,本就十分困难,更何况是像厉屏鸦这种高手,那就更加难得了,所以他不敢大意,怕激怒厉屏鸦自爆灵胎。 虻尊已经走到厉屏鸦身前,张嘴吐出一粒赤红的内丹,眼见就要开始吸取灵胎。厉屏鸦大急,但是一急之下灵脉运行出错,灵力反而更加散乱,紫府一阵剧晃,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此时便是想要自爆灵胎,也不可能了。 厉屏鸦属下目眦迸裂,拼命的想冲过来,可是虻尊身为褐甲蠕虫部族三大尊主之一,修为岂是这些银牙厉虫所能抗衡的?在这宽不过十余丈的石梁上,光是那条张牙舞爪的火螈,就足以支撑个把时辰了,虻尊得意之余,还回头看了一眼戎尊,略带一丝嘲弄的笑容,把戎尊气的半死。 就在虻尊准备把内丹探入厉屏鸦紫府时,突然感觉到一丝危险,紧接着一道金光袭来。变故横生,虻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感受到汹涌而来的法力波动,双手一搓祭出一面法盾,跟着迅收回内丹。 那道金光来的极快,在收取内丹的同时,轰地一下,撞到了法盾上。 虻尊的这个法盾大有来历,是用族人死后的硬壳,以秘法炼制而成,然后又用灵胎阳火反复淬炼,炼到极致,终于大功告成,以有形化作无形。由于褐甲蠕虫的外壳坚韧无比,加上阳火的反复淬炼,可谓水火不侵刀枪不惧,兼且无影无形,故名炫昧法盾。虻尊很自信地以为,来者不管是谁,就算是枯镝亲临,炫昧法盾也尽可以抵挡得住。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在收取内丹的同时,那道金光居然有那么一丝,穿透了炫昧法盾打在身体上,灵胎一震,竟然受了一点暗伤。 虻尊大怒,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戎尊正幸灾乐祸地瞧着自己出丑。他慢慢抬头,想一点一点仔细看看,能越过火螈,击透炫昧法盾的,倒底是谁? 站在面前的,是一个长飘扬、坚毅、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些许不羁笑容、流露出无比自信的一个年轻人。这个在自己看来身形矮小的人族修真者,正是前几天,以一己之力独抗自己十万大军的那个人,他居然没死?嘿嘿!可以力拼赫源冠,和自己炼化的一条火螈合力夹攻,能在火螈王手下逃生,而且修为日渐精进,这个人倒底是谁? 这个人正是高庸涵! 高庸涵从虻尊反击时,就敏锐地觉察到,厉屏鸦可能会吃亏,果然,厉屏鸦中计受伤倒地。包括枯镝、凤五在内的一众高手,都以为厉屏鸦即使倒地,也不至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所以他们都没有立即出手的打算。可是情势急转直下,厉屏鸦急火攻心,竟然灵脉错乱,待觉不妙要待救援时,却已经缓不待急了。 只有高庸涵早有准备,在虻尊放出火螈,横在石梁的一瞬间,身形一晃,朝场中疾奔而去。高庸涵刚冲到石梁上,虻尊火螈就感觉到了威胁,呼啸着朝高庸涵攻来。毕竟曾经和虻尊的另一条火螈交过手,加上对于火螈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高庸涵根本不和火螈纠缠,凝愁术瞬间动,体形已经有些变化的尸螟蝠,从藏鸦指环中尖啸着激射而出,和虻尊火螈缠斗在一起。而他本人跃过火螈,在半空中就见到虻尊已然吐出内丹,聚象金元**当即打出。 高庸涵这些天来,和紫袖朝夕相处,从她那里听到了不少修真精义,他本来就悟性奇佳,渐渐悟出了一套心法。聚象金元**虽然威力巨大,但是施展起来有极大的缺憾,就是对灵力要求太高。当然,作为玄元道尊那种实力,施展起来肯定是挥洒自如,但是对于修为低了很多的后世弟子而言,就要辛苦得多。于是一直在想,能不能将聚象金元**的威力细分出来,就好比说,以前都是挥舞的一根石柱,如果改成一柄利剑,会不会施展起来更加轻盈,更加节省力气? 在对虻尊出手时,高庸涵心中一动,试着稍稍变了一下,果然,金光在击出后,竟然化作了一道尖芒,狠狠刺到炫昧法盾上。炫昧法盾巨大的反弹力,将高庸涵震得连退数步,可是那一击也见效了。 凤五一看到高庸涵冲了出去,怕他不是虻尊的对手,连忙也跟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相差不过十多丈。高庸涵一使出聚象金元**,凤五更加担心,因为在他印象中,高庸涵不过才刚刚修炼到天杀机的第二重,还无法把握体内灵力,一出手就是生死不休的局面,情急下,手一抬,也准备使出聚象金元**。 忽然,旁边伸过来一只玉手,轻轻挡在面前,凤五回头,原来是紫袖。 看着凤五疑惑的目光,紫袖轻声道:“他能行,要是撑不住了,还有我!”话不多,但是内中对高庸涵的信心之强大,却不由得凤五不听,因为紫袖可以说是在场的所有人中,除了狂尊以外,无论是修为、见解,还是眼光,都是最高之人。 紫袖曾见过两次,高庸涵出全力时的情形,第一次是初次见面时,和赫源冠的力战死拼,第二次则是深入到地火熔浆中,捕捉那条大无比的火螈时,为了自己冲出五彩云雾的那次。从这两次,紫袖已经观察出,高庸涵在法术运用方面,有了一些变化,不管这些变化源自何处,但是无疑是变得越来越精妙了。 刚才,紫袖也仔细看了虻尊和厉屏鸦的打斗,说实话,厉屏鸦虽然略逊一筹,但绝不至于如此的不堪一击,败得这么惨、这么快,全是因为轻敌大意所致。以她近千年的眼光,完全可以确定,高庸涵有一战之力。面对这种修为的对手,对于高庸涵而言,绝对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况且就算不敌,自己在一旁压阵,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凤五站在石梁边,密切注视着场中,当看到高庸涵的招法,又惊又喜,没想到自己的这个高老弟,精进如斯!凤五对于聚象金元**研习多年,其中的每个变化都了然于胸,此时看到高庸涵能有此突破,心中大为宽慰。接过被抛过来的厉屏鸦,将她交给身旁的银牙厉虫,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高庸涵。 对面的狂尊却无暇顾及高庸涵,他的目光全部盯在紫袖身上,对于突然出现的这个女子,没来由地心头一紧。其实就在他现身不久,已经感受到了几分强者的气息,但是却始终无法确定是从何处而来。紫袖的突然出现,尽管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但是狂尊丝毫不敢轻敌,这是高手间的一种直觉。他放出神识,试着去探察紫袖的灵力波动,但是只感受到一片空明,虽然没有察觉到什么,却感到了一股凝重的压力。 对面的紫袖也有所察觉,抬眼望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在一起,宛如刀锋掠过,激起了漫天的战意。 凤五忽然感觉到,一种只从师尊拓山身上,才感受过的那种浑厚、霸道之极的气势,从身旁的这个纤弱女子体内出。跟着骇然现,自己的斗志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不由得后退数丈,才舒缓过来,随即惊奇地现,紫袖身旁十丈内,已经空无一人。“这个女子是谁,竟有如此深不可测的修为?” 戎尊正等着看虻尊的笑话,忽然被一股凌厉的气势所迫,“蹬蹬蹬”后退数步,灵胎有种说不出的难受,直到退出十余丈,一声暴喝吐出一口浊气,才稳住了身形。定睛看时,才现狂尊已经站了起来,须皆张,周围空出了一大片空地。再看到对面那个白衣如雪的女子,纹丝不动,在远处密密麻麻的虫人衬托下,如同一朵雪莲一般,傲然绽放。 狂尊和戎尊对视一眼,同时冒出一个疑问:“此人是谁?对方阵中,竟然隐藏有如此高手,阅昙洞还能拿下来么?” 这边,枯镝等人震惊之余,心头却一阵轻松:“有这女子助阵,阅昙洞可保无恙了!” 除了其他两道石梁上,犹自憨斗的七虫族修真者,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变化,也只剩下高庸涵和虻尊无暇顾及。两人全部心神都放在对手身上,蓄势待,在一旁,尸螟蝠和火螈犹自斗的不可开交。 虻尊此时一点也不敢小瞧高庸涵了,甚至比刚才面对厉屏鸦时,神色还要凝重。一招手,火螈虚晃一招,回到虻尊身前,身上的火焰有几处已经有些暗淡,但是凶性不减,目露凶光,焦躁地盘旋在半空。 尸螟蝠自从前几天吃了火螈的精髓,整个身体表面都出现了一层淡淡的红光,如同在燃烧一样,感应到高庸涵的呼唤,欢鸣着飞了过来,显然在刚才的打斗占了上风。高庸涵已经不敢分神,死死盯着虻尊,紫府内灵力流转的越来越快。 凝重的气氛,甚至已经影响到了另两道石梁,那里的打斗也渐渐停了下来,本来杀声震天的情形,一下子变的安静下来,深渊两侧数十万虫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两人身上。 有一些曾见过高庸涵的褐甲蠕虫,对于墨石洞外山崖一战仍记忆犹新,再次见到这个战神一样的人族修真者,不禁生出了几分敬畏! 第四十四章 约战 虻尊突然一笑,身形一晃,突然向后跃开。高庸涵不敢大意,敛眉剑早已握在手中,左手掏出几个灵符,以备不测。 虻尊打定主意,要以最快的度击败高庸涵,当然,如果能将对手当场击杀,那么自己一方面可以完全压过戎尊,同时也能为手下赫源冠、蛮尺报仇,以雪当日墨石洞外一战,任高庸涵逃脱之恨。所以,一出手就是万霞流光,火螈一口烈焰喷出,将整个石梁都变成了一团火海,跟着也猛扑了过来。 高庸涵不退反进,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金光,朝虻尊刺去。 尸螟蝠也不甘落后,迎着火螈喷出一道绿芒,带着几许腐臭,和火螈再次缠斗在一起。由于曾吞食过一条火螈,尸螟蝠显然对于烈焰不甚在意,在火海中尽情飞舞。那条火螈似乎对尸螟蝠喷出的绿芒颇为忌惮,虽然体形要大了几十倍,却反而有些放不开手脚,略显被动。 这边,两只异兽斗的不可开交,那边,高庸涵已经冲到虻尊身前,提着敛眉剑一阵乱刺乱砍。高庸涵这些日子来,和修真者连番恶斗,无论是经验还是眼光,都有了极大的提高。他从刚才虻尊和厉屏鸦的打斗中,就已看出,虻尊法力修为极高,自己要是和他单纯斗法,肯定不是对手。所以打定主意,不给虻尊有施法的机会,趁着对手出手时的一刹那破绽,人剑合一,避过炙热的万霞流光,近身后就是一通猛攻。 虻尊压根没想到,高庸涵会采用这种手段,一时间倒有些手忙脚乱,尤其是那柄敛眉剑,剑剑不离自己头顶命门。当下不及施展法术,只得打起精神,全神应对。但是虻尊怎么说也是一派宗师,就算是单凭武技,也自不惧。数招之后,已经从最初的慌乱平息下来,渐渐挽回了局面,仗着力大身长,把高庸涵慢慢逼了开来。 两人的度都很快,在旁人看来,就是一团金光围着一团红光,根本看不到人影。只有紫袖、枯镝、凤五,以及狂尊、戎尊等少数高手,才能看清两人真正的动作。 虻尊的一对历爪越舞越快,控制的范围也越来越大,历爪挥动时带起的狂风,压得高庸涵有些喘不过气,渐渐支撑不住,一步步退开。虻尊心中大感解气,只待一腾出手,就施放出苦心炼制的法器,就是刚才打伤厉屏鸦的那个黑色物件,务求将高庸涵格杀在当场。 高庸涵冲了几次,都被挡在圈外,藏在手中的灵符终于派上了用场,当下虚晃一招,敛眉剑引开历爪,左手一扬,一道灵符悄无声息地祭出。 灵符一出,狂尊心中暗骂,但是对高庸涵却又看重了一分。 灵符如同活物一般,在虻尊掀起的狂风中自如游动,然后轻轻附在一只历爪上,跟着几个符篆化作几丝金光,没入虻尊爪内。虻尊对于灵符毫无防备,被击中后大叫不妙,果然,感到右爪一沉,变得沉重无比,急忙运转灵力,想把符篆给逼出来。 可是高庸涵哪里能让他如愿,趁着虻尊身形一滞的机会,复又冲进身前。虻尊接连吃了几个暗亏,胸中怒极,暴喝一声,对于高庸涵直刺胸口的敛眉剑,视若无睹,举起左爪以千钧之势当头砸下。他自忖胸甲坚韧无比,就算被敛眉剑刺入,也不过是受一些皮外伤而已,而高庸涵要是被这一下砸中了,定会变成一堆烂泥。全力攻击之下,中门大开。 高庸涵当然不会和虻尊拼命,他等的就是这么个机会,当下把敛眉剑横在头顶,紧跟着又一道灵符打出。 “叮”,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传遍整个战场,比之先前的声音要响亮的多,原本飞舞的两个光团,骤然分开,随即消失。就见高庸涵倒飞出二十多丈,摔倒在石梁上,而那柄敛眉剑,则在嗡嗡作响中,如一道闪电直落进深渊之中。深渊内,那团黑雾也被敛眉剑撕开了一条裂缝,一片光滑如平镜的石壁一闪而过,黑雾随即又合在了一起。 虻尊站立在原地,坚硬的左爪,竟然被敛眉剑几乎斩断,只留下一层软皮相连。虻尊用难以置信地眼神,先看了看躺在石梁上,嘴角、鼻孔不断冒血的高庸涵,再低头看了看颤抖的左爪,一股钻心的疼痛,令他忍不住想狂嚎一番。自修真以来,虻尊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即便是在数次内战中,面对比高庸涵修为更高的红丝蛰虫修真者,也没受过什么伤,不想今天居然断了一爪,对高庸涵的恨意更加强烈。 就在虻尊准备上前,亲手取了高庸涵性命时,突然觉得胸口一痛,如同被万斤巨石砸中了一般,眼前一黑,身子摇晃了一下,几乎就要摔倒。急忙运转灵胎,强行将晕眩驱散,然后放出神识,仔细探察究竟。 高庸涵被刚才虻尊的那记重击,震得全身麻,灵力乱窜。摔倒之后,硬撑着缓缓爬了起来,擦干净嘴唇上的血迹,冲着虻尊艰难笑道:“你中了我的攻山符,想来也是伤的不轻吧!” 攻山符是天机门有名的灵符,以灵力将符篆刻于灵符之上,对敌时,符篆钻入对方体内,可以拟大山之势,挟万钧之力,伤人于无形。高庸涵曾学得这种符篆的制法,可是以前由于修为不够,始终无法制成,在紫莹山凝愁宫内,得紫袖相助才制了三个,由此可见这攻山符的威力。 饶是虻尊修为高深,也着了道,这一下,打的他五脏六腑都几乎移了位。又听高庸涵这么一说,才知道又被对手暗算了一记,胸腹间剧痛之下,一跤坐倒在地上。身后那些褐甲蠕虫,急忙抢上前来,把虻尊搀扶着退回本方阵中。 高庸涵并不追赶,只是可惜遗失了师门的敛眉剑,但是能击退虻尊这样的高手,还是让他学会了许多东西。真正对敌时,除了本身的修为高低之外,还需要审时度势,再辅以合理的手段,只要能把握住时机,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想明了这些道理,高庸涵调整好灵力,深吸一口气,身子挺拔的像苍松一样,环视了一下对面的虫人,大喝道:“还有谁?” 这一声,震遍全场,就见石梁上,万马军中,高庸涵的身影傲然挺立,一股豪气冲天而起。似乎此刻,他成了战场的主宰,风头之劲,连原本被人瞩目的紫袖和狂尊,都被他给比了下去。 紫袖眼中异彩连连,这一刻,她的眼里只有这个豪气干云的男子! 在高庸涵受伤倒地时,紫袖一点都不惊慌,她知道,虻尊已经无力再战,攻山符的威力她当然很清楚,即便换作是自己,只怕也抗不住攻山符的万钧之力。况且,高庸涵在此战中,表现出的冷静、机变,和对时机的把握,都令她大感欣慰。她明白,此时的高庸涵,不需要人扶,他自己一定可以重新站起来! 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将紫袖从迷醉中惊醒,鼓掌的,居然是狂尊! 高庸涵的修为不低,这是事实,但是也绝不会像枯镝、凤五等人认为的那样,已经高到了可以和虻尊一拼高下的程度。虻尊的败,完全是因为一上来,就被高庸涵攻了个措手不及,随后又被高庸涵几次算计,可以说是非战之罪。如果虻尊能有所防范,两人再公平地打一次,不管是比拼法术还是武技,高庸涵都必败无疑。 狂尊鼓掌,是因为高庸涵打的很聪明。他不知道什么是攻山符,但是能看出来,这道灵符绝对是个好东西。七虫族自被困焚天坑以来,已经有太多的秘法失传,其中就包括了许多种灵符的制作法门,所以狂尊一见高庸涵祭出的攻山符,不禁大为垂涎。可是他也知道,这种制作法门,对于每个修真者、每个修真门派来说,都是视若性命,绝不会外传的。要想拿到这种攻山符的制法,只有一个法子,就是将高庸涵抓住,相信在自己“冥念搜魂”之下,没人能顶得住。 狂尊一边鼓掌,一边笑道:“不错,不错!竟然能将我族中的虻尊击败,阁下好手段!”跟着话锋一转:“既然如此,我只好亲自出手了,只要你能在我手中撑过十招,我立刻从阅昙洞撤走,并且再不踏进阅昙洞半步。不过,你要是败了,我不杀你,只要你在墨石洞做三天的贵客,我绝对保证你的安全,你可敢接招?” 狂尊此话一出,固然戎尊等心里有些吃惊,就连枯镝等人也是大为心动。 高庸涵情知狂尊修为必然比自己高出了太多,否则绝不会说出十招之数,但是此中牵扯到七虫族的生死大事,加上还有凤五、虫龄、计穹等人的情义在里面,默默一想,就准备应承下来。 就在这时,紫袖突然说了一句:“不要答应!”跟着朝狂尊说道:“有本事和我打,少在那里惺惺作态。” 紫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场中所有的虫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虽然大部分虫人听不懂紫袖在说什么,但是让高庸涵回绝的意思,多少还是能猜到一些。至于双方的修真者,大都听懂了,目光齐齐望向狂尊。 狂尊哈哈一笑,当即应道:“好!” 狂尊试探了几次,始终无法确定紫袖的真实修为,自忖虽不至于败在她手里,但是也没有必胜的把握。紫袖的一句话,把他给逼问住了,当着一众手下的面,当然不能不应承下来,可是又不愿轻易放过高庸涵,转念之间就有了一个计较:“我当然会领教仙子的风采,不过我相约在前,等和这位先生打完之后,咱们再决胜负也不迟。” 紫袖毕竟没有与人争论的经验,虽觉不妥,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当下冷哼一声,走到高庸涵身边,轻声说道:“不用理他,待会他敢出手,我来斗他!” 高庸涵心中流过一丝暖意,尚不及回答,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呼唤:“高先生,请过来说话!” 第四十五章 应战 说话的是枯镝,他对狂尊的实力非常忌惮,从刚才狂尊身上散出的气势就可以看出,他的修为远比百年前要高了许多。自己这边虽然有那个什么女子相助,但是褐甲蠕虫部族的威胁,始终没有办法真正解决,万一高庸涵二人离开焚天坑,剩下的事情又该怎么办?总不能白白错失这次机会吧,所以一听紫袖要高庸涵拒绝,顿时就急了,忍不住开口相求。 高庸涵看了狂尊一眼,转身走到桥头,枯镝率着一帮七虫族长老,急忙迎了上来,顾不得紫袖冰冷的眼神,齐齐朝高庸涵深深施了一礼,弄的高庸涵颇有些手足无措,苦笑道:“大长老,何苦如此?” “高先生!”枯镝一开口就把高庸涵吓了一跳,“高先生,七虫族的存亡大计,都靠先生了,望先生能看在计族长等人的面上,帮我们一把!” 高庸涵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凤五就不干了,张嘴反驳道:“大长老,你别拿我当挡箭牌,我绝不能让我这兄弟身陷险境!高老弟,你根本不用理会这个狂尊,有本事,他尽管攻过来,咱们真刀真枪地打上一场,也不见得就一定会输。” 枯镝没想到凤五这般决绝,张口结舌,结结巴巴说道:“计族长,这可是关系到全族的生死,你,你怎么这么说话?” 旁边的一位长老接口道:“我看高先生不会有什么危险,他既然能击败虻尊,在十招之内一定不会有事的!” “有本事,你自己去!”紫袖冷冷说道,呛的那个长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边凤五和枯镝等人犹自争论,那边狂尊倒也耐得住性子,除了命一众手下暂时休战,同时一招手,几名手下压着一个色彩斑斓的虫人走到石梁边,然后对高庸涵说道:“你要是能接下我十招,我连这个人一起放了。” 众人回头,就听红蜓失声喊道:“六弟!” 此人正是计熬!原来那日高庸涵断后,计穹等三人夺路狂奔,一直退到接近夜痕洞的一处山谷中,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苦等高庸涵归来。可是等了整整一天,都没见到高庸涵的身影,估计他可能出了什么意外,计穹有些坐不住了。 临行前,虫龄一再交代,要他们三人保护好高庸涵的安全,可是没想到,到头来,却是高庸涵为了自己三人,陷在了墨石洞。经过此役,三人已经完全把高庸涵当作了朋友,照虫八的意思,本来也想留下来,但是计穹考虑到虫八过于冲动,一力坚持下,才拦住了虫八。三人一番商议,决定由虫八背着计穹先回夜痕洞,将一路上生的情况禀报虫龄,而计熬则自告奋勇,留下来打探高庸涵的下落。 计熬顺着原路,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路上避开了几群褐甲蠕虫的追兵,越往深处,心情越来越不安。直到最后,迎头碰上了几个落单的褐甲蠕虫,避无可避,当即出手,终于从这几个褐甲蠕虫口中得知,高庸涵已经和虻尊手下高手赫源冠一起,掉进地火熔浆中,同归于尽了。 这一下宛如晴天霹雳,计熬大为痛心,对于这个刚刚结交的朋友,由衷地感到惋惜。可是他的行踪也已败露,虻尊本来就心情极坏,连数道命令,命手下搜寻那三名红丝蛰虫修真者,这下总算找到一个,当然不能放过。尽管计熬本人十分机警,而且修为也不差,可是挡不住对方人多势众,终于在力竭之后,被虻尊俘获。照虻尊本来的意思,当场就要吸食掉计熬的灵胎,幸亏狂尊使者适时赶到,命虻尊火赶往阅昙洞,计熬才算暂时保住了性命。 狂尊从虻尊当初的禀报中得知,高庸涵就是计熬等人带到了墨石洞,想必两人多少会有一些交情。在了解了计熬的来历以后,开始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补品,眼下为了能诱擒高庸涵,索性把计熬当作了诱饵。 这下,不光是枯镝等人希望高庸涵能出手,就是红蜓和虫髅棠两人,望着高庸涵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期盼。只是由于凤五的极力反对,所以才不好开口,但是他们和计熬兄弟情深的意思,不要说高庸涵,就连凤五都感觉到了。 高庸涵想的最多的,倒不是自己能不能接下狂尊十招,而是该如何说服凤五和紫袖,因为自从和虫龄一番深谈之后,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要设法帮七虫族摆脱这种悲惨的局面。更何况枯镝等人,几乎是到了近乎哀求的地步,其实就算没有这帮虫人长老在一旁劝说,他也准备硬接下来。 看着众人仍在争吵,高庸涵把凤五拉到一边,恳切地说道:“五哥,你对我的关切,我铭记在心。不说别的,就是计熬在他们手上这一件事,我也一定要去试一试!” “嗯,我知道!”凤五点点头,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当下语重心长地道:“高老弟,我不拦你,但是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高庸涵一脸的轻松,相对于紫袖和凤五而言,他反而是最有信心的一个,因为狂尊的那番话,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一种斗志。此时的高庸涵,只觉得紫府内灵气充盈,迸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意。 凤五看着这个生死相交、肝胆相照的小兄弟,突然生出了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难道是这么多年的经历,反而让自己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高庸涵走到紫袖身边,轻声道:“对面那个虫人也是我的一个朋友,没有他带我来这里,我也不可能遇到你,所以我一定要去救他!”跟着潇洒一笑,说道:“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就带你离开焚天坑,带你去游遍名山大川,好吗?” 紫袖展颜一笑,知道高庸涵心意已决,拿出云霄瓶,悄悄塞到高庸涵手中,轻声道:“我教你个法子,你等会可以把那条火螈放出来,打他个出其不意。”跟着传给高庸涵一段咒语,又细细交代了一边:“只要你能先撑过三招,就可以把火螈放出来,然后躲在火螈身后,当可无事。” “我知道了!”说完,高庸涵轻轻拉了拉紫袖的小手,然后转身走到了石梁中间。 狂尊颇有趣味地看着高庸涵,戏言道:“怎么样,接还是不接?” “当然要接了,不就是十招么?”高庸涵一脸从容,侃侃言道:“不过,我倒是很担心,你能否信守承诺?” 狂尊一听,不怒反笑,仰天道:“好小子!我狂尊虽然修的是魔功,但是从来都是一言九鼎,岂会骗你这么个后辈?” “那就放马过来,让我这个后辈也看看,魔功倒底有什么了不起!” “好,好,好!”连着三声好,狂尊倒对高庸涵有了一种欣赏,当即身形一晃,来到石梁上,和高庸涵遥遥相对。 狂尊这一动,紫袖心中一懔,暗想:“此人好快的身法,果然了得!” 这是狂尊出关后的战,也想试一下自己苦修的成果,面容一整,右爪虚空一抓,聚出一团红光,跟着轻轻一推,嘴里喊道:“第一招!” 从狂尊往石梁上一站,高庸涵就清晰地觉察到,面前这个虫人,是自己出道以来,遇到的最厉害的一位修真者。光是狂尊那股气势,便已经压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更遑论接下来的苦战。但是,高庸涵本就是愈挫愈勇的性格,不但不惊慌,反而充满了期待。他知道,用对付虻尊的那种方法,在狂尊面前根本没用,还是老老实实稳守为宜。由于敛眉剑已经失落,当下以手作剑,往身前地面一点,一招“画地为牢”,布下了一座法阵。 天机门长于阵法和机关之学,其开山祖师,在本门典籍的记载中,是传说能和九界道祖相比肩的,一代奇才的道一真人。相传,道一真人只花了百余年,就白日飞升,天资之高不做第二人想,至今无人能及。真人升仙后,留下了诸多修行法门,可惜大多都已经失传,即便如此,天机门仍是九大修真门派中,数一数二的大派。这“画地为牢”法门,其实是天机门的入门之学,却并不因为修习简单而为人所轻视,据说这个法门练到极致,别说修真者的攻击,就是天劫都能挡住,只是从没有人能修到此等程度而已。 高庸涵一出手,颇有几分大巧若拙的味道,凤五看的不住点头,对于高庸涵的精进大感宽慰。要是当日在东陵王府时,能有这般修为,究意堂长老凤匀闲,只怕也很难攻破这个阵法。 那团红光缓缓飞来,高庸涵觉得压力越来越重,体内灵力运转到极致,紫府猛地膨胀起来,宛如要爆裂一般。难过之极,不由自主地伸手连弹,数道灵力激射而出,朝那团红光击去。灵力击中那团红光,就像几枚石子投进水潭,只激起了几圈涟漪,红光却似乎动了真怒,一下子碎成数块,分几个方向,朝高庸涵袭来。 画地为牢法阵瞬间动,在高庸涵身边竖起一层法盾,“啵啵啵”,连续数声轻响,几团红光随即没入虚空,法盾也是一阵剧晃。 站在阵中的高庸涵,只觉得心神剧痛,身子一晃,踉跄几步,朝后退去。可是红光的攻击才刚刚开始,就听见狂尊一声大吼:“破!” 分散的红光突然凝聚到一起,狠狠撞到法盾之上,法盾“啪”地一声碎裂开来,红光只是稍微黯淡了一下,继续朝高庸涵击去。 第四十六章 魔魂 高庸涵早有准备,一式垂弦击出,没有想像中的巨响和火光冲天,只是红光突然散做漫天红霞,将石梁两侧照的透亮。红光消散后,高庸涵被震退三步,不过身子仍旧如标枪一般挺立,这第一招有惊无险地接了下来。 凤五等人暗自松了口气,惟有紫袖更加担心,对于狂尊的意图,她多少猜到了一些,真正的考验,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狂尊面容不变,这第一招,只是试一试高庸涵的斤两,果然不出所料,比之虻尊的确要逊了两分,心中有了计较,出手的分寸也就能把握得住了。其实,狂尊并不愿伤及高庸涵的性命,除了想获取灵符制作法门之外,对他的胸襟、胆识,也多了几分欣赏。尤其是,高庸涵以异族的身份,却甘于为没有什么渊源的七虫族,冒此大险,这不禁令同样身为七虫族人的狂尊,生出了几分羞愧。 定了定神,狂尊抛开杂念,又加了两分灵力,准备在不伤及高庸涵的前提下,将其擒获。刚刚说出“第二招”三个字,身形一晃,竟然出现了一个分身,一前一后闪电般向高庸涵抓去。 所有的退路都已被堵死,高庸涵身子忽然如同陀螺一般,急旋转起来,同时两道金光击出,竟然在短短一瞬间,出了两式聚象金元**。就听见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后,狂尊一触即收,站回原处,分身也随之隐入体内,竟似没有出手一般。 高庸涵此时仍在急旋转,两道金光形成了一圈金环,金环所过之处,将石梁上虫人的尸体全部扫到深渊之中。从金环中连续传来几声暴喝,高庸涵才慢慢停了下来,尽管胸膛挺得笔直,但是嘴角处却多了一道血痕。身上的褐纹犀甲,在肩膀两侧,出现了几道极深的抓痕,隐约可见有血迹渗出。 狂尊刚才的一下突袭,令高庸涵有些措手不及,情急下连续施展了两次聚象金元**,这两下可谓是全力施为。谁知狂尊根本不和他硬拼,堪堪触到他肩头,就退了回去,说收就收,没有丝毫犹豫。这一下,反而让他体内灵力有击空之感,只有把这股浊气全部泄而出,以至于眼下紫府内灵力乱窜。至于肩膀上的外伤,倒无关紧要,反正自吸取了诡鹏灵胎之后,这副躯体就强悍的一塌糊涂。 这第二招,吃了个大亏。高庸涵强忍住体内的气血翻腾,静静等待狂尊的第三招。 狂尊看着高庸涵坚毅的面容,突然笑道:“你紫府气息已乱,要是现在调息,还不会有什么大碍。只要你肯答应,我立刻退兵,在墨石洞恭候大驾,如何?” “不是还没打完么?”高庸涵淡淡说道:“出招吧!” 狂尊心中既有些赞赏高庸涵的硬气,又有些恼怒:“既然如此,就别怪我辣手无情了!”说完,张嘴一喷,数十条黑烟从口中冒了出来,黑烟围着狂尊来回飞舞,渐渐化成了一个个残影,呼啸着朝石梁飞去。 枯镝一见,失声喊道:“这是魔魂么?” 狂尊冷哼道:“算你还有些见识,这些便是我苦炼了数十年的魔魂。” 魔魂的修炼极其残忍,是强行吸取活人的魂魄,以自身的灵胎阴火反复熬炼而成,专门用来攻击修真者的灵胎,歹毒无比。相传,这还只是魔功中最粗浅的法门。 魔魂渐渐显露出本来面目,竟然全是七虫族人,多数都是褐甲蠕虫,间中夹杂着几个红丝蛰虫和银牙厉虫,唯一不同的是,这些魔魂全是扭曲变形的虚幻,而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枯镝等人尽皆大惧,纷纷破口大骂,对高庸涵能否抵挡住这一招,更为关切。 紫袖眉头紧皱,急忙给高庸涵传音:“放出火螈,千万要守住自己心神!” 高庸涵闻言不敢怠慢,默念咒语,云霄瓶随之冒出一股青烟,青烟越来越盛,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变作一只威猛到极致的火螈。这条火螈虽被紫袖收服,困在云霄瓶内,但是一股怒气无处泄,这下终于重见天日,暴怒之下,喷出的已经不仅仅是烈焰,而是沸腾的地火熔浆。 这条火螈已通灵性,对于拿捏着自己内丹的紫袖和高庸涵二人,不敢存有半点的反抗之心,但是对于这些在它看来,形同蝼蚁的虫人,却正好是出气的对象,大片的熔浆喷洒在石梁两侧,无论是银牙厉虫,还是褐甲蠕虫,均死伤无数。这些虫人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完全给惊呆了,他们所见过的火螈,最大的也不过是虻尊修炼的那两条,长也不过才三十余丈,可是现在这条,足足在百丈开外! 地火熔浆不住地喷洒在石梁两侧,双方阵形大乱,纷纷后退。火螈见状大感解气。火螈这一通胡闹不要紧,却苦了高庸涵,被数十条魔魂紧紧围住,感觉似乎有无数张厉嘴在撕咬自己,同时又有无数的冤魂想钻进紫府,耳边全是怪叫惨呼。最令他震惊的是,自己无论施展什么法术,都根本伤不到这些魔魂。更为不妙的是,在紫莹山凝愁宫制作灵符时,恰恰没有制拒孽灵符,以至于对附骨的魔魂,竟然束手无策,只能苦苦守住心神。 紫袖也没想到这条火螈如此狂暴,居然完全不听从吩咐,当下一道灵力打到它内丹上,火螈吃痛之下,才想起应该做什么。偷偷看了紫袖一眼,见她秀眉倒立,当即吓得半死,一转身绕着高庸涵急飞舞,不断地喷出纯净的地火烈焰,灼烧那些魔魂。 狂尊初时看到这条火螈,也自吃了一惊,当见到高庸涵竟然意图用火螈,来对付魔魂,很快就放心了。因为他的这些魔魂,就是在炼世山内,借助地火炼化的,所以根本不怕。果然,在地火的灼烧下,那些魔魂反而更加卖力,高庸涵的情势更加危急。 紫袖见状,掐指一算便明了了,情急之下就准备出手,此时她一心挂念高庸涵的安危,压根不去考虑什么规矩。 高庸涵心神渐渐迷失,以前的种种惨痛一一呈现在眼前,冥冥中似乎听到了魁豹爽朗的笑声,突然心中一动醒觉过来,灵力运转之下,凝愁术随即出,尸螟蝠从藏鸦指环中飞了出来。由于魔魂等于是一种魔界生物,所以并无修真意义上的法力波动,藏鸦指环也就没有被激。尸螟蝠是尸头蝠王的元神所化,尸头蝠王修习的法术,也是以吸取人魂魄为主,所以一出来,就感受到了周遭的魔魂,欢啸着吸食起来。 魔魂起初没在意,结果几下就给吞噬了几个,才片刻功夫,就被尸螟蝠赶得四处乱窜。狂尊见状大为诧异,万万没想到,当今世上,竟然还有能克制魔魂的异兽,那自己苦心修炼的魔功,岂不是令人大失所望?一声怒喝,又喷出一条魔魂。 这条魔魂比之刚才的那些,有着极大的不同,是狂尊修炼出的三个本命魔魂之一,在虚幻的身体外,结出了一层细密的褐色鳞片。在火光照耀下,魔魂每扭动一次身躯,鳞片都反射出不同的色彩,竟有一种别样的绚丽。个头虽然不大,但是周身散出一种阴狠的气息,就算远在数十丈之外的枯镝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狂尊魔魂刚刚冒头,尸螟蝠变得愈加兴奋起来,几下把高庸涵身边的魔魂赶开,就迫不及待地朝对面冲了过去。狂尊魔魂毫不迟疑地迎了上去,两只异兽凌空撞在一起,狂尊魔魂居然从尸螟蝠身体上穿了过去。尸螟蝠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转身朝狂尊魔魂追了出去。 高庸涵趁着魔魂被赶开的瞬间,急忙调整受损的紫府,同时感觉灵力有些散乱,“这些魔魂果真厉害,要不是有尸螟蝠,只怕今天就要给人把灵胎吸了去。”高庸涵此刻才算真正明白,刚才为何枯镝谈“魔”色变了,这个狂尊的确不易对付。这么想着,手上也没闲着,为了恢复灵力调整气息,掏出一枚采自凝愁宫的楚兰红泪,悄悄塞进嘴里。刚嚼了一口,一股难以忍受的辛辣,从口中直冲脑门,一呛,把楚兰红泪全喷了出去。 刚才被尸螟蝠赶跑的魔魂,趁着尸螟蝠和狂尊魔魂巨斗的机会,又纷纷朝高庸涵扑来。恰逢高庸涵喷出楚兰红泪的当口,当其冲的几个魔魂,躲闪不及被喷了个正着,竟然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场面。那几个魔魂被楚兰红泪打中,原本虚幻的躯体逐渐变成一层薄薄的青烟,青烟中显现出一幅幅画面,画面里似乎有许多虫人的面孔,正遭受极其惨痛的煎熬。青烟渐渐散去,那些若隐若现的虫人面容越来越扭曲,加上似有似无的惨呼、哀鸣,一时间石梁两侧阴风阵阵。 剩下的魔魂见状大惊,急忙退到一边,不敢再靠近高庸涵半步,生怕自己也被彻底化掉。原来,紫莹山的楚兰红泪才称得上是真正的仙果,乃是凝愁仙子的眼泪变来的,多少还保留了几丝仙气。仙与魔互相克制,楚兰红泪蕴含的那点仙气,自然对这些魔魂,有着极大的威力。楚兰红泪虽具仙灵之气,却还无法对付真正的魔界中人,只是狂尊的魔功毕竟才修炼了不到百年,尽管可在厚土界横行,但是离仙、魔的境界还差了很远。这么一来,他炼制的魔魂,自然也就无法抵挡楚兰红泪里的仙灵之气了。 高庸涵之所以感到辛辣,完全是仙灵之气和魔魂之间的排斥,幸亏那些魔魂不曾钻进他的紫府,否则这一枚楚兰红泪,只怕当场就会让他送命。虽然不知道内中的情由,但是高庸涵微一错愕间,就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了,当下又拿出一枚楚兰红泪,塞到嘴里大嚼,然后朝那些魔魂喷去。几次下来,魔魂固然被化掉了不少,那种辛辣的感觉也没有了,想来是体内的魔魂气息已经完全根除了。 那边尸螟蝠似乎受到高庸涵的影响,也是愈战愈勇,和狂尊魔魂斗的难解难分。 狂尊见高庸涵连连喷出一种从未见过的东西,就像是魔魂的克星一般,大骇之下,冒出了一个念头:“难道说,对面那个小子身上,竟然有仙器不成?” 第四十七章 暂退 狂尊想到这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慌乱,急忙大吼道:“住手!”跟着一吸气,把剩余的魔魂,连同自己的本命魔魂全部收了起来。尸螟蝠追了几步,慑于狂尊身上流露出的强者气息,不甘地叫了几声,退回到高庸涵身边。 高庸涵早已经将尸螟蝠视作好友,虽然尸头蝠王在世时杀了魁豹,但是其元神被藏鸦指环吸取之后,前生的记忆丝毫没有保留,化作尸螟蝠后,反而屡次救高庸涵于危难之时,所以一人一兽的感情极深。尸螟蝠吞噬了十多个魔魂,体形、外表又有了几分细微的变化,原本绿油油的颜色,变的深了一些,身上散出的红光也更加夺目。 高庸涵爱惜地抚摸着尸螟蝠,看着面色阴沉的狂尊,笑道:“怎么,不打了么?” 狂尊心中又是后悔,又是庆幸,矛盾之极。一方面,后悔自己给了高庸涵太多机会,没有在开始时就痛下杀手;另一方面,又庆幸留了几分余地。从高庸涵刚才的表现来看,在其背后,很可能有仙界的影子,要是把他给伤了,万一引出后面的仙人,那自己肯定是死路一条。就算没有仙人这一说,即使是高庸涵和紫袖两人联手,只怕自己都很难占到上风。既然如此,眼下还无法确定,此人倒底隐藏了多少实力,那么自己的魔功还能不能见效,就大成疑问了。再联想到紫袖刚才爆出的气势,已经远所谓的修真者了,而这两人从未在焚天坑出现过,焚天坑的凶险,绝非普通修真者所能抗拒,难道这一男一女,当真是仙人弟子? 狂尊面容数变,高庸涵的突然出现,完全打乱了自己的安排,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了。不过转念又想,反正和这两个人还没有撕破脸,尚有回旋的余地;加上阅昙洞通往外界的所有通路,都控制在手中,也不怕枯镝等人逃脱,尽可从长计议,当下笑道:“阁下好俊的修为,这一场,算是我输了!” 话音刚落,阅昙洞这边的虫人一阵欢呼,高庸涵紧绷的心弦总算舒缓了几分,默念法诀将犹自盘旋的火螈收到云霄瓶中。凤五、枯镝等人也松了口气,眼下就看狂尊能否信守承诺了。 狂尊一扬手,将计熬抛给了高庸涵,丝毫不理会枯镝面上的惊喜,沉声道:“我既然认输,自会退出阅昙洞。”说到这里,深深看了高庸涵一眼,眼中充满了不甘,良久才一字一顿地吐出一句话:“我虽不再踏足阅昙洞,但是仍会围困此地,只要不归顺,一个人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此话一出,枯镝等人尽皆失色,看着红云一卷,狂尊转身离去,褐甲蠕虫大军慢慢后撤,直至看不见身影,才想起要重重感谢高庸涵。 高庸涵此时仍站在石梁上,显得异常醒目,脚下躺着萎顿之极的计熬。紫袖缓缓走到高庸涵身边,握住他的右手,一股灵力轻轻地输了过去,她知道,高庸涵刚才接的那三招,无论是心力还是灵力,都已到了极致。半晌,高庸涵才回过劲,扭头朝紫袖一笑,虽然没说一句话,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 凤五领着红蜓、虫髅棠等人当先迎了上来,枯镝率着一帮七虫族的长老紧随其后,再后面是被人搀扶的厉屏鸦等人,纷纷涌上石梁。红蜓和虫髅棠手足情深,几步冲到高庸涵身边,仔细查看了计熬的伤势,确定没有什么大碍,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跪在高庸涵身前,哽咽着说道:“高先生,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兄弟没齿难忘,但凡有所差遣,必肝脑涂地以报答先生!” 高庸涵急忙伸手要扶起两人,可是两人动作更快,“咚咚咚”磕了三个头,高庸涵大急,不停地说道:“二位大哥,这是做什么,我怎么承受得起?” 此时,众人已经走到高庸涵身前,枯镝刚想接话,红蜓已经抢先说道:“高先生,这‘大哥’二字,以后切莫出口了,真正承受不起的是我们兄弟!” “高老弟,你就不要推辞了,”说话的是凤五,手一抬,示意高庸涵无须多言,跟着戏言笑道:“你想,你叫我五哥,再叫他们大哥,岂不是全乱了?” “这,这有些不妥吧?”高庸涵本性洒脱,但是最受不得别人大礼,以前在东陵府军中之时,就从来不让下属向自己下跪,此时看着仍跪在面前的红蜓二人,颇有些手足无措,只得说道:“二位,如果再不起来的话,我以后就叫你们‘大哥’了?” 红蜓一笑,连忙拉起虫髅棠,把计熬也一并扶了起来。这时,尸螟蝠似乎有些不满受到了冷落,在一旁叫了几声,神情中很带着几分得意,似乎在向众人表明,自己也出了不少力。红蜓和虫髅棠,又笑着对尸螟蝠施了一礼,尸螟蝠这才欢然地飞舞了几圈,钻进了藏鸦指环中。 一番忙乱后,枯镝领着凤五、厉屏鸦等一众虫人,恭恭敬敬地排作几排,肃手而立,朗声说道:“高先生,我知你是不重虚礼之人,但是此次援手,救我七虫族于倒悬,七虫族阖族上下,永感先生大德,请受我等一拜!”说完,齐齐朝高庸涵施了一礼。 枯镝等人这一拜,石梁周围,乃至整个阅昙洞的虫人,都一起跪拜下去,齐声喊道:“请受我等一拜!”七虫族人本来嗓门就大,几十万虫人同声高呼,震得地动山摇,黑压压跪了一地,几欲无穷无尽。 高庸涵连声道:“不敢,不敢!”然后还了一礼,将枯镝先搀扶了起来,然后一把拉起凤五,低声笑道:“五哥,你也跟我来这一套?” “不然!”凤五正色道:“要不是老弟及时出手,又逼退了狂尊,只怕阅昙洞迟早会失守,那时我七虫族将会遭受灭顶之灾啊!” “不错,计族长言之有理!”枯镝从旁附和道。 高庸涵旋即醒悟,凤五此时的身份,是红丝蛰虫部族的族长计虫匀,当下不再多说,谨守言多必失的原则,怕不慎泄露了凤五的身份。 虽然阅昙洞的危急并未真正解除,但是不管怎么说,总算把这一关给挺过来了,银牙厉虫部族仍然十分高兴。众星拱月一般,把高庸涵和紫袖二人,迎入洞中,奉为上座。只是焚天坑内的环境过于恶劣,七虫族又一向以苔藓为食,实在拿不出什么像样的酒菜招待贵客,枯镝一时颇为尴尬。所幸,大家都是修真者,而高庸涵自有楚兰红泪,倒也省却了不少琐碎之事。 从刚来时的兵戎相见,到后来的并肩作战,再到此刻成为座上宾,高庸涵颇有些感慨。而紫袖则觉得,尘世间的事情实在是纷繁复杂,不过高庸涵如此的被人敬重,也令她心中暗暗欢喜。 待众人坐定之后,枯镝又表达了一番谢意,才开口问道:“不知高先生出于何派,来焚天坑有何贵干?” 早在几天前,高庸涵听了虫龄的一番介绍,对于焚天坑内七虫族的遭遇就十分同情,也早已想好了说辞,当下答道:“晚辈是玄元宗第三代弟子,名叫高庸涵。”说到这里,感受到凤五充满暖意的眼光,一颌续道:“此次前来,本来是奉师门之命,了解贵族这些年来的境况如何,却不料遇到了这等变故,实在是令人扼腕!” 枯镝点点头,也是一声长叹,说道:“难得还有人惦记我们,我本以为七虫族被困焚天坑之后,便再也无人过问,没想到上天垂怜,派来了高先生这等世间人杰,当真是七虫大帝保佑啊!” 在座的诸位七虫族长老,纷纷点头,不住念叨“七虫大帝”之名。 高庸涵从枯镝的话语中,明显感受了七虫族对玄元宗的恨意,自己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也不过是感谢自己和紫袖二人,对于玄元宗,却提也不提。 还未来得及接话,凤五就先忍不住了,大声说道:“这件事,咱们也得感谢玄元宗才是!”他是玄元宗三代弟子,当然不允许他人对本门不敬,所以这句话说的又急又快。 枯镝早已看出,凤五和高庸涵的关系非同一般,只苦笑了一下并不反驳,转而问道:“不知高先生何时结识了计族长?” 这个话,高庸涵和凤五早都想过,枯镝迟早会问,因为先前一点征兆都没有,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兄弟相称的人,着实显得有些突兀了。而枯镝此时想问,倒不是对凤五的真实身份有所怀疑,只是十分好奇而已。毕竟,七虫族被困焚天坑已经四百多年了,即便是曾有部分修真者,知道凤羽族有还魂术,这么多年下来,死的死,失传的失传,所以枯镝万万想不到还有夺舍这一说。 对于这个问题,高庸涵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答道:“我和计族长早已相识,计族长和我玄元宗大有渊源,此中内情,恕晚辈不能详禀,还望大长老见谅!” 既然是另有内情,当然不可能轻易说出来,枯镝这么一听,也就放心了,反而对于化身计虫匀的凤五,能和玄元宗有如此深的渊源,多出了几分希望。当下不再追问,而是细细为高庸涵讲述了一下七虫族的许多秘辛。 大致说来,七虫族过往的历史,枯镝说的和虫龄所述相差无几,虫龄唯一没有提到的,就是关于褐甲蠕虫部族中,有关三大尊主的情况,以及曾和高庸涵交过手的狂尊、虻尊,还有那个戎尊的来历。 这一谈,足足说了好几个时辰,而这段内情一说出来,枯镝等人固然长叹连连,就是初次听闻这些隐秘的凤五、红蜓等人,也是不住摇头叹息,更何况是高庸涵、紫袖这样的外人? 第四十八章 缘由 第四十八章缘由 褐甲蠕虫部族在开始的时候,和其他两个部族一样,也有自己的族长和长老。狂尊是上任族长的儿子,一百多年前,由于资质过人,被枯镝选中,留在阅昙洞修习法术。到了狂尊二十多岁时,七虫族内部再次因为食物危机,爆了激战,阅昙洞按照惯例,派出了几名长老,分驻于褐甲蠕虫和红丝蛰虫两部族,以期将战事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战事临近尾声,突然传来噩耗,说是褐甲蠕虫部族的族长,也就是狂尊的母亲,在攻打夜痕洞时,不慎中伏身亡。狂尊听闻后悲痛欲绝,不顾枯镝的一再劝慰,冲到夜痕洞为母亲报仇,结果将刚刚平息的战火,又给点燃了,以至于此次战事比之往年,多打了好几年。随着事态的逐步恶化,连银牙厉虫部族也被卷入,最后还是靠长老会出面调节,才算将局面给拉了回来。 狂尊的资质百年难得一见,所以十分受枯镝的器重。事后,尽管经受了有史以来最惨重的一次内战,但是本着保护族内修真种子的想法,枯镝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对于狂尊的所作所为并不追究。 而狂尊并不领情,不愿就此罢休,非要时任红丝蛰虫部族族长的计牛,也就是计虫匀的母亲,交出当初设置陷阱的虫龄,为其母亲偿命,自然被计牛一口回绝。于是狂尊再次潜入夜痕洞,想要刺杀虫龄和计牛,不料行踪暴露,反而被红丝蛰虫部族打伤,失手被擒,随后被押到了阅昙洞枯镝面前。 面对计牛的诘问,枯镝对狂尊也是大失所望,将其痛责一番后撵回了墨石洞,命他闭门思过。经过这几次变故,狂尊锐气尽消,对于族人赫卿纹接管族长一职,也没有任何异议。 如果事情就此结束,也不会出现今天这种局面了。可是时隔五年之后,狂尊突然出现在枯镝面前,摒开众人单独陈情,席间痛哭流涕。原来,他母亲当日中了虫龄的埋伏不假,却并非死于红丝蛰虫之手,而是为赫卿纹所暗算,令人更为心寒的是,当时作为监军的两名长老,居然默许了赫卿纹的举动,并且在事后一起帮着隐瞒真相。 枯镝大吃一惊,连声追问之下才知道,这些内情是狂尊母亲的两个亲信打探出来的。枯镝深知此事非同小可,安顿好狂尊之后,特意把那两名长老叫来,严加斥责,可是在听到那两名长老的陈述之后,又有些犹豫了。原来,狂尊的母亲私心太重,赫卿纹这么做,还真不能说她一点道理都没有。 七虫族源自蜃沙界,因为有七个大的部族而得名。因为都是卵生,自古以来,就形成了一套独特的传承制度,历代族长都是由女性担任。这种局面,一直到七虫大帝横空出世,才被改变。七虫大帝由于是族中第一个升仙之人,被族人顶礼膜拜,后来不知为何,七虫大帝又重返蜃沙界,被公推为整个七虫族的族长,并被尊称为“大帝”。后来,七虫大帝接到一封仙书,随即离开蜃沙界,从此就渺无音讯,再也没有半点消息。这是几千年前的事情,在此之后,再无一个男性能担任族长,当然,长老中倒是以男性居多。 而赫卿纹之所以甘冒大险,暗算狂尊的母亲,就是因为他母亲决定将族长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狂尊,她认为狂尊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第二个七虫大帝。这个想法,在众人看来,无异于痴人说梦,狂尊的资质是很高,但是说他因此就能成为第二个七虫大帝,未免也太不切实际了。赫卿纹和那两名长老,为此曾反复劝说,因为这么一来就完全违背了宗法,很有可能引起其他两个部族的反感,如果真的激起了其他虫人的敌视,褐甲蠕虫部族势必会居于下风,也许在下次食物危机中,将会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创。 道理十分简单,可是不知为何,族长始终固持己见,一意孤行,而且准备在战后,当众宣布这一决定。无奈之下,赫卿纹才出此下策,趁着中伏之际,伙同几名亲信将狂尊母亲杀死,然后推卸到内战之中。而这一举动,在之前也征得了两名监军长老的默许, 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枯镝左右为难。赫卿纹以下犯上,竟然弑杀了本族族长,论理罪无可赦;但是狂尊的母亲,为了一己之私欲,置祖宗成法于不顾,也确有取死之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呢?枯镝大伤脑筋,而那两名长老,由于害怕祸及自身,不停地叙说狂尊母亲当日如何霸道、如何大逆不道,如何该死等等,其中不免有些虚构夸大之词,枯镝居然也就信了。于是,第二天把狂尊叫到跟前,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的道理,可惜狂尊一句都听不进去,反而不断出言顶撞,并且言辞越来越激烈。枯镝盛怒之下,说了一句事后非常后悔的话:“你母亲做出这种事情,违背了祖宗家法,就是没被赫卿纹杀死,我也会主持法会,定她个死罪!” 这句话一出,狂尊先是心碎,没想到一向敬重有加的大长老,居然说出这种话,继而是愤怒,对于所有反对者的愤怒。当即离开阅昙洞,伺机刺杀了赫卿纹,又先后将那两名长老刺成重伤,由此被焚天坑通缉。狂尊在焚天坑的荒山野岭中,足足躲了两年,才被人现,并被围困在一座石山之上。枯镝得知后,亲自赶到那座山下,希望狂尊能束手就擒,接受阅昙洞的惩处。狂尊根本就不理睬,在杀伤了数名族人后,对着枯镝喊道:“如果灵胎不死,我日后定然会成妖、成魔,势必要让你们加倍偿还,就算死后被万虫噬心,永世遭受蚀皮腐骨之煎熬,也在所不惜!” 这誓言如此之狠毒,可以想见其中的怨毒到了何种程度,此话一出,枯镝顿时色变,随即意识到狂尊可能会取非常手段,连忙喝止,可是已然来不及了,狂尊纵身跳下了山崖,被地火熔浆完全吞没。事后不久,那座石山渐渐隆起,越来越高,底下是滚滚熔浆,山腰以上终日被黑云笼罩,怨气冲天,那座山便是如今的炼世山。接下来的一百多年,褐甲蠕虫开始出现异变,接替赫卿纹族长的那人,和其他几名褐甲蠕虫的长老,也在三十年中相继神秘死亡,渐渐地,褐甲蠕虫部族大权,落到了虻尊和戎尊手上,他们便是当日打探出内情的那两个人。 随着虻尊和戎尊的出现,阅昙洞渐渐失去了对褐甲蠕虫部族的掌控,尤其是近年来,异变的虫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厉害,枯镝对此已是无能无力。幸好,虻尊和戎尊对长老会的态度,还算恭敬,表面上倒也平安无事。直到这次的选生仪式上,戎尊突然变得强横无理,和凤五等人生了激烈的冲突,之后便以此为借口兵阅昙洞,直到狂尊现身。 高庸涵的确没有想到,狂尊的身世居然这般曲折,虽然他坠入魔道,但是究其情由,还是有值得怜悯的地方,当下长出一口气,问道:“那狂尊是如何入魔的?照此情形看来,炼世山才是关键?” 枯镝摇头道:“焚天坑前三百多年,根本没有没有什么魔界的踪迹,而且外面有玄元道尊的镇天罗禁制,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潜进来,又是怎么和狂尊连成一气,当真是令人费解。不过炼世山里面,一定藏有古怪,是可以确信的。”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沉默了。这里面除了紫袖以外,都为魔界的势力渗透进焚天坑,大感忧虑,沉默中都没了说话的兴趣。枯镝安排妥当高庸涵、紫袖的住处之后,便告辞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也有了心力交瘁之感,正好趁着这片刻的平静,可以好好梳理一下当前的局势。 送走了枯镝等人,凤五把红蜓、虫髅棠也打走了,终于轮到两人可以密谈了。 凤五已然看出,紫袖和高庸涵的关系十分微妙,也就不避她,在四周布下一座小型法阵,以防隔墙有耳,等到一切布置妥当,才开口笑道:“高老弟,这位姑娘是谁?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给我介绍呢?” 高庸涵也笑了,看了一眼有些害羞的紫袖,回道:“她叫紫袖,要不是她,我非但不能找到你,只怕还性命难保。” “哦?”凤五关切道:“你这一路,是如何到阅昙洞的,快给我好好说一下!” 于是高庸涵从当日分别之后,说到如何对凤五毫无音讯十分担心,又如何闯到通往墨石洞的关口,如何和计穹等人不打不相识,如何接受虫龄的重托;一直到如何现炼世山下的异变,又如何被褐甲蠕虫现,继而和虻尊手下大战了一场。接着便是掉落到地火熔浆中,如何遇到了紫袖,如何去了紫莹山凝愁宫,最后又如何打通阅昙洞的通道,等等等等。 凤五听完后,出奇地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想了半天,才郑重说道:“高老弟,我打算以后就留在焚天坑,从今以后我就是计虫匀,凤五这个名字,不提也罢!” 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令高庸涵十分诧异,怎么说完这些天来的经历之后,凤五突然有了这种念头?不解道:“五哥,这是为何?莫非是顾忌被人识破?” 凤五摇头道:“这只是一个很小的原因,最主要的是,我觉得焚天坑生的一切,都是源于当日,道尊将他们迁至此地所造成的!” “可是----” 高庸涵正要开口,凤五挥了挥手,续道:“我明白你要说什么,道尊当日将七虫族禁制在焚天坑,也是为了他们好,不过道尊飞升之后,咱们玄元宗的确没有人理会这些虫人,对他们的生死漠不关心,这是玄元宗的错!你刚才说的没错,你是奉师门之命,来了解焚天坑的境况,那么我自然也是,所以----”突然之间,凤五的神情变得坚定无比,沉声说道:“所以,我一定要为七虫族尽心尽力,做一些事情!至于我曾经托付于你的那件事,就只有劳你去弄清楚了!” 第四十九章 秘洞 第四十九章秘洞 高庸涵还要再说,紫袖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轻声道:“你不用多说了,我虽然不知道玄元宗和七虫族之间的恩怨,但是也能感觉的出来,五哥这么做是大义所在,我们应该帮他达成心愿才是。” 凤五点头赞道:“紫袖姑娘冰雪聪明,当真是深获我心!” 高庸涵也明白这些道理,只是感情上还是难以接受,苦笑道:“好了,我听你们的。” 一旦做出了决定,萦绕在心头一个多月来的难题,也就不复存在了,凤五显得十分开心,笑道:“高老弟,恕我直言,紫袖姑娘对你可是一往情深,你可得善待人家,不然连我都不会轻饶了你。” 这话一说出来,紫袖大窘,羞得满脸通红,垂下头去,偷偷看了高庸涵一眼。高庸涵也是显得十分局促,除了咧嘴傻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凤五看到这个情景,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那是他这一生最为失悔的事情,在心中留下了永远的遗憾和伤痛。他为高庸涵感到高兴,因为曾经沧海的他,从两人不经意的凝望中,就可以看出来,两人之间的感情,其实已经很深了,尽管他们自己也许还没有意识到。凤五本就是直率的性格,念及于此,诚挚地说道:“高老弟,紫袖姑娘,你们既然互相倾心,便要珍惜这段缘分,不要像我这样,抱憾终身!” 看着凤五略微有些落寞的神情,高庸涵知道,他心里一定有一段不愿提及的往事,当下重重点头,不由自主地握住了紫袖的玉手。 第二天,高庸涵和枯镝、凤五、厉屏鸦等人几番商议,还是决定去炼世山探察一下。既然凤五已经下定决心,留在焚天坑帮助七虫族处理这些难题,那么自己当然不能坐视不理。而要真正改变七虫族的境遇,无疑要想办法先弄清楚,魔界倒底对焚天坑做了哪些手脚,至于食物问题,也只能稍后再说。 对于高庸涵的这个决定,枯镝等人自然是感激万分,而凤五的态度也很奇怪,出奇地没有阻拦,不过他坚持要和高庸涵、紫袖同行。 “既然是这样,没有理由高先生帮我们,而我们在这里坐等,我也和你们一起去!”枯镝其实也有私心,但是看到高庸涵不计个人安危,如此仗义,感动之余也豪情大,准备亲自出马。枯镝这么一说,好几个长老,包括红蜓也要跟了去。 “大长老,你还是留在阅昙洞吧,这里需要你来坐镇。”凤五倒没想到,一向信奉趋吉避凶的枯镝,也能迸出老当益壮的豪气,也算是殊为难得了。不过,自己三人就已足够,而且有外人在的话,反而言谈间十分不便,所以很委婉地回绝了枯镝的热情。 凤五的话一出口,高庸涵就明白了,当下也说道:“大长老,我们三人前去探察就可以了,此行的目的,只是要查明魔界的踪迹,人数倒不宜太多。” 两人又说了几句,总算把众人都给拦了下来,枯镝等人拉着高庸涵,细细叮嘱,凤五则把红蜓叫道一边,小声交代:“红蜓将军,我走之后,你要好生照顾髅棠和计熬他们两个,他们有伤在身,绝不能让他们出手。” “是!” “还有,如果我们十天之内都没有回来,你想办法赶回夜痕洞,和虫龄长老一起,打理族中的一切,一定要想办法护着族人的安全。” “族长!”红蜓一听急道:“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没有你主持大局是不行的!”在凤五还没有夺取计虫匀躯体之前,红蜓心里其实有些瞧不起这个族长,因为计虫匀根本不管事,除了性情暴躁之外,可以说一无是处,全靠虫龄和自己九兄弟勉力支撑。就像这次来阅昙洞,要不是虫龄一再催促,甚至阅昙洞都派出了使者,可能她还不愿意动身。 可是自踏出夜痕洞以后,计虫匀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时常向自己询问族内的事务,无论大小,都问的十分详细。红蜓一方面对计虫匀如此不了解情况,而大感无奈,但是另一方面,却又感到颇为振奋,因为她毕竟开始关心部族的安危了。这一点,在私下的交谈中,虫髅棠也是深有体会。 到了选生仪式上,虫髅棠被戎尊打伤以后,计虫匀竟然愿意帮属下出头,用一种从未见过、十分高深的法术将戎尊击伤。又在随后的大战中,表现出了极强的决断和大局观,这种种表现,无一不彰显出其过人的见解。后来,高庸涵和紫袖的突然出现,红蜓才知道,原来计虫匀还有这等交往,更加令他信服。经过这么一个多月的相处,他已经完全被计虫匀的能力所折服,当此红丝蛰虫部族看到希望之时,当然不希望她出现什么意外,所以对凤五类似托孤的言谈,大为担忧。 “嗨,我只是这么一说,你着什么急嘛!”凤五通过这些日子,对红蜓这个精干且忠诚的属下,也很是欣赏,当下笑道:“有这两位高手通行,就算是碰上狂尊也自不惧,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大不了一走了之就是了。你放心,我比你更加明白去珍惜自己的性命!” 交代完以后,三人毅然上路,枯镝、厉屏鸦、红蜓等人,一直送到石梁边,才相互拱手作别。 凤五在先前,已经从枯镝那里,详细了解了阅昙洞周边的地形,知道在阅昙洞西北方六十里,有一个天然形成的秘洞,可以直通百里之外的伤山。到了伤山以后,再折而往东,穿过一个大峡谷,一直走到界山,便可以进入墨石洞的范围。至于到了墨石洞以后,如何接近炼世山,就只能靠随机应变了。 三人的脚下很快,没花多少时间,就到了据说有秘洞的那座山脚下,这一路行来没有见到一个褐甲蠕虫,狂尊果然极守信诺。但越是这样,凤五和高庸涵的心中便越沉重,狂尊的这般表现,可以想见,现在必定是将阅昙洞围得水泄不通,真的是不肯善罢甘休了。 那个秘洞,据枯镝回忆,是他年幼时无意中现的,这么多年来只走过一次,洞内阴冷潮湿,与外面的环境截然不同。如果这个秘洞消失找不到了,又或者走不通,那么三人就只好原路返回,另外想办法。其实照紫袖的意思,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从地火熔浆中穿过去;但是一来很难算准方位,二来即使到了墨石洞下面,要上到地面的话,很可能需要打出一条通路,那么就很难谈到隐秘了。 三人到了山脚下,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有什么洞口之类,凤五直接祭出一个纸鹤,纸鹤飞到半空悠悠朝南面飞去。 “想不到五哥还会操控精铸鬼工的寻信纸鹤,这倒省了不少麻烦。” “在我留给你的那个玉柬里,就有寻信纸鹤的操纵之法,有空了可以看看。”这个法门,是凤五心中的那名女子所传,所以说到寻信纸鹤时,颇有些感慨。 寻信纸鹤落到了一块岩石旁边,七虫族本就擅于打洞,凤五当下轻轻跃起,一头砸到地上,身子一阵扭动,很快钻进了地面。就见那块岩石很快松动滚落到一边,周围的泥土碎石纷纷散开,跟着一颗硕大的虫头冒了出来:“找到了,你们跟着我走,里面很狭窄,大家小心一点。” 凤五说完,转身又钻了进去,身后露出一个不大的洞口。高庸涵牵着紫袖的手,迈入洞中。洞内果然跟洞外有很大的区别,空气中多了一些湿润,腥味也比外面淡了许多。这一点很是奇怪,因为就在秘洞下面不过两三里的地方,就是沸腾的地火熔浆,不要说离得这么近,就是高高在上的夜痕洞,也没有哪处地方如此潮湿,当真是有些古怪。 三人都是视黑夜如白昼,所以对洞内的景象看的十分清楚。山洞大小,对于高庸涵和紫袖而言,一点都不局促,但是对于凤五来说,的确是有些狭窄了。很多弯道那里,凤五都要硬生生挤过去,搞得碎石飞溅,幸亏皮粗肉厚,倒也没什么大碍。一路感觉是在往下延伸,前行了大约四、五里路,凤五就听见身后高庸涵连呼奇怪,当即停了下来,不便转身,只好走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才出口问道:“高老弟,有什么奇怪的?” 高庸涵勉强挤到凤五身边,拿着一朵小花,递到他面前,很是疑惑地说道:“五哥,你看!”整个焚天坑内都是一片燥热,除了楚兰红泪和那种苔藓之外,没有任何植物,在这洞中,竟然还能见到花朵,的确是怪异到了极点。 凤五仔细想了想,枯镝并未提起秘洞内长有花草,想来是他也不曾注意。“难道说,这个秘洞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两人正沉思时,就听见后面紫袖惊奇地说道:“这里还有一条秘洞!” 两人一惊,高庸涵连忙挤到后面,果然,在一处弯道的石壁上,露出了一个碗大的窟窿,探头过去一看,石壁后面的确另有一条密道,不知通向何处。由于不知道密道的来历,高庸涵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枯镝当初怎么就没有现,这条密道的存在?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当即对凤五说道:“五哥,看来是你硬挤过来时,将石壁给弄破了,这条密道才露了出来。只是----” “只是什么?”凤五急急问道。 高庸涵皱眉道:“只是这条密道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倒很像是人力开凿出来的,当真是奇怪之至!” “莫非,是七虫族早先开凿的,可是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啊?”凤五自言自语,也是十分的疑惑。这条秘洞绵延数十里,而且如此狭窄,不像是七虫族开凿出来的;另外,就算是七虫族所为,这么做又有什么用意呢? “又莫非,焚天坑内还有其他人不成?”凤五是三人中,对七虫族了解最多的人,他都从来没有听说过在焚天坑内,除了七虫族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人,那么可以肯定,即使有外人存在,也必然不为七虫族所知,就像紫袖的存在一样。 突然间,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三人异口同声道:“难道是魔界所为?” 第五十章 幻术 既然大家都是这种看法,那就好办了。高庸涵一拳震垮了石壁,当先走了进去,紫袖紧跟在身后,可是问题马上出来了,凤五由于身躯过于庞大,实在是挤不进去,只好叮嘱道:“高老弟,凡事不可强为,如果不对劲,就马上回来,咱们再从长计议!” “我知道,五哥你也要小心!” 高庸涵同凤五拱手作别后,和紫袖一起,顺着那条密道走了进去,凤五在外面枯等,闲来无事,把近期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才刚刚理出个头绪,就听见密道里面传来一阵轰鸣,一下子想到,二人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情急之下,顾不得那么多,挤进洞口硬要往里面钻。 正在这时,突然看见高庸涵和紫袖两人走了出来,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又感到十分好奇,张口问道:“高老弟,里面情形怎么样?” 高庸涵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阵轰鸣声逐渐消失,凤五愈加好奇,目光转到紫袖脸上:“紫袖姑娘,你们倒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何是这般神情?” 紫袖的表情同样奇怪,吞吞吐吐道:“五哥,不是我们不告诉你,只因为我们实在是不能说,还请见谅!” “五哥,里面的情形,绝对和魔界没有任何关系,这点大可放心!”高庸涵终于开口。 这样的措辞,这样的语气,凤五几乎可以肯定,两人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便对人言的情况,既然和魔界无关,当下也就不再追问了。不过这么一来,凤五对于密道的尽头,倒底藏着什么秘密,却生出了极大的兴趣,暗自思量,打算日后有空的话,亲自下去看看。这也导致了日后凤五被困,险些丧命于此;再到后来,高庸涵为了救凤五,更是不惜大闹异界,生出了极大的是非。 眼下,三人当然不会想到,这次为了探察炼世山,穿越这条秘洞的举动,为后来埋下了极大的隐患。其实在凤五以为,二人不过才去了一个时辰都不到,但是高庸涵和紫袖却经历了好几年的波折,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顺着秘洞往前又走了几里,地势开始往上,一路行来再无什么古怪,三人顺利地到了伤山山腰。 出了秘洞,高庸涵一见,便知道这里为何得名伤山了。伤山和炼世山比起来不算很高,一截插在地底,一截如同被折断了一般斜伸出去,整个山体全是巨大的裂缝,就像是被利刃砍劈过一样,浑身伤痕累累。最令人称奇的是,所有的裂缝里,都流出一种红色的粘稠液体,仿佛受伤后流出的血液。 见此情景,高庸涵大为惊奇。刚好身边就有一条裂缝,当下伸手蘸了点黏液,手指搓*揉了几下,感觉滑滑的;又放到鼻尖闻了一下,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奇道:“五哥,这山上流的是什么东西,好生奇怪?” “我也不知道!据说这座山古来就有,七虫族自迁到焚天坑以后,曾有人误饮这种黏液,结果狂而死。自此后,这座山被族中视为不详之地,很少有人到这里来,我想,这也是我们没有遇到褐甲蠕虫的缘故。”这些话都是听枯镝说的,伤山是不是不详之地,暂且不管,但是凤五的确感到了几分不自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于是说道:“我们赶快走吧,尽快探明真相才是正理。” 顺着伤山东面的峡谷,一直走出数里之遥,高庸涵还忍不住回头看那座伤山,他始终有一种直觉:“也许,这座伤山,和那密道尽头的世界,有些渊源吧!” 紫袖似乎感受到了高庸涵的情绪,轻声说道:“不要想那么多了,在那个世界,我们只是过客而已。” “嗯!”高庸涵站定,看着紫袖深情说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而我却无以为报,心里好生过意不去!” 紫袖摇摇头,微微一笑并不作答,无论做什么她都是心甘情愿,能和高庸涵在一起就已足够,又哪里谈得到什么回报?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天,三人在群山中找了一处平台,休息了一阵,凤五指着前面一座山崖,悠悠说道:“如果枯镝没说错的话,过了这座山,就进入墨石洞的地界了,只怕又有一场恶战。” “可惜我还不会幻化的法术,否则变成褐甲蠕虫的模样,直接潜了进去,也少了许多麻烦。” 高庸涵这么一说,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凤五一拍大腿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用幻术,这倒是个好法子。”凤五所学极杂,这门法术也曾学过,不过自从肉身被毁,夺舍重生之后,这种法术也就不灵了,要不是高庸涵提醒险些都忘记了。 幻术真正说起来,不算太高深,修习之后可以随意变成飞鸟、走兽,甚至于山石、草木。只是这种法术有一个极大的缺陷,就是无法隐藏灵胎的气息,遇到真正的修真者,并没有多大的用处,所以颇有些鸡肋的感觉。在各大修真门派中,幻术不过是一种障眼法而已,并不为人所重视。 紫袖也不会,因为以凝愁仙子的修为,根本不屑施展什么幻术。幸好这种法术很简单,高庸涵和紫袖没费多大精神,就已经能熟练地变幻了。两人都对褐甲蠕虫的形态十分了解,默念咒语,摇身一变,变作了褐甲蠕虫的模样,相视哈哈大笑。 凤五凑到两人身前,用力地闻了闻,很满意地说道:“很好,高老弟的身体是借助褐甲蠕虫重塑的,所以身上的气味很像。至于紫袖姑娘嘛,由于修为高深,灵胎气息可以隐藏的很深,倒也没什么问题。”跟着话锋一转,很不甘心地说道:“这么一来,我又只能作壁上观,想来真是令人憋屈。” “五哥,我们这次能不动手最好,你就安心呆在外面,帮我们把风。等打探清楚了,我们一定会原原本本,第一个说给你听的。”紫袖的声音本来就动听,这番话又说的入情入理,凤五也就释然了。 第二天,高庸涵和紫袖变作褐甲蠕虫的模样,有凤五在前头带路,有惊无险地避开路上的巡查,顺利到达炼世山附近的一座山崖上。炼世山还是那个样子,山顶依然被一片血红的云雾笼罩,山脚是奔腾翻涌的地火熔浆,那条如同黑带一样的碎石带,仍然绕着山体层层而上,直没入血色云端。 看着无数的褐甲蠕虫,不要命的跳进地火熔浆之中,凤五和紫袖倒吸一口冷气。一股浓烈的焦臭和惨呼传来,紫袖心中大为不忍,皱眉道:“这些虫人就是这样异变的么?狂尊未免太绝情了,这些怎么说都是他的族人啊!” “兴许,他反而认为这是拯救族人的良策,正自得意也未可知。”凤五现在越来越融入到计虫匀的身份中,话语中流露出浓烈的憎恨。 “五哥,我和紫袖先去了,你且留在这里,我们一旦打探出虚实,就立刻回来。” “好,我等你们回来,你们一定要小心!” 当下高庸涵和紫袖辞别凤五,跳下山崖,迅融入到褐甲蠕虫的队伍中。对于从一旁跑进来的两个族人,褐甲蠕虫丝毫没有觉察出有何不妥,蜂拥着朝炼世山脚下奔去。 对于高庸涵来说,上次只是远远看了炼世山几眼,如今越靠近炼世山,越感到震撼,很难想像,不过百年的时间,竟然能隆起如此高大巍峨的山峰,着实令人惊讶。看着周围虫人狂热的鼓噪,同时受到炼世山气息的影响,高庸涵心中渐渐变得烦躁不安起来,只觉得要大声嚎叫,才能泄这股烦躁,忍不住跟着周围的虫人一起吼了起来。 紫袖听到高庸涵的吼声,猛然回头,只见高庸涵双目尽赤,钳嘴中獠牙翻出,喘着粗气,凶光毕露。心中连呼不妙,知道是被炼世山散出来的邪气侵扰所致,急忙握住高庸涵的右手,一股灵力直探紫府。 高庸涵忽然觉得紫府内一阵清凉,似乎有甘露洒下,将胸中的烦闷一扫而空,神智随即恢复清明。他知道,刚才由于被炼世山的雄伟所震撼,心神间出现了几丝波动,结果被邪气趁虚而入,险些迷失了本性,要不是紫袖从旁相助,只怕心神会完全失守,后果难以想象。不由得用力握了握紫袖的左手,歉然一笑,不敢再胡思乱想,紧守住紫府,跟在那些虫人身后朝前走去。 对于两人的异常,周围的褐甲蠕虫根本无人在意。已经快到炼世山脚下了,虫人越来越多,顿时变得拥挤不堪,高庸涵紧紧抓住紫袖的手,一步步走到地火熔浆跟前。 在地火熔浆边上,从地下突出许多石笋,每根石笋上都站着一个褐甲蠕虫,指挥着族人朝熔浆中跳去。从他们身上流露出的灵力波动,可以很轻易地看出,这些石笋上的虫人,都是一些低级的修真者,显然是一些小头目之类,在此负责指引。 没过多久,高庸涵和紫袖终于到了地火熔浆边上,定睛往下一看,尽管都是地火熔浆,但是明显与别处不同。熔浆的颜色是刺眼的血红,无数大大小小的漩涡中,不断喷涌出肉眼难见的黑气,这些黑气在熔浆表面缭绕,慢慢升到空中,一旦触及到那些碎石,碎石便落了下来,在还没掉进熔浆之前,就被黑气给吞噬熔化了。 要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些黑气便是魔界的气息,尽管对于高庸涵和紫袖来说,这股气息还很微弱,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跳进去之后又会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两人对望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都看到了一种坚定,相互点点头,同时催动灵力护住全身,然后纵身跳进了地火熔浆之中。 第五十一章 盘甲 两人跳下之后,不敢过分显露实力,只是用灵力紧紧护住周身。这些地火熔浆对于高庸涵来说,倒没什么大的影响,相对紫袖而言,就更加的微不足道了。 两人周围全是褐甲蠕虫,大家似乎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不少虫人都忍受不住毒辣的熔浆,虽然听不到他们的惨呼,但是不断见到有虫人被熔浆吞没,先是外壳着火,跟着化为灰烬,可谓惨不忍睹。 紫袖几次都差点忍不住,想出手救助身边的虫人,每次都被高庸涵用眼神阻止。倒不是心狠见死不救,他非常清楚,要是不把炼世山的秘密搞清楚,将会有更多的虫人丧命,又或者生异变。就在两人快没耐心的时候,变化终于生了。 地火熔浆深处,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周围的熔浆急旋转,形成了一个极大的漩涡,把所有的人都往下扯去。两人紧紧拉在一起,不做任何反抗,随着漩涡往熔浆深处而去。渐渐地,周围的漩涡柱越来越多,每个漩涡中都胁裹着无数的褐甲蠕虫,越往下,被抛出漩涡的虫人越多,凡是被抛出的虫人全部被熔化,无一幸免。 下降的距离没有想像中那么深,终于,这段难熬的时刻快要到头了。漩涡的尽头显现出一个巨大的黑洞,黑洞周围出现一个巨大的空间,似乎有一股怪异的法力,将地火熔浆给逼了开来。一进入到这个空间,灼热的感觉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未经历的阴寒,巨大的反差,令许多虫人措手不及,纷纷爆裂。又一股吸力,将幸存下来的虫人,全部给卷了进去,众人来到一个巨大的山洞中。这一段说来并不算长的时间,对于许多褐甲蠕虫来说,只怕是他们一生中最漫长、最恐怖的经历了。所有聚集在山洞中的虫人,都惊魂未定,不时传来低沉的吼叫,高庸涵和紫袖混在虫人中,仔细打量着这个山洞。 严格说来,这个山洞更象是一个平原,一望无际,头顶上是盘旋的云雾,根本看不到洞顶。在山洞中间,高高竖着数十面黑幡,幡面上画着符篆,黑幡杂乱无章地插在地上,排出一个古怪的阵法。法阵上空有一个巨大的圆球,散出耀眼的白光,白光之中似乎还有一个黑色的圆球,来回滚动若隐若现。 天机门以阵法著称,但是高庸涵对于眼前这个法阵,却是一点都看不明白,低声向紫袖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阵么?” 紫袖皱眉道:“这个法阵我也没见过,但是那些黑幡倒有些眼熟,如果没猜错的话,像是地府中的法器。” 高庸涵一听也是一怔,莫非魔界和地府勾结在了一起?虽说地府在传说中,是大凶之地,但一向自成一统,与外界并无什么瓜葛,这里又怎么会出现地府的法器?紫袖曾跟随凝愁仙子到过地府,以她的眼力,想来不会看错,不由得心头一沉,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这时,那个出白光的圆球里面,传来一阵低沉的咒语,两人心神一震,随即惊醒,再看周围的虫人,已经被这阵咒语所控制。所有的褐甲蠕虫都开始躁动起来,显得无比的狂热,刚才的那种惊惧全然不见了,疯似的朝法阵处涌去。法阵突然爆出漫天的白光,把冲过去的虫人全部吞噬进去。 高庸涵此刻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这里应该就在炼世山的底部,周围一定有路能通往顶部,当即一拉紫袖,朝山洞边缘跑去。潮水一般涌来的虫人,给了两人极好的掩护,跑出十多里后,果然见到了高耸的石壁。两人沿着石壁疾走,走不多远,就见到一座石梯,顺着石壁绵延而上,隐于云雾之中。 石梯很是狭窄,只容一人通过,高庸涵毫不迟疑,拾阶而上,紫袖紧跟在身后。走了没多久,石梯没于石壁之中,高庸涵低头急行,刚刚踏入石壁,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不敢有丝毫怠慢,体内灵力奔涌而出,护住周身,但是脚下毫不停留,一步跨了进去。 里面是三个褐甲蠕虫修真者在此把守,他们也是刚刚察觉到有人侵入,待要出手时,一见进来的是两个族人,才略微放下心来。其中一个虫人喝道:“你们两个不在下面呆着,等候圣瞳给你们脱胎换骨,跑上来做什么,不要命了么?” 圣瞳?高庸涵一愣,随即醒悟,应该就是法阵上空的那个圆球,心下一阵不屑:“该当叫做魔瞳才是!”可是嘴上仍旧敷衍道:“我们有事禀报!” “什么事?” 高庸涵回头朝紫袖使了个眼色,暗中捏了一个法诀就准备出手,嘴里答道:“有外人闯进来了!” “什么?”其中两个修真者大惊,正要追问,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那个虫人,突然出手。可是他出手的目标,竟然是自己的同伴。 只见两个斗大的虫头冲天而起,两股粘稠的血液如同喷泉一般,洒了一地,那两个虫人至死都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同伴竟然出手偷袭。 这一变故也令高庸涵二人大吃一惊,紫袖动作极快,趁着那虫人向同伴出手之际,已经欺到他身前,一手按在他的脑门上,只要那人稍有异动,便将其格杀当场。 那名虫人一点都不惊慌,慢慢擦掉历爪上的血迹,朝高庸涵笑道:“你是高先生吧?当日在石梁一战,阁下的风采至今历历在目,令人佩服!”跟着转头朝紫袖颌示意道:“如此高明的修为,只怕除了白衣仙子以外,再也无人能这么轻易地拿住我的命门了。” 高庸涵也是淡然一笑,但言语中却丝毫不为所动:“不错,我是高庸涵,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想必高先生和仙子莅临此地,也是为了炼世山背后的秘密吧?”此人显得十分自信,似乎认定高庸涵和紫袖不会杀了自己,所以言谈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自负,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 高庸涵仔细看了一下面前的这人,可是始终无法分辨出他是谁,在高庸涵的眼里,这些褐甲蠕虫除了个头大小不一样以外,长的实在太像了。在炼世山呆的越久,危险性自然越大,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打哑谜上面。 紫袖对于此人的故作从容有些反感,接过话题冷冷说道:“我们来干什么没必要告诉你,你要是不愿意说,那就只好对不起了。”说完,一股灵力很轻易地探入到那人的紫府,轻轻搅动了一下。 这个虫人感到灵胎一震,心中大恐,以为紫袖要下杀手,急忙说道:“且慢!我不是真正的七虫族人!” 紫袖一笑,收回灵力,看着颇有些狼狈的虫人。此人才知道上当了,紫袖根本就没有要杀自己的打算,当下讪讪说道:“我是重始宗第八代弟子盘甲,奉师门之命,于十年前潜入焚天坑,调查当年的一宗公案。” “盘甲?”高庸涵一愣,猛然想起,前几日石梁之战中,那个大出风头的虻尊手下。当时由于对此人较为好奇,所以曾运足耳力,隐约从虻尊和他的对话中,得知了此人的名字,此刻再仔细看了一下,眉目间似乎有些熟悉,跟着追问道:“你就是前几日,在数名银牙厉虫修真者围攻下,全身而退的那个褐甲蠕虫?” “正是在下!” 原来,二十年前,焚天坑曾出现异象。当时,一道紫光从焚天坑内射出,直入云霄,风云变色,震动了整个修真界。随后不久便有谣言广为流传,说是上天不满玄元、重始二宗,把持厚土界,特为示警。既是谣言,自然不必当真,但是谣言越来越盛,包括玄元宗宗主目桑,和重始宗宗主海邀黎在内,都感受到事态有些严重,开始着手调查焚天坑异象。 焚天坑的异象缘何而来,以两宗为的修真界还没查明,在十三年前,又传出玄元宗宗主目桑,携须弥山先天灵气神秘失踪一事。紧跟着,半年之后,更是曝出了东陵道有一处仙人墓葬,据说里面有众多仙器陪葬,吸引了无数修真者前往,结果玄元宗第二代宗主,拓山真人丧命于焦垄山下,引起了轩然大波。 玄元、重始二位道尊联手开创了玄明盛世,修真界也遥奉二宗为北斗,但是两宗的关系却非外人想像中那般和睦,在许多问题上都有极大的分歧。但是对于玄元宗连续遭到横祸,重始宗当然不会袖手旁观,海邀黎和门内大长老申朴真人密议后,均对如此大的变故深感忧虑。为了查明真相,决定回到最初的起点,派人详查焚天坑异象。 派往焚天坑的是长老木两空,和四名第八代弟子,其中一个正是盘甲。木两空一行自重始宗出后,就被一伙神秘人给盯上了,结果刚刚到达焚天坑,就遭到数名黑衣人的包围。木两空向来人表明身份,但是仍然遭到围攻,除了盘甲侥幸逃脱,其他人则尽皆丧命。 “盘甲等人也遭到了伏击,而且也是在焚天坑,和凤五当年的经历何其相似?难道这些神秘的修真者,是出自同一个势力?”高庸涵心中疑问重重,看来焚天坑内果然大有文章。 盘甲没有在意到高庸涵的沉思,接着说道:“我当日为了逃命,误打误撞,也不知怎么从地面上摔了下来,掉在墨石洞辖下的一座山崖上,后来不得不化身为褐甲蠕虫。我在墨石洞呆了足足十年,一直很怀疑炼世山,只是----” 盘甲得知炼世山可使虫人异变后,由于不知道内情,谨慎之下一直不敢以身犯险。同时,仔细观察了一下褐甲蠕虫异变后的行为,倒也学的惟妙惟肖,避免了跳进地火熔浆后的不测之祸。盘甲的心机颇深,只要能查明有关异象的来龙去脉,倒也不在乎在焚天坑内多呆,所以抓住机会,慢慢成为虻尊的属下。又借攻打阅昙洞之机,一举获得了狂尊的激赏,这才有机会进入到炼世山内部,不过也只是守住其中的一个通道而已。幸好盘甲并不着急,他的打算是,只要慢慢来,一步一步获取狂尊的信任,总有一天能弄清楚。 谁知,刚守在这里才不过两天,两个形迹可疑的虫人就闯了进来,盘甲小心观察,终于可以确定来人大有问题,似乎也是想探察炼世山,当时就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计划。 第五十二章 魔瞳 盘甲每次靠近炼世山的时候,都会觉得心神不宁,尤其是这次,虽然得以顺利地进入到炼世山的内部,但是心中那种不安却越来越强烈,他知道,这是魔息在侵蚀他的灵胎。为了抵御魔息,他这两天每天都要运功调息,护住紫府,定住心神。不过这么长此下去,对于自己倒底能不能抵挡住魔息,保持心神不致迷失,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在三天前的石梁之战中,盘甲惊奇地现,除了自己以外,在焚天坑内居然还有人族的修真者,而且还是玄元宗的弟子。当时,盘甲就敏锐地感觉到,这两人玄元宗弟子的突然出现,恐怕和炼世山有很大的关系,所以他这两天一直在等,果然,两人如期而至。 盘甲起初的打算是,如果两人也和自己一样,对于魔息有些难以抵挡的话,就出手将二人设法逼走,以此来获取狂尊的更大信任。可是看到二人,竟然若无其事地从魔瞳旁边走过,立刻改变策略,准备和高庸涵两人联手,一同闯一下狂尊的老巢。所以在二人甫一踏进自己把守的山洞,当即出手将同伴击杀,进而表明身份。 高庸涵听完盘甲的这番话,对于盘甲的心智、修为也颇为佩服,他毕竟和凤五的经历大为不同,却甘愿守在焚天坑十年之久,单只这份耐心,就十分不易了。当下说道:“阁下忍辱负重,令人钦佩!不过事不宜迟,就烦请头前带路,咱们合力闯一闯这个炼世山。” 紫袖早已放手,退回到高庸涵身边,盘甲朝二人一点头,转身走进旁边一条石洞,高庸涵和紫袖紧随其后。一路上由于有盘甲带路,很顺利地避开几处守卫,即使有避不过去的,也由盘甲给敷衍了过去。三人沿着石洞盘旋而上,走了大约两三里,走到一处断崖边,路突然断了。 “怎么会这样?”盘甲看了看断崖,竟有二十余丈宽,皱眉道:“我前天从这里过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个断崖。” “来时的路上有那么多岔路口,不会是走错了吧?” “应该不会,我曾花了很大的心思,按理说不会记错的。” “要不我们再回头看看?” 盘甲沉吟了一下,屈指一弹,一道流光打向对面的山崖,山崖表面微微扭曲了一下,将流光吞了进去,漾起淡淡的一层波纹。“咦”了一声,盘甲自言自语道:“怎么多了一层禁制?情形看来不妙得很啊!” 三人掉头,顺着原路走到一个岔路口,沿着另一条通道往前,走了没多远,结果又是一道断崖拦在面前。接连试了几次,每次都是一样,事情变得棘手了。 “盘甲老兄,情形不对啊。”高庸涵面色凝重,缓声说道:“你们现没有,我们这几次连一个虫人都没碰到,难道说已经被现了?” 盘甲对此也是迷惑不解,惟有紫袖看法不同:“应该不是,就算盘甲先生忘记了来路,但是我们每次到了最后,总是会见到那座断崖,可见是炼世山本身生了什么变化,又或者布下了什么法阵。但是我根本没有感觉到法阵的存在,相反,倒是觉得炼世山里的魔息变得有些微弱了,莫非是这些变化,使得那些褐甲蠕虫另有举动?” 魔息细微的变化,高庸涵和盘甲都没有察觉出来,但是对于紫袖的修为,两人都十分信赖,既然紫袖这么说,那么一定有她的道理。可是如此一来,由于不知道倒底生了什么,那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尽快退出炼世山,先保证自身的安全,然后再另寻机会;二是往里硬闯,兴许魔息突然变弱,是个机会也说不定。 高庸涵和盘甲几乎同时想明白,里面的风险和机会,齐齐看了对方一眼,同时点头,两人都不愿放弃这个机会。对于高庸涵来说,这么闯进炼世山可能只此一次,下次来的话,恐怕除了硬杀进来,别无他策。 而盘甲更不愿舍弃,苦心隐藏了十年,今天已经彻底暴露,要是就此退却,那岂不是白白吃了这么多苦?再往深想一层,有紫袖这个高手同行,只要有她敌住狂尊,褐甲蠕虫部族中也就只剩下虻尊和戎尊了;虻尊受伤,而以自己和高庸涵的修为,戎尊绝对敌不过两人联手。至于剩下的那些修真者,大多在四周戒备巡查,炼世山内部反而有些空虚,所以说一搏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于是三人再次来到断崖前,盘甲不再掩饰实力,当即出手,大喝道:“契天**,疾!”双手合抱,跟着往外一推,一股浩然正气充斥于四周。那契天**刚一触及断崖,盘甲随手三张灵符打了出去,口中喝道:“灼焰符,破!” 高庸涵在一旁仔细观看,刚开始看到契天**打到对面山崖之上,却没有一点反应时,心中还有一些纳闷。跟着,三张灼焰符飞出,一贴到山石表面,瞬间形成三道烈焰,就听见如同炒豆一般,“哔哔啵啵”一阵乱响,山崖似乎被扭曲变形了一般,向两边撕裂开来,显现出半截石梁。 看到这里紫袖不住点头,把盘甲所使的契天**,和见过的聚象金元**暗自做了一番比较,现两者竟都是高明之极的法术,不由得对玄元、重始二位道尊大为钦佩。忍不住赞道:“重始宗法术果然非同凡响,竟能以奇妙法门汲取天地正气,再叠加到灵符之上,聚集在一点击出。以符破阵,好巧妙的法术,当真是妙到毫巅!” 盘甲口中连连谦逊,但是得意之色却溢于言表。他自石梁之战见识过高庸涵出手后,便忍不住拿自己做了一番比较,说实话,两人修为大致相当。但是盘甲心中明白,自己还是差了一筹,因为高庸涵的年级绝对要小很多,自己至少要比他多修了十几、二十年,所以出手之时,不免就有了几分比试、炫耀的念头。尤其是还当着紫袖的面,那就更要好好表现一番了,所以毫不迟疑地使出了绝招。 盘甲其实是千灵族人,千灵族是整个厚土界公认的,最漂亮、最有风度的一族,自从在石梁对岸见到紫袖之后,盘甲就被紫袖的美貌所打动。在千灵族,美貌的女子不计其数,但是都远不及紫袖,更何况在紫袖身上,还有一种凡脱俗的恬淡和高雅。至于高庸涵,在盘甲看来,充其量不过是不怎么丑陋而已。他也不是看不出,紫袖和高庸涵之间的那种情意,但是好胜心一起,便有意将此给忽略了。 能得到紫袖的夸赞,盘甲心中暗喜,便愈要表现一番了,一纵身跃到断梁之上,一马当先朝前走去。只是他忘了,自己现在还是褐甲蠕虫的模样,得意的神情不免有些滑稽。 高庸涵当然不会知道盘甲的心思,只是对此人的修为有了更深的了解,心中也是十分佩服,和紫袖一前一后跟了进去。 过了石梁,走不多远来到一座山洞跟前,还没来得及查看周围的情形,一股巨大的吸力涌来,把三人往洞内扯去。三人连忙释放法术,可是那股吸力古怪之极,居然不受任何影响,而洞内似乎是无尽的黑暗。 从黑暗深处隐约传来一丝亮光,亮光越来越近,吸力也越来越小。三人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突然又一股极大的推力涌来,猝不及防下,三人朝后飞去,重重撞在一堵石壁上。可是石壁十分柔软,高庸涵试着用手摸了一下,大骇,入手竟如肉块一般。尚来不及细查,眼前突然大亮,一个巨大的圆球,闪烁着耀眼的白光,出现在三人眼前。 高庸涵一见之下,觉得圆球十分眼熟,突然想到了炼世山底下的那个魔瞳,难道这里也有一个魔瞳不成?念及于此心中一懔,当即走到紫袖身边,挡在她面前。盘甲跌落在一旁,刚刚爬起来,就和魔瞳对了个正着。 魔瞳似乎非常恼怒,里面黑色的瞳孔带着怨毒,死死盯着盘甲。盘甲一生都不知“怕”为何物,即使是跟随长老木两空被人围攻,生死悬于一线时也没怕过,可是在魔瞳的注视下,却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头升起,直窜入紫府之内,头皮一阵麻,浑身忍不住抖个不停。魔瞳似乎有一种魔力,盘甲极力抗拒这股恐惧,想要大喊大叫、大打一场,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手,甚至连喊也喊不出声,动也不能动了。 高庸涵见势不妙,正要出手,忽然被紫袖给拦了下来,不解地回头看了一眼,紫袖一摆手,缓声说道:“法象还元,不躁不缓,水火相济,归於中正!” 紫袖每说一个字,魔瞳的魔力似乎就弱了一分,等到第十六个字一说完,魔瞳倏地退开三丈,盘甲张嘴喷出一口紫血,身子缓缓倒了下去。高庸涵急忙冲过去,把盘甲扶到身后,给他喂了一颗楚兰红泪,盘甲此时已是萎顿之极,不过总算脱离了魔瞳的掌控。 安顿好盘甲,高庸涵转身再看时,紫袖已经变回人形,一身白衣胜雪,周身一股仙灵之气环绕,面容庄重肃穆,整个人显得圣洁无比。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必要再掩饰身形,高庸涵心中默念口诀,也现出了真身。 魔瞳似乎感受到威胁,瞳孔缩成了一团,先前散出的白光渐渐变成了绿色,隐隐传来低沉的呼吸声。而那个令人恐惧的瞳孔,正死死盯着紫袖,一瞬不瞬。 虽然从未见过魔界生灵,但是此刻,高庸涵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个魔瞳才是真正来自于魔界,因为魔瞳散出的强大魔息,令他都有些站立不稳了。 第五十三章 虬齐 双方对视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魔瞳突然出一声闷哼,高庸涵觉得紫府内一阵剧晃,种种颠倒迷离的念头,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心中大叫不妙,如此下去,只怕会心神失守,坠入魔道。当下用力一咬舌尖,一股剧痛袭来,心中妄想也随之一松,连忙服下一颗楚兰红泪,盘腿坐在地上,运功调息紧守元神。 魔瞳这一声闷哼,整个炼世山都为之一震。身处底部魔瞳注视之下的褐甲蠕虫,一时间变得狂乱不安,不知所措;而在外面的那些虫人,如同炸锅了一般,四散奔逃。那些守在石笋上的修真者,修为参差不齐,灵胎受到震动,从石笋上纷纷掉了下来。原本就拥挤的队形受到影响,又失去了修真者的约束,一下子变得混乱不堪。最惨的就是靠近炼世山的那些虫人,不断被挤进地火熔浆之中,惨呼连连。 一直守在外面的凤五,始终挂念高庸涵和紫袖的安危,骤然被这声闷哼撞到灵胎,心神也是一阵晃动。不过他修为够高,而且对于玄门正宗修习多年,运转了一遍灵力,把心头的那股烦躁强行驱散。 “难道说,高老弟他们已经和魔界的人交手了?”对于这股突然而至的魔息,凤五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魔力之高,乎想像。 看着黑气大盛的炼世山,和山脚下乱成一团的褐甲蠕虫,凤五毫不迟疑地冲了过去。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总之,绝对不能看着高庸涵遇险,就算是拼命,也要保着高庸涵和紫袖平安归来。 凤五狂奔,胸中充满了悔意,实在不该告诉高庸涵自己的打算,更不该拉着他们二人打探什么炼世山。都怪自己当初太自以为是,以为凭三人的修为,就算真的遇上魔界中人,也大可一战,再不济自保总是没有问题的。可是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对手的实力,要是高庸涵、紫袖因此而出了什么意外,那自己当真是万死莫辞。凤五这么想,倒不是看轻高庸涵和紫袖,而是这股魔息实在太强大了,强大到了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的地步。 凤五瞬间冲进了虫人堆里,只要挡在面前的褐甲蠕虫,一个照面下来都成了死尸。很快地,缓过劲来的褐甲蠕虫现了凤五,拼命召集人手挡住去路,一些修为颇高的修真者也纷纷围了过来。凤五前进的度越来越慢,终于停了下来,在他面前,至少有十几个修真者,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凤五暴怒!眼见离炼世山不过数十丈距离,却被死死挡住,出手再不容情,聚象金元**接连击出,不留一丝余地。可是他面前的对手,已经不是普通的虫人,全是有一定修为的高手,虽然单打独斗不是对手,但是胜在人多,而且越来越多。凤五被团团围住,此时,不要说救人,连自己的性命,也迟早会丢掉。 但是凤五脑海里,却只有一个念头:“高老弟、紫袖姑娘,你们无论如何不能出事,一定要活着走出炼世山,走出焚天坑!” 凤五在外面拼命,炼世山里面,高庸涵同样在拼命,不过他的对手却是盘甲。 盘甲化身为褐甲蠕虫,在焚天坑内呆的太久了,为了不至于暴露身份,行事甚至是思维都尽力模仿虫人,这一点他做的相当不错,至少在今天遇到高庸涵和紫袖之前,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可是这么一来,难免会受到虫人的影响,再加上目睹、参与了数次虫人之间的自相残杀,心性无形中多了一些狡诈和暴戾,千灵族人特有的那种洒脱、飘逸渐渐远离。刚才已经在魔瞳的注视下,险些迷失本性,此刻一听到魔瞳的低吼,原本就不稳的灵胎又开始动摇。盘甲双目尽赤,呆呆盯着仙子一般的紫袖,目光渐渐变得迷离,随即转成了疯狂,喉间生阵阵低吼,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慢慢朝紫袖走去。 此刻,紫袖和魔瞳正面相对,双手捏着一个法诀,一动不动。而魔瞳自从刚才出了那声闷哼以后,似乎耗费了极大的心力,同样也是一动不动。 紫袖已经感觉到身后的异样,略微一想就明白了,盘甲心智不坚,已然被心魔所惑。可是眼下正承受着魔瞳强大的压力,根本不能分神,如果盘甲再往前,只要走进身边三丈以内,说不得只有拼命了。 高庸涵总算把紫府内的杂念全部清空,刚一出定,就看见盘甲摇摇晃晃地朝场中走去,来不及多想,一纵身到了盘甲身边,一把抓住盘甲的右爪就往回拖。刚跨出两步,突然右肋一凉,跟着一阵剧痛,随即被抛了出来,又撞到了像肉块一样的石壁上。回头看时,盘甲已经转过身来,右爪上鲜血淋漓,嘴角则露出残酷的微笑,慢慢伸出长舌舔了舔右爪。 高庸涵明白,盘甲已经入魔了,也不多说,一甩手一道“垂弦”击了出去。盘甲虽然心神全失,但是修为仍在,一甩手几道灵符打出。两人纯以法术拼斗,高庸涵由于担心伤了盘甲性命,所以只以垂弦术应对,而盘甲则没有这些顾虑,一心想要将高庸涵击杀当场,灵符漫天飞舞,一阵猛攻。 高庸涵右肋受了重伤,身形大为不便,而他真正用来攻敌的法术,也只有垂弦术和聚象金元**。聚象金元**不到万不得已,肯定是不会施展的,所以只有用“画地为牢”法阵护住周身,然后用垂弦术对敌。所幸这些天来修为大进,垂弦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才在重伤之下,勉强抵挡住了盘甲的猛攻。 盘甲心神迷失,灼焰符、寂言符、激焰符等等等等,凡是身上有的灵符,一股脑全部砸了出来,流光异彩煞是好看,可是却始终攻不破高庸涵身前法阵。盘甲刚才被魔瞳伤及灵胎,行动也不方便,见奈何不了高庸涵,挥舞着历爪,一步步逼了过来。 一逼到高庸涵身边,盘甲不管不顾,一对历爪乱砍乱劈。由于敛眉剑已失,高庸涵不敢硬挡,只能勉力躲闪,然后伺机还击,被逼得斜靠在石壁上,狼狈之极。 斗到酣处,盘甲双爪张开,然后一左一右往回一收,把高庸涵的退路全部封死,跟着张开巨嘴,狠命朝高庸涵咬去。 高庸涵此时已来不及施展聚象金元**,无奈之下,一枚攻山符生生打入到盘甲胸口,然后勉强低头,举起双臂硬架住攻来的双爪。攻山符的威力之大,连虻尊都抵挡不住,更何况修为还要略逊一筹的盘甲? 盘甲只觉得胸口一震,一股大力袭来,根本无法抵挡,被震得飞了出去。情急之下,还想用历爪钩住高庸涵,结果左爪用力过猛,一下子扎到石壁中,急切间却拔不出来,生生折断,右爪将高庸涵整个右手削的只剩下骨头。 高庸涵忍着剧痛,看着盘甲朝场中飞去,转头将插在石壁上的半截历爪拔了下来。奇怪的是,石壁并不像想象着那样石屑纷飞,居然翻了开来,流出了粘稠的褐色液体,如同伤口一般。高庸涵心中一动,将皮肉被削去大半的右手,放在石壁的伤口处,源自诡鹏的“血凝**”立刻运转,一层血肉被吸了过来,右手迅复原,右肋下的伤口也随之痊愈。 这一切不过才片刻功夫,可是高庸涵这么一吸,竟似触痛了石壁,整个山洞都摇晃起来,炼世山也跟着一阵抖动。在外面的褐甲蠕虫,也被炼世山的异动给吓坏了,就见山顶的血色云雾陡然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顺着山腰盘旋而上的碎石,纷纷被吸了进去,山脚下的地火熔浆也如同喷一样,朝空中流去。 凤五此时已是伤痕累累,陷入重围后完全是以命搏命,哪里还有什么高手风范,只要能保住性命、杀死对手,什么招数管用就什么招数。在他手下,至少已经有十多个褐甲蠕虫的修真者,非死即伤,甚至有几个还是被他喷出的毒液,就是计虫匀修炼的蚕嗜冥毒所杀。炼世山的异常,令褐甲蠕虫惊恐万分,那些围攻凤五的修真者也退到了一边,不住地祈祷。 趁着这个机会,凤五喘了口气,调整了一下灵胎和紫府,他和这些褐甲蠕虫有着一样的疑问,“炼世山里面,倒底生了什么事?”不过,凤五当然能看的出来,炼世山的这个异常绝对是好兆头,心中不禁喜道:“难道说高老弟和紫袖姑娘,已经快要得手了么?” 凤五的猜测不错,魔瞳的确已经撑不住了。 在旁人看来,紫袖和魔瞳似乎都没动,其实在另外一个层面上,也可以说是另一个空间里,两人已经交手了。那个层面,说穿了,是由紫袖的灵胎和魔瞳的魔胎,共同搭建出来的。这种层面上的交手,已经出了修真者的想像,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一旦落败便是形神俱灭。 紫袖现出了原形,恢复成鸾龙的形态,而魔瞳也现出了真身,原来是一只洪荒猛兽虬齐。虬齐和鸾龙一样,相传都是九重天境里的异兽,外形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眼睛上面,长满了粗大的触手,触手顶端又密布着瞳孔一样的吸盘,其性情凶猛、多疑,但是不知为何,已经绝迹多年。紫袖不知道,为何在焚天坑内还能看到虬齐,但是毫无疑问,这只虬齐才是褐甲蠕虫异变的罪魁祸,因为从它身上流淌出来的,全是魔界的气息。 两只上古异兽的拼斗,可谓惊天动地,但是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就在难解难分之际,盘甲突然撞向魔瞳,魔瞳一晃,虬齐一个不慎,被紫袖一口咬下了几根触手,正自狂怒,突然浑身一颤,原本鼓鼓的眼睛突然瘪了下去。此时,正好是高庸涵使用血凝**的同时,高庸涵误打误撞之下,居然伤了虬齐的肉身,而且这一下,绝对是致命的伤害。 第五十四章 正气 这只虬齐在九界坍塌之时,肉身被毁,其魂魄飘到了遥远的外域,被魔界的毒蛟道人给收服,同时有了一个新的躯体。后来毒蛟道人潜入厚土界,兴风作浪,结果被古仙人默提上人废了修为,禁制在遥远的中洲大6。而虬齐的肉身再次被毁,无奈之下,魂魄悠悠飘向西方。 途经焚天坑时,这只虬齐感受到一股极为强烈的法力波动,知道此处定然藏有修真至宝,当即停了下来。由于是魂魄之身,几乎没有遭到任何阻碍,便找到了法力波动的源头,一番探察之后,才现自己捡到宝贝了,这里竟然埋藏着一件仙器。哪知乐极生悲,一时忘了自己已是魔界中人,险些被仙器表面的法阵给收了进去,几乎魂飞魄散,大骇之下逃了出来,藏在了炼世山底下。但是它并不甘心,哪有看见仙器而放手的道理?于是动起了七虫族的脑筋。 潜伏了百余年,虬齐受伤的魂魄终于痊愈,接着,无意中救了愤而自尽的狂尊。在得知了狂尊的遭遇之后,虬齐计上心来,幻化成毒蛟道人的模样,收狂尊为徒,传授其魔功,藉此慢慢控制狂尊的心神。而狂尊已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为了报仇,毫不犹豫地投在虬齐门下,并且听从了虬齐的花言巧语,开始暗中引诱族人,跳进地火熔浆接受所谓的“祥光普照”。虬齐则趁机吸取褐甲蠕虫的血肉,设法恢复肉身,随着肉身的不断恢复,炼世山也由一座无名小山,渐渐变成了墨石洞地界内的一座魔山。 虬齐的肉身多恢复一分,它的魔力也就强了一分。如此过了五十年,炼世山隆起到一半的时候,虬齐借助无数褐甲蠕虫的尸体,终于重塑躯体,可是很快就现,魂魄怎么都融不进躯体之中。苦思良久才现,问题可能就出在魔瞳上,因为用虫人的血肉塑造出来的圆球,缺乏魔性,和魂魄根本没有任何感应。既然找到了症结所在,剩下的就好办了,于是依照记忆中,毒蛟道人曾使过的一样法器引魂幡的式样,制出了十八面魔幡,布下一座都天魔阵。布魔阵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取褐甲蠕虫的魂魄,以此来修炼魔瞳。 当然,虬齐做的十分巧妙,它也怕在恢复真身之前暴露,而功亏一篑,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它还是让许多褐甲蠕虫得到异变,从而在族内冲突中屡战屡胜。至于那些被它吸取了血肉和魂魄的虫人,则背着身体虚弱、心智不坚的名声,全部成了牺牲品。 当第一个魔瞳修炼成功时,虬齐欣喜若狂,可是一试之后,却大失所望。尽管魂魄可以融进肉身,却如同瘫痪一般无法行动,这令它很是泄气,于是继续修炼,又炼出一个魔瞳,两个魔瞳叠加在一起,效果好了很多。虬齐默默盘算了一下,总共需要修炼出七个魔瞳,才能真正恢复到全盛时期,至今已经修炼出了六个,最后一个魔瞳,就是目前炼世山底部的那一个。 随着虬齐魔力的恢复,炼世山越来越高,它的野心也越来越大。它幻想着恢复真身那一天,领着狂尊等属下,先扫平焚天坑,然后起出那件仙器,再破掉焚天坑外的禁制,继而横扫厚土界,过一回原界帝君的瘾。至于要不要救毒蛟道人,到时候再说,谁让他收服自己时,也仅仅是因为看中了上古异兽的身份,想利用自己而已。 可是十余年前,焚天坑突现的异象,令虬齐事后懊恼不已,因为那件仙器不翼而飞了。其时,虬齐正好在全力修炼第六个魔瞳,而狂尊则闭关苦练魔功,等到他和狂尊先后出关,得知仙器失踪的消息后大怒,接着是戎尊回来向狂尊求救,于是一口恶气便全部出到了阅昙洞身上。 虬齐万万没有想到,狂尊居然败了回来,而且告诉它,焚天坑内有仙界弟子出没,这令它十分担忧。如果被那两个什么仙人弟子现,万一再引来某个神仙,自己苦心经营了两百多年,眼见就要成功的事情,岂不是全白废了?于是,一面派遣手下严加守卫,一面加修炼最后一只魔瞳。它原本的计划是,只要第七个魔瞳一炼好,就能完全恢复,然后说什么,也不能让那两个什么仙人弟子,活着离开焚天坑。可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两个人还真的就来了,而且还是一个内奸给带进来的,难道真是天要亡我不成? 此刻正是修炼魔瞳最为关键的时刻,虬齐不可谓不小心,它特地在肉身外布了一座法阵,却被盘甲给硬生生破掉。虬齐感受到有外人侵入,本想将其阻在外面,不想当初给肉身加的种种禁制,在盘甲的猛击下全力反击,反将三人强行拉了进来。既然如此,只好强打精神,准备把三人悉数格杀,可是一交手才知道,这三个人的修为竟然都十分高深,尤其那个女子,似乎不在自己之下。 虬齐也当真了得,当即施展利用魔息,成功激起盘甲心魔,让他们自相残杀,而自己可以全力对付紫袖。这一切都很顺利,即使紫袖现出鸾龙真身的时候,虬齐除了吃惊之外,倒也不惧。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盘甲先是一爪插进了虬齐肉身,接着又撞到了魔瞳身上,令虬齐魔胎受到影响,被鸾龙咬掉几根触手。这些都还不是致命的,最要命的是,高庸涵的血凝**直接吸取了虬齐的血肉。这些血肉早已经和虬齐魔胎相连,而它之所以能幻化出原形,和鸾龙拼斗,全是来自肉身强大的支持,这一下,等于是切断了两者之间的联系,对于虬齐来说,已是大势已去,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了。 虬齐终于敌不过鸾龙的猛攻,被撕成了碎片,随着虬齐的挣扎越来越微弱,炼世山从最初的异常,变得不稳起来。血色云雾的旋转越来越慢,颜色也越来越淡,原本倒流的地火熔浆又落了下来,激起的巨浪把无数褐甲蠕虫给卷了进去,大块大块的山石滚落下来,撞击的轰鸣声远远回荡。最终那只魔瞳一瘪,瞳孔中的光色黯淡下来,接着突然爆裂开来,炼世山也随之轰然倒塌。 紫袖已是用尽全力,灵胎回到紫府之内,身子一晃仰天倒了下来。高庸涵急忙冲到紫袖身边,将她揽在怀里,然后在魔瞳爆裂的位置,现了一个俊美的千灵族人,知道这是盘甲的真身,于是将盘甲也拉到了身边。 炼世山何其高大,倾覆之下声势浩大,宛如天崩地裂一般。高庸涵知道,此时再想顺着原路逃出,根本无法办到,索性就躲在虬齐的肉身里面,布起法阵,护住周身一丈的范围。 炼世山的倒塌,引起了整个焚天坑的震动,包括阅昙洞枯镝等人,还有夜痕洞的虫龄等人,都被这等天威所震撼,揣测着,不知生了什么大事。炼世山的倒塌,甚至引了镇天罗的禁制,一时间放出万道霞光,照的整个天空都一片大亮。焚天坑又一次传出的异象,随后惊动了整个修真界,不要说相邻的东陵道,有无数人见识到了这次异象,就连远在太河源天机峰上,天机门的掌门权机真人都觉察出来了。还有无数隐在暗处的绝世高手,也纷纷跨出房门,凝视焚天坑的方向,心中流转着各种念头。 炼世山崛起,用了整整一百多年,倒塌却不过短短的一瞬间,天道莫非便是如此?苦心经营,耗尽心力,到头来有多少事,都成了梦幻泡影一场空,而先前付出的,真的就值得么? 漫天的尘土飞扬散去后,在高高隆起的碎石中,虬齐漆黑的肉身是那么的醒目,高庸涵揽着紫袖,扶着盘甲从肉球中钻出来以后,眼前看到的一切,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曾经险峻、雄伟中带着诡异的炼世山,已经荡然无存,曾经在炼世山山脚下沸腾的地火熔浆,也完全被崩塌的岩石掩盖,曾经弥漫在天空中的那些血色云雾,也已烟消云散。 遍地都是哀嚎的褐甲蠕虫,而这些虫人,才是最可怜的!他们被人利用,被人欺凌,却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最可悲的是,他们或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他人手中的工具,而生死只不过看他人的喜怒,连选择的机会也没有。 在另一堆碎石中,慢慢钻出了一个虫人,那人看着眼前的景象,脸上流露出一种似困惑、又似不敢相信的神色。呆呆地站在原地,硕大的虫头无意识地左右看了看,突然看见不远处的高庸涵,目光一下子变得凶残起来,仰天怒吼。周围已经一片迷茫的褐甲蠕虫,在听到吼声后,都纷纷扭头朝这边看来,当他们看到这个虫人挺拔的身影时,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纷纷鼓噪起来,不时传来:“狂尊!狂尊!”的嚎叫。 这个虫人正是狂尊!当日退却后,狂尊安排虻尊留在阅昙洞外,严密监控枯镝等人的一举一动,然后带着戎尊匆匆返回炼世山。他向虬齐汇报了此行的情况,随后遭到了一顿训斥,便回到自己的山洞面壁思过。 当虬齐魔胎进入到那层境界以后,暂时失去了对狂尊的操控,狂尊也突然陷入到迷茫之中。随着虬齐的灭亡,炼世山的倒塌,浑浑噩噩地被山石掩埋,凭着求生的本能,从石堆里钻了出来。一看到高庸涵,失去的记忆似乎又回来了,一时间,对高庸涵的恐惧、欣赏、厌恶等等,种种矛盾的念头全部涌了出来。 狂尊两侧的头颅,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咬牙切齿地嘶吼着。狂尊的元神本体有些茫然,在两侧头颅的怂恿下,下意识地朝高庸涵等人一指,打算将眼前的敌人全部杀死。 高庸涵也看到了狂尊,他虽然不明白魔瞳和狂尊之间的关系,但是从他的神情中也可以看的出来,狂尊已经没了初次见面时的那种霸气,那种豪气。至于那多出来的两个头颅,虽然神情凶恶,但是曾经吞吐自如的魔息,却是一点都没有了。 “狂尊已经完了!一个没有了信念的狂尊,就算他的修为依然高深,只怕也会沉沦下去,变成一具行尸走肉。”高庸涵怜悯地看了狂尊一眼,然后运足灵力,一声暴喝:“狂尊,难道你还要你的族人,为了已经过去一百多年的往事,再不断送命么?” 语声震彻山谷,充满了浩然正气! “你还要死多少人,才肯醒悟?” “你难道真的想让整个七虫族,都陪着你同归于尽?” “你根本不配修真,你至多算一个丧心病狂的独夫!” 这一连窜的诘问,尤其是最后一句诛心之论,彻底将狂尊击垮,狂尊的眼前,不断浮现出哀嚎惨死的族人,也浮现出母亲冰凉的尸身。狂尊眼中的戾气渐渐散去,神智渐渐回复清明,两侧的头颅尽管十分不甘,但是却一点一点瘪了下去,终于化作一缕黑烟散去。狂尊一直不停地抖,两侧头颅一去,双腿一软,趴在地上,低下了高昂的头颅。 第五十五章 问情 这时凤五分开众人,走到高庸涵身边,用力拍了拍高庸涵的肩膀,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不住地点头。 高庸涵冲凤五一笑,看着凤五一身的鲜血,摇头说道:“五哥,你倒底还是没忍住出手了!” “你们在里面拼命,我在外面拼命,都是一样。”跟着看了看显得十分虚弱的紫袖,关切道:“紫袖姑娘怎么了?要不要紧?” 紫袖淡然一笑,轻声道:“没什么,只是刚才拼斗时耗力太多,调息几天就好了。” “哦,这样我就放心了。”凤五知道,以紫袖的修为而言,能战至脱力,可以想见其中的凶险,不过连炼世山都坍塌了,总算是大胜而归。转头又看了看盘甲,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千灵族人大为好奇:“高老弟,这位是?” 高庸涵看了看犹自昏迷的盘甲,想起刚才的凶险,心中一叹,说道:“这位盘甲兄,是重始宗弟子,这次多亏有他相助,我们才能顺利找到那魔瞳所在。” 一听说是重始宗弟子,凤五皱了皱眉头,张嘴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凤五和高庸涵在这边简单聊了几句,那边,聚集在狂尊身边的褐甲蠕虫,却是越来越多,他们对于狂尊如此表现,均显得极其不安。由于刚才高庸涵的那番话,是以七虫族语言说出来的,许多褐甲蠕虫也是颇有感触,加上狂尊此刻伏在地上,双肩不住地抖,一时间也没人再向高庸涵等人出手。 看着越来越多的褐甲蠕虫,从四处慢慢聚集过来,凤五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一旦再起冲突,不要说现在四人身上都带着伤,实力大损,就算是全盛时期,只怕也架不住这么多虫人。当下从高庸涵手中接过盘甲,一瘸一拐地和高庸涵一道,挤开涌过来的褐甲蠕虫,朝外走去。 这时,突然有人大吼道:“你们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太便宜了?都给我留下吧!” 一道人影突然从地下钻出,高高跃到半空,挥手就是一道红光打了过来。凤五和高庸涵不约而同,均是一记聚象金元**击了出去,两人的心思都十分机敏,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只要纷争再起,只怕真的会命丧于此。对于这个敢于出手的褐甲蠕虫,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快的度,在其他虫人反应过来之前将其击败,惟有这样,才能震慑住全场的褐甲蠕虫。 出手的是戎尊。炼世山坍塌之时,他遵照狂尊的吩咐,正在最底部守着魔瞳。其实,整个褐甲蠕虫部族,除了狂尊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虬齐的存在,包括戎尊和虻尊也不例外。以他们两个人的修为,多少可以看出一点魔瞳的秘密,只不过,他们都以为这是狂尊修炼的一样魔器,所以也从来不多问,当然也不敢问。 炼世山一倾覆,戎尊见势不妙,急忙往外冲,可还是被埋在了废墟下。仗着修为高深,再加上一点运气,居然在这次天灾中毫无损,从碎石堆里钻了出来。还在离地面十余丈的时候,他就听到了族人的低语,可是又听不真切,只隐约间听到几句:“狂尊怎么了……”、“那不是红丝蛰虫的族长么……”、“还有那个打败虻尊的修真者……”之类。急切间不知外面生了什么事,情急之下奋力分开几块巨石,跳了出来,在半空中瞟见狂尊倒在地上,而高庸涵等人正要离去,想也不想就朝四人打了过去。 戎尊的修为也就和凤五不相伯仲,就算在凤五现在有伤在身,自己要略胜一筹,但是别忘了,凤五旁边还有一个高庸涵。 严格说来,高庸涵此时的修为,单就灵力而言,已经和目前的凤五相差无几了,但是对敌的经验,以及对一些法门的领悟,还欠缺较多。当然,这也是凤五连续使用还魂术,夺舍重生后,灵力大减的缘故。怎么说,凤五也是玄元宗第三代弟子,失踪的玄元宗宗主目桑的师兄,当年厚土界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就凭高庸涵不过才二十余年的修为,即便是奇遇连连,也还是差的很远。 所以戎尊的结果可想而知,在高庸涵和凤五联手夹击下,被震得倒飞出数十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周围的褐甲蠕虫,大多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再加上高庸涵在石梁上先后大战虻尊、狂尊,他的厉害已是深入人心。在看到戎尊被击飞以后,靠近高庸涵等四人的虫人,不自禁的纷纷后退,腾出了一片空地。 戎尊急怒攻心,朝一众虫人大吼道:“你们都傻了么,还不动手,把他们都给我撕了!” 原本虻尊手下的那帮修真者,由于虻尊留守在阅昙洞外,还有些犹豫,而戎尊的手下,则慢慢聚拢过来。眼见又是一场厮杀,高庸涵扶着紫袖,凤五将盘甲扛在肩头,并肩而立。 “都给我住手!”一声低沉的吼叫传遍四周,这句话中,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所有的褐甲蠕虫都停了下来。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站了起来,话的正是狂尊! 见到狂尊,包括戎尊在内的所有虫人,都齐齐跪拜下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狂尊大声说道:“都起来吧!” 褐甲蠕虫都是一愣,慢慢站了起来。高庸涵和凤五却是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这架暂时不用打了,当下收起了蓄势待的灵力,静静地看着狂尊。 狂尊的脑子很乱,盯着高庸涵半天不说话,对这个人族修真者,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一方面,高庸涵曾令他在阅昙洞外铩羽而归,还杀了传授自己魔功的师傅,弄得自己苦心经营了多年的炼世山倾覆,说起来,两人之间有着深仇大恨。另一方面,自此师傅一死,炼世山一塌,久已没有过的种种感情似乎又回来了,尤其是幼年的那种豪情,那种一心想要拯救族人的理想,反复浮现在脑海中。尤其是高庸涵刚才的那番话,令他不得不反思,这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倒底是对是错。一时间,心乱如麻。 场中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山石滚落相互撞击的轰鸣声。狂尊久久不曾开口,令场中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戎尊悄悄走到狂尊身边,俯进言道:“尊主,趁这个机会,把这几人全部拿下,踏平阅昙洞便再无障碍。只要平了阅昙洞,然后再夺了夜痕洞,便是咱们部族的天下了。”跟着扭头看了看高庸涵等人,颇有些痛心疾的味道:“尊主!机不可失,要早做决断啊!” “住嘴!”狂尊冷冷说道:“我心中有数,无须多言!” “是!”戎尊低着头,目光中闪现出一丝怨毒,大有不甘地退到了一旁。 戎尊的话,似乎激起了狂尊的野心。他环视了一圈,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褐甲蠕虫支撑不住,轰然倒地,再看看周围的族人大多身上都带着伤,不禁想起了高庸涵的那句话:“难道真的要让整个族人,都为了自己的所谓雄心,同归于尽么?”想到这里,狂尊双爪猛地一击脑袋,对高庸涵等人说道:“你们赶快走,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出现在墨石洞,否则绝不容情!” 高庸涵暗叹一声,狂尊倒底还是没有醒悟过来,默默朝对面点了点头,和凤五朝阅昙洞的方向走去。 走出大约几十里,紫袖脸色越来越苍白,脚下一软,倒在高庸涵怀里。高庸涵大惊,连忙将紫袖扶到一旁坐下,掏出一颗楚兰红泪,喂到了她嘴里,又握着她的双手,缓缓将灵力探进紫袖的紫府中,帮助她慢慢梳理灵胎。此刻,高庸涵才现,紫袖灵胎内灵力散乱之极,心头一酸,便显得有些慌乱了。 “别慌!”凤五早已放置好盘甲,来到两人身边,沉吟道:“在我给你的玉柬里面,有几个助人疗伤的法门,可惜你还没看。不过不要紧,你听我说,你以灵力化解楚兰红泪的仙灵之气,然后用仙灵之气,帮着紫袖姑娘将灵胎内散乱的灵力,重新纳到紫府之中,这样便无大碍了。” 高庸涵依言施为,元神出窍,钻入到紫袖紫府之内,找到楚兰红泪蕴含的仙灵之气,徐徐将其化解,然后依照凤五的指示,一点一点把散乱的灵力引回到紫府中。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高庸涵总算把灵力梳理完毕,然后轻轻拥着紫袖的灵胎,将她扶到灵台之上坐好,这才元神归窍。看着紫袖稍显红润的脸色,高庸涵长出一口气,欣慰地笑了笑。 感觉到身边射来的目光,高庸涵回头看了看,原来盘甲已经醒转过来,正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望着自己。见高庸涵转头,盘甲也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心虚,不由自主地将头扭到了一边。高庸涵有些奇怪,问道:“盘甲老兄,你醒了?伤势要不要紧?” 盘甲摇摇头,低声说道:“不碍事,调理一段时间就好了。”语气有些冷淡,盘甲随即也觉察出似乎不大礼貌,接着谢道:“还要多谢高先生救了我,要不是你,我此刻已经葬身在炼世山里了,多谢,多谢!” 凤五在一旁冷眼旁观,他也是经历过情感的人,自然一眼就看穿了盘甲的心思,冷哼一声,接口道:“是要好好谢谢我这位高老弟,要不是他和紫袖姑娘,捣毁了魔窟,我们七虫族还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罪。”说到这里,凤五猛地躬身施礼:“贤伉俪对我七虫族的大恩大德,计虫匀谨代表红丝蛰虫部族向先生致谢,以后但凭高先生差遣,绝无二话!” 凤五突然来这么一下,高庸涵大为愕然,急忙扶起凤五,连声道:“五哥,五哥!你这是做什么,岂不是折煞小弟了?”说到这里,突然看见凤五不停地朝自己使眼色,以为凤五的意思,是要在盘甲面前隐藏身份,也就不再多说了。 其实凤五的这一举动,一是要向盘甲表明,你的那些小心眼,我计虫匀完全明白,高庸涵和紫袖两情相悦,成婚是迟早的事,趁早断了那个念头。二是要进一步表明,高庸涵是整个七虫族的救命恩人,你小子要是敢使坏,七虫族就先饶不了你。 盘甲也不笨,否则怎么可能潜伏在墨石洞十年之久,凤五的意思他猜的**不离十,心中更加失落。其实自见到紫袖以来,紫袖和高庸涵之间的情意,是人就能看的出来,尤其是刚才疗伤的过程,更是表露无遗。只是盘甲在族内、在重始宗都是公认的才子,所以才有了夺取紫袖芳心的念头,被凤五这么一搅,心情大坏,一路上闷声不语,跟着高庸涵等人一道,来到了阅昙洞。 第五十六章 送别 这次回去的时候,已经没必要再走伤山那条密道,走的是大路。在路上,高庸涵等人迎面遇到了撤退的褐甲蠕虫大军,不过为了避免生不必要的冲突,四人躲在一处山崖后,默默看着虻尊等人从眼前走过。 虻尊接到狂尊撤离的命令,也知道和前几天那阵异象有关,虽然传令的使者守口如瓶,但是他还是从其闪烁的言辞中意识到,墨石洞一定生了大事,而且是很有可能会改变局势的大事。 褐甲蠕虫的大军数量太多,高庸涵和凤五商议后,只得找小路往回走,所以耽误了一天的时间,回到阅昙洞时,正好是第十天。 枯镝、红蜓等人自那日异象以后,便不断派出探子打探情况,当得知褐甲蠕虫退却,阅昙洞一片欢呼。可是随后几日,遍等不来凤五、高庸涵和紫袖三人,众人的心又提了起来。尤其是红蜓,一直记着凤五临行前的十天约期,眼看日子一天天临近,更是坐立不安,要不是凤五一再叮嘱,不可鲁莽行事,兴许红蜓在异象传来的那一天,就冲进墨石洞地界了。 正自望眼欲穿的时候,终于见到了三人的身影,红蜓喜出望外,大声吼叫着奔了过来,枯镝等人一接到消息,也率众迎了上来。众人见面后喜不自禁,高庸涵和紫袖被众星拱月一般,迎入了阅昙洞。至于盘甲,当枯镝得知他是重始宗弟子,是特意为了焚天坑而来时,可谓是老怀宽慰。在枯镝想来,有了玄元宗和重始宗,这世上最大的两个修真门派相助,七虫族命运的改变指日可待,当下对盘甲也是礼敬有加。 得知高庸涵他们喜欢吃楚兰红泪,枯镝特意命人去采了一些,在宴席上用来招待贵客。席间有些银牙厉虫修真者,对于楚兰红泪十分好奇,试着尝了几个,登时泪流满面,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多日来的愁云一扫而空。众人一直闹到很晚才渐渐散去,凤五也有意让高庸涵和紫袖独处一下,反正有的是时间,要聊什么尽可以明天慢慢说,随后也告辞而去。 这次硬闯炼世山,可以说是两人相识的十几天以来,所经历过的最危险的一次,惟其如此,两人同患难的经历便弥足可贵了。经历了连续的生死之战,两人之间又有了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也没有了那种客气所带来的虚礼。高庸涵现在想的最多的,就是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他实在不愿再看到紫袖和人拼斗,以至于出现危险,在他看来,这些本就应该是他的事。可是,紫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随后的几天,红蜓等人亲自领着两人,游历了阅昙洞各处风景。而盘甲在第一天出游之后,后面的几天都找借口推辞掉了,一个人躲在住处,也不知在想什么。 紫袖以女性特有的敏感,多少感觉出了盘甲似乎对自己,怀有些许的情意,可是一颗芳心此时全部系在高庸涵身上,只能一笑了之。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虫龄率着计穹、虫八等人也赶到了阅昙洞,和高庸涵相见又有一番欢喜。随后,由枯镝主持,包括七虫族长老会、银牙厉虫部族和红丝蛰虫部族在内,举办了焚天坑前所未有的一次盛会。唯一令人遗憾的,就是狂尊对于邀请毫无反应,褐甲蠕虫部族甚至连一个代表都没到,不过,这并不妨碍盛会的如期举行。 盛会当天,高庸涵、紫袖、盘甲也应邀列席。在阅昙洞的祭坛上,枯镝主持了盛大的仪式,祭祀七虫族先祖和七虫大帝,焚香祈祷,向列祖列宗禀报了这些年来,七虫族的种种遭遇。说到动情处,枯镝老泪纵横,虫龄等年长者甚至失声痛苦,包括凤五在内,厉屏鸦、红蜓、计穹等人也是面色沉重,潸然泪下。紫袖则靠在高庸涵身边,轻声抽泣。 祭词终于说完,众人收起泪水,枯镝走下祭坛,来到高庸涵身边,拉着高庸涵走上了祭坛,然后大声说道:“我们七虫族遭受了数百年的苦难,幸得上天垂怜,七虫大帝保佑,派来了这位高先生!” 说到这里,祭坛下的虫人一阵欢呼,尤其是红蜓、计穹等人,叫声尤为响亮。 枯镝一笑,待欢呼声平息下来后,继续说道:“高先生和紫袖仙子,还有这位重始宗的盘甲先生,不计个人安危,铲除了炼世山的魔瞳,消除了褐甲蠕虫部族异变的根源,是七虫族的大恩人!三位以后但有差遣,自长老会以下,莫不遵从!” 说到这里,枯镝神色一黯:“但是这次的纷争,也只是暂时得以平息,再过二三十年,仍旧会像以前一样,所以----”枯镝两根触须往上一扬,环顾四周,朗声续道:“所以这几天,我和诸位长老,以及计族长、厉族长,还有虫龄长老商议了一下,决议如下!” 枯镝声音一顿,所有的虫人都肃然而立,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高庸涵看着祭坛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突然感觉到,这个决议极有可能和自己有关。 果然,枯镝接下来的话,令高庸涵大为惊讶。枯镝的声音远远传了开来:“从今日起,高庸涵高先生,将成为七虫族千钟阁**师,受我族供奉。凡是**师有所差遣,阖族当为前驱,如有违背者,杀无赦!” 这话一出,高庸涵大惊,莫说是不知道这千钟阁**师是什么来头,就算知道了,又哪里肯接受,正要推辞,以枯镝为,一众虫人全部跪了下来,口中齐呼:“参见**师!” 随着这一声称呼,守在祭坛外面的虫人,一片接着一片喊道:“参见**师!” 连绵不断的呼声越传越远,足足绵延了半炷香的时间,数百万虫人齐声大喊,当真是声势惊人,回音在群山中回荡,就连墨石洞的狂尊等人,都隐隐耳闻。 在枯镝、凤五、虫龄等人的反复劝说下,高庸涵终于答应下来,成为了七虫族历史上,第一个异族出身的千钟阁**师,可谓是极其难得的殊荣。 千钟阁,是九界坍塌之前,蜃沙界的一处圣地。自七虫大帝升仙之后,蜃沙界曾遭受了一次巨变,由于在修真见解上产生了极大的分歧,七虫族的修真门派茂枫台内部,因此险些分裂成两派。这次争执的影响极大,以至于波及到民间,就连普通族人都因为信仰的问题,而爆了冲突。虽然冲突的规模不大,但是也彰显出了严重性,如果再不制止这种争执,只怕蜃沙界会由此大乱。 就在此时,有一位自称是千钟阁隐修的修真者,凭借高的见解和出神入化的法术修为,将大乱消弭于无形,蜃沙界因此而渐渐归于平静。等到后来七虫大帝返回蜃沙界,对那位千钟阁修真者礼敬有加时,众人才知道,原来这位**师,居然是七虫大帝的师兄。只是由于牵挂族人,自认为俗缘未了,才一直没有飞升仙界。 从此以后,千钟阁在蜃沙界的地位至高无上,后来渐渐形成一个惯例,只有修为到了相当程度,而且对族内贡献极大的修真者,在经过长老会评议之后,才能加上千钟阁**师的尊号。而自有历史记载以来,整整数千年,也仅仅只有寥寥的六个人,被尊为千钟阁**师。七虫族的族长之位,以及长老会,从来都没有空缺过,而千钟阁**师一职,却不常有,可见地位何其崇高。 如今,高庸涵以一介异族的身份,也能获此殊荣,可见在枯镝等人心中,高庸涵为七虫族做出了何等巨大的贡献。了解到这些以后,高庸涵可以说不胜惶恐,他很清楚,以自己的修为,根本担当不起**师的尊称,可是凤五的一番话,却打消了他的这一顾虑。 “高老弟!”凤五语重心长说道:“我们之所以一致同意,由你来担任千钟阁**师,就是因为,七虫族如今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七虫族的族长,在九界坍塌之时,据信是到了遥远的外域,所以才没有选出族长,没有族长才出现如今这种分裂的局面,所以----” 所以,七虫族需要一个领袖,哪怕这个领袖并没有高深的修为,最重要的是,这个领袖要能给族人一种希望。如果一个种族,连希望都没有了的时候,那么离灭亡也就不远了。可是纵观族内,无论是谁,都没有这个威望,来统一七虫族,更别说给族人指明方向。经过这短短的一个多月,高庸涵为七虫族出生入死,获得了包括虫龄,也包括凤五这个冒牌的计虫匀在内的,所有的红丝蛰虫族人,和阅昙洞长老会、厉屏鸦为的银牙厉虫部族,乃至部分褐甲蠕虫在内的全部族人的信赖。 为了这件事,七虫族高层足足商议了十多天,在仔细听了枯镝、虫龄、凤五等人,对高庸涵的陈述之后,他们现,只有这个人族的修真者,能全心全意地为七虫族尽力。并且,最重要的一点,只有这个人才能给七虫族带来希望,只有这个人才能统合现在分裂的局面,给七虫族带来重生。这就是不惜破格,授予高庸涵这一尊荣的真正意义所在。 明白了这一点,高庸涵感慨万千,七虫族的境遇,早就激起了他责无旁贷的侠义之心,况且还有凤五的交情在里面。他本来就打算,尽全力帮助七虫族,摆脱目前的困境,这么一来就更加义不容辞了。 高庸涵终于点头答应了下来,这一喜讯一经传出,整个阅昙洞一片欢呼。那些普通的虫人,虽然不知道高庸涵会怎么做,才能给自己带来幸福,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但是他们最起码有了一个希望。只要有了这个希望,他们便已经很满足了,因为这四百多年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种苦难,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由于这次提前到来的战争,加上炼世山的倒塌,许多虫人死于非命。虽然这是一件惨剧,却使得短期内食物紧缺的难题,暂时得到了缓解,给高庸涵的时间,也比刚开始要宽裕了一些。但是局势依旧危急,所以高庸涵在成为千钟阁**师的第三天,便毅然上路,希望能找到一种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 在夜痕洞最外层,来送行的人有很多,有枯镝等七虫族的长老,有厉屏鸦等银牙厉虫的修真者;最多的,当然还是以虫龄、凤五为的红丝蛰虫族人。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高庸涵一一和众人告别后,牵着紫袖,和盘甲一道离开了夜痕洞。 当高庸涵再次回到地面,看着波光嶙峋的湖水,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原本是被人追杀,才躲进了焚天坑,却没想先后结识了凤五、紫袖这两个知己,以及那么多的七虫族修真者。而自己更是奇遇连连,不仅脱胎换骨,修习到了极其高深的法术,而且了解了如此多的隐秘,一时间双肩都有些不胜负荷之感。 正自感触,紫袖轻轻一拉高庸涵,顺着紫袖的目光看去,就见狂尊带着虻尊和戎尊等人,站在不远处,虻尊手上捧着一些楚兰红泪,显然是来送行的。只有异变后的褐甲蠕虫,才能不惧镇天罗,到达地面。狂尊特意在这里等着,想来和阅昙洞、夜痕洞仍心存芥蒂,但是既然能来,就说明他们也默认了高庸涵现在的身份,也希望高庸涵能带给七虫族一些转变。 看到狂尊平和的面容,高庸涵笑了,笑得十分开心。 紫袖看着高庸涵如此高兴,也笑了,笑得如此的美丽。 狂尊看着二人,终于也笑了,笑得是那么的爽朗。 (第一卷终) 第一零七章 宝鼎 第一零七章宝鼎 智宇真人拂袖而退,一旁早已等候不及的火龙铭昊朝他看了一眼,跟着大手一挥,一道火柱击了出去。那些三三两两站立的修真者,立即动了起来,排出了一个古怪的形状,然后同时祭出各种法器,色彩斑斓的各种法术也随即轰了出去。但见天空中,突然出现了无数的光柱,或轻柔,或狂暴,或迟缓,或迅疾,或贴地而行,或临空而下,交织在一起,将整个天空都印得异彩纷呈。 万化神殿连同道龛楼外面,突然闪现出一层光晕,晴空之上猛然出现无数的闪电,伴随着雷鸣直击了下来;同时从光晕中隐隐可见无数波纹缓慢流动,一股和风荡漾开来。雷鸣风柔阵已然全力动! 三百多位修真者同时出手,内中包含了金、木、水、火、土等等各种法力,同时还夹杂着各种幻化出来的异兽嘶吼,威力可想而知。而雷鸣风柔阵乃是天机门最厉害的阵法之一,其威力也是非同小可,阵法中的天高地厚、日月归临、四时交替等妙用,在气机牵引之下,全部运转起来。两股法力迎面相撞,声势之浩大,场面之壮观乎想像。先是劈里啪啦一阵轻响,跟着天色一暗,如同末世降临,接着一道闪光照亮天地,一层巨大的光晕一层层荡了出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整个天机峰都一阵剧晃。 这一下交手,只怕在厚土界的历史中,都称得上独一无二,即便是六百多年前的寥廓熔城之战,和五百多年前的横水血战,也得屈居下风。在那两次大战中,虽然修真者出动的数量,远胜于今日,但是也没有说,三百多人同时对准一个目标出手。就算是强如原界帝君、玄元、重始两位道尊,只怕在此等威力之下,也要避其锋芒。 这一刻,高庸涵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所在之处,被两股法力撞击后产生的劲气波及,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大殿废墟,轰然倒塌。而他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也要运力抵挡这股霸道的法力波动。 尘土飞扬中,那些离万化神殿最近的修真者,竟然被活活震死,至少有三五十人被震得倒飞出去,一直摔到了聚心楼外的范围。站的稍远的修真者,一些修为较弱的,也在比拼之后口吐鲜血,纷纷坐在地上,急忙掏出各种灵丹妙药吞食,然后打坐疗伤。那些奇形怪状,原本流光异彩的法器,大部分都被震落当场,即便是少数几个勉强留在空中,支撑下来的法器也色彩黯淡,悲鸣着飞回到主人的手中。至于那些幻化出来的异兽,则因为冲的最靠前,全部被震得粉碎。 这一下,这帮修真者损失惨重,死伤加在一起,十停中去了三停。但是那层光晕,除了变得黯淡无光,从表面上看去,和刚才几乎没有什么分别。 火龙铭昊自恃修为极高,所以也是站位靠前,在阵法反击之下,灵胎受到了很大的损伤。但是他强横无比,硬将已经冲到嘴边的火苗给吞了回去,然后扭头死死盯着智宇真人,咬牙道:“你不是说以阵破阵,咱们三百多人同时出手,一定能一战而下,怎么会这样?” “急什么?”智宇真人仍旧是那种不愠不火的腔调,淡然说道:“论阵法,我们谁都比不过天机门,但是他们的阵是死的,我们的阵却是活的,而且----” “而且什么?”火龙铭昊追问道。 智宇真人心中十分得意,从最早开始攻打聚心楼,受阻于雷鸣风柔阵开始,他就知道这个阵法厉害得很,所以他才宁愿等上这么长的时间。一方面,如果能说服权机真人,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是最好,就算不行也不用担心,因为自己身边还有一个权雍真人。权雍真人怎么说,也是堂堂天机门掌教的师兄,对于天机门的诸多法阵同样了如指掌。智宇真人相信,只要给权雍一点时间,他一定会想出办法,破掉雷鸣风柔阵。而在此之前,智宇真人不顾属下一众人的疑惑和不满,始终坚持围而不攻。 历时半年之久,权雍真人终于想出一个办法,就是以阵破阵。以三百多位修真者,按五行方位,布下天机门镇山之宝的天机大阵,同时出手合力攻击。但是权雍真人对此却并无十足的把握,因为这些修真者来自各门各派,修为的方式大为不同,能否完全挥天机大阵的威力,纯属碰运气的事。他十分狡猾,只是悄悄告诉了智宇真人一个人,而智宇真人立刻就想出了一个借刀杀人的妙计,让权雍以花言巧语说服火龙铭昊,由火龙铭昊来主持攻击。 火龙铭昊从一开始,就对智宇真人屡屡冷言相讥,最近更是变本加厉。智宇真人城府极深,表面不动声色,似乎浑不在意,但是内心里已经对其恨之入骨。所以授意权雍编出一番说辞,又在众人面前极力推崇火龙铭昊,果然火龙铭昊上了两人的大当,心甘情愿地充当了炮灰。同时,故意把火龙铭昊手下的一帮子修真者,放到了最前面,现在果如所愿,智宇真人怎不洋洋自得? 看着火龙铭昊浑身火光近乎熄灭,就知道他遭受了重创,虽然犹自强撑,却已形同强弩之末。智宇真人得意之下险些失言,他原本想要说的是:“而且如此一来,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打擂台?”幸好悚然醒觉,及时收口,当即面容一整改口道:“而且我们这么多人全力一击,你以为他们就很好过么?” 智宇真人猜的不错,刚才的惊天一击,万化神殿里自权机真人以下,也自受到了极大的损失。尤其是退守进神殿的二代“静”字辈弟子,和三代“观”字辈弟子,被狂暴的法力波动震死了不少。要不是有雷鸣风柔阵抵挡,卸掉大部分力道,只怕“权”字辈的高手,也会有一些人难以幸免。 火龙铭昊正要反驳,智宇真人突然提高声调,大喊道:“权机,只要我再来这么一下,你的这个雷鸣风柔阵必破无疑,阵破之际,就是你阂门上下毙命之时。我再问你一次,交,还是不交?” 权思真人的声音传了出来,嬉笑道:“智宇老匹夫,你每个月都这么嚎上几次,你不烦我都嫌烦,有本事你先破阵再说。对了,忘了问一句,你一下少了近一百名爪牙,这第二下还有几分威力?” 智宇真人也不着恼,平静地说道:“谁说我破不了你这阵法,我一个人就足矣!”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鼎,往空中一抛,随即捏动法诀,一连窜法印叠加到小鼎之上,那个鼎随即变大,顶内伸出十多片碧绿的贝叶。 “贝叶宝鼎!”权机真人失声喊道。 这句“贝叶宝鼎”一出,不要说广场上的这些修真者容颜大变,就连远远在场外的那几个修真者,也倏地站了起来。而万化神殿内的权机真人等人,相顾骇然,随后脸若死灰,均知道这件宝器一出,再无任何机会。高庸涵此时方才明白,原来这一切的主谋,居然不是想像中的重始宗,而是一直视为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丹鼎门! 在所有的修真者心中,有一个神一样的人物,他是所有仙人,包括修真者共同的祖师,其地位至高无上,即便现在的仙界之主,也与之有天壤之别。这个人,就是九天十地,三界共尊的九界道祖! 相传九界道祖乃是千灵族人,得道于数十万年前,手撰《阴阳道鉴》,为整个宇宙苍生指明了修行的方向。并以无上之神通开出一片虚空,亲手建立天庭创设仙界,接引修真者无数,被后世尊为九界道祖。丹鼎门就是九界道祖所创,是为所有的修真门派中,历史最为久远的一派,而这个贝叶宝鼎,相传便是九界道祖当年所用之物。 九界道祖所传之物,哪怕就是一个扫帚,一个簸箕,甚至一双草鞋,都被世间奉为圣物,更何况还是他当年修炼的法器?当今世上,没有那个人会胆大到妄图抗衡贝叶宝鼎,因为厚土界之所以能在天变之中保存下来,据说就靠了这个贝叶宝鼎之力。 贝叶宝鼎虽然珍贵无比,但是却被修真界所熟知,因为在每个甲子年,千灵族丹鼎门都会在悬空岛道祖崖,也就是九界道祖的道场,举行盛大的祭典。在祭典上,丹鼎门都会把贝叶宝鼎供奉于道祖神殿之内,供世人顶礼膜拜。其间,曾有不少野心勃勃的修真者,妄图盗取贝叶宝鼎,但是均被宝鼎给收了进去,再以后,就没有人敢打贝叶宝鼎的主意了。 智宇真人祭出贝叶宝鼎后,并不急于动,他还在等。他相信权机真人一定会被降伏,因为作为一派的掌教,不会笨到连形式都看不清。同时他也很享受这种感觉,从周围那些修真者的眼神中,他感到了无数的艳羡、热切、臣服、惊惧,当然最令他满意的,是火龙铭昊的神情突然变得说不出的颓丧。 这时,火龙铭昊才恍然大悟,自己是被人给利用了。难怪智宇真人这半年来,显得智殊在握,竟然是把贝叶宝鼎都带在了身边,可恨他还要装模作样,以至于葬送了这么多同伴的性命,心中不由得对智宇真人的怨恨,又多了几分。只是他却不知道,智宇真人之所以迟迟没有亮出这个杀手锏,其实是受到了丹泰常的严词警告,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亮出贝叶宝鼎,否则将会和天机门结下死仇。 今时今日,智宇真人自认为亮出这个宝器,于情理上绝对说得过去,因为他根本不怕天机门会由此,而对丹鼎门产生丝毫的不敬。 贝叶宝鼎悬浮在空中,放出耀眼的光华。智宇真人毫不担心,这里会有人出手抢夺宝鼎,因为没有丹鼎门的秘法,没有人能在他面前哪怕是触摸到宝鼎。否则,自道祖崖祭典开始以来,贝叶宝鼎早就被人给盗走了,可结果呢?那些心怀叵测的修真者,甚至强如风行厚土界,横行无忌的狂魔道人,不也被宝鼎给收了,直接炼化成金丹了么? 从万化神殿内,隐隐传来一阵争吵,显然是天机门内部,为了交不交那东西的问题,生了分歧。争吵声越来越响亮,智宇真人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权雍真人趁机走到身边,神色愈的恭敬,低头谄笑道:“真人,权机他们已经撑不下去了,我的事,你看----” 智宇真人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连你的事情一起办妥。” 权雍真人当头一揖,谢道:“多谢真人成全,日后天机门必唯真人马是瞻,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智宇真人志得意满,哈哈大笑中,目光如刀锋一般,飘向万化神殿。 第一零九章 幕后 第一零九章幕后 高庸涵一直都潜伏在旁边,静观场中的变化,当智宇真人祭出贝叶宝鼎,继而现出片片贝叶之际,他就感觉到心绪不定。随后贝叶宝鼎展现出的威力,除了令他大感震惊之外,体内更有一股异样的气息跃跃欲试,似要破体而出。高庸涵体内灵胎受其影响,自行运转,才将这股气息勉强压了下去。 场中的情形又是一变,智宇真人话音刚落,神像周围的道士全部站了起来,围到一个老道身边。这个老道须皆白,脸上满是皱纹,一双眼睛半睁半闭,尽显老态;但是身板却挺得笔直,眼帘突然睁开,一道精光射出,环视四周。 这个老道自有一股宗师风范,犀利的眼神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每个人心头都浮起一种为之气夺的感觉,一些修为不够的修真者,甚至低头不敢和其对视。尤其是权雍真人,自万化神殿垮塌之时,就隐身于人群中了,想来也是不愿或者不敢直面这些同门吧。 在场众人心下均暗赞:“权机真人,果然名不虚传!” 智宇真人当然不会被权机真人的气势所影响,但是心下却大为讶异,没想到几十年不见,权机真人修为精进如斯。回头看了一眼躲在人群中的权雍,不禁有了一分狐疑,莫非权机真人没有中毒?转念一想随即释然,权雍如果没有把握,焉能做出这等欺师灭祖的逆行?只是这么一来,权机真人的修为也实在高的有点离谱了,不禁微微有一点灰心。 六十年前,智宇真人跟随师尊造访天机峰,作为丹鼎门和天机门年轻一代中的佼佼,曾和权机真人比试过一番,当时两人的修为不相上下。智宇真人这些年来勤修苦炼,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原本在出之前,还自信满满,自认凭眼下的修为足以横扫天机峰。不料先是受阻于雷鸣风柔阵,这一点非战之罪犹有可说,到了眼下一见权机真人,才知道自己仍旧差了一筹,不免生出了一丝泄气之感。 抬头看了看悬浮在半空的贝叶宝鼎,智宇真人胆气一壮:“有师门至宝在此,便是权机修为再高,又有何用?”跟着醒悟过来,才觉不知不觉间,自己这一方居然略微呈现出一点点劣势。修真者之间的对峙,气势尤为重要,岂能被对手先声夺人?当即信手一挥,一片灵光冲天而起,登时将权机真人的气势抵消,跟着喝道:“权机,此时此刻败局已定,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 权机真人并不作答,而是定定地看着智宇真人,沉声道:“我实在没有想到,堂堂的丹鼎门,竟然背信弃义,做出这等事来,究竟是为什么?” 智宇真人摇头道:“你错了!”跟着一指权思真人,说道:“要怪,你只能怪他,他不该去触犯那个禁忌。还有,我们这么做,是遵从当年仙界定下来的戒条,所以你大可不必归罪到我们丹鼎门身上。” 此话一出,权机真人等天机门众固然是大惊失色,就连许多跟随智宇真人而来的修真者,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秘辛。包括火龙铭昊在内的许多修真者,大多是听从师门或者师长的命令来此,对于为何攻打天机峰其实并不知情,此时才知道,原来是秉承的仙界意愿,当真是大出意料。 权机真人心下一片惨然,原本还想奋力一战,寻求转机,可是现在背后有了仙界,便不必再做无谓的牺牲。转念之间就有了定计,回头看了看一众师兄弟,又看向藏默真人,问道:“师叔,没想到此事会牵扯出仙界,该如何是好?” 藏默真人胡子一翘,撇撇嘴说道:“你是掌教,你拿主意!不过我有句话,这件东西对于咱们天机门至关重要,不到万不得已,不到最后关头,反正我是打死也不愿交出去的!” 权机真人点点头,对其余的师兄弟说道:“现在局势大变,不再单纯是修真界的事情,所以我以天机门掌教的名义,命令大家都站到一旁置身于事外,切不可插手!”跟着一顿,重重嘱托道:“我死之后,就让权乡师弟从阁内的法阵中,将那东西取出来,交给他们。另外,还请诸位师兄弟同心协力,护住师门的周全!”说完,不理众人的悲切,缓缓走到场中。 权思真人毫不犹豫地跟在身后,权机真人只看了一眼,并不多言;藏默真人也是嘿嘿一笑,跟在两人后面,背着双手一摇三晃。还有一些“权”字辈高手想要上前,被藏默真人眼睛一瞪,只得留在原地。 权机真人走到智宇真人身前三十余丈的地方停了下来,朗声说道:“智宇真人,你我相交一场,我已无苟活于世的念头,只希望临死前,好好领教一下各位的高招。我死之后,你要的东西,我师弟自会立刻奉上,你可敢应承!” 智宇真人长叹一声:“权机,我只要那东西,并不想再与天机门结怨,你这又是何必?” 权机真人脸上的皱纹突然舒展开来,仰天笑道:“我忝为一派掌教,却被人欺上门来,眼睁睁看着门人弟子死伤一片,祖宗的基业毁于一旦,你说!”双目圆睁,声音陡然提高,指着头上的朗朗乾坤喝道:“我还有何面目,去见先师!” 智宇真人点点头,知道权机等三人,已存必死之心,不由心下也是一阵感叹:“好,我答应你,就堂堂正正地和你比试一番,让你心服口服!” 修真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双方一旦约定好,便不可违背诺言;这就是说,单打独斗时,就算自己的同伴有性命之忧,也不能出手夹击,否则会被整个修真界所唾弃。当时,权思真人还曾讥笑过这个所谓的规矩,但是现在却不得不承认,这个极为迂腐的规矩,也有他可取之处。 在一片废墟之中,三人的身影显得异常醒目,但是面对着两百多名修真者,又显得那么的单薄,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这时,智宇真人朝天空屈指一弹,一道灵光破空而去,一个淡蓝色的身影随即跃入场中,双手抱拳道:“蕴水族海天阔,特来领教,望权机真人赐教!”海天阔身高三丈开外,头戴一顶冕冠,周身有几股水流缓缓流动,脚底也喷涌出数多水花,整个身体似乎都隐藏在一团水雾之中。 权思真人闻言一惊,他这十多年来在外云游,见闻自然较之权机等人,要广博得多。知道这个海天阔,曾被誉为上善楼最有希望的一名修真天才,可是在二十余年前突然失踪,洄漩海曾为此颇为震动,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出现。当即接过话头,对权机真人说道:“师兄,这一场我来,你先别急着出马。” “一切小心!” 权思真人点点头,上前应道:“原来是海道友,就由我来领教上善楼的法术吧!” 海天阔神色有些古怪,摇头道:“我已不是上善楼的弟子,来吧!”说完,一指点了过来。 那屡指风还没到跟前,权思真人就觉得一股寒气逼来,眼前突然出现了无数的冰花,连空气都似乎被冻结起来。心头一懔,一拳击出砸到冰花之上,冰花倏然变大,变成一朵朵冰凌,宛如活了一般,扭曲着躲过拳风慢慢飘了过来。 权思真人咦了一声,张口问道:“这是什么法术,如此古怪?”手上却没有闲着,双手一搓又是一拳击出,这一拳看似平常,其实大有玄机。 权思生性飞扬洒脱,不愿受太多的约束,所以专攻武技。天机门的修行法门很多,无论是法术还是武技,都有过人之处,高庸涵的武技早在焚天坑内,和计穹等人比斗中,就已经得到了计熬和虫八的赞叹。而他的武技便是学自权思真人,所以权思真人的武技修为可想而知。这套拳法,乃是天机门的绝学,唤作破影拳,专破法术结界幻象。 权思真人第二拳一击出,那些冰凌仿佛被锁住一般,原本就飞的很慢,此时更是定在了空中,被拳风一一击碎,那层近乎被冻结的空气,也随之散落。这一下,也不过是说话间的事情。 “这是我自创的霁雨倾碧,共有七种变化,刚才只是第一式,这是第二种变化。”海天阔对于冰凌破碎视而不见,法诀翻飞,一层层叠了出去。空气一阵扭曲变形,连同对面权思真人的身影,都仿佛陷入到波光之中。空中突然弥漫出一股春天的气息,广场之上空气再度凝结,化作了漫天的细雨,如春雨润物一般,毫无声息地飘向权思真人。 权思真人以不变应万变,仍旧站在原地,守住身前三尺,又是一拳击出,这一拳中带有灵胎阳火之力,蒙蒙细雨在拳风震荡下烟消云散。高庸涵一直伏在一旁,密切注视着场中,眼见师父很轻松地将海天阔的第二道法术化解,还来不及高兴,就见到权思真人身形微微一晃,心中暗叫不妙,当即准备伺机出手。 海天阔皱了皱眉头,低声喝道:“第三式!”场中的空气陡然变得闷热无比,一团乌云急凝结,跟着从半空中毫无征兆地下起了瓢泼大雨,唯一不同的是,所有的雨点都砸向了权思真人。 权思真人终于动了,这一动快如闪电,快到极致,竟然同时出现了七八个身影。每个身影的动作都不一样,有一个留在原地一拳击向暴雨,一个跃到半空,拦腰一拳把水流击断,还有一个直冲云霄,一拳把天上的乌云砸碎。剩余的几个身影,则围着海天阔,拳打脚踢,拳风之劲搅起漫天狂风。狂风过处,云收雨歇,种种幻象消失一空。 海天阔一声暴喝,浑身的水流骤然变得粗大无比,化作一条条水龙盘旋在身遭,肉眼可见一重重巨浪奔涌而出,瞬间将权思真人的身影全部吞没。 这时身处云端的那个身影,猛然从半空俯冲而下,拳风笼罩了整片巨浪,一声大喝:“破影,净空!” 权思真人本来就有伤在身,刚才那两下,他有意采取守势,故意诱使海天阔不停地出手。但是海天阔也非庸手,法术看似平和,其实却犀利之极,权思虽然破掉对方的法术,但是旧伤复,海天阔当然察觉出来,所以一招紧似一招。他原本打算再接两招,然后趁海天阔不备猛使杀手,可是两招下来就已感到十分吃力,自顾再不反击,不要说伤敌,只怕自己到最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了。当机立断,使出了绝杀:净空! 巨浪感受到拳风的压力,突地朝半空卷去,没有一丝声响,但是巨大的法力波动,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其中的惨烈和凶险。众人都知道,此时两人均已倾尽全力。 两条人影一合即分,权思真人倒跌出去,摔倒在地上。这一下变化太快,高庸涵待要出手却已不及,惟有继续隐住身形。那边,天机门众人俱是一惊,权机真人急忙上前,将权思真人扶起,给他喂下几粒丹药。 权思真人吐出一口鲜血,将丹药往嘴里一丢,高声道:“下一个是谁?” 那边海天阔被生生打入地下,只露出一顶冕冠,还剩一点游息残存,即便不死,也要修养上好长一段时间。 智宇真人挥挥手,自有人将海天阔拉出安置到一边,然后看着同样拼尽全力的权思真人,淡然说道:“你灵胎已然重伤,不能再动手了。”跟着回头问道:“谁愿意去领教一下权机真人的天觉云龙?” 第一四六章 为难 第一四六章为难 高庸涵一时间有些愕然,不明白自己这么一问,为何铁洛酋会表现的如此高兴,禁不住问道:“铁大统领,你这是为何?” “啊?”铁洛酋呆了一下,才现自己想岔了,拍了拍额头,尴尬地笑道:“原来是我意会错了,我还以为高先生这么问,是要帮我出手教训一下那些重始宗弟子。” 审香妍一直没有插嘴,忽然看到这么大的一个石巨人,居然有此尴尬的神态,忍不住“扑哧”一笑,接口道:“我明白了,难怪大统领一听说我高大哥是玄元宗的人,就连连叫好。” 审香妍这么一说,高庸涵略微一想,随即了然。 这几年,铁洛酋一定对占据驻木村的那些重始宗门人深恶痛绝,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但是又苦于无法出手。这种情况,如果放在普通人,甚至是其他种族身上,就算愤慨也只能隐忍。但是,龙门镇乃至整个西岭戈壁,都是源石族的地盘,源石族人直率粗豪的性格,注定他们迟早会爆,和重始宗翻脸。 高庸涵很清楚,铁洛酋刚才那个反应,是希望能通过自己的手,帮他们解决重始宗需索无度的骚扰。因为,他以玄元宗门人的身份出手,可谓是天经地义,事后不但不会给源石族带来麻烦,还能为其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只是这么一来,和重始宗难免结怨,对于尚不清楚两宗内情的高庸涵来说,祸福实在难说得很。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源石族和重始宗闹翻的话,对于人族而言,其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因为重始宗主导了对大衍国的战争,源石族则作为其中的一支主力,现在仍然对太河源威胁很大,一旦出现内讧,南州国至少能多享几年的太平。 两权相较,如何取舍,似乎已经很明了了! 从大义来讲,高庸涵不但应该拒绝铁洛酋的请求,而且还应该推波助澜,使两边的关系进一步恶化,以此来削弱敌手。当他还是东陵府的“高帅”时,在与异族交战中也会用到各种谋略,为的就是能最终获胜,但是从个人的角度而言,在日常言行中,这种阴谋诡计却是他所不屑的。 高庸涵不禁苦笑!人就是这么奇怪这么矛盾,为了所谓的大义去算计欺骗敌人,就被称作是谋略,一旦为了自己能升官财去陷害他人,则被称作阴险狡诈。前一种人往往为人推崇,受世人赞誉,后一种人则被遭到唾弃,究其根本,其实并无太大的区别。不过,这种看法自古就有,即使是那些流芳千古的英雄,也不能免俗。大义所在,难道说,就算是于自己的本心有所违背,也惟有在所不惜了么? 想到这里,高庸涵看着铁洛酋期待的眼神,缓缓摇头道:“铁大统领,贵族和重始宗的恩怨,我实在不便插手,因为其中牵扯太大,一旦闹开了恐怕很难收场。” 铁洛酋满脸的失望,大声诘问道:“难道说,高先生忘了那些被囚禁的同门了么?莫非一点也不顾同门之谊?” “当然不是!对于那些被困的同门,我一定会去驻木村将他们救出来,到时如果逼不得已和重始宗交上了手,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高庸涵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如果真的能救出同门,并将重始宗赶出驻木村,那么完全可以把那些虫人安置在驻木村一带。一方面,有玄元宗弟子出面,源石族总不至于撕破脸,强行对付虫人,另一方面,那么多虫人,对于玄元宗来说多少也是一层助力。甚至,如果可能的话,还可以教虫人一点粗浅的修真法门,开启智识,日后自保的力量也要大一些。 可是铁洛酋却意会错了,他以为高庸涵是在暗示自己,将在不久以后以拯救同门的名义,对那些重始宗弟子出手,欢喜之下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同时再往深里想一层,高庸涵的那句不愿插手,其实是不愿连累源石族,给自己留了很大的余地,感激之余拱手道:“高先生,承情之至!如果有什么可以效力的地方,尽管直言!” 铁洛酋的这个反应,大出意料之外,高庸涵凝神一想就知道他会错意了,可是又无法明言,难免生出一丝惭愧。他的本意,不过是为了能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尽可能减少源石族的注意,避免掉一些麻烦,不料却得到了铁洛酋的这番表示,心中颇为不安,连忙回礼道:“言重,言重!顺手而为的事情,大统领不必挂在心上。不过,倒真有一件事,要麻烦阁下!” “请讲!” “我的灵胎并未完全恢复,所以想找一处僻静的地方调息……” 话还没说完,审香妍情急之下抢过话题:“高大哥,你的伤势很重么?” “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灵力运转有些滞碍,”说着朝审香妍使了个眼色,审香妍随即醒悟不再说话,“所以,才想请大统领帮忙。”高庸涵这句话半真半假,灵力运转滞碍是真,想找僻静的地方疗伤是假,实则是想前往乱石坡。 “僻静的地方多得是,不过都在镇子外面,不知高先生还有什么别的要求?”铁洛酋天性粗豪,压根就没看到高、审二人之间的细微动作,对高庸涵的话自然没有丝毫的怀疑,要是换作玉寒少,只怕就没这么轻松了。 “倒也没什么特殊的要求,最好是找一处人迹罕至,兼且险峻的地方,因为闭关期间最忌被打扰。” “我知道!”铁洛酋沉吟了一下,龙门镇以及附近方圆百里之内,矿井林立肯定是不行的,想来想去只有两个地方合适,当下答道:“高先生,合乎要求的地方倒是有两个,不过就是有点远,一个是西南两百余里的木爪岭,一个是东南三百多里乱石坡。以我的意思,还是木爪岭比较合适。” 铁洛酋口中终于说出“乱石坡”三个字,审香妍这才明白,高庸涵是要设法营救那些虫人,又不愿再起波折,才如此大费周折。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经过了昨夜一战,再加上途中驱散朔金齿一事,高、审二人必然为源石族人所重视。如果刚一在龙门镇露面,转眼就无影无踪,必然会引起源石族的紧张。因为此时正好是矿井坍塌的非常之时,两个一身法术的修真者来去这等匆忙,要说没事生,那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铁洛酋职责所在,肯定会全力追查,就算一时找不到二人的行踪,那些躲在乱石坡的虫人,迟早也会被现;就算短期内没有现那些虫人,怎么将他们安全转移到别处,也是十分难办的事情。而且,源石族人在西岭戈壁经营了七、八百年,想要完全隐藏踪迹几乎不可能,所以高庸涵才以疗伤为名,不露痕迹地寻访那些虫人。 高庸涵听到这三个字同样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问道:“这又是为何呢?” “因为木爪岭----” 木爪岭的地势非常陡峭,是由数十个悬崖峭壁和弯弯曲曲、时断时续的峡谷组成。占地虽然不如乱石坡大,但是里面的道路错综复杂犹如迷宫,不要说商队的人,就是源石族人也少有到里面去的。最奇特的是,木爪岭里面落雷十分频繁,就连以沙石为食的朔金齿,都不敢轻易入内。 “木爪岭以此之故,几乎没有什么生灵会闯进去,十分符合高先生的要求。” “听大统领这么一说,木爪岭是比较合适。”高庸涵口中这么说,却并不急于表态,微微摇头道:“只是落雷太多的话,还是会有些麻烦,那么乱石坡又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 “这乱石坡嘛,单论条件比木爪岭更加符合,只是----”铁洛酋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沉思良久才说出了一段密闻。 原来,这乱石坡是源石族在西岭戈壁的唯一坟场! 早在九界形成之初,朔金界受天地灵气的熏陶,一些精石逐渐浓缩成为石魂,在机缘巧合之下,石魂生出了意识,成为一种独特的生灵。石魂鉴于自身过于脆弱,于是利用围绕在身体四周的岩石,将自己保护起来,天长日久,和这些岩石得以融为一体。随着人数的增加,渐成一族,由于源自石魂和岩石,故得名源石族。说来也怪,石魂只产于朔金界的倚刚山,所以倚刚山也被源石族尊为圣山。尽管石魂形成的时间非常久,且极为难得,但是他们长达千年的寿命,还是使源石族日益壮大,成为朔金界真正的主宰。 然而九界坍塌之后,倚刚山虽然有一部分砸到厚土界,可是以前凝聚灵气以供倚刚山产出石魂的至宝----双石扣钟却不翼而飞,石魂的出产变得异常艰难。一旦没了石魂,源石族便无法传承下去,长此以往,势必落得灭族的下场,这便是巨擎阁拼命采集灵石的根本原因。这么多年下来,巨擎阁的修真者不惜求教炎焱族焰阳宗,以及玄元宗、重始宗,想尽一切办法,希望可以用灵石制出石魂,却始终没什么大的进展。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还曾经历了数次战乱,源石族总人数已经将至不足六十万,是九大种族中人数最少的一族。 “几百年里,我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族人,由于石魂渐渐衰竭而一个个死去,除了悲痛却无能为力。我也是在寻访矿脉的时候,才现乱石坡的,那里的地势比较像倚刚山,于是我就把死去的族人都安置在那里。”说道这里,铁洛酋连干了几大桶酒,神情之中说不出的落寞。 高、审二人对于这段秘辛从不知情,这么一听才知道原委,听完之后唏嘘不已。 高庸涵不由想到了一个问题。七虫族的遭遇不可谓不惨,要不是他们灵胎尽失无法控制繁衍,以至于威胁到所有生灵的生存,应该不会受到其他种族的联手屠杀。源石族同样是因为面临生存危机,所以才四处搜略灵石宝玉,甚至不惜为此大打出手,更是在西岭戈壁奴役七虫族人。说来说去,他们的一些举动都是为了生存,如果真是这个原因的话,那么某些在旁人眼里看来无法接受的举措,也自有他的道理了。 “原来乱石坡是贵族的一处圣地,倒是我冒昧了!”高庸涵虽然不可能因为乱石坡是源石族的坟地,就放弃此行,但是这句话却是自真心,所以说的十分恳切。 “我们原本就来自尘土,死后复归于尘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存在什么圣地一说。”铁洛酋仿佛是想通了一样,神情回复了几分平静,沉声道:“如果高先生想在乱石坡疗伤,我可以派人领你们去!” ps:这两天都在医院,实在不好意思,今天下午趁着回来拿东西,先一章。 第五十七章 宁静 看着盘甲渐行渐远,高庸涵感到了一丝轻松,这大半年来,无论是谁经历了那么多艰险,只怕都会有疲惫的感觉。沐浴在初春的阳光里,懒洋洋地扭了扭脖子,闭上眼睛大口呼吸着春天的气息,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良久才转头朝紫袖笑道:“前面是整个南洲大6,最美丽的地方,叫做牧野原。我先带你四处走走,好好休息几天,然后再去太河源,今天什么都不要去想!” 紫袖看着突然流露出几分童真的高庸涵,知道他自东陵道之变以后,已经大半年没有休息过了,身心定然十分的劳累。况且,在焚天坑那种环境里,一呆就是四个多月,的确需要松弛一下,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远处是连绵不绝的天堑山脉,脚下是绿草如茵的丘陵,这里已经进入到牧野原的地界了。高庸涵回过头朝焚天坑的方向望了望,由于有镇天罗的缘故,所有的一切都被禁制给掩藏起来,只有雾茫茫一片。 高庸涵想起了临行前,凤五的叮嘱:“要想真正解决焚天坑的问题,惟有想办法找到目桑。” 根据玄元宗的典籍记载,玄元道尊当年将七虫族安置在焚天坑以后,曾留下了一个玉柬,里面专门对七虫族日后可能出现的情况,做了一个安排。而这个玉柬,在拓山之后,一直由接任宗主之位的目桑随身携带。可是要想找到目桑,哪有那么容易,自他失踪后,可以说整个修真界,包括玄元宗在内,几乎把厚土界翻了个遍,都没有任何结果。即便是在随后的东陵之变中,传言目桑曾出现过,也是神秘非常,此后依然是踪影全无。 “高老弟,我曾拜托你寻找目桑师弟,并追查幕后真相,如今加上焚天坑的难题,两者可谓是合二为一。有紫袖姑娘和你一道,只要小心谨慎,天下之大,倒也尽可去得。” “不过这件事不便让他人知晓,一定要秘密行事。我总觉得,目桑师弟的失踪,和恩师拓山的遭人暗算,背后有着极大的关联。只怕日后你所要面对的,不会是一般的修真者,甚至还可能是一股庞大的隐秘势力,也说不定。” “事情如果可为,不妨尽快查明真相,如果不可为,千万不要逞强,一定要先留得有用之身,才能做从长之议。” “你天性善良,重情重义,信守然诺,这些都是难得的品质。可是,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就怕你遇事时,太过不畏艰险,难免会将自己陷于险地,这是我所不愿看到的。焚天坑经此大变,至少在十年之内不会有什么大的冲突,所以凡事事缓则圆,只要功夫到了,到时自然水到渠成。另外,这一点上,我也会请紫袖姑娘多多照应。” 此外还有许多话,凤五拉着高庸涵足足说了一夜,可谓是事无巨细,都交代的十分详尽。感受到紫府内那团别致的真元之力,高庸涵感到了凤五殷殷的情义,而这团真元之力,是凤五特意留在他紫府之内的。 玄元宗的核心弟子,其紫府内,均有这种真元之力,是由玄元宗长老根据公议的结果,施展一种特殊的法术灌输进去的,是一种身份的标志。凤五身为拓山的弟子,又是目桑的师兄,兼且声望和修为在宗内都是极高,因此成为了七大长老之,自然也会这种法术。按照以往的规矩,不经过七位长老的评审,是不能够私自为门下弟子印上这个标志的,而这次凤五的这一作法,也是不得已的从权之举,为的就是日后,高庸涵可以在必要时,获得玄元宗的助力。 凤五的谆谆教诲,殷切期望,在高庸涵而言,是无论如何不会辜负的,但显得过于沉重。而狂尊送行时的那些话,相比之下,却要有趣的多。 狂尊当然知道,高庸涵已被阅昙洞的长老会,推举为千钟阁**师,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他的性子也很直,所以一开口就是:“高先生,你成为七虫族历史上,第一个以异族身份,成为千钟阁**师的修真者,想来十分得意吧?” 语带嘲讽,而高庸涵却毫不在意,面色凝重地说道:“怎么会?我现在只觉得肩头的责任很重,最怕的,就是辜负了枯镝长老等人的重托,辜负了焚天坑内,数千万虫人的期望!”说到这里,高庸涵突然笑道:“尊主,要不然这样,咱们商量一下,我把这个**师的头衔让给你。至于七虫族遇到的这些难题,我仍然尽全力去做,你看如何?” “胡说!”狂尊显得十分恼怒,愤愤说道:“千钟阁**师的尊号,岂是说让就能让的,哪能这般儿戏?” 高庸涵笑而不答,狂尊才知道被高庸涵小小的戏弄了一把,当下瞪起铜铃般大的眼睛,盯着高庸涵低声说道:“以你的修为,要想当千钟阁**师,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要不是枯镝老儿太没本事,怎么会做出如此有悖祖宗家法的决议?” “要不是这个该死的镇天罗,我早就出去抢些吃的回来了,哪里还会让你这小子,钻了这么大的空子?” 高庸涵眼前一亮,当头朝狂尊就是一揖,口中连连致谢。狂尊的这番话,本意只不过是牢骚,却没想到高庸涵不但不恼,反而行此大礼,倒是吃了一惊:“咦,这是做什么?” 高庸涵喜道:“我原本还想,如果一时片刻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方案,该怎么办?现在好了,真正叫‘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所以理当致谢!” 狂尊一窒,随即醒悟,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当真可以解决焚天坑的燃眉之急。七虫族的内乱,究其根源,不就是因为食物不够才引起的么?只要每隔两三年,就运上一批粮食进来,虽然对七虫族而言,还不能真正令其摆脱困境,但是至少不会再出现自相残杀的局面了。自己的无心之语,果然是个很不错的法子。 只是刚才那句话,不过是想给高庸涵一个下马威,让他不要太得意,哪想到高庸涵竟然为了随口的一句话,倒过来向自己施礼,弄得狂尊也不好再揪着不放了。其实,狂尊心里还是十分的感动,因为单从这件小事上就可以看出,高庸涵的确是真真正正的为七虫族尽心奔走。 狂尊眼中流露出一丝激赏,暗自点了点头,转而说道:“小子,我就在这里等着你,等你给我们运粮食过来。听说,外面有一种叫‘酒’的好东西,记得给我带一点回来,别忘了!” 说完,将三根细小的石笋塞到高庸涵手里,说道:“这是我这么些年来苦心炼制的一样法器,原本是用来对付枯镝的,现在既然不打了,就送给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只要捏碎石笋,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便宜你小子了!” 重重地拍了一下高庸涵的肩膀,狂尊转身大笑而去,虻尊和戎尊朝高庸涵一挥手,急忙跟着狂尊走了,远远地,还能听到狂尊的笑声。 摸着温滑如玉的三根石笋,高庸涵心里一阵温暖,他十分欣慰,自炼世山倒塌之后,狂尊也似乎从仇恨中解脱出来。其实,狂尊敢作敢为的性格,倒是很合高庸涵的脾胃。兴许,下次再来焚天坑的时候,说不定可以拉着凤五和狂尊,大醉一场。 想到这里,高庸涵嘴角泛起笑容,紫袖在一旁柔声问道:“又想起五哥了?” “嗯!还有狂尊!”高庸涵回过神来,和紫袖并肩朝前走去。 两人边谈边走,彼此交换着对狂尊的看法。说着说着,高庸涵突然想起和盘甲分别时,盘甲曾特意把紫袖拉到一边,说了几句话以后便转身离去,随口问道:“盘甲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我看他似乎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紫袖心思单纯,并没有想那么多,当即答道:“他说,日后咱们有空的话,可以到星河屿去做客。” “哦?”高庸涵有些纳闷,这句话也没什么了不起,为何要单独跟紫袖说?莫非,盘甲真正邀请的,只是紫袖一个人?难道说,他也对紫袖心怀眷恋?想到这里,心中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烦躁,转念一想随即释然,紫袖神仙一般的人物,被人爱恋也是十分正常的,不过,紫袖的心中又怎么会装得下别人?自己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紫袖没有那么多念头,反而因为近千年来,第一次踏出焚天坑,对于周遭所有的东西都十分好奇,一路上心情出奇的好,不住地问这问那。高庸涵也耐心地给她一一讲解,对于紫袖的每一个问题,都尽可能把自己所知道的,讲了出来,紫袖自然是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有关牧野原的来历,更是厚土界盛传一时的佳话。 牧野原是一片极大的草原,这里长满了奇花异草,生活着各种珍禽异兽,相传千灵族最伟大的智者智行一,曾将游历天下时所采集到的各种珍奇的植物,全部种在了这里,因为这里有一眼神泉。 神泉源于画梁山,据说泉眼飘忽无踪,喷涌而出的泉水顺山势涓涓而下,在细柳洲汇入了天堑山脉流下来的雪水,成为了一条大江。江水浩浩荡荡,纵穿整个草原,最终流入断虹海,因为河道九曲十八弯,所以得名曲江。 智行一所撰写的《九界风物通志》,得到了当时玄元道尊和重始道尊,极高的评价;甚至因为这本堪称前无古人的奇书,智行一还受邀参加了,两位道尊飞升的须弥山盛典。而这牧野原,也因为栽种、放置了许多奇异的生物,在后来被特意划了出来,同时禁止各族在此开荒、放牧,又或者是狩猎,因此成为了厚土界最神奇、最宁静的地方。 不知不觉间,已是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给整个草原,涂上了一层金色。两人在曲江的一处弯道停了下来,紫袖静静地坐在河边,惬意地品尝着高庸涵采来的野果,然后又饶有兴趣地看着高庸涵下河捉鱼。等到高庸涵将鱼烤熟,已是月上枝头,繁星满天了。 沐浴在柔和的微风里,听着草丛中昆虫的鸣叫声,和潺潺的水流声,吃着细腻可口的美味,抬头看着美丽的星空,身旁是看管着火堆的高庸涵。这一刻,紫袖觉得十分幸福,外面的世界,的确比紫莹山凝愁宫,要美妙的多。 第五十八章 画梁 火堆已经熄灭,两人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抬头看着静谧的夜空,就这么静静地躺着,似乎都沉浸在这难得的宁静之中,谁也没有说话。 看着天上的星星,良久,紫袖才悠悠说道:“那片如雾一样的星空,就是我的家,我就是在那里和父母失散的,也是在那里遇到了仙子。” 高庸涵知道,泛泛的安慰,根本没有什么作用,只是紧紧握住紫袖的手。 紫袖坐起身来,蜷着双腿,头枕在膝盖上,看着高庸涵,轻声说道:“现在回想起那一刻,仿佛就像昨天一样。那时候我还小,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原本以为完全都忘记了,可是现在,所有的情景都一一浮现。” 高庸涵也坐了起来,抬头看了看了那片如雾一样的星空,柔声说道:“等这些事情了结以后,我陪你一起回家,陪你一起去找你的父母。” 紫袖听到这里,头轻轻地靠在高庸涵的肩膀上,心头又是忧伤,又是欢喜。两人就这么坐着,一直到月亮西沉,第一抹阳光从朝云中透过。 紫袖被曲江水反射的阳光刺醒,才觉昨夜不知不觉睡着了,睁开双眼,一扭头就看见高庸涵正深情地望着自己。“嘤”的一声,有些娇羞,连忙坐正,将目光移到一边,看着远处辽阔的草原,全部披上了一层耀眼的金黄,情不自禁地说道:“好美啊!” 高庸涵将目光收了回来,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肩膀,看着眼前的美景不禁也有些痴了:“是啊,真美!”以前,高庸涵也曾来过牧野原,那时虽觉得这里很美,却从未像今天这般如痴如醉,也许,是因为有紫袖陪在身边吧! 两人在河边梳洗了一下,伴着朝霞,继续朝前赶路。其实,以两人的修为而言,全力施为之下,完全可以在七、八天之内,就赶到牧野原西北的湘霖渡。但是,看到紫袖这般开心,不时出银铃般的笑声,高庸涵有了几分不舍,“为了紫袖,就多花几天时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顺便可以在路上,好好筹划一下下一步的做法。” 有了这么一个念头,高庸涵和紫袖便走的很慢了,而且一路行来,两人也特意避开了途中的两座小镇,不愿受到外人的打扰。只是在经过其中一座小镇东池镇时,高庸涵独自一人到镇里,买了几件衣衫,又买了一些熟食带在身上,当然还有几瓶好酒。 由于是用神泉之水酿制,所以这种名为“飘香”的美酒,香醇可口,回味更是悠长。不要说高庸涵这种擅酒之人,就是紫袖这种从未喝过酒的人,品尝之后也是赞不绝口。更为令人赞叹的是,那包名为“蜜王”的肉脯,味道妙到毫巅,到后来,高庸涵不得不再次返回那个小镇,几乎买光了所有的肉脯。 两人就这么悠闲地走着,一路上只要遇到美景,便停下来赏花赏月,足足走了十天,不过才走了一半的路程。这十天,固然是紫袖最为开心的十天,也是高庸涵有生以来,最轻松最惬意的十天。 这一日,两人终于到了画梁山下。画梁山并不高,比起炼世山来说,连一半都不到。之所以得名画梁二字,是因为山腰处有一座石梁,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这些图案不知何年出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绝非天然形成。 最初,智行一初见石梁,对图案的精美惊叹不已,流连忘返,在《九界风物通志》中花费了大量的笔墨加以描述,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得知了画梁山石梁的神奇。曾有人以为这是一种符篆,临摹回去后详加参详,可惜全无结果;也有人以为这是天书,于是吸引了无数的高人来此一游,但是连那些见多识广的修真者,对这些图案都不认识。后来渐渐归于平淡,除了慕名而来的游人之外,修真者已经绝迹于此。 高庸涵年幼时曾到过画梁山,当然也见过那座石梁,那些精美绝伦的图案。时隔多年以后,故地重游,以前同行的是几名家人,现在换成了佳人作伴,他要带着紫袖来见一见这难得的神奇。 紫袖一见到这些图案,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油然而生,她忘情地走上前,轻轻地抚摸着这些图案。图案异常的精美,已经远远出了世间生灵的想像,紫袖本能地用手指,顺着图案的花纹,一圈一圈地画着。这一刻,紫袖完全被图案所吸引,甚至忘记了高庸涵的存在。 高庸涵十分诧异,见过图案的人何止百千,可是没一个人能像紫袖这样忘情。紫袖的脸上,不知何时,两行清泪悄然而下,但是她的嘴角,却浮现出一丝微笑。 这样的情景,令高庸涵很是担心,轻声唤道:“紫袖,紫袖?” 紫袖依然沉醉于其中,对于高庸涵的呼唤充耳不闻,仍旧抚摸着那图案。 高庸涵很担心,上前轻轻拉着紫袖的手,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可是紫袖纹丝不动,半晌才回过头来,雨带梨花,突然用力地摇了摇头,一言不。 高庸涵心中恻然,点点头,轻轻松开了手,柔声道:“好,你要是喜欢这幅图案,就好好的看看,今天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你,好吗?” 紫袖哭得更厉害了,高庸涵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兆,强作笑脸说道:“好了,别哭了,你不是喜欢吃我烤的鱼么?我这就去给你抓一些来,等等我啊!” 紫袖摇头,跟着又点头,显得有些茫然。自两人相遇以来,高庸涵还是第一次看到紫袖这般无助,他的心情十分沉重。 “难道,这个图案和她有什么关系不成?”高庸涵缓步下山,仔细回忆着刚才紫袖的每一个神情,无数的猜测不断冒了出来,想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可能。用力拍了一下脑袋,想来想去也不大可能,因为紫袖除了幼年时,随凝愁仙子到过一些地方以外,后来不曾踏出焚天坑半步。而且这些图案,距离智行一现的时候,不过才三百余年,紫袖肯定没有见过。 “那么,倒底是什么原因,让紫袖的情绪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 高庸涵用一根树枝,穿了几条银鱼,双脚踏在水里,全然没有觉察到泉水已经湿透了衣衫。缓步走回石梁那里,可是入眼空空,那座石梁已经不见了! 这还不是最令他震惊的,连同石梁一起不见的,还有紫袖! 高庸涵慌了,生平第一次如此的惊慌失措!疯一般,把画梁山每一寸地方都找了一遍,可是除了一些珍禽异兽,又哪里有紫袖的影子? “紫袖!紫袖!”已经嘶哑的嗓子,喊出来的声音都带着一分凄凉,令人心酸,为之落泪! 高庸涵不知跑了多久,他顺着来路已经跑了无数次,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几天,仍在疯狂地四处寻找。体内的灵力爆到了极点,由于度太快,迎面的风凄厉如刀,将他的衣服割裂,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无数的伤痕,这些伤痕好了又出现,出现了又痊愈,而他浑然未觉。 终于,灵力狂乱地窜出了紫府,高庸涵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太阳照常升起,高庸涵悠悠醒来,茫然地看了一下四周,原来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那夜仰看星空的地方。翻身坐起,脚下是几条离开了水,挣扎跳跃的银鱼。再定睛看时,曲江水不知为何,水势小了许多,倒退了数丈。 高庸涵默默地捡起那几条银鱼,走到江边,轻柔地将银鱼放回水中,银鱼尾巴一摆,溅起几朵水花,随即朝江中游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呆呆地看着江面,高庸涵无语泪流,这一刻,他才明白,紫袖在自己的心中,有多重要! 这一刻,紫袖的离去令他心如刀绞,甚至已经忘记了对凤五的承诺!三十多年来,高庸涵第一次心痛的忘了自己,即便是听到叶帆的死讯时,也有一腔复仇的怒火。而现在,紫袖的失踪,让他完全忘了自己! 高庸涵呆呆地走回那座东池镇,一口气灌了五六瓶“飘香”,醉的不醒人事。照他的酒量,就是再喝五六瓶也没什么问题,可是现在,醉眼迷离,口中含糊不清地反复念叨:“紫袖,你倒底去了哪里?” 一连两天,高庸涵都是酩酊大醉,醒了又醉,醉了又醒,“飘香”美酒入喉全是苦涩。到了第三天,还要酒的时候,酒馆的老板说话了。 “客官,我们的酒全被你喝光,已经没酒了!” “你说什么?”高庸涵瞪着血红的双眼,恶狠狠地问道。 那个老板是个老者,满脸的皱纹,一头稀疏的白,揉了揉红的鼻子,看着高庸涵的眼神十分奇怪,似乎有些怜悯,又有些不屑,摇摇头说道:“没酒了!” 这种目光,令高庸涵有些恼怒,用力一拍桌子,指着旁边一桌客人,喝道:“那他们喝的是什么?” 桌子不过是普通的桌子,哪里经得起高庸涵的一掌,登时四分五裂,木屑飞溅。吓得旁边那桌客人连忙闪到一边,连声道:“老板,结账!” 那个老者不慌不忙,给那桌客人结了账,仍旧用那种眼神看着高庸涵,冷哼一声:“有气到别处撒去,和我一个老头子充什么横!” “你这老头好没道理,明明有酒却偏说没有,难道我没钱给你么?” “我的酒是用神泉之水酿制,是给懂酒、爱酒的人喝的,不是给你这种人拿来消愁的。”老者有些惋惜地说道:“像你这般喝法,没的辱没了我的好酒。再说,喝一瓶少一瓶,我老头子舍不得让你糟蹋这美酒。” 这么一说,高庸涵倒来了兴趣,好奇地问道:“没了再酿啊,怎么会少呢?” “唉!”老者一脸的无奈,叹了口气,说道:“神泉都没了,怎么酿酒?” “你说什么?”高庸涵满脸的不可思议,动容道:“画梁山的那眼神泉没了?” “是啊,都断了好几天了,到今天是第七天了。”老者看了看高庸涵,大有意味地说道:“这七天来,不知道耽误了多少事情,可是还是有人为了一瓶酒,偏要和我老头子过不去,***,这是什么世道!” 老者突然骂了一句,高庸涵心中一动,用力甩了甩头,神智总算清醒了一些。深深吸了口气,走到店外,从井里提了一桶水,然后高高举起朝自己浇下来。这一桶水,终于将高庸涵从迷茫中彻底拉了回来,高庸涵不理会周围人诧异的目光,走回店中朝老者当头一揖,朗声说道:“多谢老丈点化!” 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第五十九章 渡口 高庸涵再次回到画梁山,神泉泉水果然已经消失,站在石梁曾经放置的地方,心里默默念道:“紫袖,你放心,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会找到你,不管上天入地,哪怕是为此丢掉性命,都在所不惜!”刚想到这里,突然从空中隐隐传来一阵仙乐,一道白光从天而降。 高庸涵仰头看着那道白光,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满怀期待。白光瞬间飞到高庸涵面前,停了下来,一个羊脂白玉瓶浮在面前,高庸涵伸出略微有些颤抖的右手,将玉瓶握在手中,他认得,这是紫袖传自凝愁仙子的仙器----云霄瓶。 “她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悄然离去的。”这是高庸涵此刻可以确定的一点,因为当时画梁山方圆数十里,根本没有修真者的气息,而且在厚土界,又有几个能是紫袖的对手?也只有她自行离去,才可能走的如此悄无声息。 抚摸着温润的玉瓶,高庸涵知道,这是紫袖特意留给自己的。高庸涵从瓶口往里望去,那条火螈如同一条小鱼一般,在瓶里恣意遨游,一拍瓶底,火螈窜了出来,但是受到云霄瓶法力禁制,身形大小并无丝毫的变化。 “火螈啊火螈,以后就剩咱们两个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把这个瓶子的主人,给找回来,好么?” 当初计穹到了阅昙洞后,曾见过这条火螈,被火螈的强大震得半天合不拢嘴,自认根本无力炼制,所以惟有辞谢了。这条火螈,也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呆在云霄瓶内,随高庸涵和紫袖一道离开了焚天坑。这些天来,紫袖时常会拿诸如烤鱼、肉脯之类喂食火螈,所以同二人多少有了一些感情,它本已修出灵性,对于高庸涵的话也十分明白,当即不停地点头。 高庸涵微微一笑,将火螈收回瓶内,云霄瓶随即化作一道白光,自己钻进了高庸涵的怀中。看着天外浮云,高庸涵一声长啸,随即身形一振,朝湘霖渡的方向飞奔而去。 牧野原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三面环海,东南与焚天坑接壤,西南与天堑山脉毗邻。后来随着《九界风物通志》的风行,牧野原的名头越来越响亮,来此游玩的人自然也越来越多,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些采药、打猎的人。当初为了表示对智行一的尊重,同时也有保存珍奇物种的意思在内,玄元宗和重始宗联名宣示各大修真门派,要其约束各自族人,不得擅自在牧野原采伐、狩猎。这一决议得到了很好的执行,除了偶尔有几个胆大妄为的,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 但是来此游玩的人,却从不走6路。因为包括修真者在内,没几个人敢从焚天坑经过,而天堑山脉那边,既然号称“天堑”,路途的险峻和艰辛可想而知,所以大家都是坐船而来。以此之故,牧野原海边的几个小渔村,渐渐成为了渡口。 东面是细潮湾,相传断虹海对面有一座神山,连海里的海妖都不敢造次,这里风平浪静,所以得名细潮湾。北面是紫漩港,因为出海往北约八百里,有一片紫色的海水,相传紫海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旦靠近就会被吸了进去,神仙都救不了,因此得名紫漩港。西面就是湘霖渡,得名源自这个渔村的一个传说。相传在古时候,村里有个孝女名叫湘霖,因为父亲和哥哥出海打渔,数月未归,便独自驾着一条小渔船出海,历经艰险终于将父亲和哥哥平安地救了回来。村民为了纪念湘霖的孝心和勇气,将渔村命名为湘霖村,后来的渡口也自然而然地被人称作湘霖渡。 五天后,高庸涵到了湘霖渡。 经过盛世四百多年的不断修葺,湘霖渡已经成为三个渡口中,规模最大的一个,因为隔海不远就是太河源,而太河源一直都是南洲大6的中心。尤其是近几年,大衍国覆灭,大衍国皇太子叶厚聪在太河源定都,建南州国以后,由于受到源石族等异族的逼迫,不得已通过海路运转物资,湘霖渡作为极其重要的一个中转站,早已没有了渔村的模样,已经展成为一个规模颇大的城镇了。 由于到湘霖渡的时候接近黄昏,已经没有出海的船只,高庸涵只得找了一家小旅馆,暂且安顿下来。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高庸涵来到渡口,登上了一艘陶氏商行的货船。在船上,很意外地,又遇到了在清溪镇遇险的那帮子商行武士。 商会一共有四大商家,分别是人族的陶氏,千灵族的真氏,凤羽族的凤鸣氏和御风族的黄氏。其中,历史最为久远,底子也最为雄厚的,就数陶氏了。 早在大衍国创立之前,厚土界就已有好几个大商家,而陶氏起初连名号都排不上。天机门崛起以后,时任陶氏宗主的陶岳堂,拿身家性命全押在天机门上,并全力支持天机门弟子叶怀远统一天下,随着大衍国的建立,陶氏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其他的几大商家,除了羊舌氏外,其余的均因为各种原因遭到打压、排挤而逐渐没落。羊舌氏历来的家训是不过问国事,所以得以幸免,仍旧做他们的珠宝玉器生意。作为回报,陶岳堂从运送军粮开始,到后来逐渐获得了近乎垄断的运输生意,陶氏由此家;经过数代人的努力,千余年前,陶氏商行遍布整个厚土界,成为和羊舌氏并驾齐驱的两大巨商。 九百多年前九界坍塌,厚土界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天灾,大衍国损失极大;适其时,诸多异族不知从何而来,突然之间占据了大片区域。陶氏宗主非常精明,捐出大量钱财,承担了浮云城重修费用的一半,并利用商家的便利和遍布天下的眼线,为大衍国带回了许多异族的消息。为了酬谢陶氏的功劳,大衍国皇帝破例赐予其宗主辅国公的爵位,陶氏既富且贵,风头完全压制住了羊舌氏。再后来,在玄明盛世前的战乱中,陶氏屡立大功,和叶氏皇族的关系更加密切,也因此遭受了极大的损失。随后由皇室出面,极力撮合下,陶氏和羊舌氏联姻,到玄明盛世时,羊舌氏已经完全被陶氏吞并,两家基本上合为一家,陶氏再次崛起。 对于陶氏商行,高庸涵从心里来讲,还是十分佩服的。但是在东陵道任兵马大元帅时,却与陶氏在东陵府的大掌柜陶敦方,生了极大的争执。 此人虽然名字叫“敦方”,可是为人却一点也不敦厚,时常有欺行霸市的恶行传出。大衍国灭亡以后,陶敦方以为有机可乘,曾四下活动,试图为他那不学无术的儿子买官,辗转托人找到高庸涵,被高庸涵毫不客气地给撵了出去。后来,高庸涵无意中查到,陶氏竟私下打探东陵府的的防御法阵图,要不是陶敦方见机的快,及时收手,陶氏在东陵府的势力,都可能被高庸涵连根拔起。为此,陶敦方把高庸涵恨的要死,而高庸涵则对陶敦方十分不屑。 以此之故,高庸涵不愿多事,一上了船就独自坐在船尾,谁也不理静静地看着海面。 “咦?老弟,是你啊?” 高庸涵抬头,看着面前的这个商会武士,依稀觉得有些面熟,皱眉道:“你是?” 那个武士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高庸涵身边,伸手从腰间取下一个酒囊,“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冲着高庸涵笑道:“嗨,我们半年前在清溪镇见过的,你忘了?” “哦,”高庸涵点点头想起来了,这个武士就是那晚,在同福客栈大讲鬼哭藤如何如何厉害的那人,“你是老程?” “不错不错,我是老程,想不到咱们还真是有缘啊。”老程跑惯了江湖,什么人都能搭上话,所以没几句,就和高庸涵十分熟络了。 高庸涵谢绝了老程递过来的酒囊,心想,这个人记性真好,当日客栈里那么多人,他居然还能认出自己,倒真是厉害。不过正好可以借他的口,了解一下东陵道现在的情形,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那些鬼哭藤都走了?紫壶关也开了?” “那些个妖怪,那么厉害,哪能说走就走呢?”老程又灌了两口酒,啧了啧嘴,继续说道:“听说紫壶关那头的蕴水族人,对鬼哭藤也是大感头疼,花了那么大的功夫,结果硬是过不来,说来真是好笑。” “那么说,紫壶关那条路还是没通?那你们又怎么到了这里?” “恩,反正我们离开东陵道的时候,没听到紫壶关开关的消息。至于我们么----” 原来这帮商会武士,困在清溪镇里,等了十来天,紫壶关方向都没人过来。终究还是没人敢再往前走,加上听说蕴水族也吃了鬼哭藤的亏以后,老程和受伤的头领商量了一下,只有先退回东陵府再说。在东陵府,陶敦方也没了主意,幸亏这些货物并不算太急,前前后后花了一个多月,才从别处调来了一艘货船,又花了一个多月从东陵府,到了东陵道东北的一处海港眉月湾,然后装船出海。一路沿着海岸线向西,绕过焚天坑,走了差不多三个月,才到了牧野原东面的细潮湾。 “这一次折腾的够呛,总共用了大半年才到了湘霖渡。不过,明天就可以到家,总算又活着回来了。”老程说到这里,目光黯淡下来,神色也有些悲伤。 高庸涵知道,商会武士这一职业其实很危险,每一趟远行,总会有人永远留在异地他乡。看老程的神色就知道,他一面庆幸自己能活下来,一面也为死去的同伴伤心,不过他显然对此已是司空见惯,没一会就有说有笑了。 高庸涵又和老程聊了几句,随口问道:“你们走的时候,东陵府的情形如何?听说是被凤羽族给夺了?” “要说起东陵府啊,那可就说来话长了!”老程一拍大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听得高庸涵心中怒火填膺。 第六十章 太河 高庸涵原本以为,历山勾结凤羽族究意堂,暗算权变真人,弑杀东陵王叶帆,继而散布假消息,篡夺东陵王王位一事,作为天机门和南州国,在过去了半年多的时间里,不可能不知道,而且是无论如何不会善罢甘休的。可是听到老程的描述后,高庸涵简直不敢相信,身为南州国国君的叶厚聪,居然下了一道诏书,承认了历山东陵王的身份。而且,天机门宗主权机真人,对此竟然也是毫无反应,这令高庸涵气愤之余,还有些心寒。 叶帆以叶氏皇族长辈的身份,在大衍国覆灭之时,就倾尽全力,并想尽办法为此事奔走。其后,六皇子叶厚襄冒天下之大不韪,建立北州国,与自己的哥哥争夺所谓正统,也是叶帆在中间极力撮合,才不至于两兄弟反目成仇,成为天下的笑柄。再其后,面对重始宗的威胁,叶帆宁死不屈,招致不幸,以身殉国。这所有的一切,到头来竟然变得一文不值,这种牺牲又有什么意义? 高庸涵很清楚,老程说的绝对是真的,因为这么大的事,以一个商会的普通武士,是编造不出来的,而且他也不敢胡说。纵使有夸大的地方,比如说大衍国的使者如何的气派,历山又如何的恭顺,继而接掌王位时那种万人空巷的盛况,等等等等,高庸涵却并不怎么相信。因为,历山既已投靠凤羽族,自然用不着再看叶厚聪的脸色,而东陵府的百姓,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接受历山成为新的东陵王。但是,南州国派遣使者一事,绝对是真有其事,因为那个使者造了很大的声势,弄得尽人皆知,这从老程绘声绘色的描述中,就可见一斑了。 高庸涵完全沉浸在了愤怒之中,以至于老程后来说了些什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朝老程拱了拱手,勉强笑称有些晕船,然后不理会老程的惊讶,一路闷着头进了船舱。 早在两年多以前,浮云巅被破,浮云城陷落之后,几个皇子得到天机门和千灵族丹鼎门修真者相助,先后逃了出来。叶厚聪以皇太子的身份,借助天机门的势力,在太河源重建大衍国。但是不久后,皇六子叶厚襄携传国玉玺,得丹鼎门资助,在悬空岛也建了一个大衍国。这两兄弟,不思如何复国雪耻,却为了皇帝的名号争的面红耳赤,要不是太河源与悬空岛,分属南洲大6和北洲大6,相隔太远,只怕就要兵戎相见。当时,高庸涵对这两兄弟的作为,就十分的瞧不起,现在则更加失望了。 但是,从道理上来讲,无论如何,自己还是应该要去见一见叶厚聪。至于为叶帆报仇的事情,从眼前看来,根本不要想指望这个所谓的朝廷了,最终还得靠自己。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打定主意,一下了船先去朝廷卸了差事,待事情一了就上天机峰,向师门通禀东陵道变故以后,再想办法寻找目桑,以解决焚天坑七虫族的大事。 高庸涵一个人在船舱里想着心事,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当即问道:“谁啊?” “老弟,是我。”门外传来老程的大嗓门。 高庸涵开门一看,就见老程一手提了一口铁锅,另一手提了两瓶酒,有些诧异地说道:“老程,这是?” “来来来,先让开!”老程从高庸涵身边挤了进来,把铁锅往桌子上一放,掀开锅盖,原来是一锅热气腾腾的炖肉,老程举起酒瓶一晃,故作神秘地低声说道:“这一锅炖肉,可是我用一颗黑贝珍珠换来的,难得和你聊得这么投机,你又是一个人,反正明天就到家了,就陪我喝两盅?” 高庸涵一笑,这个老程倒是热情得很,当下取出几块“蜜王”肉脯,和老程对饮。 老程边喝边骂:“那个元胖子真他妈心黑,一锅炖肉也要了我一颗珍珠。”拿起一块肉脯送进嘴里,一阵大嚼,跟着很狡诈地一笑:“不过,我给他的那颗珍珠根本不是什么黑贝珍珠,而是一颗朔金齿褪下来的牙齿,哈哈哈。” 高庸涵不禁哈哈大笑,这个老程当真有趣得很。 这一顿酒,两人一直喝到天黑,老程才晃晃悠悠回到自己的房间。明天就到太河源了,高庸涵不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情,盘膝坐在床上,默默运功调息,现在,他是越来越喜欢玄元宗的这种修炼方式了。 忽然,船舱里传来几声咒骂,跟着是桌子被掀翻的声音,高庸涵一愣,随即哑然失笑。就听见一个人破口大骂:“好你个程瞎子,拿一颗牙齿来骗我,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另一个大嗓门喊道:“元胖子,你少冤枉人,我明明拿给你的是一颗黑贝珍珠,你少给我在这儿穷嚷嚷。”接着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两人打闹了一阵,终于被同伴给劝了开来,船舱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有海浪的声音永不停歇。 第二天上午,高庸涵和众人一起站在船头远眺,在海天相接的地方,渐渐显现出连绵的山峰,众人一阵欢呼。对于这些常年在外的商会武士来说,回家意味着平安,意味着亲人的期盼,意味着短暂的温馨,因为不久之后,他们又得上路。老程站在高庸涵身边,不知何时已是涕泪纵横,不过映衬着乌黑的眼圈,未免有些好笑。 随着货船离岸边越来越近,可以看见沙滩上也有许多人,在不停地欢呼挥手。在人群身后,是一个巨大的锦鲤雕像,这个雕像据说是一位石匠,根据一个锦鲤的笑容雕刻而成,所以这个沙滩也被称作浅笑滩。 货船终于靠岸,除了一部分商会武士以外,绝大部分搭船的商贩、旅客,纷纷在此下船,和等候的家人朋友一道相继离去。 剩下的人不足一半,其中就有高庸涵。因为货船还要在浅笑滩卸下一部分货物,所以要等到明天下午才会再次开船,沿着太河顺流而上,在后天晚上,才会到达航程的终点----太河古渡。 太河源于天机峰,一路往南,流经半个太河平原,在太河古渡这里猛然拐了个弯,往东流去,从浅笑滩入海。九界坍塌之后,为了躲避天灾和突然涌入的异族,大量人族百姓6续迁到太河平原,在这里定居。可是随着人口越来越多,一个矛盾日益突出,因为太河这个弯拐的实在是太急了,以至于整个平原的西南部,根本无法取水灌溉。 有鉴于此,大约在七百年前,天机门的一位弟子张道恒,开始着手研究一种大型的机关傀儡,用来开凿一条河道。在之前,机关学作为天机门的一种法术,多是用作修炼时的辅助,从来没有人想过,可以用机关术数之学,为普通百姓做点事情。起初,张道恒的这一想法,为同门所嗤笑。但是张道恒本人却不为所动,穷数年之功,造出了一个身高在十丈开外的机关人,名为巨衡。 当时,张道恒的这一作法,不但得不到同门的理解,还受到了师门长辈的杯葛,许多人都认为,他专心于机关术数,已经误入歧途。要不是受到同门师弟,身份尊贵无比的大衍国皇太子,叶行天的支持与鼓励,兴许张道恒都有被开革出天机门之虞。巨衡一经造出,曾轰动一时,但是随后的效果却非常不好,依然没有脱离历来的桎梏,仍旧受到操纵者本人的修为限制。 一个人如果专心于某事,必然会忽略掉许多方面,张道恒自然也不例外。他整天醉心于巨衡的制作,难免在自身修为方面不甚注重,以至于巨衡造出来以后,却没有足够的修为来驱动,一时间,遭到了无数的嘲讽。其间,也曾有人善意地劝诫张道恒,趁早放弃这一在时人眼中,颇有些可笑的念头,更多的则是不屑的白眼,和幸灾乐祸的嘲笑。 但凡在面对传统时,想要有所创新的人,必然会受到诸多已经成形观念的阻碍和反对;而通常来讲,这些敢于改变传统的人,也多是心志坚定的人。无疑,张道恒就是这种人,他丝毫不去理会他人的看法,依旧我行我素。经过无数次痛苦的失败,终于给他找出了一条途径,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现。 张道恒现,这个世界所有的事物之中,都存在一种本源的“气”,“气”在融合与散的过程中,可以释放出无穷的混沌之力,只要能将这种混沌之力转换成阴阳之气,则可以产生强大的法力,足以媲美修真高手的高深法力。就是说,只要能找到一个方法,将本源之“气”提取出来,并将其转化为类似于法力一类的真元之力,那么足以支撑庞大的机关,甚至于大型法阵。 在这一点上,天机门的开山祖师道一真人,留下了非常玄妙的法门,恰好可以解决这个难题。据此,张道恒创出了一种独特的符篆,他将这种符篆刻在一块鼋甲之上,安置在巨衡体内的一座法阵之内,借助鼋甲符篆,巨衡展现出了凡的灵性。脱胎换骨的巨衡,不光能做出各种动作,甚至还可以施放法术,可以与人交流。 紧接着,由于一场极大的误会,九大种族中身体最为强悍的源石族,和大衍国之间爆了极其惨烈的大战。最初,源石族一度攻占了浮云巅的擎苍古道,大衍国的根本所在浮云城都岌岌可危,天下震动。当时,叶行天已经继位,成为大衍国的皇帝,而张道恒为了给师弟道贺,恰巧就在浮云城做客。擎苍古道的失守,逼的叶行天不得不御驾亲征,身犯险地,而张道恒也随侍驾前。 在叠云关外,张道恒以独创的符篆,以巨衡为主,造十三座傀儡巨人为辅,杀得源石族大败,死伤无算,浮云巅之围由此而解。经此一役,各族除了对大衍国更增畏惧,最出名的便是张道恒和他的机关之学,巨衡的威名之盛,连街边的小儿都不停地传诵。张道恒也由此,被后世尊为一代宗师,受世人膜拜。 张道恒在机关学上面的创举,因此而为修真界所认可,其开创的流派,被后世称为鸿铸天工。在天机门内部,鸿铸天工流派也被正式确立下来,成为与传统的修真之学,并驾齐驱的一种修行方式。其后机关之学大盛,百余年后,随着天机门弟子,因事被逐出师门的百里轻乔,所撰写的《鬼工神算》一书的流传,一群游离在天机门外,而一心向往机关术数之学的修真者,以此书为宝典,遥奉当时的机关学大师燕孤斋为宗主,创立了精铸鬼工流派。 且不论鸿铸天工和精铸鬼工之间的恩怨,张道恒的门人弟子花费了几十年的功夫,终于开凿了一条上千里的河道。太河在太河古渡这里,一分为二,一条仍旧向东,一条折而流向西南入海,灌溉了平原的整个西南区域。太河源的百姓,拜张道恒所赐,由此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第六十一章 酒局 看着奔涌不休的太河水,再看看沿河两岸忙碌的农夫,想起前人的种种,高庸涵不禁感慨良多。叶行天在世时,大衍国何等的风光,人族在异族面前,哪像如今这般低声下气?叶帆以堂堂东陵王的身份,遭此奇冤,身为南州国皇帝的叶厚聪,竟然没有丝毫的应对良策,反而故作糊涂,息事宁人,日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空有一腔的不忿,可是作为高庸涵来说,他不过是一个败军之将而已,又能怎么样?不管怎么说,既然已经回到了太河源,那就一定要设法让世人知道,叶帆的凛然大义,和东陵府的真实情况。 第三天黄昏,货船终于到达太河古渡,漂泊了大半年,终于回到了熟悉的人群中,高庸涵一时间大为感慨。古渡码头,老程拍着高庸涵的肩膀,说道:“高老弟,你办完事情以后,有空了就到我家里坐坐,尝尝我那口子的手艺。” 有感于一路上老程的盛情,高庸涵笑道:“好,有时间我一定前去拜访,府上是在?” “嗨,什么府上不府上的,我家就在平原西南的凝息镇,你到时候雇一辆马车,车夫都知道怎么走。你到了凝息镇以后,只要找到最大那棵榆树,就找到我家了,很好认的。” “好,改日我一定登门。”随后与老程挥手告别,高庸涵消失在人群之中。也只有和这种普通百姓打交道,他的心里才会好过一点,一路想来,不知不觉到了天子城外,趁着天黑城门关闭之前,过承运门进入城中。 南州国名为国,其地不过方圆几千里而已,连以前大衍国疆土的二十分之一都不到,仅仅据有太河平原一带。叶厚聪到了太河源以后,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建了太河古城,并将其更名为“天子城”,以示自己才是真正的天子。 天子城坐西向东,依山而建,引河为池,周长四十九里,虽然气势上远不及浮云城的气派,倒也有几分雄壮。面向东方有一座正门,高十二丈,宽九丈九,名天子门,一般不开,只有天子出巡方才打开。天子门两边各去六里之遥,有两座侧门,北面的名叫顺天门,南面的叫承运门,取得是“顺天承运”的意思,仍旧是为了借此告知天下,此处才是大衍国的正统所在。 高庸涵对于太河源十分的熟悉,毕竟曾在这里学艺十余年,但是南州国建立以后,高庸涵只来过一次,就是叶厚聪的登基大典。那一次来的有些匆忙,不曾在天子城内逛逛,眼见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也不去父挚亲友的家里,径自投在一家小客栈里。 高庸涵一个人在客栈里自斟自饮,默默盘算着,明天一早,直接去宫门外投书,求见叶厚聪。想来大概要耽误个几天时间。明天只要一露面,按照常理来说,几家故旧定然会邀请自己,到其府上盘桓几日。而所有的世交中,大多都可以敷衍掉,只有审家是必须要去的。 高家和审家交谊已有数百年,而且历史上还曾是姻亲。那时高家祖上曾官至太傅,尊荣无比,而审家其时不过是外放州府的地方官。后来审家小姐嫁入高家,以此奥援,审家得以迹,历经数百年的积累,到如今已经成了大衍国屈一指的门阀,可以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而高家这些年来一脉单传,人丁日益稀少,兼且一直都待在东陵道,声名大不如前,但是审家却从不敢忘本,对高家始终礼敬有加,传为一时佳话。 审家随叶厚聪出亡到太河源,为南州国的创立,出力极大。作为酬庸,叶厚聪登基后,封审家族长审良棋为辅大学士,参赞军机,可谓是位高权重。按照辈分来讲,高庸涵算是审良棋的子侄一辈,理应先行拜会;而且可以通过审良棋,先行了解一下当今的朝政,便于应对。但是高庸涵已经无意于官场,打算在朝堂之上直言不讳,就算直面顶撞叶厚聪也在所不惜,所以不想在之前和审家有所接触,免得为他人带来麻烦。 高庸涵也有这个自信,叶厚聪就算是对自己再有不满,也还不至于将自己怎么样。高家世代忠良,在朝野之间享有极高的声望,而叶厚聪面临着北州国的压力,定然不会采取极端的做法,大不了将自己贬为庶民而已。一待此间事了,无论结局如何,叶帆的冤情也必然为世人所熟知,总算是能略微尽一点心意了。 第二天一大早,匆匆赶到宫门口,却听当值的侍卫讲,今天是初一,皇帝一大早就赶往城外的青牛观祈福去了,今天辍朝一天。无奈之下,只得作罢,一个人在街上闲逛。行至中午,在三门楼外的仙客酒楼,选了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点了两个小菜,一壶小酒一人独酌。 酒足饭饱,喊过小二,正准备付帐,旁边走过来一个小厮,走到高庸涵身边轻声说道:“这位先生,我家主人请您移驾一晤。” 高庸涵双眉一抬,心生警惕:“你家主人是谁?” “先生一见便知,我家主人并无恶意。” 高庸涵淡然点头,起身跟着小厮走进楼上的一间雅室。一进门就见一个老者不住拱手,口中连呼:“想不到有缘得识高帅风采,未能远迎,见谅,见谅!” 高庸涵本就没想过要隐匿行踪,所以被人认出也无所谓,看着老者旁边肃立的中年人,恍然大悟,冷冷道:“原来是陶大老爷,不知找高某有何见教?” 这个中年人是老相识,陶氏在东陵府的大掌柜陶敦方,没想到会在天子城里不期而遇,倒也真是巧了。 那个老者见高庸涵面色冷淡,连忙说道:“高帅海涵,我这个侄儿行事多有不谨,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此揭过如何?” 高庸涵这下才仔细看了看满脸含笑的老者,直觉地认为此人必然大有来历,当下拱手还礼道:“这位老丈是?” “这位便是大衍国辅国公,陶氏商行的宗主陶公,名讳上慎下言。”陶敦方的脸上充满了恭敬,不无得意地说到。 身为东陵府兵马大元帅,高庸涵当然知道陶氏有多显赫,面前这个叫陶慎言的老者,其身后的实力之强大是勿庸置疑的,即便是以前叶帆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当下,躬身施了一礼:“原来是陶国公,失敬,失敬!” “哪里,哪里!”陶慎言口中谦谢,拉着高庸涵坐到座,摇示意高庸涵不必拘礼,然后接着道:“素来听闻东陵府有两位英雄,一位是东陵王,一位便是高帅,乃是我族中翘楚。只可惜我体弱多病,一直待在家中静养,无缘相识。不曾想东陵府遭此巨变,东陵王更是不幸罹难,令人深感痛心。” 说到这里,陶慎言痛惜之情溢于言表,高庸涵也是扼腕长叹。 “大伯,东陵王虽遭不幸,所幸高帅得脱大难,可见上天还是有几分公道的。”陶敦方端着两杯酒分别递给二人。 “不错,今日能与高帅一见,足可大慰平生了。来,高帅,请满饮此杯,我先干为敬。” 跟着一个小厮一挑门帘,一帮侍女端着酒菜鱼贯而入。席间,陶敦方频频敬酒,十分殷情;而陶慎言则略显矜持,但是对高庸涵的仰慕表露无遗。高庸涵几次试探其用意,二人却始终避而不谈,这就令他有些疑惑了。 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高庸涵心中暗自警觉,酒过三旬,敬了杯酒,沉声说道:“不知陶国公还有什么指教?如果没有,那么高某谢过国公的款待,就此告辞了!” 陶慎言当然另有打算,接口道:“不知高帅今后有何打算?” “暂时并无什么打算,只是想将此间的事情做一个了结,然后去寻访故人。” “啪”的一声,却是陶敦方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瞪着高庸涵说道:“想不到你居然就此退却,难道忘了叶王爷是怎么待你了么?难道忘了紫壶关前阵亡的将士了么?难道忘了东陵道数百万百姓了么?” 对于陶敦方声色俱厉的指责,高庸涵微微有些意外,转念之间就醒悟过来,这不过是陶敦方给自己做的一场戏而已。当下不急不躁,而是转头看了看陶慎言。 陶慎言咳了一声,慢慢说道:“敦方,你别着急,高帅绝非那种没有担当的人,想来必有缘故。” 看了看默不作声的高庸涵,踌躇着,陶慎言还是说出了真正的用意:“高帅,我知道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但是如今的形势不需多言,可以说是危机重重,我十分担心,害怕人族遭受灭顶之灾。所以----”陶慎言用极其凝重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话:“我希望你能帮我!” “怎么帮?” “帮我统一人族,平内乱,御外侮,重振人族声威!”这句话说得霸气十足,陶慎言站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傲然看着天外浮云,周身散出逼人的气势。 高庸涵万万没有想到,自古以来对大衍国忠心耿耿的陶氏,竟然有了自立的念头。心神震荡之下,心中疑虑脱口而出:“这是何等大事,陶公就不怕我张扬出去?” 陶慎言转身静静地看了高庸涵一眼,抬手一指:“高帅是什么人?”跟着又自指:“我陶慎言又是什么人?” 高庸涵原本对陶慎言有些看不起,盘马弯弓做足了姿态,不像是雄霸一方的大豪,倒像是畏手畏脚的小户出身。直到此刻,才对陶慎言生出敬意,不是因为他的野心和权势,而是因为这份只有人杰才具备的自信和霸气。当下看陶慎言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了。 第六十二章 游说 高庸涵流露出的些许变化,对于陶慎言来说,无疑是一种鼓励。他走回桌旁,将桌上的碗碟重新摆放,然后指着左下方的一个碟子说道:“这是太河源,也是残存中族人最大的一块聚集地,可惜已被异族团团围住,只要重始宗腾出手,迟早保不住。”跟着又指向右上方的一个碟子说道:“这是悬空岛,虽然皇六子叶厚襄建北州国,但是依附于千灵族,寄人篱下,不是长久之计。”又指着其他的碗碟说道:“在这周围,有多少异族虎视眈眈?先不说早已失陷的帘川,就说东陵道,如果族人能齐心协力,未必就会落于凤羽族之手。” “可惜,”陶慎言痛声道:“叶氏皇族一代不如一代,不思如何光复河山,一雪前耻,整天为了一个皇位,两个皇子争的不可开交,却将百姓祸福置于不顾。连皇族内一代贤王叶帆横遭不幸,这么大的一件事,都不闻不问,试问,这样的皇帝,还要来作什么?这样的朝廷,还能为黎民百姓着想么?” “所以,从浮云颠失守那天起,我就下了一个决心,既然这个王朝已经不能保护自己的百姓,不如就由我来承担这个重任。” “可是,想要取而代之谈何容易,光是天机门就不是陶氏所能相抗,何况还有一个丹鼎门。陶氏的财、物是够了,可是缺乏能使之挥最大功效的人才。我本来想和东陵王商议此事,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叶王爷不幸殒命,但是今天能遇见高帅,实可谓上天眷顾。所以,我代普天下的百姓恳求,希望高帅能助我实现大计,还百姓一个安宁!” 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陶慎言更是在说完以后,离席一揖到地,旁边的陶敦方也连忙施以大礼。 高庸涵忙起身搀扶起陶慎言,口中却歉意道:“陶公大义,怎不令人心服,只是高某何德何能,得陶公如此看重?本应效犬马之劳,奈何尚有要事在身,一旦事情办妥,必定全力相助,可否?” 高庸涵十分佩服陶慎言的老辣,以为民请命为由,居然将犯上作乱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如果这番话早几年听到,说不来还真就死心塌地的跟了他。可是眼下呢?连引为至交的历山,都能对叶帆和自己下毒手,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除了凤五、紫袖以外,高庸涵已不可能再一心一意信任任何人。但是高庸涵的机变也很快,从陶慎言说出这番话,他就察觉出几丝法力波动,明白陶氏必定埋伏了高手,只要自己稍微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只怕立刻就会有一场血战。所以,先给陶慎言戴了一顶高帽子,随后婉言以另有要事,语露恳求之意,希望能尽快离开此地。 “什么话?我大伯已然对你坦诚相待,你却百般推辞,到底是何用心?”陶慎言还未来得及开口,陶敦方已经勃然变色。 “住嘴!”陶慎言大怒,指着陶敦方大骂道:“高帅岂是那等小人?你给我出去,明日便给我滚回宁越山庄,罚你半年不得出庄一步,否则家法从事。” 陶敦方恨恨地看了高庸涵一眼,转身就要离去,陶慎言跟着喝道:“等等,把你的人一并带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设下了埋伏。” 陶敦方无奈,招了招手,一根房梁突然断成两截,轻轻巧巧横在半空,原本有棱有角四四方方的木梁,突然舒展开来,变成了两个人形模样。这两个人长得人身鱼尾,没有翅膀,也不见借助任何法器,跟在陶敦方身后悄无声息地飞了出去。 “是御风族人。”高庸涵不禁捏了一把汗,御风族是厚土界九大种族之中,唯一可以飞翔的一族,是天生的杀手,厉害无比。而陶慎言的这一举动,也给了高庸涵一个小小的震动,颇有些不知如何应对才是。 “高帅,我管教无方,还请见谅。”不待高庸涵有任何表示,陶慎言接着说道:“只是我刚才所言,实是肺腑之言,我有这个打算并不是为了贪图荣华富贵,你信是不信?” “我信!”开玩笑,堂堂陶氏宗主,享受的荣华富贵世上又有几人能比? “我也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你信不信?”陶慎言再问。 “我信!”陶慎言要不是极度虚伪的伪君子,就是一个真正的豪杰,这一点,高庸涵已经十分明了,所以没有理由不信。 “好,既然信我,就来帮我,别再推辞了。” “不是我有意推辞,的确是另有要事,只要陶公给我几个月的时间,事情一了,必然去宁越山庄拜访。”高庸涵明白兹事体大,终究不敢当即答允下来,但是转念一想,以陶氏的实力,如果肯为焚天坑内七虫族的事情出一把力,倒是意外的收获,所以口气也松动了许多。 “好,那我就敬候大驾了。”陶慎言心中十分欣慰,一番苦心终于换来了高庸涵的信任,此行可说是大有收获。 看着高庸涵渐行渐远的身影,陶慎言悠悠说道:“此人能为我所用么?” 陶慎言的影子突然出现剧烈的波动,站了起来立在陶慎言身侧,一个虚幻的人影摇头道:“我看很难。” “哦?” “我观此人胆识谋略、胸襟气度均十分出众;而且,此人性情坚忍,加上久历宦海,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服的。” “这么说来,是没有希望了?”陶慎言声色不动,眉毛一抬。 “这话倒也不尽然,御人之道无非那么几条,或以礼待之,或以义缚之,或以恩结之,或以情困之,或以利诱之,或以威震之,或以刑制之。但是对高庸涵这种人,我看还是施以恩惠,再辅之以大义,还要有耐心,才有望被宗主所用。” “嗯,我也是这么想,不过就怕缓不待急啊。” “那就没有办法了,除非想法子控制住他的灵胎,不过这么一来,终究还是落了下乘。”那个影子和陶慎言的关系似乎很奇怪,虽然嘴里仍称呼其为“宗主”,但是语气中却殊少恭敬之意。 陶慎言也不介意,良久,才仿佛下了狠心一般缓缓吐出一句:“此人若能为我所用,我当以国士待之,若是不能,嘿嘿,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你以后要是想杀他的话,我倒是愿意出手。”那影子淡淡地说到。 “那倒不必,凭他那点修为,怎么能烦你出马?”陶慎言看着影子的目光,突然流露出一种得意,似乎还有那么一丝奸诈。跟着换了一个话题:“这次凤羽族究意堂好大的手笔,一下子出动了三位长老,一个小小的东陵府,只怕还不值得如此吧?而且不惜为此得罪了蕴水族,想来蕴水族那边一定不肯善罢甘休,只是这么一来,东陵道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一个东陵府当然不值得大动干戈,究意堂这么做,定是别有所求。这次在紫壶关外看到的景象,很有可能也是究意堂所为。”影子似乎一点也不关心可能到来的纷争,依然是那种冷漠的语气。 这次,陶慎言得到陶敦方的玉柬传危急,便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情,星夜赶往东陵府。在他看来,要想实现心中的大计,非得靠叶帆和高庸涵不可,只要此二人能被说服,必然会使陶氏无论从声望还是民心上远远过叶氏皇族。甚至在路上,陶慎言就暗自希望,最好东陵府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这么一来,自己及时出现,再动用陶氏的力量鼎力相助,就会显得异常可贵。这正是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的效果,要来的好的多。 可是到了紫壶关才现,此处已然被蕴水族占领。当然,以陶氏宗主的名头,蕴水族还不愿轻言得罪,只是留下陶慎言一行盘桓了数日。陶慎言急于过关,蕴水族的统领无奈之下实言相告,不是不放行,而是紫壶关外突然出现了两株鬼哭藤,根本过不去。 陶慎言要是硬闯的话,鬼哭藤当然拦不住他,但是却会过早地暴露实力,无奈只得掉转头回到太河源。临行前派遣死士,拼命冲破鬼哭藤的阻拦,带信给陶敦方,命他无论如何想办法,救出叶帆和高庸涵。可惜晚了太多,陶敦方收到传书之时,历山已经贴出布告,叶帆竟然莫名其妙地死在什么修炼法阵中,这不是无稽之谈么?最起码,陶敦方本人就压根不信。 接着,东陵府一连串的变故,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历山接掌东陵府以后,不知为何对陶氏大加打压,陶敦方见事不妙,悄悄跟着商队北上眉月湾,一起坐船出海,一路到了湘霖渡。在湘霖渡,陶敦方意外地看见了高庸涵,虽然对他为何银变黑有些不解,但是本能地躲在暗处,并命人悄悄跟着高庸涵,打探到了他的落脚之地。 船一到浅笑滩,陶敦方便弃船上岸,星夜赶路快马疾奔,赶在高庸涵到达太河古渡的前一天,到了天子城。随即拜见陶慎言,将现高庸涵行踪的事情一一禀报,这才有了今天仙客酒楼的这场酒局。 其实,刚才陶慎言的言谈中,大多都是做戏,不过也确实有几分真话在里面。以陶慎言的老到,自认为这一番做作,足以令高庸涵动心。 不过回想起紫壶关外,突然出现的鬼哭藤,着实有些让人怀疑。根据陶氏遍布天下的眼线,陶慎言在半月前得知,究意堂的四长老凤如醉曾经在紫壶关现身,而后在东陵府一闪而过,莫非是和鬼哭藤有关?联想到凤羽族历来的种种神秘之处,加上历山依附于究意堂,独霸东陵府,而其时蕴水族恰好被鬼哭藤挡在了紫壶关,这里面就有很大的问题了。 想通了这一点,陶慎言更加可以肯定,究意堂一定有极重要的原因,才会如此不计后果。 “可是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使得究意堂如此妄为,不惜同时开罪蕴水族和人族?”百思不得其解时,一个念头突然清晰地冒了出来。陶慎言终于动容,失声道:“难道,是为了那个传说?” “不错!只能是这个理由了。”那影子点点头,显得十分肯定。 陶慎言沉默良久,方才自言自语道:“想不到那个传说竟然真有其事,看来以前的计划,是要调整一下了。” 第六十三章 感悟 高庸涵回到客栈,细细回想了一下陶慎言的那番话,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想要取叶氏而代之,心中不得不承认,这其中的确有几分道理。可是作为自己来说,实在不愿插足这趟浑水,一个王朝的兴衰,背后吃亏的总是黎民百姓。陶慎言的一番话,激起了高庸涵一直不愿触及的疑惑。 高庸涵始终不明白,玄元道尊和重始道尊两位圣人,费尽心力开创的盛世,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土崩瓦解?玄元宗没落之快,可谓令人瞠目结舌,难道仅仅是因为拓山一死,和目桑失踪,就能让一个屹立四百年的修真大派,说垮就垮么?这当中倒底有什么隐秘,里面倒底有没有黑手在操纵,都叫人费解。 自己既然肩负凤五的重托,当然不是简简单单找到目桑就能了事的,凤五曾以玄元道尊相勉励,想来当然也想让自己,为重振玄元宗做点事情。就算能解决焚天坑七虫族的难题,那么天下何其之大,又有多少焚天坑一类的惨剧,又该如何应对?高庸涵心中不禁有些茫然,他必须得好好想一想! 高庸涵初次与叶帆见面的时候,两人都还是热血少年,鉴于盛世呈现出越来越多的颓败之势,他们曾一同憧憬,用胸中所学,拯救天下所有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随着年纪的增长,两人无奈地意识到,这只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连那么多神通广大的修真者都做不到的事情,自己更加无望。 如果说没有成功的希望就不去做,这不是叶帆和高庸涵的性格,他们至少可以在东陵道,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很多事。但是随之而来的,一连串震动天下的大事,使得盛世分崩离析,不但没有机会去实现这些想法,反而得应对越来越多的危机,直至被卷入到错综复杂的纠葛中,叶帆也因此而丧命。 为了能在乱世中活下来,或是获取更大的权势、财富,无论是修真者,还是各族中的掌权者,都拼命地积攒实力,提升修为,可是又有多少人会注意到黎民百姓的生死?一个人的能力越强,私欲也就越多,一旦有了可以成全私欲的机会,便会掀起一场动荡,陶慎言不就是现成的例子么? 长久以来,高庸涵都被一个疑惑所困扰,那就是修真的目的何在,意义何在?难道仅仅是为了一人的长生不老,成仙得道? 这个问题,高庸涵曾经问过师父权思真人,权思真人一笑了之,并不作答。 他还曾问过叶帆,叶帆紧锁眉头,枯坐在王府后花园三天三夜,然后一脸憔悴地向高庸涵言道:“我不知道修真倒底是为了什么,我只想明白了一点,我的修为越高,可以做的事情也就越多,无论是为善还是作恶,结果都要高出现在许多。” 他也曾问过凤五,凤五摇头:“我不知道成仙之后,是否还有更高的修真境界,但是我修真的目的,的确是因为向往仙人的那种宝相庄严,神通广大;至于其他的,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凤五的话代表了修真界最普遍的一个观点,很多人都没想过,就算修仙成功又能如何? 他最后问的是紫袖,紫袖嫣然一笑,悠悠道:“我只知道,如果不修真,我们怎么能相遇?其实,即使修成仙人,也还是有许多事情不如意,有许多事无法挽回。”紫袖说的是凝愁仙子,即便是那等修为,仍然找不回那个身影。 经历了这大半年的种种波折,高庸涵的经历不可谓不丰富,不可谓不曲折,但是依旧没有答案。从紫袖的话中,要想救回叶帆、魁豹等人,必须得有极高的修为。从凤五、枯镝、虫龄、狂尊等人的期盼中,要想真正解救焚天坑中的七虫族人,还是需要极高的修为。而在自己心中,要想找回紫袖,不是也要靠极高的修为么? 对于普通人来说,自己的修为再高,对他们又有什么用?就算自己做一些事情,也许能帮助到他们,但就结果而言,在很多时候,充其量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并无力从根本上改变现状。但是,很多事情并不能单纯地以结果来看,因为还有长存世间的“大义”,也许这才是修真的真正意义吧! 高庸涵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想通了,只要“义”之所在,即便是明知不可为的事情,说不得也要去试一试。其实,在玄元宗的修真纲要中,开宗明义就提到“起心动念”的概念,想来就是为了明确修行理念的吧。 高庸涵想通了这一点,突然感觉到紫府一动,神识内照,进入到物我两忘的境界。不知不觉间,又进入到曾经的那种虚幻之中。 沿着白玉砌就的台阶扶云直上,这次居然穿过了云海,走到了那座宫阙跟前。凑到近处一看,才知道这座宫阙是何其的大气,何等的精美,高庸涵站在宫殿面前,就像是一只蚂蚁一般的渺小。无数闪着金光的符纹,游走于宫殿表面,散出充沛的灵气,令人情不自禁地心生向往。 高庸涵沿着雕栏,绕行了很远,才来到一座山门前。山门前站着两个身高数百丈的金甲武士,周身仙气缭绕,高庸涵大感惊讶,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仙? 那两个金甲武士已经觉了高庸涵,其中一人大喝道:“什么人,胆敢擅闯天庭?” 这一声大喝,响彻天地,震得高庸涵五脏六腑几乎都移了位,气血翻涌之下,连张嘴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震得摔了下来。悚然一惊,苏醒了过来,抬眼环顾四周,自己仍在房间之内,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胸中有种说不出的憋闷,翻涌的气血堵的几乎无法呼吸,刚才的那番情景历历在目,高庸涵心中暗暗揣测,难道自己真的在恍惚中到了仙界?这世上真的有天庭? 在虚无飘渺的外域,一个道家装束,须眉皆白的老者,含笑点头:“这个高庸涵果然深具慧根,不负故人所望!”跟着屈指一算,又微微摇头,忍不住一声叹息。 高庸涵待心神平静下来以后,默默运转了一下灵力,现紫府内灵台所在更加清明,一派祥和,体内的灵力也愈的浑厚、悠长,而且英气内敛。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修为,无形中又有所提升。 经过这一夜的感悟,高庸涵原本因为叶帆的冤屈,而有些愤怒的情绪,要平静了许多。整理了一下衣衫,收束好心情,大步朝皇宫走去。 由于是依天机山脉而建,所以天子城由下到上共分三层,皇宫自然在最高一层。天机门的机关术数之学天下闻名,太河源百姓数百年来的耳濡目染,能工巧匠当然也不少。南州国的皇宫建在半山腰,构思极其巧妙,远远看去宛如一块巨大的玉石,直接镶嵌在山体中一般,周围遍植青松翠柏,自有一股王者气概。 高庸涵到了宫门外,远远就被一帮侍卫给拦了下来,其中一个统领模样的侍卫喝道:“此处是宫门禁地,不得擅闯!” 高庸涵亮出一面令牌,高声道:“我是东陵府兵马大元帅高庸涵,有要事叩见皇上!” “高庸涵”三个字一出口,周围等候觐见的大臣纷纷一愣,跟着都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高庸涵,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堆,窃窃私语,宫门外一片喧哗。那个统领也是一愣,接过高庸涵的令牌仔细查验了一下,然后一脸诧异地说道:“高帅请稍后,属下马上为你通禀!” 高庸涵点头,看着这个统领转身朝宫门跑去,然后扭头朝那帮大臣处看了看。许多人仅仅是两年前的登基大典时,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大多都不怎么认识。只有一个人,似乎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高庸涵,半晌才突然喊了一声:“高贤侄!”跟着奔了过来。 高庸涵一见此人,急忙迎了上去,到了那人面前当即跪倒在地,纳头便拜,口中连呼:“小侄高庸涵,拜见审伯父!”这人正是高家的世交,审家的族长审良棋。 审良棋此时已经是泪流满面,捧着高庸涵的脸不住地轻抚,犹自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反复念叨:“贤侄,当真是你,你还活着?” “是我,我还活着!”高庸涵牢牢把住审良棋的手臂,不住地点头。 审良棋把高庸涵扶了起来,跟着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一巴掌打在高庸涵背上,骂道:“你个臭小子,到了太河源,怎么不直接到家里去住,什么时候和你审伯伯变得这么生分了?” 高庸涵不便接口,惟有低头陪着不是。周围的一些大臣纷纷凑了过来,不断有人向审良棋询问:“审大人,这位莫非就是被称为东陵府双杰之一的,高庸涵高帅?” 也有人尚有些疑惑,轻声道:“传闻高帅被称作银将军,怎么和传言不符?” 审良棋为高庸涵一一介绍同僚,官场上自有一套周旋的功夫,高庸涵虽然不喜,但是也不得不敷衍一番。 轮到一位身穿二品袍服,面白无须的中年官员时,审良棋一改温和的笑容,面孔一板,冷然说道:“这位是司空柳大人,对了,就是去东陵府宣告诏书的柳大人!”最后这句话说的很重,对这位柳大人的不悦溢于言表。 “哦?”高庸涵目光一寒,一股逼人的气势散出来,盯着那人冷冷说道:“参见柳大人!” 那人丝毫不以为意,迎着高庸涵的目光,面容不变,一拱手笑道:“高帅大名,柳某久仰,曾深憾无缘一见。今日一见,高帅果然是人中龙凤,不愧有‘双杰’之名。”接着一声长叹:“得见高帅,便可想见东陵王的风采,可惜天妒英才,令人叹息!” 高庸涵冷哼一声,正待反唇相讥,就听见远远传来一声长呼:“早朝仪礼,百官上殿!” 包括审良棋、柳大人在内,一众官员纷纷整了整袍服,迅分列两行,沿着御道两侧朝宫内走去。 这时一个侍卫跑到高庸涵面前,大声说道:“皇上口谕:着,东陵府兵马大元帅高庸涵,于明德殿侯旨!” 第六十四章 拉拢 高庸涵原本打算在文武百官面前,将东陵府中生的事情讲出来,没想到叶厚聪会如此安排,想来也是怕在群臣面前不好交代,所以打算单独与自己见面。微微叹了口气,跟着一个侍卫穿过几道宫门,来到明德殿。 明德殿是叶厚聪平日批阅奏章,与近臣商议要事的地方,所以关防很严,高庸涵刚到殿外,就感觉到了一阵阵的法力波动,知道这是法阵的效果,也不在意,直接走进殿中等候。 整个皇宫从外面看起来,可谓是金碧辉煌,但是内中陈设却十分的简陋,除了几道屏风、几张几案和几把椅子以外,别无他物。想不到堂堂南州国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简陋如斯,倒令高庸涵有些吃惊。不要说和以前的浮云城没法相比,就连叶帆在东陵府的府邸都差的很远,看来南州国的境况很是窘迫。 高庸涵正自感慨,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守候在明德殿外的侍卫齐声高呼:“参见皇上!” 高庸涵略微有些意外,原以为要等上一段时间,哪知没过多久,叶厚聪就匆匆结束了早朝,赶了过来。来不及多想,叶厚聪已经走进殿内,高庸涵当即跪拜下去,口中呼道:“臣高庸涵,参见皇上!” “高帅快快请起!”叶厚聪急忙上前,扶起了高庸涵,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没想到高帅能逃脱凤羽族的毒手,着实令人欣慰!” 高庸涵也仔细看了看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英挺的面容和两年前一样,但是双眉间掩饰不住的憔悴,可以想见这两年来,叶厚聪也承担了不小的压力。再往叶厚聪身后望去,跟着叶厚聪一道进来的,居然是那个柳大人,想像中的审良棋却没有跟来,看来,叶厚聪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叶厚聪往正中的几案跟前一坐,抬手示意高庸涵和柳大人分坐两边,又命人奉上茶水、点心,一番忙乱之后,开口说道:“上次我命柳伯庵出使东陵道,曾密令他寻访皇叔和高帅的下落,可惜皇叔薨逝,传言高帅也在紫壶关殉国。说实话我不敢,也不愿相信,为此还曾专门在青牛观祈祷上苍,幸赖祖宗保佑,高帅能平安归来,来!”说着,叶厚聪举起手中的茶杯,朝高庸涵说道:“我以茶代酒,敬高帅一杯!” 三人一同举杯,略略喝了一口茶水,柳伯庵接口道:“皇上自建国那天起,便向列祖列宗明誓,一天不复国,便一天不卧锦榻,一天不沾荤腥,所以今天只好以茶代酒,高帅勿怪!” “岂敢,岂敢!”高庸涵摆了摆手,向柳伯庵问道:“我于历山反叛之后,便离开了东陵府,不知柳大人这一趟东陵府之行,都听到了什么,见到了什么,可以为高某明言么?” “我早知高帅会有此一问,唉!”柳伯庵一声长叹,缓声说道:“收到东陵府生变故的消息,是在去年的八月十二,当时一听说噩耗,皇上大为震惊,当时就亲身前往天机峰,拜见权机真人。我还记得当时----” 当时,叶厚聪心急如焚,连夜出宫日夜兼程,一路上不曾有半点停留,硬是将霜足兽都活生生跑死了,才在第三天一早赶到了天机峰下。可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天机门竟然封山,说是权机真人等师祖一辈,一同闭关苦修,所有访客一概不见。叶厚聪无论如何解释、恳求都没有用,天机门弟子不但不放行,甚至连通报都不通报一声。叶厚聪在山下足足等了两天,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只得怅怅而归。 回到皇宫后,叶厚聪和柳伯庵商议后,派出了几名内廷高手,秘密前往东陵府查明真相。又隔了一个多月,到了九月底的时候,从东陵府66续续传回了许多消息,不过全是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 先是确认,东陵府已经落在历山的手里,至于历山是谁,有何来历,叶厚聪也不甚清楚,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历山背后有凤羽族的支持。 接着传来了高庸涵和叶帆的死讯。据说,高庸涵在紫壶关沦陷之日,已经阵亡。叶帆回到东陵府的当天,同行的有权变真人等十几名天机门弟子,随后从王府中传来数声巨响,时隔三天王府塌陷了好大一块。几天后,历山贴出告示,说叶帆和天机门修真者修炼法阵时,不慎遭到法阵的反噬,全部罹难。这一点,叶厚聪、柳伯庵等人和陶敦方的反应一样,压根就不相信。 紧接着,大量的凤羽族武士进驻东陵府,历山通过凤羽族的力量,利用叶帆刚刚死去的人心浮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掌控了东陵府,及其周边的大片区域。历山的确很能干,一连串高明之极的布置,令叶厚聪措手不及,等到那几位内廷高手逐渐查明,叶帆的死和历山有极大的关联时,东陵府的大局已经无法挽回。 照叶厚聪,以及审良棋等人的意思,是打算兵讨伐历山,将东陵道重新夺回来,但是为柳伯庵所谏止。因为道理很简单,现在南州国的当务之急,是固国本,恢复元气,而不是急于向外界宣战。再说,天机门的态度十分奇怪,似乎也不急于为权变真人报仇,少了天机门的支持,单凭南州国更加没有那个能力,来打这一战,更遑论胜败了。 听到这里,高庸涵默默点了点头,柳伯庵的说法非常在理,换作是自己,只怕也会阻止叶厚聪的举动。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高庸涵最无法释怀:“既然如此,不出兵也就算了,又为何反过来还要布诏书,承认历山的王位?” 柳伯庵还没来得及回答,叶厚聪一阵苦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奈与愤慨,大声说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么做对不起皇叔,对不起死去的将士!”跟着声音一沉,喃喃道:“我这么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高庸涵天性豪迈,一向不喜官场上的虚伪,尽管在修真方面,体现出了常的悟性,但是对于朝堂中的种种心机、暗斗,却近乎一窍不通。以至于叶帆曾笑称,高庸涵幸亏是在军方供职,如果在朝堂上,肯定早就被人给撵下来了。所以他对于叶厚聪所说的苦衷,一点都猜不出来。唯一令他舒心的是,叶厚聪表现出的这种态度,说明他并非不分好歹,所以静下心听叶厚聪怎么说。 叶厚聪在说话之前,下意识地看了柳伯庵一眼,高庸涵心中猛地冒出了一个念头,看来这位柳大人,对于皇上的影响非常之大。 “之所以要册封历山,是为了东陵道的百姓,是为了大衍国的将来!” 叶厚聪的意思是,历山虽然自立为东陵王,但是并未宣称东陵道脱离南州国,且不论历山这么做的原因何在,目的何在,至少给了叶厚聪一个机会。只要东陵道名义上还属于南州国,那么大局就不至失控,而且这么一来,南州国就能多获得一点时间,以便应对日后的乱世。 “高帅,这几年来,情形愈严峻,不知有多少异族正虎视眈眈。既然暂时夺不回东陵道,杀不了历山,只有忍辱负重,因为我实不愿百姓再次流离失所啊!”叶厚聪说到这里,语气变得痛心疾。 高庸涵自然明白,争战一启,到头来苦的还是百姓,所以也默认了叶厚聪的说法。只是以他对历山的了解,历山精于算计,从来都是谋而后定。历山看重的,是实际的结果,自然不会图那种虚名,如果甫一登上王位就急于自立,不要说会引来南州国的愤慨,就是东陵道治下数百万百姓,也不会答应的。而且,就算凤羽族借历山之手,将东陵道收归己有,只怕一时半刻,也不敢过分张扬,否则被他们暗中摆了一道的蕴水族,就会第一个跳出来,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明里暗里的强敌? 其实还有一点,叶厚聪没有说出来,只要维持住现有的局面,在同弟弟叶厚襄的口舌之争中,仍旧能保住正统的名义。而一旦东陵道要是脱离出去,只怕会给北州国那边口实,也将失去民心,民心如果不再,才叫真正的危险了。这是叶厚聪的私心,高庸涵当然不可能知道。 “所以,我命柳伯庵出使东陵府,而且把声势搞得极大,就是要给全天下的人看,东陵道仍旧是我大衍国的藩国,仍旧在我人族手中。同时借此机会,也可以警示历山,如果对东陵道的百姓做出什么事情,大衍国今天可以册封你,明天也可以把你赶下来,取你的性命!” “我知道,东陵道许多百姓,其实并不认可历山。据我所知,这几个月来,至少有不下五次,针对历山的暗杀行为,但是结果又如何?还不是白白牺牲了数十条人命!” “柳伯庵的这趟东陵府之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设法联络东陵道内的仁人志士,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因为大衍国的中兴需要人才,人族的中兴也需要这些热血壮士!” 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可是高庸涵却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因为叶厚聪的话说的太漂亮了,漂亮的近乎完美。一时间来不及细想倒底是哪里不对,在叶厚聪的逼视下,作为人臣,不得不点头称是。 柳伯庵在一旁冷眼旁观,见到高庸涵的反应,并不像预计中的那样,不说是痛哭流涕,至少也应该是感动的一塌糊涂才对,相反却流露出一丝迟疑。微一沉吟,便想到了一个理由,接口说道:“高帅,不是皇上不想为叶王爷报仇,而是眼下实在不宜有什么举动。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你我携手,和皇上一道励精图治,为王爷洗刷冤情,指日可待!” 在柳伯庵看来,高庸涵和叶帆的交情之厚,世所共知,只要能打消掉高庸涵对叶帆之死的心结,必可将其收为己用。因为,高庸涵的确是人族内,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名气之大,威望之高,在整个南洲大6,不做第二人想。这也是他刚才在匆忙之间,和叶厚聪定下的策略,只是他们还是错估了高庸涵,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同样的话,昨天在仙客酒楼,陶慎言已经说过一遍了。 高庸涵是什么人,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动的? 第六十五章 纨绔 高庸涵从明德殿出来以后,仍在回想刚才见面的情景。无疑,叶厚聪的话有他的道理,再加上柳伯庵在一旁的补充,可以说,他们的确描绘出了一幅美景。可惜,他们明显过于乐观,有意也罢无意也罢,忽略了许多潜伏的危机。还有一点,从叶厚聪的话中,不难看出,他心中最大的对手,还是北州国的叶厚襄。 高庸涵对叶厚聪的不满已经完全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丝怜悯。他本来就没有指望叶厚聪会为叶帆报仇,只要朝廷能了解到叶帆的冤情,就已经足够,找历山算账的事,他高庸涵也从未想过要假手他人。真正说起来,叶厚聪二十出头的人,却要面对如此危局,也确属不易,只不过柳伯庵的态度有些值得玩味。 柳伯庵对于高庸涵为何失踪了半年,曾试探了好几次,甚至最后一次问,语气都颇有些咄咄逼人。焚天坑的事情,当然不便对人言明,所以高庸涵始终坚持,自己受了重伤,不得已躲在一处隐秘的地方修养,伤势痊愈之后,随陶氏的商船到了太河源。至于柳伯庵信不信,高庸涵倒不怎么放在心上。 一路出了宫门,就见到审良棋披着厚厚的一件大氅,坐在东墙下的石凳上,显然已经等了许久,心中一暖,趋前几步拜了下去:“小侄觐见皇上,累审伯伯在这里坐等,实在是过意不去!”跟着扶起审良棋,朝轿子那里走去,边走边埋怨道:“现在虽说已经入春,可是这风还是很凉,您老人家也是,只需差人在这里传个话就是了,何必亲自在这里受冻?要是冻坏了身子,那大哥和小妹还不找我麻烦?” 审良棋呵呵一笑,转过话题说道:“你大哥近日到外地去了,倒是妍儿知道你还活着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审良棋有一子一女,长子名叫审原棠,现在也在朝中为官;次女就是他口中的妍儿,也是他的掌上明珠,审家大小姐审香妍。 “说起妍儿,我也有好多年没有见过她了,想必现在一定出落成个大姑娘了吧?”高庸涵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娇憨的小女孩,那个女孩子从小便**可人,却总是十分顽皮。 高庸涵由于灵胎的问题,权思真人一直都是上门传艺,直到他满十六岁以后,才允许他上天机峰。这一年,高庸涵随父亲去浮云城述职,然后打算去天机门正式拜师。当时在审家做客,才四五岁的审香妍,为了捉弄自己,不知怎么藏在了父亲备置的礼物盒里,结果被一路带到了天机阁。高庸涵打开盒子,准备向师门进献礼物的时候,才现审香妍在盒子里已经饿得奄奄一息,惊慌失措下,失手打碎了一盏玉如意。后来才知道,审香妍失踪以后,审良棋急得几乎疯,差点把浮云城翻了个遍。 不过审香妍倒是因祸得福,顽皮的举动,反而招来了做客天机峰的千灵族修真者,智薇散人的喜爱。一年后,智薇散人亲自赶往浮云城,向审良棋一番陈情后,将审香妍带到了星河屿,将其收为关门弟子。 随后的几年中,高庸涵与审香妍曾见过几次,每次见面,审香妍都会硬逼着高庸涵打一架,试一下自己的修为。高庸涵由于灵胎的问题,一次比一次输的惨,这令小女孩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以至于一见到高庸涵,就会忍不住炫耀一番。只是近十年来,两人再没见过面,所以审良棋一提起审香妍,高庸涵脑海中还是那个小女孩的模样。 “唉,妍儿从星河屿一回来,就把家里折腾的鸡飞狗跳,哪里有什么大家闺秀的风范?每次都把我气的够呛。”审良棋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一脸的慈爱,哪里有半分的恼怒? 高庸涵心知肚明,笑道:“审伯伯,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妍儿聪明伶俐,天真活泼,又有孝心,怎么舍得惹您老生气?” “呵呵,那倒也是!” 审良棋坐着轿子,高庸涵坚持不骑霜足兽,扶着轿杠陪审良棋说着话,慢慢朝审府走去。 审府离皇宫有点远,在城北的会贤街,所以要穿城而过。当走到闹市区的牌楼附近,前面突然一阵骚乱,路人纷纷驻足围观,人群中隐隐传来叫骂声。 轿子停了下来,审良棋一皱眉,喊道:“阿烈,去看看怎么回事!” 在前面开路的审府家将丁烈应了一声,挤进人群,不一会回转过来,躬身回道:“老爷,是荣家的二公子,在前面和人打起来了。” “哦?”审良棋微微有些不快,朝丁烈说道:“把闲人都分开,我去看看。” 一众护卫将路人分开,让出一条路,轿子一直到了一座酒楼外边,才停了下来,审良棋一下轿子,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怒道:“统统住手!” 高庸涵站在一旁,朝酒楼内望去,就见正对大门的墙角处,几个伙计和一个胖掌柜,吓得瑟瑟抖。整个大堂一片狼藉,桌子椅子、酒坛碗碟的碎片到处都是,几十个家丁打扮的壮汉,躺在地上叫苦连天,看样子都伤的不轻,但是对方看来下手很有分寸,没一个致命的。 在大堂中间,一个身着蓝袍的年轻男子,手捂着胸口,面色铁青地看着对面一个锦服少年。那少年躲在两个黑衣人身后,脸上老大的一块乌青,但是却洋洋得意,嘴上犹自叫嚷:“有种你放马过来啊,刚才不是挺猖狂的么,怎么现在又不敢动了?” 那锦服少年显然嘴上不怎么干净,蓝袍男子忍无可忍,正要出手时,恰好传来了审良棋的喝止声,回头一看,当即走了过来一揖到地:“晚生荣书隽,拜见世伯!” 审良棋一脸怒容,训道:“你堂堂荣府的二公子,怎么在酒楼与人起了这么大的争执,真正是成何体统!” “世伯,他,”荣书隽手一抬,指着那个锦服少年切齿道:“他言语中辱及先父,我忍无可忍才出手的!” 审良棋眉头紧皱,瞪着那个锦服少年问道:“你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是天子脚下么?” 那锦服少年一见审良棋,虽然不认识这个老头,但是从他的打扮,以及众多的随从,知道这人身份非富即贵,也不敢太放肆,但是兀自嘴硬:“你管我是谁,你又是什么人?”声音越来越小,显见色厉内荏。 此话一出,丁烈抢前一步厉声喝道:“大胆,你是谁家的无知小儿,如此放肆!” 这一下反而把锦服少年的火气给激了起来,当即气急败坏地喊道:“你才放肆呢,敢对少爷这般无理,给我把这个人的嘴打烂!” 丁烈深吸一口气,盯着那两个黑衣人,一股杀气逼了过去,那两个黑衣人也露出凝重的神色,同时伸出右手,横在胸前。 高庸涵的修为和眼光,比起半年前可谓天壤之别,一眼看去就看的清清楚楚。丁烈和那两个黑衣人的水平差不多,只能说略微修习了一点修真法门,连修为都谈不上,比起裘杉来,都有些不如。而那个锦服少年,高庸涵却是熟的不能再熟了,这个人以前在东陵府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整天游手好闲到处惹事,正是陶敦方陶大掌柜的独子陶士安。 高庸涵无奈摇摇头,走上前去,挡在丁烈的身前,望着陶士安缓声道:“陶大少爷,在东陵府还没闹够,又跑到天子城来撒野了?” 陶士安一见高庸涵,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一下子气势全消,转身就跑。刚跑了两步,突然醒觉,这里不是东陵府,而且高庸涵也不再是什么兵马大元帅,当即胆气一壮,转过身来得意地笑道:“高庸涵,这里又不是东陵道,你神气什么?” 高庸涵想起昨天,陶敦方出门时的怨毒目光,微微叹了口气,心想:“陶慎言气度雍容,学识眼光无一不是出类拔萃,可惜治家不严,陶氏家族里有这般没出息的后人,也不知道好好管教管教。所谋虽大,显见极难成功。”不禁替陶慎言有些惋惜,但是嘴里却说道:“我记得曾告诫过你,你以后要是再仗势欺人,为非作歹,我见你一次就教训你一次。怎么,才过了不到一年就忘了?” 陶士安曾被高庸涵狠狠地收拾过一次,所以对高庸涵着实有点怕,脸色数变,想来想去还是不敢招惹对方,底气不足地说道:“你让开,这里没你什么事,我只收拾荣家那个小子。他把我打成这个样子,我要是不找回来,以后怎么见人?” 此话一出,荣书隽脸现怒容,胸膛一挺就要冲过来,被审良棋眼睛一瞪,恨恨地退了回去。 高庸涵有些不耐,喝道:“你把陶氏的脸都丢光了,还在这里大言不惭?我给你个机会,赶紧带着你的人滚蛋,否则我把你扔出去!” 陶士安还想强辩,高庸涵懒得再和他啰唆,身形一晃,闪到那两个黑衣人身前,伸出双手抓了过去。 那两个黑衣人从刚才就觉察到,单是高庸涵身上散出的那股气势,就绝非自己所能抗衡,更别说动手了。其实二人已经十分后悔,不该为了巴结少爷,私自离开陶府为其出头,眼前这个局面已经无法善了,只怕回到府中还有一顿责罚。高庸涵一出手,两人就知不敌,但是身后是自家少爷,只得硬着头皮朝高庸涵攻去。 这两人的身手,对高庸涵没有任何威胁,一手一个揪住衣襟,手腕轻轻一抖,两人从窗户飞了出去,“嗵嗵”两声摔到大街上。陶士安见状大骇,刚刚扭头,就觉得后心一紧,跟着腾云驾雾一般飞了出去,吓得“哇哇”大叫。不过落地以后,却不像想像中那么疼,再一看,原来摔到了那两个黑衣人身上,高庸涵看在陶慎言的面子上,手下倒底还是留了点情。 丁烈是审家从浮云巅撤离的路上,收留的一名武士,在审府内也算是高手之一,所以成了审良棋的跟班随从。本以为高庸涵不过是老爷家的至交,没想到这么厉害,不禁对高庸涵大为恭敬。 荣书隽也是一样的想法,那两个黑衣人在他看来非常厉害,至少他连一个都打不过,可是高庸涵没有费吹灰之力,就把二人给扔了出去,当即心生敬仰,朝高庸涵施了一礼:“见过高帅,晚生仰慕高帅已久,……” 话音未落,高庸涵突然身形急晃,冲到审良棋身边,一把将审良棋拉到身后,一道粗如儿臂的闪电朝对面的房顶上击去。 一声巨响,对面的房屋轰然倒塌,尘土飞扬中,一道剑芒流星般刺了过来。 周围围观的路人吓得四散奔逃,局势风云突变! 第六十六章 御风 剑芒上的杀气,把地面上铺设的青石板震得粉碎,激起漫天尘土。 高庸涵背后是审良棋,面对剑芒根本无法躲避,大喝一声,聚象金元**全力击出,迎上了剑芒。 又是一声巨响,剑芒和金光同时向四周扩散,把审良棋的随从,陶士安和那两个黑衣人,以及来不及反应的路人震得倒飞出去。“哎呦”,“啊”……,一片呻吟声顿时在酒楼周围响起。 尘土消散后,街心竟然出现了一个大坑。高庸涵的前胸衣襟被划出了一条大大的口子,要不是褐纹犀甲感应到危险,自行显现出来,只怕险些被开膛破腹。 对面那道身影渐渐清晰起来,那人浮在半空,手里握着一柄尖刺一般的长剑,细长的双眼放出幽兰的光芒,死死盯着高庸涵。高庸涵也在仔细打量对方,此人身材瘦小,样貌怪异之极,尖尖的脑袋上长着一对宽大的鱼鳍,裸露的上身两侧,鱼刺一样的骨骼清晰可见,腰部以下是一条长长的鱼尾,鱼尾周围全是柔软的薄翼,随风轻轻地摆动。 许多人看清那人的长相之后,吓得连呼妖怪,只有高庸涵、审良棋、荣书隽,还有躺在路边,半死不活的陶士安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妖怪,而是御风族人,天生的杀手! 那人丝毫不理会闻声赶来的南州国护军,良久才出一声尖叫,随后细声细气地说道:“你就是高庸涵?” “不错!” “尸头蝠王是你杀的?” 高庸涵一听这话,立刻想到,眼前这个御风族人,极有可能是十二叠鼓楼的杀手,当下一扬头,沉声道:“是!你要是想为他报仇的话,我们换个地方打一场。” 修真者之间的比拼,破坏力极大,高庸涵当然不想伤及无辜。 那人一阵大笑,不过笑声又尖又细,听得审良棋等人十分难受。笑声一顿,那人摇头说道:“我才不在乎那只蝙蝠的死活,我只问你,他的内丹是不是在你那里?” 高庸涵有些奇怪,但还是点点头道:“不错,是在我这里!” “好,只要你交出内丹,我今天不杀你,给你十天逃命的机会。” 高庸涵哑然失笑,这个人好生奇怪,刚才那一击分明是想要自己的性命,可一旦确认自己是高庸涵,却出口讨要尸头蝠王的内丹,还说什么十天之期,当真是可笑之极。不过,这人的修为远在尸头蝠王之上,和虻尊差不多,倒的确是个劲敌。 尽管如此,又岂能将尸螟蝠交出去?当下一口回绝:“内丹肯定不会给你!再者说了,想要高某性命的人不在少数,也不多你一个。” 那人一愣,随即森然道:“你就不怕我传信给十二叠鼓楼的其他人?我们的规矩想必你也清楚,是不死不休!” 审良棋一听,大惊失色,身为南州国重臣,他当然很清楚十二叠鼓楼代表了什么,至少,还从未有人能在其追杀下,活出性命。情急之下,瞅见大队护军已经将街道全面封锁,朝丁烈一招手,附在他耳边悄悄吩咐了几句,丁烈衔命而去。 高庸涵对于那人的威胁,无动于衷,淡淡一笑说道:“反正我没死的消息,迟早会被你们获悉,早来晚来总是要来,怕也没有用。” 那人目中寒光一闪,身下薄翼突然快地扇动了几下,身形陡然拔高,手中长剑一挥,就要出手。 审良棋见护军已经布置妥当,担心高庸涵的安危,当机立断,一声大喝:“放箭!” 数百名南州国护军挽弓搭箭,早已对准了那人,听得号令一起将手中长箭射了出去。就见数百支利箭,急射出,密密麻麻,将那人的退路全部封得死死的,不留一丝空隙。 这些护军,都是从军中挑选出的勇武之士,个个武技群,而且训练有素,除了一半直接射向那人以外,其余的一半分别射向那人身前一丈的空地,高庸涵一见暗自点头。 那人不慌不忙,冷哼一声,长剑一转,就见一团剑花猛然绽放,一阵急促的响声过后,将飞来的箭支全部砸飞,数百支箭矢悉数落空! 不过那人还是过于托大,毕竟这些护军实力群,如果在全力防守之下,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他忘了这些护军最远的,离他也不过二三十丈,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密集的箭雨,即便是修为极高的修真者,也难免会在猝不及防下,有些疏漏。 虽然这些箭矢没有伤到他半分,但是旁边还有个高庸涵! 高庸涵自从在焚天坑内,连番与高手激斗,经验已经丰富无比。他从那人的手微微一抖中,敏锐地觉察到,此时正是那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当即抢过一名护军手中的长弓,拔出一支长箭,闪电般射向那人。 以高庸涵的修为,全力射出的一箭,声势何等惊人!长箭过处,连空气都被撕裂开来,长箭的度太快,已经无法看清长箭的模样,只见一条黑影带着一道扭曲的波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就到了那人面前。 那人大惊,手中长剑已经来不及招架,全凭与生俱来的天赋,薄翼一抖,身子勉强朝上方滑去。 “噗”的一声,长箭透体而过,齐根没入后面的墙壁中,那人身形一晃,从空中掉了下来。周围等候已久的护军,齐齐出一声呐喊,提着刀剑奔了上去。 只有高庸涵看的最分明,那人被射穿的,只是身侧的薄翼,急急大喝道:“退后!”跟着朝前冲了过去。 还是晚了一步,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护军,只看见了一团闪光的剑花,身体突然碎成了粉末,化作了一片血雨。后面的护军收脚不及,纷纷撞到那团剑花上,连惨呼都没来得及出,也变成了血雨。 说时迟那时快,高庸涵一瞬间仿佛生出了千只手,竟然将近百名护军给拉了出来,全部抛到身后。那团剑花趁机化作一朵烟花,猛地冲到高空,爆裂开来,虽是白天,但是烟花仍然十分灿烂,唯一有些异样的是,烟花带着一丝妖异的淡蓝色,一闪而过。烟花的绚丽,连几里外皇宫内的叶厚聪,都看的清清楚楚。 高庸涵再定睛看时,那人掉落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被血雨染红的断壁残垣,地上居然还留有四个大字:不死不休! 那人好深的修为,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御敌,还能留书,再从容退去,当真了得。十二叠鼓楼里,竟然还有这等高手,果然不好对付。一边想,一边用脚轻轻将那四个字抹去。 这时,那些护军才纷纷从地上爬起来,一个个惊魂未定。其中一个统领模样的壮汉,走到高庸涵面前,深深施了一礼,高声道:“末将参见高帅,多谢高帅援手相救!”要不是有高庸涵,只怕包括这名统领在内的数百名军士,都要死在这里了。 此话一出,那些从生死边缘刚刚走了一遭的军士,才醒悟过来,要不是高帅刚才把自己拉了回来,自己就没命再见到亲人了,这条命可是人家高帅救的。这些军士都是直爽的汉子,顿时排成了两圈,齐齐朝高庸涵躬身道:“多谢高帅救命之恩!” 高庸涵原本就在人族之中声名远扬,这些护军大多都听过他的大名,这一刻自肺腑的感激,也令高庸涵获得了南州**方极大的好感。 高庸涵谦谢了几声,那些护军才在那名统领的率领下,开始打扫清理现场。同时还有大批负责城防的官员,纷纷赶了过来,一一与审良棋和高庸涵见礼,并安排善后事宜。当大家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时,对高庸涵由衷地生出了一份敬重。 这些官员中的许多人,都只是听说过东陵府双杰的名头,东陵王叶帆由于经常来天子城,大家对他还比较熟悉,虽不知道其修为如何,但是对他的胸襟气度却十分折服。此时得知连十二叠鼓楼都奈何不了高庸涵时,心中纷纷赞叹,双杰的大名果然名不虚传,高庸涵的威望无形中得到了大幅提升。 与这些官员寒暄之后,高庸涵走到审良棋面前,细细询问有否受伤。审良棋摇摇头,一方面对高庸涵的修为如此之高,大感欣慰,另一方面,却对他惹上了十二叠鼓楼,十分担心。 这时,陶士安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刚才的打斗已经出了他的想像,此时他才明白,原来在以前,高庸涵对他是多么的客气。加上刚才来的那些官员中,他也认识不少,这些人似乎对那个老头十分的恭敬,他明白闯了大祸了。哆哆嗦嗦走到高庸涵跟前,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垂着头,浑身抖。 高庸涵与审良棋同时摇头,知道这个少年吓得不轻,也不屑与他一般见识,高庸涵沉声道:“以后不要再惹事了,回家去吧!”跟着朝酒楼里喊道:“还能爬起来的都过来,把你们少爷扶回去。” 陶士安明显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高庸涵,原本躺在酒楼里的那些家丁,勉强跑过来了几个,扶着他往回走,剩下的那些家丁三三两两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一路上,他心里还在奇怪,怎么高庸涵今天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荣书隽已经完全被刚才的场面所震撼,而高庸涵的表现也给了他极大的希望,见到高庸涵终于稍微空闲了一点,走上前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死活要拜师学艺。高庸涵哭笑不得,好说歹说,才把荣书隽给劝了回去。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打斗,耽误了好大的时间,等到高庸涵和审良棋回到审府的时候,天色都暗了下来。 上次来天子城的时候,过于匆忙,所以此处的审府,高庸涵还是第一次来。刚刚陪着审良棋坐定,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一道剑光突然从门外刺了进来! 第六十七章 世交 剑光虽然凌厉,但是却没有丝毫的杀气。 高庸涵微微一笑,伸指一弹,剑光突然顿住,一阵“嗡嗡”作响,一柄长剑飞上了半空。一道火红的身影从门外跃上半空,将长剑握在手中,然后轻盈地落在厅内。 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有些娇羞,又有些不甘地盯着高庸涵。但见她面如桃红柳如眉,眼横秋水,唇若朱涂,美艳不可方物。 审良棋笑骂道:“你个丫头,刚进门就来这么一出,还嫌我被你烦的不够么?” “爹----”,那个少女声音拖得极长,几步蹦到审良棋身边,然后指着高庸涵问道:“这就是东陵府双杰之一的高庸涵么?” 审良棋瞪了那少女一眼,无奈说道:“好没规矩,这就是你当年的高大哥,还不过去见礼?” 那少女嘻嘻一笑,走到高庸涵面前,一脸古怪地看了半天,张口问道:“高大哥,别人不是称你作银将军么,怎么一根白头都没有?” 高庸涵闻言不禁莞尔,苦笑道:“妍儿,你还是那么天真,一点也没变。” 这个少女便是审良棋的掌上明珠审香妍,她自幼随师父智薇散人到了星河屿,修习千灵族丹鼎门的法术。由于千灵族天性洒脱,不拘俗礼,所以师门的长辈,对于审香妍的天真烂漫、顽皮好动,十分喜爱;纵使惹出什么祸事,最多也就是训斥几句,所以惯的她越来越没了规矩。 由于听说浮云巅陷落,审香妍担心家人的安危,于是向师门告假,要回家看看。从北洲大6极东的星河屿,到南洲大6极西的太河源,等于横穿了整个厚土界,如果换作是普通人,日夜不停恐怕要走个十几年,才能走到。智薇散人十分疼爱审香妍,怎么会让她吃这种苦,径直将自己豢养多年的暮云飞鹤赐给了她,一并还有几件防身的法器。 饶是有了暮云飞鹤,审香妍还是走了好几个月,才到了浮云巅。看到浮云城残破不堪,一怒之下,杀了几个正在劫掠的异族的修真弟子,才晃悠悠到了太河源。第一次出手就大获全胜,令她很是得意,和父亲兄长团聚之后没几天,便故态萌,把家里折腾的乌烟瘴气。 刚才她正在后院听母亲的数落,正在不耐烦的时候,突然听说父亲回家,路上被人袭击,幸亏同行的东陵府高元帅出手退敌,便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一路上正自后悔,没有随父亲一道,否则便可施展师门绝学,将来人斩杀,那时候谁不知道审家大小姐的厉害?转念又想,既然高大哥都可以将敌人击退,只要自己打败他,不是就能证明自己的实力了?所以才出手攻了那一剑。 现在听了高庸涵的这句话,好胜之心登时被激了起来。她以为,刚才那一剑是怕伤到高庸涵,自己手下留情才被击飞了长剑,当下很不服气地回道:“谁说我没变?我在师门苦炼了十五年的法术,连许多师兄师姐都不是我的对手,当年你还是我的手下败将呢!走,高大哥,咱们到后院比试比试!” 审良棋胡子一翘,张口喝道:“胡闹!你高大哥连口热茶都还没喝,你就提剑乱来,哪有像你这样待客的?张嘴就要和人比试,哪里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审香妍小嘴一撅,正要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呼唤:“是阿涵来了么?快让我看看!”话音刚落,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走进来了一位中年妇人。 高庸涵一见,急忙走到那人面前,纳头就拜:“小侄拜见审伯母!” 审夫人将高庸涵一把拉了起来,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突然放声大哭:“阿涵呐,可担心死我了,那天听说你出事了,我当时就晕过去了。” 审夫人这么一哭,不要说高庸涵有些手足无措,就是审香妍也着慌了,赶忙将母亲扶到椅子上坐下,低声劝慰。审夫人根本不理别人,一边说一边哭:“你说说看,你娘走得早,你爹临终前一再嘱托我们,要好好照顾你,可是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气得我当时就骂那个死老头子,干嘛不把你早点调回朝中。”说完,狠狠地瞪了审良棋一眼,审良棋无奈,惟有苦笑。 高庸涵连忙接道:“伯母,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您就宽心吧!” “是啊!高大哥没事,娘应该开心才是嘛!” 一番连哄带劝,审夫人总算收住了哭声。审良棋也早已吩咐下人,准备酒菜,后来审夫人又亲自下厨,弄了几样精致小菜,一家人其乐融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审原棠因为外出公干,不在家中。 席间,高庸涵对于审良棋的询问,仍旧是那一套说法。自己当日在紫壶关沦陷之时,受了重伤,不得已躲在一处隐秘的地方修养,伤势痊愈之后,随陶氏的商船到了太河源。审夫人则问的十分仔细,尤其关心高庸涵的伤势,问的太细,毕竟是编出来的搪塞之词,好几次都几乎令高庸涵词穷。 幸亏审香妍把话题接了过去,反复询问下午与那个御风族杀手的交手情形,一脸的憧憬和不甘心。顾不得理会父母的眼色,不住地向高庸涵反复要求,以后再遇到杀手,一定要通知自己。 审良棋对高庸涵的稳重十分欣赏,他本来还有些担心,高庸涵会把十二叠鼓楼的事情说出来,哪知高庸涵绝口不提,在他口中,那个杀手不过是一般的宵小之辈。看来,高庸涵也十分清楚审香妍惹事生非的性格,所以才有意轻描淡写,免得审大小姐一时兴起,说不定真的去找十二叠鼓楼算账。 这一顿饭,大家都吃的十分尽兴,尤其是审香妍,早已没了开始时的那丝娇羞,不住地给高庸涵夹菜:“这个好吃,多吃一点!” 恍惚中,高庸涵似乎又回到了牧野原,紫袖拿着一块肉脯递给自己,说的也是这一句:“这个好吃,多吃一点!”可是,紫袖,你还好么? 高庸涵回想起紫袖,一时有些走神,呆呆地望着审香妍。审香妍俏脸一红,罕见地低下头去,羞得耳根都红了。审良棋和夫人相视一笑,默不作声,一下子,酒桌上变得安静下来。 高庸涵猛然醒觉,看着审香妍含羞的模样,再看到审伯伯和审伯母似笑非笑的神情,明白自己刚才的失态,被他们误会了。可是这种事也实在无法解释,只得举起酒杯团团敬了一圈,才总算把有些尴尬的气氛给缓和过来。 这顿饭一直吃到深夜才散,高庸涵这一夜当然不用再回客栈,就住在审家的客房中。 待一切安顿好以后,审良棋由于第二天还要上朝,便嘱咐高庸涵先住下来,有些事情留待以后慢慢聊。 审良棋回到房间,关好房门,转过两道屏风,才现夫人还没睡,讶然道:“你怎么还没休息?” “这不是等你商量事情嘛!” “什么事?” “你不觉得,妍儿已经大了,该嫁人了!”审夫人显得有些焦急:“你看看,哪家的闺女像妍儿这么大了,还整天疯疯癫癫,舞刀弄枪的?你这个做爹的,怎么一点也不关心女儿的终身大事?” “你的意思我明白!”审良棋曾与高庸涵的父亲有过约定,两家结成亲家。高家一脉单传,没有女儿嫁给儿子审原棠,所以只能是高庸涵迎娶审香妍。审良棋不像夫人这么热心,倒不是说他对高庸涵不满意,而是考虑的要更长远一些,所以委婉地说道:“妍儿自小就与阿涵亲近,但是毕竟两人已经有十年没见了,而且阿涵大了妍儿十二岁,妍儿的脾气又是这样,我的意思是----” 话还没说完,审夫人就生气地说道:“你是想反悔了?亏你还跟高老爷子当年称兄道弟的,你别是看到高家没落了,就想不认账?” “嗨!”审良棋不住摇头,一连声地说道:“你就是这个急脾气,难怪妍儿也是这样。” 审夫人不依不饶:“你少打岔,把话说清楚,不然我跟你没完!” “我的意思是,先让妍儿和阿涵相处上一段时间,看他们合不合得来。要是合得来,自然没话说,要是合不来,难不成你还要硬逼着他们在一起?”审良棋看夫人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续道:“我们总是希望看到女儿嫁给阿涵以后,他们小两口恩恩爱爱的不是?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变成怨偶嘛!” 这下审夫人才明白过来,当下点头道:“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先看看再说。” 审良棋笑道:“其实,我看阿涵绝非池中之物,别看现在挂着一个东陵府兵马大元帅的空衔,但是迟早会建立一番功业出来。就看他今天席间的表现,应该是对妍儿有些意思,就怕妍儿不开窍,你有空也多给妍儿说说。” “妍儿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顽皮了,回头我好好跟她说一下。”对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审夫人也有几分无奈。 高庸涵盘膝坐在榻上,刚才想起了紫袖,令他的情绪有些低落,以至于最后不得不强装笑颜,幸喜没有被审良棋他们看出来。每次想到紫袖,都会没来由地一阵心痛,每次都会想到人海茫茫,日后要想找到紫袖谈何容易?每次的结果,也都是黯然神伤。 默默想着白天生的事情,高庸涵也颇为头疼,他不知道,在十二叠鼓楼中,还有多少个,像今天这个御风族杀手一样,修为那么高深的人。如果十二叠鼓楼当初就派出此人,自己肯定难逃一死,现在行踪已经暴露,要是处理的不好的话,极有可能会连累到审良棋一家,那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当下打定主意,这几天还是尽快离开审家,先去师门走一趟,待此间的事情一了,便全力去寻找目桑。 第六十八章 比试 盘膝坐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审良棋已经去上朝了。高庸涵陪着审夫人说了没几句话,就被审香妍拉到后花园,硬要比试一番。 这一次,审夫人倒没有阻拦,对高庸涵和颜道:“你们兄妹二人难得聚在一起,妍儿既然一心想要试试,阿涵你就好好陪陪妍儿吧!”跟着扭头,对女儿叮嘱道:“妍儿,待会不能再像和你哥哥交手时那样,不知道轻重,听到没有?你要是再闯祸,我可不帮你向你爹求情了!” 原来,审香妍刚回家没几天,也是如此,硬逼着大哥审原棠,和她打了一架。审原棠自小便不喜修真,也不愿学什么武技,结果可想而知,才第一下,就被妹妹一掌给打飞了出去,摔得七荤八素,在家躺了好几天。把审良棋气的不得了,狠狠地训斥了女儿一顿,要不是审夫人求情,审良棋还打算要用家法。 再后来,包括丁烈在内的几名家将,也在审大小姐手下,吃足了苦头,以至于一听到审大小姐的声音,便一个个溜之大吉。 审香妍听到母亲同意她和高庸涵比试,开心的不得了,不停地点头,嘴里应承道:“娘,你就放心吧,我再也不敢了!况且,高大哥比起哥哥来,要厉害的多了,我还要请高大哥手下留情呢!” 刚一转身,审香妍便把母亲的叮嘱抛到了脑后。她心里得意地想到:“嘿嘿,高大哥,今天不让你好好吃点苦头,岂不是显不出我审大小姐的威名?”对于昨天在大厅上,被高庸涵击飞宝剑一事,审香妍可谓是耿耿于怀,现在终于有机会能找回来了。想到得意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高庸涵多少猜出了一点,毕竟审家大小姐的刁蛮,他是从小就深有体会的。忍不住调笑道:“妍儿,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也说给我听听嘛。” 审香妍一个白眼还了过去,小嘴一撅:“现在不告诉你,等会你就知道了!”说完,昂着头往后花园走去。高庸涵笑着摇摇头,跟着审香妍,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后院。一众下人听说,昨天在牌坊大展神威的高元帅,要和小姐比试,都十分好奇,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审香妍也不喝止,在她想来,看热闹人自然越多越好,到时候可以让高庸涵大大的出一次丑,所以越的得意。 既然叫花园,理应有花草、假山、流水,但是面前的,哪里还有半点花园的样子?初春的时节,正是百花待放的日子,但是除了一些偏僻的角落,还有一点绿色以外,整个花园只剩下黄土和碎石。可以想见,审大小姐是怎么折腾的了。 审香妍往场中一站,拔出长剑,向高庸涵一指,说道:“高大哥,来吧!” 高庸涵并不急于上前,而是以指作笔,在花园四周画了几道符篆,设了一个小型禁制法阵,才走到场中。 审香妍撇撇嘴,对高庸涵的举动大不以为然,颇有些不耐地说道:“高大哥,你也太小心了!”她知道,这个法阵除了能收束法力,不至于毁坏花园和伤及无辜之外,外人是无法看透阵中的情形,这么一来,跟来的那些下人,就看不到打斗的过程了。 高庸涵其实很为审香妍担心,因为她自小就可以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父母长辈的疼爱和师门的放纵,令她自视过高。而且以她的这般性格,如果碰到真正的修真者,很容易吃亏,外人可不会一味的容忍她胡闹。所以,高庸涵已经打定主意,要挫挫她的锐气,但是又怕女孩子脸皮太薄,到时候下不来台,这才布下了这重禁制。 高庸涵不理审香妍的不快,灵力运转全身,一股逼人的气势奔涌而出。审香妍被气势所逼,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方才稳住身形,心下一阵骇然:“原来高大哥这么厉害,比起师父来,都似乎不落下风。” 高庸涵见审香妍面色一变,知道她有些怕了,当即笑道:“妍儿,你攻我守,只要你能在五招之内,把我逼退半步,就算我输了如何?” 这话一出,顿时激起了审香妍的斗志,当下秀眉一挑,朗声说道:“原来高大哥是深藏不露,小妹倒是看走眼了!不过----”审香妍舞出几个剑诀,一道剑芒吐了出来,声势一振,续道:“我也不占你便宜,只要你能再击飞我手中的宝剑,我就认输!” 高庸涵微微一笑,不再多说,当下大喝道:“来吧!” 审香妍知道,遇到了生平罕遇的对手,不敢怠慢,神色一整,口中吐出一阵晦涩难懂的咒语,周身灵力大盛,娇咤一声,合身扑了过来。 那些看热闹的审府下人,远远站在一边,却什么也看不到,都感到一阵不解。刚才高庸涵在四周画了一些符纹,便失去了两人的踪影,一些下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喊着要给夫人禀报。多亏府中的几名家将,知道这是一个法阵,给众人一通解释,大家才放下心来。由于审香妍在家中“恶名昭著”,大家正在猜测,大小姐会把这个高元帅打成什么样子,没过多长时间,就见到两人再度出现。 大家连忙住嘴,朝二人看去,令人吃惊的是,高庸涵稳稳站在场中,一点事情都没有,而大小姐则鬓微乱,一脸的不高兴。比试的结果,不用问就已经很清楚,大小姐肯定是吃瘪了。 众人的猜测一点都没错,审香妍的确输了,而且输得很惨! 审香妍一出手,就是丹鼎门的绝学“灵光夕照”。灵光夕照,据说是丹鼎门第十二代宗主丹谦子,在一次独坐静修时,有感于夕阳西下,万物不舍而创。这种法术,原本是将体内的灵力,用神识放出,施展时如夕阳一般照在对手的紫府之内,令人心生落寞之意,从而消除对方的斗志,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这种法术,本意是为了不伤人性命,是极高明的化解纷争的良法。 可是到了近世,尤其是九界坍塌以来,乱世频频,千灵族也先后数次卷入战乱,死伤颇重。而丹鼎门的修炼法门,自九界道祖开宗立派之后,均以中正平和为原则,用来提升自身对“道体”的体认,而甚少那种取人性命的法术。以此之故,在和其他修真门派的冲突中,总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吃了不少苦头,损失了不少弟子。于是,丹鼎门中便有一些修真者,尝试将已有的一些法门,在其中揉合进一些凌厉的心法,以应对日益严峻的局势。 灵光夕照这门原本祥和的法术,便被改造成极其厉害的绝学,通过扰乱对方的心神,把握住对手心神不稳,稍纵即逝的时机,以迅猛的攻击取人性命。当年,千灵族大祭司月颜,就是用这门法术,将意图暗算大衍国皇太子叶长亭的,几个蕴水族上善楼的修真者击杀。 审香妍当然不会想要高庸涵的性命,她的目的,也仅仅是打败高庸涵而已。 审香妍一出手,高庸涵就不住赞叹,名门弟子果然不同凡响。审香妍这一击,虽然灵力不足,火候上还差了很远,但是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法度,十分的严谨。如果放在半年前,自己肯定是一败涂地,看来这个审家妹子,在星河屿这么多年来,确是学有所成。比之一般的修真者来说,也毫不逊色,难怪她那么自信满满,倒真有几分真材实料,心中也是一阵安慰。 其实高庸涵自己也并不清楚,以他目前的修为,在九大门派中,比起一般的修真者,要高出了许多。即便是遇到那些老一辈的高手,也有一搏的实力,至于那些门派中的年轻弟子,还真不是他的敌手。就以审香妍来说,在智薇散人门下,已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了,但是在高庸涵的眼中,还是存在诸多不足。 所以,尽管审香妍的这一招十分凌厉,高庸涵仍旧可以自如应对。由于审香妍的灵力比之他而言,相差太大,所以一片夕阳一般的灵光射来,对高庸涵没有任何影响。对于灵光背后的那柄长剑,看的十分清楚,双手一搓,一道垂弦迎了上去。 灵光被闪电击的粉碎,审香妍在师门中,与师兄、师姐喂招时,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心中一惊,剑势不减,仍旧刺了过去。突然感到长剑上传来一股巨力,震得自己双手麻,险险脱手,当即收住身形,一掌击出,身子骤然后退,剑芒一转护住周身。 “好!”高庸涵见审香妍变招如此之快,由衷赞了一声,并不追击。 审香妍银牙一咬,左手取出一枚金丹,朝高庸涵激射而去,跟着剑芒一收,长剑迎风一挥变成一柄长枪,双手一抖,长枪绽放出数朵枪花,再次攻了上来。 高庸涵一见这颗金丹,心中一动,想起凤五说过,曾在焦垄山拓山殒命的地方,现了一粒细小的金丹,便不再硬碰。他的垂弦术已经运用的出神入化,当即灵力回转,垂弦闪电如同双臂一般,裹住了金丹。 金丹虽然被闪电层层包裹,但是来势不减,高庸涵感到了一股极其霸道的法力,不敢大意,大喝一声,几道灵力急弹出。这几道灵力中,高庸涵掺杂了几分灵胎阴火之力,这些阴火甫一接触到金丹,便化成极细的法力,如蛛丝一般将金丹缠绕起来。金丹越来越慢,飞到高庸涵面前时,已经完全被禁制住了。 与此同时,审香妍的第二招早已攻到,长枪枪头竟然幻化成鹤喙,分成了两道白光,急袭而来。高庸涵不慌不忙,聚象金元**含而不,待白光堪堪到达身前,才吐出了五分灵力,化作两道细细的金光迎了上去。芒刺相对,白光虽然尖利,但是却比不上金光的浑厚,突然折断,一声鹤唳变回长枪,进而变回长剑的模样。 审香妍拿捏不住,长剑朝天上激射而出,高庸涵又是一道闪电击出,将长剑给拉了回来。审香妍心中十分复杂,想不到高庸涵还只是只守不攻,才用了两招就将自己击败,而且看他的架势,分明还未出全力,难道自己的修为果真这么差?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委屈,低下头一言不。 高庸涵知道审香妍心高气傲,这一次的打击,想必会让她有所醒悟。缓步走到审香妍身边,将长剑递还给她,语重心长地说道:“妍儿,你的修为已经很不错了,可是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日后行走世间,要多多收敛才是。” 审香妍初时还有些气恼,既是生气高庸涵出手毫不留情,不知道给自己留几分颜面,又生气自己枉称为丹鼎门年轻一代的佼佼,却如此的不堪一击。听了高庸涵的话,虽然明白他是对自己好,但还是难以接受。接过宝剑,默默跟着高庸涵走出法阵,一看到周围的一帮子下人,气不打一处来,顿足道:“你们看什么,都给我走开!” 第六十九章 辞官 大小姐脾气,下人们当然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一哄而散。其中有个胖丫头,慌乱之下,先是一头撞到了一颗树上,接着一失足又摔了一跤,惹得众人一阵大笑,那个胖丫头本人则又气又羞,“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审香妍见状,也忍不住“扑哧”一笑。女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一笑便将刚才的不快抛到了脑后,眼珠一转,忽然抓住高庸涵的肩膀,轻声说道:“高大哥,我要跟你学法术,你教教我好不好?” 高庸涵饶有趣味地看着审香妍,说道:“你想学什么?” “嗯----”审香妍歪着脑袋想了想,故作大方地说道:“算了,别的我也不学了,怕你为难,就学你最后使的那个法术吧!” 高庸涵一笑,心想这个小丫头倒是真会挑,一开口就要学聚象金元**,这个是玄元宗的绝学,岂能轻易传授?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法术对灵力的要求太高了,不适合你。” 审香妍一听,撇了撇嘴说道:“这么小气,不就是不想教嘛,偏要找那么多借口。”偷眼看了一下高庸涵,觉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根本没有想像中的那般气恼,顿时有些泄气。她一连几次施展小心眼,目的就是为了想看看高庸涵着恼时的表情,却总是没能得逞,一时间有一种无计可施的感觉。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在审香妍幼年时,一直将高庸涵视为兄长,这些年即使是在星河屿,脑海中也总会出现那个身影。这次终于见到了一直思念的高大哥,内心深处还是十分高兴的,不过高庸涵对她的态度仍旧和以前一样,把她当作小妹妹来看,这令她颇有些失落。当然,高庸涵对她的这种态度从小就是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对,但她就是觉得差了一点什么,所以总想让高庸涵吃瘪受窘。 高庸涵自然猜不透审香妍的心思,还以为自己回绝了她,让她不高兴了,当下说道:“这样吧,你要是真想学的话,我把我自创的垂弦术教给你,好不好?” 审香妍眼睛一亮,她在乎的倒不是高庸涵教给她什么法术,而是他愿不愿意教的问题,连忙点头道:“好啊,好啊!”跟着又问道:“什么是垂弦术?” “垂弦术,就是我刚才出的那几道闪电。” 审香妍一听很是欢喜,拍手道:“啊,啊!这个法术也很厉害,你什么时候教我?” “你倒是个急性子,这样吧,我今天就传你法诀,明天留个玉柬给你,至于能修炼到什么程度,就看你自己了。” 审香妍虽然性情有些顽皮,但是人却非常的聪明,不然也不可能在师门中脱颖而出。高庸涵的话音刚落,审香妍就大感诧异,急急问道:“高大哥,你要走了么?” “嗯,因为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办一下。” 越是这般轻描淡写,审香妍越是觉得,高庸涵所要办的事,绝对没那么简单,但是高庸涵既然不愿意明言,自己也不便追问。本来好转的心情,又有些低落了。 审夫人已经从丫鬟们的描述中,得知女儿输给了高庸涵,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十分高兴。看到两人进来,笑道:“妍儿,这下知道你高大哥的厉害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说大话了。” “高大哥是很厉害,但是我也不差啊!再说了,高大哥比我大,理应比我强才是。” 对于女儿的好胜,审夫人也无可奈何,倒是高庸涵从旁很为审香妍说了些好话,着实称赞了几句。审夫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打算找个时间,好好跟女儿说一说,看看她的反应。 堪堪到了中午,下人来禀,说是天官手捧圣旨,到府中传旨。审夫人大为疑惑,因为审良棋还在朝中没有回来,这圣旨是传给谁的呢?念头一转,眼光看向高庸涵。 果不其然,圣旨是传给高庸涵的。审家接旨接的多了,大开中门,早有下人备好香案,高庸涵自然依礼跪在香案下方。一位礼部官员施施然走了进来,站在香案后,朗声宣读。圣旨很简单,只有几句话,旨意是任命高庸涵为大衍国殿前大将军一职,翌日上任。 原来,昨日牌坊外一战,没过多久,叶厚聪就获知了详情,随后柳伯庵也到了宫中。两人对高庸涵表现出的修为,大为震惊,因为从以前的各种记录来看,高庸涵虽然也是天机门弟子,但是由于灵胎上的问题,并没修习什么高深的法术。而且,即便是半年多以前的紫壶关一战,也没听说高庸涵有这么强的修为,他不可能、也没必要隐藏实力,难道是这半年来有什么奇遇不成? 高庸涵之所以和叶帆并称为东陵府双杰,倒不是说他们有什么出神入化的修为,最重要的,是两人有远胜于他人的能力。这种能力,使得东陵道治下,远胜于人族其他地域。 当世最为人所推崇的大学者,千灵族智行一的后人智锺大师,于七年前在游历了东陵道之后,曾说:“世间若论道法修为之高,当推重始宗宗主海邀黎,而要论治国之能,无人能出东陵府双杰左右!”自此,东陵府双杰之名,传于天下,为世人所称道。 叶厚聪和陶慎言看重的,都是高庸涵统军治军的能力,而非他的个人修为;而在他们的眼中,高庸涵的法术修为可以说不值一提。眼下,高庸涵还有如此高明的法力,可谓是意外的惊喜了。至于那个御风族杀手的身份,叶厚聪并不清楚,他还以为是有人要刺杀审良棋,结果被高庸涵击退,他的第一个感觉,是觉得北州国的嫌疑最大,为此还特意下旨,加强一帮重臣的护卫。叶厚聪和柳伯庵一番商议,决定立刻启用高庸涵,借助他的声望,相信可以拉拢民心,并吸引到更多的人才。 今天的朝会上,叶厚聪又仔细询问了一下审良棋,高庸涵的具体情况。除了对陶氏管教无方,纵容子弟仗势欺人有些不满以外,当庭宣布,要重用高庸涵。满朝文武见皇帝这么坚决,加上有柳伯庵、审良棋从旁美言,军方对此任命也无二话,自然无人反对。可是叶厚聪没有想到,甚至审良棋也没想到,高庸涵压根就不想当这个“殿前大将军”。 等到审良棋下朝回到家中,喜滋滋地找到高庸涵时,被高庸涵的一句话惊呆了。 “审伯伯,我不想当这个官!” “这是为何?”审良棋大为不解,这么难得的一个机会,放弃了岂不是可惜? “不是我不识抬举,故意推辞,实是另有要事在身,分身乏术,惟有辞谢!” 审良棋追问道:“什么事情,能比太河源的安危重要,能比南州国百姓的生死重要?” 高庸涵想了想,是那种十分艰难的神色,“当今天下大乱,无论对于哪一族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可是,这场大乱源于何处?因何而生?”顿了一顿,继而诚恳地说道:“审伯伯,我岂敢忘记肩上的大任,所以我要设法获取师门的襄助,找出一条可以消除乱世的路。我相信,这世上还有许多修真者,也一定不会放任不管!” 这番话一出,审良棋肃然起敬,没想到高庸涵胸怀天下,竟有如此的抱负,一拍桌子大赞道:“好一个高庸涵,不愧是智锺大师亲口所许的才俊!”但是赞完之后,仍有疑虑:“就凭你一个人,又有几分把握?这一路下去,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你可知道?” “我知道!”高庸涵的目光变得坚毅无比,朗声说道:“此一去,其实连一分把握都没有,但是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如果没有希望的事情就干脆不去做,只怕连这个厚土界都不会存在了!” 审良棋猛然想到了高庸涵的父亲,心里默念道:“高兄弟,令郎世间人杰,想来你在天有灵的话,也一定会感到宽慰吧!”目光中满是赞赏,连连摇头道:“我想到了,可是又没想到啊----” 想到的,是高庸涵绝非池中之物,其胸中定然别有一番怀抱;没想到的,是高庸涵竟会想的这么深,这么远,有这般大智大勇! 审良棋当即说道:“好,我明天陪你一起面见皇上!不过辞官就不必了,先挂个名衔也好,否则你让皇上的面子往哪儿放?” 既然审良棋能理解自己的想法,话也说到了这个份上,高庸涵也就不再坚持了。 第二天一大早,审良棋带着高庸涵到了宫门外,请求单独觐见,自然是一求就准。叶厚聪仍旧在明德殿等候,还以为是来谢恩的,等到听明白高庸涵的解释后,感到十分的惋惜,极力挽留。审良棋和高庸涵两人,轮番劝说,才算打消了叶厚聪的念头。 叶厚聪其实也是看到高庸涵去意极坚,无奈之下才点头应允。不过,幸好高庸涵愿意仍旧挂着大将军的官职,多少算是一个安慰,总算是聊胜于无。 高庸涵从皇宫中出来,已经差不多到了正午时分,他昨夜已和审良棋说好,想尽早动身,于是径直回到审府,向审夫人辞行。 审夫人原本十分不舍,但是耐不住审良棋一夜的劝说,也只有认了,此时一听到高庸涵真的要走,还是止不住掉下了眼泪:“阿涵啊,我也不拦你,你自己千万要小心啊!” “伯母放心,我自会小心,只要事情办妥,我便回来看望您!”面对审夫人的慈爱,高庸涵的声音也有了些许的哽咽,跪在审夫人的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头,然后从下人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审夫人呆呆站立在府门外,直到高庸涵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外,才转身往回走去。走着走着突然想起,大声问道:“小姐呢?” “回夫人,小姐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到城外的青牛观上香去了。” “这个死丫头,今天跑去上什么香?是谁陪着小姐一起去的?” 听到夫人的语气不善,一名丫鬟怯生生地回道:“禀夫人,奴婢本来要陪小姐一起去的,但是小姐不准我跟着,说是要顺便出去遛遛霜足兽,便一个人出去了。” “什么?她骑着老爷的霜足兽出去了?”审夫人脾气虽然急躁,但是并不笨,一转念忽然笑道:“好好,遛的好,去去去,找账上支二两银钱,就说是我赏的。” 那名丫鬟莫名其妙,不是夫人为何怒而转笑,但是有赏钱拿,哪能不要,当下脆生生地答道:“谢夫人!”转身奔了出去。 高庸涵出了顺天门,才走了不到五里,就听见旁边一声清脆的喊声:“高大哥,等我一下!” 回头看时,不是审香妍是谁? 第七十章 同行 “妍儿?你怎么在这里?”高庸涵突然觉得有点头大。 “哼!说好要教我垂弦术的,结果今天就跑了,你还说我?”审香妍一脸的不快。 “我不是给你留了一个玉柬么?” 审香妍面若冰霜,不依不饶:“留个玉柬有什么用?修真是何等凶险的事情,万一我要是哪里看不明白,练错了怎么办?岂不是就被你给害了?” 高庸涵苦笑道:“我的大小姐,我怎么会害你呢?玉柬里面可是写的清清楚楚啊!” “我不管,反正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直到你教会我垂弦术为止!” 高庸涵此刻已经完全明白,什么看不懂玉柬之类的,统统都是借口,审香妍就是想跟着自己四处走走。但是高庸涵所要面对的,连他自己都心里没底,怎么可能带着审香妍一道?万一要是出现什么意外,怎么向审家交代?当即脸一沉:“胡闹,我是去办正事,又不是游山玩水,你跟着我做什么?” 审香妍还要辩解,高庸涵喝道:“你赶快回家去,免得审伯伯他们担心。” “我已经留书了,总之不学会垂弦术,打死我都不回去!”审香妍说这话的时候,眼圈都红了。 高庸涵皱眉道:“你要是不愿意回去,我就绑了你,把你交还给审伯伯。” 一听高庸涵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审香妍再也忍不住抽泣起来。审香妍一身红裙,又骑着霜足兽,想不惹人注意都不可能。而她又是娇艳无双的国色,这么一哭,雨带梨花更惹人怜。此时离城不过五里,天色也还尚早,路上的行人不少,见状纷纷驻足观看,高庸涵一下子也慌了手脚,连哄带劝。 这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远远地就喊道:“师父,师父!” 众人纷纷回头,就见那马来的好快,转眼就到了高庸涵身前,马上那人一拉马缰,“唏溜溜”一声长嘶,那人已经翻身下马,跪在高庸涵马前,不住叩头:“师父,怎么走了也不说一声,幸好我今天去了审府才知道,要是没去审府不就麻烦了?你去哪儿啊,师父?带上我一起吧!” 这人也不知是跑的太急,还是太过兴奋,说的有些颠三倒四。高庸涵仔细一看,原来是前两天被陶士安欺侮的那个荣书隽,当下哭笑不得,一个审香妍还没安抚下来,又来了一个要学艺的,当真是够烦人的。 “你是什么人,瞎掺和什么?”审香妍大怒,原本自己哭的好好的,眼看高庸涵就撑不住了,这下可好,来了这么一个搅局的,登时把风头全抢了过去。 “啊,我是----”荣书隽边说边抬头,突然张着嘴愣住了,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审香妍,眼前的这个女子实在是太美了,美得令人窒息。 审香妍本来就一肚子的火,一见荣书隽还敢这般无理地盯着自己,更加恼怒,喝道:“你再看,信不信姑娘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荣书隽闻言依依不舍地收回眼神,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躬身施了一礼,非常客气地说道:“晚生荣书隽,是特地来拜师学艺的,不知姑娘是?” 审香妍寒着脸,不理荣书隽,顺手拉起高庸涵的马缰,朝高庸涵低声说道:“高大哥,我们走!” 跟着伸指一弹,荣书隽骑的那匹马突然狂一般,朝路边冲了过去,踢翻了一个路人的竹篓,然后窜进树林之中。荣书隽一惊,“哎”的一声刚跨出两步,想要去追马,就见审香妍一夹坐下的霜足兽,牵着高庸涵的马一起飞奔而去。 荣书隽大急,跟着跑了没几步,便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只隐约传来几声喊叫:“师父,等等我!” 高庸涵并没有阻止审香妍的举动,因为他实在不想收什么徒弟,尽管,他还是有些同情荣书隽。 荣家是近几年才冒起来的,但是还远未达到世家的程度。荣家的崛起,全靠一个人,就是荣书隽的父亲荣谦。在大乱之前,荣谦曾是大衍国的一位重臣,叶帆对此人的评价非常高,说他坚忍沉稳,遇事不惊,有名臣风范,所以高庸涵尽管没有见过荣谦,但是也算得上是久仰大名了。 浮云巅陷落之时,荣谦自愿留下来断后,结果就此音讯全无,随后便传出他以身殉国的噩耗。叶厚聪一路逃到太河源后,重建大衍国,论功行赏,以荣谦为第一功,追封为英国公。可是就在不久前,陶氏借助遍布天下的耳目,探知荣谦并没有死,而是卖身投敌,成为了一个叛臣。这个消息虽然没有得到证实,但是叶厚聪却觉得颇为难堪,荣家英国公的牌匾,也被摘了下来,以至于荣家的声望一落千丈,刚刚进入天机门修行的荣书隽,也离开了师门,返回家中。 那日在酒楼吃饭,恰巧遇到陶敦方的独子陶士安,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荣书隽认为,荣谦曾开罪过陶氏,所以陶氏挟私恨造谣中伤,十分可恶;而陶士安则对荣书隽百般羞辱,说他和他父亲一样,都是没有骨气的软蛋。这么一来,荣书隽忍无可忍,和陶士安打了起来。 陶士安不过是一个纨绔,哪里是荣书隽的对手,加上带的家丁也不多,所以被荣书隽痛打了一顿,气愤不过,回家找了几个帮手。而荣见好就收,居然一直呆在酒楼,等着陶士安来寻仇,这才有了那天酒楼的打斗。要不是审良棋和高庸涵恰巧路过,只怕荣书隽就要吃大亏了。 那天,荣书隽见识到高庸涵的风采,大为心折。由于近乎被师门驱逐,所以无法继续修行,便有了拜高庸涵为师的念头,他相信,以高庸涵的胸襟气魄,一定不会在意荣家头上的骂名。他原本以为,高庸涵此后会常驻天子城,所以特地在今天备足了礼物,赶到审府求见,哪知高庸涵竟然离去,一惊之下非同小可。幸亏审府门丁告之,高庸涵走了没多久,这才匆匆赶了过来,结果不幸遇到了心情奇差的审大小姐,才有了这么一出闹剧。 霜足兽是厚土界中的一种异兽,性情温顺,奔跑起来迅疾如风,而且耐力极佳,比起所谓的千里马还要能跑。不过这种异兽十分稀少,而且很难捕获,所以能骑得起霜足兽的,非富即贵,整个南州国,也才不过才有二十多匹。审香妍骑的这一匹,便是叶厚聪赏赐给审良棋的,一同受到封赏的,还有柳伯庵。 跑了没几里,高庸涵的马便跟不上,不过荣书隽早被甩到了身后,审香妍也就不再狂奔,慢慢停了下来。 高庸涵似笑非笑地看着审香妍,悠悠说道:“妍儿,这个荣书隽可被你害惨了,审大小姐,名不虚传嘛!” 审香妍一听,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当下陪着笑脸说道:“高大哥,那个什么荣书隽,这么样子看着我,是他无理在先。再说了,我帮你把他甩掉,总该让我跟着你了吧!” 高庸涵叹了口气,对于审香妍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了,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日落西山倦鸟归林,无奈说道:“既然天色已晚,咱们先在前面的小镇上歇息一晚,今天我也就不逼你回去了----” 话还没说完,审香妍就已经笑逐颜开,一对大眼睛看着高庸涵满是笑意,两条辫子不停地摇晃:“对啊,对啊!这么晚了,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回去嘛,还是跟着你好了!” “你先别得意,”高庸涵面容一整,板着脸续道:“明天一大早,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地回家去!”说完,看也不堪审香妍一眼,纵马先行。 审香妍的笑容突然顿住,冲高庸涵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嘀嘀咕咕自言自语:“有什么了不起,真以为我非跟着你不可啊,当我真那么想学垂弦术么?” 拨转马头,正要朝回走,忽然恨恨地甩了几下马鞭,一脸的倔强,心道:“我偏不回去,看你明天怎么赶我走!”原地转了个圈,跟在高庸涵的身后,慢慢朝前走去。 出城大约八十余里,有一个集镇,名叫会间集,原是一个小村庄。由于浮云巅、夕州等地的百姓大量涌入,这里渐渐聚集了大量的人口,加上过往的客商,因此形成了一个集镇。高庸涵和审香妍的坐骑脚程很快,虽然中间耽误了一下,但还是在华灯初上时,到了会间集。 今天恰好是二月十五,正好赶上逢初一、十五的集会,所以镇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烧饼,李大壮的烧饼又香又脆,来尝一尝啰!” “苏记的甜糕,香甜可口,来买一块喽!” “何鸭子的烧鸭,保证你吃了忘不了!” “……” 叫卖声此起彼伏,各种香味掺杂在一起,审香妍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高庸涵侧头看了一眼,暗暗好笑,也不去理她,只顾往前走。 审香妍赌气跟在后面,见高庸涵几次路过路边的酒楼,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高大哥,我饿了!” “你要跟着我,就得时常挨饿,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怎么了,这就受不了了么?” “没的吃,当然要忍着了!”审香妍这才明白,高庸涵是有意如此,但是嘴上却不肯服输:“有的吃为什么不吃,难道非要饿着肚子,才算是办正事,什么道理啊?” 高庸涵知道审香妍已经尝到了一点苦头,便不再捉弄她,在镇子中间,找了一家客栈停了下来。开了两间客房,点了几样酒菜,和审香妍坐在楼下,看着审香妍狼吞虎咽,他自己则一个人独饮,计算着行程。照这样的度,只怕至少要十天才能到天机峰下,明天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位大小姐给劝回去才行。 审香妍压根没想那么多,大口大口直到吃了个半饱,才觉高庸涵除了喝酒,筷子一动不动,奇道:“高大哥,你为什么不吃?” “你先吃吧,我不饿,等会再说!” “不行!”审香妍停了下来,关切道:“就算不饿,也要吃点,不然半夜哪里还有什么吃的?”说完,给高庸涵盛了一碗饭。 高庸涵一呆,仿佛又回到了牧野原,“紫袖好像也说过这句话吧!”想到这里,高庸涵的神色一黯,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淡淡的落寞。 审香妍看到高庸涵的眼神,一愣,随即低下头去,伤心道:“高大哥,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我还是回去算了,你自己小心!”说完,突然起身冲了出去,跨上霜足兽绝尘而去。 高庸涵一惊,急忙喊道:“妍儿,快回来!” 第七十一章 鬼脸 高庸涵才一出门,审香妍已经在十丈之外了。顾不得惊世骇俗,高庸涵一腾身窜了过去,想把她给拉回来,但是霜足兽的度实在太快了,全力跑起来如风驰电掣一般,瞬间就把高庸涵抛在身后。 高庸涵之所以担心,是因为他知道,那个御风族的杀手,随时隐在暗处,令人防不胜防。万一要是对审香妍下手的话,她根本挡不住,如果审香妍出了什么意外,高庸涵可真是没法向审家交代了。当下连马都来不及骑,灵力运转到急,一路追了下去。 大街上还有许多行人,只觉得一道人影从眼前一闪而过,跟着被那道人影带起的疾风,卷的东倒西歪,纷纷咒骂:“哎,什么东西这是?” 高庸涵压根就没听到身后的抱怨,只是盯着前面翻飞的四足,霜足兽奔跑起来尘土不沾,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但是四足在夜晚能出奇异的白光,很好辨认,而高庸涵本就视黑夜如白昼,倒也看的清清楚楚。 越追越远,霜足兽也跑的越来越快,高庸涵渐渐有点跟不上了,拐了几个弯后,审香妍便消失在树林之后。高庸涵毫不松弛,仍旧狂追。他大致估算了一下,再这么跑上一个时辰,无论如何也能跑到天子城,只要一到天子城便可无事。这么想着,灵力源源不断奔涌而出,步伐愈加地快了。 前面的路,是从一片密林中穿过,高庸涵刚跑到林边,突然心生警觉,猛地跃起,身形陡然拔高,站在一颗古树之上,举目朝四下望去。运足目力,仔细察看四周,但是什么都没现。高庸涵有些奇怪,刚才明明感觉到一丝阴寒之气,可是一停下来,那股阴寒之气却消失的无影无踪。高庸涵放出神识,又细细地搜索了一番,这片密林中,总透露出一股子古怪,终于,在密林深处传来一丝法力波动。 高庸涵精神一振,悄悄地掩了过去,透过林中的空隙望去,那里居然出现了一个方圆十几丈的空地,空地四周插满了黑幡,似乎是个什么法阵。令他感到诧异的是,这些黑幡的符篆看上去十分的眼熟,仔细回想了一下,居然和炼世山下魔瞳四周的黑幡十分相像。 “难道说,地府已经渗入到太河源了?” 地府一直是很神秘的地方,具体在哪里,谁也说不清楚,但是所有人,包括修真界在内,对地府都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早在九界坍塌之前,所有的修真者都认为,一旦渡劫失败,肉身肯定是保不住的,但是灵胎呢?灵胎会去哪里,会生什么变化?这个问题,困扰了相当长的时间。 直到九界坍塌之后,厚土界出现了大量的亡灵、鬼魂,大家才慢慢知道,原来这些魂魄,都是从被九界坍塌所波及到的地府中,逃脱出来的。而这些飘荡于各处的孤魂野鬼,所表现出的那种诡异、离奇的能力,令大部分种族感到恐怖。后来,修真界曾对这些游魂,多次进行围剿,其中出力最大的便是凤羽族。 作为高庸涵来说,尽管从未和亡灵打过交道,但是对于其中的诡异,也是早有耳闻。此地离天子城如此之近,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似乎和地府相关的法阵,不能不说是一件令人震惊的大事。 就在这时,黑幡法阵突然一暗,又一股淡淡的阴寒之气扩散开来。也许是靠的太近的缘故,高庸涵感到气息一紧,险些从树上掉了下去,再凝神细看,法阵又恢复了平静。随后,这座法阵如同呼吸一般,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便悄然爆一次,阴寒之气一次比一次来的剧烈。 高庸涵有些犹豫,他无法确定审香妍已经到了何处,而对这个法阵为何出现在这里,也深感不解。看情形,法阵暂时还不会出现什么异常,想了想,决定先找到审香妍,确定她安然到家后,再回来探察此地。 正要动身,忽然法阵中间冒出一股黑烟,黑烟浓稠的如同黏液一般,蠕动着从地上慢慢升到半空中,猛然爆裂开来。从黑烟中传来无数的啼哭、惨叫声,一团白光突然窜了出来,直冲云霄。黑烟似乎极力想将白光拉扯住,紧紧跟在白光身后,白光飞到密林上空三十余丈的高度,终于支撑不住,掉了下来。 突然有此异变,高庸涵停住脚步,全神应对。透过黑烟,那团白光中,似乎包裹着一只仙鹤,哀鸣着被黑烟给卷了回去。眼见仙鹤就要被黑烟完全吞噬,高庸涵终于出手。因为他想起来审香妍曾说过,一路南归是骑着师门的暮云飞鹤,而这只仙鹤丹顶上,有一碧绿的尖角,极像是审香妍口中的那只暮云飞鹤。 一道金光打在黑烟上,黑烟一歪,内中传出一阵惨叫,声音凄厉之极。叫声中,数十根黑幡无风自动,幡上的符篆冒着黑光,迅游走,同时散出缕缕黑烟,全部涌入阵中。那只仙鹤也借机逃了出来,重重摔到高庸涵身后。 高庸涵不及查看仙鹤,眼见黑烟重新凝结在一起,慢慢现出一张恐怖之极的鬼脸,而且越来越大,心知不妙,不待鬼脸完全成形,又是一式聚象金元**击出。那些黑幡似乎想要挡住高庸涵,纷纷扬起幡面,但是聚象金元**乃玄门正宗法术,金光所到,几面黑幡化作一阵飞灰,如同被烧着的纸片一样,随风散去。 那张鬼脸此时已经膨胀到十余丈大小,眼见金光袭到,却苦于无法躲闪,只得张开大嘴,一口将金光吞了进去。 高庸涵大惊,自修习聚象金元**以来,何曾遇到如此古怪的情形,难道说如此厉害的法术,对于地府生灵竟然毫无用处?双手一搓,大喝一声:“垂弦连疆!”一道夺目之极的电网,当头罩了下来。 这次施展出的垂弦连疆,显然比起当初在焚天坑内的那次,威力要大了许多。电网一套到那张鬼脸之上,鬼脸变得更加扭曲和狰狞,高庸涵又是一声大喝:“破!” 电网爆出一连串的火花,鬼脸一声惨嚎,所有的黑幡全部贴了过来,急游走的符篆反缠着电网。场中一暗,鬼脸骤然大了一倍,甚至鼻尖几乎都凑到了高庸涵面前。高庸涵夷然不惧,褐纹犀甲随着意念,显现出来,全神戒备。 这时,隐隐听见一声沉闷的响声,无数白光同时炸开,同时一道金光冲了出来。原来那鬼脸虽然硬生生把金光吞入嘴中,却始终无法化解里面沛然的法力,加上垂弦连疆这么一炸,终于承受不住,反遭聚象金元**的反噬。黑幡全部化作飞灰,随即消失,黑烟被炸得四散飞溅,落地时竟然全部变成了暗红的血块,血块随即又化作一团雾气,逐渐消失。血块所及,无论是花草树木,全部瞬间枯萎,地面也变作了焦黑一片。 “原来地府所恃的,全是灵胎阴火!”高庸涵看的很准,一下子便找到了这张鬼脸的命门所在,接下来就容易的多了。暗暗运足灵胎阳火,准备给它再来一下。 鬼脸被电网这么一炸,惨呼连连,原本鼓胀的体形,随着黑烟大半被炸飞,缩成了一团。跟着,鬼脸渐渐隐去,重新变回黑烟,往地下逃去。 高庸涵回头一看,那只仙鹤神情萎顿之极,但是嘴里死死叼着一根带,赫然就是审香妍束所用!高庸涵大为焦急,莫非审香妍被地府给掳了去?当下顾不得那么多,眼见那团黑烟就要完全没入地下,暴喝一声,跃入阵中,准备把黑烟给揪出来。 黑烟入手,果然如同实物一般,高庸涵双臂力,就要把黑烟给拉回来。四周的黑幡尽管全部被毁,但是法阵仍在,那黑烟拼命挣扎,法阵感受到黑烟的异样,突然运转起来,一道黑光冲天而起,跟着归于沉寂。高庸涵被法阵拉扯进去,随着黑烟一起消失无踪,除了残留的一大块焦黑,场中什么都没有了。 暮云飞鹤趴在地上,看着这一切,几次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均告失败,最后一次努力,再次摔到之后,无奈的眼中流出了几滴泪水。 高庸涵跟着黑烟,在一片迷雾中穿梭,他也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把审香妍平安无事地带回去。 迷雾中似乎有股极怪异的禁制,仿佛是在异界中穿行,高庸涵感觉浑身欲裂,拼命运转灵力,苦苦支撑,突然浑身一轻,接着摔到一座屋檐上,穿屋而过,掉在地面上。从破碎的瓦片中站起来,那团黑烟已然不见,高庸涵四下打量了一下,似乎身在哪一家的大堂之中。 “这就是地府么?”高庸涵寻思着,但是又不敢肯定,因为入眼的所有的情景,看起来和寻常的民居实在没什么两样。 虽然有些古怪,但是既来之则安之,高庸涵穿堂而过,朝大门外走去。出了一条小胡同,来到一条大街上,入眼似曾相识,仔细一看竟然就是刚才到过的会间集,这令高庸涵大为意外。街边的商铺酒楼,仍然悬挂着灯笼,照着街面一片光亮,许多小食摊上仍然冒着热气,各种香味飘了过来,甚至恍惚间,仍能听到各种叫卖声。 但是,街上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老鼠、蟑螂都没一只! 这个情景实在是太诡异了!会间集那么多人,居然全部凭空消失,连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留下,就像是很随意地起身离开。可是,这么多人,可能同时离去么? 高庸涵沿着长街往前缓步走去,每走一步,阴寒之气便浓了一分,身后的灯光也突然变得惨白。到了刚才吃饭的那家客栈门前,看着拴马的槽桩,只剩下一根马缰,轻轻地晃动。唯一与刚才不同的是,客栈的大门紧闭。 这时,一阵阴风吹过,长街上的灯火全部熄灭,只有面前的这家客栈,还是灯火通明。高庸涵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到门边,伸手推了一下,两扇木门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慢慢打开。 一个人影,背对着大门,大马金刀地坐在大堂正中,听见身后开门的声音,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也来了?” 高庸涵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无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答道:“没想到是你!” 第七十二章 默契 “你错了,不是我!”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摇头道。 那人身材瘦小,样貌怪异,脑袋上长着一对宽大的鱼鳍,裸露的上身两侧,鱼刺一样的骨骼清晰可见,腰部以下是一条长长的鱼尾。正是几日前在天子城内,和高庸涵交过手的那个御风族杀手。 高庸涵周身灵力澎湃,一步一步朝那人走去,厉声说道:“我不管是不是你引我来的,把那个女孩子交出来!” 那人突然一笑:“我手上是有一个人,不过却是另外一个。”一伸手,从桌子底下拖出了一个人,赫然正是荣书隽! 荣书隽脸色惨白,双目紧闭,不知生死。那人手一松,荣书隽滑到地上,那人看都不看一眼,盯着高庸涵续道:“我从城门口便一路跟踪你,可是你和那个小姑娘跑的太快,把我甩在了后面。我知道,你一定会在第二天,把那个小姑娘送回去,所以根本不着急----” 那人料定高庸涵还会回转,所以安步当车,晃悠悠朝会间集行来。由于御风族的长相,和人族差异过大,所以那人并没有走大路,而是仗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在离大路不远的林中穿梭。到了太阳落山,那人便在林中歇息,不久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心中一动,悄无声息地飘到路边的一株大树上,朝下观望。 来的是荣书隽,他好不容易把马找了回来,心中记挂着那个从未见过的美女,当即就追了下来。他脑海中全是审香妍的一颦一笑,全然忘记了要找高庸涵拜师的事情。 那人虽不能像高庸涵一般黑夜视物,但是身为杀手,眼光自然敏锐远胜常人,远远见到马上乘客,认得是日间要拜高庸涵为师的那个年轻人,念头一转,一路跟了下来。 没走多远,那人和高庸涵一样,就感觉到了一丝古怪的阴寒之气。这些年来,御风族饱受亡灵的侵扰,所以那人对于这种游魂野鬼独有的阴气,自然十分熟悉。他也有些吃惊,因为从未听说过,太河源出现过什么游魂野鬼,况且这里是天机门总坛所在,也断不会容忍亡灵肆虐。 荣书隽没那么高深的修为,显然感觉不到有什么异样,一门心思都是尽快见到审香妍。可是跑了好长时间,他也渐渐感觉不太对劲了,因为前面的路越来越窄,到最后完全消失,怎么疾驰,都绕不出所在的这片密林。 荣书隽倒是无知者无畏,抽出宝剑,破口大骂:“***,什么鬼东西在捣乱?要是让本少爷把你找出来,一定不会轻饶了了你!” 那人在树梢上自由飞翔,比起荣书隽在林间穿行,要轻松得多,快得多,所以一直远远吊着荣书隽。其实,他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妥,杀手的天性,使他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正打算掉头,忽然听到荣书隽这么一嗓子,不由得一阵好笑,对这个年轻人生出了一分好奇,倒要看看这小子接下来会怎么样。也怪他自己过于自负,满以为凭自己的修为,自保肯定是没问题的,所以跟着荣书隽,准备看出好戏。 “结果,我和这小子一起,给卷到这个鬼地方了!”那人一阵苦笑,转而问道:“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高庸涵把自己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然后急急问道:“你当真没有见到那个红衣姑娘?” “没有!”那人看着高庸涵,良久才傲然说道:“我扶风余岳虽是杀手,却从不屑说假话,骗你作甚?” 扶风余岳说话的时候,双眼闪过一丝杀意,高庸涵朗声一笑,一道目光逼了回去:“我信你!”跟着话锋一转:“扶风老兄,既然咱们都被困在这里,不如先联手闯出去如何?咱们之间的事情,出去以后再说!” “哈哈哈哈!”扶风余岳的笑声尖利之极,震得房顶上的灰尘簌簌落了下来,连荣书隽都似乎被这阵笑声惊醒,闭着眼睛,双手拼命地捂着耳朵,在地上打滚。 高庸涵不动声色看着扶风余岳,伸手虚空一抓,把荣书隽拖了过来,跟着手指急弹,在他身边布下了一层禁制。荣书隽神色一缓,继续沉沉睡去。 扶风余岳这才停下笑声,点点头说道:“好一个高庸涵!审时度势,决断之快,令人佩服!”接着又叹息道:“我很欣赏你,只要你交出尸头蝠王的内丹,我不但不杀你,还可以护你一个月的安全,如何?” “我不是说了么,咱们之间的事情,出去以后再说。”高庸涵神色不变,淡然应道。 “既然如此,我便答应你,暂时联手,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高庸涵正打算拖起荣书隽,扶风余岳身形一晃,已经将荣:“我看着这个小子,你负责到时候动手。”说完,从大门飘了出去。 高庸涵仔细看了看前面的扶风余岳,见他一出门便轻飘飘地飞到半空,心中暗暗赞叹:“御风族果然不愧‘御风’二字,肩上扛着这么一个大活人,还能无事一般,灵活自如,当真不容小觑。” 高庸涵刚一踏出客栈大门,身后的灯火随即熄灭,整个会间集陷入到无尽的黑暗中。两人的修为都十分高深,倒也没怎么惊慌,只是四周死一般的寂静,连一声虫鸣都没有,令人颇有些怪异。 “你看到了什么?” 扶风余岳轻轻落了下来,摇头道:“好像起雾了,目力所及不过十余丈,除了你以外,再没一个活物。” 高庸涵想了想,决然说道:“既然他们不愿露面,那我们就去把他们给揪出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这样,你往镇子中心找,我往镇外找,一旦有事,便以烟火为号。”说完,递给高庸涵一把细沙,“只要把细沙以灵力抛洒出去,就能化作烟火,带你飞到半空,即可惑敌,也可保命。” 这些细沙手感很是怪异,与一般的沙子相去甚远,高庸涵笑道:“那天在城里,你也是用的这种沙子?” 扶风余岳不答,只是冷哼了一声,大步朝镇外走去。高庸涵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迷雾中,也转身朝集镇中心走去。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刚才的那间客栈里面,隐隐冒出几股淡淡的黑烟。 高庸涵远远就看到,镇子中间那根高高竖起的旗杆,但是走了半天,始终都到不了旗杆跟前,知道肯定是陷在一座法阵中了。由于不知道法阵是何布置,不敢造次,也不再往前走,干脆盘膝坐在地上,默默放出神识打探四周。 这个阵法非常古怪,以高庸涵对阵法的了解,也有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竟然根本无从探察法阵的运转。但是,高庸涵可以肯定,这绝不是障眼法,看来,地府果然有些门道。高庸涵紫府内,突然一阵清明,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眼前豁然开朗,自己居然在此时此地,又到了那座宫阙跟前。只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守在山门前的,换成了两个青衣童子。 那两个童子一见到高庸涵,便笑着迎了上来,刚准备说话,突然一道凌厉之极的剑芒刺了过来。高庸涵猛然惊醒,这道剑芒来的太快,避无可避,大喝一声,聚象金元**信手挥出。剑芒与金光撞击在一起,“轰”的一声巨响,高庸涵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生生被砸到地下,双膝没入土中。对面那人也不好过,被金光震得倒飞出去,洒下一路鲜血。 高庸涵大喝一声,身形一提,从土中跃了起来,勉强稳住身形,一扬手,把扶风余岳给的那把细沙抛洒出去,一道淡蓝色的烟花在半空中绽放,绚丽之极。此时,对面半空,也是一道烟花,同时盛开。那烟花极其艳丽,将四下照的一片光亮,这时高庸涵才看清,原来出手偷袭自己的,竟是扶风余岳! 扶风余岳也是一惊,本已出的第二招,来不及收回,手腕一抖,剑芒划向一旁,旁边一座酒楼被剑芒扫过,轰然倒塌。 高庸涵也是一样,聚象金元**已然蓄势待,在剑芒的气机牵引之下,体内灵力奔涌而出,便欲出这全力的一招。忽然心神一动,灵力顺着紫府,顺利地划了个圈,这一招居然给收了回来。一惊之下继而大喜,在扶风余岳的逼迫之下,聚象金元**已然突破了天杀机第三重的桎梏,进入到地杀机的境界! 自玄元道尊创聚象金元**以来,玄元宗历代弟子中,还从未有任何一个人,能在短短的半年之中,突破天杀机的境界,领悟到地杀机的第二层心法。有些资质愚笨的弟子,穷极一生,也都达不到天杀机的第三重境界,更遑论地杀机?高庸涵通过无数次的生死搏杀,突飞猛进,精进的度,绝对称得上是前无古人;而以他在聚象金元**上的修为,已经不输于玄元宗的任何一个长老了。 但是眼下,实在不容高庸涵多想,扶风余岳收剑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迅摆出一个七雷朝云阵,因为他直觉地认为,接下来,该大戏登场了。 扶风余岳的机变也很快,一落地,便护在高庸涵身边,一直等他布好阵法之后,才身形一晃,坐倒在地上,将荣书隽放到阵中。 “刚才那一剑,我不是有意的!” “我明白!” 两人都没多说,但是对地方的意思都很清楚,顿时生出一种默契,相视一笑。 原来,扶风余岳走到镇外,顿时被浓重的迷雾包裹起来,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扶风余岳也不惊慌,干脆闭起双眼,脑袋两侧的鱼鳍舒展到极致,以耳代目,倾听周围的动静。他毫不理会前方有什么,心中默默估量着,按照直线往外走,遇到障碍便一剑挥去。 这样走了大约几百步,觉察到身边的气流出现了一丝异样,当即全身戒备。从四面八方,突然伸出无数的手臂,朝他抓来,剑光流转之间,所有的手臂全被斩断。随后一股粘稠之极的黑烟,悄无声息侵到身后,就要往他体内钻去。扶风余岳大喝一声,身子朝前一飘,反手一剑刺去,那道黑烟见机极快,嗖地后退。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扶风余岳岂能放过,薄翼一张,尾随黑烟紧追不舍。跑出没几步,便感觉到前面一股极强的法力波动,不惊反喜,双目一睁,就见到前方隐隐约约有一团黑影,那道黑烟随即钻入那人体内,当即全力刺出一剑。可是没想到,对方的修为高的出奇,自己反被震了出去,而且还受了重伤。 扶风余岳身为杀手,反应极快,第二招本能地递了出去。挥剑以后,他才醒悟过来,上当了!果然,一道烟花冲天而起,为了避免高庸涵再次出手,他也跟着打出了一道烟花。 这个误会,令两人都受了重伤,而真正的厮杀,已经出现在对面的长街上了! 第七十三章 绝杀 两人正盘膝调整体内灵力的时候,对面长街出现了极其诡异的情景,地面突然塌陷,裂出无数的裂缝,裂缝迅漫延,周围的建筑纷纷倒塌。裂缝一直扩展,在两人身前五六丈的地方停了下来,高庸涵等三人所在宛如孤岛一般,彻底和周围断开。随即,裂缝中喷涌出大片的黑烟,黑烟所到之处,迷雾全部被吸的干干净净。 扶风余岳看着黑烟渐渐升起,忽然问了一句:“高帅,你说这些地府的鬼东西,有几分本事?” “有几分本事,我不知道,但是这般装神弄鬼的小把势,我却是头一次见。” “哈哈哈!”两人同时放声大笑。 那些黑烟似乎有生命一般,听了两人的嘲笑,似乎十分愤怒,上升的度突然加快。黑烟越升越高,在头顶上空数十丈的地方连成一片,将三人团团围住。黑烟一阵剧烈的抖动,渐渐凸现出无数张鬼脸,而在面前,则是一张巨大的鬼脸,和高庸涵在那处密林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那张鬼脸一脸的得意,似乎在嘲笑二人的不自量力,因为刚才在密林中,虽然吃了高庸涵的亏,但是那里是阳间,哪里及得上自己造出的这个结界?在鬼脸看来,眼前的这三人,不过是刀俎上的鱼肉而已,居然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着实可笑。 高庸涵悄声对扶风余岳说道:“用灵胎阳火对付它!” 扶风余岳微微有些吃惊:“你和它交过手?” “嗯!”高庸涵盯着那张鬼脸,沉声道:“我就是跟着它进来的!” 扶风余岳忽然对高庸涵生出了一丝不敌的念头,这丝不敌的感觉,来源于高庸涵连番表现出的实力,令他的自信产生了松动。他不禁自问,能杀得了高庸涵么?也许,只有偷袭或者暗杀才可以,否则,光明正大地比拼,恐怕还真的没有把握! 他刚才跟着荣书隽,不知怎么居然穿出了密林,一路上什么都没遇到,直接到了这个会间集。当时,集镇上有许多人,热闹非凡,荣书隽显得十分兴奋,逢人就问有没有看见一个红衣少女。扶风余岳隐隐感觉到十分不妥,而且越靠近集镇中心,这种不妥便越强烈,杀手的本能,使他停下了脚步。突然前面传来荣书隽的惊呼,扶风余岳不进反退,往镇外退去。 刚转身,就现情况大为不妙,原本熙熙攘攘的街市,突然之间变得空空荡荡,所有的人,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扶风余岳一惊,知道已经晚了,接连穿过两条街道,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整个镇子死一般沉寂,除了自己,唯一的活人便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荣书隽。 扶风余岳无奈,只得把荣书隽拖进了路边的一家客栈,一进客栈,两扇大门“呯”的一声便合上了。这么一来,倒把他的斗志给勾了起来,索性坐在大堂中间,看看倒底会生什么,结果没想到,过了没多久,高庸涵便出现了。而他自始至终,都没见过这张鬼脸,更不用说交手了。 此时一听高庸涵的话,知道这也许是两人唯一的机会,当即随着高庸涵慢慢退回阵中。 那张鬼脸,似乎不知道高庸涵已经布下了一座法阵,兀自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眼神就像是看盘中的美食一样。它以为,两人一见到自己,就会出手,没想到眼前的这两个修真者,这般沉得住气,居然盘膝坐着,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又等了片刻,两人还是坐在一堆石柱中间没动,定睛一看这才醒悟过来,原来两人是借这个机会在疗伤。鬼脸顿时哈哈大笑,看来刚才跟他们玩了那么一下,还是很有成效的。 鬼脸一阵扭曲,出了一阵怪异的声音,沉闷之极,就像是从地底传来的一般。旁边无数的小鬼脸,嘻嘻哈哈笑作一团,跟着同时张嘴,喷出了无数道粗细不一的黑烟,朝高庸涵二人飞去。 高庸涵猛地跃上一根石柱,双手一搓,一道电网将法阵团团护住。黑烟一触到电网,立刻被烧焦,腾起阵阵烟雾,一股浓烈的腥臭弥散开来。高庸涵的垂弦连疆虽然十分厉害,可是架不住黑烟越来越多,尤其是一些粗大的黑烟,一附着到电网上,便化作一堆一堆的血块,将闪电弄得污秽不堪,没几下,闪电黯淡下来,电网也摇摇欲坠。 扶风余岳一动不动,根本不管高庸涵,仍旧坐在地上拼命运转灵力,修补紫府的损伤。刚才,趁着鬼脸独自陶醉之时,两人已经商议妥当,由高庸涵独力抵挡开始时的攻击,而扶风余岳则瞅准时机,全力对付那张最大的鬼脸。 高庸涵对扶风余岳很有信心,因为身为一个杀手,如果连什么时候出手都把握不住,那也就不成其为杀手了。扶风余岳则压根没有去想,高庸涵能否撑到鬼脸露出破绽之时,因为,如果高庸涵撑不下来,就算自己出手,也不过是稍微延缓点时间而已。早死和晚死,在扶风余岳看来,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他根本不去关心高庸涵,怎么对付先期的攻击。 不过才片刻的时间,电网便完全被黑烟所笼罩,高庸涵不慌不忙,犹自支撑着电网。等到电网快要承受不住时,高庸涵的身体突然急旋转起来,所有的石柱也随之旋转,度越来越快,七雷朝云阵已被动起来。无数粗大的电弧,在十几根石柱间来回穿梭,就像无数条飞舞的银龙,跟着高庸涵身子一定,一连串的法诀击出,银龙冲天而起,电网猛地一缩,随即爆炸。 这次的爆炸,威力更胜以前焚天坑那次,黑烟全部被烧得一干二净,无数黑烟背后的鬼脸,出惊天动地的嚎哭,纷纷破碎。无数的鲜血,顺着烟幕流下,头顶原本密集的黑烟,竟然被炸出了一个大洞。那张巨大的鬼脸,就跟刚才在密林时一样,也出了一声惨嚎,不过这次不同的是,神情不但没有萎顿,反而变得愈狰狞。 扶风余岳睁开眼,眼中全是惊叹,赞道:“好手段!高帅果然名不虚传!” 高庸涵一阵苦笑,刚才的全力一击,几乎耗尽了法力!他原本以为,自己至少可以撑上一炷香的时间,才会借助到七雷朝云阵,没想到,才刚刚交手,就被迫使出全力。这些地府的亡灵,竟然厉害如斯! 那张巨大的鬼脸,已经被完全激起了怒气,又是一声暴喝。这一次,那些鬼脸不再喷出黑烟,而是呼啸着朝高庸涵涌来。看着丑陋之极的鬼脸,蜂拥而至,高庸涵的战意也被完全激出来。七雷朝云阵运转到极致,高庸涵深吸一口气,强行提升灵力,仰天大喝道:“地杀机,龙蛇起6!”聚象金元**第二层境界果然厉害,即便是灵力不足,威力也远胜“天杀机”第三重,金光之盛,就连四周的黑烟,都相形见绌。 无数的鬼脸爆裂,然后又是无数的鬼脸涌来,似乎无穷无尽。高庸涵被扶风余岳刺伤的心口,剧痛连连,但是他还是咬牙坚挺。他第一次感到如此吃力,即便是在焚天坑,面对虻尊的十万虫人大军,他也挥洒自如。而此刻,他有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七雷朝云阵终于支撑不住,石柱一根接一根地炸开,化为齑粉,而石柱每碎掉一根,高庸涵便是一口鲜血喷出,金光也自黯淡一分。 扶风余岳仍然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因为最大的那张鬼脸还未出手! 最后一根石柱也碎裂开来,高庸涵感觉到紫府的灵力,似乎已经完全被榨空,出手越来越弱,终于支撑不住,仰天倒了下去,就倒在了扶风余岳的身旁。 扶风余岳还是没动,高庸涵固然已经耗尽心神,他又何尝不是?他体内的灵力也已运转到极致,就等着那稍纵即逝的机会,他根本无法分神,对付眼前的这些小鬼脸。 无数的鬼脸欢叫着,扑了上来,瞬间便将三人完全淹没。高庸涵已经彻底失去知觉,和荣书隽一样,尽管被鬼脸撕咬,却已感觉不到疼痛。扶风余岳则不一样,他十分清晰地感觉到了一种,自灵魂深处的疼痛,这种疼痛,远远出了常人所能忍耐的极限。幸好,扶风余岳是御风族人,自幼便在荡魂熏风中,接受了极为残酷的训练,所以他拼命忍住,逼着自己不去想那种嗜骨的疼痛,而是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那张鬼脸上。 也许是看到三人已经没了任何反抗的能力,那张鬼脸终于笑了,虽然损失了成千上万的阴魂,但是能吞食两个修真者的灵胎,还是物有所值。当下一声大吼,那些鬼脸依依不舍地慢慢离开,犹自露出一种不甘心的贪婪。那张鬼脸慢慢移到三人身边,随着黑烟不断散去,逐渐显露出原形,原来是一个青面獠牙,瞪着一对血红大眼的幼童。那幼童一阵奸笑,突然从嘴中伸出一条血红的长舌,一下子朝坐在最外面的扶风余岳卷去。 扶风余岳忍住出手的冲动,不断告诫自己,时机未到,时机未到!等到那条长舌刚刚触及到自己的躯体,扶风余岳终于动了! 就见一道昏黄的剑芒,以缓慢到了极点的度,轻轻划过。那幼童就呆呆地站在那里,似乎被剑芒所吸引,连躲避都已忘记,眼睁睁地看着剑芒朝自己刺来。就在剑芒离它还有不到一尺的距离时,那幼童突然倒飞出去,似乎挣脱了某种束缚一般,死命地往裂缝中逃去。剑芒刹那间大放异彩,暴涨数丈,一剑劈了下去,就听见一声惨呼远远传来。 扶风余岳心下一阵暗叹,还是被那地府妖童逃了性命,不过这一剑斩断了它的一条孽魂,估计也够它受得了,没有个几百年,别想恢复过来。这一剑,是扶风余岳生命中最绚烂的一剑,随着这一剑的刺出,他也仰天倒了下去。 而此时,场中还有成千上万的鬼脸,在一旁游走飞舞。这些鬼脸先是大惊之下,纷纷后退,待见到有机可乘,重新扑了过来! 第七十四章 援手 高庸涵从剧痛中苏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一张鬼脸,正好趴在自己面前,意念一动,猛地感觉到自灵魂深处的疼痛,仿佛被什么东西在撕咬一般。这种感觉何其熟悉,当日在阅昙洞外,和狂尊一战,不是也曾深受魔魂嗜骨之苦么? 高庸涵想起了尸螟蝠,可是紫府内空空如也,一丝灵力都没有,根本无法施展凝愁术。他很是后悔,应该早点放出尸螟蝠,也许情况会好一点,可是因为顾忌到扶风余岳,所以迟迟不愿动用藏鸦指环,现在悔之晚矣,难道真的是要丧命于这些亡灵之手? 既然无力放出尸螟蝠,那么,那条大火源自然也是放不出来了,高庸涵艰难地将手伸进怀中,想在临死前抚摸一下云霄瓶,心中一阵惨然:“紫袖,我怕是不能再去找你了!” 远在天外的一个白衣女子,突然没来由地一阵心慌:“难道是他出事了么?” 高庸涵的三魂七魄,已经在鬼脸的撕咬下,变得虚弱不堪,神智逐渐有些昏迷,忽然摸到了三根温滑如玉的石笋,心头一振。这三根石笋正是当日狂尊所赠,怎么把这个法器给忘了? 颤颤巍巍取出一根石笋,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捏,石笋裂成两半,一道血光激射而出。血光一出,在三人周围的鬼脸,只要被血光沾上,便化作一团飞灰瞬间消失。血光不断膨胀,吞噬着周围的鬼脸,当身形扩展至十余丈高时,慢慢凝成一只巨大的虫子。这只虫子虫头两侧,各有一个头颅,肚腹之间,也似有无数个虫头在嚎叫,无数对虫足缓缓摆动,竟和狂尊有几分相似。这个虫子看见那些鬼脸,就像看到什么美食一般,张嘴一嚎,周身血光纷纷变成一只只虫子,争先恐后地朝四周的鬼脸扑去。 这道血光,其实是狂尊当年修炼的一个分身,专门以魔魂的修炼之法炼制而成,自然对灵胎、魂魄之类的东西十分感兴趣,所以那些激射出去的血光,简直称得上是亡灵的尅星。血光每前进一分,黑烟便弱了一层,随着黑烟的退却,地面上那些巨大的裂缝也消失无踪。血光的范围越来越大,已经将附近的两条街都笼罩进来,高庸涵勉强抬头看去,甚至连镇子中心的旗杆,也清晰地显现出来。 在旗杆下面,有一个红衣少女,手捏法诀盘膝而坐,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浑身大汗淋漓。 高庸涵一见大喜,大呼一声:“妍儿!” 那个红衣少女,正是苦寻不得的审香妍,听到这声呼唤,浑身一震,睁开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呆呆地看着高庸涵。突然一声尖叫,奔了过来,跑到高庸涵身边,一把将高庸涵搂在怀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高大哥,你怎么了?” 高庸涵虚弱地笑道:“傻丫头,哭什么,这回可担心死你高大哥了。” 审香妍慢慢收住哭声,扶着高庸涵坐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了两粒丹丸,喂进高庸涵嘴里。高庸涵知道,丹鼎门的炼丹术,在所有的修真门派中是最精纯的,这两粒丹丸果然玄妙无比,功效比之楚兰红泪,也差不了几分,当下不再多说,运功化解药力。 审香妍转头,看见更加虚弱的扶风余岳,尽管见此人长相十分的古怪,但是见他和高庸涵躺在一起,显然是同伴,也喂了他两粒丹丸。扶风余岳虽然灵胎涣散,连话都说不出口,但是仍然用目光,向审香妍表示了谢意,随后也自运功,借助药力疗伤。 对一直昏迷不醒的荣书隽,审香妍皱了皱眉头,取出另外一个玉瓶,拿出一粒奇臭无比的丹丸,硬给他塞进嘴里。然后转身,看着远处追逐着黑烟的血光。 黑烟终于被清理一空,血光纷纷回到高庸涵身旁,重新凝结成那个大虫子的模样。审香妍在一旁看着,吓了一跳,要不是高庸涵示意让她稍安毋躁,早就准备拔剑砍过去了。狂尊的分身,和他本人的脾气毫无两样,拍拍肚子显得意犹未尽,撇了撇嘴朝高庸涵哈哈笑道:“小子,我这个分身怎么样,厉害吧?” 高庸涵多少恢复了几分灵力,在审香妍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朝狂尊分身一拱手,笑着回道:“尊主神通广大,高某佩服得很,自甘下风!” “哈哈哈,你少蒙我!”狂尊分身跟着神色一整,肃然道:“这才分开半个多月,你就用了一根石笋,可见前路艰险,你一切要多加小心才是!” 高庸涵十分感动,点头道:“我知道,有劳尊主挂怀!” 狂尊分身也是一笑,看着紧紧依偎在高庸涵身边的审香妍,气不打一处来,张嘴骂道:“你个臭小子,以后没事多用点功,少和女孩子天天搅在一起!下次再找我的时候,要是修为还没提升起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高庸涵摇头苦笑,连声道:“不敢,不敢!” 审香妍俏脸一红,就准备还嘴,可是看见这个虫子外形这般恐怖,而且听口气还只是一个修真者的分身,知道和别人的修为相差太远,只得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 狂尊分身渐渐隐去,一阵笑声远远传来:“小子,记得下次再来的时候,一定要带点那个叫‘酒’的东西,别忘了!” “你放心,不会忘的!”高庸涵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镇子中,远远传了出去。 这时,扶风余岳也勉强站了起来,刚才的情形,他都看在眼里,眼睛盯着血光消失的远方,心头暗自骇然:“此人好广阔的交游,居然还有这等修为的高手朋友,这个虫子莫非是七虫族的人?可是七虫族的修真者,根本没有这种实力,这个虫子又是哪里来的呢?” 荣书隽依然昏迷,但是呼吸已经顺畅多了,看来也没什么大碍,仍旧由扶风余岳扛在肩上。审香妍扶着高庸涵,四人一起往镇外走去。可是奇怪的是,虽然黑烟被清扫一空,却仍无法走出这个死镇。 走了两圈之后,审香妍猛地一拍脑袋,是那种大为失悔的神情,偷眼看了高庸涵一下,低着头细声说道:“都怪我,忘了咱们还在鬼雾**之中,我这就把鬼雾驱散。” 高庸涵和扶风余岳相视无言,默然看着审香妍走前几步,从怀中掏出一块蓝色的石块,然后口中念念有词。石块形如鹅卵,随着审香妍的法诀咒语,石块表面浮现出几道蓝色的符纹,符纹越来越亮,变作一个蓝色的光球浮了起来。 审香妍一声轻吒:“祭如灵光,疾!”蓝色光球升到半空,放出万道蓝光,一层肉眼可见的法力波动,“嗡”的一声向四周急扩展开来。蓝光过于刺眼,高庸涵和扶风余岳不由得合上了眼脸,等到再睁开眼时,迎入眼帘的是蓝天白云,周围传来阵阵鸟语花香,众人一时有恍若隔世之感。 高庸涵环顾四周,此刻身处在一处山谷之中,只有脚下的一小片焦黑之地,仿佛才能证明,众人曾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杀。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约莫估计了一下,现在应该是临近正午的巳午交接时分。 经历了如此诡异血腥的一夜,众人都十分疲劳,扶风余岳放下荣书隽,飞到半空打探了一下环境,一指西北方向,大喊道:“那边十里之外,似乎有一条官道,我们先朝那边走。” 四人在密林中,慢慢地朝官道方向走去。一路上,高庸涵仔细询问了审香妍,才知道其中好生危险,要不是担心扶风余岳会对审香妍下手,追了出来,恐怕审香妍、荣书隽,以及似敌似友的扶风余岳,都会丧身在那个死镇之中。 原来,昨夜审香妍负气跑了出来,一路疾驰,跑出镇子没多远,就有些后悔了。仔细想想,刚才高庸涵那种落寞的眼神,其实从初次见面以后,似乎就常常浮现,也许只是他回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往事,并非是对自己不满吧!小女孩的心思本就多变,这么一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但是一时又抹不开面子,骑着霜足兽慢慢在会间集外面徘徊。 她不知道高庸涵早已追了出去,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返回镇中,准备向高庸涵认错。哪知,一进到镇子里面,就感觉不对劲了。在镇外才刚刚听到,镇子里面依旧是热闹非凡,一踏上长街之后便寂然无声,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审香妍大惊之下,急忙冲到那家客栈跟前,遍寻高庸涵不得,反而被死一般的寂静,吓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这时,隐隐传来高庸涵的声音,声音越来越清晰,大呼着:“妍儿,妍儿,你在哪里?” 审香妍大喜,循着声音跑了过去,远远就看到一根高耸的旗杆之下,一个背影站在那里,像极了高庸涵。审香妍边喊边跑,刚刚跑到那个背影身后,那人猛然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恐怖之极的鬼脸。审香妍虽然害怕到了极点,但是应变极快,一招“灵光夕照”打了出去,那个鬼脸也没想到审香妍说打就打,被灵光击中化作了一阵飞灰。 审香妍正想逃跑,突然从四周涌出无数的黑烟,霜足兽被黑烟瞬间吞没。审香妍连连惊呼,忙不迭地唤出暮云飞鹤,刚刚骑到仙鹤背上,就被一股黑烟给拉了下来。暮云飞鹤极具灵性,大急之下转身叼住审香妍的带,无奈带毫不受力,审香妍随即被黑烟吞没。暮云飞鹤知道救援不及,便奋力冲了出去,想回审家报信。幸亏暮云飞鹤天性不惧阴魂,所以才硬冲了出来,也正是它这一冲,才给了审香妍一个机会,给了高庸涵一个机会。 审香妍趁着黑烟分神去追暮云飞鹤的时候,全力运转师门心法,紧守住紫府灵胎,就在感觉要快崩溃之际,周身压力一轻,被高庸涵的呼唤给惊醒。说到这里,审香妍想起了暮云飞鹤,不禁又轻轻抽泣起来。 高庸涵听完之后,心中连呼侥幸,轻声安慰审香妍道:“妍儿,别难过了,暮云飞鹤没事,我已经把它给救下了,想来不久你就能再见到它。” “是吗?”审香妍欣喜异常,连连追问,高庸涵这才把自己如何追了出来,如何现那个法阵,如何救了暮云飞鹤,又如何到了死镇等等等等,大致说了一遍。 审香妍听到高庸涵担心自己,不惜以身犯险,毅然闯入死镇时,芳心一阵暗喜。同时,这才知道,同行的这个怪人,原来就是那个御风族的杀手,不禁盯着扶风余岳看了好几眼。 扶风余岳刚才就不停地冷哼,现在被审香妍用异样的眼神一看,终于还是忍不住还了一句:“哼!我扶风余岳是什么人,岂会妄杀无辜?抓一个女孩子,再来要挟你,你以为我是那种下三滥的小角色?” 高庸涵笑笑不答,就连审香妍都已看出,扶风余岳已经没了恶意,更何况自己呢?于是换了个话题,问道:“扶风兄,你要尸头蝠王的内丹倒底做什么?可否为我言明一二?” 扶风余岳脸色一变,缓缓说出了一段秘辛。 第七十五章 内丹 御风族源自震雷界,震雷界十分奇特,是由一个巨大的陨石带而成,内中有无数迅猛无比的熏风。在熏风中生活着一种奇特的纤麟鱼,说它们是鱼,只因为它们身上长满鳞片,对气流波动的感觉十分敏锐,能在熏风中象鱼一样游动。这些纤麟鱼的习性很独特,他们靠吞噬熏风中的粉尘为生,渐渐地,熏风中结出了一种灵丸,纤麟鱼吞食之后有了灵胎,是为御风族的远祖。 慢慢地,这些结出了灵胎的纤麟鱼开始修行,体态上出现了极大的变化,其中一条居然借助熏风,飞到了震雷界的边缘,几乎冲出了震雷界,引来了无数族人的效仿。可惜乐极生悲,纤麟鱼很快就现,一旦修行到了一定程度,便失去了繁衍的能力;这就是说,纤麟鱼全部修真的话,不出三、四百年便会绝种。这个问题如此迫切,以至于震雷界,有了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慌。 幸亏,有一位仙人无意中莅临震雷界,纤麟鱼视之为神,苦苦哀求之下,那个仙人答应为其指点迷津。那个仙人苦思百日之后,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专门制造了一个符咒,将其刻在一块玉印之上,足以护持住御风族人的灵胎不灭。每个御风族人,可在死前选择一条纤麟鱼,将灵胎注入其体内,自身则变回原形,回归熏风;而被挑中的这条纤麟鱼,通过一段时间的修行,便可成为一个新的御风族人。如此,御风族可借纤麟鱼,完成传承,这个死结也终于被化解。这块刻有符咒的玉印,则被视为御风族的根本所在,被尊称为祖缘印。 九界坍塌后,熏风带也四分五裂,大部分散落于遥远的外域,只有一小部分,落在了厚土界北洲大6的极北之地。那里原本是冰川雪域,人迹罕至,熏风带一落下来,强烈的熏风把地面上所有的一切完全搅碎,变成了一片荒漠。残存的熏风得以保留下来,悬挂在天空,御风族的幸存者,在熏风范围内,用流沙修建了一座占地千里,规模宏大的蜃楼。由于蜃楼的变幻莫测,后世之人将这片大漠,称之为九重门。 “早就听说九重门无比,宛如人间仙境,原来是这么来的,当真是神奇!”审香妍听得悠然神往,看了看高庸涵,娇声道:“高大哥,你办完事以后,我们去见识一下蜃楼,好不好?” 高庸涵瞪了审香妍一眼,喝道:“就想着玩,别打岔,听人家把话说完!” 审香妍已经从昨夜的经历中,知道自己在高庸涵的心目中,十分重要,所以根本不怕高庸涵脾气,转头看着扶风余岳,啧啧称奇道:“扶风大哥,想不到你真的是鱼变来的,我就说嘛,你怎么看怎么像鱼。” 扶风余岳连连摇头,他和高庸涵联手,共同击退那个鬼脸,所以不存在谁欠谁的问题。只是这个小姑娘,喂自己服食的那两粒丹丸,的确救了自己的性命。他是恩怨分明的性格,尽管审香妍的这句话,对于御风族而言是极大的侮辱,但是一来不知者不罪,二来她又救了自己一命,而且还是一个小姑娘,也惟有一笑了之。 高庸涵一听审香妍这话,就知道这个大小姐口无遮拦,又闯祸了。再一看扶风余岳的脸色很是难看,当下厉声道:“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立马就把你捆了,送回家去!” 审香妍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声道歉:“扶风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高大哥,你别那么凶嘛,最多我不出声就是了!”这第二句,却是对高庸涵说的。 经过审香妍这么一打岔,扶风余岳的心情也似好了一点,继续说道:“我有个忘年之交的好朋友,因为好心,加上看在同出震雷界一脉的份上,收了一只凝出灵胎的尸螟蝠做徒弟。那只尸螟蝠,起初对我那位朋友极其恭顺,谁知,后来居然欺师灭祖,做出了大逆不道的恶行!” “想来,你那位朋友的徒弟,就是尸头蝠王了?” “不错!”扶风余岳语气出奇地平淡,但是高庸涵从中,还是听出了深深的憎恶。 尸头蝠王天性歹毒,而且狡猾。随着修为日深,野心也越来越大,由于觊觎师父手中的一件法器,趁他师父闭关之时,突施暗算,将他师父打成重伤,抢了那件法器逃出了九重门。扶风余岳其时正在荡魂熏风内苦修,等到修为有成,从熏风内出来时已是三年以后,得知此事大为震怒,自然不会放过尸头蝠王。 可是尸头蝠王行踪诡秘,扶风余岳足足找了三年,才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得知他加入到十二叠鼓楼中,成为一名杀手。扶风余岳起初想调查十二叠鼓楼的来历,可是一无所获,于是又花了整整两年,才设法潜入其中。可是十二叠鼓楼内部,极其隐秘,杀手之间根本没有往来,还是毫无头绪。为了获得幕后黑手的信任,获取更多的隐秘,扶风余岳也接了几笔买卖,杀了几个名重一时的修真者,逐渐成为楼内的金牌杀手。 就在他探知,尸头蝠王将击杀东陵府兵马大元帅高庸涵时,星夜赶到东陵道。结果却从临阵脱逃的公羊获口中,得知尸头蝠王已被高庸涵击杀,而且连内丹也被吸的干干净净。扶风余岳不信高庸涵有如此高深的修为,逼着公羊获带着自己,到了清溪镇外的那座山岗,找到了尸头蝠王的尸体。 一番探察之后,固然对高庸涵的实力,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同时大为懊恼,因为尸头蝠王虽死,但是其内丹也已不在了。所以,他设法接下了追杀高庸涵的买卖,希望能从高庸涵身上,找到那颗内丹。 然而,高庸涵自从在清溪镇露面之后,居然再无半点消息,令扶风余岳十分奇怪。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只要高庸涵还活着,必然会回到太河源,所以守在天子城中,果真等来了高庸涵,这才有了牌坊一战。 “扶风兄,你要杀我,我一点都不奇怪,可是为何偏要尸头蝠王的内丹,难道这颗内丹你另有他用?” “不错!”扶风余岳深深点头,续道:“这个孽徒当日暗算我朋友之时,用的是瞑尸果的剧毒,以至于我那个朋友灵胎被剧毒所侵,日夜受毒气攻心之苦,这些年来不知遭了多大的罪。我曾----” 扶风余岳为了治好朋友灵胎内的剧毒,数次上悬空岛拜访丹鼎门,心诚所至,终于讨到了一颗回天豆蔻。但是,剧毒虽解,无奈灵胎受损太过,已经无力返回惊沙檐,变回纤麟鱼的形态,更遑论将灵胎传承下去。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能吞下尸头蝠王的内丹,便可将其灵胎修复,正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可见世间事机缘之巧,当真是神鬼莫测。 “我那朋友,对于自身的生死,早已看淡,只是灵胎无法传承,便意味着他那一脉,就此终结。所以,我一定要拿回尸头蝠王的内丹!”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毫无半点回旋的余地。 审香妍听到这里,忍不住又开口了:“高大哥,既然人家是拿去救命的,你就把那颗内丹给他嘛,免得到时候又打打杀杀的。” 审香妍此话一出,扶风余岳感激地朝她看了一眼,因为经此一役,他对高庸涵已经完全没有了敌意,也实在不想与之为敌。 高庸涵叹了口气,无奈说道:“扶风兄,不是我不给你,而是已经无法给你了。” 扶风余岳登时脸色大变,就要爆,高庸涵急忙摆手:“别急,别急!我给你一看你就明白了。” 说完,凝愁术轻轻运转,那只尸螟蝠欢快地从藏鸦指环中飞了出来。尸螟蝠飞舞了一圈,扭头看到扶风余岳,突然变得狂躁起来,它虽然已经没了记忆,但是本能地对这个御风族人心怀戒备。 扶风余岳一见尸螟蝠,怒从心起,怒喝一声:“孽畜,受死吧!”跟着抽出长剑,便要刺向尸螟蝠。 高庸涵见状,急忙拦在中间,口中连呼:“扶风兄,手下留情!”跟着把尸螟蝠收回藏鸦指环中。 扶风余岳也是一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听高庸涵这么一喊,顿时醒悟过来。眼见尸头蝠王已经脱胎换骨,重新变换尸螟蝠,知道它前缘已了,当下收回长剑,长出一口气:“罢了,罢了,此事就此揭过!” 高庸涵歉然道:“扶风兄,尸头蝠王的内丹,早已化作这只尸螟蝠,即便给了你,也没法救治你那位朋友。而且,这只尸螟蝠,曾数次救我于危难之中,所以无法交还于你,还请你见谅!” 扶风余岳一脸的失望,低头不语。 高庸涵突然想到,曾从尸头蝠王身上,搜出过几瓶丹药,由于一直不知道这些丹药是何用处,也就闲置无用。当即拿了出来,递给扶风余岳:“扶风兄,你看看这几瓶丹药,是我从尸头蝠王身上得来的,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扶风余岳默默接过玉瓶,打开闻了一下,忽然露出狂喜的神色,不停地喊道:“这是瞑尸果,这是瞑尸果!” 高庸涵和审香妍一看扶风余岳的神情,就知道,这种瞑尸果一定能用,而且有大用处。高庸涵不待扶风余岳说话,直接说道:“这些丹药如果有用的话,就请扶风兄带回去,赶紧救治你那位朋友吧!” 扶风余岳浑身剧震,突然一揖到地,朗声说道:“高帅,扶风余岳今日欠你一条命,他日必当报答!” “这话从何说起?要不是有扶风兄相助,高某和舍妹昨夜就已丧命了。”在高庸涵看来,审香妍误入死镇,自己无论如何是会闯进去的,而扶风余岳则不同,他完全可以自行避开。而且,没有扶风余岳最后那一剑,重创那个地府妖童,自己和审香妍不知道会死的有多惨,所以,自然不能接受扶风余岳的这个说法。 “不然,我本就是为了杀你,没安好心,况且,要不是你在前面挡着,我根本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跟着,扶风余岳从身上剥下两片鱼鳞,分别交给高庸涵和审香妍,郑重说道:“我一生从未欠过别人什么,也不想背负这个人情,所以,日后见鳞如见人,二位但有差遣,扶风绝不推辞!” 高庸涵和审香妍见扶风余岳执意如此,只得收了鳞片,扶风余岳急于给朋友疗伤,当即告辞:“二位,咱们就此别过!” 说完不待二人作何反应,腾空飘然而去,远远说道:“高帅,十二叠鼓楼不死不休,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第七十六章 魔庄 审香妍看着远去的扶风余岳,拉着高庸涵的手臂急道:“高大哥,你怎么不问是谁要杀你啊?” “他肯定也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是谁花钱买我的命,十二叠鼓楼仍然会找上门来。”扶风余岳花了几年的时间,并且还是以杀手的身份,找个尸头蝠王都这么难,他又岂能知道这种内幕? 高庸涵看着审香妍略带倦容的面孔,怜惜道:“妍儿,以后不可这么任性了,这世上的凶险,你应该有所体会了吧?” 审香妍垂下头去,低声道:“我记得了,高大哥!”昨夜的遭遇,她一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对于高庸涵的这句劝告,可谓是深有体会。 高庸涵看了一眼兀自昏迷不醒的荣书隽,眉头紧锁。离昨夜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即便是荣书隽根基尚浅,但是也不应该昏迷这么长的时间。仔细探察他体内,也没什么异常之处,无奈之下惟有将他背在背上,和审香妍一起朝前走去。 两人沿着官道,走了约莫十多里,绕过一个山岗,眼前出现了好大的一片庄园。庄园入口处,有一个牌坊,牌坊上书三个大字:墨玄庄。看见这三个大字,高庸涵和审香妍相顾骇然。原来,墨玄庄位于八百里太河平原的西南角落,距离昨夜的会间集,整整有上千里的距离,想不到一夜之间,那个地府妖童居然把众人拉到了千里之外! 一入墨玄庄,行不多远,便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墨玄庄风景如画,庄内河道纵横,一条大路远远延伸出去,沿路两侧尽是垂柳,沿着河面不时有阵阵微风,柳枝随风而摆,恍如仙境。尤为难得的是,一路上所遇之人,无论是农夫还是货郎,均有一股书香之气,尽显从容,高庸涵和审香妍心中暗暗称奇。 在一座石拱桥上,一位学究模样的中年人,含笑而立,身后立着十来个下人。待高庸涵和审香妍走到近处时,拱手相迎:“今天一早,庄主就说有贵客临门,命我在此恭候。诸位可是姗姗来迟啊,请贵客上轿!” 高庸涵微微有些诧异,一路上所见足以看出,这个墨玄庄的庄主,显然是儒雅之士,想不到还能未卜先知,看来也是位小隐于野的高人,当下很客气地答道:“在下初临贵庄,不敢有劳诸位,只是想借宿一宿,还望行个方便。” 那人一笑:“高帅未免也太客气了,早就听说高帅天性豪迈,今日一见,却现传言未能全信啊!” 高庸涵见被人识破身份,也不在意,哈哈一笑:“既然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 那人一挥手,上来两个下人,从高庸涵背上将荣书隽抱住,然后抬进一顶暖轿中,接着又请两人落轿。高庸涵示意审香妍上轿,自己则对那人说道:“高某不习惯坐轿子,还是陪着先生走路吧。” 那人也不勉强,和高庸涵跟在两顶轿子后面,并肩而行。高庸涵边走边问:“还不知先生如何称呼?这墨玄庄的庄主,又如何称呼?” “鄙庄主姓江,单名一个‘湳’字,别号书轩。我姓方,是庄中的管事,高帅直接叫我方管事就是了。” “原来是方管事,失敬,失敬!”客套完之后,高庸涵对这个墨玄庄庄主江湳,十分好奇,当下问道:“方管事,我看这墨玄庄布局,意境高远雅致,而且贵庄之人气质恬淡从容,想来江庄主定非寻常之人?” 方管事笑而不答,只是应道:“我们庄主是不是寻常之人,高帅一见便知,我们做下人的不便多嘴,还望见谅!” “言重,言重!”既然别人不愿说,也不好多问,想来见面之后自会分晓。 沿着柳堤一路前行,穿过几座石桥,在花红柳绿中渐渐显出一些飞梁画栋,却是一片好大的府邸。不过越接近府邸,这河水也就越混浊,到后来竟然漆黑如墨,与周围的美景有格格不入之感。看着高庸涵一脸的疑惑,方管事笑着解释道:“鄙庄中人均喜书法,尤其是庄主一家,自祖上起,历代都是不出世的书法名家。这些河水之所以这么黑,全是历年来洗笔所致,仔细闻的话,河水还有一股淡淡的墨香。” 这么一说,就连在前面轿子里的审香妍,也听得入了神,从轿子里直接跳了出来,冲到河边掬起一捧河水,凑到鼻尖闻了闻,点头称是:“高大哥,你也来闻闻,这水果真有一股墨香。” 审香妍的这一举动十分突然,把那些下人吓了一跳,高庸涵暗暗摇头,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静一静?不过她天性如此,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反正离那府邸也已不远,审香妍不肯再坐轿子,跟着高庸涵、方管事一起步行,没一会,便到了那座府邸跟前。那座府邸的外墙好生奇特,墙面上全是一尺见方的大字,每个字都是墨汁淋漓,一笔一划中隐隐有异彩流动,似乎要破墙而出。而墙壁的材质也非常的独特,似乎是一种非金非石的东西建造,内中有水纹波动。绕过一处墙角,转而上了一道长廊,长廊尽头便是府邸的正门,正门上方是一块极大的匾额,匾额上书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江府。 府邸中门大开,一个一身白袍的年轻人,站在门前的滴水檐下,身后是数十个衣着光鲜的下人,肃手而立。一见到那个年轻人,方管事疾步上前,躬身施礼道:“少爷,贵客迎到!” 那年轻人点了点头,亲自迎了上来,朝高庸涵和审香妍施了一礼:“高帅和审大小姐、荣公子光临鄙庄,墨玄庄蓬荜生辉,江湳有失远迎,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高庸涵连声谦谢,跟着江湳一并走进庄中。荣书隽由于始终昏迷,被抬到别处休息,江湳则引着高庸涵和审香妍,穿过一座天井,绕过一道照壁,来到一间极大的厅堂之中。缓缓行来,江湳殷情为两人指点周围的陈设,其中有不少,都是江家祖上历代的收藏,每一件都称得上是难得的珍品,有花有树,有石有玉,最多的则是文房四宝,以及书法大家的墨迹。 高庸涵和审香妍,均是出身于官宦人家,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是甫一见到如此多的奇珍,还是难免有些诧异。单是这些藏品,说江家富可敌国,也毫不过分。但是高庸涵对此倒不甚上心,他从短短的接触中现,在江湳身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诡异的地方。 照高庸涵的观察,江湳此人,虽然年级不大,也就和荣书隽差不多大小,但是却给人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从他体内,隐隐传来一股微弱且怪异的法力波动,既不是通常的那种灵力,也不像曾见识过的魔力,硬要说的话,倒是和那地府妖童的阴魂之力,有些类似。尽管江湳极其客气,而且谦恭有礼,但是眼神中却是一片冰冷,毫无生气可言。高庸涵联想到昨夜的离奇经历,加上眼前这个墨玄庄庄主古怪的举动,不由得暗中有所戒备。 一进到大厅之内,一幅巨大的中堂映入眼帘,上面写的是“修心”二字,笔意潇洒无比,仿佛不受世间尘缘羁绊,落款印章是古体的“书轩”。高庸涵记起方管事曾说过,江湳别号书轩,看来这是江湳的手迹了。从“修心”两字的意境来看,江湳怎么都不应该是这种眼神,有这种怪异的法力波动才对,高庸涵一时大惑不解。 随后,江湳又摆下了一桌盛宴,以款待高庸涵和审香妍。席间,审香妍对于江湳如何预知到三人的行踪,以及身份,十分好奇,而江湳的解释只有两个字:卜卦。审香妍对这个回答很是失望,高庸涵则直觉地认为,江湳的回答颇有些不实之处,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幸亏方管事能言善道,总算是宾主尽欢。 这顿饭吃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江湳随后以不胜酒力为由,回到了后堂,由方管事负责陪伴客人,游览府中各处景致。虽然看上去,一切都顺理成章,但是高庸涵心中的不妥更加强烈,此时他的伤势勉强才好了一半,不愿再生事端,便向方管事提出辞行。方管事显得十分为难,极力劝说高庸涵多呆两天,言辞十分恭敬,越是如此,高庸涵越觉得这座府邸中,处处流露出一丝古怪,坚决辞行。到最后,方管事无奈,只得回去向江湳回禀,留下高庸涵和审香妍在一座水榭里面。 谁知这一等,一直到了申时将尽,都没见到方管事回来,高庸涵脸色凝重,带着审香妍顺着来路,一直走回到那座厅堂之中。可是,一路行来,虽然周围的景致和刚才一样,但是高庸涵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更加令他惊异的是,原本仆从如云的江府,此刻居然没有见到一个人影,诺大个府邸,一下子变得死一般寂静。 高庸涵头皮一阵麻,难道说,又和昨夜一样,被诱进了地府亡灵的圈套之中?审香妍也意识到情势大变,紧紧跟在高庸涵身边,不敢离开他半步。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厅堂之内由于没有掌灯,愈加显得昏暗。高庸涵知道,此时已经无法退出墨玄庄了,缓步走到天井之中,仰头看着天外,仔细回想进入到墨玄庄的一切细节。过了半晌,双目猛地一睁,转身再次走进了那座厅堂内,一看之下,沉声对身边的审香妍说道:“妍儿,我知道症结出在哪里了!” “什么?” 高庸涵一指那幅中堂,上面原本是上“修”下“心”两个字,可是现在,字还是那两个字,不过顺序变成了上“心”下“修”。 “你看,所有的东西都和我们来时看到的,完全相反!” 审香妍仔细看了看四周,惊呼道:“高大哥,你看,这天井、照壁,还有这些花草树木的方位,全反过来了!”跟着又有些不解地问道:“可是,这些能说明什么?” “也许,我们找出和原来摆设一样的地方,就可以明了其中的隐秘了!” 第七十七章 魅影 这句话刚说完,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整个江府陷入到漆黑之中,审香妍一惊,吓得扑到高庸涵怀里。高庸涵拍了拍审香妍瑟瑟抖的肩膀,安慰道:“妍儿别怕,你修习的法术,应该是能克制住阴邪之气,只要你守住灵胎不动,便可无事。” 其实,千灵族丹鼎门的法术,是否真的能对付地府阴魂,高庸涵并不能十分肯定,但是从昨夜的情形来看,至少祭如灵光能驱散鬼雾,却是毋庸置疑的。审香妍似乎对高庸涵极具信心,听了高庸涵的话,胆子也壮了几分。随即才觉自己还紧紧依偎在高庸涵怀里,一瞬间羞得面红耳赤,所幸在黑夜之中,想来他不会看见自己的窘态,当下退开两步,不过心还是跳的很厉害。 高庸涵对于审香妍的娇羞,看的一清二楚,突然醒觉,原来这个审家妹子,对自己似乎生出了几分情意,心中也是一阵慌乱,惟有装作不知。 “妍儿,你跟紧我,咱们先去找荣书隽,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嗯!”审香妍轻轻应了一声,跟在高庸涵身后,朝内堂走去。 两人沿着后堂,一间房一间房地找了过去,到后来,现每间房的陈设都一模一样,足足找了半个时辰,连一个鬼影都没看到。高庸涵止步想了想,不再往前走,转身拉着审香妍的手,跳到房顶上,向四下看了看。只见连绵不绝的房间,层层叠叠,环环相扣,不知道有多少。“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看来得另想办法才是。” 审香妍虽然看不见高庸涵的表情,但是站在他身边,感受到高庸涵掌心传来的热气,胸中犹如一头小鹿来回蹦跳,一时间完全忘记了此刻正身陷险境。 由于此地给人的感觉,和昨夜的死镇不尽相同,所以高庸涵不敢托大,凝愁术轻轻运转,尸螟蝠从藏鸦指环中钻了出来。尸螟蝠由于吞噬过虻尊火螈,所以在碧幽幽的绿光中夹杂了少许的红光,在此情景下出现更显诡异,把审香妍吓得一声尖叫,尖叫声远远传了出去,在府邸中来回飘荡。 “别怕,是我的尸螟蝠。” 审香妍听高庸涵这么一说,心中一宽,况且在几个时辰前也曾见过尸螟蝠,对于尸螟蝠的样子记忆犹新,当下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 尸螟蝠在高庸涵的催动下,向前方飞了过去,只是飞的极慢,好像四周有极大的压力。高庸涵拉着审香妍,跟在尸螟蝠后面,穿过几条长廊,心越来越沉。因为他觉,尸螟蝠似乎根本感受不到阴魂所在,时常显现出迷乱和不知所措,当下叹了口气,把尸螟蝠收回到藏鸦指环之中。 审香妍不解地问道:“高大哥,怎么了?” 高庸涵摇摇头,也有了一种茫然的感觉。他宁愿再遇到像地府妖童那样的厉害人物,也不愿像眼下这般,毫无头绪地乱闯,这种局面更加令人戒惧。这时,审香妍刚才那声尖叫引起的回声,渐渐平息下来,四周又恢复到死一般的寂静。 这么乱闯,显然不是办法,高庸涵决定,哪里也不去了,就在这里等!因为,江湳既然设立这个局,把自己三人给装了进来,不可能就此置之不理,所以他一定会出现。与其费尽心力去找,还不如就在原地等着,也可顺便运功恢复一下伤势。于是走到一座凉亭内停了下来,在凉亭四角刻下一些符篆,布下了一层禁制,然后低声对审香妍说道:“妍儿,咱们哪里也不去了,就在这里等着。” 审香妍这次出奇地没有问为什么,而是很顺从地点点头,柔声道:“高大哥,我听你的。”说完,依偎着高庸涵坐了下来。 高庸涵看到审香妍突然露出的小女儿态,不禁心中一动,生起了一种别样的感受。随即醒悟过来,摇了摇头定下心神,说道:“妍儿,我要运功疗伤,你就坐在这里,千万不要乱跑!” “我知道了!”审香妍跟着关切地问道:“高大哥,你伤的很厉害么?” “没什么,你不用担心,花不了多少时间。”接着又重重嘱咐道:“一旦出现什么异常,你一定要记得叫醒我!” 审香妍十分听话地应承下来,高庸涵当即收束心神,双目一闭,缓缓运功修补紫府。扶风余岳的那一剑不知用的什么法术,十分霸道,以至于紫府灵台都有些破损。灵力运行了一个大周天,紫府灵台已经修补了大半,久违的那种灵力充盈的感觉,又再度回复,高庸涵缓缓睁开了双眼。 可是原本应该守候在身边的审香妍,已然不在,高庸涵的冷汗登时流了下来!举目四望,四周仍旧是一片死寂。 高庸涵细细思量了一下,刚才最多花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而且并未完全入定,审香妍即使离开,自己不可能察觉不到,然则,她去了哪里?高庸涵此刻绝对没有怪罪审香妍的想法,他相信,审香妍不会不知道轻重,随意乱跑,即使是她看到了什么,也一定会叫醒自己,然则,倒底生了什么事,会令她突然失踪? 如果说昨夜在会间集,审香妍的失踪是不小心所致,还情有可原的话,那么现在,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无踪,则未免太令人不可思议了!眼前的诡异离奇,已经出了高庸涵的想像,即使是以他目前的修为,对此也生出了无能为力的感觉。要是放在一般修真者身上,恐怕早就不堪重负了,幸好,他是高庸涵,他是性情坚忍、愈有挫折愈有斗志的高庸涵!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了一声尖叫,声音像极了审香妍,高庸涵猛地一惊,随即又坐了下来。他突然想起了审香妍的话中曾讲到,昨夜在死镇中,审香妍也听到过高庸涵的呼唤,结果却遇到了一张鬼脸,眼下的情景何其相似? 高庸涵已经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太过诡异,惟其太过诡异,便不能用正常的情理去判断。况且,如果审香妍已经遭遇不测,就算自己冲过去也已经晚了;如果她还活着,那么当务之急,反而是要保证自己安然无事,只有自己保住实力,才能谈到救出审香妍和荣书隽。想明白了这一点,高庸涵反倒安心了,所谓见怪不怪,便是这个道理,所以毫不所动,不光是重新坐了下去,甚至还很舒服地躺了下来。 那声尖叫过后,没过片刻,便响起了审香妍的惊呼:“高大哥,你在哪里?快救救我!” 高庸涵依然躺在地上,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 那阵尖叫越来越凄厉,也越来越近,从长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影惊慌失措地朝凉亭跑了过来。高庸涵终于坐起身来,懒懒地看着那个人影,突然眼中射出一道精光,来人的的确确是审香妍! 审香妍看见高庸涵之后,顿时泪流满面,跌跌撞撞地扑进了高庸涵的怀里,哭道:“高大哥,你刚才把我一个人抛下,去了哪里,害得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吓死我了!” 高庸涵紧紧抓住审香妍的双臂,将她推来,冷冷说道:“我一直就在这里,谁让你不听话,偏要乱跑?” 此话一出,审香妍的哭声被生生打断,不可思议地看着高庸涵,一脸的伤心绝望,眼泪扑簌簌留下:“高大哥,明明是你抛下我,怎么反过来怪我?你居然这么狠心,难道不知道,你这么说令我有多伤心?” 高庸涵脸上突然现出一丝不耐,随口道:“你有完没完?既然心碎了,我就帮你换个心吧!”一道如同尖刺的金光,猛地从审香妍胸膛穿过,审香妍被震得倒退几步,重重撞到了凉亭的柱子上。 审香妍低头看着胸前渐渐扩大的伤口,伤口处仿佛是被火烧着一般,飘散出一些飞灰,跟着抬头呆呆地看着高庸涵,咬牙道:“你居然能对我下如此的毒手?” 高庸涵突然笑了,笑得很有些得意:“你又不是妍儿,不过是个鬼而已,我怎么不能杀你?” 那个伤口越来越大,“审香妍”就像一幅画被风吹起来一般,慢慢飘了起来,恨恨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审香妍?” “喏!”高庸涵一指她头上的钗,再一指她的双手和腰间的绦带,再一指她裙下的双脚,不屑地说道:“你这些地方全长反了,你说,叫我怎么相信?” 那个女子低头一看,正如高庸涵所说,右手臂上长的是左手,左手臂上长的是右手,双手大拇指全在最外面;再往下,一双红色的绣花鞋,也是脚尖朝外!那女子突然大叫一声,朝高庸涵恶狠狠地扑了过来,可是人还在半空,便化作一团飞灰,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其实,在那个女子刚冲过来时,高庸涵也被迷惑住了,可是一到近处,他就感觉到这个审香妍,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在她扑进自己怀里的时候,留心一看,果然瞧出了这几处破绽。幸好,在天黑之前,他就已经现了这个秘密,凡是假的,总有几处和正常时位置完全相反。 高庸涵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好,一切都很正常,说明自己还是真的,当下自嘲一笑,这两日撞鬼太多,连自己都变得有些神神叨叨了。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叹息,一个女子幽幽说道:“高大哥,你总算回来了,刚才可把我吓坏了!”声音和审香妍竟然一模一样,连语调都没有什么分别。 高庸涵慢慢转过身来,地上坐着一个女子,就这么凭空出现在凉亭之中,以高庸涵的修为,都不知道她是如何出现的。而且更为离奇的是,这个女子一身的红衣,竟然活脱脱又是一个审香妍! 第七十八章 惊吓 审香妍一脸的困惑,茫然看了一下四周,张口问道:“高大哥,刚才你去哪里了?” 高庸涵不答,只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审香妍,审香妍见他突然这么看着自己,脸上一红,又是欢喜又是害羞,垂头说道:“高大哥,我问你话呢?” 高庸涵仔细看了看审香妍,没现什么反常的地方,才暗暗长舒了一口气,嘴上应道:“妍儿,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我刚才一直坐在你旁边,只是----” 审香妍的经历和高庸涵不太一样,她坐在旁边,痴痴地看着高庸涵坚毅、棱角分明的面孔,小女儿的心思不断涌现。她想起出门前的那天晚上,母亲很直接地问自己,喜不喜欢高庸涵,哪有女孩子会直截了当地承认?于是大窘之下矢口否认,而母亲则颇有些惋惜地关上房门,一路叹息着走了。 审香妍不知道母亲这么问,是何用意,悄悄跟了出来,躲在母亲卧室的窗沿下,偷听到了父母的谈话。果然和自己的猜测差不多,父母的确有撮合自己和高庸涵的意思,骤闻之下,审香妍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有些迷茫不知所措,又有些紧张,随之而来的却也有几分甜蜜。神思恍惚中,隐隐听到父亲说起,高庸涵第二天就会离开,要去师门一趟。这才一大早,骑了父亲的霜足兽,赶到城外等候高庸涵。 虽然不过才短短的四五天时间,可是审香妍又找回了小时候,高庸涵总是护着自己的那种感觉,唯一不同的,就是现在的高庸涵不再像以前那样,总迁就自己,而且也变得好凶,动不动就训斥自己。 想到这里,审香妍不禁幽怨地瞥了高庸涵一眼,把头扭到了一边。就在这时,从长廊尽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审香妍一惊,立刻站了起来,一站起来,周围的环境大变。自己竟然回到了星河屿,站在师门的炼丹房里,再往身边看去,高庸涵已然不在。 审香妍这一惊非同小可,正要举步,突然想起高庸涵的嘱咐,硬生生站在原地,哪里都不敢去。 “妍儿,你怎么回来了?” 回头看去,就见到师父智薇散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盖着一方锦缎。尽管心里一阵骇然,但是审香妍还是不断提醒自己,这不过是幻象,不但不敢动,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妍儿,你怎么不说话?”智薇散人走到跟前,伸手指了一下审香妍的额头,笑道:“你个鬼丫头,越来越没礼数了,见到师父进来也不知道问候了?” 审香妍拼命忍住恐惧,不敢去看面孔有些妖异的师父,垂下眼脸。余光一扫,忽然觉有些不妥,因为智薇散人的脚尖,居然是左右对调,朝向外侧。 “放肆!师父问你话呢。”智薇散人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跟着又是一指戳了过来。 审香妍觉得灵胎一震,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虽然明知这个师父是假的,但是毕竟这么多年下来,与师父的感情极深,当下不敢还手,只是谨守灵胎,按照师门的心法默默念着咒语。 丹鼎门是九大修真门派中,最注重心性修炼的一派,讲究的是起心动念,均要合乎阴阳调和之法,顺应天地自然之道。所以这一段咒语一出,审香妍灵胎渐渐归于平静,再睁开眼时,眼前景色又是一变,自己竟回到了家中。家里一片愁云,似乎为了自己偷偷跑出来这件事,母亲不住地抹眼泪,而父亲则急得头全白了。 看着审香妍突然现身,审夫人一把抱住女儿,放声大哭,审良棋则欣喜异常,随即面容一板,张口大骂。审香妍偷眼看去,父母和师父一样,同样是十分的怪异,强忍心中的激动,接着又开始默念咒语,一下子又置身于会间集那间客栈。高庸涵似乎不住地在训斥自己,而自己则是满腹的委屈。 接连全是熟悉的人,熟悉的情景,审香妍觉得自己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她虽是丹鼎门年轻一代中的佼佼,但那主要是指修为方面,对法术的理解以及运用而言。以她一个十**岁年经,根本没经历过什么世事的少女来说,哪里抵挡得住这种心神上的折磨?要不是丹鼎门的心法,对于这类阴魂、亡灵有极大的功用,只怕灵胎早已失守,为阴魂趁虚而入了。 审香妍勉力支撑,身形一晃,跌坐在地上,连服了两粒金丹,精神为之一振,然后不敢再睁眼,只是专心地默念咒语。念了不知多长时间,悠悠醒转过来,终于回到了凉亭内,又看到了高庸涵。她可以肯定,眼前的高庸涵绝对是他本人,这更多的,是源于女孩子那种天生的敏感。 高庸涵听了审香妍的诉说,走前几步,扶起审香妍,怜惜地说道:“妍儿,今日之事太过离奇,一时之间,恐怕很难摆脱。”跟着,声调猛地提高,是那种十分决绝的语气:“既然找不出解决的办法,只有以力破巧,我要把这里夷为平地!” 审香妍紧紧靠在高庸涵怀里,看着他取出一个玉瓶,跟着一道夺目的火光冲天而起。火光太过刺眼,审香妍不由得闭上了双眼,等到再次睁开双眸,眼前景色又是一变。 审香妍猛然觉,高庸涵再度失踪,而自己赫然躺在一座锦榻之上。猛地坐了起来,眼见身处在一座绣房之内,举目朝外望去,窗外春光明媚。一个侍女推门进来,朝自己一笑,说道:“小姐醒了?我去给你打一盆水来,为小姐梳洗。” 审香妍一跃而起,身形一晃,欺到那侍女身旁,一把抓住那侍女的手臂,厉声喝道:“这是哪里,你是什么人?” 那侍女吃痛惊呼:“小姐,快请放手,疼死我了!” 看着侍女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审香妍心中一软,手一松,低声喝道:“我问你,这是哪里?你又是什么人?” “这里是墨玄庄江府,我是府中婢女小凤。” “我高大哥呢?他人在那里?” “那位先生,就在隔壁厢房歇息,也应该起身了。” 审香妍一听这话,急忙冲了出去,来到隔壁厢房门口,就见一个小厮也端着一盆水,正诧异地看着自己,不理会那么多,一咬牙,一脚踹开房门。房间内,高庸涵坐在一张桌子边,正闭目沉思,闻声抬起头来看向门外。 审香妍一下子扑了过去,拥着高庸涵哭道:“高大哥,我好怕!”小凤和那个小厮站在门口,一脸的不解,怔怔地看着两人,似乎不明白有什么事情能让人这么害怕。 高庸涵轻轻拍着审香妍的手臂,安慰道:“妍儿莫怕,如果没猜错的话,我们暂时安全了!” 审香妍闻言一惊,抬头看着高庸涵,半晌才说道:“高大哥,我们从那个鬼屋逃出来了?” 高庸涵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门外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两位贵客可否稍待,先容小凤服侍小姐梳洗?” 高庸涵朝审香妍点了点头,审香妍却不愿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在这座房内,简单梳洗了一下。那个小厮也把水端了进来,高庸涵把头整个埋进木盆里,冰冷的水令他头脑一清,跟着擦拭了一把,对那小厮说道:“你帮我通报一声,就说我们要拜见江庄主,还有,我的另一个朋友在哪里?” 那个小厮回道:“先生的朋友一直昏睡,还没起身,就在隔壁厢房,有人在照料。我们庄主正在前厅恭候二位!” 高庸涵点点头,和审香妍一道,随着那个小厮,一起来到了前厅。方管事早已恭候在门边,一见两人,急忙迎了上来,一脸的笑容:“二位贵客,昨夜可还睡好?我们庄主在里面,专门为二位备下了一些点心,还是他亲手做的呢!” 审香妍当即就要作,高庸涵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他少安毋躁,跟在方管事身后,进了大厅。 大厅正中摆了满满一桌子的糕点,江湳就坐在主位上,见二人进来,立刻起身,朝二人一拱手道:“两位,这边请!” 高庸涵很沉得住气,坐在主客位子上,双目紧紧盯着江湳,沉声道:“江庄主,昨夜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墨玄庄的待客之道么?”说道最后一句,语气陡然严厉起来。 江湳一脸的倦容,和方管事对视了一眼,眼中是那种果不其然的神色,跟着叹了口气,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高帅,审大小姐,你们昨夜也遇到了什么古怪之事么?” 审香妍终于忍不住爆了,冲到江湳跟前,颐指骂道:“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昨夜的古怪,不就是你搞出来的么?”既然回到了真实的世界中,审香妍的胆子顿时大了许多,一夜的惊吓,把审大小姐的怒火,全部勾了起来。 “妍儿,你先过来,江庄主想来定有话说。”看到江湳的表情,高庸涵忽然觉得,昨夜的古怪,似乎和这个江庄主、方管事的关联不大,兴许,他们还真有什么苦衷,所以先制止住审香妍的冲动。 审香妍犹自不甘心地坐回到高庸涵身边,气鼓鼓地盯着江湳。江湳惨然一笑,跟着站起身来,走到两人身边长揖到地,歉然道:“我绝无任何恶意,昨夜之事,纯属是我的疏忽所致,请二位多多见谅!” 高庸涵淡淡地应了一声:“江庄主不必客气,我只想听听倒底是怎么回事。” 审香妍则是冷哼一声,一言不。 江湳回到座位上,缓缓说道:“昨天用过酒菜之后,我看二位颇有些劳累,便命人收拾好厢房,将三位安顿下来----” “你胡说!”审香妍再度爆,大声斥责:“明明是你先行离去,然后命这个人,”说着一指方管事,恨恨地说道:“你命这个人带着我们,在府中游览,结果他找了个借口,一去不回,把我们丢在花园里,哼!” 江湳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沉声问道:“后来呢,还请审大小姐细说!” “后来,所有的人都不见了,这个江府,也就变成了一处鬼府了!” 审香妍说的极不客气,江湳却毫不为意,听了审香妍的描述之后,双目紧闭,仰头长出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那个噩梦,动的时间越来越早了!” 第七十九章 墨壶 江家祖上,曾经也在大衍国朝中为官,后来厌倦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于是辞官回归故里,赤炎洲大6的鄢阙古国。在九界坍塌以后,由于离火界的天火落在了赤炎洲,以至于鄢阙古国化为一片灰烬,于是辗转移居到太河源。后来,江家的先祖将流民聚拢来,逐渐形成了今天的规模,是为墨玄庄。 江家世代以诗书传家,隐而不仕,所以出了许多不出世的文豪。一直传到江湳的爷爷,也就是江墨玄这一辈,成为了当世的第一书法名家。江墨玄此人极具书法天赋,写得一手好字,自幼便被誉为神童,其墨宝甚至被大内收藏,在民间更是声名远扬。也正因为此,这里被人称作了墨玄庄,而每天来墨玄庄求字的人,可谓是络绎不绝。 可惜,江墨玄是大少爷的脾气,高兴时怎么样都可以,不高兴时,任你是皇亲国戚,也板着一张冷脸不予理会。这种脾气难免会得罪很多人,遇到明事理的,倒还好说,人家也就是一笑了之。遇到刻薄一点的,大不了背后说几句难听的话,仅此而已,因为江墨玄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足以应付一般人的不满。 可是终于有一次,遇到了一个得罪不起的人物。这个人是凤羽族的修真者,求的字十分怪异,是一个“奠”字。一般来求字的,不是什么“福”字,就是什么“寿”字之类的吉祥字眼,而“奠”字通常多用在灵堂之上,所以江墨玄便有了几分不高兴。不巧的是,那个凤羽族人言辞之间,口气很大极不客气,江墨玄当庭拒绝。 由于求字不得,那人当即翻脸,而江墨玄自然不吃这一套,虽然已是五十多岁的人,可是大少爷脾气一,拂袖而去,给来人碰了一个大钉子。那个凤羽族修真者阴狠无比,只是冷笑了数声,便悄然离去。这种事常有生,江墨玄事后也没在意,可是没想到几天后,他的独子和儿媳同时得了失心疯,几个人都拦不住,一路冲到太河边一头跳进水里,连尸骨都没找回来。 找了整整三个月,甚至连天机门的修真者都帮着一起,几乎是把整个太河下游搜了个遍,还是没有任何音讯,终于得出了不在人世的结论。白人送黑人,情何以堪?江氏多年来都是一脉单传,所以江墨玄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可是儿子死的如此蹊跷,如此之惨,令他难以接受。抱着一岁多的孙子江湳,不吃不喝,就呆呆地守在儿子、儿媳的灵前,任谁来都劝不住。 过了几天,那个求字的凤羽族修真者,再次来到墨玄庄,也来祭拜,只是在离去时,忽然把灵堂上的“奠”字一把扯下,阴森森笑道:“我还不是拿到这个字了?” 江墨玄大怒,随即大惊,原来是此人捣鬼,害死了儿子儿媳,当即命人拦住此人,可是修真者又岂是常人能拦得住的?那人也不伤人,只是轻飘飘一晃,躲过众人的阻拦,大笑声中扬长而去。事后,江墨玄也曾求到天机门,希望能找出凶手,为儿子、儿媳报仇,但是其时拓山已死,修真界一片混乱,天机门也不愿多事,只是敷衍。江墨玄无奈,只得忍气吞声,就此罢休。 经过此事的打击,江墨玄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文人而已,无权无势,耍的什么大少爷脾气?自此后性情大变,闭门谢客,不再给任何人写字,即便是兴之所至,写上几个字,也在当天夜里将其付之一炬。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孙子江湳身上,祖孙二人相依为命,一直到了江湳五岁这年。 一日,江墨玄在梦中邂逅了一位神仙一样的人物,这位神仙对书法极其喜爱,颇有一番独特的见解,两人一见如故,交谈甚欢。临别时,仙人赠了一个墨壶给江墨玄,一梦醒来,手中真的握着这么一个墨壶,江墨玄大喜,忙以水注入壶中,果然倒出了从未见过的极品墨汁,可谓是墨香四溢。自此后,江墨玄对这个墨壶爱不释手,须臾不离身边。 江湳对爷爷得的这个宝贝,十分好奇,一日趁爷爷不备,偷偷将墨壶拿出去玩耍,结果就此失踪。 审香妍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你既然失踪了,为什么又坐在这里?难道说,这个墨壶有什么古怪不成?” 江湳面色凄然,点头道:“审大小姐聪慧过人,猜的一点也没错,这个墨壶,其实是一个魔壶!我当日拿着这个墨壶----” 江湳偷了爷爷墨壶玩耍,一直跑到庄子西南的一处池塘,不停地装水,然后再倒出来,把整个池塘都染成了黑色。江湳玩的不亦乐乎,没留意到池塘边的青苔,结果脚下一滑,连人带壶一起跌进了池塘里。墨壶一落入水中,瞬间变得大如水缸,江湳不偏不倚掉进了壶中,跟着冒起几朵水花,墨壶装着小江湳沉到了水底。 江湳说到这里,黯然不语,方管事接过话头,满嘴的苦涩,陷入到深深的回忆之中:“小少爷不见了以后,老爷急得不得了----” 江墨玄得知孙儿失踪,几欲狂,动了所有下人,里里外外,差没把墨玄庄翻了个底朝天,几天下来仍旧一无所获。江墨玄初时怀疑,是那个凤羽族的修真者再度上门,搞出来的事端,伤心欲绝下,打算拼了性命,也要求得天机门出手相救。可是自己能拿得出手的,除了家中历代珍藏以外,就只有自己的字了,于是打算带上贵重的礼物,还有那只墨壶,亲自去天机峰一趟。 等到觉墨壶不见,遍寻不得时,才醒悟过来,莫不是孙儿拿了去玩?这么一想,自然很快就和庄子西南的那个池塘,几天前清水全部变成墨汁的异常,联系起来。江墨玄跑到池塘边一看,放声大哭,这个池塘装的,全都是墨壶中才能倒出来的墨汁,孙儿看来是掉进池塘中了。这个池塘说深不深,说浅不浅,而且离江湳失踪也已时隔数日,只怕是性命难保。 江墨玄一口鲜血喷出,当即晕倒在方管事的怀里,方管事急忙延请大夫,救治老爷;同时派人潜入池塘中,搜寻江湳。但是墨汁太浓,什么都看不见,方管事又想了个办法,打算将池塘中的水全部抽干,可是用尽办法,池塘的水还是分毫不减。无奈之下,只能撒下渔网,一遍一遍地打捞,可是依旧徒劳无功。 江墨玄苏醒后,双眸中已经没了任何生气,变成了一片死灰,每日借酒消愁,夜夜酩酊大醉,每次都在半醉半睡之间,呼喊着孙儿的名字“江湳!江湳!” 此后,墨玄庄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老庄主天天晚上都要呓语“江湳”数百遍,自此,太河源流传着“呓江湳”的故事,闻者多为之心酸。这么过了十二年,江墨玄已是七十多岁的年级,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一日,他酒醉后突然醒来,自知大限将至,一路挣扎着跑到了那个池塘边,用身上的紫毫笔,写下了三个字:呓江湳!然后在悲痛、伤心、失望中,倒地而亡。在江墨玄过世后的第二天,江湳奇迹般地出现在了那个池塘旁边,不过从五岁的孩子,变成了十七岁的少年。 说到此处,方管事已是泣不成声。江墨玄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是禀性善良,对庄中的下人极好,就说是亲如一家都不为过,所以他的郁郁而终,令整个墨玄庄都陷入到深深的伤痛之中。 大厅中的气氛,变得沉重无比,审香妍不再是那种愤愤不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哀痛和怜悯。她仔细看了看江湳,才现,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级,眼角已经有了数条细微的皱纹,眼神中有一种化不开的忧愁。当下忍不住,轻轻了叹了口气:“那么你呢?这十二年来,倒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江湳沉默了良久,才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中去过哪里,做过些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跟着淡淡地说道:“我唯一记得的,就是醒来前的一瞬间,看见了爷爷,他朝我欣慰地笑了笑,然后消失在黑暗之中。”哀莫大于心死,江湳的说完这句话后,头往后一仰,两行泪水无声留下。 “府上的遭遇,令人扼腕,但是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莫非也是和那个墨壶有关?”听完以后,高庸涵对昨夜的古怪,多少有了一些了解,这一句话,直接问到了要害处。 方管事看了看江湳,缓缓走到他身边,手指轻轻在他后脑上点了几下,江湳头一偏,沉沉睡去,然后进来了两个下人,把江湳扶到后堂休息。待下人都被支开,方管事突然朝高庸涵跪了下去,痛哭道:“高帅,求你救救我们,墨玄庄阖庄上下几百口人命,就指望高帅慈悲了!” 高庸涵大惊,急忙扶起方管事,急道:“这是为何?” “自少爷回来之后,我们便开始做噩梦,这几年下来,噩梦开始的时间越来越早,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自今年年初到现在,每天醒来,我们都会现,有人就此失踪,这样下去,这里的几百口都会没命的。” 审香妍插嘴问道:“你们为什么不逃离此地?” 方管事脸上突然现出惊恐的神情,涩声道:“我们当然想过,但是无论怎么逃,第二天夜里,都会躺在原来的房间里。” 从大家逐渐被噩梦困扰之后,也曾有人想过离开墨玄庄,以免受噩梦之苦,可是无论他们走了多远,第二天一大早,都会现,自己还是呆在墨玄庄内。就连江湳和方管事,也试了好几回,却均无效果,到了最后不得不放弃,只有老老实实呆在这里。虽然噩梦令人恐惧,但是醒来后现并无异样,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 “要是不睡觉呢?”审香妍继续追问道。 “高帅,你们昨天可有睡觉?” 高庸涵想了想,照江湳和方管事的说法,在他们看来,自己和审香妍昨天是回房休息,才被拖入到梦境中的,而事实上两人根本就没有这个记忆。从江湳和方管事刚才的反应来看,他们应该没有理由说谎,因为那种沉痛是怎么样都装不出来的。高庸涵沉吟着,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不错,我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已经睡着了,也就是说,我们是被强行拖进了梦境!” 第八十章 表白 审香妍吓了一跳,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急忙说道:“不对啊,高大哥!既然墨玄庄每天都有人失踪,从年初至今,至少也有五六十人了,怎么我们一进庄,看到的所有人,一点异常都没有,反而显得十分平和?”要说墨玄庄每个百姓,都有如此高的涵养,能在这么诡异的事情面前,做到毫不在意,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方管事不住点头,赞道:“审大小姐观察细致入微,令人佩服,不过,这也正是我和少爷所担心的第二件事!” 自江湳回来之后,噩梦每年都会提前一个时辰,从原来的子时,提到亥时、戌时、酉时,到了今年年初,渐渐逼近申时。起初,有人失踪的事情,没有任何一个人觉,直到半个多月前,江湳的一个贴身书童,一夜之间失踪,才真正现了这个极大的隐患。 方管事依照名册,把全庄的人核对了一遍,才现失踪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五十八名之多;更令人不解的是,所有失踪的人,竟然完全被遗忘了!这就是说,即便失踪的是你的父母、儿女这些至亲之人,到了第二天早上醒来,你也会完全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人! 这里面,真正能勉强保留一点的记忆的,也就是江湳和方管事,所以才会出现审香妍所说的那样,那些寻常百姓,根本就没察觉到这些诡异的变化。而江湳和方管事,也不敢说出去,怕引起更大的恐慌。 “逃也逃不掉,躲也没处躲,我原以为只有等死,幸亏高帅莅临墨玄庄,当真是苍天有眼呐!” 这么一说,高庸涵倒想起来了,奇怪地问道:“江庄主似乎对我们的行踪,十分的了解?” “是!昨天一大早,少爷就告诉我,老庄主给他托梦,说当天午时三刻,将会有贵客临门,兴许墨玄庄的危难就能得到解脱。而三位贵客的名讳,也是老庄主梦中交代的。” 既然想依靠自己三人,解除这个噩梦,然则为何不直言相告,以至于生出如此大的误会?看着方管事憔悴的双眼,高庸涵想了想,终于明白:“想来江湳和方管事,以为我们自外界而来,不会受到噩梦的侵扰,加上哪有一见面就求人的道理,所以才会如此。” “嗯,”高庸涵点了点头,续道:“难道说,自从江庄主回来之后,再无什么修真者来到墨玄庄?” “不要说修真者,就连寻常的路人,也没有一个。” 高庸涵听到这里,心中已经大致清楚,不再去追问那些细节,转而问道:“那就请方管事,带我去看看那个池塘吧。”墨玄庄种种怪异的事情,似乎都源自那个什么“墨壶”,所以无论如何要去看一看。 方管事一听,知道高庸涵答允相助,不禁大喜,生出了一丝希望。当下在前头带路,穿过几条回廊,绕过几重院落,从一道侧门出了江府,沿着府门外那条墨河,到了一个池塘边。 方管事伸手一指,说道:“高帅,这就是墨壶沉没的池塘了。” 高庸涵不作声,蹲在河边,将手伸进水里,轻轻搅动了一下,然后慢慢放到鼻尖,闻了闻,果然有一股极浓烈的墨香味。高庸涵暗暗试了一下,从水中,并未察觉到有法力波动。微一沉吟,干脆盘膝坐在池边,放出神识,仔细探察了一番,可是仍无结果。 “妍儿,你们丹鼎门的法术,对于怪异的灵力,可有探寻的良策?” 审香妍想了想,答道:“有一种法子,可以试一下!” 在九界坍塌之后,时任丹鼎门宗主的丹娄,曾遭到一伙亡灵的偷袭,险些丧命。自那以后,丹鼎门便专门创出了一门法术,用来侦测类似于亡灵、阴魂之力,这门法术被称作“寻息灵光”。 审香妍的修为,还远没到随意施法的境界,所以她又取出了那块形如鹅卵的蓝色石块。随着法诀咒语,石块表面浮现出几道蓝色的符纹,符纹越来越亮,变作一个蓝色的光球浮了起来。不过这次没有耀眼的蓝光,而是几道淡淡的蓝线,没入到池塘之中。 池水没过多久就开始沸腾了,巨大的气泡从池底冒出,在水面上炸开,墨汁一样的池水翻滚起来。审香妍脸色陡然变得苍白,闷哼一声娇躯摇摇欲坠,高庸涵急忙将她扶住,那个蓝色的光球也掉了下来,变回成石块。高庸涵一伸手把石块握在手里,扶着审香妍倒退出十丈之外。 这时,池水慢慢上涌,一点一点隆起,形成了一个粗逾一丈的水柱,渐渐高出了四周的岸沿。方管事尽管也曾学了一点点皮毛法术,但是仍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跳,连忙跑回高庸涵身边,惊恐地问道:“高帅,池子里面有什么东西么?” 高庸涵来不及理会方管事,握着审香妍的右手,一股灵力缓缓递了过去,探察她的伤势,还好只是有些脱力。审香妍软软地靠在高庸涵怀里,低声说道:“高大哥,那个池塘下面有古怪,好生厉害!” 高庸涵顾不得那么多,伸手从审香妍的怀里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丹丸,就要喂进审香妍的嘴里。审香妍俏脸一红,微微摇头:“高大哥,不是这个瓶子,是另一个!”说到后面,越来越羞,语声也越来越小。 方管事的目光已经完全被那条水柱给吸引,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池塘,结结巴巴说道:“这池子,当真,是,是有,有古怪!” 高庸涵回头看了一下那池塘,水柱旋转扭曲着,一点点往天空伸了上去,四周却连一点水花都没有。看这情形,应该还有点时间,当下不再理会水柱,一咬牙再次将手探进审香妍的怀里,上下摸索着。情急之下,忽然碰到了那一盈丰挺,审香妍“嘤咛”一声,羞得闭上了双眼,高庸涵同时大窘。不过救人要紧,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里,总算将玉瓶摸了出来。 审香妍不敢睁眼,下意识地,反手搂住了高庸涵,服下了两粒丹丸。此刻,她的心里充满了甜蜜,要是以后都能这么躺在高庸涵的怀里,该有多好? 高庸涵此时却没有那么多想法,他紧紧盯着那条漆黑的水柱,就这么看着它一点一点升高。令人不解的是,除了这条水柱有些诡异之外,再没有任何的异样,但是高庸涵很清楚,这条水柱绝对不是那么简单。扭头看了看天色,此时才不过刚刚到午时,难道是要等到申时才会爆?如果爆的话,无疑,即将到来的噩梦,会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想到这里,高庸涵冷汗一下子流了下来,自己可以不惧,但是这几百口人命呢,他们肯定承受不起。当即冲兀自看着水柱呆的方管事喊道:“方管事,我要你在半个时辰之内,把庄中所有的人都聚拢来,地方你选,但是一个都不能漏掉!” “啊,啊!”方管事一时之间没听清楚,直到高庸涵又说了一遍,才飞奔而去。 高庸涵低头看了看审香妍,觉她的脸色红润了许多,低声道:“妍儿,你怎么样了?” 这句话一说,审香妍的面孔更加娇艳了,她甚至能感觉到高庸涵凑近的呼吸,轻轻挣脱了高庸涵的手臂,勉强站了起来,低头答道:“没什么大碍,刚才服了两粒丹丸,好多了。” “那就好!”高庸涵长出了一口气,续道:“妍儿,我要你护着墨玄庄的这些百姓,到时候我会布下一座法阵,由你来主持。” 审香妍一听大惊道:“高大哥,你要一个人对付这个梦境?”跟着用力摇头道:“不行,我绝不离开你!”在审香妍的脑海里,自己修习的丹鼎门法术,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至少可以探知隐藏的危险;再加上对昨夜梦境的恐惧,也不愿和高庸涵分开。 高庸涵对于审香妍的反应,早有预料,指了指那条越来越高大的水柱,沉声说道:“妍儿,这个池塘下面不知道会出来什么东西,你跟着我反而会生危险,会令我无法全神应对。再说,江庄主他们根本无力自保,我需要你去帮他们,抵御梦境。” 审香妍虽然刁蛮任性,但是绝对不笨,她知道高庸涵说的都是实情,虽然不舍,还是点了点头:“好!高大哥,你也小心,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突然顿住,脸上再次出现一抹红晕,随即坚毅地说道:“我也会陪着你!” 高庸涵心中十分感动,其实这几天来,他多少感觉出了审香妍对自己的情意,但是心中已有了一个紫袖,实在是装不下更多的人。此刻,审香妍如此直白的表示,令他颇有些不知所措,心里喃喃自语:“妍儿,妍儿,你叫我如何承担得起?” 只得点头应道:“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我也不会有事!” 对于高庸涵略微慌乱的反应,审香妍别有意会,以为他被自己的真情打动,当下喜滋滋地挽着高庸涵,一起往江府走去。 一路上,都能见到6续涌入的百姓,随着人潮,两人来到了一个极大的院落里,在方管事的指挥下,虽然人数多达七八百人,倒也不是很乱。眼见高庸涵和审香妍到来,方管事大声喊道:“大家不要吵,庄主有话要说!” 江湳显然是从方管事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没有生气的眼神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期望,当下走到房檐下,对庄中百姓大声说道:“昨天,咱们墨玄庄来了几位贵客,”跟着朝高庸涵和审香妍一指:“这两位是修真的高人,是来帮咱们摆脱噩梦侵扰的,所以大家一定要听吩咐,不要乱跑!” 这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愣,目光齐刷刷朝门口处望去,然后就是“嗡嗡”的交谈声。高庸涵拉着审香妍轻轻一跃,从众人头顶上轻轻飘过,落在江湳身边,大声说道:“我要在这里布下一座法阵,等会不管看到什么,大家都不要踏出法阵的范围,只要不出去,我保证大家平安无事。” 高庸涵缓缓扫视了一下四周,看到百姓惊恐、期待、迷茫、不解等等各种神情,大喝一声:“今夜一过,大家再也不会受噩梦之苦了!” 第八十一章 梦境 高庸涵久在军中,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威严,此话一出,百姓便信了八分。等到高庸涵如同杂耍一般,轻而易举地拆来十八根三人合抱的大木桩,随手将其按进地面时,所有的人都完全相信,高庸涵一定能对付纠缠数年之久的噩梦,就连江湳的表情也变得热切起来。 高庸涵布好阵法,将审香妍拉到最中间的那根大木桩之下,面容无比凝重地说道:“妍儿,这根木桩是阵法的总枢,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它倒掉!” “我知道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一定拼尽全力,维持法阵的运转!”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审香妍的眼中,还是闪过几丝犹豫。 高庸涵看着审香妍瘦弱的肩膀,心头忽然一阵不忍,这个原本天真活泼的小姑娘,三天来接连遭遇到生死考验,可真是难为她了。当下凑到审香妍耳边,轻声说道:“妍儿,遇事千万要沉住气,只要你能保住阵法,保住自己,我便带你上天机峰!” “真的?”审香妍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高庸涵知道,刚才的那句话,已经完全激起了审香妍的斗志,故意板着脸孔喝道:“什么话,高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审香妍“嘻嘻”一笑,感受到了高庸涵身上传来的轻松,突然觉得,这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自感责任重大,朝高庸涵笑道:“高大哥,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说完,转身去找江湳和方管事,将百姓纷纷带到法阵之中。 高庸涵心头一阵宽慰,只有不断地经历各种磨难,才能尽快地提升修为,只要成功渡过这一役,妍儿定会从中悟出一些道理。 突然,那边传来审香妍的一声惊呼:“你说什么?和我们一起来的那个臭小子,你们没有把他带过来?” 高庸涵一听,暗暗叫苦,抬头朝池塘那边望去,那条水柱已经高耸入云了,眼下不过才午时三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当下几步冲到审香妍跟前,看着一脸尴尬的方管事,听他在那里不停地分辨道:“我本来派了几个下人,可是他们说房间里空空如也,和你们同来的那位荣公子,已经不知去向了!” “好了,你们都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我去找荣书隽!”说完拍了拍审香妍的肩头,一纵身跃上房顶,朝厢房方向奔去。 高庸涵才冲出去不远,就见一团极大的黑雾落了下来,极目远眺,整个墨玄庄都被笼罩其中。当机立断,转身朝池塘处奔去,只要能击碎梦境,就一定能找回荣书隽。 就在转念之间,周围景象大变,以高庸涵所在之地为中心,四周的房屋全部旋转起来,转越来越快,到最后竟然汇聚成狂暴的旋风。高庸涵感受到四周传来极大的挤压、撕扯之力,感觉是如此的真实,心中一懔,难道这不是梦境? 旋风越来越强烈,高庸涵身处风眼之中,透过间隙眼见旋风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广,不住告诫自己,这只不过是梦境,全是幻象而已。可是,脚下的房屋也随之摇晃,跟着裂成了碎片,其中一块碎石嗖地划过脸庞,高庸涵感到脸上一痛,伸手一摸,竟然见到了一丝鲜血,难道真的不是梦境? 因为梦境是由心生,虽然光怪6离,但是绝不会伤及本人,所以高庸涵一见自己受伤,大为惊讶。正自讶异间,突然听到阵阵惨呼声,无数人影随着十八根大木桩被卷了起来,其中一根木桩上,站着一脸绝望的审香妍。 高庸涵忍无可忍,愤然出手,“地杀机,龙蛇起6!”一道威猛绝伦的金光,狠狠砸到旋风上。旋风虽然是秉承天地之威而成,但是聚象金元**乃玄门正宗法术,也自不弱,金光过处,旋风被拦腰砸出一个大洞,上半截随即散去。但是旋风似乎独具灵性,竟然顺着金光的方向,横着冲了出去,席卷着无数的碎片和人影,朝前掠去。 旋风过处,无数的碎瓦断梁散落一地,高庸涵正要追出,突然一大团黑色水雾凭空涌出,把他包裹起来。鼻中满是墨香的味道,这些水雾似乎全是墨汁所化,高庸涵身形连晃,好不容易冲出水雾,入眼的景象愈诡异。 旋风早已不见,墨玄庄也完好无损。和昨夜死寂的情形不同,此刻张灯结彩,隐隐传来阵阵喧闹声,似乎在办什么喜事,下人们端着酒菜,络绎不绝地在回廊中穿行。高庸涵知道,刚才又被梦境给欺骗了,只是这梦境来得也未免太真实了。 此时,高庸涵反而静下心来,跃下房顶,跟着几个下人一路前行。但是令人奇怪的是,这些人对高庸涵视而不见,似乎他根本不存在一般。高庸涵仔细看了看这些下人,无论是装束还是身体,都和正常人没有两样,昨夜那种手足完全相反的怪异情形已然不见。 来到那座极大的厅堂,远远望去,原本那幅“修心”的中堂,已经被一个斗大的“囍”字所代替,大厅中至少摆了五六十桌,坐满了男女老幼,大家呼朋唤友,行令猜拳,好不热闹。高庸涵缓缓走进厅堂,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这些人正是刚才才见过的墨玄庄百姓,但是,这些人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没有一个人回头。 高庸涵突然站定,双眸紧紧盯着前方。在“囍”字下面,坐着一男一女,女的一身大红的吉服,戴着凤冠披着盖头,男的也是一身大红吉服,赫然正是荣书隽! 众人中,只有荣书隽才现了高庸涵,出一阵怪异的笑声,抚掌道:“小子,修为不错嘛,三番两次险些坏老夫大事,不过既然来了,就留下来观礼吧!” 荣书隽年轻的脸庞,流露出一种极不相衬的老到和狡诈,高庸涵知道,荣书隽的失踪,极有可能是被邪魔附体了。暗暗放出一丝灵力,朝荣书隽逼了过去,突然一股怪异的法力涌来,高庸涵“蹬蹬蹬”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从荣书隽身上,他感受到了一丝和炼世山魔瞳相近的气息,心中微微一惊,但是脸上却丝毫不露,淡淡说道:“你是魔界中人?” “荣书隽”闻言一愣,跟着哈哈大笑:“想不到你这小子,居然能看出老夫的来历,倒也有几分见识,不错,不错!” “荣书隽”的笑声极其响亮,震得整个大厅都一阵摇晃,而那些吃酒的人,却仍旧没有丝毫的惊讶,似乎根本就不曾听到这阵笑声。高庸涵心中一动,伸手朝旁边的一个人肩头一拍,入手空空如也,果然都是虚幻。 高庸涵虽然不知道荣书隽身后,倒底是什么来头的妖魔,但是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个妖魔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待“荣书隽”笑声渐歇,高庸涵缓缓说道:“我不管你是谁,但是你不该残害无辜!” “嘿嘿!我只是制造了一个梦境而已,只要你能破了这个梦境,我便把这个女孩子还给你。”“荣书隽”说完,一把将身边那个女子头上盖头揭掉,那女子眉目如画,但是神色却是一片木然、呆滞,高庸涵一阵心痛,果然是审香妍! “要不是这个女孩子把我唤醒,我还要睡个几年,所以你放心,我不但不会伤害她,反而会娶她做我的夫人!” “你知道你那个破法阵是怎么破的么?是你自己一拳打碎的,看不出来,你那一拳还有几分力气!” “……” “荣书隽”的嘲笑,在嘈杂的大厅中,如尖刺一般锐利,回荡在高庸涵耳边。高庸涵此时已经无法分辨,倒底哪些才是真实,哪些才是虚幻,惟有充耳不闻,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可是随后他就现,无论怎么走,“荣书隽”和审香妍始终都在二十丈开外,再回头看时,身后的酒席居然绵延了足足有两三里,人数也从最初看到的五六百人,激增到成千上万。 高庸涵突然一顿足,朝前猛冲,以他的身法,这一下怎么也冲出十几里了。但是,那个刺眼的“囍”字仍在面前二十丈外,“囍”字下面的“荣书隽”,仍然得意洋洋地坐在那里,身后喝酒的人数,也成倍地增长。 “荣书隽”饶有兴致地看着高庸涵,一脸的戏弄。高庸涵再次停了下来,微一沉思,转身朝大门处跑去,跑了没几步,眼见大门越来越近,知道猜测的不错,突然身子倒撞回来,结果还是落空了。“荣书隽”的声音懒洋洋地传了过来:“这里是壶中天地,你怎么可能碰的到我?” 高庸涵干脆不跑了,往旁边一伸手抓起一张靠背,连人带椅子一起扯了过来,然后看也不看,大马金刀地往后一坐。那个人影随即消失,但是椅子却真真实实地存在,高庸涵眼前一个念头闪过,似乎抓住了什么,可转眼之间又似乎少了点什么。 高庸涵坐下之后,一言不,只是静静地看着“荣书隽”,“荣书隽”颇为意外,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坐着。“荣书隽”也很沉得住气,不住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珠子,高庸涵则双眉紧皱,似乎有什么事情始终没有想明白。 又过了片刻,“荣书隽”突然站起身来,大喊了一声:“吉时已到,把酒端上来!” 话音一落,大厅中顿时安静下来,从门外走进两个下人,捧着两个盘子,快步走了进来。经过高庸涵身边时,高庸涵还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待到“荣书隽”将一杯酒塞进审香妍手中时,高庸涵突然喜道:“我明白了!” “荣书隽”一愣,抬眼看去,只见高庸涵高高跃起,跟着从半空中射出一道夺目的金光,然后重重砸向地面。地面出一声闷响,裂开一条大缝,一股黑雾喷了出来,黑雾所到之处,那些幻象全部消失,周围景象再变。 高庸涵从空中落下时,竟已到了那处池塘边,池塘边仍旧是那条扶摇直上的漆黑水柱,水柱旁,站着脸色无比难看的“荣书隽”! 第八十二章 魇魔 池塘里的墨汁已经全部干涸,只剩下那条漆黑的水柱,水柱是从地底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中,喷涌出来的。周围的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的水滴,高庸涵抬头向上望去,天空虽然仍是一片漆黑,但是却时不时地泛起涟漪,如同水面一般。再低头顺着水柱朝那个黑洞中望去,透过水柱,隐约可以看见黑洞里面,时不时传来几丝流光,如同划破黑夜的闪电。 “你怎么看出来的?”“荣书隽”有些气急败坏,一股浓重的怨气弥漫开来。 “你自己说的,这里是‘壶中天地’,所以我就试了一下,结果猜对了。”高庸涵捞起衣服下摆,用力一拧,几个水滴顺着手指之间被挤了出来,朝四周慢慢飘散而去,“你看,这衣服上都能拧出水来,所以我就想,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在水下,就在那个墨壶里!” 其实在踏进江府大门的一瞬间,高庸涵就对墙面上的那些大字,产生了一丝怪异的感觉,直觉地认为,字迹里面流动的异彩很像是水波浮光。而在昨夜,尸螟蝠的飞行显得很吃力,高庸涵就十分奇怪,隐隐感觉到周围的水汽十分浓重。加上刚才“荣书隽”的那句“壶中天地”,高庸涵便大胆地猜测,整个江府,甚至于整个墨玄庄,说不定都在那个墨壶里面。刚才那一击,高庸涵使出了全力,由于站立的地板,坐的椅子都不是幻象,而且四周似乎无边无际,那么只有朝地上试一试,果然让他找出了隐秘。 高庸涵的猜测一点都没错,早在江墨玄得到这个墨壶开始,来墨玄庄的人就越来越少,近几年来,更是没有一个外人能找到墨玄庄。对于外界来说,墨玄庄这些年本就与世隔绝,所以出现这种异常的情况,居然没人觉。至多只是多了一个传说,说墨玄庄主由于避世,所以藏了起来,不愿受到外界打扰。可是没人能想到,墨玄庄其实被墨壶----此刻也许叫“魔壶”更加确切,给彻底装了进去! “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对墨玄庄下手?”高庸涵此刻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老是陷在迷乱中了,既然已经找到了症结所在,剩下的,无非是凭实力说话了,只是对于眼前这个妖魔,为何这么做还有几分不解。 “荣书隽”突然换了一幅嘴脸,笑容十分真诚:“嘿嘿,想知道原因,好办得很,你闭上眼睛我就告诉你。” 高庸涵猛地后退了一大步,勉力稳住身形,用力摇了摇脑袋,褐纹犀甲随即闪现出来,浑身散出强大的灵力,暴喝一声:“咄!”一道闪电击了出去。 “荣书隽”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奸笑道:“果然不错,居然不吃老夫的惑心术,那就再试试这个----魇梦迷踪!” “荣书隽”话音刚落,高庸涵就觉得心神一颤,手臂下意识地一抖,垂弦术居然折了回来,闪电划过褐纹犀甲,溅起一窜火花。高庸涵被自己击出了五六丈远,浑身一麻,心中大叫不妙,这个妖魔居然能影响到自己的心神,委实厉害,自学艺以来,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打法! “荣:“怎么样?自己打自己,感觉如何?” 高庸涵不去理会“荣书隽”的嘲笑,抬手又是一道闪电击了出去,结果和刚才一样,闪电仍旧打在自己身上。不过这一次高庸涵留了个心眼,没有使用太多的灵力,所以毫无损。 “看来,自己一旦出手,便会被对方控制,这么下去毫无作用,那就只有试试武技了!”高庸涵想到这里,猛一力,朝“荣书隽”冲了过去。 这一次不再像刚才在大厅时那样,可望不可及,竟然真的靠近了“荣书隽”,高庸涵一拳击在他身上。“荣书隽”倒飞出数丈,摔在地上,跟着摇摇晃晃站起来,吐了一口鲜血,狞笑道:“这次你倒聪明了,不过没用的,你打的不过是这具皮囊,就算把他打死也伤不到我的。” 高庸涵很无奈,刚才那一下,他其实悄悄地催动了藏鸦指环,希望能将荣书隽体内的那个妖魔给吸出来,结果毫无反应。幸亏他早有准备,手下留情,不然真的就将荣书隽给打死了。听到这一句话,挥起的拳头猛然顿在空中,遇到这种局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高庸涵渐渐急躁起来,既然不能打“荣书隽”,那么总有东西可以打吧,胸中战意勃然而,随即一道灵胎阳火重重击到那条水柱上。水柱猛然一晃,无数墨汁飞溅出去,周围的水滴受到墨汁的影响,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猛然朝水柱聚拢过来。 “荣书隽”大笑:“哈哈哈,小子,你中计了!” 高庸涵一怔,难道这妖魔竟不惧纯阳灵力?旋即后退静观其变。 那些飞溅出去的墨汁,迅凝结成一个巨大的、不断收缩的尖角,尖角上方有一个黑乎乎的大洞,正对着高庸涵。从洞中冒出一股极强的怨念,尖角随即冲天而起,盘旋直上,附近的水滴跟在尖角后面,绵延数十丈,宛如一条巨蟒。巨蟒盘旋到半空,居高临下,恶狠狠地盯着高庸涵。 那个尖角一阵波动,仿佛是诡异地一笑,从上空俯冲下来,高庸涵双手一搓,一道电光化作银蛇迎了上去。两条巨蛇碰在一起,巨蟒突然碎开,散作水滴,从银蛇身边划过,银蛇划空而去,水滴接着又凝聚回巨蟒的模样,毫不停滞地冲到高庸涵面前。 高庸涵身形一闪,跃到半空,一道闪电击中巨蟒腰身。巨蟒复又散成水滴,轻易地躲过闪电重新凝结,不过这次,尖角出现在了刚才断裂的地方,猛地扑向了半空。高庸涵来不及躲闪,危急时刻仅仅来得及把灵力布满周身,就被巨蟒重重地撞了出去。巨蟒虽是水滴凝聚而成,力量却大的出奇,这一下撞得高庸涵五脏六腑都几乎移了位,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荣书隽”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观看,手里把玩着那枚珠子。 那条巨蟒丝毫不停,尾随而至,高庸涵临危不乱,祭出云霄瓶,火螈钻出瓶口摇身一变,回复到原来的大小,一口地火熔浆喷了出来。那条巨蟒不过是普通水滴,还没接触到地火熔浆,便被蒸的干干净净。 “荣书隽”见状大惊:“好小子,居然还有这等异兽!”跟着连忙念动咒语,手中的那枚珠子腾空而起,倏地钻进那条墨汁水柱中。水柱里面传来一声长啸,跟着从侧面凸起一层水幕,水幕不断扩大,里面似乎有一团黑黑的东西不停翻滚。 此等良机,高庸涵当然不会坐视,急急催动之下,火螈合身扑到那团水幕上,将其紧紧缠住,身上洒落下来的地火熔浆,烤的那团水幕“咝咝”作响,同时不停地撕咬着。水幕还未完全从水柱中脱离出来,无法还击,里面的那个东西暴跳如雷。 “荣书隽”终于露出焦急的神色,连连催动下,那条墨汁水柱忽然扭曲起来,似乎要把那团水幕给挤出来。 高庸涵此时冲到水柱边上,一记聚象金元**击出,不过这次用的却是阴火之力。起初,高庸涵用对付地府阴魂的方法,用的全是阳火之力,可是却吃了大亏,所以这一次索性换成阴火之力,果然见效。 水柱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显得沉重无比,从高庸涵击中的地方开始,一层薄冰急往上下蔓延。“荣书隽”的面容,此刻已经扭曲变形,一团黑雾从头顶升起,连连暴喝之下,那团水幕终于脱离出来。水幕在火螈的撕咬灼烧之下,本已残缺不堪,这时一脱离开水柱的束缚,水幕化作墨汁,全部打在火螈身上。火螈出一声巨吼,身上腾起数条黑烟,又是一大口地火熔浆喷向那梦魇魔喷去。水幕里面的那团东西,也不躲闪,周身突然显现出一个怪异的镜面,将地火熔浆全部反射了回去。 高庸涵侧头一看,只见火螈明明喷出了地火熔浆,却猛然倒吸了回去,浑身的火焰骤然黯淡下去,竟似要熄灭一般。再定睛朝那团东西看去,看见的却是紫袖消失在茫茫的星空之中,凤五惨死在一名黑衣人之手,叶帆垂着头魂飞魄散,跟着天下大乱生灵涂炭!高庸涵的目光被那个镜面牢牢锁住,内心痛苦之极,一时间万念俱灰;幸好紫府灵台勉强保住了一丝清明,不断提醒他,这只是幻觉而已。 高庸涵趁着灵台尚未迷失,猛地一拳击在自己脸上,生生把自己打的飞了出去,目光这才脱离了那镜面的控制。神智一清,不敢再去看那团东西,吐出一口浊气,倒吸一口冷气,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东西就是传说中,只有远古时才出现过的梦魇魔! 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梦境都是由本心而来,所以只有自己才能制造属于自己的梦境;后来不知在何时,出现了一种怪物,它们可以潜入人的梦境,并且操纵梦境。起初,这种怪物还没显现出什么危害,但是随着它们对梦境的操控能力越来越强,开始利用梦境为非作歹。因为这种怪物从来没人见过,而且根本没有抵御的方法,所以被人称作梦魇魔! 也正是梦魇魔的出现,世间似乎才有了各种**和贪念,所以即便是强如九界道祖之流,对于梦魇魔也是十分的忌惮。真正见过梦魇魔的,寥寥无几,只有那些关于古仙人的零散传说中,才流传下了一些关于梦魇魔的记载。由于梦魇魔没有固定的形态,所以从来无人能描绘出,它倒底长得是什么样子,唯一可以辨别的,就是它可以反射出你心中的恐惧和贪念。 火螈虽是异兽,但是心底也有恐惧和**,它看到的,不过是自己渡劫失败,魂飞魄散。所以当火螈面对梦魇魔的时候,完全失去了斗志,仿佛死去一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一刻,高庸涵记起了关于梦魇魔的那个传说,痛苦地意识到,自己遇到了根本无法抗衡的怪物,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第八十三章 觉晓 这时,“荣书隽”的笑声传了过来,不过已经变得疯狂而邪恶:“你个臭小子,非得逼老夫使出绝招,才肯认输?” 高庸涵突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自始至终,“荣书隽”都是自称“老夫”,虽然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梦魇魔倒底是什么样子,但是“老夫”这个称呼,怎么都不像出自梦魇魔之口,难道说? “你是江墨玄?”高庸涵悄悄将一枚楚兰红泪塞进嘴里,却丝毫抵御不住梦魇魔的侵蚀,只能拼尽全力,紧守住紫府灵台,勉强阻止侵蚀,费力地吐出了五个字。 “荣书隽”突然一愣,跟着用力揪住自己的头,狂似的自语道:“江墨玄?江墨玄是谁?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高庸涵虽然看不见“荣书隽”有何变化,但是清晰地感觉到,梦魇魔的侵蚀似乎弱了下去,当即大声问道:“你的儿子儿媳怎么死的?” “荣书隽”听到这句话,勃然大怒:“他们是被奸人害死的!”跟着放声大哭:“我的儿啊,你们死的好冤枉啊!”痛哭声中,荣书隽的模样渐渐淡去,另一个清瘦老者的面容浮现了出来,而他犹不自觉。 梦魇魔的那股怨念,似乎又淡了几分,高庸涵几乎可以肯定,这个“荣书隽”就是死去的江墨玄!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当即追问道:“你既是江墨玄,为何要害自己的孙儿?” “你胡说!我怎么会去害我的孙儿?他也是被奸人给害死的,我要报仇,我要让天下人都给我儿子、儿媳、孙儿陪葬!”随着最后一句暴喝,荣书隽的面容再度出现,变得无比狰狞,目光中全是怨毒和仇恨。 “你也是奸人,我要你给我的儿子陪葬!”说着,“荣书隽”几步冲到高庸涵身边,随手一抓出现一柄长剑,直刺下去。此时的高庸涵正勉力抵挡梦魇魔的侵蚀,无法躲闪,只能勉强避开要害,任凭长剑刺了过来,而褐纹犀甲也不知为何,全然失去效用,长剑透胸而过,将高庸涵活生生钉在地上。 高庸涵忍住剧痛,咳出一口鲜血,咬牙吐出三个字:“呓江湳!” “荣书隽”一愣,手中的第二柄长剑停在高庸涵喉间,跟着缓缓收了回去,江墨玄的模样又浮现出来。“呓江湳”这三个字,是他临终前的绝笔,所以记忆十分深刻。 高庸涵身躯强悍之极,可是此时却变得脆弱不堪,那一剑伤的很重,几乎耗尽力气,才断断续续说道:“你曾托梦给江湳,叫我们来救他,莫非你忘了么?” 原本怨毒的目光,变得茫然,江墨玄喃喃自问:“江湳没死?江湳没死?”说着说着,突然伸手一抓,钉在高庸涵胸前的那柄长剑猛然拔了出来,高庸涵闷哼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江墨玄根本不理会高庸涵的死活,而是一把将他提了起来,厉声道:“你既然说江湳没死,那他在哪里?我又为何要托梦给他?” 高庸涵神智已经有些模糊,灵台也在重伤之下,几乎完全失守,眼前浮现的全是紫袖、凤五和叶帆等人的身影。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清瘦的老者,突然笑道:“他没死,可是就快要被你给害死了!” 江墨玄的再度怒喝道:“你胡说!我怎么会去害我的孙儿?” 高庸涵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他就在这个梦境之中,不过迟早会被你害死的!” 江墨玄随手将高庸涵扔了出去,重重撞到那条水柱上,一个人在那里,拼命地回忆着什么,不住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水柱表面早已结了一层薄冰,被高庸涵这么一撞,几声淡淡的脆响过后,数道裂纹渐渐弥散开来。 高庸涵感觉到,从未像眼下这般困倦,此时已经完全没了惧意,朝那梦魇魔看去。那层怪异的镜面已然不见,只见一团不住伸缩的黑雾下面,拖着半截身子,漂浮在空中。不禁哑然失笑:“这就是令人闻之色变的梦魇魔?怎么这么难看?除了一个塌陷的大脑门,两个大窟窿,既没有五官,也没有四肢,笨笨的一点气势都没有,怎么都比不上魔瞳来的顺眼。” 像是感受到了高庸涵的嘲笑,梦魇魔塌陷的脑门不住伸缩,可是高庸涵却一点也没反应,心中淡淡一笑:“听说人只有将死之时,才真正不会想到恐惧和贪念,也许,我是真的要死了吧!” 转头看了看火螈,火螈的眼中也已了无生气,空洞洞地什么都没有,高庸涵暗自叹息。再转头看了看江墨玄,只见他每拍一下脑袋,便多了一个江墨玄,才不过片刻,至少出现了二三十个身影。 高庸涵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终于合上了双眼,昏死过去。 江墨玄犹自拍着脑袋,浑未察觉那条墨汁水柱,已经摇摇欲坠。忽然几声“喀嚓”轻响,水柱轰然倒塌,无数的水流倒灌下来,强烈的冲击力,把高庸涵、火螈一起抛向了半空。水柱下面的那个黑洞中,流光大盛,紧接着一个圆圆的东西也被抛了出来。 其实,单凭高庸涵那一击,根本不可能将水柱弄垮,这一切,不过是江墨玄的心神,出现了几道裂痕,水柱才会垮塌。待到江墨玄悚然醒觉,却已来不及了。 这条水柱源自那个墨壶,墨壶中的梦魇魔,正是以池塘中的墨汁为媒,借助无数的水滴将墨玄庄拖入梦境中的。今天由于审香妍的贸然闯入,惊醒了梦魇魔,在时机尚未成熟之时,强行催动,以墨汁水柱遮掩住天空,使梦境提前启动。所以,水柱一垮,梦境也随之消散,梦魇魔不甘心地被梦境扯回到墨壶之中,只留下江墨玄呆呆地立在原地。 梦境一撤,虽然还在池塘边上,但是周围的景象,还是和先前有着极大的区别。眼前的墨玄庄才露出真正的面目,最多只有先前看到的一半大小,包括江府在内,全都破败不堪。许多房间都已经垮塌,只剩下断壁残垣,原本的青石板路也是杂草丛生,透过残破的围墙,可以看见一大帮子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仍在沉睡。在人群当中,立着十多根斑驳的木桩,其中一根木桩上面,端坐着一个红衣少女,双目紧闭。 火螈一脱离梦境,瞬间回复神智,尽管极具灵性,但是毕竟还没有结出灵胎,所以被迷惑的程度反而要轻的多。察觉到周围的危险降低了许多,火螈一口含住被抛到半空的高庸涵,将他轻轻放到地上,摆摆尾巴钻回到云霄瓶中。 江墨玄对此视若无睹,他的目光中只有一个白衣少年,那个少年眉目间,和他很是相似,正是他念念不忘的孙子江湳。江墨玄茫然中,一步步走到江湳身边,俯下身去,轻轻抚摸着江湳的脸庞,面色中满是慈爱,口中不住念道:“江湳,江湳!” 迷迷糊糊中,江湳睁开双眼,足足盯了半天,才猛地扑到江墨玄怀里,放声大哭:“爷爷,爷爷!” 两行清泪顺着江墨玄的脸颊流了下来,喉头间出“呜呜”的哽咽声,不住口地安慰江湳:“好孙子,别哭,爷爷时日无多,你仔细听着----” 原来墨壶中的梦魇魔,只不过是一只墨魇,严格说来,最多算是梦魇魔的一个远支,法力比之真正的梦魇魔来说,差了何止万里。这只墨魇不知为何藏身在一件法器,也就是那只墨壶之中,每日想方设法钻进他人的梦中,伺机寻觅可以操纵的傀儡。一次偶然的机会,无意中闯入到江墨玄的梦中,得知江墨玄酷爱书法,便投其所好,并用尽全部法力,连同墨壶一起,到了江墨玄手中。 墨魇依靠江墨玄对于儿子、儿媳冤死的怨恨,一点一点积攒力量,同时借助江墨玄的梦境,慢慢地影响到周围的人。这样过了三年多,墨魇终于回复了几分法力,开始实施它的计划。利用江湳年幼,一步步将其诱骗到池塘边,然后拐带着江湳一同跌入水中,就此藏身于地下。 江墨玄连番遭遇打击,悲伤、怨恨、委屈、焦躁等等心魔越来越盛,墨魇的法力也就越来越强大,他的影响范围也越来越广,在江墨玄死的那一年,终于将整个墨玄庄,都置在它所营造的梦境之中。真正说起来,江墨玄的死,其实也是这只墨魇捣的鬼。 江墨玄由于是死在梦境之中,所以魂魄去不了地府,被墨魇所控制。但是墨魇本身并无法伤人,只能制造种种噩梦,而这只墨魇不知为何喜欢上了人族的生活,所以就必须得找一个宿主,这个宿主当然非江墨玄莫属。这么一来,两者之间就成了共生的关系,一方面,墨魇利用江墨玄,慢慢蚕食他人的梦境,另一方面,江墨玄则借助墨魇之力,时不时可以在梦中见到孙子,聊以自慰。 这么又过了几年,江墨玄渐渐被控制的越来越死,到了现在,他才明白墨壶是怎么一回事,原来自己是上了大当了。江墨玄本性善良,只是遭受了太大的打击,才变得偏激起来,一见到墨魇居然想借自己,把整个墨玄庄的百姓都变成奴仆,让他们一辈子都活在噩梦之中,永无转世的机会,当即就打算和墨魇同归于尽。墨魇也很怕江墨玄走极端,所以拿江湳的性命相威胁,江墨玄只得忍让,心里却暗自着急。 就在几天前,江墨玄趁着墨魇同地府妖童交谈之时,偷听到高庸涵的事情,找了一个机会托梦给江湳,希望能借助高庸涵等人之手,对付墨魇。万万没想到的是,高庸涵由于不知内情,叫审香妍探察池塘中墨壶的秘密,被墨魇抓住机会,将江墨玄的魂魄控制住,提前营造出梦境。要不是高庸涵灵机一动,问出那句话,使得江墨玄多少恢复了一点神智,后果不堪设想。还好,终究在机缘巧合之下将梦境彻底打破。 说到这里,江墨玄看着随同高庸涵一同被抛出的墨壶,感到自己罪孽深重,一把将墨壶高高举起,重重地摔在地上。“哐啷”一声,墨壶四分五裂,被砸的粉碎。一只硕大的墨魇显现在空中,不甘地挣扎了几下,随风消散。而江墨玄,则在江湳的苦苦挽留之下,也化作一缕清风,消失在空气之中,随即荣书隽的躯体从空中掉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审香妍被墨壶破碎的声音惊醒,一眼就看到躺在池塘边,一动不动的高庸涵,大叫着扑到了高庸涵身边,见到高庸涵血肉模糊的胸口,浑身鲜血的惨状,顿时哭出声来。 高庸涵已经气绝身亡! 第八十四章 地府 高庸涵死了! 高庸涵真的死了! 十天后,审香妍带着高庸涵的遗体,回到了天子城,同行的,还有虚弱之极的荣书隽。审夫人一听说高庸涵的死讯,当场就晕了过去,审良棋则呆呆地守在高庸涵的尸身旁边,枯坐了整整三天三夜。 高庸涵的死讯一经传开,众人起先是不信,接着看到审府摆出灵堂,这才明白,高庸涵是真的过世了。对于高庸涵的死,除了震惊之外,只有极少数人暗自庆幸,大多数则感到十分惋惜,甚至于痛惜。想不到东陵府双杰,在一年之内双双殒命,民心士气可谓是大受打击;许多有识之士,无论是身处南州国还是北州国,均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忧虑,对于人族的前途颇有种黯淡无光的失落。 由于厚土界太大,所以高庸涵的死讯,是通过修真界传送出去的,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也被后世称作是异数。后人专门对高庸涵做了详尽的记载,称其一生中身背“十三异数”,死讯惊动修真界,便是其中之一。要知道,现在的高庸涵,只不过是天机门下一个普通弟子,传递其死讯时竟然动用到了修真界的传送法阵,在常人来看是无法想像的殊荣。 后人对此的评价是,其时天下大乱,各族各派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高庸涵以东陵府兵马大元帅之尊,死于非命,恐怕会由此再度引动荡,所以修真界才对其特别关注。也有人有另外的看法,高庸涵是天人感应,应运而生的圣人,其时世人虽不知晓,但是修真界中却早有传言,故而对高庸涵的死讯才会做出如此的反应。还有人认为,修真界想借高庸涵的死,激起众人同仇敌忾的决心,来对抗日益蛮横的重始宗。种种猜测,不一而足。 远在万里之遥的北州国,在收到消息后,叶厚襄大惊失色,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连呼数声“天道不公”。震惊之余,一面派出使者乘坐雁仙舟,星夜赶往太河源拜祭,一面在悬空岛也摆下水6道场,公祭叶帆和高庸涵。 这些天来,审府之中吊客盈门,来者身份之复杂,地位之高,世所罕见。除了南州国的诸位重臣,高家历代以来的门生故吏,北州国也专门派出了特使;此外,还有星河屿的千灵族、岭南绿海的栖绵族、熔海崖的炎焱族等,均派出使者抵达天子城。同时还有玄元宗为的几大修真门派,如丹鼎门、巨擎阁、拙木台、天翔阁等,和四大商家、神工会、丹会等,也派专人前来祭拜。而令人意外的是,篡取了东陵府大权的历山,也派了人来。 致祭当天,祭文由南州国皇帝叶厚聪亲自宣读。祭文出自柳伯庵之手,可谓是情文并茂,叶厚聪读的是泣不成声,读完之后险些晕厥,后由内侍搀扶才勉强走完整个过程。高庸涵身后,称得上是极尽哀荣,礼制上甚至过了王侯的规制。 期间生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审家大小姐审香妍,当着一众宾客的面,将东陵府来的使者,连人带东西一脚给踹出了审府。门外围观的百姓拍手叫好,也算是替高庸涵略微出了一口恶气。 丧仪足足持续了一个月,事后,为了何时下葬,审香妍和家人起了极大的冲突。审良棋以为,死者为尊当入土为安,审香妍却认为,高庸涵尸身不腐,面目栩栩如生,不必急于下葬。为此,审香妍第一次言辞激烈地顶撞了父亲,气得审良棋差点背过气去,在审夫人的苦心劝慰下,才交由审香妍处置。只有审夫人才明白女儿的心思,女儿的心中,今生只怕都只有一个高庸涵! 在虚无飘渺的外域,一处仙山之巅,一个道家装束的老者,掐指一算,慨然长叹:“唉!我早就算出高庸涵命中该此一劫,原本指望他能撑过去,可惜,可惜,天数难逃啊!” 就算是自己对上梦魇魔,也会感觉很吃力,更何况以高庸涵的修为,不过才刚刚入门,能破掉墨魇的梦境,已经算得上是奇迹了。老者双眉紧皱,似乎有件事令他极其为难,沉思良久,才做出决断,对旁边侍立的一个道童说道:“去,把无庸给我叫来。” “是,上人!”那道童应了一声,躬身施了一礼,驾起一朵祥云飘然而去。不多时,带来一名年轻人,“回禀上人,无庸带到!” “恩,你先下去吧!”老者转头朝那年轻人说道:“无庸,你过来!” “是!”无庸走到老者身前,恭恭敬敬跪在一旁,聆听教诲。 那老者沉默良久,才缓声说道:“无庸,你才来了不到一天的时间,本来我想好好指点你一下,只是天命难违,你还是下凡去吧!” 无庸一愣,随即点头应道:“是!” “你这一走,咱们再要相聚,就要看机缘如何了。”接着话锋一转:“你此次下凡,先去救一个人,这个人与你有莫大的关系,所以必须要把他救回来!眼下他正在前往地府的路上,所以你时日无多,这就去吧!” “上人,此人是谁?” 老者高深莫测地一笑:“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否找到他。” 这句话情理上根本说不通,既然连要找的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去找?难道这也是什么天机不成?无庸满腹的疑惑,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悟出了什么诀窍,当即微微一笑。 老者看在眼里,欣慰点头,继而说道:“仙界一向与地府没有什么瓜葛,所以一切都靠你随机应变,总之一定要记住,尽量不要惊动他人!” 老者交代完之后,大袖一挥,无庸浑身一震,失去了知觉,等他醒转过来,已经身处阴墟之外。 阴墟是虚茫茫的一片,远远望去所有的一切,都似有似无看不真切,但是与外界之间的分界却极其明显,由一条变化莫测的玉带相隔。无庸跨过玉带一脚踏入阴墟,陡然觉得浑身一轻,下意识地回头一看,肉身仍端坐在玉带之外,想来阴墟只有魂魄才能进入,那就是说,现在进入阴墟的,想必就是自己的魂魄了?要是一旦被困在里面,又会如何?无庸洒脱地一笑,把杂念统统抛到了脑后。 无庸进入的地方,似乎一片无垠的旷野,只是这里感觉不到任何生气,只有无尽的死寂,和说不出的压抑。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与外界相比,阴墟之内别有一番天地。头顶是昏黄的天空,除了昏黄的云朵什么都看不到,云朵密集而低沉,似乎伸手可及。地面上有一层薄薄的黑雾,透过黑雾,却看不见地面,只有一脚踏上去,才能感觉略微有些松软,随即冒出无尽的寒意,令他一时难以接受。 无庸有些茫然,他并不知道上人究竟要他来救谁,但是他有一个预感,自己一旦见到那人,必定会认出来的。既然上人说时日无多,那就是说此人还未曾转世投胎,或者魂飞魄散,那么依照有关地府的传说,就只有抢在那人进入幽冥界之前,把他救出来。 由于是魂魄状态,无庸跑的很快,而且毫不费力,就是地底冒出的那种阴寒之气,令他有些不适。地府没有黑夜白天之说,始终都是一个样子,无庸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么跑了至少已经有好几天了,怎么说也有几千里了,可是还没看到旷野的尽头,由此可见地府之大,远胜于厚土界。 又跑了几天,仍旧是无边无际的旷野,无庸不免有些疑惑,难道地府果真是大到无边了么?心中这么想着,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极目四望,除了空旷还是空旷,什么都没有,哪怕是一座山、一棵树也见不到。看看头顶昏黄的云朵,再看看脚下薄薄的黑雾,无庸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说,幽冥界在天上?又或是地下? 随即脚尖用力一点,轻轻飞了起来,穿过云层,越飞越高。正自狐疑,忽然从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无庸心中一喜,知道找对路了。穿过厚厚的一层云雾,眼前出现了无数的山峰,在群山之中,有一座山峰极其怪异,上宽下窄,如同倒悬一般,悬浮在高空。山峰之上,是一个极大的气团,缓缓旋转;山峰四周,有数条黑色云雾缓缓流下,形同瀑布一般,倾泻到下面的深渊峡谷之中。 无庸精神一振,当即飞了过去。这些山看上去很怪,看上去就像在画中一样,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随着越飞越近,山体如同活物一般,不停地变幻着模样,连绵不绝的山脉,远远望去如同海浪一样起伏荡漾。这些山大到了极致,足足飞了几个时辰,才到了其中一座山的上方,无庸放眼望去,倒吸了一口冷气! 此时他才知道,为什么这些山远远看上去,会像海浪一样波动,原来山脊上,是密密麻麻的魂魄,魂魄排成三排,沿着山脊飘飘悠悠地行进。这些魂魄都是淡淡的虚影,加上移动的度都不慢,而每一座山脊上的情形也都是一样,所以看上去,才会给人山脉都在晃动的感觉。无庸看了看魂魄的行进方向,统统指向了那座最高的山峰。 无庸沿着山脊急飞行,底下那些魂魄似乎都失去了意识,对于头顶上的异样没有一点反应。越靠近那座倒悬的山峰,四周汇集过来的魂魄越多,数量何止千万,无庸心中暗暗叫苦,茫茫“人”海,到哪里去找那个人,更何况还不知道此人是谁!无奈之下,只得先到那座山峰处看看,然后再想办法。 越过无数的高山,无庸自己都不知道飞了多久,总算离那座山峰越来越近。刚刚飞到那座山峰黑色雾气升腾的范围,立刻就感应到,眼前似乎浮现出两个大字:幽界! 第八十五章 无庸 “幽界?怎么不是幽冥界?难道传言有误?”无庸好生奇怪,仔细打量着传说中神秘莫测的地方。 一路而来,所见到的山崖之高,山势之陡,山体之大,已经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而这座山峰,比起所有的高山,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山峰顶上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气旋,缓缓转动,气旋由厚重的云朵构成,昏黄的云层内,时不时会闪出一些巨大的光柱,气旋中间是一个方圆数千里的风眼,风眼正好在山峰的正上方。 山峰包裹在厚厚的黑色云雾之中,虽然看不太分明,但是大致形状呈倒锥形,上面仿佛是一个极大的平台,越往下越小,直至成为一根巨大的尖刺。整个山峰就像一个陀螺一样,跟着顶部的气旋一起缓慢转动,高高漂浮在半空,被群山如众星拱月一般,环绕在当中。尖刺所指,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同样有一个巨大的气旋,在深渊之中急旋转,与山峰转动的方向刚好相反。 从四周的山崖上,伸出无数的铁链,一直延伸到云雾之中,想来是与那山峰相连。而每条铁链之上,都可以见到阴魂那种虚实不定的身影,顺着铁链朝那云雾中走去。 无庸知道,这些魂魄一旦真正进入了幽界,想再出来就难于登天了,不由得大急,到现在,他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铁链何止成千上万,要一根一根地找过去,没有个三年五载,只怕还不够绕着山峰走一圈,怎么办?无庸看了看缓缓流动的云雾,一咬牙飞了过去。 刚刚一冲进黑色云雾,身子一沉,那种轻盈的感觉瞬间消失,朝下直直掉了下去。无庸大惊,灵力急运转,但是毫无作用。眨眼间,落到一根铁链的附近,那些魂魄依旧对于眼前的一切,没有一丝知觉,顺着铁链往前走。无庸瞧得真切,堪堪要擦过铁链时,伸手往铁链上抓去,可是一伸出手,才觉离铁链还差了半尺。心中暗道不妙,无奈之下,顾不得再隐藏行踪,一股细细的闪电挥了出去。 闪电光洁夺目,在黑色的云雾中十分扎眼,如同一条绸带,搭在铁链之上,无庸身子在半空中轻轻一荡,划过一道弧线,终于安然落在铁链之上。铁链宽不过一尺,那些魂魄排的十分紧密,无庸这一下,直接将两个魂魄给撞了下去。那两个魂魄似乎对下面的深渊,有着一种本能的恐惧,惊慌失措下,双手乱舞,连带着身边的魂魄一起,给拉了下去。 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一般,无庸站定后一看,前后足足空出了十余丈,那些掉进深渊的魂魄,虽然没有出什么声响,但是一股凄厉之极的怨毒从下方升腾起来。周围的魂魄似乎对无庸极度敌视,除了后面的魂魄停下来,死死盯着他以外,就连已经深入到云雾之中的魂魄,也转了回来,两边同时朝无庸慢慢逼了过来。 无庸心中暗暗叫苦,他的本意是要救人,不想大开杀戒,可是看眼前的情形,恐怕不出手是过不去了。当下悄悄张开手掌,一团小小的电光含在掌心,蓄势待。 就在这时,云雾一阵翻腾,铁链猛然一阵剧晃,那些魂魄猝不及防下,纷纷掉进深渊之中,无庸双脚牢牢站定,任凭铁链如何晃动,死死黏住铁链岿然不动,静观其变。不多时,云雾归于平息,铁链猛地停了下来,说停就停,连一丝摆动都没有,就像根本没这回事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身边的魂魄全部消失不见了。 既然到了这般地步,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况且对于无庸来说,也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性格。当下定了定神,毅然朝前走去。随着逐步深入,透过云雾才觉,最初看到的那些瀑布,流淌的竟然不是水流,而是无数具尸体!猛然见到这般情景,无庸心头的震惊可想而知,世间居然还有如此惨境,这些尸体密密麻麻堆积在一起,形成了宽逾十数里的瀑布,混合在云雾之中,缓缓向深渊中流去。 铁链从瀑布中穿过,无庸缓缓走到近前,入目更是震撼,那瀑布的源头高高在上,不知从何而来,抬头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这么多的尸体,要多少条人命来填?无庸来不及多想,一件更令他惊诧的事情映入眼帘,那些尸体似乎都是活人,在缓慢流动的“瀑布”里不住地挣扎,似乎正在忍受无尽的煎熬。这些尸体各式各样,既有人族,也有千灵族、栖绵族、凤羽族等等等等,甚至还有一些灵兽、异兽也在其中,似乎世间所有的生灵,都被囊括其中,而这些生灵,都还没有死! “这就是幽冥界?这就是众生死后的归宿?” 无庸忽然有一种冲动,他很想去找幽冥界的尊主算账,当面质问他为何如此草菅人命?堂堂的地府之尊,一界之主,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要不是亲眼所见,实在令人难以置信;难怪世人谈论起地府,总是怀有深深的恐惧和厌恶,的确是大有缘故。可是无庸很清楚,以自己的实力,不要说找他们理论,就是能否见到他们也大成问题,也许只有神仙才有能力言及于此吧! 强忍住心头的怒火,无庸硬着心肠不去看那些尸体,一头扎进“瀑布”之中。刚一踏进到“瀑布”里面,一股极大的吸力涌来,似乎要把无庸的三魂和七魄,给硬生生剥离开来。说来奇怪,三魂倒还没什么异样,倒是七魄,似乎被一种奇怪的禁制束缚了起来,竟似要随那“瀑布”一同而去。无庸拼命护住心神,牢牢锁住七魄,全力往前冲去,希望能尽快冲出“瀑布”的范围。 到了此时,从自身的体会来看,无庸才隐隐明白过来,那些“瀑布”中的尸体,其实都是从魂魄中剥离出来的“七魄”。世间生灵,虽然并不是都有灵胎,但是绝对都有魂魄,看来这一层“瀑布”禁制,便是要将魂魄中的“三魂”和“七魄”给分开。世间有一种说法,说人死之后,魂魄回归地府,然后根据前世的所作所为,被划分为善、恶之类,然后重新投胎。这么看来,地府其实是将魂魄剥离之后,不知再用什么方法,重新拼接在一起,再打入轮回之中。 无庸猜的一点都不错,地府又被称作是幽冥界,其实分了两个界:幽界和冥界,一个管“魂”,一个管“魄”,而无庸现在要去的,正是幽冥界之中的幽界。 越往前走,无庸的心不住地沉了下去,四周无穷无尽的吸力,令他感到越来越吃力,他不知道,“瀑布”还有多长。而要救的那个人,是否顶得住这股禁制之力?要是撑不住,魂魄分离,麻烦可就大了。 无庸的脚步越来越沉重,甚至模糊间,他都能见到,有另外的七个自己似乎不断出现眼前。每到这个时候,无庸就不得不拼命催动灵力,把那七个自己给拉回来。他并不知道,临行前上人的那一挥,已经给自己的魂魄加了一层护持,要不是有仙家之力的保护,早就和周围的魂魄一样,被吸去了“七魄”。终于,“瀑布”中的禁制似乎有了减弱的迹象,无庸心中一宽,知道就快要冲出“瀑布”了。 忽然,一股极其熟悉的感觉,从身后传来,这种感觉熟悉的,几乎令无庸感觉到那就是自己! 猛然回头,就见头顶上方,有七个熟悉的身影,做着无劳的挣扎。这一刻,无庸几乎怀疑,那七个身影就是从自己体内流散出去的。毫不迟疑,一道粗大的闪电挥了出去,在那七个身影旁边炸开,硬生生炸开一个空间,就如同一个气泡一样,将那七个身影包裹在其间。那七个身影顿时愣住,齐齐朝无庸看来,脸上的表情各不一样,喜悦、愤怒、哀愁、欣慰、期望、疑惑、恐惧,可谓不一而足。无庸定睛望去,这一下看的十分清楚,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心情涌上心头,那七个身影,赫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这一刻,无庸终于明白了上人的苦心,也明白了上人为什么不直言相告,要救的是谁,因为要救的人根本就是自己!人要靠自己,能救自己的也只有自己,别人只能救你的躯体,而拯救灵魂就只能靠自己,此外没有人能帮你!意会到这一点,无庸也终于明白自己是谁了,原来,自己就是高庸涵! 早在焚天坑墨石洞外,初次和褐甲蠕虫剧斗之后,高庸涵为了应对危局,不得不全力施展聚象金元**,结果险些走火入魔,灵力也几乎反噬。而后得计穹相助,勉强护住紫府,结果无意中进入到物我两忘,魂游天外的境界,灵胎闯入到一处仙家洞府。事后,高庸涵清醒过来,惊觉灵胎不见,当时,还差点陷入到绝望之中。 其实,一切皆有定数,定数源自何处,就连仙界也弄不清楚。定数虽然无迹可寻难以捉摸,但是亦可改变,高庸涵的这次遭遇,便是如此,颇有些逆天而行的味道。他的灵胎误入仙界,被那座洞府的上仙所察觉,那上仙便是无庸口中的“上人”。这个上人掐指一算,却与高庸涵有着极深的渊源,为了他这一逆天的举动,不至于遭到严厉的天谴,于是将高庸涵的灵胎暂时留在了仙界。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逆天而行,当然会有极其严重的后果,果不其然,高庸涵在与墨魇一战中殒命,魂归地府。幸好,上人留下高庸涵灵胎的举措,还是留下了一线生机。地府中危机重重,这一去可谓九死一生,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外人根本无法插手,只能靠他自己的灵胎,才能救回自己。只是这么一来,还有一个难题,高庸涵的灵胎滞留仙界,以前的记忆全部消失,他能救回自己么? 这就让人有些左右为难了,而这也正是上人沉思的缘故。将高庸涵的灵胎送到地府,有两个结果,一个是救回自己,修为更上层楼;一个是魂飞魄散,彻底消亡,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丧失掉。将高庸涵的灵胎留在仙界,以上人之能加以调教,加上高庸涵乎常人的悟性,数载之后定然也能有所成就,但是渡天劫时,只怕也要凶险上数倍,到时候还是魂飞魄散的结果。 凭上人的修为,也看不穿高庸涵的未来,算不出哪一种选择,才会有最好的结果。不过,他在见到无庸,也就是高庸涵的灵胎时,感受到了无庸的坚定,顿时便有了决定。正是这个决定,让无庸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下,见到了另一个自己,明白了自己倒底是谁! 正自感触,“瀑布”中的禁制突然变得异常强大,闪电击出的空间,瞬间便被无数的云雾填满,那七个身影虽然极力抗拒,还是被拉了下去! 第八十六章 合体 第八十六章合体 无庸此时反而镇定下来,既然明白了前因后果,自然不会再有丝毫的犹豫,反身往回走了几步,灵力喷涌而出,一道电网朝刚才那个方向击去。“噼噼啪啪”一阵爆响,云雾再次被炸开,那七个身影再次浮现出来,不过他们挣扎的动作,比起刚才明显地弱了几分。 黑色的云雾似乎极具灵性,被无庸接连这么两下激出了真火,开始翻腾起来,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随着云雾的翻腾,铁链又开始摇晃起来。无庸趁着云雾还未席卷过来的一瞬间,一道细细的电光脱手而出,划出一道弧线,把那七个身影卷在一起,往回猛拉。那七个身影同时出一声惨叫,好像无法承受电光附着的灵力,拼命地扭动着,反往外猛扯,猝不及防下,无庸倒险些被扯下铁链。 云雾一触即电光,一道满是腐烂的阴气,顺着电光袭了过来,无庸激凌凌打了个冷战,三魂七魄都感觉到了一阵寒意,灵力竟像是被切断了一般,手下一窒,电光噶然而止。那七个人影此时不但不再理会无庸,反而抱成一团,往“瀑布”深处逃去。 无庸苦笑,看来本体魂魄已经失去了意识,对电光的恐惧,远过了“瀑布”。到了这种地步,又岂能放任他们逸去,当即大喝道:“都给我回来!” 这一声以玄门正宗法力吼出,就如同一枚石子投进水里,在水面激起层层涟漪,以无庸为核心,一圈圈的法力波动向四周蔓延出去。在无庸身前五丈,大部分的魂魄纷纷惨呼着,或者逃或者爆裂,“瀑布”就像炸了锅一般,顿时沸腾起来。 那七个身影被这一声大喝,震得一抖,随后一愣,有三个身影一下子变得犹豫起来,仿佛是面带喜悦、欣慰和期望的那三个,回过头来看着无庸。而另外四个身影则变得更加焦躁,拉扯着那三个身影就要逃走。无庸一见,再往前走了几步,又是一道电网打了出去,刚好拦住去路。 云雾再次围了过来,反击也愈加犀利,无庸拼尽全力,将那七个身影勉强留在原地,一步一步慢慢靠了过去。每前进一步,所承受的压力便大了几分,到最后,眼见离那七个身影只剩一丈的距离,却再也挪动不了半分。此时从“瀑布”之外传来尖利的啸声,啸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想来一定是这里的异常,惊动了幽界守卫。无庸大急! 可是再急也没有用,单就云雾本身的禁制,就已经十分厉害。要是单凭自身实力而言,以高庸涵眼前的修为,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开玩笑,堂堂地府幽界的禁制,岂是修真者所能相抗?之所以能撑到现在,而且仅仅只是略微处于下风,还是得益于仙界上人的助力。可是助力是用一分少一分,就在啸声堪堪到达“瀑布”之外时,也是所剩无几了。 从云雾传来的禁制之力,越来越强,“瀑布”中暗藏的幽界法阵,在无庸的全力攻击下,逐渐运转起来。无庸只感觉到,体内的灵力似乎已经到了干枯的边缘,眼下不光要对付云雾中的禁制,想办法把自己另外那“七魄”给救回来,还要对抗法阵的吸力。双重重压之下,无庸眼前一黑,身形摇摇欲坠。此时,不要说救回那七个身影,就是自己的“七魄”也快保不住了。 尽管无庸也算是强悍异常,刚才短短时间内,接连在同一个地方,将“瀑布”炸出了数十个空洞;但是,有谁见过浩浩荡荡的江水,被一颗小小的石块给截成两段,从而断流么?无数的魂魄顺着“瀑布”涌到无庸身边,他们受到黑色云雾的驱使,变得狂躁无比,不断伸出手、爪子、触须、长舌,甚至合身扑过来,死死抱住无庸的“七魄”,要将其活生生拖出来。至于那“三魂”,则没有一个受到攻击,也正是如此,无庸才勉强保住了三分清明。 “难道当真要丧命于此?”无庸不甘心,他已经完全恢复了记忆,高庸涵内心中所有未完成的心愿,全部闪电般浮现出来。就这么死去,怎么能令人安心?无庸突然暴喝一声:“高庸涵!你当真忘了自己身背的重任了么?” 那七个身影突然顿住,在短短的一瞬间,无庸仿佛看见他们有一种千古艰难的抉择,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七个身影突然流露出一股强大的气势,猛地合在一起,变成了一道人影,朝无庸冲了过来。无庸的身边布满了魂魄,无数双奇形怪状的“手”,已经将他体内的七条身影,一点一点地给扯了出来。但是此时的无庸,心中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原本的焦急被欣慰所代替,因为高庸涵的“七魄”,已经醒悟! 就在无庸的“七魄”刚刚被完全剥离开来,一道金光迎面而至,那些撕扯的“手”,以及周遭的魂魄,全部被金光击的粉碎。一道人影快如流星,窜到无庸身边,一伸手抄起“七魄”,随即往自己怀里一拉,再度合二为一。 一股更为强大的气势,伴随着滔天的战意,冲天而起,如同一柄利剑划破长空,“瀑布”被撕开一条巨大的裂缝,绕开无庸和那道人影,朝两侧奔腾而下。无庸只剩下三魂,由于七魄被剥离出去,浑身无力,身子一倒,朝铁链外跌了出去。那道人影及时伸手一拦,将无庸拉了回来,一张熟悉之极的脸庞,出现在眼前,不是高庸涵还有谁? 无庸笑了,而且是开怀大笑:“你终于回来了!” 高庸涵也是大笑,笑声还是那么豪爽:“做了一个噩梦,差点把命都给丢了,还好,梦总算是醒了!不过,你也来的太晚了一点!” 无庸“哦”的一声,略微有些吃惊:“你知道我是谁?” “哈哈哈!”高庸涵再次大笑:“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咱们本就是一个人来的,谁也离不开谁!” “不错,咱们谁也离不开谁,谁也缺不了谁!”无庸的斗志也旺盛到了极致,续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咱们能不能活着出去,剩下就看你的了!” 高庸涵点点头:“只要咱们在一起,这天下之大,哪里都去得!” 话音一落,无庸长笑声中,合身扑到高庸涵身上,两者合二为一,重新凝结成一个整体。灵胎再度归来,高庸涵觉得浑身无比舒畅,体内灵力已然完全恢复,忍不住纵声长啸。啸声传遍整个“瀑布”,无数的魂魄,在啸声中拼命往外逃离。啸声透过“瀑布”,传到了外面的群山之中,震彻山谷,回声接连不断;啸声也传到了“瀑布”之内的幽界,令幽界之中的阴魂为之侧目。 一阵掌声从云雾之中传来,一个温婉动听的声音响起:“不错,不错!想不到时隔八百年之后,居然还有人能闯入地府,在九幽冥瀑之中,不但‘七魄’不失,反而还能吸纳别的‘七魄’,有趣,有趣!” 另一个冰冷嘶哑的声音接着响起:“我看这小子像是仙界中人,然则他的魂魄如何会出现在这里,着实令人不解!小子,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幽界,不想活了么?” 高庸涵抬眼望去,就见两个身影慢慢从黑雾中显现出来,这两个人丝毫不受九幽冥瀑的影响,就那么随意地站在空中。从这两人身上传来的那种逼人的气势,高庸涵知道,来者定是幽界中供职之人,而且极难对付。但是他刚刚找回灵胎,并与其合体,虽然还有“三魂”被幽界收去,没有找回来,但是气势上却不输半分。 “我来此并不想惹事,只是想找回自己的魂魄,还望尊驾通融通融!” 那个温婉的声音哈哈一笑:“老鬼,这个小子一点都不怕你嘛!” 这时,一个眉清目秀的中年人从云雾背后闪出,阴森森说道:“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口气好生狂妄!魂魄既然被我幽界所收,岂能说要就要?” 另一个人影随后而至,却是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身高在三丈开外,头顶生出一对大大的尖角,一对铜铃巨眼射出寒光,两个巨大的獠牙伸出唇外,背后一对宽约五丈的薄翼缓缓扇动,两个蒲扇一样的巨爪环抱在胸前。此人看着高庸涵傲然站在铁链之上,摇头笑道:“小子,你知不知道,你惹上了这个小心眼的老鬼,可有大麻烦了!”声音柔和之极,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高庸涵大讶,原本以为声音如此动听之人,面目一定可亲,哪知竟然如此可憎;倒是那个声音嘶哑难听之人,倒长得这般好看,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只是刚才战意澎湃之下,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反而引起了来人的敌意,当下歉然道:“两位大哥,我绝无恶意,适才言语无状,是我的不对,还请多多包涵!” “你说什么?”那面目狰狞、声音婉转之人,突然厉声喝道。 高庸涵一愣,暗想自己这句话说的很是谦恭,怎么此人的反应,显得如此愤怒? “嘿嘿!我早就给你说了,你这副尊容,哪个能看出你是女人?”那个眉清目秀之人,突然奸笑了几声,说完还不屑地瞅了瞅身边的同伴。 高庸涵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人居然是个女人,当即瞠目结舌。 那个面目狰狞之人闻言大怒,突然一掌打向同伴,口中骂道:“操你***,我给你说了多少次,别拿我长相说笑,你还要取笑于我,看老娘今天不把你的头拧下来,给你安到屁股上!” 那个眉清目秀之人伸手一挡,将同伴的巨爪拨开,气急败坏道:“鬼母,你别以为我怕了你,怎么说我也是幽鬼明王,你再胡闹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鬼母一听这话,更加恼怒,不住骂道:“你个死老鬼,明王个屁,老娘今天和你没完!”咒骂声中,两人打在一起。 高庸涵看的有趣,两人的变化也太大、太快了,尤其是那个叫鬼母的,开始时说话温文尔雅,哪知转口如同泼妇骂街。再细细一看,两人修为极高,出手尤其狠辣,无一不是取人性命的歹毒法术。不过幸好,两人不但没有攻击自己,反而因为言语上的冲突,自己倒先打起来了,不禁哑然失笑,摇摇头悄悄朝九幽冥瀑外走去。 刚刚跨出九幽冥瀑,身后忽然传来两道阴毒的法力,就听见一声咒骂:“你个臭小子,居然敢跑!” 第八十七章 恶鬼 第八十七章恶鬼 高庸涵闪身避开,哪知那两道法力击中地面后,陡然腾起两股黑烟,地面骤然裂开,数十双“手”从地底伸出,跟着爬出十多个鬼侍,裂缝随即合拢。这些鬼侍虽然是阴魂,但是身形却有些笨拙,摇摇晃晃,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高庸涵双手一挥,一道垂弦术击了出去,冲在最前面的两个鬼侍躲闪不及,被闪电击中,碎裂开来,扭曲着化作几股黑烟。黑烟并不散去,而是又一晃,变成了几个鬼侍,仍旧冲了上来。高庸涵一惊,这些鬼侍果然不愧是不死生灵,垂弦术竟然无用! 高庸涵连连后退,灵胎中的纯阳之力勃然而,一道细细的金光,宛如利剑一般将一个鬼侍洞穿,那个鬼侍体内喷出一股粘稠的黄色液体,洒落一地,不甘地嚎叫着,逐渐散去。高庸涵心中大定,此时对于聚象金元**已经运转的极为熟练,挥舞着金光,斩杀着鬼侍。鬼侍虽然数量颇多,但是尚不足以威胁到高庸涵,所以高庸涵在应对的同时,还能趁着空暇之时,朝鬼母和幽鬼明王那里看去。 鬼母和幽鬼明王仍旧斗的十分厉害,但是两人于对方都十分的熟悉,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而且毕竟都出自幽界,也不至于真正的痛下杀手,所以打的旗鼓相当。 高庸涵眼看就要将那些鬼侍屠戮一空,幽鬼明王偷眼一看,颇有些意外,连连喊道:“鬼母,别打了,那个小子又想跑了,你可别忘了咱们该做什么?” 鬼母乱打一通,气也出完了,一听这话当即停手,语气又变得温婉起来:“老鬼,这小子当真有些门道,不过你的那些鬼侍也太差了点,这么多都拦不住他。” 幽鬼明王瞪了鬼母一眼,冷哼一声:“要不是你在一旁捣乱,这小子哪里会这么轻松?”接着转头朝高庸涵说道:“小子,既然到了幽界,想走是不可能的,我看你修为不错,不如归顺于我,我可以留你一命。” 高庸涵还未开口,鬼母便笑出声来。 “哈哈哈!”一阵娇笑从鬼母口中吐出,十分不屑地说道:“老鬼,你也太没用了,想来是自顾打不过这个小子,才使出这一手的吧!” “放屁!”幽鬼明王大怒,张嘴骂道:“你给老子滚到一边去,看我怎么收拾他!小子,算你倒霉,今天我就打的你魂飞魄散!”说完,喷出一口黑烟,击向地面。 这两个阴魂,一个忌恨别人说她的容貌,一个恼怒被人瞧不起,一旦触及到痛处便会爆。高庸涵原本还看的有趣,不料两人突然停手,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心中也知道不过了这一关,根本不可能安心寻找自己的那三魂,当即凝神应对。 幽鬼明王一口黑烟喷到地上,也不上前,反而和鬼母一起退到一旁,悠然自得地看着高庸涵。高庸涵知道,地底还会冒出鬼侍,暗暗催动灵胎阳火之力。果然,地面又是一阵晃动,从裂缝中伸出一对鬼爪,跟着钻出一只恶鬼。 这只恶鬼不像刚才那些鬼侍,是虚无飘渺的阴魂,而是一只浑身留着粘稠的黄色汁液,身高一丈开外的无头尸身。刚一钻出地面,那只恶鬼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幽鬼明王一记黑烟打在恶鬼肚腹之间,恶鬼一声惨呼,肚腹上的黏液纷纷被挤到一边,一张鬼脸慢慢显现出来。高庸涵没有急于出手,而是静观其变,就见那张鬼脸和那晚在会间集见到的鬼脸,有几分相似,都是那种扭曲狰狞的神态,暗暗点头:“那晚见到的鬼脸,果然是出自地府。” 等到鬼脸成形,那只恶鬼张嘴吐出一口黏液,朝高庸涵激射而来。高庸涵往旁边一闪,黏液击空,直直射进九幽冥瀑之中,就听见“瀑布”内传来数声惨叫,随即一股刺鼻的腐臭味传了过来。 “这恶鬼的黏液,当真歹毒!”高庸涵略微有些心惊,打起精神沉着应对。 恶鬼一击落空,毫不在意,舞动着鬼爪朝高庸涵抓来。恶鬼身形极快,比之刚才那些鬼侍迅捷了太多,眨眼间就到了高庸涵面前。 这一下大出高庸涵意料,可是刚刚才和灵胎合体,虽然还少了“三魂”,但是反应却一点也不慢。瞅准鬼爪间的破绽,一低头从恶鬼身边钻了过去,顺手一道金光击在恶鬼手臂之上。这一下纯以灵胎阳火击出,恶鬼自然难以抵挡,手臂猛地爆了开来,无数泛着黄色黏液的血肉朝四周溅落。 高庸涵身形闪到恶鬼身后,跟着又是一记聚象金元**,击在恶鬼后背。黏液飞溅中,恶鬼闷哼一声朝前冲了几步,才稳住身形,一转身,恶狠狠地看着高庸涵,喉头出“荷荷”的声音。 高庸涵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只恶鬼也太不济了。照这么下去,最多再来几下,就会变成一堆碎肉了,以鬼母和幽鬼明王两人的修为,没有理由,召出的恶鬼这么差劲才对。虽然脑子里满是疑惑,但是手下丝毫不停,一道道金光打在恶鬼身上,一时间血肉横飞,汁液乱溅。 “这小子可上了你的大当了,你个老鬼,就喜欢算计别人。”一旁观战的鬼母,看着恶鬼被高庸涵打的变成了一堆烂肉,叹声道。 幽鬼明王阴森森一笑,不无得意地说道:“嘿嘿!我从冥界捉的修鼻恶鬼,岂是这么容易对付的,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这些肉块一落到地上,和先前那些鬼侍喷洒的黏液合在一起,变成了数十个恶鬼,重新站了起来。这些恶鬼一站起来,便纷纷挤作一团,众多恶鬼一靠近,身上便长出许多触须,互相缠绕在一起,肉团越来越大。 高庸涵从未见过这等诡异的情景,就见肉团长到十丈开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恶鬼,无数的触须在来回伸缩,像是无数的血肉被缝合起来一样。这次,那张鬼脸更加清晰,而且多了一对血肉模糊的眼珠,眼珠中射出浓浓的暴戾。恶鬼大吼一声,那些触须暴涨,朝高庸涵卷了过来。 触须漫天飞舞,把四周封得死死的,高庸涵以指作剑,进守住身前三尺,一团金光包裹在周围。这些触须不想刚才那些肉块,不堪一击,而是坚韧无比,一触到金光,不过是被弹开而已,只有一些细小的触须被金光斩成寸断。恶鬼一步步走近,肚腹间的那张鬼脸,嘴一张喷出一道粗大的黏液,黏液一附着到金光之上,便冒出阵阵黄色的浓烟腾起,周围的那些触须一碰到浓烟,便像是疯了一般,猛烈地击打着金光。 高庸涵在当中大感吃力,触须仿佛能吸取魂魄一般,让他感到极其难受,尤其是“七魄”,像是被什么东西死命地拉扯,令他根本无法击中精神对付恶鬼。聚象金元**施展出来的威力,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连开始时的一半都没有。而且令人惊异的是,那只恶鬼不知为何,居然毫不惧怕灵胎阳火之力,一些粗大的触须,已经伸进了金光之内。 由于肉身留在厚土界,而无庸本是高庸涵的灵胎,所以藏鸦指环和云霄瓶,甚至楚兰红泪等法器、仙器,全部没有带来。高庸涵不由得想到,要是尸螟蝠在此,对付这些阴魂,当然要轻松得多,可是此时已经不容他多想,当务之急,是先要设法应对眼前的危局。 聚象金元**勃然而,一道夺目的金光绽放开来,离高庸涵最近的触须全部化作浓烟,那恶鬼吃痛不住,一声惨嚎把触须都收了回去。高庸涵借此良机,冲天而起,冲出了触须的包围,飞到半空。 幽鬼明王“咦”了一声,对高庸涵表现出的实力略微有些吃惊,当下悄然祭出一杆白幡,口中念念有词,白幡一挥,一道难以察觉的白光激射而出,击在高庸涵背上。这一切快逾闪电,高庸涵躲闪不及,被白光打的摔了下去。那只恶鬼一见大喜,触须在半空中便将高庸涵给卷了起来,猛地往怀里一扯,鬼脸张开血盆大口,森森獠牙之内,似乎还有数条肉须摆动。 幽鬼明王的这个白幡,是幽界有名的一件法器,乃是九幽神君亲手所赐,名为束魂幡,可禁锢魂魄,尤其是对付阴魂亡灵之类,厉害无比。高庸涵被束魂幡击中,三魂七魄瞬间颠倒迷离,头重脚轻一头栽了下去。神智虽然有些昏聩,但是也知道已被恶鬼缠住,立刻就有性命之忧,无奈灵力一丝都提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鬼脸越来越近。那只恶鬼有些迫不及待,往半空中一跃,将高庸涵吞进嘴里,唇间时不时有肉须卷过。 “对付这么一个小子,你放出修鼻恶鬼也就算了,居然还祭出束魂幡,形同偷袭,亏得你还是幽界十八巡察之一,啧啧!”鬼母在一旁冷嘲热讽,一脸的不屑。 “说的好听,你怎么不动手?光动嘴谁不会?”幽鬼明王自知手段有些不太高明,收起束魂幡,还了一句。其实就算是单打独斗,幽鬼明王也不输于高庸涵,只是刚才和鬼母力拼了一场,吃了几个暗亏,怕动起手来无法轻易解决高庸涵,徒遭鬼母耻笑,所以才不惜祭出束魂幡。 幽鬼明王恨恨地想到:要不是这个老鬼婆从旁捣乱,这个小子的魂魄怎么会便宜给修鼻恶鬼?不过幸好,这只恶鬼是自己炼化而来,总算是没落到外人手中。看着一脸满足的修鼻恶鬼,嘴角里不断流出的黏液,幽鬼明王气不打一处来,连连催动法诀,欲将其收回,但是那只修鼻恶鬼却全无反应。 幽鬼明王有些奇怪,又催动了几下法诀,仍旧没有动静。正自纳闷,那只修鼻恶鬼突然暴喝一声,无数的触须反而朝二人袭来! 第八十八章 脱身 第八十八章脱身 这一下出乎意料,幽鬼明王由于不解其中缘故,飘身闪到一边。鬼母冷哼一声,伸出鬼爪一把揪住修鼻恶鬼的一条触须,一拉一扯,接着再一抖,那条坚韧之极的触须竟然断裂开来。鬼母又是一指,一道黑光击了出去,黑光度极快,眼见就到了修鼻恶鬼身前。 这道黑光刚一打出,旁边的幽鬼明王大惊,连呼道:“鬼母,手下留情!” 鬼母一愣,黑光已然没入修鼻恶鬼体内,随即又是一声冷哼:“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敢对我出手!”她当然清楚,这只修鼻恶鬼花了幽鬼明王不少心血,知道自己刚才那一下,稍嫌过分,所以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告诉幽鬼明王,出手完全是逼不得已。说完后,不去看幽鬼明王几乎扭曲的面孔,悄然退到一边。 修鼻恶鬼被那道黑光击中,仿佛被刺中了要害一般,疼得浑身一抖,触须全部缩回了体内。鬼母的这道黑光在幽界极其有名,唤作虚寸断,专门用来碎人魂魄,中者无不日日受到魂魄寸断的煎熬,直至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最后一缕魂魄才会消散,端的是狠辣无比。 幽鬼明王见鬼母使出这一招,心中一痛,知道自己辛辛苦苦,从冥界捉回来的这只修鼻恶鬼,是很难保住了。不由得恶狠狠地瞪着鬼母,要不是自知修为略逊一筹,只怕当即就会作。鬼母感受到幽鬼明王的怒气,暗自戒备,可表面上却若无其事。 就在这时,修鼻恶鬼缩成一团的身体,突然再度膨胀,猛然站立起来,一张鬼脸略带着茫然,看着幽鬼明王和鬼母。鬼脸突然金光大盛,一对眼珠子盯着二人,似乎充满了怨毒,一道黑光从嘴里喷出,朝幽鬼明王打来,跟着触须再度朝两人卷来。 起初两人还有些奇怪,这一下变故横生,均自吃了一惊。尤其是幽鬼明王更是讶异,恶鬼喷出的黑光,像极了鬼母的虚寸断法术,知道不能硬挡,连忙避到一边。跟着连连默念咒语,希望能控制住修鼻恶鬼,可是仍无一丝反应。 这一次的触须更多,而且还有一些从身后袭来,鬼母只得先行避让。 修鼻恶鬼其实是冥界中的一种恶兽,专门以魂魄为食,吃的多了逐渐化作恶鬼,它的触须含有能腐蚀魂魄的黏液,十分厉害。在刚才的打斗中,虽然包括高庸涵在内,三人似乎都能应对自如,可是大家都很清楚,一旦被这些触须给卷住,也十分麻烦,就算能顺利脱身,只怕三魂七魄也剩不了多少了。此时这只修鼻恶鬼像是了疯一般,不断地攻向幽鬼明王和鬼母二人,同时不断从地底鬼侍那里汲取黏液,身形愈膨胀。 幽鬼明王又是心惊又是欢喜,想不到苦心修炼的这只恶鬼,居然有此实力,能将鬼母的虚寸断给逼出来。一面躲避着漫天飞舞的触须,一面苦思,控制这只恶鬼的咒语为何失灵,口中同时还不忘向鬼母求情:“鬼母,万万不可再伤了我这恶鬼!” 鬼母虽然身形高大,但是在修鼻恶鬼跟前,还是显得十分幼小。一对鬼爪不断挥舞,撕碎了十数条触须,奈何触须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只得来回躲避。一不留神被触须黏液溅到腿上,一股刺痛袭来,鬼母心中大怒,不再顾忌幽鬼明王的面子,就准备痛下杀手,将这只修鼻恶鬼当场击杀。忽然听到幽鬼明王的呼唤,破口骂道:“死老鬼,赶紧把你这宝贝收回去,不然别我怪下狠手!” 幽鬼明王听得出来,鬼母正在火头上,只得停滞念动咒语,连声应承道:“行,行!我这就亲自动手,收了这畜生!” 话音刚落,幽鬼明王猛然放出了数十个分身,从四面八方攻向修鼻恶鬼。这一刻才真正显露出,幽鬼明王的真实实力,他根本不用任何法术,纯以武技硬拼。每一个分身对付几十条触须,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把触须全部给逼了回去。不过只有幽鬼明王自己清楚,这一次比起最早收服这只恶鬼时,要吃力的多。 修鼻恶鬼被幽鬼明王逼得连连倒退,怒吼声中,张开大嘴又吐出一道金光。这一下大出意料,其中一个分身被金光打中,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幽鬼明王身形一晃,元神一阵烦闷。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金光,幽鬼明王和鬼母都是一惊,这道金光像极了刚才那个小子施展的法术,难道说,修鼻恶鬼吞了那小子之后,居然将其完全融合?接着,又有几道金光喷出,这一次幽鬼明王早有准备,只有一个分身被金光扫中,随风而逝。 金光愈来愈盛,幽鬼明王的脸色也就越来越难看,因为,他很不甘心地现,对于这只修鼻恶鬼,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能成为幽界十八巡察,当然也是狠角色,幽鬼明王当机立断,强忍住心中的不舍,分身全部回归本体,跟着祭出了束魂幡。 幽鬼明王刚刚祭出束魂幡,那只修鼻恶鬼突然一力,所有的触须全部从身上断裂,激射而出。如此两败俱伤的打法,倒令幽鬼明王有些措手不及,略显狼狈地左闪右避,高接低挡,总算躲过这一轮猛攻。再定眼看去,那只修鼻恶鬼由于没了触须相连,浑身的肉块一块块脱落下来,身形一晃轰然倒塌。 幽鬼明王从未见过这种情景,修鼻恶鬼竟会如此拼命,目瞪口呆之下,居然忘了催动束魂幡。倒是一旁的鬼母大喝一声:“想跑?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就见鬼母双爪平胸推出,从半空中击出两道绿光,瞬间没入地面。绿光穿透力极强,在半空中可以清晰地看见,地面之下绿光化作寸寸绿芒,如同爬虫一般向四周扩散。跟着一闪地面随即炸开,修鼻恶鬼留下的肉块也被炸得粉碎,数百个鬼侍被抛了起来,这些鬼侍被绿芒击中,在万分痛苦之中,纷纷碎裂。而在地面裂缝之内,似乎有无数的鬼侍想要爬出来。 看着一地的黏液,鬼母摇摇头,惋惜道:“这只恶鬼好生狡猾,居然还是让它给跑了!”说着回头看了幽鬼明王一眼。 幽鬼明王脸色铁青,双眉间一团黑气时隐时现,显然是已经怒到了极点。鬼母见状“娇笑”一声,柔声道:“老鬼,别生气,回头我帮你去抓一只修鼻恶鬼回来?” “不用!”幽鬼明王一个钉子碰了回来,然后气鼓鼓地转身消失在云雾之中。 鬼母看了看一地的狼藉,叹了口气,一挥手,一团黑烟过后,地面恢复到先前的样子,那些意图爬出来的鬼侍,也被禁制在地下。鬼母身形一晃,随即也消失在云雾中。 那只修鼻恶鬼,此时已经变回当初一丈开外的身形,悄然到了百丈之下,躲在一群鬼侍之中。那些鬼侍似乎很怕这只恶鬼,挤作一团,纷纷躲到一边。修鼻恶鬼不去理会身边的那些鬼侍,侧耳倾听,半晌之后才咧嘴一笑,朝前钻了过去,鬼侍自动让出一条通道,恶鬼很轻松地从石壁中钻了出来。 石壁之外就是九幽冥瀑,这只修鼻恶鬼伸手从“瀑布”中抓出一只魂魄,往嘴里一塞,表情轻松而惬意。一对血肉模糊的眼珠缩回到肚腹内,鬼脸露出古怪的笑容,轻声说道:“朋友,出来吧!” 修鼻恶鬼的肚子突然鼓起,鬼脸越撑越大,跟着吐出几个身影,这些身影合而为一,正是被修鼻恶鬼吞进肚中的高庸涵! 高庸涵被修鼻恶鬼吞进肚子里时,额头闪现出一粒星芒,无庸体内携带的仙力,使得高庸涵一下子挣脱了触须的缠绕。身处险地,高庸涵本能地一记金光打出,结果与修鼻恶鬼体内的一团黑烟撞在一起,那团黑烟瞬即被击散。这误打误撞的一下,既救了高庸涵自己,也救了修鼻恶鬼。 这团黑烟便是幽鬼明王种下,为的就是操控、炼制这只恶鬼,黑烟一被击散,修鼻恶鬼便脱离了幽鬼明王的控制。只是猛然间,半天没回过神,所以才有了那一刻的呆滞。继而,修鼻恶鬼终于回想过来,当初是如何被人捉住,魂魄惨遭熔炼,新仇旧恨使得它只剩下怒火,这才出手向幽鬼明王和鬼母出手。 鬼母那一记虚寸断,打在修鼻恶鬼体内,直达灵魂深处,使它痛苦万状。眼看就要支撑不下去,恰好此时高庸涵调息完毕,直接将拒孽灵符画在它体内,竟然将那道黑光给生生逼了出去。修鼻恶鬼精神一振,这才醒觉,原来自己体内还有一个极强的魂魄,随即感受到高庸涵的善意,便放手相攻。到了后来,也是得到高庸涵相助,才击碎了两个幽鬼明王的分身,并在高庸涵的提醒下,提前动,才躲过了鬼母的最后一击。 修鼻恶鬼一见高庸涵现身,咧嘴笑道:“你是谁?” 高庸涵靠在石壁之上,长舒了一口气,答道:“我是来找‘三魂’的,被人现,所以就打了起来。” “你居然不是幽界的人?”修鼻恶鬼大感诧异,一对眼珠又冒了出来:“你可知这幽界一旦进来,要想再出去可就很难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的魂魄被地府给收了进来,只能到这里来找了。” 修鼻恶鬼抬眼仔细看了看高庸涵,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你居然敢闯入地府找魂魄?没有通天彻底的神通,怎么可能?” “此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只是我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高庸涵一自指,傲然说道:“此地虽然凶险,但是我已经把自己的‘七魄’给夺回来了,所以一定要找到‘三魂’在哪里。不然,就算安然离去,回到阳间还是活不了。” 修鼻恶鬼啧啧道:“传说八百年前,有一个女子大闹幽、冥两界,找什么人的下落;想不到今天,又有人私闯地府,要找回自己的魂魄。嘿嘿,有意思!” 高庸涵听到这话,心中一动,修鼻恶鬼口中的那个女子,难道是凝愁仙子不成?想来除了她以外,再没人能有这等修为了,不禁颇有些感慨,自己能到这里,其实也和凝愁仙子多少有些关联。 正自出神,那个修鼻恶鬼突然说道:“既然这样,我就陪你一起去找‘三魂’,顺便也好好闹腾闹腾。”接着恨恨地骂道:“***,幽界那个杂碎,趁我蜕皮时暗施偷袭,拿我当魔宠,说什么也要出了这口恶气!” 第八十九章 幸运 第八十九章幸运 有了修鼻恶鬼这一句话,在高庸涵来说,可谓喜出望外,这是固所愿耳不敢请耳的事情。从进入地府以来,所遇到的种种,无一不令人惊心,而幽鬼明王和鬼母展现出的实力,也足以说明幽界绝非等闲。高庸涵自然不会认为,幽鬼明王两人就是幽界的顶尖高手,因为九幽冥瀑这里,才刚刚踏进幽界之中。虽然修鼻恶鬼来自冥界,但是幽、冥二界并称,就算不是识途老马,也肯定比自己乱闯要好多的。 当下拱手谢道:“多谢,多谢!” “不用客气!”修鼻恶鬼摆摆手,反而朝高庸涵施了一礼:“应该是我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我还懵然不知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高庸涵,老兄是?” “我的名字太长,你就叫我灵童吧!” 高庸涵有些好笑,这么一个长相凶残的恶鬼,名字却这么“秀气”,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 灵童一看便知道高庸涵心中所想,急忙摆手说道:“别笑,别笑!这是我家公主给我取的名字。”跟着哈哈大笑:“其实我自己也不喜欢。” 高庸涵一愣,随口问道:“公主?什么公主?” 灵童面容一整:“高老弟,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不能说,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高庸涵也有些失悔,连声道:“我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别的意思!” 灵童由于刚刚恢复神智,加上被幽鬼明王炼制多年,所以要调息一下,两人便在石壁上找了一处不大的平台,各自打坐。从这几句交谈中,高庸涵感觉出这个恶鬼,尽管面目可憎,但是心思却极其灵敏,而且不失豪爽,倒也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的念头。只是转念一想,灵童胸前的鬼脸,很像会间集所见的那个地府妖童,没来由地又有些忧心。 高庸涵甩甩头,抛开杂念,趁着这个机会,用心体会灵胎合体后的变化。灵胎一去有半年之久,初一融合,还有些许的陌生,而灵胎回归之后,似乎也陷入到短暂的迷茫之中,端坐在灵台之上,一遍一遍地探察紫府。 由于连番奇遇,连番变故,加上聚象金元**已经突破到地发杀机的境界,紫府和灵台已经大不相同。对于灵胎而言,虽然感觉只分开了短短的半天时间,但是身处仙家洞府,尽管无缘聆听到什么仙家妙法,也多少受到仙气熏陶,有了几分变化,两厢不免有些疏远。通过几个大周天的运转,灵胎与紫府两者之间,终于消除隔阂,完全融会贯通。高庸涵只觉得畅快淋漓,连带这魂魄也飘飘欲仙。 等到睁开眼,灵童已在一旁等候多时。灵童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捏着一个阴魂,嘴里伸出几条肉须,吮了吮嘴唇,打着饱嗝说道:“这里的‘魄’刚刚同‘魂’分开,味道鲜美,你要不要尝尝?” 高庸涵知道他是以魂魄为食,虽然难以接受,也只得装作视而不见,摇头道:“我不需要,你请自便。” 灵童一笑,手一松,把那个阴魂随手扔进“瀑布”之中,那个阴魂死里逃生,急忙朝“瀑布”深处钻了下去。灵童站起身来,拍拍手说道:“走吧!” 高庸涵跟在灵童身后,又钻进石壁内,在地底穿行。走了约莫上百里,灵童停了下来,扭头说道:“不能再往前走了,这里上去,就是幽界的末都庐难城。咱们先歇息一下,等下再上去。” 高庸涵还是初次听说末都庐难城,当即问道:“灵童老兄,这末都庐难城名字好生奇特,便是幽界的皇城所在么?” “这末都庐难城的来历,我也不知道,不过像这样的城池,在幽界还有很多,总计有九九八十一座。” “有这么多?”高庸涵一听,倒吸一口冷气:“那咱们岂不是要一座一座找下去?这要找到什么时候?” “这还算多?咱们冥界可是有五百座城池呢!”灵童显然对幽界很是不屑,无论说起什么,都是冥界比幽界的好,随口损了幽界几句,继而为高庸涵解释道:“要找‘三魂’,倒也没那么复杂,其实----” 幽界虽然有八十一座城池,可是在这地府门口的,却只有这一座末都庐难城,其余的,分布极广,都在幽界深处。便是灵童自己,也只是听说过九九八十一这个数字,剩下的城池不要说在何处,就连叫什么名字也不清楚。 这个末都庐难城,扼守着九幽冥瀑,和冥界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所以为冥界所熟知。凡是阳间生灵死后,其魂魄便被吸入地府,在九幽冥瀑之中,“魂”与“魄”便被一种古老神秘的禁制,给强行剥离开来。“魂”穿过九幽冥瀑,从末都庐难城进入到幽界,受九幽神君管辖;“魄”则顺着“瀑布”,一直流进深渊内的那个气旋之中,过五座生死桥进入到冥界,受五冥神君管辖。 地府本来自成一统,不在五行之中,可是自从九界坍塌以来,也遭受了极大的损失,甚至出现了许多破损。一些阴魂亡灵趁机逃出幽冥界,在世间游荡,而世间生灵死后,许多魂魄也无法到达地府,便开始肆虐凡间,令世人闻之色变。为此,九幽神君和五冥神君联手,开始修补地府破损之处。可是,在八百年前,来了一个神秘女子,把地府搅得天翻地覆,两位神君一起出手,才重创那女子,将其逼退。而修补地府一事,也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 听到这里,高庸涵对凝愁仙子好生钦佩,以一己之力大闹地府,还能全身而退,这是何等的修为,不禁为之神往!同时,对救出叶帆和魁豹等人,也产生了深深的忧虑,这其间要面对何等的艰险,不过事在人为,高庸涵并不因此而丧失信心。 灵童继续说道:“自那个女子大闹地府之后,不知为何,两位神君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幽、冥两界也就越来越乱了。” 尤其是近几十年来,魂魄大量滞留阳间,致使地府大为忧虑,而幽界依仗地利之便,时不时地会扣留一些魂魄,由此引来冥界的不满。另一方面,有一些修为颇高的阴魂,不知如何探听到了地府的破损方位,时常有人私自逃出地府,也令幽、冥两界大为头疼。 “如果猜的不错,恐怕地府之中,大乱将至啊!”灵童说到这里,忍不住长叹连连。 灵童知道的地府掌故很多,有些甚至可以说是隐秘,而他却如数家珍,同时于事理方面,也十分的明了,高庸涵不由得想到,眼前的这个灵童,只怕大有来历。不过事涉地府密闻,也不便多问,所以只听不说,只是不住点头。 看到高庸涵一言不发,灵童猛然醒觉,一时不察说的有些多了,当即尴尬笑道:“高老弟,这些话说过就算了,请勿外传!” 高庸涵面容一整,肃然答道:“我明白,出你口,入我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敬请放心!” 高庸涵的这个态度,让灵童十分满意,继续说道:“从阳间来的魂魄,过了九幽冥瀑,便被送到末都庐难城中,要在城中待上至少一年,将尘世中的俗缘洗干净之后,才会被送往其他各处。” 高庸涵一听这句话,心中一宽,因为他刚刚从九幽冥瀑中找回了“七魄”,想来“三魂”不过才刚刚到达末都庐难城,有一年的时间,尽可以从容一些。 灵童转而询问道:“高老弟,你都已经有了如此高深的修为,已经是修真者了,怎么魂魄还会来到地府之中?” 高庸涵一惊:“怎么?修真者的魂魄不归地府管么?” 灵童挠挠肚子,是那种不敢肯定的语气:“我也说不清楚,听说很久以前,修真者死后,魂魄是归地府管辖,像你刚才见到的那两位幽界巡察,便是由修真者魂魄所化而来。只是九界坍塌之后,便越来越少,近五百年来,再也没有一个修真者的魂魄,来到地府,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高庸涵满腹疑问,将自己如何同墨魇争斗,以至于身死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由于灵胎无庸的经历,太过不可思议,便避而不谈。一想到无庸,突然醒觉,也许正是灵胎的失踪,才令魂魄飘到了地府。不过也正是如此,自己才可以在地府之中有机会找回魂魄,获得重生的机会。一时间,不知是该抱怨还是庆幸,颇有些感慨。 灵童想了半天,也不明所以,一摆手道:“这些事情太复杂了,不是我所能明白的,这且不去管他,我们这就上去吧!” 跟着又细细叮嘱了一遍,朝上走去,高庸涵跟在灵童身后,看他不停地吸气,像是在闻什么气味一般。堪堪到达地面,灵童突然回头厉声道:“你们给我听好了,若是让我知道有谁泄露了我们的行踪,我定然会将他的魂魄吸的干干净净!” 声音远远传了出去,灵童如此声色俱厉,是说给谁听的?这么大声,也不怕被地面上幽界的人听到?高庸涵愕然,随即才想起一路之上,所见到的那些鬼侍似乎很怕灵童,恍然大悟。果然,身边的那些鬼侍不停点头,一阵阵“呜呜”的鬼哭传来,灵童点点头,冷哼一声钻出了地面。 后来高庸涵才知道,这些鬼侍全都是末都庐难城中,那些怎么洗都无法了却俗缘,被幽界弃置在地底,遭受万人践踏的的“魂”。而灵童曾被幽鬼明王关在地底炼制数年,每日都以这些“魂”为食,故而具有绝对的威望。 两人一前一后钻出地面,恰好是在一处密林之中,透过林中间隙,可以看到不远处是密密麻麻的阴魂,排着队朝前走去。 高庸涵朝四周望去,眼前的景象当真是诡异之极,有种说不出的血腥! 第九十章 三魂 第九十章三魂 极目四望,幽界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雨水落到地上,把地面染得血红,赫然竟是血雨。雨势太大,目力所及不过数十丈,空中全是血红色的水雾,四周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再看身边这些树木,全都没有树冠,如同被砍掉头的尸身一般,扭曲挣扎。血雨沿着树干流淌下来,树干之中也似乎有血水渗出,不时伸出一只只“手臂”,随即又不甘心地缩了回去。虽然看不清远处的景象,但是高庸涵知道,这才是传说中的地狱。 灵童对此见怪不怪,仔细看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摇身一变,变作一只阴魂,一招手,带着高庸涵混进到长长的队伍之中。 这只阴魂队伍很是庞大,并没有传说中的渡魂引看护,两人混在当中一点也不显眼。高庸涵留意了一下身边的这些阴魂,发现他们一个个都表情呆滞,目光空洞,只是默默地朝前行进,想来是刚刚在九幽冥瀑中被剥去了“七魄”,才会变成这样。血雨仍旧在下,一些阴魂被雨水淋湿,走着走着便惨叫一声,随即消失。 灵童悄悄为高庸涵解释道:“这个血雨,据说是第一层考验,凡是前世为非作歹的,便会被雨水带入地下,这些阴魂都是没有资格进入末都庐难城的。”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又有什么放之四海的标准?也许一个人的举动,对一人来说是善,未必对他人而言不是恶,又如何评判?”高庸涵不由得想了想自己的生平,只怕在无意中也曾做了一些错事,有心为之和无心之过,又该如何界定?不知道地府的这套规矩,是何人而定,高庸涵很是好奇,心想有机会倒要好好讨教一番。不过还好,自从学艺以来,还未做过一件昧着良心的事情,也算是可以聊以自慰的了。 往前行了约莫十多里,来到一个极大的岔路口,汇聚了四面八方来的阴魂,然后沿着一条大路朝前走去。这么多的阴魂,把宽逾百丈的大路挤得满满当当,高庸涵和灵童紧紧靠在一起,免得被冲散,混在人群中亦步亦趋。 一过了路口,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血雨完全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地底冒起的一股股黑烟,黑烟在半空凝成乌云。一阵阵阴风吹过,乌云在天上不断变幻出各种图案,全是狰狞之极的面孔,周围的空气也似乎一下子冰冷起来,透出那么一股子阴寒之气。 随着离末都庐难城越来越近,大路两边,在黑烟之中时不时有渡魂引巡视,即便是半空之中,也渐渐出现了渡魂引的身影。渡魂引乃地府中原有的生灵,与阴魂不同的是,他们拥有幽冥界少见的实体身躯,躯体外有淡淡的黑烟围绕,专门负责引导阴魂入末都庐难城。这些渡魂引个个神情肃穆冷漠,手持一盏勾魂灯,看管着底下成千上万的阴魂,四处游走,将游散的阴魂一一抓起,丢回到队伍当中。 渡魂引的模样很是可怖,半蹲的躯体上顶着一个大脑袋,大脑袋张着一张大嘴,大嘴里又鼓出一个小脑袋,小脑袋嘴里吐出细如丝发的触须。胸前背后都有一种奇特的符篆,符篆的纹理与厚土界完全不同,蓝光流转,高高鼓起。高庸涵见猎心喜,暗暗放出神识试探了一下,这些符篆内有一种从未见过的灵力流动,显然是地府独有。 高庸涵正自体会地府符篆的独特,突然一阵骚动从阴魂中弥漫开来,定睛看去,原来一大队渡魂引,每人牵着一只怪兽突然出现在半空。这种怪兽身形不大,其形貌似飞鸟,不过尾巴极长,由于只有淡淡的残影,看的并不真切,只有一对眼睛异常明亮。这些怪兽一出现,便扑向阴魂,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吓得那些阴魂四散奔逃,一下子激起了极大的混乱。 灵童悄声对高庸涵说道:“这种鸟名叫鬼羽,据说是由超脱轮回的魂魄所化,来去无踪,十分凶残。后被收服,和渡魂引一起,成了幽、冥两界的护卫。” 高庸涵点点头,低声问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灵童远远望去,就见许多阴魂惨呼着,被鬼羽叼了起来,吞进嘴里,皱眉道:“我也不清楚,鬼羽虽然和我们修鼻恶鬼一样,靠吸食魂魄为生,但是这些鬼羽被驯化的时间很长,尤其是就在末都庐难城外,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做才是。而且,那些渡魂引居然不闻不问,毫不理会,奇怪的很呐!” 说话间,高庸涵突然生出一股极其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在九幽冥瀑中也曾有过,他知道,自己的“三魂”就在不远处。 正打算循着感觉找过去,突然一道身影跃到半空,伸手将一只鬼羽的长尾攥住,跟着往回一扯,那只鬼羽挣扎不掉,被那人捉在手里。这一下突生异变,几只鬼羽见同伴遇险,猛地朝那人扑去,那人把手中的鬼羽当作流星锤,舞的风雨不透,将那几只鬼羽砸到一边,傲然立在半空。那些渡魂引见状,纷纷举起手中法器,围了过去,将那人的退路全部堵死。 灵童突然惊道:“高老弟,那不是你么?”回头看时,高庸涵已经冲了出去。灵童大急,顾不得暴露身份,一条触须从口中吐出,将高庸涵拦了下来。 高庸涵一愣,随即醒悟,此刻身陷重围,要想夺回自己的“三魂”并不难,可是要想全身而退,便要伺机而动了。不禁感激地朝灵童点头示意,灵童却十分紧张地朝四周看了看,身边的阴魂惊恐之下,无人注意到两人刚才的异动,至于那些渡魂引,则被高庸涵的“三魂”完全吸引,也无人发觉,灵童这才舒了一口气:“看看再说,不着急出手!” 高庸涵答应了一声,和灵童一起慢慢朝前挤了过去。 走到近处,高庸涵抬头看着半空,那人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神色中带着那么一股迷茫,摆弄着手里奄奄一息的鬼羽,对于逼过来的渡魂引视而不见。 渡魂引排好阵势,一个头戴高冠的渡魂引走了出来,指着高庸涵的“三魂”大喝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此撒野,来啊,给我拿下!” 四个渡魂引应声上前,举起手中的勾魂灯,分四角将“高庸涵”围住,跟着嘴里的触须伸了出来,慢慢拂拭勾魂灯。勾魂灯渐渐散发出幽幽蓝光,蓝光一起,周围反而暗了下来,只有四盏蓝灯异常夺目。以高庸涵的眼里,居然也无法看透黑暗,只能借着蓝光,勉强辨认“三魂”方位。 “高庸涵”静静地站在场中,不受蓝光所惑。一阵阴风吹过,传来细微的“沙沙”声,一阵时断时续的歌声飘起,那些本来惊恐不安的阴魂,在歌声中渐渐安静下来,昏昏欲睡。突然几道电光一闪而过,划破夜空,蓝光登时一暗,随即又有几盏勾魂灯被点亮,闪电越来越急,蓝光也越来越多。 此时,至少有数十个渡魂引,点亮了手中的勾魂灯,场中蓝光大盛。高庸涵看着自己的“三魂”,傲然立在场中,手中垂弦术不断挥出,不过目标并不是渡魂引,只是朝天上信手挥洒。蓝光越盛,闪电的光芒便越弱,“高庸涵”冷哼一声,目光渐渐变得暴戾起来,双手一搓,一道粗大的闪电如同银蛇一般,在场中游走。银蛇骤然化作数十个电芒。朝四周击了出去,数十盏勾魂灯同时炸碎,蓝光一闪全部熄灭,场中顿时恢复光亮。 勾魂灯一碎,那阵歌声也随即停止,数十个渡魂引尽皆变色,口中的触须也都垂了下去。那个头戴高冠的渡魂引,一脸的愕然,良久才颤声道:“你究竟是谁?” “高庸涵”摇摇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疑惑,沉声道:“我是谁并不重要,这些魂魄既然来到地府,你们为何还要对他们百般摧残?” 那个渡魂引此时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阴魂,前世肯定是个修真者,这在幽、冥两界是几百年未曾有过的事情,知道这一次发达了。如果把这件事禀报上去,自己定然会获得重赏,心情激动之下,有些口不择言地答道:“这些阴魂微不足道,被鬼羽吞食也是前世的报应,阁下何必为他们出头?请随我去参见城守大人,大人一定会对阁下委以重任的!” “高庸涵”眉头一皱,不去理会那个渡魂引的胡言乱语,指着底下的阴魂说道:“我没兴趣见那个什么大人,你先把这些手下和鬼羽撤走,不准再滥杀无辜!” 那个渡魂引一愣,以为自己没说清楚,续道:“阁下初次来到幽界,想来定然对许多事情还不清楚,容我慢慢道来。我的职责便是在城外甄别善恶,鬼羽乃是我地府灵兽,一定不会弄错的,就算偶有差错,吃了也就吃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阁下……”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高庸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犹自沉浸在获取赏赐的幻想之中,一个人在那里喋喋不休。 “够了!”“高庸涵”厉声暴喝,打断了那渡魂引的话,森然说道:“你是说,这些魂魄的生死,根本不值一提?” 那渡魂引已经看出几分不妙,勉强点头道:“是啊,这些阴魂数量这么多,况且迟早是要被打入轮回,所以----”偷眼看了“高庸涵”一眼,声音越来越小:“所以里面一些前世作恶的,就拿来喂鬼羽了……” “高庸涵”不怒反笑,朗声道:“那我问你,何谓善,何谓恶?善恶是谁订下的规矩?” “这个……” “答不出来了?我告诉你,善恶是靠实力来定的!”说完,一道电光当头打了下来,这道电光与先前大不相同,竟然带着妖异的血色,煞气凌厉之极。一众渡魂引哪里见过这等阵势,被电光气势所慑,纷纷四下散开。 那个头戴高冠的渡魂引,没想到“高庸涵”翻脸如此之快,首当其冲,被电光击了个正着,一声惨呼被烧成了焦炭。随即从焦黑的躯体里,飘出一个蓝色的身影,惊慌失措地往回跑去,没跑出两步,一道犀利的金光打来,将蓝色身影活活钉在地上。跟着,“高庸涵”将手中的鬼羽,一点一点地捏成一团,鬼羽疼得连连惨叫,没几下便没了声音。“高庸涵”双手一用力,鬼羽化作一团血雨,洒落到地面上。 那些阴魂早已远远避了开来,渡魂引和鬼羽,则被“高庸涵”的煞气吓得连连后退,场中只有他一个人漂浮在半空,闭着眼睛,露出一脸的惬意。 高庸涵见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因为自己的“三魂”,表现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暴戾。而且从他嘴角的笑容来看,似乎很享受这种杀戮的感觉。难道说,自己的“三魂”经历了九幽冥瀑之中的魂魄剥离,心中残忍嗜杀的一面被激了出来? 第九十一章 煞气 第九十一章煞气 这一刻,高庸涵对于自己的“三魂”,突然有了一种陌生感,灵童却在一旁低笑道:“高老弟,你的‘三魂’很威风嘛,痛快,痛快!” 高庸涵还来不及回答,就见前方黑烟翻滚,知道末都庐难城派人来了,灵童也收起笑脸,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只有场中的“高庸涵”,仍是一脸笑意,直到一大群人出现在面前,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来的是一大队渡魂引,不过与刚才的那些有天壤之别。这些渡魂引身形高大,身上的符篆十分显眼,在身前缓缓流动,时不时喷出一股蓝色的火焰,杀气腾腾。个个脚下踩着一只鬼羽,这些鬼羽体形也要大得多,除了眼睛之外,双翅也晶莹透亮,长长的尾巴带起漫天的烟雾。 鬼羽冲到阵前倏地飞到半空,绕了个圈子定在空中,随后往两边一闪,其上的渡魂引齐齐拔出一柄骨纹巨剑,举向空中。这一队人马不过数百,但是进退有据声势惊人,竟如同有万马千军一般,丝毫不逊于当初虻尊手下的十万虫人大军。 在渡魂引中间,从烟雾中缓缓出现了一只巨兽,这只巨兽两条好长的触须冲天而起,扁长的躯体一点一点露了出来,足足有三十余丈,长着二十多对细足,居然是一只极大的蚰蜒。蚰蜒上面坐着一个阴魂,这个阴魂一身白袍,面白如玉,扁平的面孔上,长着长长的胡须,对比周围阴暗的环境,十分醒目。 灵童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悄声说道:“高老弟,据说末都庐难城的城守,曾收服了一只异界蚰蜒,想必这个人就是此地城守了。” 场中的“高庸涵”却夷然不惧,只是看到那只蚰蜒时,微微皱了几下眉头。 那白衣阴魂上下打量了“高庸涵”几眼,开口问道:“阁下生前是修真者?” “算是吧!” “那么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地府!” “既然知道是地府,当遵守地府的规矩,为何又杀了我的属下?”那白衣阴魂的口气并不算严厉,但是言语之中隐隐流露出一股阴寒之气。 “你的属下滥杀无辜,我只不过是帮你管了管。”语气也很平淡,但是针锋相对,没有丝毫退让。 那白衣阴魂突然放声大笑,笑声远远传了出去,震得地面上的阴魂东倒西歪,又是一阵骚动。先前的那些渡魂引在同伴来了之后,胆气一壮,又渐渐散了开来,这时一见底下阴魂出现混乱,在一旁不停喝阻,同时,几只鬼羽趁机飞掠而过,吞食了几个乱跑的阴魂。 “高庸涵”手中一道闪电击出,缠住一只靠的较近的鬼羽,往回一收,捏住那只鬼羽的脖子,鬼羽大惊拼命挣扎。 那白衣阴魂见状笑声一顿,森然道:“在我面前,你还敢如此放肆?当真是不要命了么?” “我早就没命了,要不然怎么会到了这里?”“高庸涵”面无表情地说道:“看来你这个身居上位的,水平也不怎么样,纵容手下肆意残杀,也不知你怎么管教的,真正是岂有此理!” 那白衣阴魂怒极,当即就要发作,忽然从远处传来几声大笑:“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妙笔仙,连外人都看出来了,看来你这个城守实在不怎么样!” 看着烟雾隐隐显现的一个身影,妙笔仙眼睛突然变得异常犀利,咬牙道:“幽鬼明王,你不在你的千魂洞里呆着,跑到末都庐难城做什么?” 这时一个温婉柔美的声音,从另一边传了过来:“没办法,我们忝为幽界十八巡察,哪里有那么多空闲享清福啊!” 妙笔仙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涩声道:“银姬鬼母,你也来了?” 一阵娇笑声中,鬼母高大狰狞的身形也从烟雾中,缓缓走了出来。 妙笔仙长吸一口气,从蚰蜒背上站起身来,朝两人作了一揖,苦笑道:“末都庐难城好大的面子,居然同时迎来了两位巡察使,二位大驾光临,真正是蓬荜生辉!” 银姬鬼母笑道:“妙笔仙,用不着那么紧张,我们两人办完事就走,你仍旧当你的城守,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三人之间的这几句话,充满了猜忌,高庸涵和灵童对视了一眼,看来幽界之内并不平静,似乎明争暗斗的很厉害。至少末都庐难城的城守妙笔仙,和什么十八巡察之间的关系,里面就大有文章。高庸涵这才知道,自己前不久遇到的幽鬼明王和银姬鬼母,其地位居然如此之高,还在堂堂一城城守之上;虽然败在了幽鬼明王手中,但也算得上是虽败犹荣了。 妙笔仙听到银姬鬼母这么一说,略略放下心来,试探着问道:“不知二位巡察使,到末都庐难城有何公干,可需要我从旁协助?” “那倒不必,咱们两人还不是为了这个小子!”银姬鬼母说完,指了指“高庸涵”。 妙笔仙一听,心中大定,接口道:“那就不劳二位巡察使了,此人杀了我手下,我正要将其拿下治罪,既然他还得罪了两位,干脆将他当场格毙算了。” “高庸涵”冷笑道:“大言不惭,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要打便打,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妙笔仙一怒,随即一笑,对银姬鬼母说道:“鬼母、明王,请在一旁稍歇,看我把他给灭了。” “还轮不到你!”久久未出声的幽鬼明王,一闪身到了场中,对“高庸涵”和颜道:“你跟我们走,我保你无事!” 妙笔仙脸上不动声色,其实心头大怒,当着一众手下,幽鬼明王连番削了他的面子,要不是碍于幽鬼明王的身份特殊,和旁边的银姬鬼母,早就动手了,心中暗想:“你个老鬼,有机会一定让你知道我妙笔仙的厉害,否则还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 这边高庸涵和灵童,对于幽鬼明王态度的转变,也是有些诧异,不久前在九幽冥瀑之外,幽鬼明王还要杀了自己,哪知现在居然完全转变。他们不知道,就在银姬鬼母追上幽鬼明王,刚走了几步,就接到幽界神殿的法谕,要他们将这个修真者的魂魄,安全带回神殿。 接到神殿法谕后,幽鬼明王先是一愣,怎么神殿这么快就知道此事了?随即想起高庸涵已经被修鼻恶鬼给吃了,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人都没了,怎么带回去?幸亏银姬鬼母还算清醒,两人一商量,记起高庸涵曾说过,要去寻找失散的“三魂”,总算松了口气,只要能找到那“三魂”,便可交差,当即赶往末都庐难城。说来也巧,恰恰碰到“高庸涵”正和妙笔仙对峙,可谓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当下一合计,由银姬鬼母缠住妙笔仙,防他从旁干涉,幽鬼明王则亲自对付“高庸涵”,不过这次,他可不敢再冲动了。 “高庸涵”看了看幽鬼明王,摇头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闯了大祸,妙笔仙不会放过你的,你先跟我走,其他事情到时候再说。” “那他们怎么办?”“高庸涵”指了指底下那些瑟瑟发抖的阴魂,看到远处一个提着勾魂灯的渡魂引,正在狂殴几个阴魂,将手中的鬼羽狠狠扔了过去,将那个渡魂引砸倒在地。这一下,吓得那些渡魂引躲得远远的,妙笔仙双眉一抬,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幽鬼明王暗暗摇头,怎么这个“三魂”,比起他的“七魄”来脾气更大,起初遇到的那个“七魄”至少还会讲一点道理,可是这个“三魂”却如此暴躁?暗暗压住心中的不快,继续说道:“这些阴魂千百年来都是这样,凭你根本插不上手,休要多言,快些跟我走!” “高庸涵”神情一变,一句话顶了回去:“我偏要插手,你待怎样?” 幽鬼明王气的鼻子都歪了,要不是神殿法谕不容违背,早一个巴掌打的他魂飞魄散了,面容数变才耐着性子说道:“你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那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肯定和你大有渊源。” 幽鬼明王实在很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愤然出手,因为一旦出手,极有可能又会把眼前这个“三魂”打死,到时就没法向神殿交差了。又气又急之下,灵机一动,打算用言语将“高庸涵”骗走。 “高庸涵”一听到这句话,心乱如麻,一时间无数的念头纷沓而至,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一一浮现在眼前。当日死在墨玄庄后,魂魄晃晃悠悠到了地府,浑浑噩噩跟着一帮子亡灵,一路辗转到了这里。在经过九幽冥瀑时,被“瀑布”内的禁制,硬生生将“七魄”剥去,前世的记忆也被封存了起来。 经过了一大段血雨的荡涤,眼睁睁看着大批的阴魂,在惨叫声中随着血雨没入地下,高庸涵的“三魂”便已经对所谓的地府,生出了极大的反感。踏上前往末都庐难城的大路,更是感觉到幽界对于阴魂的漠视,所以一看到鬼羽肆虐,随意吞食阴魂,便忍不住对渡魂引出手惩治。其实,这更多的是基于一种天性,一种本能。 此刻明白了前因后果,回忆起前世听到的,关于地府的种种不好的传言,再和所见一印证,自然对那些传言深信不疑,对幽鬼明王口中的幽界,也是心生厌恶。而“七魄”的丢失,意味着再也不可能重返阳间,再也不可能去实现此前的种种抱负,自然再也见不到紫袖、凤五、叶帆等人,这令他怒火中烧! 再看看身边,妙笔仙阴阴魂毒辣的目光,幽鬼明王略含威胁的邀请,银姬鬼母狰狞的面孔,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一丝暴戾,被彻底激发出来! 幽鬼明王看到眼前的这个阴魂,听了自己的话以后,头垂了下去,还有些得意,认为自己的这句话说的很聪明。可是突然感觉到不对劲,眼见“高庸涵”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等到他把头抬起来,幽鬼明王也自吃了一惊,扭曲的面庞上,一对眸子变得赤红,目光中全是血腥和暴戾,不禁心中大叫不妙。 一股怨毒到了极点的煞气,向四周弥漫开来! 第九十二章 归位 第九十二章归位 这股煞气如此强烈,连潜伏在一旁的高庸涵本人,都察觉到大为不妥,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似乎自己的“三魂”有暴走的趋势。受到“三魂”煞气气机的影响,突然感觉到体内刚刚找回不久的“七魄”,也是怒气勃发蠢蠢欲动,不禁暗暗叫苦。高庸涵终于理解了狂尊的异变,一旦心神中阴暗的一面被激发出来,的确极难控制,眼下要不是尚有灵胎压制,自己肯定按耐不住“七魄”的躁动,早就冲过去了。 高庸涵在这边,苦苦压制心中的杀意,场中的“三魂”,已经出手了。 高庸涵此时的修为,比起普通的修真者而言,已经高出了许多,所以“三魂”残留的意识中,对于局面的把握也极其准确。身形一晃,并不攻向幽鬼明王等人,反而朝四周的渡魂引下手,因为他们手中的勾魂灯,颇能惑人耳目。 就见一连窜的闪电,朝四周挥洒出去。那些渡魂引不过是幽界寻常的小喽啰,岂能与垂弦术相抗衡?先前就被“高庸涵”的煞气所震,此时一见闪电袭来,亡魂大冒,电光闪过之后,渡魂引倒了一大片,连带着鬼羽,也被电光击中,化作一片血雨。 幽鬼明王见状大惊,谨守住神殿法谕,犹豫着要不要出手,那边妙笔仙已经忍不住大喝一声,麾下数百名渡魂引,驾着鬼羽冲了过来。银姬鬼母也是大感头疼,只得密语幽鬼明王,暂且退到一边,静观其变。 渡魂引排出一个阵势,分成上下两队,以扇面环绕过来,上下夹攻。“三魂”内的暴戾之气,似乎从刚才的杀戮中,变得更加亢奋,血红的眼珠几乎凸了出来,一道电网铺天盖地当头砸下。 这些渡魂引乃是末都庐难城正规的鬼兵,实力自然不弱。眼见这道电网来势甚猛,留下一小队,约莫三十余人,迎着电网冲了上去;其余的渡魂引,阵型一变,避开电网,改成左右夹击。一声炸雷,电光骤然亮到极致,将周围的烟雾都驱散一空,借着电光,高庸涵远远看到一座城池的轮廓,虽是惊鸿一瞥,也可见到其雄伟之极。电光一闪而没,那三十余个渡魂引被炸得尸骨无存,三十余道蓝色的身影,也被炸得魂飞魄散。 妙笔仙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阴魂居然有如此修为,一抬手就毁去手下三十余名精锐,一跺脚,驾着那只异界蚰蜒飞到高空,双目紧盯着场中。 幽鬼明王与银姬鬼母相视摇头,从对方眼中都看出了深深的忧虑。“高庸涵”这一下虽然威猛绝伦,却也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因为妙笔仙此人最是护短,而且睚眦必报,这么一来只怕很难善了了。 银姬鬼母有些不知所措,低声问道:“万一妙笔仙亲自出手,我们怎么办?” 幽鬼明王双眉紧皱,半天才悄声回道:“不管那么多了,总之此人不能死,否则我们无法向神殿交代。” “这么一来,不是把妙笔仙得罪到家了?”银姬鬼母仍有些疑虑,说心里话,十八巡察虽然与各城城守之间暗斗已久,但是毕竟面子上还是一团和气,这么一来,只怕立刻就是撕破脸的局势,当下迟疑道:“神殿这些年来愈加势弱,一旦再和城守之间对立,只怕于咱们的大计,有很大的影响,老鬼,你可要想清楚了!” 幽鬼明王反问道:“神殿法谕有多久没用过了?我记得至少已经有三百年了吧,这次神殿如此看重这小子,想来一定有极其重要的原因,否则不会让我们不惜一切,要将此人带回神殿。”跟着看了看场中,不住游斗的“高庸涵”,悠悠说道:“也许,咱们的大计,希望就在这个小子身上,也未可知!” “既然如此,干脆我拦住妙笔仙,你去劫了此人便走?”遇到这种大事,银姬鬼母终究有些拿不定主意,继续问道。 “不着急,我们先看一看,等到两边打的差不多了,再相机而动!”两人才说了几句话,场中情势又是一变。 妙笔仙虽然没有直接出手,但是居高临下,于战局看的十分清楚。渡魂引在妙笔仙的指引下,化整为零,分作数队,连破两道电网,从四面八方不断攻向“高庸涵”。这么一来,“高庸涵”顿时陷入被动,无暇再施展垂弦连疆法术。所幸那些渡魂引十分忌惮他的闪电,不敢正面硬拼,数队人马只是轮番游斗,尽管应付起来十分头疼,但还不至于太过吃力。 高庸涵的“三魂”由于恢复了大部记忆,对付这种攻击也自有一套办法。他瞅准时机,使出聚象金元**,击伤了几只鬼羽,趁着这一队渡魂引阵型混乱之际,尾随其后冲出包围,反过来也以游斗的方式,斩杀渡魂引。要论单打独斗,渡魂引哪里是他的对手,一时间,数百鬼兵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数百名渡魂引死伤几近一半,妙笔仙脸色愈发难看,但是他还不能出手,除非有一击必杀的机会。因为旁边的那两个巡察使,虎视眈眈地守在一旁,从他们刚才的言辞中,不难看出,一旦一击之下不能将这个阴魂击杀,两人一定会向自己出手。 妙笔仙虽然不惧任何一个,但是两人联手,他自忖绝非敌手,所以他必须等,除非使出那件宝物,只是那么一来,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可是这么下去,自己的这些精锐极有可能会全军覆没,妙笔仙不由得心中大恨,要不是神殿在前些年,突然抽调了自己的乌魂师,哪里会有今天的捉襟见肘? “高庸涵”越打越顺,这些鬼兵虽然悍不畏死,但是也经不住这般杀戮,阵型渐渐混乱起来。灵童推了推身边的高庸涵,赞道:“高老弟,想不到你这么厉害,难怪能击破那老鬼在我身上的禁制!”说着回过头去,才发现高庸涵满脸痛苦的表情,脸涨得通红,似乎在极力忍受着什么,大惊道:“高老弟,你怎么了?” 随着“三魂”杀的人越来越多,对于“七魄”的影响便越大,高庸涵几乎已经快控制不住心中的杀意,直想大砍大杀,以发泄心中的烦躁。 妙笔仙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手下惨死,也抹不开面子退兵,不再顾及旁边的幽鬼明王两人,一声暴喝,手中突然出现一个铜钟,奋力朝铜钟一击,“当”的一声,一道声波荡了出去。 “高庸涵”被声波击中,手下一缓,随即身形摇摇晃晃,从半空跌落下来。一个渡魂引恰好守在下方,一催鬼羽迎了上来,手中的骨纹巨剑吐出一道惨白剑芒,朝“高庸涵”刺了过来。 这一声钟声,浑厚之极,响彻天地,幽鬼明王和银姬鬼母脸色大变,同时喷出一口黑血,从半空中跌落,相顾骇然:“大音荡魂钟!” 大音荡魂钟是地府中的一件宝物,相传是地府的一名鬼仙,在升仙前的一件法器,可以夺人心魄,后来落入九幽神君之手。可惜在八百年前,九幽神君同闯入地府的那名神秘女子一战中失落,此后再无人见过,想不到竟然落在了妙笔仙手中。幽鬼明王和银姬鬼母都知道,眼下妙笔仙已经动了杀心,不光是要杀死场中的那个阴魂,连自己二人也不会放过。 九幽神君的法器,在幽界没有人敢私吞。妙笔仙隐忍这么多年,此时拿出来,自然会把场中的所有人都灭口,否则传入神殿耳中,凭一个妙笔仙,一个末都庐难城,根本抵挡不住神殿的惩罚。 幽鬼明王甫一落地,当机立断,祭出束魂幡,一片白光弥散开来。此时第二声钟声再度响起,白光被击的粉碎,幽鬼明王又是一口黑血喷出。与此同时,银姬鬼母也拔出一支发钗,朝虚空一阵乱画,一朵极大的紫莲挡在两人身前。受到钟声的撞击,紫莲花瓣纷纷凋落,银姬鬼母脸色铁青,连连催动,就见身旁的阴魂不断被紫莲吸了进去,花瓣又一点一点长了出来。幽鬼明王面色更加惨白,躲在紫莲后面,拼命催动束魂幡,朝四周涌来的渡魂引攻去。 银姬鬼母见紫莲勉强挡住了钟声,总算松了口气。她的这朵紫莲也是大有来历,乃是用地府难得一见的异宝紫气幽莲炼制而成,由于紫气幽莲汲取地府幽魂怨气而生,只要方圆百丈之内,有魂魄存在,便可以假借魂魄的怨气,生生不息。不过虽然两人暂时保住了性命,可是那个阴魂想必已经魂飞魄散了,黯然转眼看去,却见那人依然傲立当场。 “高庸涵”被大音荡魂钟击中,从半空跌落下来,眼见就要被渡魂引利刃穿身,突然旁边一道金光打来,那柄骨纹巨剑轰然碎裂。随即一个身影欺到身前,抓住那个渡魂引,一道灵符打在身上,那个渡魂引体内蓝影被生生打了出来,直接撞到另一个渡魂引身上,蓝光一闪化作一缕黑烟散去。这时,两个渡魂引的尸身才寸寸碎裂,死状极惨。那人一把将“高庸涵”抱在怀里,沉声问道:“你怎么样?” “高庸涵”看着那人,勉力笑道:“你总算出手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看下去呢!”这句话一出,高庸涵才知道,原来“三魂”早已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了。 “怎么会?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一体,你要是死了,我不也得跟着死?”高庸涵被钟声一震,心神大乱,已然控制不住“七魄”的杀意,恰逢“三魂”出传来极其危险的感觉,当即出手,杀了两个渡魂引。 “呵呵,那还等什么,还不让我元神归位?” “三魂”显得十分虚弱,高庸涵不敢怠慢,把“三魂”往体内一收,三魂七魄终于全部找了回来。短短一瞬间,所有经历过的惨痛、愤怒、无奈全部涌上心头,高庸涵发出一阵惨烈之极的笑声:“哈哈哈!” 笑声与妙笔仙的第二声钟声撞在一起,高庸涵吐出一朵血花,倒飞出去,重重砸到地面上,将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深坑中,无数鬼侍伸出双手,拼命撕扯着他的躯体。 妙笔仙一声冷笑,手一挥,剩余的渡魂引,全部攻向幽鬼明王和银姬鬼母二人。 高庸涵浑身金光一闪,那些鬼侍纷纷惨呼,撕扯高庸涵的手臂纷纷化作一片飞灰。高庸涵颤颤巍巍站了起来,随手从地底抓出一只鬼侍,三把两把把那个鬼侍撕成碎片,一片一片往嘴里塞去。然后瞪着血红的眼珠,盯着妙笔仙又是一阵怪笑。 第九十三章 再分 第九十三章再分 妙笔仙心中一惊,大音荡魂钟的威力,他很清楚,如果没有相应的法器抵挡,除非修为高到了极致,否则根本不可能撑得住。他还记得当年,那个神秘女子,便是被九幽神君出其不意地用钟声偷袭,才败退而去。想不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有此修为,令他一时都有些失悔:“也许不该如此强硬,到现在弄成这个局面,就算能杀了三人,如何应对神殿也是一件非常头疼的事情,唉!” 高庸涵自然不会知道,妙笔仙已经有了几分后悔,此刻魂魄同灵胎刚一结合,便隐隐凝出实体,居然有再度突破的趋势。 通过简单的修行,可以使人灵胎恢复清明,进而神清气爽益寿延年。再往下修炼,灵胎渐渐结出紫府有了居所,这时算起来,便是一只脚已经踏进修真大门了。而真正的修真者,是要灵胎结成本体的形态。此时,灵胎才能真正做到吸收日月精华、天地灵气,等到灵胎完全实化,就可以完全抛弃掉肉身,从此自由自在地修行。高庸涵此时,便有了灵胎实化的趋势。 要是凤五或者紫袖在场,一定会为高庸涵的这一变化,大感欣慰。不过,他们要是看到眼前高庸涵的模样,也一定会担心不已。因为此时的高庸涵,已经完全沉浸在仇恨之中,几欲入魔,正如同当日的狂尊。 此刻,高庸涵根本没有察觉到自身的这一变化,他的眼中只有一个妙笔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杀,杀!杀死所有的仇敌,杀光所有看不顺眼的生灵,把心中所有的杀气都释放出来! 刚才那两声钟声,其实已经令他受了极重的内伤,而且伤在魂魄,要不是有灵胎全力支撑,恐怕魂魄早已烟消云散。他的灵胎其实也挡不住大音荡魂钟,完全是靠那位仙界上人的仙灵之力,帮他护住周身,他才能重新站起来。但是,他也知道,仙灵之力连番经受九幽冥瀑、幽鬼明王和灵童的攻击,已经所剩无几,以眼前的情形来看,最多再有三声钟声,自己便会彻底消亡。所以,一定要将对面的妙笔仙击败,将他杀死,否则绝对无法离开这里,回到阳间。 高庸涵喉头发出宛如狼嚎的凄厉笑声,笑声中宛如鬼哭一般吐出八个字:“地发杀机,龙蛇起陆!”聚象金元**全力击出,一道金光勃然而发,金光照耀之下,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远处末都庐难城高大的城门,和缓缓渗出鲜血的城墙。 妙笔仙被金光刺的闭上了双眼,这道金光的阳火之盛,连身后数十丈的那些阴魂,都难以承受,在金光照耀之下纷纷魂飞魄散。虽然闭上了双目,但是眼珠仍旧有一丝刺痛的感觉,妙笔仙朝铜钟又是一击,“当”的一声巨响,声波和金光迎头相撞,金光被震得朝四周激散开来,掀起一阵狂风。四周的黑烟完全被吹散,地面上出现了几条巨大的裂痕,地底的鬼侍也被震得魂飞魄散。 高庸涵挟聚象金元**之威,朝前冲出十余丈,离妙笔仙只有不过二十丈的距离。那边紫莲再度凋谢,银姬鬼母吐出一口黑血,大吼一声,从体内射出一缕魂魄,注入紫莲之中,一时间紫光大声,紫莲花瓣虽然少了许多,但是却更加娇艳。 其实,倒不是高庸涵的修为比银姬鬼母高深,而是大音荡魂钟本就出自地府,对于地府亡灵来说,威力更大。而高庸涵有仙灵之力护体,所以在钟声中,反而显得更加强悍。 高庸涵毫不停留,聚象金元**再度出手,这一次,金光中竟然夹杂了几丝血光,金光击出时,隐隐传来白象的啸声。 妙笔仙情知不妙,高庸涵一下比一下来的猛烈,不用猜就知道这一道金光霸道无匹,当下横了一条心,目光变得凶残无比。一咬牙,一口黑血喷在大音荡魂钟上,随即一缕魂魄从体内射出,重重击在铜钟之上,钟声更加响亮,与金光再次撞击。 这一下就连漆黑的天空,都被震开了一道口子,一道白光从裂缝中照射下来,白光所到之处,阴魂、鬼侍全部消散的无影无踪。地面一阵颤抖,无数黑烟如泉涌一般,激射到天空,将那条裂缝重新弥合。 与此同时,幽鬼明王已经将残余的渡魂引全部击杀,而银姬鬼母的紫莲,则一寸一寸碎裂,只留了一个花蕊,两人被强大的金光和音波震得倒飞出去。此时,他们已经近乎绝望,大音荡魂钟在妙笔仙舍命催动之下,威力远不是他们所能抵挡。 高庸涵的魂魄此时再也无法承受,这一声钟声后,被震得飞了出去,只留灵胎仍旧站在原地。 灵童从一开始,便被钟声所伤,他的修为比起幽鬼明王等人,还要差一些,而且又没有什么法器防身,情势之危急可想而知。不过,幸好钟声不是直接攻向他,所以在第一声钟声响起之后,他强忍住钻心的疼痛,翻身钻进地底躲了起来。接着又是几声钟声,把他震得东倒西歪,魂魄都险些被震碎,大骇之下,一口气吞食了十多个鬼侍,才勉强挺了过来。他原本想逃,最好是逃回冥界,但是他又很担心高庸涵,毕竟自己能摆脱幽鬼明王的操控,可以说完全拜高庸涵所赐。一时间,心中矛盾重重。 灵童从外面的钟声,隐隐感知到高庸涵还在硬撑,连吃了十来个鬼侍,令他总算是缓过劲来。想了想,一咬牙重新钻出地面,如果高庸涵实在无力抵挡,那就拼了性命,也要拖着他一起逃走。刚一露头,就看见高庸涵的魂魄飞了过来,大惊之下,急忙伸手将他拉了过来,随后看都不看一眼,拖着高庸涵的魂魄撒腿就跑,往地底拼命地逃去。 逃了没多远,一声更加响亮的钟声响起,一股巨力袭来,危难之际,灵童将高庸涵的魂魄拉进自己体内,随即眼前一黑人事不省。恍惚中,灵童觉得自己在一片黑暗中,不断下坠,似乎没有尽头。一股熟悉的气息将灵童惊醒,睁眼一看,原来自己被钟声震出了石壁,掉进了九幽冥瀑里面,眼看着离进入冥界的气旋越来越近,心下一阵轻松,终于快要到家了。 可是体内隐隐传来一丝微弱的挣扎,灵童一呆,随即醒悟,高庸涵的魂魄还在自己体内,如此贸然进入气旋,只怕“三魂”都会被挤得粉碎。这一惊非同小可,灵童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大急之下手忙脚乱拼命挣扎,将身边的“瀑布”搅得一团糟,可是身子仍旧急速下坠。透过“瀑布”,眼见在气旋上方,有一段石壁伸了出来,灵童稳住心神,一点一点朝那个方向游去。总算在掉进气旋之前,跃到那截石壁上,定睛一看连呼侥幸,这里也就在气旋上方不过百丈的高度,生死可谓悬于一线。 灵童抬头向上望去,看不清上面有多高,也不知高庸涵的灵胎现在如何了。灵童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回去看看,如果事不可为,那就想办法带高庸涵的魂魄进入冥界,以他的修为,想来一定会蒙公主收留。如果高庸涵福大命大,灵胎没死,就将其魂魄还给他。这么想定以后,灵童朝上爬去。 足足爬了好几天,才到了两人初次交谈的那个地方,幸亏他能在地底自由穿行,这一路上来还算顺利。不过越接近地面,鬼侍越少,到后来,一个鬼侍也见不着,可见当日的争斗有多激烈,破坏之大委实令人胆寒。 终于钻出地面,那些阴魂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依然排着队默默前行。灵童悄悄来到那日打斗的地方,地面上的巨大裂缝仍旧历历在目,周围的几座小山岗,也完全崩塌,一片狼藉。可就是见不到高庸涵的影子,更不要说幽鬼明王二人和妙笔仙了,甚至连渡魂引、鬼羽也没有出现。 灵童叹了口气,将高庸涵的魂魄从体内释放出来,默默地说道:“高老弟,看来你的灵胎凶多吉少,我无力救他出来,你不要怪我!” 高庸涵的魂魄显得十分虚弱,这几天,灵童不断地拿鬼侍喂他,总算是将险些散去的三魂七魄,给凝结了回来。朝灵童摇摇头说道:“不关老兄的事,遇到这种局面,谁也不会料到。”随即惨然一笑,暗暗想到:“想不到魂魄先被灵胎所救,现在反过来灵胎却不知生死,难道注定魂魄与灵胎要分开么?” “高老弟,你且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末都庐难城里给你找点灵水来。” 高庸涵一愣:“什么灵水?” “我忘了告诉你,只有用灵水洗去你尘世间的俗缘,魂魄才能进入冥界,否则,‘三魂’肯定是保不住的。” 高庸涵一听就明白过来,所谓洗去俗缘,便是要抹去前世的记忆,哪里肯干?虽然知道灵童是好意,想接自己去冥界,但是怎么也接受不了,当即谢道:“不劳老兄,我不打算去冥界。” 话还没说完,灵童急道:“你不去冥界又能去哪里?幽界肯定不会容你!你不必担心,我曾随幽鬼明王到过末都庐难城,知道灵水存放在哪里,况且前几天的打斗,他们一定会认为你已经死了,怎么着也不会猜到有人去盗灵水,你只管放心!” 高庸涵的确有些担心灵童此去的安危,不过他实在是不想留在地府,只得直言道:“老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一定要回到阳间,因为我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办!” “你说什么?”灵童一脸的诧异,强自压低声音怒道:“你不要命了么?以你现在的状况,单是九幽冥瀑就会要了你的命,你可知道----” 九幽冥瀑对于魂魄而言,是准进不准出。魂魄自外而入,只不过被抹去大部分记忆,魂与魄分离而已;但是要想从里面退出去,立刻就是魂飞魄散的结局。就算高庸涵的修为,足以抵挡九幽冥瀑的禁制,但是从地府如何能到阳间,也是一个难题,至少灵童就不知道,出路在哪里,其中有没有凶险。 “高老弟,我劝你还是认命吧!再者说了,我们冥界比起幽界来,要好过百倍,我保证,你到了冥界一定会喜欢上那里的。”灵童一拍胸脯,很有几分得意地说道:“不瞒你说,我也算是有点身份的人,到了冥界我去求一下公主,把你分配到我那一队,到时候再给你介绍一帮朋友,未必没有阳间快活。” 高庸涵缓缓摇头,语气中流露出无比的坚定:“老兄,我信你,但我还是要想办法回去,否则,我宁愿魂飞魄散!” 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再无半分转圜的余地,灵童一呆,良久才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强求,让我好好想想,看怎么才能帮你返回阳间。” 高庸涵长揖到地:“灵童老兄,大恩不言谢,高某记下了!” 第九十四章 醉酒 第九十四章醉酒 太河源,天子城,审府,后花园。 离高庸涵辞世,已经整整过去三个月了,灵堂早已撤去,但是审香妍依然守在这里。在后花园的空地上,也就是两人曾经比试的地方,审香妍结草为庐,整天守着高庸涵的棺材。棺材是上好的楠木,四角镶有四颗月萤石,高庸涵躺在里面宛如睡着了一般,一点都看不出已经过世的样子。 审香妍眼里已没了泪水,整日守在棺材旁,每天从早到晚,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至于说的是什么,没人能听懂。三个月下来,审香妍整个人瘦了一圈,憔悴之极。对于女儿的这种状态,谁劝也没有用,审夫人每日以泪洗面,审良棋固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也是十分忧虑。就连审原棠也匆匆从外地赶了回来,百般劝慰,依然无济于事,幸好审香妍神智还算清醒,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审香妍生性倔强,乃是至情至性之人,在她心中,高庸涵的不幸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她时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陷入到深深的自责当中,要不是当初自己过于任性,哪里会身陷死镇之中,哪里会到了墨玄庄,也不至于后来被墨魇的梦境所困。审香妍甚至有一个念头,高庸涵的死,从某种角度来讲,可以算作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这个念头如毒蛇般,每日吞噬着她的心灵,令她悔恨交加。 起初,她还奢望高庸涵能忽然醒转过来,告诉她这不过是一场游戏,不过是一场噩梦,但是人死不能复生!高庸涵虽然面容依旧,但是僵硬的身躯,始终都是冰冷没有一丝生气,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这么呆呆地守在一旁,盼望着那渺茫的奇迹出现。 可是,这世间会有奇迹么? 五月十九这天傍晚,审原棠领了一个老者到了后花园,这个老者满脸的皱纹,一头稀疏的白发,最显眼的就是他那个又大又红的鼻子。 审香妍的目光一直望着高庸涵,连头都没回,冷冷说道:“大哥,你怎么带了个外人进来,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我不想有人打搅高大哥,叫他走吧!” 审原棠一声苦笑:“妍儿,这个老丈自称是阿涵的故交,特地带来了阿涵最喜欢喝的酒。” 审香妍仍旧没有回头,口气依然冷漠:“那就把酒放下,赶紧走吧。” 审原棠面色有些尴尬,那个老者倒是毫不在意,笑着冲他摆了摆手,径自走到棺材旁看了一眼,摇头道:“天天躺在棺材里,就算没死也给晦气熏死了。” “你说什么?”审香妍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抓住老者的手,一脸的难以置信,大声说道:“你再说一遍?高大哥没死?” 那老者不答,轻轻挣脱审香妍,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在棺材旁边,从腰间掏出一个酒葫芦,自顾自地先喝了一口,才缓缓说道:“他死没死还用问?不过我老人家心里始终还记得他,所以从来不认为他已经死了,就当他是睡着了。” 审香妍的目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刚才的那分光彩转瞬流散,喃喃道:“原来,你说的没死,却是这么一回事,”跟着惨然一笑:“既然睡着了,怎么还不醒来?” “能醒来自然会醒来,醒不来就让他继续睡,可是哪有睡在棺材里的?这不是胡闹么?” 审香妍点点头应道:“没错,是不应该睡在这里,大哥?” 审原棠接口道:“妍儿!” “你帮我把高大哥搬到我房里,好吗?” 审原棠暗暗松了口气,朝那老者颌首示意,当即招来两个家人,将高庸涵的尸身从棺材里搬出来,一路抬进了审香妍旁边的一座空房之中。审香妍跟在后面,总算是离开了后花园的草庐。 至于那个老者,自然也尾随而来,一进了房门就直嚷嚷:“有酒菜没有?赶紧弄点过来,我陪高老弟和审大小姐喝两杯!” “有,有!”审原棠忙不迭地答应着,转身出门,亲自去照料酒菜。等到酒菜端进房中,那个老者将就坐在床边,将酒菜摆好,拉着审香妍一起坐好,倒了一杯酒递给审香妍,笑道:“来来来,我们先敬高老弟一杯!” 也不知老者使了个什么法子,居然真的给高庸涵灌了一杯酒,酒顺着喉咙流进了高庸涵的肚子里。审香妍眼前一亮,这才仔细打量了老者几眼,可是这个老头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人,尽管心里还有几分疑虑,但是也多少抱了几丝希望。一时间,觉得这个长着酒糟鼻的老头,仿佛是救苦救难的神仙一般,跟着也不知不觉喝了一口酒。 三个月来,审香妍每日最多喝一碗粥,这也是一家人最为担心的事情,此时见到妹妹真的开始吃东西,审原棠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悄悄退了出来,赶紧跑去给父母报喜。 “这么说,妍儿开始吃东西了?”审良棋和审夫人同声问道。 “没错,我亲眼所见!”审原棠兴奋地说道:“这个老丈果然有些本事,三言两语,就劝得妍儿回心转意,不光是从后花园搬了回来,而且还有了胃口。” 审夫人双手合十,不停地祈祷,然后向审原棠交代:“到时候,一定得好好谢谢人家才是,阿棠,这份礼物不能轻了!” “我知道,娘,你就放心吧!” 审良棋对于两母子的话,不太在意,倒是对这个老者的身份,尚有几分疑虑。今日下朝回家,刚到府门口就被这个老者给拦住了,老者一嘴的酒气,说什么也要进去跟高庸涵喝一杯。审良棋本来就因为担心女儿,心情很不好,再一看是一个醉酒的老头,虽然不至于立刻就将他赶开,但是也没怎么理会,只是命手下将他拦在外面,好言相劝。哪知老者疯疯癫癫,死活赖在门口不走,说什么也要进去。 审良棋当即就要发作,那个老者看看势头不妙,冷冷说了一句话转身便走:“我老人家好意救你女儿,却这般不识好歹,罢了,罢了!” 审良棋听得分明,心中一动,连忙追了上去,好言向老者讨教,老者这才说出原委。老者自称是高庸涵的故交,听闻他遭逢不幸,所以特来祭奠。审良棋仍有疑虑,问老者如何说出要救自己女儿的话,老者便开始装疯卖傻,顾左右而言他了,抱着姑且一试的念头,审良棋将老者带进府中,命儿子审原棠将其带到了后花园。 从眼前看来,女儿总算是有了几分变化,令人欣慰,但是对于这个老者,还是不能不有所防备。于是审良棋悄悄把儿子叫道一旁,低声吩咐道:“阿棠,你今天辛苦一下,多陪陪妍儿,顺便再多留意一下那个老者。” 审原棠颇有些意外,但是看到父亲紧锁的眉头,也就不再多问,点点头向内堂走去。还没到审香妍的房门口,就见到一些下人拥在回廊拐角处,窃窃私语,不禁有些奇怪,张嘴喝道:“你们都挤在这里做什么?” 一众下人回头,见是少爷,唯唯喏喏支吾着,众人中有一个下人壮着胆子回道:“回禀少爷,我们本来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可是一股酒香远远飘了过来,所以大家顺着香味就过来了。” “胡闹!赶紧都散了吧。”审原棠皱了皱眉头,把下人遣散,然后用力闻了闻,却什么味道也没闻到,摇摇头走到审香妍的房门口。刚推开门,一股极其浓冽的酒香迎面扑来,这股香味从未闻过,简直是妙不可言。审原棠也是好酒之人,一闻之下先就醉了三分,当即看去,就见那老者正拿出一个玉瓶,仰头喝了一口,随即又将瓶口塞住。说也奇怪,瓶口一被塞住,香味也就骤然消失。 审原棠几步冲到老者身边,抿了抿嘴唇,笑道:“老丈,敢问你这酒----” 老者一笑,说道:“我这酒是仙酒,常人不能喝的。” 审原棠大奇,接着赞道:“我喝过无数好酒,却从没听说过什么‘仙酒’,不过刚才只是这一股香味,便胜却了世间所有的美酒,倒也担得起‘仙酒’两个字!” 那老者不理会审原棠的艳羡之色,夹了一个肉丸送到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小丫头,别光顾着喝酒,你也吃啊?” 审原棠这才想起自己该干什么,转头看了看审香妍,惊奇地发现,审香妍已经喝的醉眼朦胧了。当下急道:“妍儿,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了?”跟着扭头对那老者苦笑道:“老丈,你怎么叫我妹妹喝酒啊?” “嗨!”老者一脸的不以为然,撇撇嘴说道:“小子,我看你也是好酒之人,难道不知道酒的妙处么?这世间要是没酒的话,岂不少了太多的滋味了么?” “我知道,可是你老也不该灌一个小女孩啊?” “小女孩?”老者不住摇头,又夹了一块火腿送进嘴里,边吃边说:“你这个妹子性格爽直,犹胜须眉男儿,但是这次事情对她打击太大,郁结始终横亘心中,长久下去难免会伤及肺腑,再严重一点,灵胎都会有所损伤。” 说到这里,审原棠一惊,终于可以肯定,这个老者绝非常人,否则焉能说出“灵胎”二字?不过老者的话着实令他有些心惊,急急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老者笑笑不答,又掏出那个玉瓶,拧开塞子,一股香味再次溢了出来,看着审原棠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不禁哑然失笑,取过一个杯子倒了满满一杯,递给审原棠。 审原棠接过酒杯就要往嘴里送,老者摆摆手制止道:“这酒是给你妹妹喝的,你要喝,回头再说。”跟着嘿嘿一笑:“正所谓一醉解千愁,我这酒一下去,就能将这个小丫头的烦恼,全部去得干干净净。” 审香妍听到二人的对话,勉强抬头,看着哥哥递到嘴边的酒杯,闻了一下浓郁的香味,随口说道:“酒怎么可能真的能消愁?那不过都是骗人的!”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是仍旧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这酒虽说异香扑鼻,但是入口却辛辣无比,酒一下肚直沁心神,突然一股心酸涌了上来,随即放声大哭。 这一哭,哭得死去活来,直把这三个月来的种种委屈和悔恨,全部哭了出来。酒劲上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迷迷糊糊间,仿佛感觉到高庸涵走了过来,又惊又喜之下脑子“轰”的一声,就此人事不知。 第九十五章 还阳 第九十五章还阳 恍恍惚惚间,审香妍感觉到了一处虚空,这里的虚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一切都显得极不真实。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只是隐隐觉得在这一片虚空之中,似乎有自己一直挂念的东西,一种熟悉的感觉传了过来,迷茫之中不知不觉地朝前走去。 透过层层迷雾,隐隐传来一阵低沉婉转的琴声,审香妍一愣,顺着琴声慢慢寻了过去。走不多远,便看见两个人影,高坐在一辆辇车之上,任凭她再怎么往前走,始终离那两人都有七八丈的距离,再怎么用力看,也看不清那两人的模样。从外表上看,抚琴的是一名女子,坐在一旁倾听的则是一名男子,而这个男子,审香妍几乎可以肯定,此人便是高庸涵! 审香妍浑然忘了身处何方,她几乎是嘶声力竭地喊着:“高大哥,高大哥!”但是那两人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喊声,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依旧沉浸在琴声之中。审香妍的心都几乎碎了,她日思夜想的高庸涵,居然是和另一个女子呆在一起,似乎从不曾意识到自己的一片苦心。愤而出手,用的是丹鼎门的绝学“灵光夕照”,但是这道灵光却在两人身前三尺的地方,噶然而止。 那名女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琴声一滞,“叮”的一声琴弦断开,猛地站起举目望了过来,一旁的高庸涵则茫然不知所措。那女子手一挥,从虚空中闪现出数十名无头恶鬼,张牙舞爪地朝审香妍扑了过来,这些恶鬼浑身留着粘稠的黄色汁液,肚腹间一张恐怖的鬼脸,鬼脸中伸出无数的触须。审香妍一时被惊呆了,恶鬼堪堪到了身前才发出一声尖叫,正待施法却已不及,被恶鬼抓了个正着。 这些恶鬼倒也没怎么伤着审香妍,而是把她带到了辇车跟前,向那女子回禀。审香妍心神全放在了高庸涵身上,只依稀听到那些恶鬼称呼那女子什么“公主”,而高庸涵对于眼前的事情却无动于衷,只是呆呆地看着车下的审香妍,眼神中说不出的漠然。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审香妍缓缓闭上双眸,脸色惨白,胸口不住起伏,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化作一朵凄美的血花。 那个公主对审香妍颇为好奇,问了几句,但是审香妍此时已是心如死灰,只是惨笑摇头。那公主有些为难,挥挥手,恶鬼将审香妍松开,然后护卫着辇车往虚空深处走去。审香妍呆在原地,目送辇车远去,然后仰天倒了下去,掉进了无穷无尽的虚空中。忽然一声清啸,一道人影奔了过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不是高庸涵是谁? 审香妍心中一宽,刚要开口,就听见一声轻吒,接着一道流光划过,高庸涵突然消失不见。审香妍大惊之下跳了起来,从梦中苏醒,一个身影就站在身后,正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审香妍回头一看,正是魂牵梦萦的高庸涵,这一惊非同小可,猛地站了起来连连后退,犹自不敢相信,连桌子带椅子都给撞翻了也不自知,瞪大了双眼,一手掩着樱唇,一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高庸涵。 高庸涵满脸的怜惜,柔声道:“妍儿,是我,我是你高大哥!” 审香妍尚来不及说话,就听见“咚”的一声,审原棠结结巴巴说道:“阿涵,是,是你?”原来审原棠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到了床上,被桌子翻到的声音给惊醒,醉眼惺松地看见高庸涵站在房子当中,登时就弹了起来,头重重地撞到床沿上也浑然不觉。审原棠看到高庸涵转过头,朝自己点头示意,嘴巴大张,双眼一翻倒在床上,竟自昏了过去。 这时,从房门口又传来两声惊呼,跟着是人摔倒的声音,却是房间中的异响惊动了两个婢女,急急赶来照应,不料见到了死而复生的高庸涵,当场给吓晕了。 此时,审香妍才缓过神,审原棠和婢女的反应,足以证明眼前看到的不是幻象,当下颤声道:“高大哥,真的是你么?” 高庸涵的脸上继而浮现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皱着眉头既有些欢喜,又似有些茫然失落,重重说道:“妍儿,是我!” 审香妍极力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慢慢地,神色间由惊转喜,继而变成狂喜,一下子扑到高庸涵怀里,死死拽住高庸涵的后背,生怕再次失去他,略带哭腔地嘶声道:“高大哥,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也不打算活了!” 惟其这种低沉、嘶哑的声音,才更加令人心碎,更加能打动人。高庸涵的脑子现在仍是乱糟糟地,他还不能确定发生了些什么,但是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审香妍的情意,心中涌现出一个念头:“这样的女子,这样的情意,怎能狠心离弃?” 当下双手紧紧抱住审香妍,脸颊轻轻摩挲着她的鬓发,柔声道:“妍儿,你这般对我,我岂能辜负?你放心,我一生都不会离开你的!” 审香妍终于失声哭了出来,三个月来所受的万般委屈,和内心中的种种煎熬,总算换来了这句话,突然间,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这一句话给融化了。抬起头,犹自有些难以置信地强颜笑道:“这是真的么?高大哥,你不会----” 话音未落,一双红唇便被封住了,高庸涵猛然俯身探了下来,鼻息暖暖得喷到脸上,审香妍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嘤”的一声身子软了下来。唇分,审香妍良久才从迷醉中醒来,发觉自己正依偎在高庸涵怀里,不禁有些娇羞,但是这次却没有松手,反而更紧地抱住了高庸涵。 两人就这么相拥着,彼此沉浸在幸福之中,半晌才被一声“咳嗽”打断,审香妍回头一看,原来审原棠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当即羞的满脸通红,赶紧扭头走到一边。高庸涵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审原棠脑子一片混乱,眼睛一睁便看到高庸涵和妹妹相拥在一起,看着两人缠绵了良久才清醒过来,愣了半天终于可以确定,高庸涵是真正活过来了!顾不得打断二人,嗓子有些发干地问道:“阿涵,你,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这句话问的有些好笑,登时把审香妍给逗乐了,横眼看了哥哥一眼道:“哥,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高庸涵也是自嘲地一笑,缓声说道:“阿棠,我也不知道倒底发生了什么,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审原棠一下子蹦到高庸涵身前,伸手在高庸涵手臂上捏了捏,又确定了一下才点头道:“嗯,回来就好,你不知道你这三个月和死人一样,弄得妍儿也像发了疯,可把我们一家给折腾坏了。” 审香妍有些不依地跺了跺脚,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直看的审原棠招架不住,心里打鼓,才把目光移到一边,左右看了看,突然醒觉:“咦,那个老大爷呢?” “老大爷?”高庸涵一头雾水,愕然道:“什么老大爷?” “就是----”当下审原棠杂七杂八地,把那个老者如何上门,如何说服审香妍,随身带的酒如何妙不可言,如何把审香妍灌醉等等,为高庸涵说了一遍,审香妍则在一旁不停地补充。 两兄妹也许是太过兴奋,说的很乱,但是高庸涵还是听明白了,随即醒悟:自己的性命,只怕就是这个老者救回来的。急急问道:“这个老丈呢?” “就是啊,我反正是喝醉了,后来的事情一点都不清楚。哥,你应该知道吧?”审香妍转头问道。 审原棠抿了抿嘴唇,嘴里似乎还残存了一点酒香,脸微微有些发红,摇头道:“我见你醉了,本来想扶你去休息,可是----” 可是那个老者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去管审香妍,又从怀里摸出了另一个酒瓶,说是看在审原棠也是爱酒之人,便给他倒了一杯。审原棠什么都好,称得上是年轻有为,算是南州国年青一代中的俊彦,只有一个毛病,就是一见到酒便忘了自己是谁,为此曾被审良棋严斥过好几次,甚至动用家法严禁他喝酒。可是此时一闻见酒香,又忘乎所以了,腆着脸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酒是好酒,我从未喝过这么好喝的酒,啧啧!”审原棠仿佛意犹未尽,不住咂着嘴续道:“不过这酒劲真大,我才喝了一口,就醉的人事不醒了,我一醒来不就看见你们----”说到这里,坏坏地一笑,不再说话。 “阿棠,你又背着我喝酒了?”话音未落,审良棋和审夫人走了进来。他们得知高庸涵死而复生,当时就觉得简直是匪夷所思,本来还不敢相信,一路赶来远远就听见几个人的笑语,然后将信将疑趴到门边一看,这才完全相信。 由于已经经历过一次高庸涵的死讯,审良棋勉强忍住了心中的惊喜,借训斥儿子来平复内心的激动。审夫人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几步冲到高庸涵身前,仔细看了一眼,然后一个巴掌打在高庸涵脸上,继而靠在女儿怀里哭道:“你个臭小子,是不是要吓死我才甘心!” 高庸涵当即跪下,连连认错,审良棋也是痛骂了几句,然后扶着胸口坐在椅子上直喘气,审原棠和审香妍则在一边不住地劝慰,一番忙乱,总算是平复下来。审府的下人听说了高庸涵死而复生的消息,也都纷纷赶到内堂,就连外房的下人也偷偷跑了进来,拥在门边看稀奇。 审原棠心里十分高兴,也不管现在已是深更半夜,兴奋地手舞足蹈,放开嗓门连声催促:“快,快!告诉厨房,弄上几个好菜,今天阖府上下痛痛快快的吃一顿,再把我爹藏的那几坛好酒都拿上来。” 审良棋也不阻拦,这么大的喜事,当然应该好好庆贺一番。只有审香妍心细,担心高庸涵这么多天没吃东西,大鱼大肉的伤了身子,悄悄告诉贴身丫鬟:“赶紧熬一点粥,把火腿和虾仁切细加进去,粥熬的越黏越好。” 高庸涵一直暗自留意审香妍的一举一动,听见她如此安排,心头一暖。其实他刚刚活转过来,对于这三个月的经历不怎么记得了,但是受到魂魄转变的影响,性格也无形中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首先就是对待审香妍的态度上,不再像以前那般瞻前顾后,而是放开胸怀坦然面对,况且审香妍所做的一切,也实在令他无法辜负。至于日后见到紫袖,他相信以紫袖的温婉善良,即便是有些不高兴,也一定会理解他的做法。 高庸涵自己并没有察觉到这些变化,只是觉得有这种念头是顺理成章;他也不知道,魂魄中的暴戾阴暗一面已然被激发出来,在日后会为他带来极大的麻烦。如果说以前的高庸涵心胸开阔深明大义,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话,那么如今的高庸涵,内心深处已经多了几分阴鸷、暴戾。 仙家洞府中的那个道装老者,默然摇头,他也算不出,高庸涵的这一变化,究竟会给厚土界带来什么。他要是能算出来,正是高庸涵这一次地府中的遭遇,导致了日后厚土界血流成河,只怕当初就不会将无庸派出了。只是冥冥中,人算又哪能算得那般清楚? 第九十六章 婚约 第九十六章婚约 席间,审家四口,都刻意回避了这三个月来发生的事情,谈论的最多,反而是匆匆而来,后又神秘消失的那个老者。通过审原棠和审香妍的描述,高庸涵心中一动,直觉地认为这个老者,极有可能便是自己在牧野原东池镇,遇到的那个酒馆老板。从那次的点化之情,到今天的救命之恩,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此人无疑是隐于世间的高人,不过这种高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无迹可寻,不由得心中一阵感叹。 倒是审原棠,对老者怀中的美酒念念不忘,竟然说到,如果能天天喝到这种佳酿,情愿弃官不做,引来审良棋一顿斥责。也多亏了审原棠不断说着小笑话,才冲淡了三个月来的愁苦。 当说到三月前的丧仪如何风光时,审良棋大感为难,因为世人均知道高庸涵的死讯,突然就死而复生,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但是又不能不说,至少也应该向皇上禀明,可是该如何措辞,就有些费思量了。 “爹,我看压根就不必将高大哥活过来的事情,透露出去。”在一旁一直静静端坐的审香妍,突然插嘴道。 “哦?”审良棋大为惊讶,问道:“这是为何?” 几人的目光齐齐望了过来,审香妍微感羞涩,随即面容一整,朗声说道:“高大哥以前的名头太过响亮,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眈眈相向,别的不说,只怕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有说客上门了。再有,高大哥的这一场大难,甚至惊动了修真界,他们听到这个消息,还不把高大哥当成怪物一样看待?” 高庸涵想起叶厚聪和陶慎言,他们一旦知道自己死而复生,只怕又会极力拉拢,而且北州国的叶厚襄,搞出那么大的场面,想来也不会放任自己悠游林下。审香妍说的极有道理,就是修真界一旦得知此事,肯定会对自己的经历倍感好奇,不只是拿自己当怪物看那么简单,只怕拿自己当作研究对象都未可知。 看到父、兄和高庸涵不断点头,审香妍越说越有信心,续道:“况且高大哥已经对官场无意,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名头太大反而引人注目,多了无谓的牵绊。另外,十二叠鼓楼的人不可不防,要是他们得知消息,定然会卷土重来,只怕很难了结。所以,眼下这般情形,正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 这番话一出,高庸涵和审原棠相视一笑,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几分惊讶,没想到一向风风火火,跳脱飞扬的审大小姐,居然有如此缜密的思路,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审良棋哈哈大笑,抚掌道:“吾家有女如此,真正是老怀宽慰啊!” 审原棠随即摇头:“只是阿涵这件事,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了,就算让他们闭口不谈,只怕也难免会泄露出去。此事终究会被皇上知道,到时候让爹何以自处?一个欺君之罪,咱们家是担待不起的。” 审香妍虽然心思敏捷,但是毕竟于官场一窍不通,很轻松地说道:“家中的下人容易得很,我这里有忘情丹,给他们一吃就会忘掉今晚的事情,根本不用担心。” 审原棠还要再说,被父亲的眼神给制止了。审良棋知道,女儿想的过于简单,而高庸涵对于这些事情也极为生疏,便不愿他们为此担心,所以才示意儿子不必多说。审良棋久谙官场,于官样文章十分老到,自信足以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所以不再于此纠缠。朝窗外望去,看看天色将明,打了个哈欠:“都散了吧,阿涵刚刚醒来,先好好休息一下,其他的事情回头再说。” 又是一番忙乱,高庸涵仍旧歇息在那间客房里,回想起这三个月来的经历,恍如梦中。这三个月是怎么过来的,仿佛就在眼前,但是要去捉住它时,却又飘然而去,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痕迹;而在这一片痕迹之中,似乎有一个淡淡的倩影,挥之不去。高庸涵尽力拍打着脑袋,就是想不起这个倩影是谁,只隐隐感到与自己有莫大的关系。 这么长时间的心力交瘁,高庸涵终于沉沉睡去,这一觉一直睡到夕阳西下,才被满窗的红光照醒。就见审香妍侧坐在窗前,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一动不动,夕阳的余晖洒在脸上,在晶莹如玉的肌肤上涂了一层霞光,修长的颈项,略显单薄的削肩,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娇媚。 “妍儿?” 审香妍从沉思中惊醒,一回头喜道:“高大哥,你醒了?”说完起身走到桌子旁,端起一碗莲子羹,走到床前:“这碗羹熬了两个时辰了,快趁热吃了吧!” 高庸涵接过碗时才发现,审香妍穿了一条鹅黄色的长裙,腰间系着流苏,一头秀发简单地挽了个发髻,垂在两边,犹如一朵淡淡的幽菊。不再是那种耀眼的红色,不再是那种飒爽英姿的劲装,突然变成这般优雅模样,令高庸涵颇有耳目一新之感。 被高庸涵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审香妍垂下头,心中却暗暗欢喜,看来母亲说的没错,女孩子就应该有女孩子的温柔。 看到审香妍的这般模样,高庸涵一时间有些痴了,紫袖的笑颜又浮现在脑海中,不过这次却是和审香妍的娇羞相映成趣,不禁生出了几分柔情。没过多久便警醒过来,果真是儿女一旦情长,英雄就难免气短了,当下定定神说道:“妍儿?” “嗯!” “明天一早,我还是要先去师门一趟,然后再做计较。” 审香妍一愣抬头,掩饰不住地失望:“高大哥,你刚刚醒来,不再多住几天么?” “不了,”高庸涵看了看审香妍,把她的一双小手握在手中,笑道:“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去做,不过这次我要问你一句话。” “什么?” “妍儿,你对我情深意重,我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所以我一定会娶你的!” 这句话一出,审香妍大羞,本能地就要抽手转身而去,可是高庸涵牢牢抓住她双手,诚恳地说道:“但是我此去要办的事情,其中的凶险,连我自己都没什么把握。我知道自己,在我心里面也不想再和你分开,所以我要问你一句----” 经过这一场变故,审香妍性子中的飞扬洒脱,无形中也沉稳了几分,听到这里,知道高庸涵有极重要的话要说,当即抬起头沉静地看着高庸涵。 “说实话,我不愿你跟着我一起冒险!”审香妍出奇地没有说话,仍旧静静地倾听,高庸涵暗暗点头,看来这一场遭遇,的确令她学到了一些东西,当下续道:“但是你也一定不愿呆在家里,不过跟着我,肯定会遇到比会间集、墨玄庄更加可怖、更加危险的事情,你怕不怕?” “不怕!”樱唇微启,轻轻吐出两个字。审香妍缓缓摇头,动作虽然缓慢,却有那么一股子坚定和倔强。 “好,我再问你,这一路之上,咱们可能要隐姓埋名,所以行事不能声张,你的大小姐脾气能不能收束得住?” 审香妍想了想,说道:“高大哥,性格是天生的,很难改变,所以我没办法答应你,一点脾气都不发;但是我会尽力约束自己,时时提醒自己!” “好,好妍儿!”高庸涵猛然间握紧审香妍的纤纤玉手,不胜惊喜,他实在没想到,审香妍竟然如此明事理,说出这番话来。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高庸涵本来就没打算审大小姐能收得住性子,只是希望她遇事别那么冲动。如果一口答应下来,高庸涵倒还真的不怎么放心,而这种说法,显然是深思熟虑后的答案。 “妍儿,你放心,此去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拼了性命护住你的安全!” “嗯,我相信!”审香妍喃喃说道,缓缓依偎到高庸涵怀里。其实就算没有这句话,她也知道,高庸涵肯定会这么做的。 当夜,高庸涵如同三个月前,再次辞行,不过这一次,他向审良棋及审夫人提出了,要带着审香妍一起走。对于高庸涵的这个要求,审良棋倒没怎么多说,反而是审夫人有些担心,因为上次两人一道出去,却得来了这么一个结果,这次又是一路同行,未免令人放心不下。但是高庸涵与审香妍之间的婚事,是她心中所默许的,又不便阻拦,尽管默不作声,但是犹豫不决的神色却一望可知。 审香妍冰雪聪明,自然能明白母亲的忧虑是什么,于是拉着审夫人的手,低声哀求道:“娘,你别担心,上次是我不好,都怪我太过鲁莽,连连闯祸,才连累了高大哥,为此我十分后悔。这次我想的很清楚很透彻,也答应了高大哥,尽力收敛,而且还有高大哥在旁指点,定然不会再出什么意外的。” “唉!”审夫人长叹一声,缓声说道:“我也不是说不准你去,只是这一路之上,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妖魔鬼怪,叫我怎么能不担心?” “审伯母!”高庸涵正容道:“我不是不明白其中的艰险,就是妍儿也很清楚。但是经历了这一场生死,我知道,妍儿一定不会离开我,我也不愿与妍儿分开,所以才做出这个决定。” 审良棋看着女儿深情地望着高庸涵,知道两人已是两情相悦心心相印,女儿的性子自幼便十分倔强,而且任性,即便是把她拦下来,只怕转眼就跑的无影无踪了。与其让她一个人出去乱闯,还不如放到高庸涵身边,有个照应。再说了,高庸涵能从地府捡回一条命,就很能证明他的修为委实不弱,不管是不是那个老者的功劳,其自身的实力自然也是毋庸置疑的。转念又想起女儿昨夜的分析鞭辟入里,比起三个月以前可以说变化极大,可见吃一堑长一智,说的一点都没错。 “阿涵经历颇丰,妍儿跟着他不会有什么事的!”这话是对审夫人说的,所以审良棋有意轻描淡写,显得十分轻松:“你可别忘了,阿涵是第一个从地府安然回来的人,修为只怕还在一般的修真者之上,况且还有神仙帮忙,怎么都不会出现大的意外。就算是遇到些小灾小难的,对于年轻人来说,也未尝不是什么好事。你看,咱们家的妍儿,昨天不是看的比我这老头子还要通透?” “再者说了,当初智薇散人不是也说了么?咱们这个女儿啊,命中有贵人相助,一生虽不怎么平坦,但是却无什么大碍,到头来必然会有圆满的结果。” “既然妍儿走上了修真之路,咱们作父母的,自然也希望她能有所作为,阿涵此去是为了天下苍生,妍儿跟着一起去,也会学到很多本事,有一番作为,这不是咱们最想看到的么?” 知妻莫若夫,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审夫人想了想,也就释然了,不过还是有些不舍:“儿大不由娘,我也不管了。总之,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凡事多想一想,给自己留点余地,切不可任着性子蛮干!” 审香妍知道父母已经准了,欢喜之余也有几分难过,不住地点头答应。 审原棠憋了半天没说话,此时忍不住说了一句:“娘,瞧你说的,又不是生离死别,弄得那么伤感做什么?其实我也想跟着阿涵一起去看看,这个官当的实在没什么意思,还不如阿涵这样周游天下来的爽快。” “才喝了几口,就开始胡说八道,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审良棋知道儿子的意思,是想尽力冲淡离别的忧伤,所以故意大声呵斥,惹得大家欢然一笑,离别的愁绪也就一扫而空。 高庸涵感激地朝审原棠看了一眼,端起酒杯站了起来,肃然说道:“审伯伯,审伯母请放心,一旦事情办完,我一定风风光光地把妍儿迎娶进门,有违此誓,人神共诛!”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第九十七章 故地 第九十七章故地 第二天一早,高庸涵和审香妍悄悄离开审府,朝天机峰进发。鉴于不便声张,审良棋和审夫人,以及审原棠等人,只是送到侧门门口便止步,目送两人疾驰而去。由于已经有了婚约,审夫人的心结也迎刃而解,只是从今往后,每日在家中为两人祈福,逢初一、十五便到城外的青牛观烧香颂祷。 由于是一大早出门,所以路上的行人很少,两人得以纵马狂奔。上次的那匹霜足兽,彻底失陷在死镇之中,所以两人此次骑的是马,不过都是产自牧野原的好马,一路上速度也自不慢。不到半天的功夫,就到了高庸涵初次遇到鬼脸的那处密林边,审香妍曾听高庸涵说过,当日如何救的暮云飞鹤,好奇心大起,非要去看一看那个地府法阵。自从昨夜婚约一定,高庸涵对审香妍也是十分呵护,当下一笑,带着审香妍到了林中的那一片空地。 如今,入眼全是绿草如茵,那一片焦黑早已被青草覆盖,只有略显稀疏的绿色,才依稀留下了那座法阵的痕迹。审香妍一挥手,一道淡淡的白光从半空中飞了下来,白光一闪化作一只通体雪白,头上长着一个碧绿尖角的仙鹤。 原来这只暮云飞鹤,当日被阴魂之气伤了灵角,不得不老老实实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将阴气逼了出来,直到一个月前才飞回审府,找到审香妍。此时故地重游,忆起当日的凶险,犹自心有余悸,不敢落在地面上,而是轻飘飘站在审香妍的肩头。不过它倒还记得高庸涵的救命之恩,将碧绿的灵角伸过来,在高庸涵的脸上蹭了几下,而后化作一缕白光,缩回到审香妍手中。 两人也想起了那日的惊心动魄,不禁感慨万千。良久,高庸涵走上前拍了拍审香妍的手,笑道:“妍儿,别想那么多了,走吧,现在是我的肚子有些饿了。” 审香妍嫣然一笑,想起那晚高庸涵的有意捉弄,害得自己饿了一宿,不禁笑道:“既然出门,就得时常挨饿,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怎么了,这就受不了了么?”这一句话正是高庸涵当日对她而言,审香妍学的惟妙惟肖,就连高庸涵说话时的神情都学的像模像样,此时说了出来别有一番滋味,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出了密林,前面离会间集已然不远,艳阳当空,两人骑在马上缓步而行。审香妍说道:“高大哥,你猜猜看,会间集现在是什么样子?” 高庸涵也一直在想,对于审香妍的这个问题,微微一笑答道:“我猜会间集现在一定很热闹,有很多人。” “你怎么知道?”高庸涵一语中的,审香妍有些惊奇。 “很简单啊,就算那晚会间集的人全被地府妖童给害了,但是这里地处冲要,而且已经过去了三月有余,无论是朝廷,还是过往的客商,怎么也不可能任其闲置吧?” “你是这么想的?”审香妍一脸的得意,俏皮地说道:“结果没错,但是原因嘛----”这一声拖得极长,卖足了关子才大摇其头:“大错特错!” “哦?”这下轮到高庸涵讶异了,“难道这里由禁军接管了?” “也不对!这里根本一点事都没有,除了咱们四个,没有任何人知道那晚发生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 “我回来以后,把会间集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我爹,我爹感觉事情重大,连夜进宫禀明皇上,皇上----” 叶厚聪大惊,南州国刚刚建国,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局面,恰逢这几年重始宗复归于平静,正是百废待兴的大好时机,如果被地府这么一闹,几年心血将毁于一旦。会间集离天子城不过八十余里,肘腋之间有此极大的隐患,一旦有变当真是措手不及,岂能坐视?当即派出内廷高手前往,探访详情。但是探访的结果,令人诧异,会间集居然一点事都没有,岂不怪哉? 虽然没有什么异变,但是叶厚聪并不因此掉以轻心,因为审良棋绝对不会拿这等大事开玩笑,而且高庸涵也是因此才导致了后来的丧命,于是特意请来大名鼎鼎的渊云法师,详察此事。渊云法师是千灵族人,但并非丹鼎门人,据说师从一游方道人,学的一身高明法术,尤其于阴魂亡灵之术极其精通。法师在会间集转了一圈,据说神情严峻之极,后来特意在集镇中心做了一场法事,然后向叶厚聪秘密回禀之后才飘然而去,叶厚聪这才放下心来。 渊云法师倒底说了些什么,审良棋也不清楚,只知道会间集的确没有什么异常,审香妍在听到结果后,也是惊诧莫名。听审香妍说完,高庸涵同样大为不解,而此时,会间集已是遥遥在望了。 远远地就看到人来人往,不断地有小股商队从集镇里出来,经过身边时,高庸涵仔细看了看,的确是一点异样都没有发现。当下摇摇头,和审香妍慢慢进了镇子。要说如今的会间集和当初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在镇子周围多了一圈栅栏,栅栏每隔十步,便有一杆经幡高高竖起,隐隐有丝丝的法力波动。 看来,不是没有异变,而是这种异变常人根本感受不到而已。只是高庸涵始终都想不明白,那晚地府妖童那般强横,没有可能会放过这些普通百姓,除非他的目标就是四人中的某一个,又或者就是四人?想来想去总不得要领,只好先丢到一旁。 进到镇子里,又传来熟悉的叫卖声: “烧饼,李大壮的烧饼又香又脆,来尝一尝啰!” “苏记的甜糕,香甜可口,来买一块喽!” “何鸭子的烧鸭,保证你吃了忘不了!” “……” 听着同样的吆喝声,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仍旧来到那天的那间客栈,一进门,高庸涵就看见了正中间的那张桌子,登时想起了扶风余岳,也不知他有没有回到九重门,取自尸头蝠王的那些瞑尸果有没有用。 点了几个小菜,用完饭后两人匆匆结账走出了客栈,高庸涵环顾四周,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一拍脑袋突然记了起来,低声说道:“妍儿,那根旗杆不见了,你可还记得?” 审香妍四下看了看,有些迟疑地说道:“我也记得是有根旗杆,而且很高,那晚我就是被困在旗杆下面,现在真的不见了!” 高庸涵隐约觉得,可能那地府妖童和那根旗杆之间,藏着某种关联,不再多说,牵了马和审香妍一道朝集镇中心走去。绕过一排房舍,就见到一个不大的空地中间,竖着一根石柱,这根石柱材料很是奇特,隐隐泛出紫气,表面居然有极清晰的纹理,但是看上去又非金非木。石柱高不过两丈,呈椭圆形,上窄下宽,就像是一枚石卵半截插进土里。 审香妍拉住身边的一个农妇,甜甜一笑,问道:“大婶,请问一下,这里以前不是有一根好高的旗杆么,现在怎么不见了?” 审香妍本就姿容艳丽,这一笑更如同鲜花一般,那农妇不由得生出好感,笑道:“姑娘你不知道,差不多两个多月前,朝廷请了一个**师,把原来的旗杆给拆了,换成了这个石桩子,说是能保来年风调雨顺,户户出入平安呢!” “那再请问大婶,这原来的旗杆是什么时候立起来的?又是何人立的?”问话的是高庸涵,此时他已经基本可以肯定,那根旗杆就是症结所在,于是接口问道。 “哎呦,这个嘛----”农妇仰头想了半天,懊恼地摇头道:“我还真不清楚,好像一直就这么立着,又像才立了没几天,你看我这个记性!”跟着扭头看了看,走到一个老头身边问道:“二叔,咱们镇子里原来的那根旗杆,是什么时候立的?” 老头也是一脸的茫然,想了想摇头道:“你这一说,我一点也没注意,谁知道什么是时候立的?”说完嘀嘀咕咕走开了。 农妇歉然笑道:“姑娘,我是真不知道,反正现在也给拆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谢谢大婶!” “嗨,客气啥?”农妇摆摆手转身走了,远远还传来自言自语的声音:“这么大的旗杆,我怎么就没看见是谁竖起来的呢?” 高庸涵扭头看了审香妍一眼,缓声说道:“看来,的确是这根旗杆作祟!” 审香妍深深点头,是那种恍然大悟的神色。 “妍儿,我刚才仔细探察了一下这个石柱,要是没看错的话,这根石柱很不简单,竟像是一个法器,石柱里面深藏着一个极厉害的法阵,这个渊云法师果真了得!” “这么说来,旗杆一毁,会间集便不会遭受地府的侵袭了?” “希望如此吧!”虽然有这个石柱将阴魂禁制,但是高庸涵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联想到当日的种种,不由得对地府深怀忌惮。会间集的旗杆虽然被毁,但是保不准别处还会不会受到地府的侵袭,如此乱世之秋,令人无奈。 突然,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高庸涵猛然间对地府有了一种别样的感受,只觉得自己似乎和地府有着莫大的关系,这根旗杆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高庸涵也算是有些经历的人,旗杆当然见过不少,然而仔细回想之下,会间集的这根旗杆有种说不出的诡异,除了那晚见过这种旗杆外,的确再没见到过,那么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恍惚间,似乎到了一片迷雾之中,透过迷雾,隐隐看到了无数的旗杆,旗杆之上悬挂的,竟然像是阴魂组成的黑幡,顿时脸色就变了。 审香妍在一旁,就见到高庸涵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当下焦急地喊道:“高大哥,高大哥?” 高庸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突然身形一晃,仰天倒了下去。审香妍大急,一把扶住高庸涵,认定会间集不是善地,也不理会路人诧异的目光,手上一使力把高庸涵扶上马,一路狂奔出了会间集。一直跑出五六里远,一根断木横在路中间,两匹马一跃而过,落地时一颠,高庸涵才大叫一声,醒转过来。 第九十八章 夜话 第九十八章夜话 “高大哥,你怎么了?”对于高庸涵突然的失常,审香妍极其担忧。 高庸涵摇摇头,也对刚才的情形大惑不解:“我也不知道,只是恍惚间似乎到了一处虚空,不过现在没事了。”其实他还有话没说出来,适才魂魄就像是被剥离出去了一样,根本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这种状况当然很危险。联想到那种感觉是由旗杆引发的,高庸涵不禁有了一种忧虑,难道说从地府出来以后,还会受到某些控制不成? 审香妍看着高庸涵,知道他有所隐瞒,也明白这么说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幽幽叹了口气,不再追问。 沿着官道一路向北,走了大约四十余里到了一个岔路口。从这里如果一直往北,走上大约两百多里,便逐渐进入山区,也就是厚土界鼎鼎有名的天机山脉;再往北穿过天机山脉,就到了太河源的北疆边关:古堰雄关。古堰雄关之外,便是茫茫无际的西岭戈壁,如今被源石族所占据。高庸涵要去的是天机峰,所以走的是另一条道,从岔路口折而往东,赶在日落之前,到了太河边上的一个渡口,当地人称为两分渡口。 之所以有这么古怪的一个名字,是因为在河对岸有几块岩石,岩石虽然都不算高大,但错落有致,加上周围的草木搭配在一起,一眼望去极像一张人脸。这张脸有鼻子有眼,面带笑容憨态可掬,栩栩如生,完全是天然形成,当地人称之为笑脸石。笑脸石座北朝南,朝南的一面,一年四季都像是夏天,虽然湿热难耐但是草木却极其茂盛;笑脸石北面则完全不同,枫叶似火,一年到头入目一片金黄色和红色,秋高气爽完全是一派秋天的景致。两边以笑脸石相隔,却是两种不同的季节,令人称奇,所以这里才有了“两分”这个名字。 这个两分渡口,是通往天机峰的唯一通道,此外再无任何用处,所以根本看不到客商行旅的足迹,比起会间集那种热闹来,要冷清得多。加上天机门现在封山,更加没人来此,只有一些当地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 两分渡口的人家不怎么多,但是客栈、酒楼却一样也不缺,当夜高庸涵和审香妍用过饭后,沿着河堤缓步而行。一轮弯月高悬于夜空,照的整条太河波光粼粼,河中似乎有无数的月亮。站在岸边朝对面望去,只见一片淡淡的山峰,从对面一直往北延伸,直至隐没在夜空之中。河面极其宽阔,足足有七八里,这里再往北不过十里,就是天机山脉,河水从山间刚刚流入平原,所以水流十分湍急。 一轮弯月,凉风送晚,加上浩浩荡荡的太河水,不禁令人心胸为之一宽。尤其是审香妍,说起来家虽安在本地,却还没真正见识过太河,此情此景下,心情也不由得十分平和。 审香妍挽着高庸涵的手臂,默默走了一会,想起即将前往的天机门,好奇地问道:“高大哥,天机门是什么样子?好玩么?” 高庸涵一笑:“天机门是我们人族的修真门派,位列九大门派之一,又是机关学的发源地,数千年的经营,自然是雄伟大气。不过修真圣地,讲究的是庄严肃穆,怎么能用好玩来形容?”虽然审香妍前晚表现出了难得的眼光,但毕竟还是脱不了女孩子的娇憨,这句话在高庸涵看来,问的实在有些幼稚。 审香妍吐了吐舌头,有些炫耀地说道:“这有什么?我在星河屿学艺时,曾跟着师父去过道祖崖,那里的景致很美,每次都玩的十分尽兴。” 高庸涵知道,道祖崖是九界道祖的道场,是整个厚土界的圣地,而丹鼎门就在道祖崖上,所以审香妍说那里的景致极美,可想而知。审香妍自昨夜以来,一直很温顺,所以也不反驳,一笑了之。 审香妍继而问道:“高大哥,我听师父说过,天机门曾是厚土界第一大门派,曾经盛极一时,是真的么?” “没错!”高庸涵幼年在天机峰学艺时,曾跟着师父权思真人几进天机阁,在哪里翻阅了许多典藏,因此了解了天机门的许多秘辛。回想起天机门曾经的辉煌,言谈中大为感慨:“天机门历史久远,比之大衍国还要早数千年----” 相传,人族在厚土界的历史,足有数百万年,经过无数岁月,人族从星象的变化中获得灵感,部分心智极高的人仰观天象,并按照其规律吐纳天地灵气,成为最初的修真者。此后历经数代,这些修真者逐渐依照修行法门的不同,演化成三个修真门派,分别称为天术宗、地势门和灵诀府。这三大门派的弟子虽然不会直接插手世间之事,但是其影响却很大,在厚土界各自有相当数量的追随者。 而那时的厚土界,也极其松散,大大小小数十、乃至上百个国家林立。人族生来就有灵胎,只是根器有极大的差别,心思细腻擅于思考,但是复杂且多变,由于部族和信仰的不同,时常为了各种原因而争斗,因而上演了许多分分和和。 大约一万多年前,天术宗门下出了一个奇才,此人凭借超凡的天赋,很快便崭露头角,声名鹊起。但是此人一心向道,根本不在乎当时的门户之别,居然脱离天术宗,先后投在地势门和灵诀府门下,甚至因此还引发了三大门派的纷争。随后,此人自创天机道法,在太河源天机峰设立道场,称之为天机门。三大门派当然不能容忍此人的行为,尽弃前嫌,联手对付天机门,可是却铩羽而归,天机门也因此名声大噪,从者云集。 九界坍塌前约千余年,本为富家子的天机门弟子叶怀远,因为根器不足限制了修为,转而准备在凡间做出一番事业。鉴于三大门派在世间仍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叶怀远生出了统一厚土界,将天机门作为国教的雄心。由于有天机门在背后支持,加上叶氏家族豪据一方的实力,叶怀远用了整整三十年统一厚土界。选中了易守难攻的浮云颠,修建浮云城,并迁来数万富户,创立大衍国。 大衍国的建立,正式确定了天机门在厚土界的地位,昔日三大门派日渐没落。地势门因为过于激烈地反抗,而被灭门,天术宗选择归顺天机门,灵诀府则流落民间,逐渐消亡。天机门作为国教被世人供奉,大衍国皇室弟子也必须在天机门修行,达到一定境界后方才有资格担任相应职位,这样的举措足以保证天机门与大衍国同进退,共生死,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天机门对大衍国这般青睐。不过,那个创立天机门的高人,道号是什么?”审香妍的随口一问,触发了高庸涵心中长久以来的一个疑惑。 天机门的开山祖师,自号道一真人,但是天机门的诸多典籍之中,居然连只言片语有关他的记载都没有,这也未免太不和情理了。 高庸涵还记得,由于当时年幼,喜欢四处乱跑,在天机阁顶层的一处角落中,无意触动了一个法阵。从阵中飞出一个残破的玉柬,玉柬式样十分古朴,虽然布满灰尘,但是从流转的异彩中,仍能看出其中的精巧。好奇之下,拿在手中把玩,这一段密闻便映入脑海之中,随后好奇地问师父,这个道一真人是谁?怎么玉柬中说的,和平日里听到的区别那么大? 天机门现今的典籍对于前事的记载,和玉柬上的出入并不大,唯独不同的是,将道一真人换作了万化真人。权思真人初时还以为徒弟得了失心疯,追问之下,高庸涵才拿出了玉柬,权思真人看了之后大惊失色。因为以权思真人在天机门中的地位和身份,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说。在天机门内部,从无人提起道一真人这四个字,门人弟子每日跪拜的,也是万化真人的神像。可是,以权思真人的眼光,当然能看出这枚玉柬,至少是九界坍塌前就存在的,比起现在的典籍早了不下千年。如果玉柬上的记载是真的,毫无疑问,背后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权思真人沉思片刻,将那个玉柬放回原地,随后又加了一层禁制,并一再叮嘱高庸涵,绝对不可在外人面前提及此事,神情之严厉,高庸涵现在仍是记忆犹新。也正是在发现这个玉柬不久,权思真人闭关数日后,将高庸涵托付给其他师兄,独自一人离开了天机峰,云游天下。几年间,只是在高庸涵出师的前几天,才匆匆赶了回来,并将随身佩戴的敛眉剑赐给了高庸涵。 高庸涵已经十分清楚,师父下山,一定是去探访事情的真相,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在山上。同时想到权思真人的反复叮嘱,对审香妍淡然说道:“天机门的祖师是谁,你上山后不就知道了?” 审香妍小嘴一撅,白了高庸涵一眼:“不说就算了,反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我听我爹说,天机峰现在封山,我们能上的去么?” 高庸涵微微皱眉,他之所以这么急着赶回师门,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自九界坍塌以来,天机门也曾有过一次封山的举动,不过那次还是在六百年前,第一次天下大乱的时候,当时发生了一场极大的变故,以至于不得不封山作为防范。此次封山,虽然从叶厚聪那里得知,是因为权机真人等一辈,闭关苦修而做出的决定,但是高庸涵心中总有一点心惊的感觉,他直觉地认为,应该是有事发生。 不过自己横遭不测,凭空耽误了三个月,从时间上推算,距离封山之举已有差不多十个月之久,不知道如今情况有没有好转。虽然以叶厚聪之尊,都被拦在山门外,但是高庸涵却并不担心此行会同样受阻,因为他体内有权思真人留下的印迹。这种印迹就如同凤五在他体内留下的一样,是核心弟子的标志,有了这种标志,当然不虞上不了山。 当下笑道:“我们当然可以上去,别忘了,我可是人族之中鼎鼎大名的高帅哦!” 高庸涵忽然有此十分轻松的戏言,自然是乐观和自信的表现,在审香妍看来十分欣慰,伸手在脸颊上轻轻刮了几下,笑道:“不害羞,到时候要是被拦在门外,看你怎么办?” 笑声中,两人回到了客栈。 只是,他们决没有想到,审香妍的笑言居然不幸言中,而且还面临着又一场恶战! 第九十九章 悬殊 第九十九章悬殊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渡过太河,在岸边不远,高庸涵带着审香妍专门来到笑脸石旁,审香妍一见之后,不禁大叹自然的神奇:“高大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笑脸石,果真是惟妙惟肖!”驻足良久,指着旁边的一条小径问道:“这条小路通向哪里?” 离笑脸石不远处,有一条两人宽的小径,一直往南,沿着山坡蜿蜒而下,最终掩于一片密林之中。高庸涵看了一眼,也不甚在意,摇头道:“我十多年没回来了,记忆中,这里以前是没有路的,想来是本地人开出来的吧!” 审香妍不再多问,跟着高庸涵顺着大路往北而行。说也奇怪,如今是五月底,正是烈日当头酷暑难耐的时节,可是一过了笑脸石,气候立刻变得清凉无比,一阵阵清风拂来,令人倍感凉爽。 审香妍大奇道:“高大哥,怎么这里的气候如此奇特,仅仅是一石之隔,反差如此之大?” 高庸涵曾在天机门呆了整整五年,对于笑脸石两边的气候差异,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还曾专门问过权思真人,权思真人对此同样一无所知,只能归结于造化神奇。当下无奈说道:“妍儿,世间有太多的神奇,我又哪能知道那么多?这笑脸石自古便有,倒底是何原因,令这里宛如夏秋两季,只怕只有上天才清楚其中的玄机,我们这些世俗之人,是难以穷究的!” 这番话倒是令审香妍颇有感触,她遇事总喜欢问个究竟,就连智薇散人也曾说过,说她太过执着容易着相,对于日后的修行大为不利。今日听到高庸涵这么一说,似乎隐隐有所感悟,跟在高庸涵身后低头沉思,不住点头。 走了大约五十里进入到山区,大路渐渐变成了崎岖小道,沿着山路走了没多远,两匹马越走越吃力,到最后实在是寸步难行。两人只得下马,将马留在一处山谷内,徒步而行。这些山路对于高庸涵来说,自然是毫不费力,可是审香妍却是第一次吃这种苦,开始时还感觉十分新鲜,东张西望,走了没多久就叫苦连天了。山里天黑的早,看看四周逐渐暗了下来,高庸涵无奈,只得找一处避风的山谷歇息。 审香妍看着高庸涵忙忙碌碌,心中一阵甜蜜,坐在火堆旁,吃着干粮喝着山泉,惬意地说道:“高大哥,这种日子逍遥自在,有趣的很啊!” 高庸涵苦笑道:“你才出来了两天,一路上也没吃什么苦,当然觉得有意思,要是几个月,甚至几年几十年,都是这样子奔波忙碌,你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不会的!”审香妍看着高庸涵,低声道:“有你在身边,就不会了!” 高庸涵一笑,伸手过去握住了审香妍的手,重重一捏,点了点头。正要说话,突然心生警觉,抬头大喝一声:“什么人,出来!” 审香妍一惊,抬头看去,就见对面山崖上一个身影一晃,人还没到,一股浓烈的杀气逼了过来。高庸涵脸色凝重严阵以待,周身放出一股浑厚的气势,堪堪抵住那道杀气,左手将审香妍拉到身后,右手轻轻一抓,一团电光含在手心蓄势待发。 来人冷哼一声,周身光华大盛,轻飘飘落在地上,也不说话,犀利的目光在高庸涵身上游走,随后定在审香妍身上,目光中的寒意越来越浓烈。 来人周身白光吞吐不定,高庸涵定睛细看,可是目光被白光所阻怎么也看不透,只能依稀察觉来人是一名女子。以他此时的修为,在来人逼视之下,胸中的斗志竟然一点一点被击碎,可见此人修为到了何等程度。高庸涵尚且如此,更别说审香妍了,虽然躲在高庸涵身后,但是一股无形的压力,令她几乎难以承受,感觉灵胎就像要被挤碎了一样,口鼻之间渗出丝丝红线。 高庸涵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审香妍起初还瑟瑟发抖,可是渐渐地瘫倒到地上没了动静,知道她此刻已到了生死关头。要命的是,自己已经斗志全无,蓄势待发的垂弦术,竟然击不出去,甚至连手臂都抬不起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即便是当初对上狂尊、魔瞳,到后来硬撼地府妖童,也没有说不敢出手。可是今晚,头一次连出手的勇气都消失了! 高庸涵心性坚韧无比,但是到了此刻,他也知道,遇到了平生连想都不敢想的高手。从对方身上流露出的杀气,就知道今夜无法善了,他不甘心束手待毙,可是却被来人压制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体内灵力似乎被完全压制,连动上一分一毫都十分吃力,此时不要说垂弦闪电,就是藏鸦指环、云霄瓶、狂尊石笋等法器,也无法催动。 来人仍旧一动不动,但是杀气越来越盛,高庸涵觉得无比的憋闷,体内那股暴戾的血腥被激发出来,忍不住仰天长啸,啸声令风云为之变色。一股熟悉之极的感觉流转全身,“呀”的一声暴喝,手中闪电终于击出,跟着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上。 这道闪电居然是一片血红,血光中蕴含了无穷无尽的怨恨和杀戮,连月光都随之变得妖异;闪电声势威猛绝伦,击出后四周的空气都被扭曲,产生了一连窜的幻影。来人“咦”了一声,屈指一弹,一道淡淡的白光,闪电被击的粉碎,一圈法力波动朝四周扩散,周围的山石被波动划过,纷纷爆裂开来,一时间尘土飞扬。 漫天尘土中,来人身边的白光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晶莹绚烂。白光中,那人似乎举起了右手,可是却迟迟没有落下,像是犹豫不决。过了片刻,那人一声长叹,缓缓垂下手臂斥道:“枉我家公主一心对你,你却如此薄情,罢了罢了,暂且留你一条性命,望你好自为之!”说完,就此凭空消失,无影无踪。 尘埃落定,高庸涵接连又吐出几口鲜血,胸中的那股闷气才淡了许多,转身看去,审香妍早已昏迷多时。高庸涵急忙从怀中掏出一株楚兰红泪,一点一点喂到审香妍嘴里,然后催动灵气,帮助她化解药力。良久,审香妍惨白的脸色才恢复了一点红润,高庸涵这才放下心来,开始调息凌乱的灵力。 直到旭日东升,高庸涵才运功完毕,在刚才神游紫府之时,他才猛然发现,自己的灵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对于地府中发生的那些事情,在他还魂时早已被抹去,所以并不知道有关灵胎,也就是无庸的一切,当然也不可能知道此后发生的种种变故。不过灵胎的失而复得,并没有让他感到多少欢喜,昨夜那人的实力,现在想起来还是不寒而栗,那种修为远非人力所及,即便是紫袖,只怕都要差了一半不止。 此人是谁?难道是仙界中人?要不是仙界之人,哪能这般强横,强横的连高庸涵都几乎丧失了斗志?而且此人临别时的那句话,实在令人费解。公主,到底是哪个公主?薄情,自己何尝辜负过谁? 这一切都令高庸涵无所适从,直到审香妍悠悠醒转,才打断了他的思路。“高大哥,你没事了吧?” 审香妍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不是考虑自己,而是挂念高庸涵的安危,这令高庸涵十分感动,加上昨夜那个神秘人的那句“薄情”,令高庸涵愈发珍惜眼前的佳人。当即走到审香妍身边,将她扶了起来关切道:“我没事,妍儿,你呢,你感觉如何?” 审香妍试着运转了一下灵胎,皱眉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觉得灵胎有些虚弱,浑身乏力。”跟着伸手入怀摸出一个玉瓶,倒了四粒丹丸,递给高庸涵两粒,然后自己又服下两粒,盘膝运功。不过片刻,审香妍周身香雾缭绕,雾气升腾到头顶便凝聚在一起,最后关头,仰面一吸,那些雾气全部被吸进嘴里。然后蹦了起来,在空中轻巧地翻了几个跟头,又惊又喜:“高大哥,你是不是还给我服了什么灵丹妙药,我现在不但伤势全好了,就是灵力也感觉比以前要精纯了许多。” 在经历了昨夜前所未有的凶险后,能再次看到活蹦乱跳的审香妍,高庸涵猛然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笑着说道:“我另外给你服了楚兰红泪。” “什么?”审香妍一下子窜到高庸涵身边,一脸的兴奋:“你说是楚兰红泪?就是传说中的那种仙果?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高庸涵从怀中摸出一株楚兰红泪,递了过去,审香妍拿在手中,轻轻抚摸着色泽温润、宛如翡翠的火红果子,不禁啧啧称奇:“高大哥,这些楚兰红泪都是从哪里采来的?” 高庸涵回忆起和紫袖相识时的情景,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轻声道:“是从一处洞府里采来的,那是无意中,得人相助才到了那里。”说到这里,一个念头划破长空一般,闪现出来,高庸涵突然知道昨夜那人是什么身份了。 那人的杀气虽浓,但是事后想来,似乎怨气更重一些。以来人的修为,可以肯定不是来杀自己二人的,因为高庸涵还不至于自大到,以为自己能招惹到这种程度的高人。这个道理,就正如一个陌生的普通人,会让自己一见面就起了杀心,并用法术去压制他么?而且,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人丢下的那句话,显然是指责自己对不起某一个女子。 这个世上,令高庸涵真正动情的,第一个人就是紫袖,而紫袖也和审香妍一样,对自己称得上一往情深。也只有紫袖和她的亲人,才有资格说自己“薄情”,尤其是看到自己和审香妍在一起,才会如此的愤怒。紫袖离开自己不过三个多月,不可能修为突然精进到这种程度,那么答案似乎越来越清晰了,来人极有可能是紫袖的亲人。 还有一点,来人口称紫袖为“我家公主”,难道说紫袖的失踪,是因为她的家人将她带走?如果这个猜测没错的话,紫袖还是大有来历之人,而且还贵为公主。她也极有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暂时无法亲自来找自己,所以才派了身边的某个侍从,来寻找自己。想到这里,高庸涵悔恨交加,要不是昨夜的这场误会,也许自己已经了解了紫袖的下落,可是如今,已然是一无所知。 人就是这样,一旦对一件事,有了一个自认为道理上说得通的解释,便会反复给这个理由,寻找更多的支持。一时间,高庸涵脸色大变。 审香妍也发觉到不对劲,以为高庸涵又像在会间集那样,陷入到一种古怪的失常之中,连连急呼:“高大哥,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高庸涵沉声道:“妍儿,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第一百章 红颜 第一百章红颜 审香妍一看高庸涵的表情,就知道是极重要的事情,不再惊慌反而冷静下来,坐到高庸涵身边用心倾听。 “妍儿,你可知道,昨夜那人是什么来头么?” 审香妍摇头,对于昨夜的事情她连想都不敢去想,只要一想到那股令人胆寒的杀气,她就不寒而栗,自小到大,她还从未感受过离死亡如此接近。昨夜的情形不同于墨玄庄,墨魇只是令人恐惧,但还不至于令人丧失反抗的力量,而昨夜,充斥于肺腑的只有绝望,没有一丝生机的绝望。 高庸涵自顾自说道:“那人的来历,我多少猜到了一点,这且不去说她。”沉默了良久,才续道:“在遇到你之前,我曾倾心于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数次救我于危难之际,我也曾答应她,这一生都与她不离不弃,她叫紫袖!” 当下从头说起,自己如何在被逼无奈的情形下,闯入焚天坑,又如何遇到了凤五,如何遇到了紫袖,紫袖又如何莫名失踪等等,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审香妍出奇地没有插嘴,只是心中的震惊已然无法形容,她没有想到,自己心中的高大哥,竟然遭遇了这么多磨难,遭遇了这么多艰险,许多事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像。 对于紫袖,审香妍起初还有些妒忌,她并不认为,还会有那个女子会比自己更深爱着高庸涵。可是随着高庸涵的叙述,渐渐地,审香妍对于紫袖生出了一种敬佩,而紫袖对于高庸涵的那份深情,比之自己毫不逊色。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紫袖,高庸涵只怕早就葬身在焚天坑了,更遑论今日今时?当听到紫袖的莫名失踪时,她也不禁为之潸然泪下,在这一刻,她完全理解了紫袖在高庸涵心中的地位,然而自己呢?自己不管是性情还是德工,乃至修为等等,无论哪一方面,似乎都远不及紫袖,除了刁蛮任性以外别无所长。想到这里,审香妍不觉黯然神伤。 高庸涵虽然于感情方面并不精通,但是人情世故却是不差,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么一说,必然会令审香妍感到难过,但是这件事不能不说,与其这么避而不谈,还不如爽爽快快坦然相告。尤其是昨夜那人的那句“薄情”,更是令他揪心,他怕紫袖一旦生出误会,当真是铸九州之铁也难以挽回。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明白,有些事是无法逃避,一定要去面对的,所以才毫不隐瞒地向审香妍讲明。 高庸涵并不因为自己同时喜欢上两个女子,而感到有什么不妥,因为他十分清楚,这种爱慕之情均是发自内心,无论是紫袖还是审香妍,他都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看到审香妍的神情,他既有一种内疚,又有一种直言不讳的坦然:“妍儿,并非是我有意隐瞒,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向你明言,我原以为----” 高庸涵原本的意思是,紫袖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重逢,正所谓渺渺无期。而紫袖的事,是他内心中极深的伤痛,许多时候他都不愿提及,甚至是刻意回避,一个人心中的隐痛,难道会没事就挂在嘴边么?高庸涵虽然行事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但那只是针对是非恩怨而言;类似于感情这种极隐秘的事情,在他看来,纯粹是个人的私事,实在没有必要对外人谈及。 “我明白,高大哥,你不必自责!”审香妍此时已经想的十分透彻,她相信高庸涵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辈,之所以不告诉自己,的确是情有可原。 “妍儿,我现在最怕的,就是你不原谅我,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和紫袖是我高庸涵一生中,难得的红颜知己。高某何幸?能得两位佳人垂青,自当万分珍惜!” 这番话说的极其恳切,审香妍动容道:“高大哥,你言重了,我哪里会怪你?我只希望你能早日找回紫袖姐姐,与她团圆!另外,我对紫袖姐姐十分仰慕,也想早日拜见。” 审香妍有此表示,既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高庸涵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妍儿,妍儿,你如此待我,叫我惭愧万分呐!”神色间又是惭愧又是欢喜,一时间竟不能自己。 “高大哥!”审香妍正容道:“我虽然自幼受到父母师长的宠爱,性子难免任性了一些,但是并不代表我不明事理,所以紫袖姐姐和你之间的感情,我没有丝毫的不快。我要是真的不高兴,也一定不会藏在心里,所以你不要多想了。” 审香妍本性善良,是敢爱敢恨的性格,要不也不会为了当日安葬高庸涵一事,不惜顶撞父亲。所以她这么一说,高庸涵是真正放心了:“好!总之,我不会辜负你的!” 心结一解,高庸涵愈加觉得,上天待自己不薄,与审香妍的感情则更近一步。此时已是时至正午,两人再次上路。 一路上,两人宛如游山玩水一般,心情十分轻松。在山间穿行了七八天,此时,就连山路都已经断了,横亘在眼前的,是一道万丈深渊,前面则是茫茫云海,什么都看不见。 审香妍环顾了一下四周,却并无任何道路,迟疑道:“高大哥,我们没走错吧?” 高庸涵微微一笑:“怎么会?” 天机门立派达万年之久,经过历代高人的布置,自然是机关重重,禁制多多,岂是那么容易被外人闯入?此处深渊,相传是上古时期开凿而成,为的是避免受到尘世中的打扰,普通人到了这里再也不能前行半步,只能调头原路返回。 审香妍咋舌道:“这么深的山谷,如此大的工程,居然是人力开凿出来的,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山谷深不见底,沿着山崖向两边望去,无尽的绝壁远远绵延到云海之中,不知有多少里。仔细看去,有一些石壁光滑如镜,还依稀可见刀凿斧劈的痕迹。 高庸涵每次到了这里,都会为眼前的景色所迷醉,遥想当年开凿山谷时的盛况,总被师门前辈高人的风采所折服。到了这里,只要跨过云海,就是天机峰的所在,故地重游,心情很是激动,忍不住纵声长啸。啸声远远传了出去,在群山之中回荡,惊起无数的飞鸟,山中的异兽也吼声连连,此起彼伏。 审香妍突然指着远处的一大块石壁喊道:“高大哥,快看,那些是什么东西?” 顺着审香妍的手指看去,一片极大的石壁上,无数条藤蔓以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速度,自下而上铺陈上来,原本裸露的山石,瞬间被绿色所覆盖。在藤蔓之间,似乎有许多什么东西在来回跳跃,迅捷无比。 “哦,那些是栖绵族人,没事的!” “栖绵族?这里怎么会有树人的踪影?难道天机门不管么?”审香妍十分奇怪,因为栖绵族人在厚土界九大种族中,名声并不是太好,因为善变而被其他族所鄙夷。 “这些栖绵族人因为一场变故,在这里定居已有六百多年了,早已和岭南绿海断了联系,倒是与我师门相处融洽。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生活在山谷的最深处,从不与外界来往,想来是我刚才的啸声惊动了他们,所以特意上来查看一番。” 这时,那些藤蔓已经慢慢延伸过来,到了近处,审香妍才看清楚,原来那些藤蔓十分粗大,如同百年古树一般粗细,藤蔓纠缠交错在一起涌了过来。在这些藤蔓之间,有一些身高仅有两三尺的绿色身影穿梭,待到藤蔓一直到了两人身前三十余丈,那些绿色身影才停了下来。其中一个人手一抬,藤蔓不再伸展,而是围在那人身边缓缓摆动。 栖绵族人长得十分矮小,通体绿色,一颗硕大的脑袋加上颌下的须茎,看上去有些可笑。自颈间长出一些宽大的树叶,包裹着上身,腰部以下则是藤蔓扭结在一起形成的两条腿。 审香妍趴在高庸涵耳边轻声说道:“高大哥,我们星河屿也有一些树人,无论是体形和样貌,都和这里的不一样,这些树人怎么看着这么古怪?” 审大小姐就是审大小姐,要是让她不说话,只怕还真不容易,高庸涵急忙说道:“嘘,小声一点,栖绵族人最忌讳别人说他们是树人。” “这有什么,他们本来就是树上长出来的,还怕别人说?”审香妍说的不错,栖绵族人的确是树上长出来的,不过那种树来自于元木界,如今在厚土界只有一棵,就是岭南绿海的元木神树。 高庸涵一阵苦笑,审香妍这话要是被对面的栖绵族人听见,肯定少不了一番口舌,看来审大小姐心直口快的性子,日后要是不惹点是非出来,只怕也是很难的办到的一件事。 果不其然,对面的那个栖绵族头领怒道:“我们是栖绵族人,不是什么树人!” 语气十分恼怒,高庸涵回头看了审香妍一眼,无奈答道:“舍妹不知,言语中有得罪的地方,还望海涵!” 审香妍撇撇嘴,把头摆到一边,心中大不以为然,心想:“明明长得就像灌木丛一样,还偏偏不承认,真是没有道理!” 那个栖绵族头领哼了一声,不再追究,转而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天机门的禁地么?岂能如此放肆!” 高庸涵心中微微不快,这些栖绵族本来就是客居于此,怎么十多年没回来,居然变得如此蛮横?况且,也从来没听师门说过,把守山门之事交予了栖绵族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是天机门弟子,返回师门拜见师父,还用的着要你们通融么?” 虽然语气平淡,但是话却说的很不客气,那人身旁的一个栖绵族人当即就要发作,那个首领手一挥,沉声道:“我们遗木寨六百多年来,一直得蒙天机门照应,所以自当为天机门尽些心力,护住这条通路的安全。你既然说你是天机门弟子,可有什么凭证?” 这些话倒也说的有几分道理,高庸涵点了点头,灵力运转,一点星芒自体内激射而出,在天空中划了一道符纹,随后飞回体内。 这道符纹是天机门独有的印迹,旁人是万万不会有的,那栖绵族的首领见状,躬身施了一礼,连声道:“阁下果然是天机门的高人,失敬,失敬!”跟着话锋一转,有些犹豫地说道:“不过天机门的诸位师长,如今都在闭关,所以我还是奉劝阁下,隔上些时日,等师长出关之后才来吧!” 高庸涵先是感到有些诧异,继而十分不快,冷冷说道:“天机门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栖绵族插手了?怎么,难道阁下还要拦我不成?” 那栖绵族首领连连摆手,口称:“不敢,不敢!”跟着是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情,叹了口气,一招手带着族人迅速退去。那些藤蔓来得快去得也快,随即隐于云雾之中。 审香妍这时才小心翼翼地说道:“高大哥,这些树人好生无理。” 高庸涵“嗯”了一声,对于这些突然出现的栖绵族人,觉得颇多诡异之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心中暗自揣摩,只怕天机峰真的有事发生了! 第一百零一章 封山 第一百零一章封山 想到这里,不敢再做耽搁,高庸涵默默吐出几个咒语,等了片刻之后却没有任何反应;心中一沉,灵力灌注之下,那些咒语宛如一朵朵莲花,没入到云海之中。云海内似乎有了回应,云雾跟着翻腾起来,往两边卷了过去,远远就见到一座银白色的山峰,在云海中若隐若现。一条白练从远方蔓延过来,直到离山崖十余丈处才止住,三个身影如流星一般,从白练尽头飞了过来。 审香妍略微有些吃惊,悄声问道:“高大哥,你们天机门的弟子好厉害,把守山门的都可以踏空而行,啧啧!” 高庸涵轻声道:“这条白练是传自上古的一件法器,是专门用来接引宾客的。” “哦----”审香妍恍然大悟,高庸涵话中的意思,是说来的这三个人并没有那等修为。不过对于天机门的实力,总算是有了初步的印象,源自上古的大派,果然不同凡响。 三人来到跟前,均是清一色的淡青色长袍,长袍上用云丝绣成的云朵呼之欲出,大袖飘飘自有一股仙气。这些云丝乃是取自于云薪木,云薪木据传是上古时由仙界流传而来,不畏刀剑能避水火,非修真者不能使用。 当中那人背后插着一杆杏黄令旗,颌下有一缕短髯,年纪大约四十多岁,走上前来单掌竖在身前,微微稽首道:“来者是何方道友?” 高庸涵性喜交游,当年在天机峰时,和一众师兄弟大多认得,但是眼前这个中年道人却从未见过。但是从三人长袍上的云朵所构成的符纹来看,与自己是平辈,都是“静”字辈。天机门弟子按照祖上流传下来的《天符经》排列,近几代沿用的是:“万象天成,神机难藏;权静观始,悉化当往”一句。而在天机门中,是不许用俗家姓名的,所以高庸涵还有一个法名,唤作静璇,除了本门中人,外界并不知晓。 高庸涵当下还了一礼,朗声回道:“权思真人门下弟子静璇,拜见师兄!” 那中年道人眉头一抬,看了高庸涵一眼说道:“原来是静璇师弟,我法名静通,忝为权雍真人门下。失礼,失礼!”口中虽然说失礼,但是语气却十分冷淡,而且丝毫没有相让的意思:“不知师弟此来为何?” 高庸涵感到有些奇怪,既然知道自己是同门,为何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尽管疑惑,但是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回道:“弟子十年未归,今日特地回来叩拜万化真人神像,并向师门长辈请安。同时,还有要事回禀,请静通师兄容我们通行!” 静通丝毫不为所动,仍是面无表情地说道:“非是我不让你们进去,只是如今正是诸位师长闭关的紧要关头,所以才有此封山之举,师弟可待师长出关之后再来。” “然则,什么时候才能出关?” “这个就不清楚了,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哪能过问师长的事情?” 高庸涵听到这里,不禁心头火气,一句话就顶了回去:“我们辛辛苦苦赶到这里,难道静通师兄就这么把我们给打法回去么?就算师长都在闭关,我就不能进去了么?哪有门中弟子回来,不让进反而堵在外面的道理?” 静通眼中流出一丝寒光,转瞬即逝,也不和高庸涵争辩,一招手,身侧一名“静”字辈弟子走前一步,大声说道:“奉掌教法谕,闭关期间,所有人等一律不得放入山门之内,违者----”话声一顿,语气突然变得森严:“格杀勿论!” 高庸涵听了以后,没有任何不快,反而躬身说道:“谨遵掌教法谕!”说完转身拉着审香妍朝来路走去。 审香妍大为不解,急急问道:“高大哥,咱们这就回去么,你不见你师父了?” 高庸涵用力捏了捏审香妍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说,审香妍立刻会意,当即噤声,跟着高庸涵一路下山。 待两人身影远远消失在山石之间,静通才冷哼一声:“你们要多加注意,我看来人一定不会甘心,只怕不久之后还会再来,如果他们敢再来的话,就全部杀了!” “是!”其余两人低头应了一声,随即白练一闪,三人消失在云海之中,两边的云层也瞬间将通道填满,没有丝毫痕迹。 足足走出数里之遥,高庸涵才停了下来,面色变得沉重无比:“妍儿,只怕被你不幸言中了,师门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从刚才静通身侧那人说出“格杀勿论”四个字的时候,高庸涵就隐隐感觉到了阵阵杀气,可是在没有真正确定以前,他不可能违背掌教权机真人的法谕,冒然出手,所以打算先退下来再作道理。 刚才的情形,在审香妍看来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联系到种种怪异之处,不禁有些担心:“高大哥,你准备怎么办?” “我一定要进去探察一番,否则于心不安,只是----”如果真有的有变故发生,只怕又是一场恶战,所以高庸涵对审香妍很不放心,踌躇着说道:“这一去,恐怕很难善了,妍儿,要不你就在这里等我?” 审香妍摇头道:“高大哥,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看了看高庸涵脸色并没什么变化,进而解释道:“你放心,我怎么说也是丹鼎门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自保的能力总是有的,如果事不可为,我肯定会退出来,在这里等你!” 高庸涵知道审香妍是担心自己,之所以极力要和自己在一起,也是出于好意。高庸涵现在的修为,就算比之天机门中普通的“权”字辈高手,只怕都要高出一筹,自然也十分清楚,静通等人的修为比起审香妍来,还有些许的差距。再者说,如果当真不让她同行,只怕自己前脚一走,她就后脚跟了上来,倒不如呆在自己身边放心。 “好!咱们一起去!不过,一旦遇险,你一定要先行退回来,知道么?” 审香妍重重点头道:“我知道了!” 此时,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高庸涵也不着急,索性等到天黑以后方才动身。临行前,高庸涵将一缕神识刻在审香妍灵胎之上,说道:“等会不要离我太远,这缕神识可维持两个时辰,只要不出方圆百里,我都能感知到你在哪里。” 高庸涵这般细心,审香妍心中很是欢喜,一言不发,趁着天黑突然凑上去,轻轻吻了高庸涵一下,然后一路跑了出去。高庸涵一愣,笑了笑跟了上去。 两人再次来到山崖边,高庸涵毫不停留,拉着审香妍沿着山脊,往南疾奔,一路上对地形十分的熟悉。 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审香妍透过夜色,隐隐看见山崖两侧怪石林立,形态各异宛如一只只怪兽。身子不断随着高庸涵跃起、落下,感觉十分好玩,忍不住都想纵声长啸,幸亏记得此行的目的,总算忍了回去。林间偶尔被惊醒的宿鸟,扑簌簌飞起,更添别样的味道。 这样的悬崖峭壁,对于常人而言自然是无法逾越的天险,但是对于修真者来说,没有丝毫的危险。审香妍在星河屿学艺时,常常跑到海边玩耍,倒是很少有这种在崇山峻岭间穿行的经历,新奇之下轻轻挣脱高庸涵的手,猛然加速冲到了前面。 天机峰倒底是什么样子,有多大,审香妍并不清楚,但是从脚下连绵没有尽头的群山就可以想见,天机峰的规模何其磅礴。因为高庸涵曾给她说过,这些山脉如屏风一般,将天机峰团团围住,与外界隔了开来;并且还给她举了个不太恰当的比方,这些山脉与天机峰的关系,就如同护城河与城池。这些山脉的范围这么大,里面的天机峰能小么? 这么一路疾奔,足足跑出三十余里,前面是一道宽逾二十丈的峡谷,审香妍一提气脚尖一点,轻盈地跃到半空中,姿态优美之极。得意地回头一看,就见高庸涵离自己大约十余丈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人在半空,突然自谷底传来一股极强的吸力,拉着审香妍往下坠去,审香妍猝不及防下,轻呼一声直直掉了下去。 高庸涵也自一惊,这一带他十分熟悉,之所以赶到这边,就是为了避开静通等人。 天机峰四周的云海大有讲究,里面藏着历代先师不断完善的法阵,硬闯是根本闯不进去的,这么多年来,除了当初的原界帝君,再无人能强行冲破云海。而出入云海,有好几条路径,但即便是天机门中的大多数弟子,也只知道两条路:前山门的连云桥,和天机峰后山的密云洞。但是这两条路都是由法器的法力而成,至于法器,当然是在天机峰内,所以外人不经允许,根本无法进入。 高庸涵选的这条路,还是权思真人告诉他的。自从在天机阁中发现那个玉柬之后,权思真人便陷入到犹豫不决之中,甚至一度闭关冥想,出关之后避开旁人,带着高庸涵专门走了一趟所谓的“密道”,并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走这条路。高庸涵当时年轻气盛,所以无法理解师父的苦心,心中还以为权思真人太过谨慎,以天机门的强盛,怎么可能会遇到借用密道的那么一天。可是今夜,高庸涵多少理解了一些权思真人的苦心,从当日的布置来看,莫非在那时,师父就已经估计到日后会有不测发生,所以才告之密道所在? 这条路高庸涵尽管只走过一次,但是却记得很清楚,在他的记忆中,一路上没有什么禁制,所以在看到审香妍笔直跌进山谷时,大吃一惊。体内灵力急速运转,高庸涵猛然将速度提到极致,如流星一般扑了出去,在半空中将审香妍抱在怀里。此时两人已下坠了将近百丈,谷底的吸力愈加强烈,令高庸涵也感觉到十分难受,两人抱在一起下坠的势头更加难以遏制。 高庸涵临危不乱,一式聚象金元**朝下击出,那股吸力微微一窒,趁着这电光火石一般的空隙,垂弦术挥洒而出,击在一旁的石壁上,深深插了进去。电光形同实质,就像锁链一般,牢牢抓住石壁,高庸涵单手一抓,借势荡了过去,紧紧贴在石壁之上。此时,那股吸力似乎发现了异常,猛然击向两人俯身的石壁。 高庸涵来不及应对,又不愿被那股吸力重新卷住,只得灵力一收手一松,搂着审香妍朝下跌去! 第一零二章 怪兽 第一零二章怪兽 高庸涵一路下跌,不断地以掌击向石壁,以缓解下跌的速度。而那道吸力则尾随而至,把两人头顶的石壁搅得支离破碎,大块大块的碎石向两人头顶砸来。高庸涵躯体强悍无比,自然不惧碎石,但是怀里的审香妍当然不能和自己相比,既要应对那股吸力,又要躲避头顶轰隆隆砸下的石块,一时间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从审香妍突然下坠,到现在不过才短短的几个呼吸,两人已经下落了三百余丈。幸好,审香妍从最初的惊吓中恢复过来,眼见情势危急,来不及拔剑一指点出,一道灵光朝头顶击出。那股吸力似乎颇具灵性,居然往旁边一躲,堪堪闪了过去。 审香妍见状,连忙催动灵力,靠在高庸涵怀里,灵光接连击出。高庸涵一手插进石壁之中,躲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下面,待头顶的石块落的差不多了,脚尖往石壁上一点,身形陡然拔高数丈。两人合作,转瞬往上行进了五六十丈。 谷底突然传来一连窜的闷响,一时间地动山摇,两人俯身的石壁,也自摇晃起来,无数的碎石泥土夹杂这断折的草木,激射而出。跟着,一股浓烈的腥臭从谷底喷出,朝两人上方涌来。腥臭一触及石壁,石壁竟然如同腐化了一样,纷纷剥落。高庸涵眼见这股腥臭歹毒无比,无奈只得向一旁横移出去,而审香妍的灵光,似乎对腥臭也失去效力,反而受其影响变得黯淡下来。 一阵阵剧烈的颤动,从谷底传来,就听见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人都知道,此处山谷中只怕藏着什么怪兽。高庸涵的心不断地下沉,堂堂天机门根本所在,居然冒出了这么厉害的怪兽,而无人发觉,这在以往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纵观天机门的历史,还从来没听说过就在山门之外,有什么怪兽存在,数百年来,就连整个太河源都没有听过什么怪兽的消息,更别说这里还是天机峰。出现这等反常,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天机门已然无暇,甚至是无力应对这种异样。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石壁也抖动的更加厉害,吸力虽然消失,但是那股腥臭却愈发的浓烈。审香妍忍不住连连发呕,灵光也越来越弱,眼见是无法再回到山崖之上了。高庸涵当机立断,不再往上硬冲,反而朝谷底闯去。 他的想法是,这只怪兽不知是何来历,一味的闪避反而不易摆脱,就算能冲上山崖,可是一旦惊动了旁人,也是不愿看到的事情。况且那股腥臭显然含有剧毒,一个不慎被喷到身上,只怕就是蚀皮腐骨的下场;自己有血凝**防身,只要灵胎不灭尚可复原,但是审香妍就危险了。与其这样,倒不如反其道而行,索性潜入谷底,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 往下一看,审香妍只见到两盏硕大无比的铜灯,散发出幽幽绿光。高庸涵看的却很清楚,一见那怪兽的模样,不禁大吃一惊。 那只怪兽体形巨大,身体扁平,高不过七八丈,方圆却足足有一百余丈。长相极其古怪,脑袋是四方,身体大致也是四方,体表有十多个同样是四方的凸起,整体看上去就像是十几幢大小不一的房屋,所组成的院落一般。不过那只怪兽看上去十分的肮脏,通体墨绿色,夹杂着磨盘大小的褐斑,其中还有一些破损,裸露出来的骨头全被泥土杂草所掩盖。 高庸涵虽然从未见过这种怪兽,内心中却隐隐感觉到,这只怪兽似乎看上去有些眼熟,但是此时不容多想,双脚连连发力,斜着朝谷底奔去。这一下,大出那只怪兽的意料,转身太急险些从石壁上跌落,一脚将一大块岩石踢的粉碎,才借势稳住身形,然后尾随在高庸涵身后追了下来。 这个山谷极深,足有上千丈,高庸涵紧抱着审香妍,疾奔了小半炷香的时间,才隐隐望见谷底。谷底极大,一眼望不到头,地面铺着厚厚一层枯枝腐叶,无数尸骨散落一地,一股说不出难闻的味道,集聚在谷底,形成了浓重的瘴气。 高庸涵看准一处高台,灵力运转从半空中跃了过去。那只异兽一见,也高高跃起,重重地朝那高台压去。高庸涵人在半空,眼见那怪兽从头顶处砸了下来,情急之下聚象金元**全力击出,一道浑厚的金光砸到怪兽的肚子上,发出金石交击的脆响,“叮”的一声震彻山谷。这一招是高庸涵的全力一击,聚象金元**第二层境界,地发杀机的威力非同小可,就连地府妖童的那些鬼脸都难当其锋,更何况是一只怪兽? 那只怪兽被击的翻转过来,落到一旁,重重砸到地上,周围的枯枝腐叶连同那些尸骨,被震得四处飞扬,谷底瘴气也被搅动起来。高庸涵刚刚落到那处高台之上,瘴气夹杂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不及防备吸了一口,就感到胸口一窒,脑袋一晕险些摔倒,急忙运转灵力,强行将胸中的闷气驱散。再看怀里的审香妍,已然被熏得晕了过去。 审香妍自幼锦衣玉食,哪里遭过这等罪,就是会间集的那些阴魂,已经令她倍感憋闷,更何况这等毒瘴?本来就被那只怪兽喷出的腥臭气息,弄得昏昏沉沉,眼下再被毒瘴侵袭,哪里还坚持得住,秀目一翻便人事不醒。高庸涵见状大惊,一股灵力送进审香妍体内,先护住她的灵胎再说。 与此同时,那只怪兽一声咆哮,昂起四四方方的脑袋,作势欲扑。高庸涵不待那怪兽做出反应,又是一招聚象金元**,朝那怪兽的脑袋击去。那怪兽似乎知道金光的厉害,朝一旁闪去,但是奈何身躯太大,聚象金元**又迅捷无比,堪堪躲过脑袋,身子就被金光击中。“噗”的一声闷响,被打的皮开肉绽,无数腥臭的黏液溅了出来,黏液溅落的地方,瞬间腾起股股黑烟,混杂着瘴气,愈发的臭不可闻。 那怪兽痛极,张开血盆大嘴发出一阵啼叫,说来也怪,这么大的体形,叫声却细密绵长。叫声一落,一股极强的吸力朝两人袭来。 高庸涵一挥手,大喝一声:“垂弦无疆!”一道粗大的电网击了出去,电网之间爆起无数的细小霹雳,显见垂弦术已经又提升了一个境界。但是高庸涵根本来不及欢喜,身子一晃,闪到一边,总算勉强躲过了那股吸力。 那怪兽反应极快,眼见电网袭来,改吸为喷,一股腥臭猛地迎了上来,电光一黯,电网间的霹雳随即炸开。一片亮光,霹雳虽未伤到那怪兽,但是也把它逼退了几步。 两人一兽遥遥相对,那怪兽呼吸极重,似在积蓄力量,而高庸涵把审香妍往背上一背,也是凝神应对。那怪兽一步一步慢慢往前逼了过来,高庸涵一动不动,紧盯着前方。这个怪兽皮粗肉厚,虽然体形极大,反应却很灵敏,不过行动稍显笨拙。高庸涵倒是行动迅捷,但是以聚象金元**的威力,对这只怪兽造成的伤害却略显不足,一时间倒也旗鼓相当。 过了片刻,怪兽似乎不耐,朝高庸涵一吸,跟着又一喷。因为聚象金元**和垂弦连疆两式,耗费灵力甚巨,所以高庸涵不再轻易出手,而是围着怪兽游斗,四处寻找机会,又是两招地发杀机,在怪兽身上留下两道极深的伤口。 怪兽愈加疯狂,强大的吸力在山谷内形成了数道强大的气旋,将枯枝腐叶卷到了半空中,瘴气也随着气旋弥漫开来,空气变得混浊不堪。气旋越来越强,高庸涵的身法渐渐有了凝滞的感觉,同时毒瘴也无时无刻不在侵袭着二人,审香妍的呼吸越来越弱。高庸涵焦急之下,好几次都险些被怪兽咬中,一咬牙,祭出云霄瓶,打算放出火螈。 就在这时,由于空气过于混浊,高庸涵视力受阻,分神之下被怪兽悄悄掩至身旁,待到惊觉时,一股浓烈之极的腥臭已经到了身边。来不及祭出火螈,高庸涵就觉得一股极强的吸力拉扯着自己,本能地扭动身躯勉力往一旁闪去,不料背上一轻,审香妍已经被扯了出去。这一惊非同小可,高庸涵一转身,顺着吸力的方向激射过去,赶在怪兽嘴边一把抓住审香妍,拼尽全力一甩,将她甩到了对面的山石之下,而自己则被怪兽一口吞进了嘴里。 腥臭味几欲将高庸涵熏得晕过去,犹自挣扎间,一条滑腻之极的长舌伸了过来,到了身前嗖地分成两根,一下子把他裹得紧紧的,直接卷进了肚子里。那两条长舌力量极大,将高庸涵捆得死死的,一动都不能动,只感觉掉进了一间密不透风的肉囊之内,四周无数的黏液瞬间将他淹没。这些黏液的腐蚀性极强,高庸涵感觉到全身上下,自皮肤开始,然后是肌肉一层层被溶化。 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被这只怪兽给消化掉,当即连连暴喝,暴喝声中,那些黏液被炸得四处溅落,但是很快又重新汇集过来。危难时刻,高庸涵魂魄深处的暴戾之气,和灵胎同时被惊醒,与肉身融合在一起,一股熟悉的感觉闪电般涌现出来。恍惚中,高庸涵觉得此情此景何其相识,这种感觉就和十多天前,看到会间集那个石柱时一样,一瞬间魂魄仿佛是要离他而去,在这要命的关头,似乎又将陷入到那种失魂落魄的状态中。 心中陡然警觉,知道此时若是陷入到那种状态,不光自己会成为怪物的食物,就连审香妍也会命丧于此。猛地一咬舌尖,精神一振,魂魄回归体内,暴戾之气勃然而发,一低头张嘴咬住那怪物的长舌。那长舌一被咬住,血凝**即刻运转起来,受损的身体,靠着怪兽的血肉急速回复,由于是怪兽的血肉弥合了躯体的创伤,所以很快地,那些黏液便无法再继续侵蚀身体。 那只怪兽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吞下的,居然是一个更加邪恶的怪物,就感觉体内一阵剧痛,腰腹间一用力,就要把高庸涵给吐出来。可是高庸涵此时几乎已经丧失了神智,双手死死扣住肉壁,嘴上仍咬住那长舌不放。 怪兽疼得满地打滚,惊惧地发现,浑身的精气不断流失,想尽办法也无法将高庸涵吐出,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由于怪兽这一阵折腾,山谷内可谓是天翻地覆,毒瘴反被它吸的一干二净,审香妍惊醒过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虚弱地喊道:“高大哥,高大哥!”可是四下却并没有高庸涵的身影,正自焦急,朦胧中就见那怪物的背脊猛地突出一块,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钻了出来。 那个身影像极了高庸涵,可是他嘴里发生的笑声,却显得异常的阴森恐怖:“哈哈哈!” 第一零三章 金辰 第一零三章金辰 这股笑声可以确信,是高庸涵的声音,但是笑声太过邪恶,以至于审香妍都产生了一丝疑惑:“高大哥,是你么?” 听到审香妍的问声,笑声一顿,那个身影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审香妍。审香妍就觉得两道凶残之极的目光,堪比那怪兽紧紧盯在自己身上,令人不寒而栗,这丝目光既熟悉又陌生,一时间吓得呆了。 那个身影一步步走了过来,周身隐隐有黑色烟雾环绕,喉头间发出嘶哑的吼声。审香妍只觉得一股暴戾的邪气迎面而来,心头灵光一闪,猛然间觉察到大事不妙,高庸涵极有可能被那只怪兽,激发出了心魔。不过幸好,千灵族的法术恰恰可以克制心魔,审香妍不敢怠慢,双手捏出一个法诀,一道祥和中正的灵光从指尖弹了出来,“祭如灵光,疾!” 那个身影被祭如灵光击中,浑身一阵剧烈的颤抖,周身的黑色烟雾逐渐散去,那股暴戾血腥之气也渐渐消褪,露出了高庸涵的本来面目。高庸涵魂魄中的那股暴戾之气,比起灵胎来说毕竟要差了许多,刚才只是受到怪兽的影响,才一时神智不清。而丹鼎门的祭如灵光,对于魂魄有极强的禁制作用,加上灵胎的压制,将心魔逼回了魂魄深处,心神很快清醒过来。 高庸涵急忙走到审香妍面前,关切道:“妍儿,你没事吧?” 审香妍尽管不清楚刚才的激斗,但是单从高庸涵自那怪物体内钻出,就可以想见其中的凶险了,更别说因此而差点走火入魔。看着高庸涵一身的血污,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就掉了下来:“高大哥,我是不是很没用,总是会变成你的拖累?” “哪有的事?”高庸涵柔声道:“要不是你及时出手,我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这么劝慰了几句,审香妍才止住哭泣。高庸涵明白,因为接二连三所遇到的地府妖童、墨魇以及昨夜的那个神秘人物,和今夜的这只怪兽,都称得上是极难对付的角色。高庸涵已经完全知道自己的修为到了何种程度,开玩笑,可以和十二叠鼓楼顶尖的杀手相抗衡,而且还隐隐处于上风,放眼整个修真界,也称得上是一流高手了。真正说起来,审香妍的修为也不错了,至少在年轻一辈中绝对不算弱者,只是在这些经历中遭遇的挫折太大,以至于对自己完全丧失了信心,所以才会有这种认为自己是拖累的想法。 “妍儿,还记得三个多月前,在你家后花园我给你说的话么?” 审香妍当然记得,因为那次比试,是她自学艺修真以来输的最惨的一次,当下回忆道:“你当时说,我的修为还算不错,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日后行走世间之时,要多多收敛才是。”跟着神色一黯,有些懊恼地说道:“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这世间厉害的人有很多,有些人甚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致人于死命。高大哥,你说我还适合修真么?” 高庸涵暗暗摇头,当初那番话是想让她知道,行事不可太过任性,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可是现在看来,一连窜的强敌反而令她没了信心,又未免有些过犹不及了。当下语重心长地说道:“妍儿,修真固然不能固步自封,但是也不必妄自菲薄。我说过,你的修为已经很不错了,这不是泛泛之辞,而是我的真心话!你高大哥向来是什么脾气,你应该很清楚,莫非对我的话都不相信?” 审香妍听到这里,脸色稍稍好了一些,但是心结并未完全解开。 “你知道么?刚才要不是你的祭如灵光,只怕我已然入魔,就算事后靠着灵胎能恢复心神,也一定元气大伤。所以,你并非是一个拖累,反而能在关键时刻助我一臂之力。” 这一说,审香妍总算释怀了,破涕为笑,原来自己还有这么重要,倒真是没想到。 高庸涵看着审香妍来回变幻的神情,知道她心情虽然开朗,却没有理解自己的真正用意,当下正容道:“修真本就是一条艰难而漫长的道路,要想达到更高的境界,除了勤修苦炼之外,最重要的是心境,是对道法、天地的一种体认!” 审香妍听完赶忙点头:“嗯,嗯,我明白了!”随即又流露出几丝狡黠,笑道:“不过高大哥,你说的这句话,还有说话时的语调,和我师父倒有几分相像。” 高庸涵哈哈一笑,心下颇有些无奈,不过转念一想,一个十**岁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要她事事都想的那么深远,倒也有些强人所难。至于这些道理,以她的聪明,日后定然会明白的。 其实世间的每一个人,都会在各种阶段听到前人的经验之谈。这些人或是父母,或是师长,他们总想将自己所知道的道理,传授予你,但是你听进去的又有多少呢?也许直到事后,你才会感慨,要是当初怎么怎么样,今天也许就不会怎么怎么样了。一个道理,哪怕是极其浅显的道理,只有当你真正做到的时候,才能说你懂了,否则不过是嘴上功夫,算不得真懂。 说来也怪,那只怪兽一死,山谷中的瘴气便消散一空。高庸涵仰头夜观天象,发现已经耽误了一个多时辰,时间无多,打量了一下高耸的绝壁,想找一条出路。熟料,那个怪兽又发生了异变,体表的那层兽皮纷纷裂开,那些凸起的部分慢慢立了起来。原来这怪兽竟然还没死,这一变故令两人刚刚放下的心,再度提起。 就见那些凸起的部分,隆隆作响中带着血污聚拢来,以一种极其怪异的方式,重新拼接在一起,而后缓缓站了起来。那怪兽站定后,俯身抓起瘫软的皮囊,用力一撕将干瘪的躯体撕成两半,一颗耀眼的光球滚落出来。 高庸涵猛然感觉到一股妖气,心知这个光球定有古怪,当即一道闪电击了出去。那怪兽庞大的身躯不知为何,突然显得十分笨拙,眼见避不开闪电,干脆朝前一扑,用后背硬扛了这一击。闪电划过,那怪兽不知是什么体质,竟然将电光吸收进体内,瞬间化作无数条电流,如同水蛇一般迅速游走全身。 高庸涵和审香妍均是一愣,相顾骇然,不敢再冒然出手,紧盯着这诡异的情景。 电光过后,那怪兽趁机将那团光球抓在手中,往胸口猛地一拍,光球随即没入体内。随后一团妖异的白光,自体内射出,体表的血污纷纷剥落,露出了本来面目。高庸涵一见之下,大惊失色,失声喊道:“原来是师门的机关傀儡,金辰!” 原来在张道恒之后,鸿铸天工流弟子根据巨衡的成就,开始着手研究更加强大的机关傀儡,可是却始终无法突破已有的成就,更别说超越巨衡了。其后过了一百多年,精铸鬼工流创立,以极其精巧的构思,为丹鼎门造了一座炼丹炉,由此声名大噪。继而又造出了几样巧夺天工的器物,隐隐然凌驾于鸿铸天工之上。 由于精铸鬼工流奉为经典的《鬼工神算》一书,是天机门弃徒百里轻乔所撰,加上其开山祖师燕孤斋,曾和鸿铸天工门人斗过法,所以两派虽然源出一脉,但是却形同陌路,而且相互之间很是瞧不起对方。面对精铸鬼工流咄咄逼人之势,鸿铸天工门下弟子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才有了今天的金辰! 鸿铸天工认为一力降十会,而且巨衡本身就是身高十余丈的大型机关傀儡,所以造出的傀儡愈发的高大。在此过程中,综合了传统傀儡学与近代出现的符灵技巧,并对已有的一些做法做出了调整,使得这种得名为“金辰”的机关傀儡,拥有了完全不同的制作理念。金辰外形古朴,关节均由小型法阵构成,身体也由法力加持过的特殊材料构成,前胸后背均刻有符纹,以保护内中的核心法阵。 这些特点尚不足以惊世,比之巨衡而言,金辰最大的成就,是在保持了巨衡原有的恐怖战力之后,它还能飞行。虽然飞行纯由体内法阵提供灵力,飞不了多长时间,但是这一项突破,足以令鸿铸天工力压对手,扬眉吐气。 高庸涵当然知道机关金辰,金辰后来成为一系,鸿铸天工弟子,曾为天机门和大衍国造了数百个之多。由于这些机关金辰的实力非常强劲,而且绝对没有忠诚方面的担忧,所以天机门将这些机关金辰,均布置在天机阁,以及万化神殿之内,用来看守诸多法器、宝物和典籍。 难怪刚才那么眼熟,居然是鸿铸天工的杰作!只是作为高庸涵而言,更加可以确定,天机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而且变故肯定不小,不然从未离开过天机峰的金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同时还有一个疑问,也令他大惑不解,机关金辰为何变身为一只怪兽,而且还学会了吸食血肉? 可是眼下已经不容他多想,因为金辰将那颗光球按入胸中之后,挥舞着粗壮的手臂冲了过来。高庸涵无奈,只得拉着审香妍四下游走闪避,而且压根就没有施法的打算。 金辰体内的法阵,是天机门数十位修真高手,穷毕生之力苦心设置出来的。机关傀儡根本不惧武技重击,因为其躯体的坚硬,就连浑身上下都是由岩石组成的源石族人,也不敢硬撼的。他们唯一的弱点就是体内的那个法阵,极易被高明的修真者看破,以法力将其摧毁,一旦法阵被毁,傀儡也就失去了功用。天机门擅长法阵世所公认,合数十人之力,研制出的这个法阵,不但经受得住法力的攻击,而且还能将外来的法力吸收,这才是金辰最令人恐怖的能力。如此一来,金辰可以说近乎完美,不惧任何敌手。 高庸涵当然知道这些内情,对于机关金辰了解的一清二楚。所以眼下,别无他策,只能先避其锋芒,伺机而动。其实,他在等一个机会,一击制敌的机会! 第一零四章 内奸 第一零四章内奸 高庸涵当初由于灵胎有异,所以天机门的许多厉害法术都无法修习,故而转头研习法阵之学。当他得知机关金辰的来历后,对于金辰体内的法阵十分好奇,所以专门做了一番研究,竟然被他找到了一处破绽。 法阵据说是由星象之学而来,其中蕴含着极其神秘的天道,最初只有上古仙人才能窥得其中玄机。后来逐渐演化,在修真者之间广为流传,虽然威力远逊于从前,但是却给修真界带来了诸多新的修行法门。法阵用最简单的话说,就是借助符篆,以一种独特的方式组合在一起,由此来汲取天地灵气,或者激发法器所蕴含的灵力。 任何法阵,就算再厉害,也有破绽可循,世上没有尽善尽美的事情,也没有牢不可破的法阵。机关金辰体内的法阵,其实是阴阳两个小型阵法组成,每个阵法都由符篆催动,所以关键就在这些符篆之上。 高庸涵心思转的很快,身法也自不慢,牵着审香妍在谷底来回闪避,但是拖了个人,难免会有些滞碍。一边躲避着金辰的重击,一边观察周围的地形,高庸涵扫视了一遍谷底,随后抬头看到一处凸起的岩石,顿时有了主意。几个起落跃到那处高台上,手一松急道:“妍儿,你呆在这里别动,我马上回来!” 话音刚落,金辰已经追到身后,呼啸着一条铁臂砸了下来。高庸涵转身一招聚象金元**击出,“当”的一声巨响,声若洪钟,金辰被震到一边,他自己也被击的倒飞出去。高庸涵不待落地,在半空之中,又是一道闪电狠狠击向金辰面门。这个金辰毕竟才刚刚重新组合起来,许多地方都还不怎么顺畅,行动也显得较为笨拙,躲闪不及,被闪电击的一个趔趄,当即大怒,抛开审香妍朝高庸涵冲了过来。 高庸涵既然将金辰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兼且知道其命门所在,当然不愿再多费力气,仗着身法灵巧,围着它游斗。由于谷底比之平日,突然多了许多碎石堆,金辰在进退之间,更显步履蹒跚。 高庸涵仍在耐心等待,他深知金辰的实力,丝毫不逊色于一般的修真者,而且其强悍的躯体,更是普通修真者远远不及的。所以,金辰的攻击力较之其防护力而言,虽然要差了一筹,但是两者结合在一起,丝毫不亚于修真高手,绝对不容小觑。 这么游斗了一炷香的时间,金辰愈发的暴躁,每一次举手投足都带着破碎的山石和飞舞的枝叶,声威极大。所谓盈不可久,这般威猛的打法,必不能坚持太久,但是高庸涵并没有太多的欢喜,反而愈加奇怪了。金辰是机关傀儡,不是那种有着三魂七魄的生灵,怎么可能会有愤怒、狂暴的情感?难道说,眼前的这个机关金辰已经结出了灵胎,有了灵性? 高庸涵手下丝毫没有停留,瞅准时机,右手一道垂弦击在金辰胸前。电光刚一接触到那些符篆,符篆闪过丝丝白光,金辰体内突然生出了一股极强的吸力,将电光牢牢锁住。高庸涵不但不收束法力,反而加速催动,灵胎阳火之力如潮水一般,喷涌进金辰体内。 金辰胸前刻着的那些符篆,由于瞬间吸取了大量的灵力,突然大亮,放出一抹刺眼的白光,金辰浑身一震,朝高庸涵当头砸去的几条铁臂,也猛然停滞,悬在半空。高庸涵不躲不闪,大喝一声,左手抡圆了猛地朝右手一拍,电光瞬间变得更加夺目。片刻之后,电光突然一暗,高庸涵缓缓坐倒在地上,审香妍见状,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奔到他身边,把他抱到一旁,远远监视着金辰。 一阵令人牙酸的响声接连爆起,金辰庞大的身躯急剧颤抖,几条铁臂发疯似的朝自己胸前击去,如同擂鼓一般“嗵嗵”作响。每捶打一次,符篆发出的白光便更亮一分,照的整个谷底如同白昼。白光渐渐在胸前形成一个漩涡,透过白光,可以清晰地看见,金辰体内的一个阵法急速膨胀,而另一个阵法则被压制到一旁,拼命抵挡。 到了此时,高庸涵才长出一口气,知道这个机关金辰已经完了。因为任何法阵,都讲究的是顺乎天道,而天道最基本的一点,便是要阴阳调和。从刚才金辰的狂暴中可以看出,其体内两个阵法已然出现了不稳的迹象,所以高庸涵找准时机,一举击中其中的一个阵法,全力灌注灵胎阳火之力,以引发两个阵法之间的争斗。这一招果然奏效,法阵的阴阳平衡一被破坏,单凭其反噬就足以将金辰毁掉。 其实,这个道理说穿了也极其简单,但是如果不知道其体内法阵的奥秘,也决不可能这么轻松地将其击溃。这一战,对于高庸涵的心智、眼力、判断以及决断来说,要求极高;而且要不是这大半年来修为不断提升,单以他从前的水平,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可见,修为固然重要,其他方面也是必不可少的。 金辰仍旧击打着胸前,白光终于膨胀到极致,超出阵法的极限爆裂开来。只见无数的白光,沿着机体间的缝隙射出,每一处缝隙附近的玄铁都急速熔化,缝隙也越来越大,跟着“轰”的一下,整个机体炸成粉碎。白光一闪随即熄灭,就见一团光球漂浮在空中,晃晃悠悠朝山谷另一侧飞去。 “快拦住那个光球,把它抓住!”高庸涵本想亲自去将那团光球抓过来,但是刚才短短一瞬间,消耗的灵力极大,就像是全力施展了一招“地发杀机”一样。而且这种方式还有一个极不好的后果,就是短时间内,气血翻腾之下居然无法再度出手。 审香妍身形一晃追了上去,那团光球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威胁,拼命朝上方飞去。审香妍跃到空中之时,已经赶不及了,当即一道灵光打了出去,那团光球倏地往旁一窜,躲过灵光继续朝上逃命。审香妍此时心志已坚,一击不中也不气馁,祭出暮云飞鹤,翻身骑到仙鹤背上追了上去。 暮云飞鹤乃是智薇散人驯服的异兽,战力虽然不强,但是速度极快,翅膀扇动了几下就到了光球跟前,审香妍这次看的极准,灵光再次出手,将光球的退路全部封死。光球失去了机关金辰的依托,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乖乖地束手就擒。 审香妍自和高庸涵一道,这还是第一次对敌时手到擒来,尽管只是一个光球,心里还是十分欢喜。驱使着暮云飞鹤在半空飞舞了一圈,才回到高庸涵身边,手一伸,娇笑道:“高大哥,给你!” 高庸涵微微一笑:“妍儿,刚才那一招叫什么,好生漂亮?” 审香妍俏脸一红,摇头笑笑。两人不再说话,仔细看着被灵光包裹着的光球,感受到光球内传出一股股微弱的妖力。审香妍心中一动,一道祥和的灵力轻轻点在光球之上,光华退尽,原来是一颗鹅卵般大小的内丹! “难怪这个机关金辰有了一丝灵性,原来是这颗内丹的缘故。”高庸涵暗暗点头,放出神识,探进内丹之中,良久之后才双目一睁,慨然长叹道:“天机峰果然出事了!” 审香妍大惊,一脸的不可思议:“高大哥,你说什么?” “妍儿,我们这一次来的很不凑巧,天机门已于去年八月,就被人攻陷了!” 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把审香妍惊得面容数变,犹自有几分不信,急声问道:“怎么可能?”她直觉地认为,攻上天机峰的必然是重始宗,跟着立刻想到,要是天机门都被重始宗所掌控,那么南州国只怕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这么一来,包括叶厚聪在内的所有南州国重臣,都危在旦夕,自己的父亲也是在劫难逃。 内丹中虽然并没有主使人的任何信息,但是除了重始宗又能有谁?高庸涵沉声道:“这颗内丹,是诡门中狂蟒族一个修真者所有,从内丹中残存的灵念来看,极有可能是重始宗所为。没想到平静了不过几年的时间,重始宗又开始暗中布置了----” 重始宗自攻陷浮云巅,灭掉大衍国后,又驱使源石族、蕴水族、凤羽族等爪牙,强攻太河源。不料,太河源还有一个救命的招数,就是传自上古的太河古阵!太河古阵是天机门祖上传下来的,又历经数代高手加持,远非现在的修真者所能抗衡,以此之故重始宗大军铩羽而归,太河源才得以保存下来。 重始宗自受阻于太河源,便偃旗息鼓,开始经营辖下各地,厚土界的战乱也渐渐归于平息。世间都流传着这么一个看法,经此重创,重始宗即便是要卷土重来,怎么也得要上个十年八年;加上这三年多以来,重始宗再无什么大的举动,更加证实了这种局势判断。令人没想到的是,重始宗无所不用其极,明着虽然无力破解太河古阵,却在暗中蓄谋已久。 就在去年七月,东陵道受到蕴水族攻击之时,这帮修真者不知如何,与天机门的权雍真人暗中勾结在一起,秘密潜入太河源。这些修真高手大多是游离于九大门派之外,加上一路行来昼伏夜出,极其隐秘,所以直到天机峰下,都没有被人发现。权雍真人做内应,巧加掩饰掩人耳目,将这些人暗中带上天机峰,趁着权机真人等“权”字辈高手闭关之时,一举控制了天机峰。 “这么说,天机门师长一辈,确实是在闭关了?” “没错!”高庸涵点头道:“也正是由于闭关,才在权雍这个叛徒的引领下,被敌人长驱直入,占了天机峰。” “既然如此,咱们还要上天机峰么?” 高庸涵缓缓站起身来,神情十分凝重:“上!” “高大哥,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审香妍看到高庸涵如此坚决,不禁有一些担心。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高庸涵摆摆手,示意审香妍少安毋躁,续道:“这个诡门的修真者,是在攻打天机阁时,与机关金辰缠斗在一起,一路打到了这里----” 机关金辰虽被这个诡门修真者打的几无还手之力,但是却始终不曾伤及根本,反而趁着他渐渐力竭,逐渐占据了上风。这个狂蟒族修真者打到最后,被逼无奈现出原形,竟然强行将金辰吞进肚子里,也不知其间发生了什么变故,两者竟然合二为一,丧失掉心神,变成了一只怪兽。半年下来,就一直呆在这个山谷中,每日以飞禽走兽为食。今夜正在吞吐之际,恰好感应到审香妍修真者的气息,所以才有了这一场争斗。直到后来,金辰虽然得脱桎梏,但是也被这个狂蟒族修真者的内丹掌控,最后落的粉身碎骨的下场。 从这个内丹中的灵念得知,当日权雍真人在伙同外人,攻打万化神殿时受到重挫,所以高庸涵才决定上山一探详情。 “妍儿,天机阁中藏宝无数,历代都是师门中最重要的地方,防范极其严密,而且还有张天师的元门仙石镇守,一定不会失陷。”跟着深吸一口气,周身散发出无穷的战意:“妍儿,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上山!” 第一零五章 回山 第一零五章回山 其实从静通三人的表现来看,权雍等人极有可能还未完全掌控天机峰,否则不会只是封锁通路这么简单。仔细一想就会明白,如果重始宗真的控制了天机门,一定不会放过南州国,至少也应该有所举措。 想通了这一点,审香妍忧心忡忡地说道:“高大哥,我们要不要先告诉我爹,也好让朝廷有所防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高庸涵想了想,缓缓摇头:“先别着急,等我探明之后再做打算,否则泄露出去,只怕会引起极大的恐慌。”接着为审香妍细细梳理了一遍,眼前的形势。 从去年八月至今,已有差不多九个月的时间,重始宗仅仅是派出了一些修真者,打算假借权雍真人之手掌控天机门,期间并没有接到异族大军开拔的消息。这就是说,重始宗的目的只是天机门,只要将天机门掌握在手中,太河源自然会不战而降。天机门和大衍国的关系,修真界大都比较清楚,如果没有了天机门的支持,南州国也就没了凭仗,就算叶厚聪不肯投降,不过是多费些手脚而已。这便是重始宗的如意算盘,他们打的是“擒贼先擒王”的主意。 此时重始宗毫不声张,固然是因为还没彻底拿下天机门,其实他们多少也担心这种做法,会引来包括玄元宗在内的,一些门派的反对。虽然不至影响到最终的结果,但是无疑会多出许多麻烦,而且一旦被南州国获知,定会倾尽全力驰援天机峰。大衍国怎么说立国也有两千余年,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叶厚聪不顾一切拼尽老底的话,恐怕还真就拿不下天机门。基于此,高庸涵判断,重始宗至少在眼下,没有强行攻打太河源的迹象。 而重始宗的这一做法,也正和高庸涵之意,毕竟天机门被人闯进了根本之地,传出去除了有损颜面之外,最重要的,对于民心士气是极其沉重的打击。所以他才示意审香妍,先不要急着回家报信,至少应该对天机峰此时的局势,有一定了解之后,再做道理。 审香妍听了高庸涵的分析,恍然大悟,不禁对高庸涵遇事时的冷静、周到、长远、透彻大为佩服,同时不断警醒自己,此时此地不可率性而为。有了这么一种心态,自然而然就想到,自己如果跟去,极有可能会成为累赘,反而于事无补,所以当即说道:“那好,高大哥,你一个人小心些,我就在这里等你!” “哦?”对于审香妍的这个态度,高庸涵先是一愣,随后笑道:“妍儿,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不过这处山谷不宜久留,先到别处看看,把你安顿好以后,我再上山一趟。” 审香妍知道高庸涵是好意,但是却不能接受,当然,她自有一番道理:“高大哥,这一耽误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事不宜迟你还是先去吧。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你放心,有事的话我一定先求自保。” 短短三个多月,审香妍有此转变,高庸涵十分欣慰,当下说道:“好,咱们就以十天为期!十天之后如果我安然返回,自然没有话说,如果还没出来,你立刻回天子城,将此事密禀朝廷,叫他们千万不可声张。”踌躇了一下,继而说道:“另外,你还要再跑一趟星河屿,找到你师父,尽力说服丹鼎门和北州国,放弃成见,对南州国加以援手。同时通知他们小心提防,以免不测。” 审香妍应道:“我知道!我会告诉师父,南州国与北州国,天机门与丹鼎门,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一定会设法说服师门派人相助。”跟着关切道:“高大哥,你一定要小心,我可不希望再听到什么噩耗了!” 高庸涵轻轻将审香妍拥在怀里,深情道:“妍儿,我会的!”说完,重重地一吻,然后沿着峭壁攀爬而上。 看着高庸涵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审香妍仍旧回味着刚才那一吻,良久才将手中的内丹往怀里一收,顺着谷底,朝天机峰的方向走去。 高庸涵回到山崖上,没有丝毫停留,继续前行,前路越来越高越来越陡,又狂奔了大约半个时辰,到了一处危崖边上。面前是宽逾两里的峡谷,连绵的天机山脉在这里,就像被利剑劈成了两半,完全断开。万仞绝壁,狂劲的山风迎面吹来,坚硬的岩石被切出无数的裂痕,在山风的吹袭下发出刺耳的鸣叫声。两块巨大的岩石临空伸展出去,其形犹如两只作势欲扑的猛虎,盘踞在两边悬崖之上,隔空相对。 高庸涵跃上岩石,走到最前端,手捏法诀低声念动咒语,任凭山风把长衫一条条撕裂。随着咒语一声声传出,一道道符篆伴随着法诀,一直飞到了对面。对面山崖上同样突出的那块岩石,仿佛活了一般慢慢直立起来,周遭的山石不断被震落,带着巨大的轰鸣声,一路跌进峡谷之中。那块岩石完全直立起来,竟然与机关金辰看上去有几分相似,仰身猛地一道白光从胸口处喷出,直冲天际,跟着白光划破长空,直射过来。 脚下的岩石随即动了起来,在白光堪堪照到时,低头咆哮了一声,一道青光从嘴里喷出,和白光混合在一起,一闪没入到云海之中。云海突然有了几丝异动,不断地喷涌出大团大团的云朵,从远处一直蔓延过来。高庸涵早已等候多时,不待云朵到达崖边,就跃了过去,随后又催动咒语,云朵缓缓缩回到云海之中,而那两块岩石也慢慢回复到初时的形态。 因为这条通路隐秘无比,所以不像前山的连云桥,和后山的密云洞,有专门的法器可以抵挡云海中的杀意,所以高庸涵一进入云海之中,便把本门印迹的那点星芒祭了出来。云海中不时有流光划过,那点星芒游移在额前,流光进入身前三尺,便感受到星芒内的印迹,悄然无息地隐入云中。其间也有几股暗含杀机的灵力波动掠过,每次都是星芒内射出一道白光,才避让开来。高庸涵小心翼翼,暗自戒备,不过一路上倒没遇到什么障碍,顺顺利利地穿过云海,落到了天机峰半山腰。这么顺利,倒是大出意料之外。 天机峰不仅仅是整个天机山脉中,最高的一座山峰,而且也是整个南洲大陆中,仅次于天堑山脉天绝岭的第二高峰。天机峰终日白雪皑皑,层层云海环绕在山腰,云海之下的风貌,从来无人得缘一见,相传那里已非人力所及。云海之上高逾百里,天机门自开宗立派时起,山门便建在云海之上,其上又分三处平台,每层平台方圆均超过数百里,其上楼台林立,自下而上依次为归来观、聚心楼和天机阁。 归来观是天机门的门户,扼守着上山的必经之路,也是门中低级弟子修炼的场所,由修为有成的梅园弟子负责看管。往上六十里,是聚心楼,这里是天机门掌教所在,而供奉着万化真人神像的万化神殿,便在此处。再往上,就是峰顶的天机阁,乃是天机门最神圣、看守最严密的地方。 这条密道的出口,便是在归来观和聚心楼之间的冬戟崖上,冬戟崖得名自山崖尽头,斜插的那柄珍珠画戟。自冬戟崖以下,雪水消融后汇成涓涓细流,顺势而下流入天机山脉,再汇合无数的支流而成为太河,所以冬戟崖被认为是太河的源头。 高庸涵一踏上冬戟崖,便施展幻术隐去身形,环顾四周,居然没见到一个同门,更加确信形势已然危急万分。因为冬戟崖这里,由于珍珠画戟的存在,天地灵气十分充盈,是同门汇聚的修炼场所,此时空荡荡的平台上,一个人都没有,自然是大为异常。归来观肯定已经落在重始宗之手,高庸涵不再迟疑,径自朝聚心楼而去。 高庸涵将神识扩展至极处,沿着山路疾奔,到了一处冰崖边,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连忙止住身形,化作一堆积雪伏在一株雪松下,将紫府内所有的灵力都收束起来,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不多时,两个身影一前一后,顺着一条冰梯缓缓走了过来,边走边谈,高庸涵定睛看去大吃一惊。 当先一人身形异常高大,身高在七丈开外,浑身隐在火光和雾气之中,尤其是自肩部以上冒出炽热的火焰,十分的怪异。火焰中隐隐可见其相貌宛如龙头,一条长长的火尾拖在地上,但是那些火焰似乎极其收敛,只是在擦过冰雪时才带起丝丝水雾,看上去如同被薄薄的水雾包裹着一样。 高庸涵的心不断地往下沉,如果没猜错的话,此人是炎焱族的修真者! 炎焱族一向游离于世外,很少离开熔海崖,所以不怎么为世人所知,虽然也曾被卷入过六百年前的那场大乱,但是其超卓的实力,至今仍被修真界所忌惮。高庸涵还清楚地记得,当初下山时,权思真人就一再交代过,遇到炎焱族人能忍则忍,要尽力避免与其发生冲突。从那时起,他就有了一个概念,炎焱族人极不好惹;此时在天机峰,居然见到了很少露面的炎焱族修真者,看来重始宗是志在必得! 在那个炎焱族修真者身后,是一个俊美之极的男子,一只碧绿温润的尖角高高竖起,额前又伸出四片虽小但是花纹艳丽的茸角,双目中是一片晶莹如玉。一身剪裁极其精致的锦袍,在山风的吹拂下轻轻摆动,加上旁边那个怪异的炎焱族人衬托,更显玉树临风。此人,竟然是一个千灵族修真者! 高庸涵不禁为重始宗的实力,有了更新的认识,因为炎焱族和千灵族,一个异常自负,一个洒脱不羁,最是受不得约束的两个种族。玄明盛世以来,以玄元宗和重始宗的强盛,其门下都几乎从未听说过,有这两族的弟子,更何况这两人周身散发出的气息,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可见重始宗隐藏的有多深。 以这两人的身份,尤其是这个千灵族修真者,即便是他大摇大摆出现在天子城,也不会有人产生哪怕一丁点的怀疑。因为千灵族自九界坍塌以来,就和人族异常亲近,他们也是九大种族中,唯一可以和人族通婚的异族。而且,丹鼎门和天机门之间,虽然近两年来由于北州国的事情,生出了隔阂,但是两派却始终未曾恶语相加,更别说兵戎相见了。 难怪他们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天机山脉,果然是有备而来! 高庸涵正自揣测,两人随后的一番话,却将他惊得险些暴露行藏。 第一零六章 围困 第一零六章围困 此时天色渐明,冰雪之中,天机峰显得异常洁净,可是有多少人知道,就在这洁净的天地间,正在上演着一场惨烈的杀戮? 两人显然没有发现高庸涵的存在,背对着他藏身之处停了下来,那个千灵族修真者走到冰崖边,看着云海中隐约可见的红日,悠悠说道:“我于六十年前曾来过天机峰一趟,那时就觉得这里的日出,比之悬空岛都要壮观。现在看来,景色依旧,可是却物是人非,昔年的好友,今日却反目成仇视同水火,唉!” 那炎焱族修真者却无如此雅兴,哼了一声,有些不耐地说道:“智宇真人,就算是念旧,时间也未免太长了吧,倒底什么时候动手?” 这句话一出,把高庸涵惊得几乎跳将起来,这智宇真人乃是丹鼎门中有数的高手,无论是名声还是地位,均在审香妍师尊智薇散人之上。而且从他的感叹来看,他与天机门之间,应该是有一点渊源的。难道说,丹鼎门已经归顺了重始宗? 智宇真人仍自感叹:“我们此次的目的,并不是要大开杀戒!天机门的阵法机关太过厉害,强攻损失太大,况且这半年来,我们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你急什么?” 那个炎焱族修真者性子十分火暴,大声道:“还说不急?我们已经拖了大半年了,你始终横加阻拦,倒底是何用意?” 智宇真人淡淡说道:“用意自然是有的,不过暂时不便明言,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可以回去问你师尊。”顿了一顿,看着对方越来越愤怒,几欲陷入狂暴之中,智宇真人续道:“火龙铭昊,你师尊临行前吩咐你,到了天机峰后所有的事情听我安排,难道忘了么?” 火龙铭昊又是一声冷哼,鼻子中喷出一团火光,击在地下,瞬间将冰雪熔化,烧了一个大洞,不满道:“可是你也太过小心了,凭咱们这些人的修为,就算将天机门灭门也不在话下,哪有围而不攻的道理?” 智宇真人仍旧不紧不慢,语气十分的从容:“灭掉天机门?笑话!连当年的原界帝君,都不能做到,你以为咱们加起来比得过他么?”跟着一声冷笑,不屑道:“炎焱族都是这么狂妄么?” “你说什么?”火龙铭昊大怒,当即就要发作,也不知智宇真人做了个什么手势,火龙铭昊强忍住怒气,低声吼道:“你避开众人把我叫到这里,就是要说这些废话么?如果今天再不动手,我就带着门下弟子回熔海崖,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手一甩径自走了。 智宇真人看着远去的火龙铭昊,一脚跺在地上,地面一阵抖动,一大片悬冰被震碎,掉进山谷之中,轰轰作响。跟着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杀意,冷冷吐出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今天便要你们好看!” 待智宇真人走远,高庸涵才现身,心中大为疑惑。智宇真人的目的倒底是什么?难道并不是要占据天机峰,降伏天机门?而且围困天机峰长达半年,都不愿出手,倒底是有何用意,还是有什么顾虑? 从两人的交谈中,可以看出,智宇真人很像是这些人的首脑,而火龙铭昊是受命前来相助的。不过至少有两个好消息,一是师门只是被围,情势虽然危急,但是还不至于全军覆没;二是两人之间,存在着极大的分歧,其中似乎另有隐情。这么想着,便不急于露面,而是打算悄悄潜到聚心楼附近,见机而动。 放眼当今世上,要说到建筑之精美,匠心之独到,无出人族之左右,而人族当中,又以天机门的建筑为其中翘楚。聚心楼的规模极大,丝毫不亚于天子城,整个建筑群以万化神殿为中心,分为左、右、前、后四大部分,有数万间房屋,层峦叠嶂,可谓美轮美奂。四百多年前,千灵族智者智行一游历到此,对于天机门的建筑,尤其是聚心楼推崇备至,认为其构思之巧妙,已到了极致。 在《九界风物通志》中,智行一将聚心楼推举为天下第一楼,通篇不吝溢美之词,一时间连带着天机门也名声大噪。不过数百年来,不要说尘世中人,就是修真界中,也鲜有人能一睹天下第一楼的风采。这么一来,口口相传之下,反倒更增添了聚心楼的神奇。 就是这么一个被世人推崇和向往的地方,集数千年人族建筑之大成的地方,如今却是满目疮痍!高庸涵一到聚心楼所在的平台,触目之下大感心痛,整个建筑群被毁的七零八落,遍地都是断壁残垣,许多地方甚至还在冒着滚滚黑烟。天机门数千年的积累,被毁于一旦,无论是谁看到眼里,只怕都难以相信眼前所见,难以接受。 高庸涵在废墟中穿行,心中的悲痛难以名状!他还记得,第一次跟着师父踏上天机峰,见识到天下第一楼时是很等的震撼,而权思真人当时又是何等的自豪。可是如今,这些建筑都已变成了瓦砾,再不复当日的雄伟壮观,想来山门处的归来观,也必然不保,高庸涵心中怒火升腾! 想来是智宇真人和权雍等人,以为控制了进出天机峰的两条通道,根本未曾想到会有人潜上天机峰,一路行来,居然没有任何防范。高庸涵很顺利地,潜伏到了万化神殿附近,在一处坍塌的大殿废墟,隐藏了下来。 万化神殿高三百三十三尺,方圆七百二十丈,内中供奉有万化真人神像,是平日举行大典、祭祀、传道的地方。这里连同神殿后面的道龛楼一起,是聚心楼的核心建筑,还没有受到什么破坏,总算是保留了下来,当属不幸中之大幸。其实在天机门内部,由于有四周的云海法阵护持,又有归来观扼守住上山的必经之路,所以聚心楼反而没有设置什么法阵防护,这也是损失如此之大的一个重要原因。 说起来,万化神殿和道龛楼之所以得以保全,还得归功于自权机真人以下,一帮子“权”字辈高手的闭关行为。闭关的场所是在天机阁,而道龛楼内的法阵,是通往天机阁的唯一通道,每次闭关之前,权机真人都会启动法阵,将道龛楼连同万化神殿一起禁制起来。 这个法阵源于上古,名雷鸣风柔阵,取“雷鸣猛烈而刚,风吹渐远而柔,风雷相搏,两而合一,刚烈中柔缓,柔缓中藏刚烈,刚柔相济”之意。阵法中暗含天高地厚,日月归临,四时交替等诸多妙用,端的是厉害无比,所以才一直撑到了现在。 在雷鸣风柔阵外是一个极大的广场,差不多有大约三百多或站或坐,三三两两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含玄机的修真者,似乎也排出了个什么阵法。这些修真者的种族很杂,高庸涵挨个看过去,九大种族中除了七虫族之外,每个族的人都有,其间还夹杂着一些诡门中人。三百人中,高矮胖瘦,五颜六色,长相也是稀奇古怪各不相同,这么多异族之人凑在一起,倒也委实难得。 高庸涵仔细感应了一下,这些人的修为均自不弱,以智宇真人和那个火龙铭昊为首,有一少部分修为已臻化境;更有几个站的远远的修真者,几乎感觉不到有灵力波动,想来也是高手。高庸涵暗暗心惊,什么时候重始宗网罗了这么多高手助阵,看来这次的事情异常的棘手。 这时,智宇真人走到万化神殿跟前,朗声说道:“权机真人,念在咱们是旧识,这半年多来我给了你们许多机会,可是你却始终食古不化,莫非真的不在乎天机门的千年基业?” 过了半晌,从万化神殿里传出一声冷哼,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四周回响:“智宇真人,我门下弟子,你杀的还少了么?天机门虽然屡遭劫难,可是从来就没有人能断我传承,我劝你还是回头吧,以免遭受天谴!” “哈哈哈哈!”智宇真人仰天大笑,指着万化神殿说道:“权机,你以为我这半年来围而不攻,就当我真的破不了你的雷鸣风柔阵么?我只是念在咱们两族的渊源,才对你们手下留情,如今已是仁至义尽。倒是我要奉劝一句,不要再执迷不悟,只要你交出那东西,我们立刻撤走,日后大家仍是同道,岂不善哉?” 话音一落,从智宇真人身后走上一人,一身打扮却是天机门的装束,合掌朝神殿施了一礼,接口道:“掌教师弟,如今大势已去,还是把那东西交出来吧,反正那东西对我们也没有任何用处,何必要门下弟子陪着你一起遭罪呢?” “呸!”一声怒喝,殿内一人破口大骂:“入你***,你个叛徒,要不是你开门揖盗,引狼入室,敌人哪里会这么容易攻进来?等我逮着你,看我不活剐了你,咳咳!” 高庸涵从第一句骂人的话就听出来了,这正是师父权思真人的声音,心下大喜,师父在外云游了十余年,居然已经回到了天机峰。只是从他的咳嗽中,听出灵力十分虚弱,似乎受了重伤,不禁又有些担忧。转眼看了看那天机门装束的道人,知道没猜错的话,此人便是权雍真人。他在山上学艺的那几年,正是权雍真人闭关之时,所以一直没见过这个师伯,如今倒要好好看一看。 此人正是权雍真人,一缕长髯随风而动,一派道骨仙风。他的涵养极好,对于权思的怒骂,毫不介意,反而关切道:“权思师弟,你的伤势怎么样了?只要你把那东西交出来,智宇真人这里有丹鼎门的灵丹,足以治愈你的灵胎,要是晚了,只怕一身修为就废了。你是师兄弟中天赋最好的一个,要是灵力尽失,岂不可惜?” “放你妈的屁!少在这里假惺惺。”权思真人毫不领情,继续骂道:“凤羽族的那个杂碎修为太差,还要不了老子的命,这半年来,老子能吃能睡,伤早就好的七七八八了,不信等会咱们走着瞧。” 高庸涵微微一笑,看来师父这十多年来,脾气越发暴躁了,张口闭口都是粗话,不过这两句骂的十分过瘾,听得大为痛快。 智宇真人有些不耐,挥挥手,权雍真人自行退了下去,接着森然道:“权机,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倒底是交不交?” “祖师在上!”那声浑厚的声音再度回荡:“今日面临生死存亡之际,天机门门下弟子听令!”突然一声暴喝,半空如同打了一个炸雷,将周围废墟上的黑烟震得四散飞射出去。 “谨遵掌教法谕!”数百人齐声大喝,语声中流露出同仇敌忾的决心,和慷慨赴义的豪气。 “今日不用再留任何余地,一旦雷鸣风柔阵被破,全力迎敌,将所有进犯之敌击杀,不得有误!” 接着,从万化神殿内,传出一阵高呼:“杀!” 第一零八章:宝鼎 第108章:宝鼎 智宇真人拂袖而退,一旁早已等候不及的火龙铭昊朝他看了一眼,跟着大手一挥,一道火柱击了出去。那些三三两两站立的修真者,立即动了起来,排出了一个古怪的形状,然后同时祭出各种法器,色彩斑斓的各种法术也随即轰了出去。但见天空中,突然出现了无数的光柱,或轻柔,或狂暴,或迟缓,或迅疾,或贴地而行,或临空而下,交织在一起,将整个天空都印得异彩纷呈。 万化神殿连同道龛楼外面,突然闪现出一层光晕,晴空之上猛然出现无数的闪电,伴随着雷鸣直击了下来;同时从光晕中隐隐可见无数波纹缓慢流动,一股和风荡漾开来。雷鸣风柔阵已然全力发动! 三百多位修真者同时出手,内中包含了金、木、水、火、土等等各种法力,同时还夹杂着各种幻化出来的异兽嘶吼,威力可想而知。而雷鸣风柔阵乃是天机门最厉害的阵法之一,其威力也是非同小可,阵法中的天高地厚、日月归临、四时交替等妙用,在气机牵引之下,全部运转起来。两股法力迎面相撞,声势之浩大,场面之壮观超乎想像。先是劈里啪啦一阵轻响,跟着天色一暗,如同末世降临,接着一道闪光照亮天地,一层巨大的光晕一层层荡了出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整个天机峰都一阵剧晃。 这一下交手,只怕在厚土界的历史中,都称得上独一无二,即便是六百多年前的寥廓熔城之战,和五百多年前的横水血战,也得屈居下风。在那两次大战中,虽然修真者出动的数量,远胜于今日,但是也没有说,三百多人同时对准一个目标出手。就算是强如原界帝君、玄元、重始两位道尊,只怕在此等威力之下,也要避其锋芒。 这一刻,高庸涵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所在之处,被两股法力撞击后产生的劲气波及,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大殿废墟,轰然倒塌。而他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也要运力抵挡这股霸道的法力波动。 尘土飞扬中,那些离万化神殿最近的修真者,竟然被活活震死,至少有三五十人被震得倒飞出去,一直摔到了聚心楼外的范围。站的稍远的修真者,一些修为较弱的,也在比拼之后口吐鲜血,纷纷坐在地上,急忙掏出各种灵丹妙药吞食,然后打坐疗伤。那些奇形怪状,原本流光异彩的法器,大部分都被震落当场,即便是少数几个勉强留在空中,支撑下来的法器也色彩黯淡,悲鸣着飞回到主人的手中。至于那些幻化出来的异兽,则因为冲的最靠前,全部被震得粉碎。 这一下,这帮修真者损失惨重,死伤加在一起,十停中去了三停。但是那层光晕,除了变得黯淡无光,从表面上看去,和刚才几乎没有什么分别。 火龙铭昊自恃修为极高,所以也是站位靠前,在阵法反击之下,灵胎受到了很大的损伤。但是他强横无比,硬将已经冲到嘴边的火苗给吞了回去,然后扭头死死盯着智宇真人,咬牙道:“你不是说以阵破阵,咱们三百多人同时出手,一定能一战而下,怎么会这样?” “急什么?”智宇真人仍旧是那种不愠不火的腔调,淡然说道:“论阵法,我们谁都比不过天机门,但是他们的阵是死的,我们的阵却是活的,而且----” “而且什么?”火龙铭昊追问道。 智宇真人心中十分得意,从最早开始攻打聚心楼,受阻于雷鸣风柔阵开始,他就知道这个阵法厉害得很,所以他才宁愿等上这么长的时间。一方面,如果能说服权机真人,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是最好,就算不行也不用担心,因为自己身边还有一个权雍真人。权雍真人怎么说,也是堂堂天机门掌教的师兄,对于天机门的诸多法阵同样了如指掌。智宇真人相信,只要给权雍一点时间,他一定会想出办法,破掉雷鸣风柔阵。而在此之前,智宇真人不顾属下一众人的疑惑和不满,始终坚持围而不攻。 历时半年之久,权雍真人终于想出一个办法,就是以阵破阵。以三百多位修真者,按五行方位,布下天机门镇山之宝的天机大阵,同时出手合力攻击。但是权雍真人对此却并无十足的把握,因为这些修真者来自各门各派,修为的方式大为不同,能否完全发挥天机大阵的威力,纯属碰运气的事。他十分狡猾,只是悄悄告诉了智宇真人一个人,而智宇真人立刻就想出了一个借刀杀人的妙计,让权雍以花言巧语说服火龙铭昊,由火龙铭昊来主持攻击。 火龙铭昊从一开始,就对智宇真人屡屡冷言相讥,最近更是变本加厉。智宇真人城府极深,表面不动声色,似乎浑不在意,但是内心里已经对其恨之入骨。所以授意权雍编出一番说辞,又在众人面前极力推崇火龙铭昊,果然火龙铭昊上了两人的大当,心甘情愿地充当了炮灰。同时,故意把火龙铭昊手下的一帮子修真者,放到了最前面,现在果如所愿,智宇真人怎不洋洋自得? 看着火龙铭昊浑身火光近乎熄灭,就知道他遭受了重创,虽然犹自强撑,却已形同强弩之末。智宇真人得意之下险些失言,他原本想要说的是:“而且如此一来,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打擂台?”幸好悚然醒觉,及时收口,当即面容一整改口道:“而且我们这么多人全力一击,你以为他们就很好过么?” 智宇真人猜的不错,刚才的惊天一击,万化神殿里自权机真人以下,也自受到了极大的损失。尤其是退守进神殿的二代“静”字辈弟子,和三代“观”字辈弟子,被狂暴的法力波动震死了不少。要不是有雷鸣风柔阵抵挡,卸掉大部分力道,只怕“权”字辈的高手,也会有一些人难以幸免。 火龙铭昊正要反驳,智宇真人突然提高声调,大喊道:“权机,只要我再来这么一下,你的这个雷鸣风柔阵必破无疑,阵破之际,就是你阂门上下毙命之时。我再问你一次,交,还是不交?” 权思真人的声音传了出来,嬉笑道:“智宇老匹夫,你每个月都这么嚎上几次,你不烦我都嫌烦,有本事你先破阵再说。对了,忘了问一句,你一下少了近一百名爪牙,这第二下还有几分威力?” 智宇真人也不着恼,平静地说道:“谁说我破不了你这阵法,我一个人就足矣!”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鼎,往空中一抛,随即捏动法诀,一连窜法印叠加到小鼎之上,那个鼎随即变大,顶内伸出十多片碧绿的贝叶。 “贝叶宝鼎!”权机真人失声喊道。 这句“贝叶宝鼎”一出,不要说广场上的这些修真者容颜大变,就连远远在场外的那几个修真者,也倏地站了起来。而万化神殿内的权机真人等人,相顾骇然,随后脸若死灰,均知道这件宝器一出,再无任何机会。高庸涵此时方才明白,原来这一切的主谋,居然不是想像中的重始宗,而是一直视为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丹鼎门! 在所有的修真者心中,有一个神一样的人物,他是所有仙人,包括修真者共同的祖师,其地位至高无上,即便现在的仙界之主,也与之有天壤之别。这个人,就是九天十地,三界共尊的九界道祖! 相传九界道祖乃是千灵族人,得道于数十万年前,手撰《阴阳道鉴》,为整个宇宙苍生指明了修行的方向。并以无上之神通开出一片虚空,亲手建立天庭创设仙界,接引修真者无数,被后世尊为九界道祖。丹鼎门就是九界道祖所创,是为所有的修真门派中,历史最为久远的一派,而这个贝叶宝鼎,相传便是九界道祖当年所用之物。 九界道祖所传之物,哪怕就是一个扫帚,一个簸箕,甚至一双草鞋,都被世间奉为圣物,更何况还是他当年修炼的法器?当今世上,没有那个人会胆大到妄图抗衡贝叶宝鼎,因为厚土界之所以能在天变之中保存下来,据说就靠了这个贝叶宝鼎之力。 贝叶宝鼎虽然珍贵无比,但是却被修真界所熟知,因为在每个甲子年,千灵族丹鼎门都会在悬空岛道祖崖,也就是九界道祖的道场,举行盛大的祭典。在祭典上,丹鼎门都会把贝叶宝鼎供奉于道祖神殿之内,供世人顶礼膜拜。其间,曾有不少野心勃勃的修真者,妄图盗取贝叶宝鼎,但是均被宝鼎给收了进去,再以后,就没有人敢打贝叶宝鼎的主意了。 智宇真人祭出贝叶宝鼎后,并不急于发动,他还在等。他相信权机真人一定会被降伏,因为作为一派的掌教,不会笨到连形式都看不清。同时他也很享受这种感觉,从周围那些修真者的眼神中,他感到了无数的艳羡、热切、臣服、惊惧,当然最令他满意的,是火龙铭昊的神情突然变得说不出的颓丧。 这时,火龙铭昊才恍然大悟,自己是被人给利用了。难怪智宇真人这半年来,显得智殊在握,竟然是把贝叶宝鼎都带在了身边,可恨他还要装模作样,以至于葬送了这么多同伴的性命,心中不由得对智宇真人的怨恨,又多了几分。只是他却不知道,智宇真人之所以迟迟没有亮出这个杀手锏,其实是受到了丹泰常的严词警告,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亮出贝叶宝鼎,否则将会和天机门结下死仇。 今时今日,智宇真人自认为亮出这个宝器,于情理上绝对说得过去,因为他根本不怕天机门会由此,而对丹鼎门产生丝毫的不敬。 贝叶宝鼎悬浮在空中,放出耀眼的光华。智宇真人毫不担心,这里会有人出手抢夺宝鼎,因为没有丹鼎门的秘法,没有人能在他面前哪怕是触摸到宝鼎。否则,自道祖崖祭典开始以来,贝叶宝鼎早就被人给盗走了,可结果呢?那些心怀叵测的修真者,甚至强如风行厚土界,横行无忌的狂魔道人,不也被宝鼎给收了,直接炼化成金丹了么? 从万化神殿内,隐隐传来一阵争吵,显然是天机门内部,为了交不交那东西的问题,发生了分歧。争吵声越来越响亮,智宇真人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权雍真人趁机走到身边,神色愈发的恭敬,低头谄笑道:“真人,权机他们已经撑不下去了,我的事,你看----” 智宇真人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连你的事情一起办妥。” 权雍真人当头一揖,谢道:“多谢真人成全,日后天机门必唯真人马首是瞻,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智宇真人志得意满,哈哈大笑中,目光如刀锋一般,飘向万化神殿。 第一零九章 托付 第109章:托付 在万化神殿内,权机真人等人的确是在争吵,但是争吵的内容,并不是如智宇真人所想像的那样,他们争论的是,是否应该退回到天机阁中。能坚持到此时仍不动摇的,当然都是天机门中最坚定、最虔诚的弟子,又怎么会为是否归降而争执不下呢? 其中一派,以近乎归隐的长辈,老成持重的“藏”字辈高手藏默真人为首,认为雷鸣风柔阵根本挡不住贝叶宝鼎,不如全体退守天机阁,实在不行就启动元门仙石。因为天机阁入口处的元门仙石,乃是一代宗师张道恒所造,以天外仙石为基,并刻录了九九八十一道符篆阵法,即便是当年出自仙界的原界帝君,也在元门仙石面前无计可施。这一派对于元门仙石的威力,深信不疑,认为一定可以挡得住贝叶宝鼎。 另一派则以性烈如火的权思真人为首,他们的观点恰恰相反,认为元门仙石虽然能挡住原界帝君,但是未必能挡住贝叶宝鼎,因为九界道祖的神通广大,早已映入每个人的心中。一旦元门仙石被毁,那么天机门数千年来的传承,便会毁于一旦,而且天机阁中珍藏的历代祖师遗物,也会被洗劫一空,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情。所以,他们主张拼个鱼死网破,借助天机阁中的诸般法器,就算是全部战死,也必定能重创进犯之敌。 其实,权思真人还有一个想法没有讲出来,他觉得天机门今天遭此横祸,自己难逃其咎。从一开始,看到相亲相近的同门师兄弟,以及二三代弟子相聚惨死在敌手,他就不想独活了,要不是掌教师兄严加看管,他早就冲出神殿,和敌人死拼了。 争执不下,两方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权机真人身上。权机真人能接掌天机门,当然有他独到之处,用心倾听完两派的观点之后,沉声道:“我很了解智宇真人,其性情有别于其他的千灵族人,行事明为洒脱,实则非常固执,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所以就算我们躲进天机阁,开启了元门仙石,他也一定会死缠烂打,这么一来,天机门就真的保不住了!” 权机认识智宇,已经有六十多年了,从他突然出现在天机峰,肆意屠杀天机门弟子,并放纵火龙铭昊等人焚烧聚心楼开始,权机就知道他已经完全撕破脸了。以他的性格,真的会不惜一切,哪怕是将天机峰夷为平地,也一定要将那东西抢到手。为了天机门的存亡大计,权机不得不做出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他既然敢亮出贝叶宝鼎,看来我们都想错了,这一次只怕不是重始宗的意思,而是丹鼎门在背后主使,所以一个应对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丹鼎门因为九界道祖的缘故,地位在修真界中十分超然,这也是历次大乱中,悬空岛和星河屿都能置身事外的原因。即便是在今天,重始宗如此强势,都不敢对丹鼎门有何举措,因为害怕引来整个修真界的声讨,更怕招来仙界的干涉。本来,单一个重始宗,已经不是天机门所能应对的,现在再加上一个丹鼎门,以及其背后的影响力,天机门可谓是腹背受敌,已然没有丝毫的转圜余地。 权机真人的这个看法,立刻被大家所认可,权思真人听了以后却是愧悔难当。 这还得从去年六月二十八那天说起,那天,也正是叶帆和权变真人等,一道离开太河源后的第十天。权思真人在外云游十余年后,突然赶回师门,带回了一件极其神秘的东西。作为掌教的权机真人,一见之下大惊失色,随即封闭山门,将天机峰外云海中的法阵,悉数开启,同时严令门下弟子不得外出。接着打开天机阁,率领一众“权”字辈高手闭关,合众师兄弟之力,布下一座法阵,打算参详其中所蕴含的隐秘。 权机真人的应变之力,不可谓不快,不过很不幸,这个消息还是泄露出去了。 当时,刚刚出关不久的权雍真人,在得知此事后,自告奋勇,一力将护卫山门安危的重任承担起来。又有谁能想到,仅仅隔了一个月,到了八月初四这天,一伙神秘人突然闯进聚心楼,大肆烧杀。等到权机真人等人闻讯,从天机阁下来时,已经大势已去,不得已退守万化神殿,凭借雷鸣风柔阵苦苦抵挡。 当时大家还担心权雍的安危,熟料几天后,就发现他竟然为了一己之私欲,自绝于师门;也正是此时,所有闭关的“权”字辈高手,才发现莫名其妙中了毒,以至于修为大打折扣。否则堂堂的天机门总坛,单凭智宇真人等人,就算有权雍做内应,也不可能势如破竹,如此顺利地攻占天机峰。后来众人才得知,权雍早在闭关之初,就在茶水之中下了一种慢性毒药,可见其用心之狠,心机之深。 一直苦撑到今日,终于还是未能挽回败局,权思真人陷入到深深的自责之中。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举动,会给师门带来灭门之祸,当下痛心疾首:“都怪我,着实不该将这个物事带回来!” 权机真人摆手道;“师弟,你无须自责,要不是你带回来的这个东西,咱们都会成为师门的罪人,所以你不但无过,反而有功!”跟着叹道:“今天这个局面,我的责任最大,我太不小心了,以至于消息泄露;而且我识人不明,误信了权雍师兄,才导致如此困境。如果能渡过今天这场危机,我将辞去掌教一职,下天机峰底面壁思过!” 众人齐齐跪倒,双掌合十,口中连呼:“掌教!” 声音传到外面,众人都认为权机真人屈服,只在眼前,智宇面露喜色,权雍则在暗自窃喜。只有高庸涵知道,且不说掌教会不会低头,自己师父权思真人就一定不会束手,当即暗暗运转灵胎,准备伺机出手,直接偷袭智宇真人。 大殿内,权机真人止住众人,转头对藏默真人说道:“师叔,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我希望师叔您老人家,带着所有的二三代弟子,先行退到天机阁。如果我们全部战死,那么你就要向智宇真人屈服,为天机门留下薪火!” “不行,我不干!”藏默真人大摇其头,颌下的白须甩来甩去:“你们都去拼命,我这个老头子岂能袖手旁观?再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做不来!” 话还没说完,所有的“静”字辈弟子也跟着喧闹起来,三代的“观”字辈弟子辈分太低,不敢乱说话,只在一旁不住磕头,一时乱成一团。 “师父,我不会离开你!”一些弟子围在自己师父身前,连连呼喊。 “师叔,你们都能拼命,为何会我们就不能?”还有一些弟子激动之下忘了尊卑,大声质问权机真人。 “师兄弟们,我们岂能让师长涉险?都跟我一起出去杀敌!”再有一些弟子,十分冲动,当即就要冲出去。 只有少数弟子尚能保持冷静,要么劝诫同门,要么静静呆在一边。 “你们这样子是做什么?”一声怒喝,藏默真人须发皆张,怒目圆睁,扫视了一下四周,大殿中中一下子安静下来。“哼,你们这帮小兔崽子,难道忘了尊卑有序了么?长辈说话,哪里轮到你们插嘴了?” 眼下危机时刻,连修行数百年的老道,都肝火大盛,忍不住破口大骂,可见局势有多严重。不过这一通火发的很及时,将众人几乎失控的情绪,又骂了回来。看看小辈都不敢在说话,藏默真人续道:“我说掌教师侄,我都一把年纪了,论修为比你们高出不少,可是要说这种忍辱负重的事,可不是我老人家干的下来的,所以你啊,另外派人吧!” 藏默说的一点都没错,权机的确没存生还的念头,其实智宇真人根本就没打算要放过他,所以必须得把后事安排妥当。自己一帮子人拼死之下,如果仍不能重创来敌,那就只有一条路走了:投降!只有如此,才能保住这些弟子的性命,才能保住天机门的命脉,而这个活下来的人,比即将赴死的人更加艰难,担子也更重! 藏默真人既然很明确地表示,不愿苟活于世,那么也不必强求,只得转头看向权思。权思真人一见,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师兄,什么事情我都能答应你,这件事你别找我!” 权机还没来得及说话,藏默真人插嘴道:“权思这个小子,天分虽然极高,可是脾气太倔,比我老头子的火气还大,我看就不必找他了!” 权机真人一阵苦笑,只得对旁边一人说道:“权乡师弟,这个重任我就交给你了,”跟着抬手止住权乡说话,续道:“你就不要推脱了,众师兄弟中,属你的性子最为坚忍,虽然你修为不算太高,一向又沉默寡言,但是除此之外再无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这时,所有的“权”字辈高手,包括藏默真人在内,全部朝权乡真人躬身道:“权乡师兄(弟、侄),师门香火传承的重担,就全靠你了!” 权乡真人长得矮小肥胖,一张圆脸极为普通,要不是穿着一身道袍,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修真者。可就是这么一个相貌平平的人,却在此时表现出了难得的镇定,当即团手一圈,口中应道:“权乡谨祝各位师兄弟旗开得胜,我自带领二三代弟子,在天机阁中为诸位祈福!大家放心,只要我不死,天机门就一定不会灭绝!” 这番话一出,众人齐齐唱道:“祖师保佑!” 就在这时,万化神殿四周的光晕,突然出现了数道裂痕,裂痕越来越大,一阵闪光落在地面之上,雷鸣风柔阵已然消失!原来,却是智宇真人等的不耐烦,一道灵力拍在贝叶宝鼎上,宝鼎轻飘飘飞起一片贝叶,轻轻贴到光晕之上。三百多名修真者合力都未击碎的雷鸣风柔阵,居然悄无声息地就此破去,甚至都没激起法阵一丁点的反抗,更别说法力波动了。 趁着这短暂的时间,权乡真人急忙带着二三代弟子,走到后面的道龛楼,通过法阵进入到天机阁中。 雷鸣风柔阵一被破掉,万化神殿也轰然倒塌,大殿中突然传出一股强大的气势,这股气势将掉落下来的废墟全部挡在一边。尘土散去,就见一座高大的神像下,围坐着五六十个道士,正自施法护住神像。 智宇真人朗声笑道:“权机真人,就算你们护着万化真人的神像一尘不染,也挽回不了今日的气数,我看你就认命吧!”随即一伸手,笑道:“拿来!” 第一一零章 斗志 第111章:斗志 智宇真人手下的这些修真者,自一路杀上聚心楼,大多都没怎么遇到真正的天机门高手,心里未免就有些轻视,认为天机门不过是依仗阵法机关,颇有些名不副实。海天阔曾在刚开始围攻万化神殿时,将一个机关金辰轰碎,他的修为得到了自智宇真人以下所有人的认可,就连心高气傲的火龙铭昊,都对其实力赞不绝口。所以看到海天阔被权思真人差点当场格杀,大家这才知道,天机门果然不愧为名门大派。 智宇真人则暗暗心惊,要知道,权思真人先是中毒,后来又被凤羽族的一名修真者击伤,在这等情形下,犹能重挫海天阔,修为的确不凡。 只有权雍真人心里清楚,这一下交手,权思和海天阔其实是两败俱伤。权思身为“权”字辈中,天赋最好的一位,修为在一帮师兄弟中也是拔尖的,海天阔输得并不意外。不过从其他人的表情来看,他们显然以为其余的“权”字辈高手,也有这等水平。权雍真人并不打算将此事挑明,因为这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日后轮到自己接掌天机门时,也会为人所重视。 权雍真人身为这一辈的大师兄,当年也曾有当掌教的机会,不过后来输给了师弟权机真人,所以心里一直很不服气。他的城府很深,尽管心怀不满却隐藏的极深,一等就是四十年,而且平日里极其低调,连同手下的弟子,也都埋头苦修,很少与其他门人来往,这也是高庸涵初遇静通等人时,互不相识的原因。 当权思突然回山,将那东西一拿出来,权雍真人便明白了,苦等了四十年的机会,终于到来。只是当时,他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出于敏锐的直觉,以自己刚刚出关为由,一力承担起了看护山门的重任。包括权机真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权雍其实是另有打算,反而对他的这一举动很是赞赏。 果然不出所料,没过多久,权雍真人就察觉到,天机山脉中来了一大帮修真者,于是他悄然下山,颇经历了一番周折遇到了智宇真人。他与智宇真人早就认识,两人密议之后一拍即合,权雍负责做内应,帮助智宇拿到那东西;智宇则帮权雍除掉权机等人,将他扶上天机门掌教的宝座。权雍随后返回天机峰,一番巧妙布置,开启连云桥放智宇等人顺利通过云海,并一举控制了归来观。 权雍真人对已经被俘获的门下弟子,谎称权机真人触犯天条,将为天机门惹来杀身之祸,幸亏被修真界同道及时发觉,由丹鼎门智宇真人,带领各派高手前来阻止权机真人的逆天举动。这番话说的颇为高明,门下二三代弟子,包括负责看护山门的梅园弟子,大多将信将疑。但是丹鼎门和天机门历年来的渊源,以及人族和千灵族世代交好的情谊,还是令天机门弟子放弃了反抗,只有极少数人,由于想给聚心楼通风报信而被杀。 权雍真人的目的只是掌教的宝座,并不想门下弟子有太多的死伤,所以才在送往天机阁的茶水中下毒,这种毒不过是令修真者的灵力,在运转时有所减弱而已。说实话,权雍真人真正视为眼中钉的,也就权机那么几个人,实不愿在和智宇真人的对抗中,师兄弟也有太多的伤亡。当然,这么做除了能保留一些实力以外,也有那么一点私心,否则等他接掌天机门时,只有自己的亲传弟子寥寥数人,岂不与天机门的名头大为不符? 但是风声倒底还是走漏了,在聚心楼,智宇一行遭到了激烈的反抗。只是由于权机真人等高手,还在天机阁中闭关,才被敌人趁虚而入,门下弟子也是死伤惨重。权雍真人虽感无奈,也有几分痛心,但是为了能当上掌教,情知一将功成万骨枯,也就硬着心肠视而不见了。 这个海天阔在聚心楼杀了不少的天机门弟子,权雍看见他被权思打的奄奄一息,心下十分痛快。再看着身边这些修真者,个个脸现惊骇之情,暗暗得意:“天机门的厉害,这下你们总算是见识到了吧,看你们还敢不敢一个个大言不惭?” 一个身影远远地飘了过来,悄然闪现在场中,跟着随手一挥,将其他几道身影全部给震了出去,口中喝道:“你们这些三流角色,也想和权机真人动手,未免太自不量力了吧!”然后转身朝权机真人说道:“早就听说天机门的天觉云龙变幻莫测,我今日就领教领教!” 此人正是起初一直站在场外的那几人中的一个,他身材瘦小,尖尖的脑袋上长着一对宽大的鱼鳍,裸露着上身,腰部以下是一条长长的鱼尾,鱼尾周围全是柔软的薄翼,随风轻轻地摆动。 权机真人将权思交给藏默真人,朝来人看了一眼,沉声道:“道友是御风族天翔阁的人?敢问怎么称呼?” 那人摇头:“我只是一个无名剑客,至于姓名么,说出来也没人知道,不提也罢。” 对方既然不说,那就不必再多问了,权机真人正要举步,变故突生。一道人影突然从一旁的废墟中飞了出来,直奔场中而来。那个御风族修真者大感不耐,轻飘飘一掌挥出,口中斥道:“还要我说多少遍,你们这些人才能听明白?” 那人手中一道电光击出,笑道:“我可不是来跟你抢功的,而是来赶你们走的!” 话音未落,电光已经到了眼前,那个御风族修真者突然感觉不妙,手中一晃,一柄细长的长剑直刺出去。长剑轻盈之极,只晃了一晃,“哧”的一声轻响,电光就被斩成了几段。不过闪电来的太快,那个御风族修真者,不防之下还是被电光震得倒退了一步,定睛看去,却是一个年轻人,有些奇怪地问道:“咦,你是‘权’字辈哪位高手?” 那人微微一笑:“我可不是‘权’字辈的。”然后转身朝权机真人走去,到了三人跟前跪了下去,朗声说道:“弟子静璇,参见师叔祖、掌教师伯、师父!” 权思真人先是一喜,随即骂道:“你个小王八蛋,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不是送死么?”接着又笑道:“不过你小子的修为大进,看来灵胎的问题被你找到办法了?” 权机真人倒还记得高庸涵,只是高庸涵从满头银发变成了黑发,还是令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权思真人这一骂,方才回过神:“阿涵,你怎么回来的?” “弟子原本只是想回山拜会一下师门,没想到遇到了这场变故,所以就一路潜了回来。” 藏默真人这些年来一直呆在天机阁,对于高庸涵多少还有点印象,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突然插嘴道:“我想起来了,你和你师父到过几次天机阁,你个小家伙的灵胎古怪的很,我们一帮子人都束手无策,看来现在是好了?嗯,不错,不错!”跟着又叹道:“可惜,可惜!” “不错”是指高庸涵现在的修为不错,“可惜”是指他不该明知道危险,还硬要跑回来送死。这句话的意思,权机、权思和高庸涵都听明白了,高庸涵当即回道:“师叔祖,师门有难,弟子怎么袖手旁观?” 权机真人笑道:“师叔,这个静璇和权思师弟一个德性,两师徒都是性情中人,这种情形不要说想管住他,只怕你拦都拦不住的。” 高庸涵嘿嘿一笑:“掌教师伯说的是,遇到这等关头,我要是一走了之,事后给我师父知道了,还不得罚我去天机峰底下面壁思过?”说完,将神识探进权思真人紫府之内,暗察他的伤势,脸色越来越凝重,面露忧色。 三人见高庸涵居然已经能用神识察人紫府,均自大为震惊,尤其是藏默和权机二人,不约而同地点头,心想高庸涵此时的修为,只怕已经可以位列高手之列了,就算比起权思也恐怕不遑多让。 要知道权思真人乃是近七十年中,最具天赋的一人,其修为放眼同门,只怕除了藏默和自己以外,就只有权雍真人等极少数的师兄弟,能与之抗衡。而高庸涵自幼灵胎便十分古怪,可以说除了一些入门的法术之外,根本就没有修习过什么高深的法术,可是从他刚才施展的法术,以及对神识的运用自如,莫不显现出高深的灵力。 一个是天分极高,有着六十多年修为的“权”字辈高手,一个是灵胎先天不足,加起来也不过才修行了二十余年,其中还基本没怎么学过法术的“静”字辈弟子。两者的差距之大,一目了然,可是现在,这个年轻人的修为却已经高的有些惊人,其精进的速度放眼整个修真界,恐怕都称得上惊世骇俗了。 权思真人自知伤得极重,却毫不为意,笑道:“我的伤不碍事,”跟着眼中闪现出一丝慈爱和怜惜,叹道:“既然来了,我也知道赶不走你了,你就替你师伯出场吧,一切小心!” “是!”高庸涵转头对权机真人大声说道:“掌教师伯,你且先在一旁歇息片刻,看我去把这些人打发走!” 这句话说的豪气干云,那些守在万华真人神像旁的一众“权”字辈高手,再也忍不住,一起走了过来,站在了权机真人身后。 权机真人望了一眼众位师兄弟,从众人坚毅的神情中,看出了大家的拼死一战的决心,突然大喝一声:“好,今日咱们就决一死战!” 这一声吼出,所有的“权”字辈高手,齐声道:“谨遵掌教法谕!” 众志成城的决心,随着回荡在广场上的回声,顿时变成一股滔天战意! 智宇真人心中一懔,眼看就要大胜的局面,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年轻人,给彻底改变了。他无奈地意识到,眼前的情形虽说于大局无碍,但是随之而来肯定会有一番恶斗,只怕自己一方就算是胜,也极有可能是惨胜,不由得朝权雍真人一招手,低声问道:“这个年轻人,倒底是谁?” 权雍真人也很无奈,同时对高庸涵恨之入骨,眼见大功即将告成,却被他这么一搅,登时变得棘手了许多。当下恨声道:“这个人是权思的弟子,俗名叫高庸涵。” “哦?”智宇真人倒是有些诧异:“这个人就是被智锺大师品介,与东陵王叶帆并称双杰的高庸涵?” “不错,他就是高庸涵!”权雍真人随即不屑道:“不过他一个二代弟子,修为高不到哪里去,不足为虑!” “一个二代弟子,居然能激起师长的斗志,果然不愧有‘人杰’之称!”智宇真人跟着摇头道:“不过你可能看走眼了,这个高庸涵颇不简单啊!” ps:最近由于一些不得不处理的事情而耽误了更新,希望大家多多谅解!不过从今天开始,将恢复到至少每日一更的进度。再次感谢大家的理解与支持,谢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剑意 其实现在最重视高庸涵的,既不是权机真人,也不是智宇真人,而是场中的那个御风族修真者。从高庸涵一现身,他就感觉到了一种高手才有的自信,尤其是看到高庸涵居然将天机门众人的斗志点燃,更觉得此人绝非易与之辈。 高庸涵看着那个御风族修真者,很自然地想到了曾并肩作战的扶风余岳,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当下歉意地对权思真人说道:“师父,我不小心把你赐给我的敛眉剑,给弄掉了。”跟着回头朝众位师叔师伯团团作揖:“哪位师叔伯,可否借小侄宝剑一用?” 一名“权”字辈高手当即解下佩剑,捧到高庸涵面前:“静璇师侄,这把剑剑名临风,今日我就赠与你。” “多谢师伯!” 看到高庸涵拿着一把剑走过来,那个御风族修真者眼睛突然一亮,他是一名剑客,以剑入道,对剑已经陷入到一种痴迷状态。他跟着智宇真人来到天机峰,就是为了能领教一下天机门的武学,所以对高庸涵充满了期待。待到高庸涵站定,手中长剑剑尖向下,神情肃穆地说道:“御风族风如斗领教了!” 高庸涵知道这是御风族的起手礼,当即也还了一礼,口中应道:“御风族都是用剑的高手,今日能与风先生一战,大快平生,请!” 高庸涵从早上智宇真人和火龙铭昊的对话中,就看出对方其实并非铁板一块,所以有意将话题往切磋上引。他也知道,今日之事必然是刀光剑影,但是血流的越少,对于处劣势的天机门越有利。 智宇和权雍对望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忧虑。审时度势,对于高庸涵来说,当然不在话下。 风如斗薄翼轻摇,突然飞临到半空,整个身子弓起,散发出一股凌厉之极的剑气。 这股剑气将整个广场都笼罩在内,权机、藏默等人暗暗吃惊,没想到这个风如斗修为如此之高,权思不由得有些担心高庸涵了。智宇和火龙铭昊也是一愣,那几个游离在场边的修真者,始终未曾出手,没想到实力强悍如斯。放眼望去,其余那几人面容犹如古井,对于场中的一切似乎都无动于衷,给人高深莫测之感。 剑气直逼过来,高庸涵首当其冲,气机牵引之下,体内灵力喷涌而出,褐纹犀甲随即显现出来。高庸涵想起了那夜在会间集时,扶风余岳刺来的那一剑,单论杀气比之风如斗虽然犹胜半分,却没有这种强大的压迫感,看来此人修为犹在扶风余岳之上。当下不敢怠慢,临风剑缓缓抬起,剑尖直指对方,聚象金元**透过长剑蓄势待发,竟然爆出三尺长的金色剑芒。 这时,高庸涵突然隐隐有了一种顿悟,身心完全沉浸到物我两忘之中,从灵胎内传来无数的剑意。灵胎曾经在仙家洞府领略到的那种境界,被风如斗剑气逼迫之下,完全激发出来。一阵浑厚之极的气势,将漫天的剑气竟然像要融化掉一般,仿佛此刻,高庸涵已经和整个天机峰融为一体。 众人皆惊! 风如斗细长的双眼,突然眯成一条缝,嘴角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笑意,尖利的声音猛然从嘴里吐出四个字:“万里惊风!” 话音一落,风如斗整个人似乎都变成了一把剑,如流星一般,卷起一道夺目的光华,从天而降。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犀利,不过事后,许多经历过此战的修真者,都对御风族多了一种无形的敬畏。而风如斗的大名,也在这一战之后,被广为流传,由一个籍籍无名的修真者,一下子跃升为厚土界最有名的剑客之一。 风如斗这一剑已经超脱了生死,只是纯粹的一剑,纯到了连剑都被收回体内,只剩下了剑意。这种单纯的剑意,正是风如斗梦寐以求的,如果还握着剑,岂不落回到下乘? 在高庸涵如山的气势之下,风如斗的剑道也突破了桎梏,达到了更高的境界! 在旁观者眼中,风如斗的身影都已然模糊,更何况是那柄长剑?他们的眼中,只有那一道光华。所有的人,无论是谁,此时最想知道的,是高庸涵怎么抵挡这一剑;甚至连智宇真人,都忍不住希望,高庸涵能接下这一剑。 天与地的碰撞,又有谁不想看到结果呢? 高庸涵身在局中,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惊慌,对于这惊天动地,前所未见的一剑,他反而自认为可以接下。因为这一剑的厉害,不在于剑的本身,而是那股摧枯拉朽的剑意。所以他只做了一个动作,就是将手中的临风剑横在胸前。 临风剑忽然绽放,金光猛地一收,结出了一张网,将高庸涵整个包裹起来。 光华还未到,剑意先至,狠狠地刺进金光结成的网,那张网柔软之极,深深地凹了进去。此时光华才至,金光包裹着高庸涵,居然被生生砸进了地底。 这一切如电光火石一般,光华一闪而过,风如斗浑身宛如脱力了一般,从半空中悠悠飘了下来,淡蓝色的面孔竟然有了几分苍白。这种境界对于他来说,才刚刚领悟,还远未达到运用自如,这就好比高庸涵第一次使出聚象金元**时,灵力难以为继一样的道理。 众人急忙朝场中看去,就见地面凹陷出一个深坑,深坑之内的情景,一时还看不见。深坑周围的裂缝蔓延到整个广场,可以想见风如斗的这一剑,如何的犀利。 “这个年轻人就这么死了么?”所有人都几乎这么想,就连场边的那几个游离在外的修真者,都不免往前凑了几步。 天机门一众“权”字辈高手,也都目瞪口呆,权思真人更是紧张的不得了。 终于,一阵笑声从深坑内传出,一个赤红色的身影跳了出来。虽然有些狼狈,身上的褐纹犀甲也被划出了一道好长的口子,但是仍可看出,高庸涵没什么大碍,反而一脸的兴奋。 权思真人等齐齐唱了一声:“祖师在上!”如释重负的喜悦,溢于言表。 智宇真人也忍不住一声暗赞,随即又有些失望。倒是其他修真者惊叹不已,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试着将自己换成是高庸涵,结果大多数人,都自认不可能挡住风如斗的这一剑,更别说反击了。 刚才那一剑,使得高庸涵对于剑道,突然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其实剑意和法术一样,要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究根到底还是靠境界----心神的境界,只有境界到了,才能看的更高,看的更远。他之所以能在风如斗的剑意之下毫发无损,其实完全是将剑意看成了一种境界,以境界对境界,而境界只有高下之分,并不能伤人。 当然,如果风如斗没有将手中长剑收回,只怕高庸涵也很难全身而退,所以严格算起来,他还是输给了风如斗。 高庸涵本就是法术和武技双修,武技修习的时间虽长,但是却没什么长进,终于在此刻有了突破,怎能不兴奋?他急于验证领悟所得,刚一跃回地面,就迫不及待地朝风如斗施了一礼:“风先生,这一战我输了,但是我有一剑,你帮我评一评?” 说完也不待风如斗回答,而是俯身将临风剑猛地刺进地面。这一下令所有的人都大为诧异,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有风如斗的面色,突然变得更加惨白,然后又变得红润起来,再后来居然抚掌大笑。 风如斗是剑道高手,自然能觉察到临风剑异样的剑意,这股剑意他从未遇到过。如果说整个天翔阁的剑法中,蕴含的种种心得和剑意,都是以击杀为主,那么高庸涵的这股剑意,可以称得上是暖如春风了。姑且不论这股剑意是否在对敌时有没有用处,但只这股和煦的感觉,就足以令风如斗大感钦佩了。 高庸涵将剑插在地上,随后在剑柄上轻轻一弹,临风剑“铮”的一声轻鸣,从地面弹出飞到天空。然后一股柔和的暖风从深坑中轻轻拂过,连周围的冰雪都有了一分暖意。广场突然一阵摇晃,那个深坑渐渐隆起,最后竟然平整如初,要不是那些龟裂的地缝,只怕没人会知道刚才风如斗的那一剑,曾造成的破坏。 要说用法术将深坑填平,在场的高手基本上都能做到,不足为奇。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有多难,难就难在,高庸涵纯以剑意催动,这一点连风如斗都做不到。 风如斗闭着眼睛细细品味着高庸涵的那道剑意,直到临风剑从半空落下,才睁开双眼,平静地问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高庸涵手指一动,临风剑如同活了一般,径自飞回到手中,脸上说不出的惬意:“不知道,在先生的剑意逼迫之下,好像是自然而然就体会出来了。” 风如斗由衷赞叹道:“你能在这等关头,体悟出全新的剑意,殊为难得,不错,不错!”说完,右手一晃,一柄长剑显现出来。风如斗仔细地擦拭着长剑,目光中流露出极其复杂的神情,有怀念也有不舍,“你这剑意可有名字?” 高庸涵想了想,忽然笑道:“就叫‘生机’吧!” “生机?好,很好!”风如斗说着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坚定,双手一发力将长剑猛然折断,如同弃履一般随手抛在地上,整个人神情变得轻松无比:“这把剑已经不适合我了,我要回山重新铸剑,铸一柄心剑!” 高庸涵点头称是:“我虽不怎么懂剑,但是也很想见识先生的心剑,想来一定不同凡响!” 风如斗仰天长笑,笑声中从怀里掏出一把细沙,手掌一张,那些细沙旋转起来,渐渐凝成一块令牌,慢慢飞到高庸涵身前。风如斗笑声一歇,诚恳地说道:“风某有个不情之请,想请阁下有空到天翔阁一坐,可否?” 高庸涵一把将令牌握在手中,也自笑道:“待此间事了,我必亲上天翔阁,拜见先生!” 风如斗点点头,续道:“这里面还有几位极道高手,你可有把握对付他们?” “没有!” “需不需要我出手相助!” 这话一出,智宇真人大怒,喝道:“风如斗,你别忘了临来时,风长老是怎么交代你的?” 风如斗冷然回道:“我只是一名剑客,不是你们争权夺利的工具!” 智宇真人还要说话,高庸涵却摇头道:“谢谢先生好意,天机门的事情,还是由天机门自己来解决!” 风如斗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不住地点头,随后身形一闪消失在空中,依旧尖利的声音远远传来:“我在蜃楼等着你,可别爽约啊,哈哈哈!” 高庸涵大声应道:“我一定来!”接着朝智宇真人笑道:“还有哪位高人来指教在下?” 第一百一十二章:藏鸦 智宇真人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见一声粗哑的呼喊:“我来!” 仍旧是那几名游离场外的修真者中,一个身影走了过来。那人座下一头巨大的云豹,云豹鼻孔中喷出粗大的气流,身前三丈之内飞沙走石。此人豹头人身,显见也是诡门中人,看上去身高不过两丈,虽然比起场中的源石族人和炎焱族人,显得十分矮小。但是周身散发出的气势,和座下威猛的云豹,却平添一股威猛之气,令人不敢逼视。经过人群时,身遭的修真者竟然被他气势所迫,纷纷让开一条通路。 权机真人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皱眉道:“师叔,这个人你认得么?” 藏默真人仔细看了看,大惊失色:“这个人是狂君上人!” 周围一众“权”字辈高手,只有少数几个知道狂君上人,急忙轻声询问,一问之下才知道此人大有来历。 六百年前,狂君上人曾跟随诡鹏一起创建诡门,做出了好大的一番事业,在原界帝君神秘失踪之后,也和诡鹏一样,遭到了九大门派高手的围剿。这个狂君上人机敏无比,屡次从正派的围攻中逃脱,直到玄明盛世之初,才有传言说他最终在极北之地,被闻讯而至的修真者打落玄冰裂隙之内。当时还是一名小道童的藏默,也曾适逢其会。 可是没人想到,这个六百年前便已成名的高手,居然会出现在天机峰?丹鼎门当年也曾参与到追杀狂君上人的行列中,又怎么能请来此人?狂君上人的威名,虽然远不及贝叶宝鼎来的震撼,但是其修为之高,以天机门目前的实力,绝对没人可以与之相比。更何况,那边还有几个神秘人物。 狂君上人走到智宇真人面前,很不屑地说道:“除了那边的几个人,其他人都不是这小子的对手,还是我来吧!” 智宇真人低头施了一礼,恭恭敬敬说道:“那就有劳上人了!” 狂君上人哼了一声,一驱坐骑,慢慢走到高庸涵身边,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冷冷说道:“小子,我看你不错,就不要搅和进来了,只要你退下,劝权机交出那东西,我保证这一帮人立马掉头下山,绝不啰唆半句!” 权雍真人在一旁听的心中暗骂,心说这个豹头人什么来头,竟然自作主张,如此一来自己岂不都落空了?况且明明是自己这一方占尽优势,却给他说的很是不堪,仿佛要输了一样,就算高庸涵再厉害,也还远没到那种凭一己之力,就足以应对全场两百多位修真者的实力。再怎么说,贝叶宝鼎不是还悬在半空么? 权雍又看了一眼身边的智宇真人,也是一阵腹诽,眼看就要功成的局面,非要充什么好汉,答应权机一个一个地打,这不是自找麻烦么?同时也对风如斗咒骂不已,一个小小的天机门二代弟子,虽然修为不错,但是明明赢了,却偏偏自行离去,这叫怎么一回事? 还好,高庸涵的出现虽说平添了几许麻烦,但是于大局却无任何作用,不过是多费些力气罢了。权雍这么想着,心里总算好过了一些,勉强将焦急的心态往后压了压。 高庸涵看到这个豹头人,眼前顿时浮现出魁豹的身影,不知道魁豹和此人是否相识?心中感慨之下,语气也显得颇为恭敬,参照智宇真人的称呼回道:“多谢上人美意!如果这件东西真的没那么重要,想来这么多道友也不会闯上天机峰,既然我掌教师伯誓死相抗,我就是去劝也没用,还是请上人赐教吧!” 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狂君上人不住点头:“好,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个机会。不过你要小心,我出手从来不留余地,就先让你三招,出手吧!” 高庸涵收起临风剑,右手微抬,有意露出了藏鸦指环。他知道此人既然是诡门中人,连魁豹都认得的藏鸦指环,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希望藉此能攀上些渊源。高庸涵并非一味的狂妄,他知道此时能出手的,绝对都是一流高手,能保留一分气力当然最好。 果然,狂君上人一见藏鸦指环,脸色一变,急道:“你这指环从何而来?” 高庸涵肃容道:“得自诡门先宗主,诡鹏先生!” “哦?你见到我们老宗主了?他现在何处?” “诡鹏先生已经坐化多年,我也是无意中得缘一见。”接着将如何遇到诡鹏,以及如何获得“藏鸦”等事简单说了一遍。 当听到诡鹏留言“你既到此,份属有缘,当承我衣钵,以偿夙愿”时,狂君上人当即跃到半空一声暴喝,然后落到地上,双目中满是泪水:“以偿夙愿,嘿嘿!宗主,你可知这些年来,诡门四分五裂,有多少人还记得你的大志?” 跟着说出了一句和当日魁豹所言,几乎一模一样的话来:“你既是老宗主的传人,而且身怀藏鸦指环,便是我诡门的贵客,且有望成为门中长老。今日之事,我不再插手,但是也不便帮你,你要好自为之!”说完,头也不回地破空而去,那头云豹跟在他身后,瞬间没了踪影。 这一下更出意料,智宇真人的眼睛都快直了,一直以来的淡然也带了几分气急败坏:“这个小子倒底是什么来头,竟然不动声色,就退走了两位高手?” 那边权机真人等也是大感诧异,转头询问权思:“你这弟子究竟有何经历,竟然有诡门的法器,将狂君上人都给说退了?” 权思真人也是一阵苦笑:“这小子我有十多年没见,现在连我都看不穿了!” 一众“权”字辈高手对这个静璇,不禁刮目相看,因为高庸涵表现出的异常,无形中给了众人极大的信心。就连权机也生出了一种感觉,兴许今日的危机,真的能被他化解也未可知,转念又有些慨然,莫非自己这一帮人,已经老了? 权雍真人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大步走到场中,大声喝道:“静璇,师伯来看看你还有什么招数!” 高庸涵脸现鄙夷之色,而是扭头看向权机真人。权机真人当即大声说道:“自今日起,权雍被开革出天机门,凡我门中弟子,均可对其出手清理门户!” 天机门极为看重长幼,所以没有权机真人这番话,高庸涵是万万不敢使出杀招,这一来再无顾虑,当即指着权雍真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权雍,我今天誓将你拿下,以敬惨死的同门在天之灵!” 权雍真人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知道这么一来,就算自己成功接掌天机门,只怕也要将在场的师兄弟,全部杀掉,否则必然是寝食难安。他只是想夺回掌教之位,并不想对所有的同门下手,可是眼前再无半分回旋余地,怎能不恨?仰天一阵狂笑,怒道:“我要杀了你!” 话音刚落,一身道袍突然鼓起,绣在道袍上的两条云丝天龙骤然活了过来,呼啸着飞上半空。此时早已是月上枝头,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权雍一连窜法诀击出,原本月明星稀的夜空,突然卷起了大片的云雾。云雾按照九宫之数排成一个阵法,每团云雾陡然放出白光,云丝天龙猛地钻进了云雾之中。这团云雾,便是天觉法阵,加上云丝天龙,合起来便是天觉云龙。 这一下快如闪电,权机真人连声大喊:“静璇小心,这是天觉云龙!” 旁观众人这才知道,原来权雍使出的法术,就是天机门至高无上的绝学:天觉云龙!但见那法阵玄妙无比,隐含生死、离合、喜怒、爱怨等等世间尘事,每团云雾之间都暗含相生相克的玄机,当下都聚精会神在旁观看。 高庸涵虽是天机门弟子,还从未见过天觉云龙,但是总听说过,知道这个法术能被称为绝学,威力可想而知。“垂弦连疆!”双手一搓,无数条银蛇划破夜空,汇聚成一张电网,朝云雾罩了过去。 权思真人已经被这个徒弟,层出不穷的怪招给惊呆了,口不择言道:“这个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我看该我叫他师父了?” 权雍真人见到这张电网,也自微微一惊,随即狞笑道:“臭小子,受死吧!” 口中晦涩难懂的咒语缓缓吐出,每吐出一个字,就有一团云雾射出一道白光。白光虽然是射向阵中,但是电网却去势受阻。等到咒语念完,电网已被定在半空,离天觉法阵不过十多丈的距离,此时就见九道白光汇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法轮,朝电网当头砸下。电网如同被烈焰炙烤的薄冰一样,转瞬被熔化,那个法轮仍不停歇,继续朝高庸涵砸来。 本想闪身躲开,但是法轮覆盖的范围之内,空气都似乎被凝结起来,高庸涵大骇,情急之下反手一剑,将临风剑插在地上,大喝一声:“生机!” 地面陡然隆起,高庸涵只觉得从地底涌出勃勃生机,体内灵力奔腾如怒流,灵胎隐隐有冲出体外之势,滔天战意奔涌而出,一股令天地变色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金光带着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化作一条金龙直冲霄汉,迎着法轮猛撞了过去。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不由得闭上双眼,饶是如此也觉得眼珠一阵刺痛。 周围随即一暗,一股沛然无匹的灵力激荡开来,然后才是一声炸响。整个天机峰似乎都被震得微微有些晃动,众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然后纷纷运转灵力,抵挡扑面而来的法力波动。这一下足足持续了片刻,待法力消失之后,再睁开双眼,才发现方圆数百丈之内的废墟,竟然被扫荡一空。 权机真人等顾不得察看万化神像是否还完好,定睛急忙寻找高庸涵。法轮和金龙都已不见,就见那个隆起的土包,已经变成了一个浅坑,碎石散落一地。高庸涵的那件褐纹犀甲破烂不堪,浑身血肉模糊,但是仍站的笔直。其实刚才风如斗的剑意,还是伤及了他的灵胎,这时全力拼击之下,灵胎已然遭受重创,魂魄中的暴戾之气失去了灵胎的压制,陡然升腾。 权雍真人也好不到哪里,身上的道袍裂成数条,披头散发狼狈之极,狂吐了几口鲜血,森然道:“这才刚刚开始,我看你还有什么招数?天、觉、云、龙,疾!” 权雍突然咬破右手食指,虚空画了几道符篆,血红的符篆倏地被云雾给吸了进去,法阵中那两条云丝天龙,张牙舞爪地钻了出来,呼啸着扑了过来。 高庸涵纵声大笑,笑声陡然变得邪恶无比,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啪”地一拍瓶底,一道红光激射而出,迎风一变,化作一条长逾百丈的异兽。这只异兽浑身冒着火光,大片大片的熔浆从身上掉落下来,张嘴喷出一股浓烈的熔浆,卷向那两条云丝天龙。 这只异兽,正是焚天坑地火熔浆深处,被紫袖降伏的那条火螈! 第一百一十三章:心魔 火螈身躯太大,每动一下,就有大片的熔浆洒落,不过片刻的功夫,整个广场就变成一片火海。众人再度被震撼了,在场的都是见多识广的修真者,谁没见过几只异兽?但也没人见过这么大,体态这么凶悍的。瞠目结舌之下,惊呼声连成一片,众人心中都浮现出一个念头:“这莫非是上古洪荒巨兽?” 火龙铭昊死死地盯着火螈,他从未想到,当世之上除了炎焱族之外,还有对于“火”如此贴近,运用的如此娴熟的生灵。炎焱族源自离火界,灵胎来自天火,信奉火才是天地的源头。骤然见到这么一种同样由火生出的异兽,火龙铭昊不禁生出了一种亲近之感,虽然火螈体内乃是地火,与天火颇有不同之处,但是仍令他心潮澎湃。他忽然想尽快结束这里的事情,赶回熔海崖,向师门禀报此事,想来师尊也一定会大为心动的。 这只火螈自从上次被墨魇惑动心神之后,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呆在云霄瓶内,苦心修炼。其实那次经历对于火螈而言,意义十分重大,在成功祛除心魔之后,它顺利地凝结出了灵胎,不过灵胎刚刚成型,还不足以幻化形态。即便如此,这只火螈的实力仍然是云丝天龙无法对抗的,除了体形上的优势,和地火熔浆的毒辣之外,云霄瓶内绵绵不绝的仙气,对于它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真正说来,就算是以高庸涵此刻的修为,也根本不是火螈的对手。 和火螈相比,两条云丝天龙实在太过幼小了!而且火螈躯体全由地火熔浆组成,云丝天龙哪里敢靠近,只是借助天觉法阵之力,围着火螈不断吐出白色的灵力。火螈动作虽然也很迅捷,但是和云丝天龙比起来,不免就有些笨拙,接连被云丝天龙击中,大怒之下,径自攻向半空的天觉法阵。 火螈原本就很厉害,有了灵胎之后当然更加可怕,它已经看出,这个天觉法阵才是关键,所以围着云雾,大片大片的熔浆喷了过去。 权雍的面容已经扭曲,他实在没有想到世上还有这等异兽,而且还是出自一个修真没几年的毛头小子手中。从天觉法阵传来的压力,在一点一点的击垮他的信心,他悲哀地发现,自己还做梦想成为天机门的掌教,但是连一个“静”字辈的二代弟子都打不过,还谈什么雄心壮志?现在,他只想尽力撑下去,不要让自己输的太难看。 火螈仗着身强力大,毫不理会不断从身旁掠过的云丝天龙,狂攻之下,终于将云雾硬生生砸散。天觉法阵一破,云丝天龙顿失凭仗,被火螈一口一个给活吞了。权雍真人一口鲜血喷出一丈多高,然后直挺挺倒在地上。 火螈俯冲下来,高庸涵跃到空中翻身站在火螈头顶,双手伸向天空仰天长啸,形象醒目夸张之极。茫茫夜空之中,一条身长百丈长相凶猛的异兽,浑身冒着灼热的火光,盘旋在空中不断地扭动着身躯。在它头顶上,是一个矮小的人族修真者,两者之间体形的差异,几乎都可以将他忽略。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散发出一股迅猛之极的霸气和杀气,竟然使得所有人的目光,乃至天地间的光芒,都朝他聚了过去。 长啸声中,就见无数的死灵气息,从四周那些死者的身上被吸取出来,一下子汇集到他身旁。黑色的烟雾缭绕中,有些残破的褐纹犀甲缩回体内,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大块大块黑色的鳞甲,鳞甲瞬间将他完全遮盖住,只余了一双眼睛射出寒光。 一众修真者均瞪大了双眼,他们都在等,看看这个年轻人还会带来什么惊喜,因为他今晚的表演实在是太精彩了。在许多年之后,这当中的许多人还不停对自己的后辈,讲述着今夜的天机峰,今夜的高庸涵! 在场众人中,只有智宇真人大感不妙,他从四周的死灵阴魂之气,就觉察到局势似乎已经失控,此时他来不及去想,高庸涵怎么会使出地府的法术,当下急忙催动灵力,法诀不断翻飞。 可还是晚了一步,高庸涵一声怪笑,大手一挥,火螈已经感知到他的意思,张口就是一股火柱喷洒而出,目标自然是那两百多位修真者。烈焰过处,惨呼连连,一些来不及躲闪的修真者,竟然被瞬间化为了灰烬。地火熔浆的毒辣狠烈,就连长年生活在焚天坑的七虫族人都忍受不了,更何况还是来自地火熔浆深处,已然结出灵胎的火螈喷出的烈焰? 这一瞬间,就连天机门这边的一些人,都恍惚中觉得是到了地狱一般。为了抵御炙热的熔浆,情急之下,就见法器、法术漫天飞舞,更平添了一股混乱。 高庸涵心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杀光眼前所有的人!狞笑着,催动火螈不住地追赶四处奔逃的修真者,每杀一人,便将其血肉撕碎涂抹在周身,仿佛是恶魔一般,收割着性命。 藏默、权机、权思等人惊恐万状,他们知道,高庸涵已经成魔! 智宇真人终于出手,法诀打到贝叶宝鼎之上,一片贝叶从宝鼎内轻飘飘飞出,将火螈和高庸涵挡在一边。贝叶所到之处,地面上流淌的地火熔浆瞬间凝固,四处的烈焰也随即熄灭。高庸涵此时完全陷入到疯狂之中,见到贝叶拦路,哪里还管这是什么东西,聚象金元**不留丝毫余地,全力击出,不知为何,贝叶居然被金光打的连连倒退,有不支之势。 智宇真人大惊,双手捏出一个法诀,一片祥和中正的灵光迎了上去:“祭如灵光!” 高庸涵只顾对付贝叶,而智宇真人这一下出手悄无声息,当即被灵光击中,一个倒翻摔了下来。火螈连忙张嘴将他含住,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朝智宇猛扑过去。智宇真人知道火螈的厉害,当下再度催动贝叶宝鼎,又是一片贝叶飞出,轻轻朝火螈贴了过去。火螈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身形猛地拔高,朝天上飞去,两片贝叶一前一后尾随而去。 智宇真人见把火螈逼退,身形一晃朝躺在地上的高庸涵奔去。权机真人突然踏前几步,一道白光击了过去,智宇不及躲闪,勉力一挡,被击退数步。 “权机,你敢违背约定?” “是你出手偷袭在先,我岂能坐视!” 智宇真人早就是怒火连连,横空出世的高庸涵,把整个局面搅得一团糟,以至于自己带来的人,死伤惨重。这也就罢了,可是还召了一只异兽助阵,甚至连他自己也已经入魔,今天要是不把他除去,怎能消这心头之恨?权机真人的横加阻拦,更令他恼怒,当即厉声叱道:“这个人根本就是邪魔外道,难道你还要维护他!” “他就算是成魔,也是我天机门的弟子,自然由我天机门来处置,岂容外人插手?”权机真人虽自知理亏,但却针锋相对,丝毫不退。 “想不到一向自诩为名门正派的天机门,今天也会维护一个邪魔,你对天下同道如何交代!” “放屁!”权思真人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们丹鼎门背信弃义,勾结我门中叛徒,偷袭天机峰,杀我门下弟子,就是正派了么?你们就不必向天下同道交代了么?” 智宇真人面色铁青,森然道:“好,你们既然不讲规矩,就别怪我无情,杀!” 一声令下,剩余的一百多位修真者朝场中扑了过来。藏默真人也是一声大喝,带着天机门的“权”字辈迎了上来,眼见就是一场混战。 突然一声暴喝:“且慢!” 众人一惊,齐齐看去,却见高庸涵已经站了起来,身上的黑色鳞甲尽数退去,回复到本来的模样。千灵族的灵光类法术,天生就能克制心魔,而智宇真人的修为,比之审香妍来说,无疑要高出很多。尽管高庸涵这次入魔,比起昨夜被吞进怪兽肚子里时,要强烈的多,可还是及时清醒过来,一发现混战将起,当即发声阻止。 这边权机真人见高庸涵无碍,急忙挥手示意,身后的一众师兄弟遂停了下来。那边的修真者,见此情形,也不由自主地慢下脚步,纷纷聚拢在智宇真人身后。 高庸涵当头一礼,朝智宇真人一揖到地,口中谢道:“多谢真人出手相助,才使晚辈得以驱除心魔,心神恢复清明!” 智宇真人满脸狐疑,盯着高庸涵喝道:“你不是已经入魔了么?”随即面容一懔,厉声道:“不论你倒底是什么邪魔外道,今日都不能留你!” 权机真人早已趁着这一点点时间,和一帮师兄弟摆下了天机大阵,见势不妙,挥出衣袖,衣袖暴涨十余丈,把高庸涵一卷带回到阵中。 智宇真人虽然不懂阵法,可是这几天一直看着权雍在那里忙活,当然知道这个天机大阵的厉害,此时纯由“权”字辈高手布阵,其威力自然不容小觑。双手一捏法诀,就要催动贝叶宝鼎,将在场的天机门一众高手全部轰杀。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吼,众人抬眼望去,那条硕大的火螈从半空直直摔了下来,显然是遭受了重创。 高庸涵大急!这条火螈其实寄托着他对紫袖的思念,虽然相处的时日不久,但是感情极深,岂能眼睁睁看着它就这么跌落?当即不顾权思真人的呼唤,一纵身跃到空中,明知自己根本不可能接得住火螈,也照样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智宇真人已经催动贝叶宝鼎。这次同时飞出了两片贝叶,一片轻飘飘卷向高庸涵,一片飘到天机大阵上空,眼见就是雷霆一击! 第一百一十四章:宝瓶 那片贝叶看似缓慢,实则迅疾如风,转眼间就到了高庸涵身旁,而此时仍离火螈有几十丈的距离。高庸涵在半空之中避无所避,只能闭目等死,突然自怀中飞出一物,瞬间将所有的一切都定在那里。 众人皆惊,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整个天机峰似乎都被一股浑厚安详的大神通,给禁制了起来。每个人都发觉,除了心神之外,就连灵胎都已凝固,包括空中乱舞的法器,各种法术击出后的法力、灵力,而贝叶宝鼎似乎也一动不动。许多人都想抬头看一看,倒底是什么人,又或者是什么法器,才能具有这般广大的神通? 可是除了极少数的人恰好面对此处以外,其余的人却怎么也动不了,只有这几个人才看的最清楚,这个东西居然是一只玉瓶。这只玉瓶,便是从前凝愁仙子的仙器----云霄瓶! 其中,最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智宇真人,他绝对没有想过,居然还有什么法器能斗得过贝叶宝鼎,就算是仙器都不能。贝叶宝鼎是什么,是九界道祖用过的法器,是整个厚土界,包括仙界都视为圣物的法器。可是眼前出现的情景,却令他感到绝望! 从云霄瓶中流出一片柔和的霞光,火螈沐浴在霞光之中,似乎无比的惬意,本来被贝叶击伤的躯体,瞬间恢复了活力,化作一道红光飞进了瓶中。高庸涵身边的那片贝叶,在流光照耀之下,竟然缩回到宝鼎之中,一起缩回去的还有另一片贝叶。原本高悬在半空的贝叶宝鼎,在收回了两片贝叶之后,也变回了原来大小,慢悠悠地飞到智宇真人面前。 霞光轻柔地划过广场的每一寸地方,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突然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无奈,从心底里生出了一种疲惫,胸中的斗志也罢,野心也罢,仇恨也罢,统统消失的无影无踪。跟着,众人都隐隐听到一声叹息,这声叹息中包含了无尽的酸楚,令人闻之心酸。 这时突然红光满天,原来太阳已经升起,晨光穿过云朵,给白雪皑皑的天机峰,涂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霞光一收,云霄瓶随即钻回高庸涵怀里,那股奇异的禁制突然消失,众人均感身上一松,手脚、灵力和灵胎也恢复正常。悬浮在空中的各种法器,突然之间直直掉了下来,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收回灵力和法器,再无争斗的念头。 智宇真人默然收回贝叶宝鼎,脑子近乎一片空白,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胜券在握的局面,转瞬就变成这样,以至于功亏一篑?经过数月的筹划,尽起丹鼎门一流高手,一路上汇集了两百余位异族修真者,长途跋涉数千里,结果却落的这么一个下场,到头来一无所获,叫他怎能不感到无比的失落?不要说没拿回那东西,白白损失了差不多四成的人手,而且还凭空得罪了天机门,单是贝叶宝鼎的神话被打破,就足以令他茫然不知所措。 直到火龙铭昊走到身旁,默默地对他说:“咱们走吧!”他才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对面的高庸涵。 权机真人一声长叹,悠悠说道:“智宇真人,这次的事情暂且不提,那东西无论如何你也拿不去了,你们还是走吧!” 智宇真人踉踉跄跄转身,在同门的搀扶下,带着剩余的修真者下山,径自离去。每一个天机门弟子,也出奇地没有任何言语,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云海之中。 高庸涵转身对权机真人说道:“掌教师伯,我还有一个朋友在山外,麻烦你派人将她带回天机峰。” 权机真人自然一诺无辞,当即吩咐弟子,按照高庸涵的嘱托,寻访审香妍,然后带着高庸涵回到了天机阁。权乡真人等早已得到了消息,除了大感庆幸之外,和其余的师兄弟一道,纷纷承担起了善后的诸多事宜。 重伤的权雍真人并没有被智宇带走,而是留在了原地,自然被擒获。当权机真人听闻弟子禀报之后,沉默良久,才命人将其安顿妥当,悉心照料,唯一与往日不同的是被严加看管。 经此这场劫难,众人的心情都颇为沉重,虽然每个人都对最后发生的那一幕,感到不可思议,但是都没有向高庸涵进行询问。高庸涵自己也不甚清楚,他当时也只是隐约感觉到,云霄瓶似乎又回到了凝愁仙子手中,至于凝愁仙子是否真的现身,又为何会出手相助,那就非人力所能知了。 其实,凝愁仙子化作相思树之后,仍旧留下了一分神识在云霄瓶之中,正是这分神识,她才能一直默默地呵护着紫袖。当紫袖遇到高庸涵之后,她几乎凭着本能,对两人进行潜移默化,从旁促和了两人的这段情缘。当紫袖突然离去,她十分清楚,紫袖不会有什么危险,倒是高庸涵日后会遇到重重劫难,所以才悄然返回厚土界,以便能随时暗中保护高庸涵,因为高庸涵多少与她也有些渊源。 此后,高庸涵迭逢大难,凝愁仙子的神识总能算出,他可以遇难呈祥,所以并不出手干涉。直到高庸涵身死,魂归地府,她都没有出手,因为那时还有灵胎无庸的缘故。而这一次面对贝叶宝鼎时,云霄瓶感应到了极其危险的讯息,凝愁仙子的神识终于发动,因为她发觉,高庸涵根本抵挡不住贝叶宝鼎。 真正说起来,这个贝叶宝鼎只是个赝品,然而这件事除了寥寥的几个人之外,当世再无人知晓。就连丹鼎门门中,地位超卓的智宇真人都不知道,更遑论外人?也幸亏是赝品,云霄瓶才能在凝愁仙子神识的操纵下,将其法力破掉,怎么说云霄瓶也是如假包换的仙器;不过要是真正的贝叶宝鼎,就算凝愁仙子亲至,也不可能取胜的。这些内情,所有参与此事的修真者,无论种族门派,都没有想明白,许多人终其一生也不会知道。 在第二天,权机、权思二人,在天机阁中特意布下一座法阵,以防止有人窥测,然后详细询问了高庸涵的一切。这一讲,足足讲了三天三夜,高庸涵才讲了一个大概,而其中牵扯到凤五的那个托付时,由于太过重大牵连太广,高庸涵有意省去不提,其余的,包括和紫袖以及审香妍的感情之类,便一语带过了。 这三天来,听得权机和权思二人常常瞠目结舌,因为高庸涵的经历,只怕大多数修真者终其一生都难以遇到,而他却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经历了个遍。除了异数,还能说什么?听完之后,权机只觉得头绪太多,太过纷繁复杂,一时反而不知从哪里入手。倒是权思真人,兴奋之余,想到哪里就问到哪里。 “阿涵,你说你死而复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可曾到过地府,又在地府之中见到了些什么,经历了些什么?” “具体的我也记不起来,只感觉好像做了一场噩梦一般,梦中似乎有无数的阴魂、恶鬼,但是----” 权思本来有些失望,听见高庸涵突然这么一顿,就知道定有内情,当即追问道:“但是什么?” 依稀中,高庸涵脑海里似乎浮现出了一个倩影,模模糊糊感觉有些亲切,待要仔细看时,却什么也没抓不住,那个倩影一闪而过没了踪影。当下摇了摇头:“我实在是记不清了!” “哦?”权思转口又问道:“你前几天夜里,怎么突然会入魔,而且还化身为魔?” “我也不知道,只是当时心中涌起无穷的杀意,只想将眼前看到的所有生灵,全部杀光,”跟着叹道:“要不是智宇真人的祭如灵光,只怕我真的就成魔了!” 权思听到这里,和权机对望了一眼,神情突然变得肃穆起来:“阿涵,你精进的太快,以至于心魔大盛,如果你不能克制住内心的暴戾之气,只怕日后还会出现这种情形!” “啊!”高庸涵大惊,他当然不愿再出现这种情形,因为事后听师父对自己述及当日的种种,仍心有余悸,连声低呼:“那该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有稳住心神,以玄门正宗心法,固其根本,然后再设法寻求解决之道。” “这么说,还是没有什么办法根除心魔?” 权机真人接过话题,语重心长地道:“心魔根植于内心!从古至今,除了那些得悟‘道体’,身具大智慧的仙人之外,无人能摆脱心魔的干扰。天之道有阴就有阳,无论何种生灵,自有灵胎那日起,便随之会产生种种颠倒妄想,所以世间才有了修真一说。这世间----” 这世间有无数修真者,修为已经很高,但是却鲜有人能成功渡过天劫,其中相当一部分,便是败在了心魔之下。天劫固然可怕,但是心魔也极其厉害。心魔一起,眼前便会出现各种幻象,能激发人心中的贪婪、**、恐惧、杀戮等等阴暗面,一个把持不住,在天劫中就会落的形神俱灭的下场。 不过高庸涵的心魔来的确实有些诡异,至少权机真人就没听说过,有哪个修真者在遇到天劫之前,能在心魔的影响下,化身成魔。这一点实在很危险,因为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引来修真界群起而攻之的局面,到那时,当真是无可挽回了。 说到这里,权机真人突然面露喜色,随即神情又是一黯:“本来千灵族的修行法门,最重心性修为,是克制心魔最好的选择,要不然九界道祖也不会出自千灵族。只是----” 只是刚刚才和丹鼎门发生了如此严重的冲突,丹鼎门又岂能将这些修行法门传授于高庸涵?这么一来,就连最后的这点希望,也就此断绝。 高庸涵本人倒不是很在意,反正自己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只要能完成朋友的嘱托,找回紫袖也就心满意足了。看到权机和权思二人,为了自己的安危眉头紧锁,感动之余爽然笑道:“师伯,师父,你们不必对此事如此牵挂!要说起来,我早就死了十多次了,可是每次不都是活得好好的?如果天意真是这般安排,就算祛除了心魔,照样还会有这样那样的危险,所以还是顺其自然吧!”既然再怎么想,都没有用处,还不如不去想它。 权机真人点点头,赞道:“好一个顺其自然,难怪你小小年纪,便有人杰之称,单凭这点洒脱,足矣!” 高庸涵口中连连谦谢,不愿再在这件事上纠缠,转而问道:“师伯,我有个疑问,丹鼎门大动干戈,倒底想要什么东西?” 第一百一十五章:期望 这句话一出,权机两人均是一愣。良久权机朝权思点了点头,权思这才沉声说道:“阿涵,你可记得,当日在天机阁中你曾找到一枚玉柬,这枚玉柬上的内容,你可还记得?” 权思真人的这一问,勾起了高庸涵尘封已久的记忆,当即回道:“怎么不记得?那枚玉柬上,提到了我们天机门的开山祖师,道号是上道下一。” “不错,我正是在看到那枚玉柬之后,心生怀疑才下山寻访真相。没想到十余年的苦行,终于被我找到了一些线索----” 当初权思下山,并不敢将此事对任何人言及,怕引起极大的误会,故而找了个很常见的理由:云游。下山之前,他曾查遍了天机阁的所有典籍,发现九界坍塌之后,有大约十余年的记载,前言不搭后语,细想之下更觉矛盾重重,所以他把寻访真相的切入点,定在了这十余年的历史上面。 当年的高手,如今都已化作了尘土,而且都被放进特制的机关之中,安置在天机峰底部。天机峰高耸入云,其底部却深埋于九地之下,有一股天然形成的禁制,常人根本无法抵达,所以被用来埋葬列位先祖。而权机真人所说的面壁之处,其实在山门下不过几里的地方,并未深入到底部。 为了探寻真相,权思下山之后特地绕了个大圈子,从那条密道回山,想悄悄进入到天机峰的底部。在他看来,既然记载中有那么多的疑点,惟有设法查询当年那些师门长辈的遗骸,兴许能从他们的遗物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想法没错,可是那里的禁制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根本就进不去,只有作罢。 但是还有一条线索,就是九界坍塌之后的第三任宗主,神果真人的下落。在所有的典籍之中,都说神果真人病逝于外地,后来尸骨运抵天机峰,葬于峰底。在一次闲谈时,藏默真人无意中说起门中的典故,谈及当年的一段秘辛,恰好就是关于神果真人的。据藏默的描述,他的师尊曾言及,神果真人的确是死于外地,不过却是遭人暗算,而他的尸骨,至今仍没有找到,毫无下落。权思一再追问之下,藏默才勉强回忆起,当初神果真人似乎是去了北洲大陆的帘川。 彻底放弃搜查天机峰底部之后,权思真人就踏上了寻访神果真人之路。事隔六七百年,俗世间早已物是人非,寻访的难度之大可想而知。起初几年,根本没有任何进展,权思几乎都想放弃,无意中听到一名苦行者说起了一段往事,似乎在数百年前,天机门曾有一位无机上人,行走于世间。这在权思来说,简直是难以置信。因为天机门近几代的辈分排名,是取自《天符经》中的一句话:“万象天成,神机难藏;权静观始,悉化当往”,根本就没有“无”字这一说,所以这个无机上人又是从何而来? 几经周折,他终于可以肯定,这个无机上人真是要找的神果真人。有了这种近乎奇怪的道号,可以想见其背后的确隐藏着一些秘密,权思大感振奋,又花了几年的功夫,历尽艰险,终于在天堑山脉的一处峡谷之中,找到神果真人的遗物。遗物中最珍贵的,是刻有神果真人神识的一块指骨,权思欣喜若狂,粗粗探察了一下,果然发现了关于道一真人的记忆。只是要再往下探寻,却被指骨中的禁制所阻,这才连夜赶回天机峰,希望能借助师门的力量,将其中隐藏的真相给揪出来。 “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只是有一点我很不解,一路上我都小心翼翼,从不敢向任何人提及此事,丹鼎门又是如何得知?”权思真人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但是心思却十分细腻,这其中处处透露出一股阴谋的味道,所以他越往后越小心,自虞不会泄露出去,所以对丹鼎门的举动百思不得其解。 追查泄露出去的原因,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关键是神果真人指骨内,倒底记载了些什么内容,这才是真正的关键之处。 权机真人接过话题,为高庸涵作解答:“这块指骨中记载的,是事关天机门兴衰的大秘密,也可以说为后世留下了诸多真相。可以说,这些隐秘,是神果真人用性命留下的,所以我们岂能交给外人!” 神果真人曾亲身经历了那场变故,由于不得已的原因,无奈之下修改了相关典籍,但是却故意留下种种瑕疵,就是希望后人能从这些前后矛盾中,寻找出真正的答案,可谓是用心良苦。本来他还有一个计划,准备一点一点把真相流传下去,但是在天堑山脉遭受到一伙修真高手的伏击,重伤之下被打落山崖。临死前,将神识灌注到自己指骨之中,由于担心死后尸骨被毁,以至于真相泯灭,又用符篆将其封印,想的极其周到。 权机真人特地讲了一下神果真人的这些往事,就是为了要告诉高庸涵,天机门的历任掌教,都是何等的大智大勇,所以后人更应珍惜前人的心血。 高庸涵肃然起敬,看到权机真人取出那块指骨,晶莹剔透,宛如珍珠一般,当即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好了,起来吧!”权机真人一抬手,继续说道:“九界坍塌之时,幸赖仙界布下万仙大阵,才保住了厚土界,保住了九界生灵。当时----” 当时仙界之主为了厚土界众生的安危,称得上是费尽心思,呕心沥血,随后运无上神通造悬空岛,并将悬空岛作为九界道祖的道场。 “原来每到甲子年,悬空岛道祖崖上祭典,是这么来的。”高庸涵此时才真正明白,难怪丹鼎门在修真界中地位如此超然,原来是由仙界定下来的规矩。 “丹鼎门确有其独到之处,可是我们天机门也毫不逊色,丝毫不必他们差!”权机真人十分自豪,语气之中自有一股豪迈:“这且不去说他,我们继续。” 仙界于厚土界以及修真界,有莫大的恩情,而且一直为世人所敬仰,随后厘定修真界一事,自然也受到了各方称颂,可是到了天机门这里,却情形大变。其他门派虽不知仙界作何处理,但是均喜气洋洋,一望可知得了仙界许多好处,而在天机门内则是惊恐万状。因为仙界不知为何,把天机门许多修行法门收缴一空,并将所有修习了这些法术的天机门弟子,全部废掉其修为;同时,清除关于道一真人的所有记载。 天机门时任宗主天阅真人为此数度苦求仙界,几欲泣血,一位负责处理天机门事务的仙人,实在看不过去,悄悄告诉天阅真人,日后不可再提道一真人四字,否则会引来灭门之祸。天阅一惊之下就此病倒,没几天就已不治,临死前命弟子将道一神殿,改名为万化神殿,神殿内供奉的神像,自然也被改称为万化真人神像。 “我明白了,所谓‘道而一,一而二,二而三,三生万物’,道一便是万化,万化便是道一!” 权机真人点头称是:“不错!不过后来为了这个称呼,还是起了一些风波,幸亏有仙人从旁疏导,‘万化神殿’四字才沿用至今。” “同为修真门派,为何仙界厚此薄彼,做出这等处置?”听到这里,高庸涵对于仙界的敬意,不由得也减轻了许多。 “这也是颇费思量的地方,我和一众师兄弟闭关,除了参详指骨中留下的一些修炼法门,最主要的就是想分析出仙界这么做的原因,也好做个防范,以免日后再触及禁制,遭到不测。”那些修行法门固然重要,但是在没弄清楚原因之前,权机还是忧心忡忡。 “仙界既然这么做,莫非是祖师在仙界惹下了大祸?” 权机真人知道高庸涵毕竟刚修炼不久,修为虽然不弱,但是对于修真界和仙界的关系,还有许多不清楚的地方,于是耐心地解释道:“自古以来,只要一踏入仙界,俗缘便了。无论那个仙人在仙界中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会殃及修真界,反过来亦然。仙界的层次太高,他们都是突破心魔桎梏之人,哪里会做出什么株连的事情?” 这话说的极其透彻,就像高庸涵和智宇真人之间有了过节,难道还会冲到星河屿,将与智宇有关的普通百姓,拿来出气么?连修真者都不屑做的事情,仙界又岂能连修真界都不如?可是这么一来,就愈发显得事态严重了,究竟道一真人做了什么,以至于仙界如此不顾身份,这般对付天机门? 三人都沉默了,想了诸般可能,但都经不起推敲。 过了不知多久,高庸涵悚然心惊,涩声道:“师伯,师父,难道这次丹鼎门的举动,竟然是受了仙界的指派?” 这个道理很简单,一点就透,要不是仙界下令,以两派、两族的渊源,丹鼎门岂能做出这等事来?要不是仙界下令,如何各派都派出了高手参与其中,甚至连几百年前就已成名的狂君上人,都抛弃成见,也置身其中?否则,以狂君上人之能,又如何说出“不便插手”的话来? 这么想着,高庸涵不禁对风如斗大生好感,他的那句“需不需要我出手相助”,可以想见是何等的豪迈、不羁。 权机等人是当局者迷,他们均沉浸在神果真人指骨内的记载,对于突然出现的智宇真人等修真者,出于对背信弃义的愤怒,以至于忽略了这个如此浅显的道理。现在想来,智宇真人的某些话,似乎也隐含了一些意味。 明白了这一点,权机和权思二人,不但没有那种恍然大悟的酣畅,反而愈加的沉重了。权思想了片刻便有了决断:“师兄,还是我拿着指骨投到悬空岛去吧,是死是活都不重要,只要他们能放过天机门!” 权机真人一阵苦笑:“这怎么行?要去也是咱们两个一起去!” 高庸涵大急,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办法,要是出言阻拦,那么其余的同门又该怎么办?情急之下大喊着:“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有!”权思真人说的斩钉截铁。 “是什么?”高庸涵急得已经忘了叫师父。 “就是你也修仙,把那个仙界之主的位子抢过来,就足以保住天机门上上下下数千名弟子!” 高庸涵震惊之下,一个踉跄,颤声道:“师父,你说什么?” “仙界之主有什么了不起,别人做的,你也就能做的!”权思真人依旧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高庸涵一自指,犹自以为自己听错了。 “阿涵,你真正开始修行,还不到一年,就有了这等修为,放眼天下,有谁比得上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精进的速度堪比当年的道一祖师,只要你苦心修炼,成仙指日可待!” 权机开始还对权思的话有些不以为然,可是一句一句听下来,觉得也并非不可能,当即高呼一声:“祖师在上!”跟着一指,说道:“静璇,天机门未来的生死存亡,就靠你了,你过来!” 高庸涵依言走到权机身边,权机将一个玉柬塞到他手里,用不容推辞的语气重重说道:“神果真人指骨中记载的所有内容,我都录了一份藏在这个玉柬里,里面还有天觉云龙的心法,你下山之后,要勤加修炼,不得懈怠!” “这几日,我处理好门内的事情,就和你师父亲自去悬空岛。你趁着这几天,可以任意从天机阁中挑选一样法器,同时好好参详一下玉柬内的各种心法,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向你藏默师祖请教,我会特别叮嘱他,这几天不准任何人来打搅你!” “我们走了之后,你不要久留,尽快下山去吧,日后切记要小心谨慎!” 权机和权思离去时,都知道这个愿望虽好,但是实现起来实在是太难了。他们发现高庸涵之所以精进如此之快,是因为他一直背负着沉重的压力,不管这种压力来自何处;既然如此,就不如再多加一层,这样对于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天机门值此大变,无论高庸涵是否真的能修仙成功,这么做总算是留下了一个希望,无论如何,有一个希望总是好的! 看着琳琅满目的法器,高庸涵百感交集,想不到一步一步走来,无论是哪一方面,救叶帆,救七虫族,寻访目桑,一直到今天的师门重担,全部汇集到一点,就是拼命修行!修仙之路何其艰难,除了需要不断提升修为,提高境界顺乎天道,最重要的一点,还要看机缘! 机缘可遇不可求,否则千年来,怎么会只有玄元、重始二位道尊成仙?但是高庸涵并不气馁,他知道,只要一心向道,苦心修炼,就算不能成仙,也至少可以为至亲、好友、师门,乃至天下苍生,尽一份心力! 高庸涵心中突然涌出一股豪情,一股睥睨天下的豪情! (第二卷终) 第一百一十六章:篇外:写在第二卷之后 《九界》从开始在网上连载以来,前后差不多有四个多月的时间,这四个多月对于我来说,颇有几分感慨。说实话,我并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一个网络写手,而且写出来的内容基本上还得到了读者的认可,这一点我十分欣慰。因为任何事情,并不是说你主观上想做好就能做好的,中间牵扯到的方面,实在是太多了。 首先,说一说写作态度吧! 做任何事情,最重要的就是态度,这是老生常谈的话题,所以我就不用多作赘言了。我还记得以前一本没有完成的小说,是描写明朝“靖难之变”的一本正史小说,虽然到目前为止,进度非常缓慢,才不过五万余字。之所以要提到这件事,是因为想要表明我对于写作的态度。在动笔之前,我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收集和整理各种史料,包括正史、野史和网上的相关资料,然后对于其间所有的疑问,都尽可能地去考证、推断,为的就是写出来的东西,至少要让自己满意。一本书,无论是写什么内容,如果连作者本人都觉得不好,那就不可能指望会得到读者的认可。这便是我对于写作的态度! 这本《九界》也是如此!在进行写作之前,我同样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包括各种相关的设定,就至少写了十多万字。我以为,一部小说并非是兴之所至,然后动笔,洋洋洒洒一路写下来就能写好的。因为一本好的作品,除了情节上的精彩之外,还要在逻辑上、情理上说的通,至于文字么,那是最基础的,毋庸多言。 其次,是情节的编排。 在写作之前,我就在想一个问题,书中的主角,也就是大家已经熟悉的高庸涵,倒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如果不能确定主角的性格,那么无论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给人一种随意性和不确定性,并进而影响到整个故事的连贯性,会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虽然高庸涵是一个架空世界里的架空人物,虽然他有各种各样的奇遇乃至艰险,但是,我还是希望读者能够从性格上,感觉到高庸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并非无所不能的神,又或是没有瑕疵的圣人。 幸好,有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英雄供我参考,这个人也是我非常喜欢和熟悉的,这个人就是《天龙八部》中的萧峰!我还记得,曾经在群里和几个热心的读者朋友聊天,我问他们,高庸涵给了他们什么样的感觉时,有一位读者朋友很明确地告诉我,高庸涵很像萧峰!我很高兴,读者朋友能有这样的认识,证明我在塑造高庸涵性格时,还是比较成功的,因为高庸涵就是参照的萧峰。但是,高庸涵和萧峰还是有所区别,因为萧峰出场的时候,就已经定型,而高庸涵还有漫长的成长历程。 萧峰背负了太多的痛苦和无奈,他的悲剧相信大家一定都很清楚。同样地,在第二卷结束时,高庸涵也背负了许多重任,这些重任,有一些其实是基于他急公好义,重然诺、重大义而主动去承担的。在接下来的篇幅中,这样的情节仍然会不断出现,但是高庸涵都能坦然地去面对。萧峰一生中只有阿朱一个红颜知己,此外他完全把自己的感情封闭了起来,这是他的又一个令人叹息的悲剧。高庸涵在感情上要幸运的多,有紫袖,还有审香妍,甚至以后还会有一两个红颜知己。我不会把高庸涵写成种马,动辄出现若干以身相许的美女,但是也不会让他一心一意只喜欢紫袖一个人。因为我们可以仔细想一想,有几个人能做到一生只爱一个人?至少,在我们的这一生当中,令你心动的异性,绝对不会只出现一个! 我很不擅于描写感情,因为大家可以看到,一直到了第三十五章,也就是十万字以后,第一个女主角才出现,她就是紫袖!紫袖的出现很突兀,因为照我自己的构思,到第一卷结束时,女主角也不会出现。实在很难想像,在焚天坑那么一个狂暴、焦躁,甚至是血腥的地方,会出现这样一个美女。但是我的几个朋友对此有不同的看法,他们告诉我,现在的网络小说充斥着种马情节,你就算不喜欢这样,也没必要十多万字了还没出现一个女性角色。所以,紫袖出现了,而且一出现就与高庸涵相爱了! 我承认,这段情节太戏剧化了,就像是一些三流言情片段,女主角美丽动人,男主角英明神武,然后两人一见钟情。所以我特意注重了两人的心理描写,以及对紫袖的身世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紫袖从小跟着凝愁仙子,对于凝愁仙子的痴情应该说印象非常的深刻,而她后来一直呆在地火熔浆里,从来没见过外人,所以最初见到高庸涵时,必定充满了好奇。而在第一一四章,我又做了呼应,说紫袖对高庸涵的感情,受到凝愁仙子神识的极大影响,在以后的章节中,我会慢慢将这个伏笔解开,希望能化解掉这个缺憾。同时,高庸涵对紫袖突然生出的爱恋也是如此,由怜生爱本就很正常。如果硬要给自己找个借口的话,也很简单: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没任何道理可讲,该来的时候你没有任何办法,不是么? 在这里,不得不提到一些读者提出的意见。大家对于高庸涵那么快就和审香妍定情,感到非常的难以接受,这一点我倒有不同的看法。高庸涵是个有担当的人,我以为所谓的“担当”,不光是在面临忠孝仁义等大方面时所做的选择,这种担当同样适用于很私人的情况,诸如感情! 审香妍在高庸涵“死后”,在自己家里的那种作法,其实就是以未亡人的身份。试想,高庸涵活转过来看到这种情况,他该怎么办?难道说为了紫袖,就该拒绝审香妍,令审香妍伤心一辈子么?我觉得爱一个人是幸福的,同样被人爱也是幸福的,在那个架空的世界里,又没有一夫一妻制,而且以高庸涵的性格,他不可能置审香妍的这种深情于不顾。这一点,源于我对萧峰的一丝遗憾,因为他在照顾阿紫的时候,除了没有发生关系之外,想必不该看的不该碰的都做了,既然如此,在当时那么一种道德观念下,你让一个女孩子怎么办?况且这个女孩子还深爱着他,可是他却装作不懂,刻意回避,个人观点,萧峰的这一作法十分不妥,对于阿紫来说很不公平。尽管如果要萧峰娶阿紫的话,可能违背了他的本心,但是这种作法,伤害最深的无疑是阿紫,最终是他们两个人的结局都太过悲惨。 还有,高庸涵对于审香妍并非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别忘了,高、审两家毕竟是世交,两人自小相识,就算不是青梅竹马,也有一定的感情基础。高庸涵并没有因为审香妍,而完全忘记紫袖,他仍然深深思念着紫袖。再有一点,自我感觉对于审香妍的描写,比紫袖要饱满的多,基于我个人的感情而言,也希望他们能走到一起。当然,这些感情的处理,不可否认还存在着许多不足,但是我在后续的行文当中,会尽量弥补。 这里说了那么多的感情问题,回过头再说说整体的故事架构。我在每一卷都安排了一个或者两个不同的场景,每一卷高庸涵所要面对的问题也不一样,但是这些问题之间的联系,以及相互影响我个人是心中有数的。第二卷结束之后,想必大家多少了解了一些《九界》的世界,对于出现的种种矛盾,也多少能看出其中千丝万缕的关联吧! 我比较喜欢那种充满悬念的感觉,因为这能吸引你继续读下去,但是关子又不能卖的太多,太复杂,以免令读者产生混乱。所以我在情节发展到一定程度时,会适时地对于以前的伏笔作一个交代,同时再埋下另一个伏笔,而对于其中的逻辑和情理方面,我都会反复地推敲。比如说,在第二卷一开头,我提到了陶氏宗主陶慎言,在第三卷当中,他也出现了,而且关于他当时所说的“大秘密”,也做了一定的呼应。同样,小说一开头就出现的凤匀闲,也在第三卷中登场。我知道,如果一个角色太久没有出场,或者一闪而过,必定会造成一些问题,甚至让人忘记此人是做什么的。但是,我并不会草率地处理配角,会很小心地安排他们的出场时间,因为许多情景和线索,都需要配角来将其展现和穿插起来。 前后文的呼应,以及曾经埋下的伏笔,在何种情况下解开,又如何处理各种伏笔之间的关系,这才是情节展开的核心所在。这里面其实是一个度的把握问题,把握的好自不必说,而把握不好的话,会让故事出现脱节,甚至影响到故事的完整性。这是我一直都非常注意的一点! 我知道,大家一定都很想知道故事的后续发展脉络,但是这里容我卖个关子,不做剧透了。就好比一场足球比赛,一旦知道结果,看起来还会有意思么?当然,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但是我希望能多给读者一点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情节,尽管这个目标实现起来会相当困难。 最后再说一说我最得意的一点,呵呵! 不知道大家注意有没有到,我对于文字的把握情况?《九界》的风格,是中国古典玄幻,既然是古典玄幻,就不应该在文中出现西式的语言风格,也不该看到现代的词汇,比如说一些网络用语,流行语言等等。我看到许多类似穿越、武侠、古典玄幻的网络小说,似乎都没怎么注意这个问题,通篇现代语言,根本不符合小说的历史背景,个人以为这样的描述是非常不合适的。就好比看过的一部中式玄幻小说,明明写的是三皇五帝,可是一张嘴却是满嘴的网络流行语言,除了让人感到好笑之外,就是读不下去的感觉。除非你是特意的恶搞,否则,这种硬伤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就正如《亵渎》,本来就是西式的魔幻色彩,那么在对白上就完全可以按照西式的习惯。而《新宋》如果也这么做的话,未免就会给人不伦不类的感觉,但是阿越深厚的文字功底,在这方面做的非常出色,这是我所佩服的。 同时,在《九界》当中,我除了极力避免这些语言风格的问题外,还极力避免错别字的发生,这一点也得到了大家的褒奖。对于一个作者来说,能得到读者的认可,恐怕就是最高的奖赏了。 最后,我要说说更新的问题。我很明白大家的心情,因为我以前也追过很多大作,在看不到下文的时候,的确有过抓狂的经历。但是为了不影响小说的质量,写出我自己满意的文字,我真的无法做到太快的更新速度。我有一个习惯,每天在写作前都会把昨天写的章节细细地读一遍,每次都会找到一些欠缺的地方,然后在新章节的描写过程当中,又会对以前的内容和文字进行反复调整、修改。这个习惯可以尽量保证小说不至于粗制滥造,但是对于进度还是多少会有一些影响。毕竟,要做到《回明》那样的更新速度,我还差的很远,至少现在是这样。 不可否认,我一直保持不低于十万字的存稿,这样做是为了能给自己一个缓冲,这个缓冲不是在更新方面的,而是在质量方面。这一点,我只有请读者朋友多多体谅!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鼓励和关注,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九界》,继续提出好的建议和意见!谢谢大家! 第一百一十七章:落寞 又是一年,七月初四。 站在一处山岗之上,回头望去,但见万山丛中,蜿蜒一线,时断时续终至隐没。那连绵高耸的群山,自山腰往上,全被万年不化的冰雪所覆盖,再往远处,便只能看见大片大片雪白的云朵,与冰雪交融在一起,将视线隔绝。此处地势并不算高,所以只能大致判断出天机峰的方位,高庸涵朝那个方向遥遥下拜,然后仰天长叹。 审香妍看着满怀心事的高庸涵,知道他是为权机和权思两人担心,想要出言劝慰,但是却不知该如何措辞,只有默默地站在一旁静候。 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转眼间风摇万竹,繁响呜咽,半空中扬扬洒洒地飘下细露。山岗一侧的斜坡下,是一个不大的水塘,水塘边几株垂柳禁不住山风催撼,柳絮随风飞舞,纷纷落在水面。 高庸涵由于心境的缘故,只觉得眼前的景色,平添一股愁绪和无奈,就这么站在细雨中,怅然道:“去年的今天,我刚从紫壶关回到东陵府,就遇到了强敌偷袭。那时,王爷还在世,而那一次,则是我们最后一次并肩御敌。” 高庸涵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那天,回忆起叶帆的儒雅从容,和临敌时那种壮怀激烈,不禁大是心痛。匆匆已是一年,再过一天就是叶帆的忌日,自己虽有了救他的方法,可是却并无十足的把握,相聚之日遥遥无期,不免陷入到深深的自责之中。 审香妍知道高庸涵这一年来,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经历了太多的艰险,不愿去打搅他,独自撑着伞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倾听。 高庸涵仰着头,任凭雨水打湿面颊,沉声续道:“一年过去了,就连掌教师伯和师父,为了师门的安危也不得不奔赴悬空岛,前途未卜。可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没有一点办法,妍儿,”缓缓转过头看着审香妍,脸上是说不出的悲凉:“这一年来我一事无成,是不是很没用?” 审香妍心头涌出一股别样的难过,原来在世人眼中顶天立地的英雄,被颂为“人杰”的堂堂东陵府兵马大元帅的高庸涵,也有彷徨无助的一面,怎不令人感到酸楚?但是却并不能接受他的这个说法,当下摇摇头,柔声道:“高大哥,你错了!” “哦?”高庸涵淡淡地应道。 “这一年来,你的所作所为,哪一样是为了你自己?别的不说,就单说在墨玄庄,你舍生取义,救了多少百姓?再说在天机峰,你以一己之力击退强敌,保住了师门的周全,又救了多少无辜的同门?”审香妍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急促:“如果这样也算是一事无成的话,那我实在不知道,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称得上的是有所作为!” “可是,目睹师长和亲友一个个遭逢不测,我却无能为力,只能徒唤奈何!” “高大哥,你不是一直都在努力么?你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不就是为了能尽力帮助他们,救回他们么?” “唉!”又是一声长叹,尽是落寞:“谈何容易?我虽有此念头,可是于前路实在有些茫然。”一时间对何去何从,生出了一丝迷惘。 “高庸涵!” 一声怒喝,高庸涵顿感愕然。在他的印象中,审香妍要么是小女儿样的娇憨,要么是不顺心的委屈,要么是大小姐式的不快,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凛然和这样的满面怒容,不由得一愣。 审香妍可以接受高庸涵偶尔的脆弱,因为再坚强的人,也有内心中不愿对外人言及的伤痛和无助,一旦触及到这些心灵深处的东西,任谁都会出现反常的表现,这一点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绝对无法接受他现在的这种状态,信心全无、斗志全消的状态。 审香妍很清楚,对于高庸涵来说,惟有那种不屈的斗志和百折不挠的坚韧,才足以支撑他继续走下去,一旦没了这股信念,高庸涵也就不再是高庸涵了。这才是她最不能忍受的,当即直言不讳,怒斥道:“你难道忘了,下山前是怎么答应你师父的了么?你当时是何等的豪气干云,何等的干脆利落,临别之际又是何等的洒脱?怎么,”审香妍的话愈发的尖锐,把手中的雨伞往地下一扔,续道:“现在才过了不到一个月,就全忘了了么?就这么一场小雨,就让你触景生情,斗志全无了么?” 高庸涵的心情的确是受到此情此景的影响,而有些低落,但是决没有审香妍说的那么严重。只是由于今天,恰好是叶帆过世整整一年的日子,加上师父和师伯已经携带神果真人的指骨,赶赴悬空岛自行请罪,心中大感憋闷之下,才有此一时的失态。不想自己的话语,居然引来了审香妍这帮切责的诘问,倒有些出乎意料。不过转念一想,于审香妍的这番苦心恍然大悟,想来她是见到自己一时的低落,从而担心自己没了信心,才生了这么大的气。 正所谓责之愈切,情之愈深,念及于此,高庸涵歉然笑道:“妍儿,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不过你放心,你高大哥只是一时的有感而发,并非你想的那样无用。” 审香妍听高庸涵这么一说,也意识到自己想的太过严重了。本来嘛,那么多艰险磨难都没击垮他,区区一场细雨又能有什么作用?当下也是一笑,微微有些发窘:“高大哥,我不是有意骂你,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高庸涵走上前去,把雨伞捡起来重新撑开,遮在审香妍头上,跟着用手轻轻缕了缕她额前的湿发,柔声道:“你是为了我好,我怎么会怪你呢?” “嗯!”轻轻应了一声,审香妍心头一甜,轻轻靠在高庸涵怀里,从他宽厚的胸膛感觉到了无比的安心。 良久,高庸涵轻声说道:“雨停了!” 审香妍抬头看去,果然是雨过天晴,雨后的天空碧空如洗,路旁的草木仍带着露珠,愈发的青翠,当即欢然一笑:“高大哥,我们走吧!” 两人再度上路,这一路走来,山势渐渐低缓,天机山脉的一条分支,在这边慢慢变成了起伏的丘陵。当夜,两人歇息在一处驿站之中。 在驿站,遇到了一大队客商,这些客商中最引人注目的一队,是由一个源石族人率领的黄氏商队。听口气,这个商队显然是刚刚从太河源出来,打算经西岭戈壁前往夕州的,正好和高、审二人同路。 在天子城时,高庸涵曾和审良棋、审原棠探讨过天下大势,对于游离于各个种族之外的商会势力,也多了一番了解。高庸涵以前接触最多的,当然是人族内的陶氏,而对于其他三家,由于各自经营的范围以及分布不同,所以仅仅只是耳闻而已,并不是十分了解。经过审原棠的一番详加解说,高庸涵才对其他三大商家有了相当的认识,此时遇到黄氏商队,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关于黄氏的种种传闻。 说起来,黄氏在四大商家中,名声是最差的一家,这是因为他们的发家史中,有许多很不光彩,甚至可以说是卑劣的举动。据说玄明盛世之初,千灵族真氏族长真樵,在创立商会之时,本不欲将黄氏纳入其中,只是黄氏的财力以及实力实在是不容忽视,才将其招收进来。 黄氏的创始人,是御风族天翔阁的一名修真者,此人名叫黄千骑。黄千骑在六百多年前的第一次大乱时,带着一部分族中子弟踏出九重门,开始了他所谓的创立家业的大计。凭借御风族可御风而行的天赋,潜踪匿行侦知何处何人藏有珍宝,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目标,继而趁其不备大肆烧杀抢掠。由于他们每次都做的干净彻底,所以时人只知道有一伙凶悍的强盗,但并不清楚具体是何人所为。这么着,很快就积攒了一批财富。 黄千骑很见机,当积累到一定身家后,见好就收,十分明智地退出了这种勾当。御风族人天生就是极优秀的刺客,有鉴于时局动荡,黄千骑干起了老本行,以劫掠来的钱财笼络了一批亡命之徒,成立了黄氏商行,其实就是一个杀手组织。其间,黄千骑和其属下,很是做了几笔轰动一时的大买卖。据说,如今杀人无算纵横天下,名头极其响亮的“七大寇”中,便有两位出自黄千骑的门下。 到后来,九重门归顺重始道尊,黄千骑迫于族中压力,也一并依附在重始宗门下。后来在盛世之初,黄千骑借重始宗之手将自身洗白,黄氏商会也摇身变成了四大商家之一,生意越做越大。黄千骑功成身退,将诺大的产业传给后人黄从山后,就此归隐,再无任何消息。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随着时间的推移,黄氏当年的那些恶行,不知从何流传出来,以至于声名大损,但是他们自己却浑不在意。不过那些事毕竟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加以黄千骑当年没怎么留下活口,也就没有苦主上门一说,而黄氏如今实力极其雄厚,刻意压制之下,喧嚣了一段时间之后,也就没了下文。 高庸涵把黄氏的来历,简单向审香妍陈述了一遍,两人均有些不齿黄千骑的所作所为,于是在第二天一早,不愿和那些商队同行,而是特意赶了个早,天还未亮就上路了。 从驿站往北大约三十余里,是一片规模极大的军营,再往北七十余里,就是太河源北疆的古堰雄关。自前几年叶厚聪等人从浮云巅撤往太河源之时,源石族大军尾随而至,强攻之下攻占了古堰雄关,后来受阻于太河古阵,复又退守关隘。为了应对不测,叶厚聪派了两万精锐驻扎在此处,由当年大衍国的名将,同是身为宗室子弟的叶飘统领。 叶飘此人虽然年事已高,但是久历军中,声望卓著,可以说是大衍国硕果仅存的宿将,叶厚聪特地派他镇守此处,也是为了给国人一个信心。叶飘曾与作为后起之秀的高庸涵,有过几次会面,对高庸涵赞赏有加,算得上是熟识。高庸涵不愿声张,认为此时不宜与叶飘见面,所以路过军营之时,使出幻术变作一名老家人,与审香妍扮作主仆,很轻松地通过盘查,继续往古堰雄关而去。 第一一十八章 雄关 到了日落时分,古堰雄关已是遥遥在望了。 此处的地形很是奇怪,一座绵延数百里的山脉,横亘在面前,自西而东将太河源和西岭戈壁一分为二。其山势之陡峭,在南洲大陆是出了名的,尤其面向西岭戈壁一边,石壁光滑如镜,根本无法攀援,就像是陡然耸起的一道石墙,所以被人戏称为“边墙”。这道“边墙”山脉自古所无,是在九界坍塌时才猛然拔起的,这么一来也就将太河源与北方的通路,给彻底隔断了。待天灾一过,大衍国会同天机门,在山脉中间选了一处略微平缓的地方,硬生生开凿出一条通道,随后又在其上修建关隘,是为古堰雄关。 古堰雄关险峻之极,易守难攻!三年多以前,以源石族为主的重始宗大军,一路杀到关下,虽然关上的人族守军竭力抵抗,并且有天机门的修真者相助,但禁不住源石族疯狂的进攻,坚持了没多久便告失守。此后,叶厚聪也曾派叶飘领军反攻,并一度夺回古堰雄关,无奈机关金辰几乎全部失陷于浮云巅,不及撤回,所以根本抵挡不住源石族的反扑,只得放弃。说来也怪,只要南州国不攻打古堰雄关,源石族也就坚守在“边墙”之下,不再深入。这两年来双方如同有了默契,倒也相安无事。 行至近处,看着破损的城墙,高庸涵不禁暗暗感叹,单从一条条巨大的裂缝,就可想见当日战况的惨烈。现在这里虽由源石族把守,但是并没有做任何的修缮,只有城门上斗大的“古堰雄关”四个大字,在夕阳余晖中还清晰可见,愈是如此便显得愈发残破。 城门口稀稀拉拉地站着十多个石头巨人,对走近前来的高庸涵和审香妍毫不在意。也许他们认为,这两个如同蚂蚁一般的人族,根本没有什么威胁吧! 这些石头巨人,便是源石族人。源石族最早由朔金界的一种精石所生,其身体由岩石组成,自然强悍异常,而寿命也可达千年,是九大种族之中,活的最久的一族。其族人身高均在十丈开外,体形最为高大,所以尽管占据了古堰雄关,却无法在关隘上驻扎,惟有守在出关的通路上。 古堰雄关在夕阳照耀下,长长的影子洒在地面上,与两侧光秃秃的山峰,形成了一股苍凉肃杀之气。高庸涵和审香妍对望一眼,知道从这里开始,便不再是南州国的势力范围;只要一踏出这里,日后面对的大都将是充满敌意的异族。 审香妍一直以来,接触的要么是自己的族人,要么就是温文尔雅的千灵族人,很少与异族人打过交道,想到这里,不由得握紧了高庸涵的手。高庸涵扭头朝她笑了一笑,示意不必担心,不去理会那些源石族人不屑的目光,昂然朝前走去。那十多个源石族人问也不问,任由二人大摇大摆地进入关内。 由于古堰雄关夹在两座山峰之间,所以关内占地并不是很大,最多只能容纳不到两千士卒。因为修建之初,本意只是设立一座关卡,最多防范一下流寇,哪里能想到日后会遭到异族的大举进攻?进得关来,关内一片破败,杂草丛生,四处可见被毁的守城器械。沿着城墙边拾阶而上,两人上了城楼,夕阳残照,极目四望,颇有凭吊古今的味道。 夜色渐深,高庸涵将就在城楼边生了一堆火,和审香妍围坐在火边。审香妍看着游移的火光,轻声问道:“高大哥,咱们这一次要办的事情很多,你有何打算?” “我下山前,专门向师门的长辈请教了一番,据说在西岭戈壁深处,深藏着一种名叫‘息壤’的至宝,内涵无穷无尽的勃勃生机,似乎可以为焚天坑的七虫族解决食物的难题,所以我们先设法找到息壤。”眼见大乱将至,要想往焚天坑内运送食粮,只怕很难办到,而且陶氏还有别的打算,这么一来就更加渺渺无期了。幸好藏默真人知道一点“息壤”的传闻,高庸涵这才把第一站,选在了西岭戈壁。 息壤从何而来不得而知,只是故老相传,说是只需一点点便可生出无穷生机,但是从来无人见过,息壤倒底是什么样子。所以高庸涵不无疑虑,倒不是担心息壤没那般功效,而是害怕遍寻不着,空欢喜一场。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源石族经营西岭戈壁已有七八百年,据说就是为了寻找息壤,以源石族对于灵石宝玉的偏好,应该不会无的放矢。 “如果找到息壤的话,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审香妍这一问问得有些迫切,高庸涵不免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用意。 自智宇真人等退却之后,审香妍在天机门弟子的引领下,顺利踏上天机峰,并在天机门中前后住了十来天,由此得知了天机门和丹鼎门之间的这场冲突,顿感自己所处的地位十分尴尬。后来从高庸涵那里得知了权机、权思两位真人,将自行赶赴悬空岛请罪,身为丹鼎门弟子,她更是感觉有一种歉疚横亘心间,便冒出了一个想法,想回师门一趟,恳请师父智薇散人出面求情。 高庸涵并没有告诉她,有关神果真人指骨的事情,这件事事关师门存亡大计,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审香妍的这个想法完全是一厢情愿,但是她并不知晓内情,所以这片好意便显得十分珍贵,高庸涵不忍拂逆,只好暂时答允下来。 审香妍的这一问,其实就是提醒高庸涵,如果其他事不急的话,应该尽快赶回星河屿。有感于审香妍的诚挚,高庸涵感激道:“妍儿,你的心思我明白,”由于高庸涵不愿审香妍牵扯进来,所以转口道:“事情得一件一件来做,如果息壤一事顺利的话,下一步我们要去倚刚山。” “去倚刚山做什么?”审香妍下山之时,由于看到高庸涵一直心事满怀,不便多问,所以对于高庸涵的打算并不清楚。 经过昨天的一吐而快,高庸涵内心中的郁结已然轻了许多,当下为审香妍解释道:“此次下山,要办的事情有很多----” 此行要办的事情总共有四件。一件是寻找息壤,一旦找到,两年内无论如何要走一趟焚天坑,以解决碧笼洞苔藓生长的问题。一件是寻访目桑,这需要前往倚刚山的真玄观,因为那里曾是玄元宗上任宗主拓山的隐修之地,据权机真人所言,应该还留有一部分玄元宗的修真者。还有一件是打算造访九重门天翔阁,看能不能借助与风如斗和扶风余岳的交情,寻求御风族的某种支持,以便为天机门寻找一个奥援。最后一件,就是为叶帆报仇! 今天是叶帆的周年祭日,高庸涵不屑学俗世那种痛哭流涕的惺惺之态,心里早已打定主意,返回焚天坑之后便要做东陵府之行。以他现在的修为,历山铁定不是对手,就算有凤羽族究意堂撑腰,自信在有心算无心之下,历山定然是在劫难逃。 审香妍一阵默然,这四件事哪一件都不轻松,说不得又有几番厮杀。这几件事情暂时还没有什么眉目,且不去说它,但是这么一来,去星河屿的日子就未免遥遥无期了。当下问道:“高大哥,难得要等这些事情都办妥之后,才去找我师父么?” 对于星河屿一行,高庸涵并不反对,因为当日在焚天坑内和凤五商议筹划之时,丹鼎门的嫌疑很大,一旦去了悬空岛还可以借机追查拓山的死因。只是如此这般,极有可能陷审香妍于不义,颇有些令他左右为难,只得敷衍道:“也不一定!此间事了,我们就从西岭戈壁出海,先到中洲大陆的倚刚山,然后再转道落幕峡,过瀚风洋直抵北洲大陆九重门。到了九重门,离悬空岛也就不远了。” 审香妍以前往返于星河屿和浮云巅之间时,均是驾着暮云飞鹤,所以对于路途该如何走,并不怎么清楚,此时听高庸涵这么一说,也就释然了。 两人正说着话,关下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两人远远望去,就见数百人举着火把慢慢走了过来。守在关口的那十来个源石族人,想来是见惯了这种场面,懒洋洋地喝问道:“什么人?” 对面一个高大的身影连忙迎了上来,大声答道:“石老哥,是我!”声音极大,在夜空中尤为响亮。这个身影身高腿长,几个大步就迈了过来,把身后的那些人远远抛到了后面。 走到近处才发现,此人正是昨夜在驿站看到的那个源石族人,也就是黄氏商队的领头。高庸涵略略有些吃惊,这些商队脚程倒也不慢。 “原来是你小子,怎么样,这一趟收获如何?”那个被称为“石老哥”的源石族人笑道。 “这一趟不错,从陶氏商行那里,得来了许多品色不错的玉石,回头我就给你拿一块,其他诸位兄弟也有。”一众源石族守卫不停地道谢,显然对于此人口中的玉石,十分向往,径自朝商队迎了上去。 猛然听到陶氏的名号,高庸涵心头一动。连日来的险阻以及四处奔波,要不是此时骤然听到“陶氏”这两个字,一时都险些忘了宁越山庄之约。转念又想,世人都道自己已经“逝去”,只怕这个约定也就自然而然取消了。 陶氏自与羊舌氏联姻后,顺理成章地将羊舌氏的生意接管,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珠宝玉器一行。此时从这个源石族人话语中听出,似乎陶氏和黄氏的关系,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紧张,至少两家生意上的来往规模委实不小,只从眼前这个庞大的商队就可见一斑了。难道说,陶慎言为了所谓的大志,已经与黄氏暗通款曲了么? 说实话,高庸涵并不赞同陶慎言的密谋,以人族眼下的困顿局面,实在不适于再发生内耗;但是对于陶慎言这个人,高庸涵倒是有几分欣赏,不管怎么说,此人也当得上豪杰之称。高庸涵不禁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有机会的话,倒要好好劝一下陶慎言,既然有那份雄心,不如和叶厚聪携手合作,岂不更好?毕竟,他当时痛斥叶厚聪的那么几条,在如今看来多少有些苛刻。如果陶慎言不答应,便足以看出他的本心为何,那样的话,自己也好处理了。 正自沉吟间,那些商队已经进关,在关内安顿下来。一时间人声鼎沸,纷纷卸下行礼扎好帐篷,接着生起数堆篝火,取出酒肉纷纷架到火堆上,不一会香味四溢,猜拳声、哄笑声、吵闹声以及马匹的嘶鸣声在山间传荡开来。原本有些苍凉的古堰雄关,顿时有了些生气。 高庸涵和审香妍都不愿凑那份热闹,熄了火堆,静静地呆在城楼上。 过了不久,一阵脚步声缓缓传来,由远及近到了城楼跟前站定,一个低沉的声音叹了口气,喃喃念道:“醒中醉了醉中醒,客怀须借酒消愁。”跟着“咕嘟”一声,似乎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然后转过墙角,朝这边走来。 走了没两步,突然发觉这里还有两个人,当即连连拱手:“啊?打搅两位了,失礼,失礼!” 第一一九章 结伴 第一一九章结伴 高庸涵有些诧异,来人俊朗中带着一股恬淡,竟然是一个千灵族人! 审香妍借着月光看去,只见此人头发泛出淡淡的蓝光,知道此人的年纪已然不轻。千灵族比之人族,寿命要长一些,普通人通常都在一百二十岁左右,由于体质十分特殊,所以单从相貌上是看不出年纪的,唯一的区别只能看头发的颜色。少年时是银灰色,步入中年之后,头上慢慢呈现出淡蓝色的荧光,再往后则转为深蓝。所以从这一点看来,此人的年纪至少在六十开外;当然,如果此人也有修真的话,年纪必然更大。 高庸涵曾听审香妍说过一些千灵族的趣事,所以知道此人年岁远大于自己二人,连忙站起身回了一礼:“言重,言重!我们本来也没休息。” 那人十分洒脱,哈哈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说完也不拘礼,径直走了过来,反客为主招呼高庸涵:“来,来,坐!” 高庸涵微微一笑,坐了下来。放出神识略微探察了一番,只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灵力波动,知道此人修为极低,不经意间朝审香妍使了个眼色,示意没什么大碍。 那人仰头喝了一口酒,笑问:“两位这是要到哪里去?” 由于自己要办的事十分重要,而且在天机峰上,曾经被智宇真人等视之为“魔”,所以高庸涵不愿声张,只是淡淡地答道:“准备去浮云巅,探访亲友。” “哦,”那人皱眉道:“这一路上千山万水,辛苦得很,而且现在的世道很不太平,两位为何不和商队结伴而行?” “我原本说要跟着商队,可是,”高庸涵用手指了指审香妍,笑道:“我这妹子天性喜欢清净,所以只好独行!” “嗯,不错!”那人看了审香妍一眼,点头道:“我也是受不了那帮人的嘈杂,不过就你们才两个人,孤身上路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么一说,高庸涵知道此人是好心,但是又不便透露身份,当即问道:“怎么了?” “自前几年的大战之后,西岭戈壁也不知从哪里冒出许多怪兽,源石族又根本不管,可苦了我们这些商旅了。” “这倒没有听说过,那些怪兽很厉害么?”这一点高庸涵还真不知道。叶厚聪以下,包括审良棋等大臣关注的,更多是各个异族的举动和天下大势,像这些怪兽、野兽之类,虽然有时会造成一点麻烦,但毕竟不会影响大局,反而忽略了。 “我还以为你们另有安排,不惧这些怪兽,原来对这些事情竟然毫不知情?莫非你们从未出过远门?”那人有些惊奇地望着二人,惊呼道:“你们的胆子可真大,难道不怕出事么?”说完连连摇头,似乎对两人的无知感到大为惋惜。 审香妍在星河屿呆了十多年,对于千灵族人有种自然而然的好感,从此人的态度粗粗看来,这人十分热心,当下接口道:“大叔,你给我们讲讲,倒底怎么个危险了?” 那人似乎从审香妍的称呼中,感受到了些许亲近,朝审香妍笑了笑,沉声道:“前几年我第一次从西岭戈壁经过时,就听说之前曾经有十多个小商队,都葬身在一种凶猛的怪兽之口,无一生还。起初还不怎么相信,直到半年前再次途经这里,在大白天就遭到无数怪兽的围攻,那种情景现在想起来都还害怕,你说它们厉害不厉害?” “可是大叔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姑娘,你是有所不知啊!”那人接连喝了好几口酒,目光变得黯淡:“不瞒你们说,我也曾多少修习了一点点法术,所以在怪兽袭来时勉强还能自保,不过我的那些同伴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要不是侥幸遇到一队源石族人,只怕全都交代在这片戈壁了。”说完连连摇头,想起那日的惨况,手都有些发抖,起初的那种从容也荡然无存。 “那些怪兽长得什么样子?” 那人不住摇头,苦笑道:“我现在连想都不敢想,一提起这件事就忍不住发抖,这酒也就是那次之后才开始喝的。” 高庸涵默然,想必那次的经历极其惨痛,不然眼前的这个千灵族人,不会这么失态。 审香妍不知如何安慰,等那人的情绪稍微平静下来,转口问道:“大叔,你也是商会中人么?” 那人说道:“嗯,我是黄氏商行的一个账房。”跟着将自己介绍了一下,原来此人名叫明谷溪,家在星河屿缘惜镇,在黄氏商行谋生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高庸涵昨天起就有些奇怪,因为这个黄氏商队中,竟然没有一个御风族人,此时正好向明谷溪求教:“明大叔,黄氏商行不是御风族人创建的么,看不到御风族人的身影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黄氏商行只有各地的大掌柜,才是御风族人,其他的包括商队总管、账房、杂役以及护卫,均由异族人担任。喏!”明谷溪朝城楼下一指,“我们这个商队的总管,就是源石族人,叫巨磷川。” 高庸涵对此颇为不解,因为这么一种方式,实在有些不合常理,揣测之下,只得归结为御风族人不愿做这种商贾之事吧。 “现在各地都不太安宁,为了稳妥期间,我建议二位还是和我们一起走吧,这样要安全得多!”明谷溪显然对二人的印象极好,所以盛情邀请二人同行。 明谷溪虽然把出没于西岭戈壁的怪兽说的很厉害,但是高庸涵却不怎么在意,以一个只修习了一点点法术的人都能自保,自己和审香妍应该不会有任何危险。当下就想婉拒,转念又一想,反正自己也不知道“息壤”的具体位置,这些商队常年穿行于茫茫戈壁,说不定能从他们那里获得一些消息也未可知,当即答允下来,并不住向明谷溪道谢。 明谷溪随后又向审香妍说道:“姑娘,你如果不介意,可以和我一道走。我一般都在商队的最后面,那帮小子知道我喜欢清静,不敢太放肆。” “那就多谢大叔了!”审香妍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明谷溪的善意,连忙称谢。 这一番交谈时间不短,明谷溪抬头看了看月色,发现已近丑时,随即告辞,摇摇晃晃下了城楼,自回到帐篷中歇息。 “高大哥,你是想向这些商旅打听息壤的事情么?” “不错,妍儿,你越来越聪明了,我的确有这个打算。另外,我还有一些想法----” 在高庸涵看来,这个明谷溪二十多年来四处奔波,想必到过许多地方,可以从他那里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因为这些方面没有丰富的经历是不可能知道的。另外,同行的还有许多异族,也可借机观察一下他们的习性,以及喜好和禁忌,以免日后无意中惹来一些麻烦。 这么一说,审香妍也明白了高庸涵的用心,想起自己在天机峰外无意中说了一句“树人”,就引来那些栖绵族人的不满,当下吐了吐舌头,颇有些尴尬地说道:“嗯,我也会好好观察的!” 高庸涵怜爱地看了审香妍一眼,轻声道:“好了,赶紧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然后自行盘膝运功。 自从在天机峰一战险些入魔之后,高庸涵便十分担心。回想起初见凤五时,无意间凝出灵胎本体,凤五当时的那番话中,有“你如此的贪功冒进,却不知埋下了多少隐患?”一语。后来跟随凤五修习玄元宗法门,修为一路突飞猛进,凤五也曾表示出了几许担忧,想来就是担心自己会生出心魔吧。细细想了想,当日在墨石洞外与赫源冠大战之时,便已经在怒火攻心下隐隐有了心魔的迹象。只是现在想来,不免有些疑惑,凤五为何当日不对自己明言? 凤五之所以没有明言,倒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第一,凤五虽然知道修行太过贪功急进,会提早引发心魔的道理;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高庸涵的修为精进如此极快,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突破“天发杀机”第三重,到达“地发杀机”的境界。第二,高庸涵身边有紫袖,以紫袖的修为,就算出现心魔也没什么大碍;同时还有一个顾虑,如果直言相告,反而容易令人束手束脚,限制了高庸涵的修为。世事难料,凤五怎么能算出紫袖突然离去,高庸涵这么快就到达自己苦修了几十年才有的境界? 高庸涵当然不会知道凤五的苦心,但是凤五绝对不可能害自己,然则如何才能抵御心魔的侵袭呢?根据当日权机真人的那番话,千灵族的心法无疑是最合适的,所以高庸涵一下山就对审香妍直言相告。救人要紧!审香妍也顾不得什么师门的戒律,当即传了一套清心功法。 这半个多月,高庸涵每晚不敢再强自运功,只是按照丹鼎门的这套心法,梳理自己的灵胎。由于时日尚短,具体有什么功效还不怎么明了,但是仍没有丝毫的懈怠。因为现在绝不能出现意外,倒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身上的重任越来越多,不容有所闪失。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就起身了,不过由于要清点货物,以及重新打理牲口,编排队形,一时间人声鼎沸,显得有些杂乱。 那个叫巨磷川的源石族人,显然并不太适合当统领,尽管不住地大声吆喝,不断地比划,但是却徒劳无功,整个场面乱哄哄地。明谷溪嫌底下太乱,趁着大多数人还没起身就上了城楼,面带微笑看着下面混乱的人群。 高庸涵站在旁边,看着明古溪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一动悄声问道:“明大叔,你不去帮忙么?” 明古溪淡淡笑道:“我虽然喜欢清静,但是每天只有早晚这个时候,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所以这个时候反而是我最享受的时刻。你可明白?” 高庸涵笑而不答,知道那次的遭遇对于明古溪而言,实是痛到了心里,打击极大。不由得感叹,这些商会之人走南闯北看似风光,其实也是刀头上舔血,其中的种种酸甜苦辣不足为外人道。在清溪镇和船上遇到的那个老程,不也是如此么?不过不可否认,四大商家以及大大小小无数的商人,对于厚土界各族而言,其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 忙乱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终于收拾停当,三百多人马的商队浩浩荡荡出了古堰雄关,朝戈壁深处的龙门镇进发。 驻扎在古堰雄关的源石族武士,总数并不多,由于这两年来叶飘的人族大军一直没有什么举动,所以守军也不过一千多人。这次巧得很,刚好遇到其中的一个百人队换防,正好结伴同行。有了这一百来个源石族武士护送,一众商旅脸上都无比的轻松,如此一来,自然不惧那些横行无忌的怪兽了。 第一二零章 戈壁 第一二零章戈壁 由于眼下时局颇为复杂,而且源石族人脾气暴躁,傲慢且固执,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高庸涵和审香妍跟着明古溪,一直拖在队伍的最后面。出关后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两侧都是绝壁,至今仍可见开凿的痕迹。高庸涵连连赞叹,人力无穷尽也! 商队加上那一百多源石族武士,差不多有将近五百人,加上运输货物的各种牲畜,队伍绵延了七八里。商队中运输货物的主力,是一种叫土犀的野兽,这种土犀兽体型巨大,高约六七丈,体长近二十丈,极其耐劳。这种土犀兽生性憨厚,惟其憨厚所以脾气倔强,一旦受惊或者发怒,声势也极怕人,所以商队在运送货物之时,都用一种特殊的眼罩将其眼睛遮住。说也奇怪,只要将土犀兽的眼睛遮住,它们就变得温顺无比,所以成为商队的首选,甚至还有人专门豢养繁衍这种异兽。 源石族武士在前面开道,由于身高均在十丈开外,一步迈出去就是好大一截,行进的速度很快。幸亏众人都骑着马,一路小跑倒也没什么问题,一些身材矮小的栖绵族杂役,嫌骑在马上过于颠簸,干脆坐到土犀兽背上,十分的逍遥自在。审香妍见状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结果被高庸涵狠狠瞪了一眼,只得作罢。 行了大约二十多里,一侧的山壁突然凹了进去,无数大小不一的碎石散乱一地,和旁边的地形比起来,有种突兀的感觉。审香妍见状大为奇怪,询问道:“明大叔,这里怎么会有一个乱石场?” 明古溪看了看远在前方的源石族人,低声道:“这个乱石场是近几年才形成的,据说是源石族攻打古堰雄关时,为了修补身体的损伤,便在这里开采山石。还有一种说法,说这里是源石族人的坟场,不过没人敢去证实。” 无论哪种说法,无不昭示出当日战事的惨烈。从遍地的碎石来看,源石族当日也是死伤惨重,由此可以想像,人族军士损失也不会小,心下不禁大为感慨。 到了午时,终于走出“边墙”峡谷,入眼是茫茫无际的枯黄色,一派萧瑟的景象。地面遍布着粗大的砾石,一望无际的平坦中略有起伏,长满尖刺的荆棘东一簇西一堆,苍凉的戈壁在天空下肆无忌惮地蔓延,远处的地平线在烈日的照射下变得飘忽不定。 那些源石族武士一到了这里,突然齐齐站住,然后纵声狂呼,吼声如同闷雷一般,在戈壁上远远传了出去,颇有一股刚烈的气势。这一下极其突然,审香妍正陶醉在戈壁的苍凉景色之中,骤闻之下一惊,“啊”的一声轻呼。 明古溪连忙为两人解释:“这是源石族的一种风俗,每次都是这样,不用害怕。” 高庸涵放眼望去,那个黄氏商队的统领巨磷川也在其列,而且其他的商旅都是一幅见怪不怪的神情,就连土犀兽也没什么反应,当下点了点头:“明大叔说的没错,不必害怕!”说着看向审香妍。 审香妍微微一窘,说起来自己的胆子也不算小,可是在高庸涵面前却时常表现受惊吓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恼怒:“我哪里害怕了?” 高庸涵笑道:“好好,妍儿没怕,是我多心了!” 审香妍哼了一声,小嘴一撅白了高庸涵一眼,轻轻一夹马腹奔了出去,高庸涵摇头苦笑。 明古溪看在眼里似有所领悟,大有深意地看着高庸涵。高庸涵忍受不住明古溪的灼灼目光,口中说道:“大叔,我去看看我妹子。”说完也跟了上去。 那些源石族高呼了几声,接着上路。高庸涵堪堪冲到队伍的前面,才将审香妍追上,正要出言劝慰,审香妍却凑到他身边,低声说道:“高大哥,你看,这些源石族人长得好像不太一样?” 对于审香妍的大小姐性子,高庸涵有了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只得顺着她的话题说道:“妍儿,每一族都有各自的习性,就算长相不同也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就算咱们人族,不也有高矮胖瘦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审香妍急急指着那些源石族人续道:“高大哥,你看嘛,他们体内射出的光芒颜色很奇怪!” 对于这一点,高庸涵在出发之前就已注意到了,只是此时在烈日之下更加明显而已。源石族的身体由山石组成,而山石多半形状不太规整,所以身体表面有许多裂缝,投足之间常常能见到有异光自体内射出,一闪而过。这些异光据说是和源石族的精魂有关,这些精魂被世人称之为“石魂”。 根据天机门的典籍记载,石魂是源石族的根本所在,当初源石族和大衍国的第一次大战,便是因为大衍国的一个将军,不知为何潜上倚刚山,盗取了几块石魂所至。为了几块石魂,源石族不惜和当时雄霸厚土界的大衍国大打出手,由此可见石魂的重要性。 根据石魂的不同,源石族又分为三个部落:山岩部落、玉石部落和铁红部落。其中山岩部落的势力最大,因为玄元宗的第二任宗主拓山,便是出自山岩部落,并且还曾是阖族的族长。不过现在风头最盛的却是玉石部落,因为拓山之后,接掌源石族族长一职的是该部落的古玉,而古玉还是目前源石族修真门派,同为九大门派之一的巨擎阁的宗主。势力最差的当然是铁红部落,据说铁红部落当年的首领,在九界坍塌后不久便殒命在北洲大陆,连带着整个部落都一蹶不振,直至今天。 这帮源石族武士体内的异光,隐隐夹杂有极细的红丝,想来是铁红部落的人,倒是那个巨磷川,体内的异光洁白如玉,不用问就是玉石部落的。 听了高庸涵的一番解释,审香妍方才明白过来,老气横秋地说道:“我说呢,起初还以为那个什么巨磷川天天跟银钱打交道,身上的血性都消磨光了,原来是不同部落的人,难怪!” 高庸涵实在是哭笑不得,重重拍了一下额头,叹了口气。审香妍很见机,知道自己无意中又犯错了,不再多说,当下老老实实跟着高庸涵后面,不敢再使性子。 沿着一条干枯的古河道,一直往戈壁深处大约数十里,原本略微起伏的地势有了一些变化,茫茫中陡然耸立起了数座小山。此时已是天色将暮,众人加快速度,在天黑之前到了山脚下,选了一处山坳安营扎寨。为了防止遭到怪兽的袭击,那些源石族武士显露了一下身手,一个个赤手空拳,“嘿哈”数声大吼,硬生生从附近的小山上起出数块巨石,在营地四周布下一道石栅栏,将营地围了起来。 审香妍整整两个时辰没说一句话,早就憋得十分难受,此时一见大吃一惊,一拉高庸涵的衣袖轻声说道:“高大哥,这些源石族人力气好大,要是一拳砸到人身上,只怕一般的修真者都承受不住。” 高庸涵也自吃了一惊,以前只听说过源石族人天生神力,哪曾想到一个个这般厉害。这些源石族人不过才是一般的武士,估量着这些巨石,最轻的只怕都在三五千斤,最重的怕有万斤,可在他们手上竟如同儿戏一般,并不费什么力气。当日在焚天坑内,虫八号称红丝蛰虫部落第一大力士,比之这些源石族武士只怕也稍有不如,如此看来,巨擎阁的修真者,只怕修为都自不低。意会到此,高庸涵心下不禁暗暗发愁。源石族能听从重始宗的派遣,主动攻打古堰雄关,于玄元宗的关系必然冷淡,此去倚刚山真玄观寻访玄元宗一事,极有可能会不顺利。 其实这倒是他多虑了,源石族的躯体本就是山石组成,所以对于石质天生有一种独特的感知,能够很顺利地驱动岩石。虽然他们本身确是怀有神力,但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厉害。 一些商旅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一见之下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如潮的欢呼。那些源石族武士倒是显得十分平静,仿佛是天经地义一般。一块块巨石被搬运过来,随即插入地下,排的十分紧密,垒起来的石墙高约四五丈,众人可以安心呆在营地里面,不虞遭受怪兽袭击。 是夜,众人生起了极大的篝火,纵情狂欢,以至于第二天出发时比之平常,晚了许多。 自进入戈壁以来,不时可见一些商旅在路边,摆下一些花果,祭祀天地。审香妍不解,明谷溪便为她解释说,这么做是为了祈求雷神保佑,不要发怒。果然,一路行来,时常可见炸雷、闪电凭空闪现,重重击在地面上,留下焦灼的痕迹。第三天,一个炸雷劈到一个商队护卫身上,连人带马劈成了焦炭,吓得商旅们连连跪倒在地不住祈福。只有高庸涵、审香妍二人和一些源石族武士面不改色,远远站在一边静候,不过这等天威也委实令人胆寒。 此后接连七八天,虽然还是时常遭到雷电的光顾,但是再无人受到什么伤害,而且晚上有源石族武士帮着扎营,就连明谷溪都觉得此行之顺利,有些难以相信。只有高庸涵始终觉得不太对劲,可是却说不出倒底是什么原因,惟有将疑虑埋在心里。 这几天渐渐进入山区,光秃秃的山崖也越来越陡峭,地势变得狰狞起来,到处可见一些已经荒弃的巨大矿坑。这些矿坑都是源石族留下的,其中隐藏着许多的辛酸,甚至牵扯到西岭戈壁的来历。 九界坍塌之前,这里本是群山耸立,其上布满茂密的森林,其中不乏年轮上万年的参天古木,相传修建浮云城所需的木料,便是采自这里。林间生长着无数的珍禽异兽,天材地宝,被誉为南洲大陆的风水宝地。可就是这么一块宝地,却毁于天灾之中,令人不胜惋惜。 九界坍塌之时,震雷界在一片闪电中被撕裂开来,其中几条闪电犹如一只巨掌,从天而降,狠狠地劈在这里。大片的森林被焚毁,无数的山崖随之崩塌,奇珍异兽自然也难逃劫数,许多物种就此绝迹。天灾过后,这里成了不毛之地,生生由青山绿水变成了荒漠戈壁。巨大的雷电在地面上留下了无数沟壑,最大的一条峡谷深达数里,长几近千里,最宽处超过百里,可见当日的天雷何其暴烈。无数的沟壑汇集在一起,从高空往下望去,其形宛如一只巨掌。遭此天变,此地的名称也变成了西岭戈壁,又因为这里雷电肆虐,又有了雷神戈壁的别称。 西岭戈壁的自然条件太过恶劣,人族根本无法生存,所以这里也成了无主之地。源石族对于这种环境倒无所谓,后来趁虚而入,在此修建了数十座矿坑开采灵石宝玉,随后又依山而建修了一座石堡。大衍国起初对此大为不满,先后数次出兵,可是却因为无法长期驻守,只得放任源石族占据这里。 高庸涵对于源石族的这一举动,并没有什么不满,如果源石族能安心呆在这里,挖掘他们需要的灵石,相信对于太河源的兴趣自然也会减弱许多。 只是越深入山区,高庸涵心里的那种不安便愈发强烈,隐隐觉得前路未必能如大家所愿,一帆风顺。 第一二一章 危急 第一二一章危急 到了七月十五这天夜里,月亮如银盘一样高悬于夜空,在整个戈壁上洒下一片清辉。营地内生起了好大的一堆篝火,众人围坐在一起,载歌载舞饮酒取乐,热闹非凡。高庸涵和明谷溪远远坐在一旁,自斟自饮,审香妍则感受到场中的欢快,加入到人群之中。 明谷溪看着审香妍跳起曼妙的舞蹈,对高庸涵笑道:“高老弟,这个小姑娘不是你妹妹这么简单吧?”高庸涵跟着审香妍的称呼,也称明古溪为“大叔”,但是明古溪却不敢在修真者面前以长辈自居,所以一直以平辈相称。 这几天下来,高审二人已与明谷溪十分熟识了,以明谷溪久历风尘的老到,自然看出两人的关系绝非兄妹。所以高庸涵笑而不答,只是举杯向明谷溪致意,然后仰头干了。 明谷溪续道:“我看你们都不像普通人?” “哦?”二人一路上从未显露过身手,而且言谈举止也十分注意,自信没有什么流露身份的地方。明谷溪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高庸涵倒有些奇怪了:“何以见得?” “这么多年下来,我也曾见过一些达官贵人,你和那位小姑娘身上,都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魄,那是常人学不来的。所以我推测,二位都是出身于富贵,对吧?” 高庸涵久历军中,加以多年来都身居高位,自然有一股豪迈之气,就算再怎么收敛再怎么低调,都掩饰不住那种威严之势。审家也是名门望族,审香妍于饮食服饰等均极为讲究,而她自己却毫不知觉,因为这是自幼便养成的习惯。所以两人自认为无异于常人,其实还是有许多差别的。想到这里,高庸涵不禁暗暗点头,这等经验非饱于世事的人不能具备。 看到高庸涵沉默不语,明谷溪续道:“我虽然只学了一点点法术,算不得什么修真者,但是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从气度上来看,你们两个应该也学过法术,而且修为不低,是不是?” 还能看出这一点,高庸涵简直对眼前的这个千灵族人,都有些肃然起敬了。当下也不否认,惊奇地问道:“明大叔,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其实很简单,我一说你就明白了!” 原来初见的时候,明谷溪就直觉地认为两人大有来历,几天下来细心观察,愈发可以肯定了。因为这几天逐渐进入到戈壁腹地,所以时常会遇到风沙,而每次宿营时,大家都已经是灰头土脸,可高审二人却尽显从容,尤其是审香妍,可以说得上是尘土不沾。明谷溪大为奇怪,后来终于发现,那些风沙尘土在两人身前半指的地方,就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给挡开了,不问可知,这便是灵力的作用了。 “你说,你们两个都身具灵力,不是修真者哪有这般本事?”明谷溪从火堆上拿过烫好的酒壶,很得意地喝了一口。 “嘿嘿!”高庸涵一竖大拇指,低声笑道:“大叔好眼力,我还以为我们如此谨慎,没人知道呢!” “你们要想真正不被人察觉,就得想的自己和普通人一样。戈壁昼夜温差极大,大家都是早穿皮袄午穿纱,你看看你们两个,天天从早到晚都穿的一样,想不惹人注目都难。” 高庸涵这才知道,行旅中居然还有这么多学问,不由得一阵惭愧,当下虚心向明谷溪请教。明谷溪也不推辞,喝着酒,把自己多年来的一些经验,慢慢讲了出来。夜色渐深,众人渐渐散场,审香妍也回到火堆旁,坐在高庸涵身边倾听。 任何人只要遇到愿意听自己往事的人,都难免会感到兴奋,再加上酒劲上涌,明谷溪滔滔不绝,把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得意之举一一道来。 正自说的高兴,突然见到高庸涵的脸色一变,猛然站起身来朝西方望去,明谷溪一愣,不解道:“高老弟,怎么了?” 高庸涵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审香妍也是一愣,随即侧耳倾听,片刻之后脸色也是一变,跟着跃到半空朝西望去。今晚月色极好,戈壁上除了几座山峰外又没有什么阻挡,目力所及可达二十余里,审香妍凝神望去,发出一声惊呼。 明谷溪见审香妍这么轻松地立在空中,顿时惊喜交加。惊的是,从两人的反应来看,极有可能出现了什么意外;喜的是此二人既是修真者,就算遇到什么危险也多了几分胜算。 审香妍轻轻落下,急道:“高大哥,西面有东西冲过来了,黑压压的一片速度很快,离这里大约还有十多里。如果没猜错的话,恐怕就是那些怪兽了!” 如果换作是另外一个人说这话,只怕明谷溪还会将信将疑,但是已经确定两人修真者的身份,心中那份怀疑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当即高声呼喊:“快起来,怪兽来了!”边跑边喊,许多人被惊醒过来,匆忙之下乱作一团。 这一夜扎营的地方是在一个小山岗上,由于这里离龙门镇只有不到三百里路,加之连日来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所以大家都有些松懈。那些源石族武士也没有向往常那样,在营地四周竖起石栅栏,而且最不利的是,这个小山岗的坡度都十分平缓,根本无险可守,这一来便愈发令人有些措手不及了。那些怪兽来势极快,借着月光,可以看见一大片黑色的影子疾奔而来,随着怪兽的逼近,地面也出现了轻微的震动。 形势危急,众人陷入到慌乱之中。那个黄氏商队的统领巨磷川倒还镇定,连声大吼,那些杂役急忙将马匹和土犀兽聚拢在一起,那帮子商队武士,则纷纷举起长矛围在营地四周。黄氏商队这么一动,其他的商旅也很快平静下来,尽管人人脸色发白,甚至还有几个吓得几乎瘫软,但还是一同参与进来。要么帮忙将货物等聚拢在一起,要么几个较为强悍的,直接拔出刀剑与那些商队武士站到一起。 那些源石族武士当然也有所举动,早在审香妍跃到半空时,那个统领就已经发觉,当时还只是诧异,商队中居然还有修真者同行。待听到明谷溪的疾呼之后,便招集属下开始树立石栅栏。这些源石族武士神情自若,可是一见到那片冲过来的黑影后,均露出惊诧的神色,原本从容不迫的举止变得有些慌乱和急躁。从他们的大声呼喊中,可以听出其心中的焦躁不安,受此感染,众人都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相顾色变。 事发仓促,所以石栅栏根本没有时间围好,只能简单地做一个防御。那名源石族统领当即走到高庸涵和审香妍身前,向两人求救,他已经看出两人不同一般,所以说话很是直接:“这次朔金齿来袭十分反常,希望二位能加以援手,先帮忙阻挡一下,否则在场的所有人都会丧命!” 此话一出,明谷溪大惊。源石族久居西岭戈壁,对于这些名叫朔金齿的怪兽极其熟悉,眼前的情形连他们都没有生还的把握,可以想见是如何的危急。 这种事,高庸涵自然义不容辞,当即对审香妍说道:“妍儿,你留在阵中居中策应,我先去挡上一阵子。” 审香妍没有做声,只是重重点了一下头,然后拉着明谷溪站在最高的一头土犀兽背上,注视着前方。 这时朔金齿已经冲到山岗之下,仅有百丈之遥。抬眼望去,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怪兽,前锋所指如同利剑一般疾冲过来,奔跑之中没有一点声响。以高庸涵的眼力,一见之下尤为诧异,这些怪兽行进中居然暗含法度。高庸涵毫不迟疑冲了下去,那武士统领和巨磷川尾随在他身后,也一起迎了上去。 冲到近处,才看清这种名叫朔金齿的怪兽,长相颇为丑陋。朔金齿体形不算大,高仅有三尺,体长约有七八尺,浑身上下布满黑色的鳞片,但是身上却杂乱地鼓起一团一团的瘤块。头上有几个犀角,下颚十分突出,满嘴的利齿不时闪过点点寒光。冲在最前面的几只朔金齿,见到有人靠近,猛地一抬前爪直立起来,朝高庸涵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单从相貌上来讲,朔金齿不像是那种极度凶猛的怪兽,高庸涵想要试一试它们有何异常,迎着其中一只朔金齿一拳砸了过去。身后的巨磷川见状急忙大喊:“小心!” 高庸涵心中一动,仍旧砸在了朔金齿的肚子上。这一拳包含了少许的灵力,力可碎石,可是刚刚触及到那只朔金齿体表,突然传来一股柔和的力道,居然将他这一拳引到了一边,跟着那只朔金齿的两只前爪抓来,利齿也到了眼前。 “咦!”高庸涵没想到这种怪兽竟然还有这等本事,倒是微微一惊。可是以他的修为,又怎么会被这一点意外所扰,手上灵力一吐,那只朔金齿倒飞出十多丈,砸翻了好几只同伴。那边,那个源石族统领和巨磷川已经被朔金齿给团团围住,巨磷川手中是两柄巨大的石槌,上下翻飞,那个统领手中则是两把长达五丈的石刀,一扫就是一大片。 源石族人的力道之强,是世所公认的,在两人的联手之下,不断有朔金齿被击飞。可是令人奇怪的是,这些朔金齿被击飞之后,也仅仅是抖了几下,便又扑了上来。两人招架不住,连连败退。高庸涵一面应付着如潮一般涌来的朔金齿,一面仔细观察,终于可以确定这种怪兽,为何能令源石族人都为之色变了。 这种朔金齿显然强悍之极,在源石族人如此重击之下,都安然无事,显见是不惧击打。而且他们的爪子和下颚异常坚硬,竟然没几下就把巨磷川两人的躯体,撕咬下片片碎石,可见其令人恐惧的攻击力。这么一种浑身似铁,牙坚爪利的怪兽,一旦让他们冲进营地,后果可想而知。 高庸涵一声暴喝,双手一搓,垂弦连疆挥洒而出,一片电网如龙蛇飞舞,当头罩下。噼噼啪啪一阵爆响,凡是电网所及,朔金齿全被闪电击的弹到半空。可是令高庸涵吃惊的是,这些朔金齿落地之后,只是被闪电所惊吓,屎尿齐流,畏缩着不敢进击,竟然毫发无损! “这种怪兽强悍如斯,比之褐甲蠕虫的躯体都要强出数倍!”高庸涵也不禁变色。 可是手上没有丝毫停留,电光一片片洒下,虽然不能将朔金齿击杀,但是毕竟将它们的攻势暂时阻挡住了。一时间,朔金齿徘徊不敢上前。 那些源石族武士此时已经勉强竖起了一道石墙,当即奔了过来,和巨磷川两人联手,总算将冲到石墙跟前的朔金齿全部击杀。这些朔金齿死状都很惨,全是在源石族人重击之下,变成一团肉酱。朔金齿虽然强横,毕竟还是禁不住源石族人的连续重击。 这时,朔金齿全部涌了过来,虽有高庸涵在前面极力抵挡,但还是架不住数量太多,众人且战且退,慢慢退回到石墙后面。审香妍此时提着长剑,在石墙上游走接应众人,将那些冲上石墙的朔金齿一一挑落。 高庸涵是最后一个跃进石墙,由于垂弦连疆太过耗费灵力,所以改为一道道电光击出,这一来由于灵力集中在一点,杀伤力大增,凡是被电光击中的朔金齿,全部被瞬间烧焦。那些朔金齿一步步逼了过来,由于害怕电光,所以只是将营地团团围住,一时间不敢再向石墙发动攻击。但是情势的危急,却一点都没得到改观,商旅之中,已经有人吓得忍不住啼哭起来。 第一二二章 守墙 第一二二章守墙 高庸涵立在墙头上,看着四面密密麻麻的朔金齿,不禁有些头大。如果只有他和审香妍两个人,要脱身是很轻松的一件事,单凭这些怪兽,根本就拦不住他们。但是现在有这么多商旅,还有这一百多源石族武士,加起来总共五百多条人命,就很麻烦了,以高庸涵的性格,又怎么可能抛下众人一走了之呢? 可是眼前,这些朔金齿只是被电光所惊,虽然并未进攻,但是一对对凶睛闪烁着淡绿色的寒光,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扑上来。众多商旅虽然拥挤在一起,但是营地的面积仍然不小,一百多个源石族武士,加上商队武士,也不过沿着石墙勉强围成了一圈,就算有自己和审香妍两个居中策应,肯定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若论单打独斗,放眼当今整个修真界,高庸涵可以说都无所畏惧,但是遇到这么多的朔金齿,以他目前的修为,还无法全部将其逼退。高庸涵其实对朔金齿并无成见,这些怪兽既然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自然就有它存在的道理,这里面并无什么善恶、对错之分。唯一不同的是,朔金齿的这种行为危及到了商队的安全,如果他们能同土犀兽一样为人所用,还会有人想要杀死它们么? 此时隐隐传来几声尖啸,朔金齿渐渐显得暴躁不安,一步一步朝石墙边逼了过来。高庸涵心头一动,犀利的目光朝天空望去,可是天空中空空荡荡除了一轮圆月,什么都没有。圆月在高庸涵的注视下,愈发的明亮,并散发出淡淡的红芒,流露出一丝妖异。 啸声传来,成千上万的朔金齿突然齐齐发出一声低吼,宛如半空突然爆出一声炸雷,吼声之中朝石墙扑了过来。石墙由于是仓促间堆起来的,高的地方有五六丈,低的不过才两三丈,参差不齐,更有一些稀疏的地方,要不是源石族武士死命抵挡,早被朔金齿攻进墙内了。 审香妍带着十多个商队武士,死死守住一段低矮的石墙,手中的长剑剑芒已经暴涨到极致。伴随剑芒的挥洒,“灵光夕照”绝学接连不断使出,凡是被灵光击中的朔金齿,瞬间变得温顺无比。任何生灵的眼睛处,都可以说是最为脆弱的地方,到了这等生死关头,那些商队武士也早已开始拼命,他们拿着长枪,站在石墙上狠命地朝朔金齿眼睛部位乱捅,片刻之间接连捅死了数只怪兽。这些朔金齿悍不畏死,仍旧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审香妍哪里还来得及。 一只朔金齿猛地跃上石墙,一个武士挺枪就刺,枪头刺到那只朔金齿身上,被鳞片所阻,朔金齿毫不避让顺势一扑,枪头受不了这股大力,登时折断。能成为商队武士,无论是武技还是胆量自然在普通士卒之上,那名武士尽管虎口已被震裂,但是寸步不让,抛下长枪反手抽出一柄砍刀,揉身而上朝朔金齿当头砍下。那只朔金齿一低头,砍刀重重砍在犀角之上,“当”的一声火星四溅,砍刀再次脱手。朔金齿跟着用犀角一挑,将那名武士高高抛起摔到墙外,刚刚才发出了一声惨呼,就被蜂拥而至的怪兽撕成了碎片。 那只朔金齿身后,又跟了几只朔金齿,不去理会那些墙头上的武士,直接朝墙内跳了下去。审香妍见状大惊,几粒金丹弹了出去,长剑迎风一挥变成一柄长枪,长枪枪头幻化成鹤喙,分成了数道白光,朝那几只朔金齿急袭而去。 金丹的威力奇大,在墙外怪兽堆里炸开,血肉横飞,竟然清出了一个方圆十余丈的空地。这些金丹是丹鼎门的密制,威力可大可小,全凭施为者用灵力操控。当日在天子城审府,审香妍曾对高庸涵打出过一粒金丹,不过那次留了很大的余地,而且其本意不过是想让高庸涵吃点苦头而已。智薇散人在传给她金丹之前,曾一再交代,这种金丹杀伤力太大有伤天和,所以一定要慎用。此时情势危急,兼且那名武士死的极惨,审香妍盛怒之下杀机大盛,灵力催动到极致,果然非同凡响。 审香妍对于身后的爆炸毫不理会,人随枪走跃到半空中。那几只朔金齿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枪头鹤喙,白光透体而过,一阵哀鸣从空中摔落到地面,强悍的躯体被白光刺了个对穿,浅绿色的血液洒了一地,眼见是活不成了。 审香妍接连使出重手,总算是暂时守住了这一段石墙,可就在这短短一瞬间,那十多个武士就死伤过半了。而那名武士的惨呼,此时仍在戈壁上空回荡,间中夹杂着源石族武士的怒吼,一时间,整个石墙岌岌可危。 百密尚且难免还有疏漏,更何况只是千疮百孔的一堵石墙?紧接着又有几只朔金齿冲进石墙之内,营地内一阵人仰马翻,一匹马首当其冲被拦腰分成了两半,鲜血喷出老高。旁边的一个栖绵族杂役惊呆了,直到鲜血喷到脸上才惊醒过来,狂呼着往一侧跑去,才跑出两步,就被另一只朔金齿一口咬住,抛到了后面,人尚在空中就已经变成了两截。 明谷溪一直站在最高处,居中调度,大声指挥众人填堵缺口,此时一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抽出一柄宝剑朝这几只朔金齿冲了过来。他不得不出手,因为有一个极大的隐患,一旦土犀兽受惊暴走,那营地不用朔金齿这么费力自己就毁了;以他的修为,能挡住一两只就不错了,可是冲进石墙内的至少有十多只!剩余的杂役和商旅也都知道,此时已是生死悬于一线,迫在眉睫,反而激发出了无穷的斗志。呐喊声中,不管是何种身份何种种族,全都提着刀剑迎了上来,冲着朔金齿一顿乱砍乱劈。 此时众人的天性全部被激发出来,栖绵族的一个杂役,合身扑到地上,随后体内冒出了一簇荆棘,将一只朔金齿的腿缠住,可是他本人却被一爪给拍到了沙石中。一个蕴水族商旅,体内激射出几道水柱,将一只朔金齿的眼睛击瞎,自己随后被咬成了两段,化作一片水滴,洒落下地面之上。 那名源石族统领暴怒,手中两把石刀疯狂地飞舞着,因为他身边的那些手足,在朔金齿不要命的攻击下,一个个地倒了下去。随着每一声沉重的轰鸣,就有一个源石族武士解体,而他们体内的那些“石魂”,也在最后一刹那发出一团耀眼的光华,随即消散于夜空之中。所有在场的人中,只有他才知道,这些朔金齿和以前倒底有何不同。 朔金齿其实和源石族一样,都是来自朔金界。九界坍塌之前,朔金齿与源石族一向相安无事,一个是以沙石为食,一个收集石魂采集灵石,两者各取所需,应该说还是颇有渊源。九界坍塌时,朔金齿跟着源石族一起来到厚土界,后来又一起到了西岭戈壁,在此扎根。朔金齿虽然没有灵胎殊少智识,但是这么多年来从未袭击过源石族,所以源石族对于朔金齿袭击过往客商一事,一直是放任不管的态度。 如今就在眼前,这些朔金齿一反常态,不但开始攻击源石族人,而且还变得比以前强悍了许多。以前的朔金齿虽说也是皮粗肉厚,但是没有这种恶心的肉瘤,也经不起千斤力道的重击。然而眼前的亲身经历,却让这名统领大为诧异,同时对多年来族人的放纵行径,大为失悔;他的体表也已是伤痕累累,尤其胸前的一块巨石,已经被抓的隐隐有破碎的感觉了。眼看着多年的兄弟先后碎成一堆堆碎石,心中一痛,自己亲手带出来的骁勇之士,莫非今夜全军覆没于此? 茫然间,他回头看去,审香妍瘦弱的身影在石墙上穿梭,带起一片片灵光,在她身边是那些来自各族的商队武士,均是浴血奋战。难道堂堂的源石族战士,连商队武士都不如么?那名统领连连暴喝,众多源石族武士受此激励,气势顿时一盛。 审香妍枪尖的鹤喙已经泛出淡淡的金光,每一下刺出,都挥洒出一片灵光,而被鹤喙直接刺中的朔金齿,均是皮开肉绽血流如注。旁边的商队武士,对这个美丽的少女都涌起了深深的敬意,他们很难想像一个弱女子,居然有如此的修为,简直称得上高不可攀。受到审香妍的鼓舞,他们也愈发的舍生忘死,即使被朔金齿所伤,也要在临死前将手中的刀枪击出去。 听着身边和身后不断传来的惨呼,审香妍焦急万分,手中丝毫不敢停留,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灵力这般运转,以她的修为,紫府之中很快就会枯竭。她此时想的最多的还是高庸涵,偷眼回望,高庸涵不知何时竟然不见了,到了这等危急关头,他会去哪里呢? “高大哥,你去了哪里?”审香妍当然不认为高庸涵会临阵脱逃,她相信高庸涵的突然失踪,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她对高庸涵有着一股近乎盲目的崇拜,她相信,高庸涵一定会找到击退朔金齿的办法,一定会再回到她身边。 朔金齿浑身坚逾精钢,每杀一只朔金齿,枪芒就弱上一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不得不将长枪变回长剑。审香妍力竭之下身法难免迟滞,一个躲闪不及,被一只朔金齿的爪尖划过右臂,登时血流如注。她临危不乱,一脚将扑到身前的朔金齿踢翻,跟着剑交左手一剑将那朔金齿头上的犀角砍下,那只朔金齿吃痛回头咬住一只同类,两只怪兽一同滚下石墙。 暮云飞鹤感觉到主人的危急,自行从审香妍紫府内钻了出来,含住审香妍的衣襟就要飞走,审香妍一声怒喝,将暮云飞鹤挥开。她知道自己不能走,自己一走,这些朝夕相处了好几天的同伴,就会丧失信心,全部葬身于此。暮云飞鹤只是身具灵性的一只异兽,哪里知道主人的心思,盘旋在半空不住地哀鸣。 跃过石墙的朔金齿越来越多,情势越来越险峻,明古溪满身鲜血仍不肯退让,还在苦苦支撑。可是尽管所有的人都在拼命,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不可逆转地发生了,土犀兽炸群了! 一只土犀兽被朔金齿咬断了尾巴,剧痛下猛嚎一声蹦了起来,身上的货物散落一地,庞大的身躯重重砸到一旁,顿时将几匹马砸成肉酱。受此影响,其余的土犀兽全部受到惊吓,低着头四下乱冲,反而将众多杂役、商旅踏成肉泥,就连几名源石族武士躲闪不及,也被撞得摔了出去。这等慌乱的情形下,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石墙也被冲的七零八落。 朔金齿到目前为止,不过才损失了几百头,如同九牛一毛,仍旧是黑压压一片,根本不见有何减少。而石墙一倒,众人的死期也就到了! 第一二三章 影子 第一二三章影子 审香妍泛起一阵无力之感,她已经尽力了,可是仍无济于事,难道众人真的要毙命在这茫茫戈壁,做一个异乡的野鬼么? 明古溪面色一阵惨然,原来西岭戈壁有这么多的朔金齿,可笑自己还以为有两个修真者通行,就会万无一失。似乎久违的洒脱恬淡,又回到了体内,心中反而有一种直面死亡的从容。举目四望,忽然发现那个高老弟跑的无影无踪,不禁一阵冷笑:“什么修真者,还不如自己这一帮俗世之人,更加比不上一个小姑娘,哼!” 巨磷川早已重伤倒地,那名统领带着仅剩的四五十名属下,且战且退慢慢聚拢过来。源石族人天生的豪迈此时表露无遗,临死时竟然都哈哈大笑,只是笑声中充满了无奈,任谁都没想到,会丧命在怪兽的嘴里。 朔金齿似乎也感知到胜券在握,慢慢停止了疯狂的攻击,聚在一起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这时,天上那轮银盘似的圆月突然裂开,无数碎片向四周激射而出,夜色顿时一暗。这个异象将众人的目光全部吸引,就连那些朔金齿也显得无所适从,出现极大的慌乱。 审香妍直觉地认为,这是高庸涵所为,欣喜若狂高呼道:“高大哥!” 众人一愣,突然一声龙吟从半空传来,夜空仿佛被撕开了一条裂缝,一条云丝天龙从天而降,呼啸着朝地面上密密麻麻的朔金齿扑去。那些本来狂暴的朔金齿,见到云丝天龙之后,一下子斗志全消,变得胆小如鼠,嘶吼着四散逃窜。而云丝天龙则尾随其后,肆意吞噬击打着地面上的朔金齿,形势登时逆转! 一道身影从虚空中闪现出来,穿着一件形状古怪的战甲,浑身冒着血红的光芒,如同战神一般立在半空。那个身影朝场中看了一眼,跟着是一阵洪钟一般的咒语,那条云丝天龙旋即返回,围在那人身边,盘旋了几圈淡淡散去。血红的光芒猛地一收,那人轻飘飘落在场中,不是高庸涵是谁? 审香妍“啊”的一声尖叫,跟着扑到高庸涵怀里,虽然脸上挂满了泪珠,但是却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高大哥,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找到办法,将这些怪兽击退的!” 这时明古溪才知道刚才错怪了高庸涵!虽然不知道高庸涵都做了些什么,但不是他出手的话,会有什么后果是不用想都十分明了的。当即走到高庸涵身边,深施一礼:“高老弟,大恩不言谢,那些俗礼我就不多说了,一切都铭记在心!” 那名源石族统领也走了过来,他不擅言辞,只是一抱拳,沉声说道:“铁南多谢两位上师!”话虽只有一句,但是语气极其诚恳,从他略微颤抖的双手就能看出,他对于两人的援手感激万分。 “惭愧,惭愧!我”高庸涵不愿多说,朝众人一拱手,然后说道:“我只是一时击退了那些怪兽,就怕它们还会卷土重来,大家赶快收拾一下,我们尽快赶到龙门镇!” 这话一出,众人原本松弛下来的心情,陡然又变得紧张起来。不过众人走南闯北,都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人,知道此时情况紧急,仅仅是发出几声惊呼,便不再多言,在明古溪的分派下,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铁南及他的属下,也一起帮忙,等到众人勉强将跑散的土犀兽收拢过来,行将上路之时,已是天色微明了。 审香妍见到高庸涵平安回来,一颗心总算落了地,随后在高庸涵的帮助下,开始运功调息,一个小周天下来,灵力恢复的七七八八。可是天生的好奇,终于在一上路就又显露出来,拉着高庸涵不断地追问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对于这一点,明古溪也十分好奇,默默跟在两人身后倾听。 高庸涵原本就没打算瞒着明古溪,所以也不避让,将昨夜的事情一一道来。 从一开始,高庸涵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在得知突然出现的这些怪兽,就是传说中的朔金齿时,这种感觉就愈发的强烈,因为朔金齿表现出的种种,实在是令人出乎意料。直到那声淡淡的啸声传来,才印证了他的推测。 高庸涵对于朔金齿这种怪兽,多少有些耳闻,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朔金齿会有如此规模的集结,即便是智行一的《九界风物通志》中,也没有这样的记载。朔金齿以血缘成群出没不假,但那种情形,最大规模也不会超过两百只,怎么可能会一下子出现成千上万只?而且这种怪兽虽然本身极为强悍,但是因为是以沙石为食,所以与别的生灵并无直接冲突,只要不去招惹是绝不会主动攻击路人的。 还有一点,朔金齿也许是厚土界最为奇怪的一种生灵,这种怪兽自九界坍塌以来,就从没出过一个修真者。也就是说,在千余年的时间里,没有一只朔金齿能结出灵胎,所以其智识之低可想而知。可就是这么一种怪兽,行进间居然隐含法度,这就不能不令人感到疑惑了。 通前想后,只有一种可能:如果一件事一旦出现了反常,而且是如此多的反常时,那就只有一种解释,其背后必有古怪!可是古怪来源于何处,又倒底是什么古怪就不得而知了。 高庸涵天性便不愿沾染太多的杀戮,尤其是自心魔出现以后,更要避免过度血腥,加上他已认定这些朔金齿不过是遭逢异样之后,更不愿过早祭出火螈。其实以火螈的实力,只怕一放出来,这些朔金齿都会被化为灰烬,因为单是自己的垂弦术它们就难以抗衡,更何况是毒辣的地火熔浆?只是这么一来,心中的杀戮难免又会多了一分。 那阵突如其来的尖啸,恰好给了高庸涵一个启示,朔金齿的背后一定是有人操纵。啸声虽然极其隐蔽,但是其中蕴含着极强的法力波动,倒底还是被他给侦知到了。循着啸声,他猛然抬头,发现月光异常的妖异,于是毅然出手。 趁着朔金齿攻来的一瞬间,高庸涵来不及向众人交代,直接没入空中,目标直指那轮圆月。月光突然一阵扭曲将他吸了过去,离月亮越近,心中那份不安便越强烈,恍惚间忽然看见了两个月亮。一惊之下定睛看去,天上果真是有两个血红的月亮! 眼见高庸涵越来越近,那两个月亮高悬在夜空一动不动,随之也越来越大,方圆直达数十丈。高庸涵速度奇快,迎着其中一轮圆月冲了过去,忽然有了种错觉,似乎自己已经穿过了那轮月亮。回头看时,那轮圆月果然已到了身后,再往四周看去,身边上下左右突然多出了数十个月亮,每个月亮都泛出血红的光芒。在数十个月亮的照射下,整个夜空都变成了妖异的血红色。 这时一阵轻笑从脚下传出:“我的目标只是那个商队,暂时还不想杀你,只要你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事情一办完我就放你走。” 高庸涵放出神识,脚下空无一人!对面的一轮月亮突然射出一束红光,那个笑声又在身后传出:“不用找了,你找不到我的。” 高庸涵不惊反喜,他曾经历过会间集和墨玄庄的诡异离奇,所以这种场面尽管十分妖异,但也不至于束手无策,只要有人说话反而好办了,当下沉声应道:“是么?那我倒要试一试!”说完一道闪电朝对面的那轮月亮击去。 此时,从斜下方也是一道闪电击出,两道电光撞在一起,噼噼啪啪一阵爆响,高庸涵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法力波动荡漾开来,不得不闪身避让过去。这么强的电光,丝毫不逊色于垂弦术,与自己发出的劲道可谓是势均力敌。高庸涵心中一懔,凝神看去,除了斜拖的影子以外,什么都没有。 高庸涵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难道是自己的影子所为?又是一道闪电弹出,这道闪电细如丝带,哪知对面似乎知道这道闪电并无什么威力,再无人出手阻拦。闪电击中那个月亮,月亮表面只是漾起一层波纹,波纹平静下来以后,没有任何损伤。 高庸涵信手又是一道闪电击出,这次灌注了大量的灵力,同时放出神识探察四周。就在闪电出手之际,突然从四面八方同时涌出数道闪电,齐齐击向自己。这一下大出意料,高庸涵临危不乱,拔出临风剑爆出一团剑花,剑花越来越密进而结成了一张剑网,这招正是他新近领悟出来的剑意----“生机”。 这一招,乃是在风如斗的无穷杀机之下悟出来的,可借剑意将天地间的勃勃生机全部聚拢来,以护住自身灵胎。这些电光虽然来势很猛,但是杀机却并不重,所以在“生机”面前均噶然止住,饶是如此,高庸涵还是被震得七荤八素。 不过这么一来,终于感应到了出手的都是些什么人,这些人果然都是自己的影子。随着闪电逐渐消散,这些或浓或淡的影子,慢慢地扭曲着站了起来,并且围了上来。高庸涵低头一看,头皮一阵发麻,尽管月光愈发的明亮,可是这些影子活过来以后,身边所有的影子都消失了。 “难怪刚才那道闪电和自己的垂弦术如此相像,而且蕴含的法力相差无几,原来就是另一个‘自己’出手,嘿嘿!”高庸涵脑子飞速的转动,拼命思索着应对的方法。 “何必做这等徒劳无功的事情呢?” “咱们本是一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又何必这般拼命?” 这些影子三三两两围在身前,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将所有的退路悉数堵死。他们不停地劝告高庸涵,只不过原本熟悉的语气,如今听起来却满是妖异。 高庸涵摇头叹道:“世间居然还有这等法术,高某今天算是开眼了,阁下好手段!” 对面一个影子也笑道:“既然如此,何不安心等待?再有一炷香的时间,事情就办完了。” 另一个影子居然走上前来,拍着高庸涵的肩膀说道:“你放心,他们不会伤及妍儿的,要是他们敢这么做,我们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些影子竟然都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和见解,就像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简直令人惊诧莫名。高庸涵吃惊之余,突然回头问拍自己肩膀的那个影子:“你们真的是我的影子么?” 那个影子故作惊讶,夸张地答道:“我们不是你的影子,还能是什么?” 高庸涵突然笑了:“你们要真是我的影子,就好办了!” 第一二四章 虚空 第一二四章虚空 在权机真人给高庸涵的玉柬中,有许多神果真人留下的高深法术,除了一门天觉云龙以外,还有一门十分有用的法术幻形**。幻形**比修真界流传的幻术要厉害得多,因为幻术充其量不过是一种障眼法,无法隐藏灵胎气息,而幻形**则可以真正的拟物,与天地融为一体。所谓拟物,便是完全具备了所幻化的东西的所有特性,如幻化成雨云便可下雨,幻化成星火便可燎原,而无须消耗任何灵力。只是这种幻形**仍有缺陷,因为此等法术近乎逆天之举,所以无法持久。 高庸涵在没找到办法控制住心魔之前,暂时不敢再提升修为,而是运用审香妍传授的丹鼎门心法巩固修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法术的渴求,闲来无事时便用心体会玉柬中的种种运用法门,尤其对这门幻形**大感好奇。这门法术在拟物方面,已臻化境,对敌时极为有用,所以特为修习了一番。 此时既已确定了这么多的自己全都是影子,那么消除影子的办法,还有什么比幻化为生成影子的东西更为有用呢?笑声中,高庸涵突然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又一轮圆月。 那些影子先是一愣,随即惊恐万状,待要躲藏时却不知避向何处,在数十个月亮的照耀下,挣扎着散去,一个也不剩。 当中的这轮圆月朝其他的月亮飘去,还没靠近,那些多出来的月亮便消失无踪,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月亮。这一下只不过才短短一瞬间,但是高庸涵已感觉到四周涌来了一股挤压之力,知道这是源自天地间的一种排斥,不敢再硬撑,摇身变回本来的模样。 那轮明月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掌声,那个声音再度响起:“不错不错,这么快就被你找到破绽所在,高帅果然名不虚传!” 高庸涵一愣:“你是何人?”高庸涵很清楚,自己的名头在南洲大陆虽然颇为响亮,但是真正见过自己的人并不多,加上前端时间的死讯,世上知道自己死而复生的,绝对不会太多。而此人的语气中,似乎对自己还颇为熟识,这就有些奇怪了。难道是天机峰上,虽智宇真人退下来的哪个修真者? 那人并不回答,话锋一转,缓声说道:“高帅诈死的本事好大,连我都险些被你给骗倒了。” 这话一出,高庸涵更加不解,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人绝不是智宇真人一路。 那人续道:“不过你放心,我答应过别人暂不杀你,所以就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能找出我的真身,我便放过底下的那帮人。” 高庸涵低头看去,已经有少量的朔金齿攻进石墙,而审香妍在墙头上奔腾如飞,带起一片片灵光,知道情势已是危急之至。当下不再多言,双手法诀不断祭出,一道道闪电朝那轮圆月攻去。闪电全部划空而过,这时高庸涵才发现,这轮圆月虽然也有方圆数十丈之大,却离自己极远,竟是真的月亮! 可是既然是真的月亮,为何却如此的妖异?难道眼前的景象,竟还是幻象么? “唉,你还是错了!” 这次声音很轻,就像是在耳边响起,高庸涵反手一股淡淡的金光打出,金光瞬间没入到虚空之中。此人的法术实在太诡异了,高庸涵已经忍不住使出了聚象金元**,可是依旧没有丝毫的效果。 “你看,他们已经快撑不住了,最多再有半炷香的时间,我就要走了!” 这次声音竟似从心底里传出,高庸涵明知不妥,还是忍不住朝下看去,这时恰好是暮云飞鹤钻出,拉扯审香妍衣襟的时候。高庸涵心神大乱,就要冲下去加入战团,可是突然之间举步维艰,寸步难行,情急之下,体内那股暴戾之气又蠢蠢欲动。 幸好这些日子以来修习了丹鼎门的清心功法,灵胎及时察觉顿时警觉,高庸涵心头猛然闪过一丝清明,大喝一声,居然盘膝坐在空中。默念清心咒,随即入定,将眼耳鼻舌身等感官全部封闭起来,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去理会。这一来大出那人所料,好奇心大起,倒要看看高庸涵还有什么招数。 自从与墨魇一战而至殒命,高庸涵复生以后就仔细回想起每一个细节,尤其是对有关神识探察不到的方面,更是费尽心力。后来在天机阁中,将所有的疑问都提了出来,希望能得到藏墨真人的指点。藏墨真人修行已有五百余年,虽然近百年来修为始终停滞不前,但是其见识之广,放眼当今修真界也不逞多让,否则也不会一眼就认出绝迹四百年的狂君上人。藏墨真人对于如何应对这种诡异离奇的法术,只说了一个字,那就是一个“定”字。 道理很简单,既然称之为“诡异”、“离奇”,那么此类法术的修行,必然与正宗的道法截然不同,无非是剑走偏锋,又或者是逆天而行。这种法术威力固然极大,但是也有很大的隐患,很容易走火入魔形神俱灭。遇到使用这类法术的敌手,通常来讲,一上来都会被其层出不穷的古怪手段所惑,惊慌之下难免有所疏漏,为人所乘。所以对敌时,首要是稳住自己的心神不乱! 高庸涵仔细回想了一下,初到墨玄庄的那晚所遇到的那个“妍儿”,正是自己能及时醒觉,才没被她乘虚而入。当下对藏墨真人的这一见解大为赞同,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一旦无法守住“定”字,又该怎么办?藏墨真人想了想,良久才说,遇到这种情形多半是修为远逊于对手,如果跑不掉的话,就只有放出灵胎,做生死一搏,否则只有等死。他也正是因为这一句话,才从藏墨真人那里学到了这个法门:封闭六识,放出灵胎! 高庸涵这么做其实是在赌,从此人的话语中,似乎对自己的敌意不是很浓,至少性命可暂保无虞。灵胎在邪道修真者眼里,无疑是上等的补品,极具诱惑力,此时放出灵胎要冒多大的风险,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底下是活生生的数百条性命,这其中还有审香妍,还有明古溪等人,所以只有赌一把。 这么亡命的打法,其实还源于高庸涵的自信,灵胎失踪了这么久,自己从阴间走了一遭,不但失而复得,反而又精纯了不少。另外,就算没有灵胎,自己不也一步步走过来了么,而且并不比那些修真者差多少,可见灵胎虽然重要,但是对自己来说也并非必不可缺。既然神识无法探察出那人所在,就只有试试藏墨真人的法门了。 那人眼见又一个高庸涵就在原地站了起来,轻轻的一迈,踏碎虚空跨到自己面前,登时大为讶异。以他的眼力,当然知道这是高庸涵的灵胎,灵胎之于修真者,就如同魂魄之于常人,一旦自行逸出,便意味着不可预估的风险,他万万没有想到高庸涵这般拼命。可是这还不是最令他震惊的,他真正意外的是,高庸涵的灵胎竟能看破自己的法术! 他的这个法门其实是另造出一个虚空,一旦锁定对手,便如同附骨之蛆,任谁都摆脱不了。而且这个虚空可大可小,可远可近,收发由心。这么多年来,除了他师父以外从无人能闯进来,就算是修为远胜于他的高手,在这个虚空面前也无计可施。可是今天,居然这个在他看来不过如此的后学末进,却毫不费力地闯了进来,嘿嘿! 他不知道,高庸涵的灵胎与所有修真者的灵胎都大为不同,而且还曾在仙界熏陶了半天,灵性之高,洞察力之敏锐无人能及。高庸涵六识都已封闭,自然不再受到常理的束缚,以灵胎法眼来观这个世界,一切虚妄都无处遁藏。 高庸涵的灵胎拥有他所有的记忆,一见此人当即就认出来了,哈哈大笑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陶国公,失敬失敬!”此人天生一张笑脸,给人一种很容易亲近的感觉,正是陶氏宗主,身为大衍国辅国公的陶慎言! 陶慎言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眯着一对细长的双眼,死死盯着高庸涵。 “国公爷不在天子城享清福,大老远的孤身一人跑到人迹罕至的茫茫戈壁,对一个商队费这么大的力气,倒叫人实在想不通啊!”堂堂的陶氏宗主,竟然做出这等大**份的恶行,内中肯定有极大的隐秘。虽然话语中带着戏谑,但是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清楚了。 陶慎言眼中射出一丝寒光,森然说道:“我本不愿杀你,但是既然被你认出,说不得只有取你性命了!” 已经知道了对手的身份,而且找出了他的踪迹,高庸涵此时已是成竹在胸,这种动辄说要杀他的场面不知遇到了多少,毫不在意地反问道:“咦,你刚才不是还说答应过别人,不杀我的么?” 陶慎言不再说话,心念一动,虚空急速压缩,想要彻底困死对方。高庸涵的灵胎由于已经隐隐凝出实体,瞬间就感应到虚空的变化,心知不妙,聚象金元**攻了出去。陶慎言站在原地根本不躲,眼见金光到了身前,突然张嘴一口气喷了出来,空间一阵扭曲,金光划出一道弧线,从身边掠过。 高庸涵暗暗心惊,但是面容不变,几道闪电夹杂着几股细细的金光,连环击出,同时身形一晃朝陶慎言逼去。陶慎言仍旧不躲不闪,肚子突然鼓起,又是一口气喷了出来。这股气息瞬间化作狂风,将闪电和金光全部吹散,就连高庸涵也被狂风吹到了一边。这一下交手,反而被逼退了数十丈。 两人说话的功夫,正是土犀兽受惊,冲垮石墙的时候;交手的同时,朔金齿已经将众人团团围住。可是一交起手来,朔金齿受到的操控似乎也弱了几分,只是慢慢围拢过去,而没有急于发动攻击。 高庸涵封闭了六识,灵胎又在陶慎言造出的虚空之内,当然没有看到地面上的情景,但是他十分清楚,摆脱危局的关键就在陶慎言身上。灵胎感念到此,虽被击退却不敢有任何停留,闪电仍不断击出,为的就是不给陶慎言喘息之机,否则将是大错难回的结局。 只是这么打下去,高庸涵还有多少灵力可供挥洒,还能坚持多久? 高庸涵的这种打法,也令陶慎言暗自吃惊,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太大意了,低估了高庸涵的修为。只是在这个虚空之内,他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果然仅仅过了片刻时间,高庸涵就呈不支之势。 陶慎言越打越轻松,他很清楚,只要解决了高庸涵,底下那帮人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可随意处置。所以一面应对不断袭来的法力,一面慢慢收拢虚空。 虚空越来越小,高庸涵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 第一二五章 心界 第一二五章心界 审香妍听到这里,尽管明知高庸涵没有什么大碍,还是忍不住问道:“高大哥,那你没有受什么伤吧,又是怎么打败那个陶老头的?”审良棋位高权重,审香妍耳闻目染之下,自然不会对一个没有实权的辅国公有任何的忌惮。加上爱憎分明的性格,心中早已认定陶慎言是坏人,所以只称其为“陶老头”,已是很客气的说法了。 明古溪身为黄氏商行的一个账房,比任何人都清楚,陶氏的宗主的地位何等高贵,其背后所代表的实力何等庞大。听到高、审二人对陶慎言并不太客气的言辞,还能理解为是修真者对于俗世的高傲,但是对于陶慎言为何亲自对付自己所在的商队,而且不惜操控朔金齿,搞出这么大的动作,深思之下却是不寒而栗。 高庸涵微微一笑,答道:“你不要急,听我说!”跟着眉头皱起,续道:“当时,我一直在想,该怎么样破掉他的这个虚空,总算误打误撞之下,找出了一个法子。这个法子----” 这个法子其实是一种猜测,而这个猜测同样来源于藏墨真人的一番话。 在天机阁,高庸涵曾浏览了一下天觉云龙的心法,粗看之下觉得并无什么稀奇,仍旧脱不了法术和机关学相结合的路子,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炼制的云丝天龙远胜于一般的机关傀儡。可是这云丝天龙毕竟是炼制的一样法器,究竟还是比不得天生的洪荒异兽,这一点在和权雍真人斗法时,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权雍真人以“权”字辈大师兄的修为,炼制出两条云丝天龙,却在火螈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这令高庸涵颇有些不以为然。 藏墨真人听到高庸涵这么说,当即一巴掌拍了过来,笑骂道:“你个臭小子,不知道不要乱说,要是让祖师听到了你这个说法,还不给气的嘴都歪了!” 照藏墨真人的说法,天机门的典籍中曾记载说,天觉云龙法术修炼到极致,便不必再依靠法器,可以召出九条九天神龙,乃是当世第一等的厉害法门。相传被改称为万化真人的道一祖师,升仙时,便是依靠九天神龙之力,轻而易举地渡过天劫。 “你想,祖师的这套天觉云龙功法,可以召出神兽相助,还不厉害?” 高庸涵知道这个藏墨真人性情诙谐洒脱,所以也不隐藏,直言不讳地接口道:“可是这门法术终归还是借助外力,并不是完全依靠自身的修为,多少还是落了下乘。权雍不是就败在我的手下了么?可见提升自身修为才是正道!” 藏墨真人终于忍受不了高庸涵的忤逆之言,当即斥道:“胡说八道,你懂个屁!” 高庸涵呵呵一笑,毫不在意藏默的市井粗话,继续倾听。 “权雍那个叛徒,纯粹靠法器才炼制出两条云丝天龙,就以为自己是修真界内的一流高手,其实差的远了。在咱们天机门的历史上,炼制出五条天龙以上的高手,不知凡几,只不过受到仙界打压之后,才落的一代不如一代。像他这种人,根本就是井底之蛙,不知死活!” 接下来,藏墨真人语重心长地说出了一番见解:“修行无所谓对错,提升自身修为也罢,依靠外力也罢,只要能使人体认‘道体’,得悟大道,便是可行且合理的!” “你不要以为,单纯依靠法器就是下乘。你看看,多少修真者,哪个没有几样法宝随身,就算是那些成仙之人,不也有仙器么?其实这两点就好比人的两条腿,缺一不可,而只注重一条腿显然也不可取。之所以现在修真界里面,人人都在说‘修为’,那是因为其他门派本身就没有这种法门,人人都说好的事情,并不一定就是对的!” “我仔细看了看神果真人的遗书,其实真正说起来,咱们天机门的功法,的确和修真界流传千百年的许多说法相违背。其他门派都注重自身修为,注重阴阳协调,只有咱们多是追求的极致力量,但是这并不影响历代祖师得道升仙不是?可见,咱们的诸多功法也是符合天道的!” “甚至我还有一个想法,不一定对,只是咱们爷俩儿私下这么一说。为什么只有咱们天机门受到仙界的打压,而且有那么多功法失传?我以为,问题极有可能就出在这一点上,就是这个追求极致力量的作法!”这句话很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味道,藏默随即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续道:“不过为何仙界不能容忍这一点,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也许,我的猜测还是错了,也未可知。” 正是这一番话,为高庸涵开启了一个全新的概念,对于他日后的修行,助益之大远非笔墨所能形容,也对于他日后化解诸多分歧、偏见,起了极大的作用。 随后在挑选法器时,藏默真人帮他挑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玩意,一根雕刻成龙形的小竹签。 藏默这么做也是大有深意的,不过还得要问上一句:“静璇,天机阁中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你可知道,为什么掌教只准你挑一样法器?” “想来掌教是怕我太过依赖法器,反而忽略了自身的修为。” 藏默点点头,又摇摇头,缓声说道:“这么说也对也不对,”这话有些矛盾,藏默自然有所解释:“其实你的修为精进之快,世所罕见,这方面我们毫不担心。你身怀藏鸦指环和云霄瓶两样法宝,都是极其难得的奇珍,可是你并不怎么会用,可见你对于法器运用方面,还有很大的欠缺。法器并不是多多益善,唯贵在‘精’和‘用’!” “之所以只准你挑一件法器,是想你能静下心来,与之融为一体,细心体会悉心揣摩,找出内在修为与外界助力间的融汇之法。既然神果真人的遗书传给了你,我们也希望你能将天机门的绝学继承下来,并在适当的时候将其发扬光大!列祖列宗的心血,不能在我们手上毁掉,更不能失传!” “可不要小瞧了这根竹签,虽然没人知道它的名字,它的来历也不可考,但却是专门为天觉云龙炼制的法器。你从未修习过天觉云龙,这根竹签可令你事半功倍,日后要好生体会,运用的好的话,可借天龙之力应对一切困厄!” 高庸涵正是想起了藏默真人当日的这番话,在走投无路之下,索性祭出天觉云龙**。这根竹签自被他收取之后,便化作一条游龙没入胸前,张牙舞爪作势欲飞,如同文身一般,此时在法诀催动之下,蛰伏了千百年之后再度现身。 这条云丝天龙乃是天机门的一位高人炼制,威力远非权雍真人的那两条天龙可比,是以甫一离开高庸涵躯体,便身形暴涨,发出数声龙吟。说来也怪,这条云丝天龙似乎天生就对虚空、结界之类十分敏感,不待高庸涵催促,就向四周游去,不断冲击着压缩而来的虚空。虚空一时间竟然摇摇欲坠,高庸涵身上的压力也顿减。 陶慎言面露凝重之色,低喝道:“天觉云龙!这样就想冲开我的月影虚空,做梦!”一直稳如泰山的身形突然动了,踏着一种奇怪的步伐,口中吐出晦涩的法咒,犹如轻歌曼舞煞是好看。连连催动之下,虚空之中突然变得狂暴起来,凭空出现了可揉碎山石的熏风,朝云丝天龙和高庸涵卷去。 高庸涵与灵胎一意相通,察觉到这股熏风迅猛之极,当即催动灵力,调出褐纹犀甲。这也就是高庸涵的灵胎才能这么做,一般的修真者,根本不可能做到灵胎与肉身如此通畅。战甲一套在身上,熏风也已扑面而来,由于虚空纯由陶慎言所创,所以高庸涵根本无处可藏,受到熏风的撕扯和虚空压力,几乎就要粉身碎骨。 全力抵挡中抽眼望去,那条云丝天龙倒是自由自在,似乎熏风对它一点作用都没有。高庸涵大为诧异,仔细看去,隐隐可见云丝天龙身遭有一层淡淡的波纹,居然是一层结界!一件法器幻化出来的异兽,居然还能造出一个结界,这实在太令人惊奇了! 高庸涵触类旁通,一下子豁然开朗,就正如当日天机峰上与风如斗的比剑,以境界对境界,此时为何不能以虚空对虚空呢?意会到此,六识封闭的躯体被灵胎给拉了进来,合二为一,意念流转之下仿佛化身为虚空,随风而动。双手一搓,电光弥漫之下向四周扩散开来,浩浩荡荡形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高庸涵的心界就此创出。 之所以称之为心界,是因为纯由心境而来,而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结界,但即便如此,也足以令人咂舌了,毕竟这种心境纯粹是悟出来的,不是光靠苦修就能修的出来的。 陶慎言一见高庸涵领悟出心界,暗叫不妙,旋即收手,熏风瞬间消失,一抬手一道法印击出。这个法印唤作凌霜轮,乃是出自冥界的一门法术,端的是厉害无比,专门用来锁人灵胎、禁锢灵力。无论是修真者还是法器法宝,只要被其击中,便会灵力尽失毫无反抗能力。这个凌霜轮原本是用来禁锢魂魄的,结果被陶慎言无意中得到修炼的心法,后又加以改进,更是如虎添翼,任是修为再高的修真者,在初次遇到时只怕都会吃亏。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凌霜轮的法诀十分复杂且烦琐,而且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所以轻易不使出手,今天得益于月影虚空可以从容使出,在他想来,高庸涵是死定了。 高庸涵犹自沉浸在心界的无边妙用之中,眼见凌霜轮近身仍是毫无察觉,云丝天龙猛地窜了过来,一口将其吞进嘴里。 陶慎言见状大怒,大喝一声:“孽畜!”凌霜轮在云丝天龙体内炸开。 云丝天龙被炸得四分五裂,高庸涵从心界中猛地被惊醒,知道云丝天龙为救自己被陶慎言暗算,盛怒之下聚象金元**直击出去。 地发杀机的威力不容赘言,陶慎言在使出凌霜轮之后,灵力只余了三成,不敢硬接,意念一动,月影虚空突然急剧扭曲,叠在一起挡在身前。金光轰在虚空之上,陶慎言虽未受伤,但是却被震得心浮气躁,月影虚空与他的心性息息相关,瞬间出现了几分松动。 高庸涵又是两道金光砸了过来,陶慎言一时间狼狈不堪,心头火起就要使出绝杀。这时,一件谁也料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那条云丝天龙竟然在破碎之后又重新复原,随后一声龙吟朝陶慎言喷来。这声龙吟中蕴含着迅猛的战意,震得陶慎言身形一窒,而此时高庸涵的金光再次击了过来。 陶慎言大为不甘,但是知道以自己此刻的灵力,铁定挡不住高庸涵和云丝天龙的夹击,怒喝声中,闪身遁入夜空,月影虚空随之破碎消散。 第一二六章 阵 第一二六章阵图 说到这里,后面的事情审香妍和明古溪都已经看到,所以无须多言。从高庸涵的描述中,两人都感受到了其中的凶险,陷入到沉思之中。 “高大哥,这下恐怕和陶氏之间不能善了了!”审香妍不无忧虑地说道:“要不然找我爹出面,来对付陶老头?” “暂时先不要惊动他人,至少现在我们不能告诉任何人!”审香妍的意思,高庸涵十分清楚,但是却不能这么做,因为有几点原因令他投鼠忌器。 以陶氏雄厚的财力,这一次无意中窥得陶慎言的秘密,只怕会引来极大的麻烦,如果陶氏倾尽全力出手的话,前路之艰险可想而知。为今之计,只有借助审良棋的力量,通过朝廷来压制陶氏,只是这么一来自己死而复生的秘密也保不住了,而且肯定会给审良棋带来不小的麻烦。 另外还有一层不得不顾虑的事情,就是陶氏已然生出二心!偷袭商队这件事要是被叶厚聪知道的话,万一激得陶慎言恼羞成怒,人族又将面临一场内部分裂,对于现在的局势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所以这件事必须要保密,至少现在还不能逼得陶慎言孤注一掷,只是这样的话,高庸涵所要承担的风险就很大了。 审香妍颇为意外,并不是很明白高庸涵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碍于明古溪在旁,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高庸涵转头对明古溪说道:“明大叔,这件事也请你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黄氏商行的大掌柜。” 明古溪久历江湖,当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因为这件事极有可能会引发黄氏和陶氏的冲突,如此一来商会内部立刻就会生出极大的波澜,至于再往后的后果,那时无法想像的。当下点头应道:“你放心,出你口入我耳,此外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高庸涵踌躇了一下,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情,令审香妍一时有些迷惑。 明古溪看到高庸涵这个样子,微微一愣,转念就明白他想说什么了。这件事事关重大,而且牵扯到了陶氏的宗主,高庸涵却毫无隐瞒地告诉自己真相,其中的原因自然一目了然。从十多天的相处,他已经可以确定高庸涵的为人是完全值得信赖的,沉声说道:“高老弟,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按道理来讲,我不应该告诉你,但是我信得过你们两个的为人,所以直言相告也无妨。我们这次,除了运送普通货物之外,还有一张法阵图要送回九重门。” “法阵图?”高、审二人同时问道。 “不错!”明古溪神情异常严肃:“是一张法阵图!” “难怪陶慎言会亲自出手,看来是和这张法阵图有关了!”高庸涵想通了这一点,转而问道:“明大叔,这张法阵图倒底是何来历?” 明古溪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天子城的云大掌柜亲手交给我的,只说这张图非常重要,要我带回九重门横沙寨,亲自交给宗主。” “这件事其他人知道么?”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就连巨磷川都不知道!” “这就奇怪了!”高庸涵沉吟道:“既然这张图如此重要,为何不派高手专程护送?” 明古溪也是一头雾水,因为其中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这时审香妍突然插嘴道:“难不成,那个云大掌柜已经知道法阵图的事情被别人侦知,所以故意如此安排,想瞒天过海?” 高庸涵和明古溪相视点头,审香妍说的这种情况,极有可能发生。 审香妍猜的一点都没错!黄氏在天子城的大掌柜云高图费尽心力,才得到了这张法阵图,本想亲自护送回横沙寨,但是警觉到此事已经泄露,于是故布疑阵。几日之内,分道潜出数队高手,以传送机密信件为由,令其秘密赶往九重门,其真实目的不过是吸引对头的注意。而真正的法阵图,则交给了明谷溪,跟着商队慢慢悠悠往北进发,因为一般不会有人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会如此随意处置。这看似冒险的一招,其实很是高明,只不过连云高图本人都没想到的是,暗中窥测的竟然是陶氏! 陶慎言自从那日在仙客酒楼与高庸涵长谈之后,便全力追查那个传说。以陶氏庞大的财力和遍布天下的眼线,辗转奔波大半年,也得到了这张法阵图的消息,但是却晚了一步,被云高图捷足先登。陶慎言志在必得,尽遣高手追踪此事,居然将云高图派出的数队人马全部截杀,但是一无所获。陶慎言这才知道上了云高图的当,于是派出最后的杀手锏,也就是他的那个影子,亲自追踪黄氏商队到了西岭戈壁,这才有了朔金齿围攻营地的激斗。 这些事高庸涵当然不会知道,但是对于这张法阵图却十分好奇,想要见识一番。明谷溪知道,自己这一趟能否保住性命,并顺利抵达九重门横沙寨,完全得靠高、审二人相助,所以毅然将图拿了出来。 这张图毫不起眼,从外表看上去不过是一个残破、发黄的卷轴,但是一打开,一股奇异的感觉瞬间充斥了三人的头脑。 高庸涵的修为最高,体会也最强烈,忽然之间,仿佛感觉到自己身处在远古洪荒之中。脚下的地面不断地塌陷,无数深不见底的沟壑深渊纵横交错,不远处是高达万丈的滔天巨浪拍击而来。抬头看去,整个天空呈现出一种末日般的昏黄,昏黄中夹杂着大片的天火熔岩,从天而降。天空被巨大的闪电切成无数块碎片,碎裂处时而钻出一股股黑色的熏风,将所有靠近的东西绞的粉碎。忽然所有的风火雷电都被逼开,一座无与伦比的高山,带着冲天烈焰,朝他站立的地方撞来。 这等天威,这等声势,即便是天地都会为之变色,更何况是身居其间的亿万渺小生灵。高庸涵勉强还能守住心神,知道这些不过是法阵图的幻象,饶是如此也不禁生出无穷的敬畏,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滴下,流水一般洒在沙砾上。 审香妍的修为要低了很多,只是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些片段,如同雾里看花总不分明,但还是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惊。至于明谷溪,就更差了,只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压抑,此外什么都没看见。 高庸涵仍旧沉浸在法阵图的幻象之中,心头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莫非这就是九界坍塌时的景象? 眼见那座万仞高山就要撞过来,忽然一道身影冲天而起,生生拖住了下坠的高山。高庸涵大吃一惊,以一己之力竟然能拖起这无边无际的高山,只怕仙人也不过如此了。可是随后而来的烈焰,瞬间将那道身影吞没,跟着一声巨响,震得天地似乎都要迸裂开来,那座高山突然碎成数块,朝地面狠狠砸下。这时,一股浑厚无匹的巨力,带着一片祥光朝上涌去,爆发出刺眼的亮光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高庸涵被亮光刺的眼珠生痛,半晌之后才缓缓睁开了双眼,审香妍关切地问道:“高大哥,你怎么了?” 明谷溪则是一脸的茫然,呆呆地看着二人。 “我没事!”高庸涵知道,一定是自己刚才受到幻象的影响,有些异常的缘故。尽管这么说,他还是被刚才看到的情景深深震撼,而对于这张法阵图的来历也了然于胸。当下转过话题:“要是没看错的话,这张图和万仙大阵有关!” “什么?”审香妍睁大了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修真界至今仍津津乐道的一个典故,其内容就是和万仙大阵有关。据说万仙大阵是九界坍塌时,为了抵御天劫,由仙界之主亲自带领上万名仙人,布下的一座仙阵。天劫过后,厚土界得以保存下来,万仙大阵便随着仙界的离去消散一空。只是在此之后,关于这座仙阵,留下了无数的传说。 传说万仙大阵共有六个阵眼,阵眼之中遗留下了上古神器,用作护持厚土界的安危。而这些神器内,还藏着惊天动地的秘密,至于这些秘密倒底是什么,无人得知。修真界对此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遂引发了无数修真者的探寻,但是多年下来,就连阵眼所在都毫无头绪,万仙大阵仿佛是昙花一现,没有遗留下丝毫的痕迹。渐渐地,这个仙阵被众人当成了一个美丽的传说,没有人再去白费力气寻访什么神器,只有一些典籍中还有一些记载。 此时从高庸涵的口中证实,这张法阵图居然和万仙大阵有关,怎不令人惊讶?高庸涵自信绝不会看错,重重点头道:“这张法阵图不知从何而来,但是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确定图中的记载,是和九界坍塌有关!” 作为明谷溪而言,只不过是俗世中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传说?但是从高、审二人的反应,加上什么“万仙大阵”、“九界坍塌”之类,想都不敢想的大事中,本能地感到了极度的不安。尽管他极力告诫自己要冷静,但是说话的时候仍带着几分颤抖:“高老弟,审姑娘,这次你们一定要帮帮我!” 高庸涵拍拍明谷溪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如此惊慌:“明大叔,你不用害怕,陶慎言暂时还不知道法阵图在你身上,只要咱们尽快赶到龙门镇,可保一时无虞。龙门镇怎么说都是一个大镇,他不可能再驱动朔金齿来袭,只是下一步该怎么走,倒要好生筹划一下才是。” 他说一句,明谷溪便点一头,听完这番话,悬了半天的心总算放下了几分,可是仍有疑虑:“高老弟,我固然怕平白丢了性命,也怕这张图从我手里丢失,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 “我想请你帮我保管此图!如果我遭逢不幸,就请你将此图带到九重门横沙寨,交给我们宗主黄从山,就说我明谷溪不负所托,此生再不亏欠于黄氏商会!” 高庸涵原以为明谷溪会请自己沿路保护,没想到他却说出这么一番话,微感诧异。从话中可以得知,明谷溪之所以屈身黄氏,似乎另有隐情,但是此事涉及他人私隐,不便相问。可是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只好直言相告:“明大叔,我另有要事,恐怕无法答应你。不过我可以保证,在这件事没妥当之前,我会尽力护住你的安全!” 高庸涵的这番话十分恳切,明谷溪尽管失望,却也不能强人所难,只好作罢。无奈之下朝高庸涵施了一礼,以示谢意,然后将法阵图重新收好,就要往怀里装。 突然,法阵图出现了一股法力波动,化作一道流光,朝天外飞去! 第一二七章 信仰 第一二七章信仰 这一下变故出乎三人意料,明古溪只来得及“咦”了一声,连半点反应都没有,便眼睁睁地看着法阵图腾空而去。 高庸涵应变极快,见状当即跃起,甩手就是一道闪电朝那法阵图击出,可惜仍旧慢了半步,法阵图如流星一般瞬间消失于天际。 自获传了载有神果真人秘法的玉柬之后,高庸涵得权机真人许可,不用再顾忌什么门户之见,将玉柬上所载法术与凤五所传玉柬中的内容,相互印证,依据天机门和玄元宗的相关法术,再联想到扶风余岳的御风术,触类旁通创出了一套腾云术。 世间均流传着一种看法,认为只要是修真者,就可以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甚至能移山填海抟土造人。种种荒诞不经的说法还有很多,像什么点石成金、日行千里、长生不老之类,更是深入人心。其实,这些看法都不对,甚至可以说是大错特错! 修真者,即使是修为高如狂尊、狂君上人、凤五之流,如果不借助法器和灵兽,都不可能真正的踏空而行,至多只能跃到数十丈的高空,便会落回到地面上。这么多年来,只有那些修为已经达到仙人的高度,近乎要飞升的修真者,才能随心所欲地飞翔于天际。而其他的修真者要想飞行,则必须借助类似于飞剑之类的法器,又或者是像审香妍的坐骑暮云飞鹤之类的灵兽,再或者是天机门的雁仙舟之类的机关,否则根本不可能腾云驾雾。要不然,厚土界前后数次大战,也不可能出现修真者救援不及的情况。 这里面只有一个例外,就是御风族修真者,他们凭借天生的异能才可以御风而行,所以才会被整个修真界所看重。像昨夜高庸涵和陶慎言那一战,之所以能在半空斗上那么长的时间,全是因为陶慎言的那个影子,以一种独特的法术造出了一个虚空,高庸涵才有所依托。而像这种情形,在修真界这么多年来,也算得上是极少见的事情。 之所以世人对修真界如此的顶礼膜拜,对修真者如此的崇拜,望之如神仙中人一般,其实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修真界多年来的有意为之。而修真界之所以能在世间享有如此高的声望,固然有修真者身怀异能的原因,最根本的还是修真界也想得到世人的供奉,而无论这种供奉是否是出于实际需要,还是出于某种虚荣。 自古以来,九界之中无论是哪一界,修真者都是高高在上,对于世间生灵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优越。只要是修真者,无论其修为高深与否,当他行走世间时,均会受到世人的仰慕和供奉;即便是偶尔,个别修真者有仗势欺人的恶行,于修真界的声望也不损分毫。可以说,修真者对于各自的世界,各自的种族,都有十分深远的影响。没有哪个修真者愿意这种影响被减弱,反而,他们总在有意无意间,尽力加强和维护这种影响,有时候一些修真者的某些作法,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会觉得有些过分,但是大家通常对此都视若无睹。究其根本,这也是人之常情。 而世人出于对生与死的本能恐惧,对世事难料的无助,也使得他们需要有一个信仰,需要有一些“高人”来指点他们,以便趋吉避凶。这些在常人眼中,几乎无所不能的修真者,不正是这么一种“高明之士”么?既然是各有所需,而且这种需要又恰好符合各自的心态,那么结果就可想而知了。一个是没有神都会造出一个神的普通大众,一个是极力想在世间拥有广泛的影响力,和信仰自己的大众,两者可谓是一拍即合,所以说修真界和世间的关系,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成是仙界和修真界的缩影。 仔细想一下,我们不正是生活在各种各样的神祗之下么?我们不正是有这样或那样的精神寄托么?说穿了,不过是源自于我们内心深处的一种无知,和一种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恐惧而已!修真界的地位和影响力之广,便是这个道理,这种情形,就算是发生了九界坍塌这种天变,也仍然没有丝毫的改变! 但是有一点,无论是何种生灵,他们总是有一种追寻本源所在、本源为何的冲动,在修真界,修真者将其归结为感悟“天地”、体悟“道体”。也正是这种探寻真相的渴望,才有了今天的修真,才有了今天令人眼花缭乱的修炼法门。在如此众多的修真者中,高庸涵无疑是最幸运的人,至少也是其中之一。 高庸涵的这个腾云术,来自于玄元宗的御剑之术、天机门的机关、御风族的天赋、和精铸鬼工的炼器等四个法门,其中还包括了,连他本人也不知道的幽冥界的阴魂之术。尽管这个腾云术还很不完善,仅仅只能跃升到百丈的高度,比之真正的腾云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仅此一项,就足以载入史册。高庸涵没有想到的是,时隔多年之后,他的这个腾云术,虽然名字如此的直白空泛,却影响了整个后世的修行。 审香妍无疑是这一创举的见证人,她清晰地看见高庸涵在跃升了数十丈之后,很轻松地凌空虚踏了一步,便又升高了数十丈。就是这凌空的一步,其中的难度不言而喻,审香妍甚至都有些怀疑,高庸涵倒底是不是有神灵附体,要不然怎么这么厉害? 几道电光划过,垂弦术击空,高庸涵无奈地回到了原地。这下倾尽全力的一击,毕竟还是空手而归,事关万仙大阵的法阵图,终究不见了踪影! 在万里之遥,远隔千山万水的高山之巅,一个俊朗的身影,神情肃穆地从一座法阵之中,伸手牢牢抓住了这个堪称稀世奇珍的法阵图,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这个神秘的身影静静地看着法阵中,高庸涵无奈落回地面的景象,第一次涌起了一个念头:这个叫高庸涵的修真者,究竟是何来历,居然能在自己面前还有还手之力?此时,他的心中没来由地生起了淡淡的忧虑,以他的修为和掌控的势力,竟然在此刻有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念头:要不要提早解决高庸涵这个障碍? 如果紫袖得知这个情形,一定会为高庸涵感到骄傲;如果诡门第一任宗主诡鹏得知此人的想法,一定会对高庸涵刮目相看;如果拓山还活着,看到这个场面,一定会认为高庸涵是玄元道尊的继承者。而此时,高庸涵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修行了一年多一点,修为勉强进入一流境界的修真者!那个身影想了半天,终于摇了摇头,将法阵一收悄然而去。 西岭戈壁,与此同时高庸涵却一脸的懊恼,刚才那一下灵力已然发挥到极限,但是仍无法留住法阵图。落地之后歉然对明古溪说道:“明大叔,很抱歉,我没有本事留住那个法阵图!” 明古溪面如死灰,犹自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失魂落魄道:“我把那张图给丢了?” 明古溪的这个反应,高庸涵和审香妍看在眼里,都有些不忍和同情;将心比心,设身处地想一想,就知道明古溪此时的心情必然十分难过。从他刚才迹似于遗言的那番话,就可看出他与黄氏商行之间,必然有极大的关系,而此时如此重要的一张法阵图,居然从他手中生生飞出了天际,其心中的诧异与愧疚可想而知。 高庸涵见状,担心明古溪忧虑过度损及心神,伸手按住他肩头,一股灵力探入他体内,大声说道:“明大叔,这件事你不必自责,连我都没有法子阻拦的事情,试问你又如何能敌?”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几乎声色俱厉。 每说一句话,灵力便加强一分,明古溪心头一阵剧震,话音刚落便回过神来,茫然道:“就算不是我的错,可我该如何交代?”开玩笑,连陶氏宗主都忍不住出手抢夺的东西,以这等离奇的方式丢失,任谁都无法接受。 这的确是个难题!大丈夫当言而有信,这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回避的话题!就算是换作高庸涵,受人之托而无法忠人之事,其情虽说得过去,但是其理却实在无可逭! 有了这十多天的交往,明古溪此人尽管不乏市井之气,却不失为性情中人,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当援之于手,当下凛然道:“明大叔,这件事我可以为你做证!” “你?”明古溪只知道高庸涵的姓氏,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倒是高、审二人起初刻意回避的话题,所以他的这个反应也很正常,不能怪他。 “不错,是我!”高庸涵正容道:“我高庸涵说话算数,一定不会让你背负这个冤屈!” 明古溪闻言大惊:“你说什么?你是高庸涵?是那个被称为‘人杰’的高庸涵?” “如假包换,他就是东陵府兵马大元帅高庸涵!”审香妍接过话题,斩钉截铁说道。 “高庸涵?他,他不是已经死了么?”明古溪犹自不信,颤抖的手指指向高庸涵。 “我没有死!”高庸涵胸中迸发出无尽的豪情,傲然自指:“高庸涵真就有那么大的名头,值得我去假冒他么?”这句话的意思十分明显,高庸涵就算再了不起,也不过是人族的“人杰”而已,以一个修真者,的确没有必要去假冒一个普通人,而且还是死去的人。 这句话一出,明古溪呆了半晌,死死地盯着高庸涵。换作自己的族人,在此时此刻多半都会嘲笑他,堂堂的道祖后裔,堂堂的千灵族人,什么是时候变得这么俗不可耐?可是他与黄氏的关系太过特殊,不由得他不尽心尽力,试问谁会自甘堕落,谁会背离自己多年以来的习俗?他实在是没有办法,要不是高庸涵的这句话,他的结局铁定只有一个----以死谢罪,仅此而已,所以他不能不慎重! 呆立良久,明古溪终于相信,面前的这个面露沧桑,长发飘扬,颌下留着短髯的人族,就是那个令修真界都为之侧目的高庸涵! 人就是这样,当你已经走投无路心怀死志,却发现还存有那么一点生机时,你就会变得不顾一切去相信追求那个希望。明古溪也不例外,猛然抓住高庸涵的双手,语无伦次地说道:“你就是高帅?我信你!只要你陪我去九重门,去横沙镇,我就能得救了!” 高庸涵知道自己在南洲大陆有几分名气,他原以为这归功于智锺大师的那句评语,但是他没有想到,“高庸涵”这三个字竟然有如此的信誉!心情激荡之余,还有沉甸甸的责任,当下沉声应道:“我答应你!”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像答允凤五,答允虫龄,答允权机真人一样发自肺腑:“明大叔,我一定陪你去横沙镇,陪你去见黄宗主!” 第一二八章 打探 第一二八章打探 明古溪的感动毋庸置言,除了不住地道谢之外,只能叩首说一句话:“这件事之后我如能苟活,必定供一个长生牌位,日日祈福高帅长命百岁、顺心如意!” 话语中带有些许哽咽,而闻者却并无欢喜之情。高、审二人始终都没问明古溪和黄氏的关系,因为这已不重要,能帮助弱者,令二人欣慰之余更多的则是辛酸!修真界和世间的关系,更多的只是某种程度上的利用,他们两人对于这一点可能并不明了,只是依据自心的善良,将其想像为是能力上的差异而已。 审香妍经此一事,明白了许多道理,如果说起初她还是怀有初涉江湖的好奇想法,那么此刻,她无疑意识到了很多修行的非凡意义。而高庸涵则更进一步,他想的最多的是,修行的目的也许并非完全为了自己,其实也可以为世人尽心谋利!真正说起来,普通百姓的疾苦,兴许才是修真者真正应该面对和正视的,只是这么一来,仙界又为何存在呢?世间如此多的辛酸苦楚,仙界置若罔闻又是为何?这个问题太深、太大、也太空泛,内中的点点滴滴又有多少人注意到了,这不是哪一个人所能改变的,惟有暂时放下。 有了高庸涵的这个保证,明古溪明显轻松了许多,不知不觉间,三人离大队已经落后了一大截。巨磷川特意在前面专程等候,待三人近前,朗声笑道:“二位大师,明先生,咱们加快脚步,在明天入夜之前赶到龙门镇。” “有劳有劳!”高庸涵笑道:“是我疏忽了!” “大师客气了!”巨磷川十分恭敬,他是源石族人,也是一个直性子的人,他很清楚要不是有高、审二人相助,整个商队三四百号人昨夜已经全部葬身于山岗之上。源石族人天性率直,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和铁南已经说妥,到了龙门镇再重重感谢两位大师。” 尽管人族和源石族之间有过多次冲突,但是十多天的相处,高庸涵对他们那种直爽很是欣赏,听到巨磷川句句不离“大师”二字,当下笑道:“巨头领不必如此拘礼,我和舍妹虽然学了点法术,但是绝担不起‘大师’的称呼,你叫我高老弟就是了。” 巨磷川看高庸涵其意甚诚,感到有些为难,拍了拍脑袋大嘴一咧:“那好,我就称你们作高先生和审姑娘,另外你们也不用叫我什么头领之类的,直接叫我老巨好了。” “行,老巨就老巨。”说完四人同时哈哈大笑。 巨磷川昨夜被朔金齿咬伤,身上有多处破损,尤其是胸前一道伤痕,几可看见内中的石魂,审香妍十分好奇,抬头问道:“老巨,你伤的这么重,不碍事么?” “我们的身体都是用岩石拼起来的,只要石魂没事便没什么大碍,到时候再加一些岩石,打磨一下就可以了。” “这里遍地都是石头,怎么不用呢?” “哈哈哈!”巨磷川伸手从地上拔出一块巨大的岩石,手上一使力,那块岩石纷纷破碎,跟着摇头道:“这些石块质地不好,等到了龙门镇那里,专门有一个石料场,是我们源石族修补身体的地方。” “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审香妍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都说源石族人喜欢收集灵石,果然是用来修补身体的。” 巨磷川笑笑不答,四人很快追上大队,当夜宿营时,大家小心了许多。可以说除了审香妍和明古溪以外,无人知道这是陶慎言的暗中偷袭,但是经过惊心动魄的一夜,众人对于朔金齿的凶猛是深有体会了,所以这夜防守的极其严密。铁南亲自带着剩余的手下,几乎把附近的巨石全部起了出来,里三层外三层将营地围得严严实实,并安排了好几队人手四下巡视,以便能随时做好应变。 高庸涵也不敢怠慢!这张法阵图事关万仙大阵,陶慎言既已亲自出马,昨夜失手定不会善罢甘休,况且敌暗我明,所以更要小心。于是找到明古溪,翻箱倒柜,总算在一个死去的行商遗物中,发现了十多杆小令旗。这些令旗都是极其普通的那种,旗杆和旗面都是很一般的材料,杏黄色的旗帜上只有一个红色的“令”字,是俗世间的道士和术士用来招魂用的。 高庸涵将就这些令旗,在上面重新画了一些符篆,然后按照左三右四的排列,在石墙外侧插下了七杆令旗,布了一个铁旗阵。审香妍也没有闲着,问清楚了铁旗阵的用处之后,又在七杆令旗上,分别注入了一些灵光。 众人对于高庸涵和审香妍二人,已经有了一股近乎盲目的信心,看见这七杆令旗,虽不知这是什么阵法,无形中也安心了不少。可是今夜却出奇地平静,除了间中偶尔传来的几声吼叫,连一只朔金齿的影子都没见到。在提心吊胆中,迎来了第一道曙光。 一大早,随着巨磷川的一声吆喝,营地再次热闹起来。商旅们收拾行囊,杂役们归整土犀兽,铁南等人则去掉营地四周的巨石,忙乱了小半个时辰,重新集结成一列,浩浩荡荡朝龙门镇进发。 高庸涵对于昨夜的平静,犹有几分疑虑。按照巨磷川和铁南的描述,朔金齿多是晚上活动,陶慎言既然可以操控这种怪兽,不可能不知道昨夜是龙门镇之前最后的时机。可是他居然能隐忍不发,莫非想在龙门镇下手? 将这个疑虑一讲出来,明古溪就大摇其头,边走边说:“朔金齿压根就不敢靠近龙门镇,至少在方圆五十里之内,这些怪兽是绝不会出现的。所以陶氏宗主即便是出手,也不可能借助朔金齿。”明古溪显然对朔金齿惧怕到了极点,所以越是接近龙门镇,心头越是踏实,言语中不免流露出几分想要尽快赶到龙门镇的急切。 审香妍接口问道:“这是为何?以朔金齿的强悍,难道说龙门镇还有更厉害的应对之法么?” 明古溪笑道:“审姑娘,你从没来过西岭戈壁,有些事可能不太清楚,这其中有一个原因在里面,我一说你就明白了。” 龙门镇自古所无,是源石族在西岭戈壁开始采掘灵石以后,随着商旅行人的日益增多,尤其是黄氏商行的涉足,才渐渐形成今天的规模。龙门镇四周分布着大小数十座矿山、矿洞,里面真正负责开采的,并没有多少源石族人,而是一些色彩斑斓、丑陋之极的大虫子。这些大虫子单论起来,其凶残之处比之朔金齿更加令人生惧,也不知源石族是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将其驯化、役使。 听到这里,高庸涵心中微微一动,对明古溪口中的那些“大虫子”,感到非常好奇,暗暗与焚天坑联系了起来。不过要想了解真相,只有待抵达龙门镇后再说,于是继续听下去。 这些虫子生命力十分旺盛,而且天生好胃口,只要是活物,无论什么都能下肚,要不是有源石族人管束着,过往的商旅只怕都会成为他们的口中之物。据说有那么几次,几队朔金齿无意间闯入龙门镇的范围,结果惊动了那些大虫子,被吃了个干干净净,就连源石族人事后也是暗暗心惊。 “明大叔,朔金齿真是被那些虫子给吃了?”审香妍和朔金齿交过手,对于它躯体的坚硬致密深有体会,实在是很难想像,这么一种堪比铁石的怪兽,也会被别的怪兽给“吃了”。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世间的事很难讲!”明古溪摇摇头,神情间也似有些难以置信,继续说道:“说来也怪,那些虫子可以分泌出一种黏液,能将朔金齿的表皮全部腐蚀掉。另外,源石族之所以役使这些虫子,据说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因为开采了几百年,现在的这些矿道越往下越难挖了。” “怎么个难挖?”高庸涵直觉地将这件事,和自己要寻找的息壤联系了起来。一路上他并不是不想打听,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而且息壤之事连修真者都知之甚少,所以更难以启齿。此时明古溪言者无意的一句话,令他顿时生出了几分希望,当即追问。 “具体的就不知道了,我还是上次经过龙门镇时,听老巨和他的族人在闲谈中提及,说是越往下挖,沙石泥土越硬,就算是源石族这么大的力气,都很难掘进。而且更奇怪的是,到达一定的深度以后,不管每天挖走多少土方,到了明天早上一看,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化。所以----”明古溪的声音突然降的很低,略有些神秘地说道:“他们源石族内部都有一个看法,说西岭戈壁底下一定埋有什么宝物!” 审香妍一听心头狂跳,不由自主地望向高庸涵,高庸涵也几乎可以确定,明古溪所说的那处矿道下,极有可能就是息壤所在。想到困扰七虫族四百多年的存亡大计,化解的关键就在眼前时,饶是高庸涵心志坚毅,也忍不住有些激动。 明古溪初时一愣,随即醒悟过来,正容道:“高帅,你可是对这地底下的宝物有什么想法?”明古溪虽然没什么修为,但是察言观色的本事倒很厉害,单从二人的神色就知道他们对这个宝物知之甚详。吃惊之余,转念一想就释然了,身为一个修真者,对宝物有希求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他们对自己有恩,当下便打算在此事上尽一份心力。 “不错,这件宝物事关数万生灵的性命,还请明大叔指点一二!”既然被明古溪看了出来,高庸涵也没必要再隐瞒,当即承认。 “哦?”明古溪原以为高、审二人只是对这件宝物感兴趣,不想其中还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肃然道:“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但是细节就无人清楚了!这里毕竟是源石族的地盘,而且他们一向对于灵石宝玉看的很重,更是将这件宝物视为禁脔,所以要想起出宝物只怕很难!” 源石族天性不擅作伪,尽管族中的修真者一再告诫,要族人保守秘密,这件事还是慢慢流传了出去。不过多数修真者对此嗤之以鼻,试想,谁会把自家发现的宝物,就这么轻易地说出去?况且以源石族对于山石的天赋,足足挖了不下六七百年,至今仍一无所获,如果真有宝物的话,那这件宝物也未免太神奇了一点。曾有一些修真者怀着猎奇的想法,暗中潜入。但是整个西岭戈壁底下,无数的矿道纵横交错,甫一入内如入迷宫,而且地底还有成群结队的大虫子,可谓是危机四伏,到最后都是铩羽而归。其间颇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源石族修真者,并没怎么出手制止潜入者,这也更加坐实了宝物的说法,不过是谣传罢了。 “这么看来,这个说法好像不太靠得住?”审香妍听了,不免有些泄气。 “不然!”明古溪沉声道:“我虽然不知道那个宝物具体在什么地方,但是至少有八成的把握,可以确定真有其事!” 第一二九章 矿井 第一二九章矿井 明古溪这么肯定,自然有他的道理在里面。那还是在十几年前,明古溪跟随黄氏商队,第一次来到西岭戈壁,第一次见到了那些深不见底的矿坑,当然这还得归功于巨磷川。 当日巨磷川与之交谈的族人,便是西岭戈壁的矿脉总管,此人同巨磷川一样隶属于玉石部落,叫石义山。石义山这个人天生是大不咧咧的性格,话很多且爱吹牛,巨磷川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问及最近的灵石采集情况,石义山便借着话题,一直谈到了故老相传有关地底宝物的那个传说。 交谈之际,对于地底宝物的神奇,石义山说的活灵活现,有鼻子有眼。明古溪初时只是当成故事在听,一点都不相信,可是听到最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说这西岭戈壁地底下埋有宝物,然则修真界为何没有探察出来?再者说了,你们巨擎阁又为何不加以防范?” 石义山当时就急了,生恐他不相信,接口道:“我骗你做什么?那些修真者找不出来,是因为这底下的凶险远非常人想像的出来,而且族里的修真者另有打算,你们这些外人怎么可能知道?” 当石义山越说越细就要说到关键处时,几个源石族武士突然冲了过来,把他给拖到了一边。等到第二天便再没见过石义山了,只说有事去了别处,再后来,第二次来龙门镇时,才听说矿脉总管换了一个人。巨磷川多方打听才知道,石义山已经因为犯错,被调回了倚刚山。这件事如果放在一般人,听过也就算了,但是明古溪心思细腻,一番联想,很容易就判断出,石义山的犯错很大程度便是因为口无遮拦,泄露了族中的秘密所致。此后数次往返,途经龙门镇时,明古溪都有心留意,发现此处的源石族人对于地底宝物一说,均避而不谈,这愈加证实了传说是确有其事。 这一举动倒不是明古溪喜欢探人隐情,纯是好奇心太盛所致,想不到此时会在无意中帮了高庸涵的大忙。反过来说,要不是高、审二人屡屡施以援手,明古溪心存感激又自觉无以为报,深知轻重的他也不可能将别人的隐秘说出来。可见,善有善报,也自有一定的道理。 “嗯,这就是了!”高庸涵听完明古溪的这番话,深深点头:“源石族这么做的确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看来息壤确是在这里,只是具体在哪里,倒要费一番周折了。” “高帅,这里毕竟是源石族一家坐大,还是谨慎些好!”明古溪担心高、审二人过于急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当下毛遂自荐:“不行的话,我先去打探一下,再做计议如何?” 高庸涵知道明古溪是一片好意,但是却不便接受。因为这么一来,极有可能将明古溪置于险地,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不就成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么?摆了摆手谦谢道:“明大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件事我自有分寸,就不劳你费心了。” 牵扯到修真者的事情,俗世中人当然不便也不能插手,听了高庸涵这个说法,明古溪点点头不再多说。由于聊的是极为隐秘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又落在了后面,三人当即催马追上了商队。行至近处,守在商队后面的商队武士,以及几个源石族武士,均对高、审二人颌首示意,神态十分恭敬。 此时已是时至近午,阳光毒辣之极,众人找了一处石壁下的阴凉之地,暂做休息。铁南不敢大意,安排了部分人手警戒,而巨磷川同样将商队武士派了出去,守在各处高地。朔金齿白天几乎从不活动,高庸涵也就没有再布阵,只是放出部分神识,牢牢锁定方圆五里之内,以防陶慎言突袭。 现在是七月底,正午十分的戈壁温度相当高,今天更是异常的炎热。暗红色的山峰在无尽的戈壁中随意散落,光秃秃的地面在烈日暴晒下愈发的荒凉,碧蓝的天空上不时落下几道炸雷,激起一道道烟尘,伴随着闷响平增了几分燥热。 除了高、审二人不惧寒暑之外,那些源石族人在这炽热的天气下,也不禁有些焦躁。至于那些商旅,则更加不济,一个个人困马乏,就连土犀兽也没了精神,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巨磷川和铁南商议了一下,反正离龙门镇只有七十余里的路程,最多两个时辰就可以到达,所以干脆多休息一下,等到了未时再动身。高、审二人听了这般安排,自然无可无不可,径自跃上一侧的石壁,极目四望。 算起来,众人在西岭戈壁已经行进了半月有余,此时已是深入戈壁腹地。这里的地形颇为奇特,一座座高不过百丈的石山,如同石笋一般插在地上,每座山之间相隔里许并不相连。无论是天空中还是地面上,没有见到任何动物,零星的几株荆棘藤蔓,不但没有增添些许的生气,反而使得整个戈壁愈加死气沉沉。 “高大哥,前夜那么多的朔金齿,莫非都藏在地下么?”二人目力远胜常人,却连一只朔金齿的身影都没见着,若非亲身经历,实在很难想像这茫茫戈壁之中,还生活着那么多的怪兽。 “想来应该是吧!”高庸涵抬头望着远处的一道炸雷,对于如何获得息壤,默默筹划着该如何措手。 审香妍曾听高庸涵大致讲过七虫族的一些事情,对于七虫族的遭遇十分同情,见高庸涵双眉紧皱,知道他是为息壤的事情担心,转而问道:“明大叔说,源石族人操纵了一大批虫子,帮忙采掘灵石,那些虫子是否就是你曾见过的七虫族人?” “从他的描述中,这个可能性极大,我身为七虫族千钟阁**师,自不能视而不见。”高庸涵暗暗摇头,沉声道:“说不得要费上点力气,打探一下他们的情形,然后再相机而动。” “如果真的是七虫族人,又被源石族奴役,难道还要和源石族交涉一番?” 这个问题高庸涵不是没想过,可是每次一想都觉得头大无比,如果真是审香妍说的这种情况,将会非常棘手,当下苦笑道:“要真是这样,只好上一趟雷神堡了。” 雷神堡在西岭戈壁的西北部,是源石族在此最大的一个据点,相传还是拓山当族长时所建,距今已有六百多年的历史了。源石族在南洲大陆采掘、收集到的所有灵石宝玉,统统存放在堡内,由巨擎阁的高手负责看守,最后再统一运回倚刚山,所以雷神堡是源石族在南洲大陆的核心所在。无论是龙门镇,还是古堰雄关,包括各处矿山,均得听命于雷神堡。 “什么?”审香妍忧心忡忡道:“那这么一来,你岂不是又要身处险地?” 源石族和人族之间,历来就是积怨重重。虽然铁南等人对高庸涵心怀感激,但那毕竟源于俗世对于修真者的一种敬畏,自从拓山惨死东陵道之后,巨擎阁迁怒于天机门,对于人族修真者视若死敌。这就是说,人族修真者路过西岭戈壁,只要不遇到源石族修真者,就没有什么大碍,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把这么大的地方,全部禁制起来,不许人同行。但是高庸涵要是亲上雷神堡,就不好说了,源石族出了名的性格暴躁,能否心平气和地听明来意,实在难说得很。 高庸涵看到审香妍忧形于色,对于刚才那句随口一答颇为失悔,沉吟道:“这只是一条其中一个办法,也不一定非去不可,我如果要去的话,一定会告诉你的,不用担心!” 审香妍知道高庸涵是有担待的性格,明白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慰自己,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去不再说话。高庸涵轻轻拍了拍审香妍的肩头,同样是默然不语。 良久,审香妍突然破颜一笑,轻声说道:“高大哥,我们下去吧!” 高庸涵侧着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笑道:“妍儿,你不生高大哥的气了么?” “我并没有生气,只是担心你!”审香妍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柔情,脸色微微一红,柔声道:“我还记得出门前你的那番话,我知道,我的高大哥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天生就是要面对重重艰险,所以我不该拦你!” “妍儿!”高庸涵猛地握住审香妍的双手,放到自己胸前,不住地点头。 审香妍轻轻靠在高庸涵怀里,喃喃道:“什么苦楚我都不怕,就怕像在墨玄庄和前夜那般,突然看不到你的身影,心里没了着落!” “妍儿,我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了,我答应过你,要照顾你一生一世的!” 这时巨磷川招牌式的大嗓门又喊了起来:“未时已到,准备走了,起来,起来!” 一阵忙乱,重新整好队形,众人继续上路,高、审二人轻飘飘跃回地面,仍旧和明古溪一道拖在最后。休息了大半个时辰,行程加快了不少,走了十几里地以后,已经能远远看见几个由巨大石柱搭建成的矿井。离矿井越来越近,所有人的心情都放松了不少,到了这里已经进入到龙门镇的范围,意味着可以在日落前赶到龙门镇,大家开始有说有笑,不再像上午时那般沉闷。 巨磷川总算松了口气,大声对众人喊道:“到了龙门镇,我请大家喝酒,今日只管放开了量,咱们一醉方休!” 众人轰然叫好,甚至有些人开起了玩笑:“巨头领请客,谁也不能装孙子,谁要是不喝醉,赶明儿出发的时候,就罚他自己扛着货物!” “哈哈哈!”众人听了忍不住大笑,遭受朔金齿袭击而损失惨重的压抑气氛,一扫而空。 高、审二人感受到众人由衷的欢欣,也自开怀一笑,心情好了许多。明古溪则为二人一一解释,指着路边的矿井说,这些矿井都是源石族人所建,专门用来开采灵石。审香妍对于源石族人所看重的灵石宝玉十分好奇,纵马奔到近前细细观看,就见一些源石族人站在井边,用绞索不断绞起一筐筐石块。可是令她失望的是,这些石块看上去十分普通,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得悻悻然回到高庸涵身边。 明古溪笑道:“要是这么容易得到,哪里还能称为灵石?这些石块拉回龙门镇之后,还要经过特殊的法阵淬炼,取其精华才能初步成型。” “原来如此!”审香妍恍然大悟,跟着又兴致勃勃地问道:“那个淬炼灵石的法阵,可以去看看么?” “那可不成,那里有源石族重兵护卫,外人是进不去的。”看到审香妍有些失望,明古溪卖足了关子才笑道:“不过你可以求你的高大哥去找铁南说一说,只要他愿意带你们进去,光看一看也不是什么难事。” “哼!”审香妍俏脸一红,娇羞道:“明大叔什么时候也开始作弄人了,我自己去找铁南说,谅他也不会拒绝!”…… 高庸涵早已习惯了审大小姐的脾气,淡然一笑,正要说话,那边的一处矿井边,几个源石族人突然暴喝连连。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 第一三零章 强弱 第一三零章强弱 就见地面一阵剧晃骤然塌陷,在“轰隆隆”的闷响声中,激起漫天尘土,以那座矿井为中心,一个深坑向四周急速蔓延开来。轰鸣声由远及近,瞬间就到了身前十余丈的地方,与此同时,就听见铁南一声暴喝:“不好,矿道塌了!” 这一声话音未落,众人魂飞魄散,转身撒腿就跑。土犀兽的反应最快,不等人催赶便狂奔出去,一部分人反应不及,连人带马跌进深坑之内,一时间人仰马翻。 明古溪掉转马头,大喊道:“快跑!”顺手牵着审香妍的马缰,疾驰而去。 高庸涵来不及多说,一杆令旗脱手而出,钉到地面上,然后反身一道指风戳到审香妍座下的马股上。这一下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地面坍塌到他身前三尺噶然止住,待看到审香妍和明古溪已经冲到十丈开外,当下不退反进,朝塌陷的矿道扑了过去。 审香妍大惊,口中连呼“高大哥,高大哥!”回头看时,高庸涵却已没了踪影。她本想跟着一同返回去,但是在这等天灾面前,还是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又气又急却无可奈何,惟有先退下去再说。 高庸涵一跃进深坑,放眼望去,无数的尘土飞扬,根本看不清深坑内的情形,随着身形下坠的越落越快,不由得有些失悔自己过于孟浪。他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基于常人所谓的“灵机一动”。 虽然不清楚这座矿井为何坍塌,但是这无疑是难得的机会,因为源石族对于矿井一定是守卫森严,要想人不知鬼不觉地嵌入矿道之内,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趁着这个机会,深入到矿道内查看一番,就算事后追究起来,也绝不会有人想到他是有意如此,只不过这矿道的深度超出他的预计,几可称得上是深不见底。 高庸涵毕竟是修为高深的修真者,而且也不是那种患得患失的性格,既然跳了进来,当然不愿就此罢手。当下放出神识,极力探测下方,同时根据上次在天机峰外遇到金辰的那次经历,按照记忆中自己刚才站立的那个方向,一道闪电击了出去。垂弦术早已被他运用的出神入化,甫一接触到石壁便牢牢抓住,可惜那杆令旗蕴含的法力太弱,也只微微延缓了一下,那截石壁随即坍塌,垂弦术顿时失去凭仗,身形再度往下坠下。 高庸涵临危不乱,就凭这短短的一瞬,勉力稳住身形,使自己下坠的势头为之一缓。此时神识已探到在右前方三十余丈的地方,有一个身影居然纹丝不动,左脚朝虚空一踩,腾云术施展开来纵身朝那边飞去。人在半空,无数的石块当头砸了下来,根本无法躲闪,高庸涵左手朝天一指,一股浑厚的力道在头顶形成了一朵伞花,如同闲庭信步一般,飞到那身影旁边。定睛一看,却原来是一个源石族人,牢牢嵌在一个巨大的石柱表面,才没有摔下去。 原来这个源石族人在矿井坍塌之时,恰好离石柱不远,地面一陷下去便朝石柱跳了过去,总算在半空中抱住了柱子。这些石柱至少有二十余丈粗细,每根都长达数百丈,重量更是在数十万斤,专门用来支撑矿井,所以根基打的极深,居然在坍塌之际不受丝毫影响。这个源石族人见有人来,惊呼道:“你是何人,不要命了么?竟然敢擅闯矿井?” 就只这一句话,就可看出源石族人于矿井的防卫何其严密,在此等情形下,这个源石族人仍在追问自己的身份。高庸涵敬佩此人的尽忠职守,朗声答道:“我是路经此地的商旅,矿井坍塌时不慎坠入深坑。” 源石族人通常都比较粗心,听高庸涵这么一说,神色一缓大声说道:“既然如此,你还不赶紧想办法出去,难道留在这里等死么?” “好,好!”高庸涵不愿多事,打算绕到石柱后面,顺着柱子往下探查,随口敷衍着朝一侧飞去。 不想此时坍塌渐渐停止,头顶上的石块越来越少,尘土不像刚才那般浓烈。那个源石族人看清了高庸涵的模样,先是一惊,随后再看到他可以御空而行,从容不迫,这才反应过来,怒喝道:“原来你是人族的修真者,还敢骗我,受死吧!”说完,硬生生从石柱中钻了出来,一扬手,几块上百斤的巨石朝高庸涵凌空击去。 高庸涵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源石族人也是一名修真者,不过从他的出手可以看出,此人至多只能算是低级门徒,修为极低。不屑恃强凌弱,一道闪电从指尖弹出,将那几块巨石击的粉碎,口中说道:“我没有恶意,何必如此?”高庸涵身形既已暴露,便不必再绕到石柱后面,当下朝深坑内飞去。 那个源石族人知道自己不是来人对手,却毫不畏惧,职责所在,绝不能放任外人私自闯入矿道,一咬牙合身朝高庸涵扑来。这一下大出意料,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五丈,而且高庸涵在下,那人在上;加上源石族人的身高均在十丈开外,高庸涵待到惊觉已然躲闪不及,被那人给抱了个正着。 那个源石族人临空跃起,带着高庸涵急速朝下俯冲而去,其势如同流星一般,瞬间就下降了数十丈。以这样的速度和重量掉下去,摔到地上的话,饶是源石族人身躯强悍无比,也必然是粉身碎骨的下场,而高庸涵也必然在劫难逃。但是那人毫不顾及自身生死,见如此轻易便抓住了来人,心中大喜,双膀一较力,便要将高庸涵给挤碎。而这一切,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所发生的事情。 高庸涵人在半空,脑子却十分清醒,知道只要稍一犹豫,便是同归于尽的结局。此时惟有使出杀招,不敢有丝毫的迟疑,浑身灵力急速运转,大喝一声:“开!” 灵力喷涌而出,一道白光闪过,从那个源石族人身体间的空隙穿过。那人一脸的诧异,手上的力道全失,跟着一松,眼睁睁看着高庸涵轻轻巧巧跃到石柱上,接着轰的一声,浑身被炸得粉碎。 高庸涵本不愿滥杀无辜,但是刚才的形势实在太过危急,没想到自己高出对方数倍的修为,都险些丧了命,逼不得已才出重手将其击杀。看到随风消散的碎石,高庸涵有了一种胜之不武的感慨,同时也对源石族人的勇武很是欣赏,心头默念道:“这位老兄,要不是你逼我如此,我也不会对你出此重手,你泉下有灵不要怪我!” 经此一事,也使高庸涵明白了一个道理,修为固然重要,但在没有达到通天彻地、经天纬地的境界之前,对敌时并非百分之百地管用。临敌时,还有一样更重要的东西,就是勇气!这种勇气除了在两军对垒时,有极其重要的作用以外,在修真者对决之时,同样重要!修为的高低,并非是决定结果的唯一因素! 这种经历,其实他早就遇到过,从初次和魁豹联手对付尸头蝠王时,便是如此,只是从未像今天这般刻骨。这里面当然也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先后遇到的劲敌,均是修为高深的修真者,而他也总是处于一种相对弱势的地位。虽然屡逢危难,却总是仗着不屈的斗志,和超人的勇气屡屡化险为夷,哪里像今天一样,居然被一个毫不起眼的修真门徒,弄得险些丧命?所以,今天这次险境,对于他日后反而有莫大的好处,使他明白了不能轻视任何一个敌手的道理。 定了定神,高庸涵深吸一口气,朝下望了望,已经隐隐可以看到底下的矿道了。正要纵身跃下,突然心生警觉,当即凝身不动,静观其变。 这时,从那底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唏唏唆唆,无数色彩斑斓的虫子冒了出来,朝四周扩散开来。高庸涵一见大惊,这些大虫子果然是七虫族人,而且从那外表看起来,正是红丝蛰虫! 这些虫人不像焚天坑内的那些族人,没有一个直着身子,仿佛已经忘了自己也是九大种族之一,也曾是盛极一时、拥有灵胎可以修真的生灵。他们趴在地上,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坑底仍有一些摔落下来,犹自残存一丝气息的源石族人,见到潮涌而来的虫人,纷纷惊呼起来,有些人挣扎着站起来,似乎想要反击。可是那些虫人毫不理会,冲到他们身前,嘴里喷出一股股猩红的黏液,瞬间便将源石族人躯体上的岩石腐蚀,跟着争相将其体内的石魂吞噬掉。 “源石族果然在奴役七虫族!”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惨剧,看着这些虫人一个个都浑浑噩噩,变得如同野兽一般,高庸涵大为心痛:“七虫族的惨况,何时才能结束?” 自从有了焚天坑的那段经历,高庸涵便对七虫族生出了深深的同情。想起虫龄的老泪纵横,狂尊险些入魔的遭遇,和枯镝等人的殷殷期望,还有自己千钟阁**师的身份,高庸涵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统统住手!” 声音在深坑内回荡,那些虫人听到声响纷纷抬头,浑浊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清明,反而是那种仿佛看见美味般的贪婪,嘶吼着朝石柱扑来。高庸涵见状,知道这些红丝蛰虫心神已然迷失,大为失望,但还是决定试一试,按照当日枯镝所授的方法,默念口诀,跟着一道道灵力击出,异象环生。 在高庸涵四周,突然出现了重重幻境,空间宛如被撕裂,若隐若现中隐约可见一座神山耸立,神山之上更有无数如形如巨钟一般的神殿。幻境一闪而过,随后是一个须发皆白长可垂地,浑身笼罩在一片祥光之中的虫人老者,缓缓现身。这个老者,不同于高庸涵所见过的任何一个虫人,浑身晶莹雪白,不但没有普通虫人的那种丑陋和凶残,反而一派道骨仙风,令人生出一种顶礼膜拜的感觉。 这个老者一出,众多虫人均是一愣,福如心至,似乎被勾起了骨子里的崇敬一般,竟然齐齐叩首。那名虫人老者一言不发,只是环视了一下四周,随后身影淡淡散去。说来也怪,原本躁动不安的虫人,在幻境消失之后,呆立在原地变得不知所措。 这时一声尖啸响起,一个声音远远传了过来:“是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还不给我将他拿下!” 第一三一章 冷静 第一三一章冷静 高庸涵闻言一愣,想不到这里居然还有神智清醒的虫人,大感好奇,朝声音传出的那个洞口望去。一个淡绿色的身影窜了出来,此人身形比之周围的红丝蛰虫要矮小得多,不过头上两颗银白色的长牙十分醒目。高庸涵一见之下大为诧异,来人竟然是银牙厉虫部族之人。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了!高庸涵万万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见到银牙厉虫人。而从他的话语中,可以看出,他极有可能可以驱动这些红丝蛰虫,而这一点在情理上是怎么都说不通的。 那人猛地一愣,他也没有想到,会在一个人族修真者身上,感觉到如此熟悉的气息,并且这种气息,还有一种令他忍不住膜拜的冲动,这令他大惑不解。他没有看到刚才的那些幻境,只是感应到高庸涵施展了一种十分古怪的法术,这才赶了过来。犹豫之中,语气不由自主地变得谦恭有礼:“阁下是谁?来此有何用意?” 高庸涵还来不及回答,从另一个矿道中钻出了一个虫人,急匆匆喊道:“厉先生,还不快走,等会就来不及了!” 这个虫人压根没有抬头,因为跑的太急,自然没看到上方还有一个人族修真者。三两步冲到那个银牙厉虫身旁,一把拉起他撒腿就跑,边跑边大声呼唤,转眼钻进了一处矿道之中。其余的虫人听到那人的呼唤,似乎从迷茫中醒悟过来,尾随其后一道钻进矿道之中。这些虫人速度极快,虽然人数众多,却转瞬跑了个干干净净。 高庸涵正自考虑,是否要跟上去一探究竟,因为这些虫人的表现,和前几日从明古溪那里听来的,出入太大,似乎内中别有隐情。突然从上面传来极强的法力波动,跟着是源石族人特有的大嗓门,几根巨大的石柱从天而降,砸了下来。高庸涵明白,源石族人一定是察觉到不对劲,派出了大批援兵,当下不再犹豫,朝那些虫人退却的那个矿道钻了进去,瞬间踪影全无。 审香妍随明古溪一口气退出五里,才勒住马缰,众人均是惊魂未定、灰头土脸,再回头看时,齐齐吸了一口冷气。原本所在的山岗、丘陵荡然无存,只有一个方圆足有数十里的大坑,突然出现在戈壁之上,坑内是一圈陡坡,往中间延伸下去,无数的碎石、沙土仍不断掉落。在一处陡坡,隐约可见一小截土犀兽的尾巴,一动不动,想必是躲闪不及,被活埋在了下面。 面面相觑中,审香妍挂念高庸涵的安危,顾不得想那么多,一提马缰就要朝深坑中冲去。明古溪心思转的极快,从回头不见高庸涵时,就猜出了几分,同时密切留意审香妍的一举一动。这时一见她要跳进深坑,一把抢过马缰,同时一手拉住审香妍的衣袖,低声急道:“审姑娘,且慢,听我一句!” 经过差不多半个月的相处,明古溪早就看出来,高庸涵的修为只怕要高出审香妍很多。他不太相信高庸涵会被陷在深坑里面,开玩笑,连自己都能跑出来,堂堂的修真者怎么可能失手?既然不是这么一个原因,那么就只有一种情况,就是高庸涵有意如此,想要借这个机会下去探察一番。这里再怎么说,也是源石族经营了七八百年的地方,岂能任人随意乱闯,况且下面还有那些大虫子,多一个人无疑便多了一分危险。 这个道理十分浅显,明古溪这么一说,审香妍就明白了,可是道理上虽然想通了,但感情上却还是放不下来。正想要走上前去看时,却已来不及了,铁南等人迅速守在坑边,阻止任何人前行。 审香妍见状大为恼怒,沉声喝道:“铁头领,莫非你想拦住我么?” 铁南很是为难,除了高、审二人曾救过自己的性命,对于两人的修为他也十分清楚,眼见审香妍面色不善,忙道:“审姑娘,不是我拦你,实是因为这里是我族中禁地,从不对外人开放,还请见谅!” 审香妍面容一寒,喝道:“让开!” 这一声一出,铁南脸色一变,周围的源石族武士慢慢围了上来,眼见是一言不和就要动手的局面,巨磷川连忙走过来打圆场,安慰道:“审姑娘,以高先生的修为,一定不会有事的!铁老哥职责所在,绝非是针对你,你不要怪他!” 这时明古溪也上来相劝,审香妍知道巨磷川说的是实情,惟有暗叹一声,只得作罢。 哪知就在这时,再起变故。深坑对面突然冲出一大队源石族武士,当先一人高高跃起,祭出一颗磨盘大小的七彩灵石,那颗灵石在那人的催动下,放出耀眼的光芒,将整个坍塌的矿井罩在里面。接着,此人身后的源石族武士,分成若干队,几十个人抬一根石柱,冲到深坑边一声呐喊,同时发力将石柱朝下砸去。然后,这些武士沿着深坑边缘迅速布开,每隔三五十丈便留一个人守卫,将深坑团团围住。这次源石族人出动的人数众多,足有数千人,声势之壮远非其他种族能比,由此可见对于这些矿井的重视。 明古溪初时还担心审香妍见到这一幕,会愤而出手,熟料她居然一言不发,径自退到一边,心中大大松了口气。其实他的担心有些多余,这几个月以来,审香妍只是在高庸涵面前,才会表现的娇憨任性、不通世事,真正遇到大事时,其心思之灵巧、缜密,远胜常人。 审香妍刚才的举动,完全是出于对高庸涵的牵挂,下意识地想走近一些,希望能看到高庸涵的身影。可是铁南却横在面前,尤其是他的那种态度,令审香妍大为反感,不过在见到这么多的源石族人之后,她很快就冷静下来。事情既已如此,如果还不依不饶,硬要过去看个究竟,反而会引起源石族人的注意,很可能将高庸涵的用意暴露,给他平添极大的险阻,所以当机立断,采取回避的态度。 一个源石族武士显然是看到了这边情形有些异常,径直走了过来问道:“铁头,怎么了?” 铁南尚未回答,巨磷川接口道:“没事没事,我们有好些同伴被埋在了矿坑下面,想要过去看看,铁老哥守在这里劝大家不要过去,只是一点小误会而已。” “咦,老巨,你也在这里?”那人对巨磷川似乎也颇为熟识,打了个招呼后,跟着喝道:“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你们的同伴只要没死,我们会帮着送回龙门镇,你们没事的话,赶紧赶路吧!” 巨磷川连连应道:“行,行!我这就叫大家上路!”跟着大声吆喝,将众人再次集结起来,绕过塌陷的深坑,朝龙门镇走去。接连遭逢两次意外,众人的情绪十分低落,这次又折了差不多两成的人马,队伍也不像开始时那样,绵延数里之遥,一路上不再有人说话,大家都埋着头默默地行进在戈壁上。 审香妍仍然跟在明古溪身后,低着头不言不语,满怀心事。由于四周耳目太杂,明古溪除了泛泛地宽慰以外,也不便多说,只是时不时指着周围越来越多的矿井,有一句没一句地向审香妍介绍龙门镇的情形。 审香妍心不在焉,根本就没听见明古溪说什么,心里不停地盘算着可能出现的情况。她很清楚,高庸涵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在里面,而且当时形势紧急,来不及和自己打招呼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他这一去,也花费不了太多的时间,少则两天,多则四五天,一定会到龙门镇来找自己。因为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尽快打探出息壤的具体位置,一旦龙门镇附近没有消息,就没有必要呆在矿道太久。这么想着,审香妍的心情好了许多,只是她没有想到,矿道内的那些大虫子,真的是七虫族人,高庸涵也因为这一去,凭空生出了许多事端。 不知不觉间已是夕阳西沉,而在这个时候,终于到了龙门镇。龙门镇好大的规模,一道高达数十丈的城墙,和高近二十丈的城门,比之任何一座人族的城池,在规制上都毫不逊色。任何人第一次来到龙门镇,都会被其气势所折服,其名虽叫“镇”,单从外表来看,都远远超出常人的概念。 审香妍跟着明古溪等人进到镇中,发现内中格局别有一番味道。首先是一条略微有些短,但却极其宽阔的街道,街道两旁全是用石头搭建而成的客栈、酒楼。这些建筑占地极广,均十分高大,至少是人族建筑规模的五六倍,想来是因为源石族人身材太过巨大的缘故。只是这些建筑十分简陋,外墙在风沙的侵蚀下显得斑驳陈旧,也没有做任何的装饰,惟其如此,配上四周荒凉的戈壁,另有一股粗犷。长街尽头,又有一堵石墙,虽不及城墙高度,也有十几丈高矮,两扇巨大的石门上写着“石城”两字,原来是一座城中之城。 整个商队虽然遭遇到两次不测,也还有两百多人,大家都是常年奔波在外的人,对于一应事务都非常熟悉,自顾自安顿下来。巨磷川只打了个招呼,便和铁南等人一道急匆匆去了那座石城,忙着去修补受损的身体。 明古溪先带着审香妍,住进了一家名为石楼的客栈,并亲自照料她的洗漱,以及茶水伺候。审香妍坚决辞谢,他才出去安排一众杂役,将土犀兽和马匹赶到专门的马场,并将货物搬进黄氏商会自己的货栈中,一直忙到戌时初刻才算忙完。然后叫店家准备了几样小菜,烫了一壶美酒,另辟了一间雅室,又亲自上楼请出审香妍。 明古溪如此客气,倒叫审香妍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谦谢。到了这个时候,明古溪才真正松了口气:“审姑娘,适才多有怠慢,来!”说着端起酒杯,举杯致意:“这杯酒是感谢你和高先生的援手之德,大恩不言谢,我一定尽力帮你们打探出那件东西的具体所在!” “明大叔怎么这么见外?”审香妍笑道:“遇到那种情形,我们哪能袖手旁观?” “是,是!”明古溪说道:“以两位的人品、修为,断不会见死不救,是我失言了,先干为敬!” 两人一饮而尽,明古溪知道的事情很多,边吃边谈,细细说明有关西岭戈壁的情况,倒也解去了因为高庸涵不在,而给审香妍带来的旅途寂寞之感。 石楼客栈对面的一家酒楼内,一个老者独自一人坐在一件雅室内,拖着长长的身影,自斟自饮。沉思良久,忽然低声问道:“怎么没有看见他,当真有些奇怪?” 一个人像是在自言自语,却有一个声音应道:“只要盯紧那个小丫头,一定可以见到他!”而房间内,除了那名老者之外,却并无一人。 第一三二章 决断 第一三二章决断 随着话音一落,那老者的影子突然出现剧烈的波动,竟然站了起来,随后坐在老者对面的椅子上,端起酒杯轻轻晃动,悠悠说道:“宗主,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 “不错!”那老者成竹在胸,淡然笑道:“怎么说,高庸涵也是人族的俊杰之士,我还是想将他拉拢过来。况且,你不是也失手了么?” “哼!”那个虚幻的影子竟和这老者一模一样,只是脸上的表情略有些不甘,冷然道:“我原本就没下杀手,后来被他识破才临时起意,否则,你真当我杀不了他?” 老者笑了一笑,站起身来走到那影子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陶家才这么做的,这次失手非战之罪。碧影,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这个老者,正是当日在天子城仙客酒楼,与高庸涵有一面之缘的陶氏宗主,堂堂的大衍国辅国公----陶慎言! 陶慎言接到碧影失手的消息,大为震惊,尤其是得知高庸涵居然没死,更是出乎意料之外,于是当即通知碧影暂缓动手,随后乘灵兽极天云鹏星夜赶到龙门镇。陶慎言到龙门镇的时间,比商队早了整整一天,在这一天里,他仔细询问了当日的情景,可谓是意外连连。 首先是抢夺法阵图失手的过程!陶慎言原以为凭碧影的修为,要拿到法阵图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没想到会功败垂成。 这个碧影来历十分古怪,并非厚土界的生灵,是陶慎言费了极大的功夫,花了极大的代价,才收取的一个手下。碧影这么多年来几乎很少出手,但是只要一出手从来不留活口,不杀的血流成河是不会收手的。所以在这次派出碧影之时,陶慎言几番思量,最终还是因为法阵图的重要性,将他派了出去。只是连他也没想到,碧影的动作这么大,居然能驱动朔金齿,围攻足足有四五百人的商队,摆明了是要将这么多人全部杀掉灭口! 陶慎言当然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只是多年的养尊处优,让他习惯了那种风平浪静下的暗斗,对于这种血腥的杀戮,他一时还是难以接受。不过仔细想一下,碧影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只要这件事一泄露出去,必然会招致黄氏的疯狂报复,惟有狠心痛下杀手。碧影虽然桀骜不驯,但是自从跟随自己以来,倒是忠心耿耿,而且参与了自己所有的秘密,形同心腹。可以说,要不是他谨守自己当日不得擅自击杀高庸涵的命令,想必也不会空手而归。想到这里,陶慎言也不知是该后悔,还是庆幸,因为他对于高庸涵的看重,绝非单纯地想将其收为己用。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谈及第二件让陶慎言感到意外的事情,那就是高庸涵的死而复生!说实话,当日听到高庸涵死讯的时候,陶慎言简直不敢相信,尽管当日一晤,高庸涵并没有答应自己的请求,但是毕竟还是留下了几分希望。而且打心底里,他还是十分欣赏高庸涵的为人,这个道理很简单,就好比再阴险狡诈、忘恩负义的人,也喜欢结交重情重义、性情耿直之人。所以初闻噩耗,他还曾派碧影潜入审府打探是否属实,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后,甚至亲自上审府吊唁。 陶慎言自浮云巅失陷之后,才渐渐有了取叶氏而代之的想法,到现在还不到三年的时间。这三年里,就算陶氏的财力再怎么雄厚,手底下的商会武士再怎么出众,也不可能准备太多人手,况且招兵买马的事情,必须做的异常隐秘,只能在暗中进行。陶慎言自认为自己的这些举动,是悲天悯人的做法,是为了人族的百年大计考虑,但是却苦于人才匮乏。尽管侄儿陶敦方对高庸涵十分不满,但是他对此却大不以为然,坚持认为,要想举事,没有高庸涵之类的人才辅佐,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 到了后来,辗转打听到有关万仙大阵的传言果真属实,于是转而争夺法阵图,希望能从万仙大阵的遗址中,获取某些神器,采用另外一种方式成就大业。所以在获知高庸涵露面的消息后,震惊之余可谓是惊喜交加。惊的是,自己图谋法阵图,暗中对付黄氏商会的行为就此暴露;喜的是,高庸涵福大命大死而复生,自己仍有机会将其说服,这也是他亲自感到龙门镇的目的之一。 陶慎言原本打算亲眼见到高庸涵之后,在这一两天内,找一个机会开诚布公地和他谈一谈,希望藉此能彻底打动他。可是碧影对这一点,始终不是很赞同,趁着今夜高庸涵还未露面的机会,做最后的规劝:“宗主,我劝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早在几个月前,我就说过,高庸涵这个人极有主见,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 “那我问你,这半年来,我们试探了好几个南州国重臣,除了柳伯庵,没有一个是可共大事的,我就在想,要是不能让高庸涵为我所用,我们的大事如何成功?” 碧影淡淡地应道:“难道说少了高庸涵,就没法子做事了?” “话当然不能这么说!”陶慎言沉吟道:“只要有希望,我还是想去争取一下,总不能试都不试,就直接走那条路吧?而且,从目前的情形来看,黄氏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可见他还没有将我们的举动告知黄氏,从中多少能看出,他还是留了日后相见的余地。” “我猜他这么做,一定是另有所谋,”碧影喝了一口酒,沉声道:“他到现在还没有露面,莫非是夺了法阵图,自己先走了?”两人今天一天都呆在这里,并不知道矿井坍塌之事,更想不到高庸涵会为了寻访息壤,借机嵌入矿道之内,所以碧影才会有此推测。 “这个可能性不大,”陶慎言缓缓摇头道:“且不说法阵图这么重要的东西,黄氏商会的人会不会坦然相告。退一步讲,就算他知道了真相,真的得到了那张法阵图,也一定不会扔下审家那个丫头,所以一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总共就两天的时间,谅他也跑不到哪里去,”碧影说着站了起来,问道:“我先出去打探一下,看看情形如何?” “也好!”陶慎言点点头:“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是!”说完,碧影穿过窗户轻飘飘飞了出去,转瞬消失在夜空之中。 陶慎言一个人坐在桌子旁,左手端着酒杯,右手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虽然神色一如平常,但是内心中却涌出无数的念头。如果加上即将到来的会晤,那么自己总共和高庸涵见了两面,纵观此人这十多年来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件为人诟病的事情,放眼整个厚土界,都是极为难得的。这么一个人才,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无疑是非常令人惋惜的。只是此人一不贪财,二不好色,不像柳伯庵那么容易对付,也许惟有用情理才能说动他。 谋反所面临的重重难题,非大智大勇之人不能应对,陶慎言自认自己正是这样一种人。可是这种大事绝非一个人就能干下来,还需要有帮手,无论是文还是武,都需要能独当一面。既然已经开始,便再没有回头路,只能走下去,要么是改朝换代、功成名就,要么是一败涂地、满门抄斩。这几个月来,越是对一些所谓的重臣失望,便越能感到人才的重要。从几个月前对高庸涵的拉拢,到现在对他的极度欣赏,陶慎言其实已经不觉间,将高庸涵视作了不可或缺的助力。然而,这些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这一点连碧影都看出来了。 “要是高庸涵仍旧拒绝,难道真的要杀了他不成?”想到这里,陶慎言嘴里泛出一股苦涩,心乱如麻。猛地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狠辣:“也罢,无毒不丈夫,要是他仍不识时务,那就只有将他灭口了!” 终于做出了决断,陶慎言只觉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接连又喝了两口酒,转念想起了陶敦方的一个建议。对于陶敦方、陶士安父子的不成器,陶慎言早就十分清楚,要不是看在死去的兄长面上,早就把他们锁在宁越山庄了。当有了谋反这个想法之后,陶慎言反而一改常态,对于这父子二人的种种过分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做其实大有深意,因为这样一来,虽然于陶氏的声誉有些影响,但是对于暗中图谋却大有好处,不容易引人注意。 陶敦方虽然贪财好色,喜欢耍一些手段,脑子却十分灵活,没多长时间便察觉到陶慎言似有他意。陶慎言见被侄儿识破,索性分给他一些事情,倒也做的中规中矩。不过由于和高庸涵有宿怨,陶敦方一直明里暗里反对陶慎言的这一作法,甚至提出了一个新颖的建议:适当的时候,可以接触历山,设法与之联手对付叶厚聪! 历山自接任东陵王以来,做的有声有色,其治下的东陵道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而他也在东陵王的宝座日益安稳,宛然已是一方诸侯。陶敦方之所以想到这一点,最大的原因倒不是看中历山的实力,而是因为有传闻说,历山是以凤羽族究意堂做靠山,出卖了叶帆和高庸涵之后,才坐稳王位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陶敦方当然非常清楚,所以才在高庸涵初次回绝之后,相机进言。 然而陶敦方无论是胸襟还是眼光,都差得太多,听到高庸涵的死讯后,便再也没有提及这话。倒是陶慎言曾仔细想了想,这并非没有可能,如果能得到历山相助,也不失为一条事半功倍的路子。只是历山对于陶氏的试探,始终顾左右而言他,不愿涉及关键的内容,陶慎言见路数不对,转而以商会的名义与之合作,这一次历山倒没有拒绝,而是在东陵道治下为陶氏大开方便之门。 陶慎言几经思量,反复权衡,定下了一条计策。为了陶氏大业能成,准备再做最后一次努力,使出浑身解数也要说服高庸涵;如若不成,为了陶氏一门上下数百口的性命,断不能容知道自己太多隐秘的高庸涵再活下去! 等到深夜,碧影终于回来,刚一进房间便笑道:“宗主,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第一三三章 追踪 第一三三章追踪 “哦,是什么好消息,说来听听?” “龙门镇以南五十里的一个矿井塌了,波及范围相当大,这下源石族麻烦大了!” “嗯!”陶慎言淡淡应了一声,知道碧影还有话没说完,如果单是这么一个消息,根本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这次坍塌并非意外,而是那些虫人有意弄出来的,似乎背后另有黑手。还有一个消息不太确切,据说在整个西岭戈壁,源石族手底下控制的虫人都有暴走的趋势。” “哦?”这一下陶慎言脸色一变,继而问道:“看来,高庸涵一定是去探察此事了?” “高庸涵一行,是今日未时三刻左右途经那处矿井,刚好遇到坍塌,折损了不少人马,而高庸涵也正是在坍塌之后,消失无踪。以他的修为,定然不会有事,所以八成是追查坍塌一事去了。”碧影自有一套不为人知的秘法,可以探听到许多极其隐秘的事情,所以才能打探的如此细致,宛如亲眼所见一般。 “那就是说,此次变故,将使源石族采集灵石的行为遭受极大的挫折,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暇他顾。”陶慎言敏锐地看到了整件事情可能引发的后果,就算源石族能迅速平息此事,光是重建矿井就绝非一朝一夕之功。灵石对源石族的影响太大,一旦灵石供给不足,源石族绝对不会再对人族有任何举措,这一点对于太河源,以及他所图谋的大事都非常重要。 “不错!”碧影接口道:“这么一来,即使咱们有所举动,至少一两年内,源石族都没有精力侵入太河源。” “但是一两年的时间,恐怕还不足以令咱们准备充分。”说道这里,陶慎言心思一动,猛然抬头望向碧影:“所以----” 碧影迎向陶慎言的目光,瞬间明白了这句话中的意思,当即点头道:“所以,我们可以暗中资助那些虫人,把西岭戈壁搅成一锅粥!” 陶慎言深深点头,是那种深获我心的神情,决然说道:“待此间事了,我们便立刻启程回天子城,然后全力资助虫人,把这里给他搅得天翻地覆。另外,所有筹划都要加快速度,同时联络柳伯庵,将此事上报朝廷,让他为我们的人手、财物调动争取最大的支持。”跟着嘿嘿一笑:“收了我们那么多好处,也该是有所回报的时候了。” “那高庸涵的事情怎么办?”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不行的话,就----”说着,陶慎言举起手掌,做了一个虚砍的手势,转而又道:“这件事你可以相机而动,务求一击必杀!” “我明白!”碧影并没有理会陶慎言在说这番话时,目光中那种复杂的心情,他的想法很直接,只要是敌人,管你是谁,都要想方设法将其除掉。对于前几天,高庸涵破了自己的月影虚空法术,从手中逃脱一事,他一直耿耿于怀,总想再和天机门的天觉云龙斗上一次。 这个问题解决之后,碧影随即想到另外一点:“宗主,还有一点不可不防啊!” “什么?” “源石族役使这些虫人已有数百年,想必手中一定握有什么利器,不然的话,虫人早就反了,也不至于等到今天。” “你的意思是,就算咱们在暗中资助,他们也撑不了多长的时间?” “是!”碧影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答道:“我始终觉得,这些虫人背后的那股势力,并非源石族的对手。只要雷神堡那边的巨擎阁修真者出马,估计虫人此次叛乱,持续不了多久!”这么说,碧影并没有什么依据,仅仅是一种直觉,因为整件事看起来,筹划的并不怎么高明,之所以能造成这么大的声势,完全是因为攻了源石族一个出其不意。 陶慎言不再说话,皱着眉头仔细盘算碧影的这番话,良久才沉声说道:“碧影,你看的很深,说的很有道理!”忽而转口问道:“咱们还有多少履祀石?” 履祀石对于初学修真的人来说,是筑基时必不可少的,当初十二叠鼓楼的公羊获,就是为了几块履祀石而接下了刺杀高庸涵的任务。此时陶慎言问到履祀石,其用意已然十分清楚,是想提升虫人的实力,以便他们能长期对抗源石族。 “应该还有一些。”陶慎言的这一招高明且毒辣,但是碧影仍有疑问:“这么一来,万一日后虫人坐大,不是又要大费手脚?” “这些虫人本是七虫族人,也算是九大种族之一,只是这些年来日渐没落,沦落到与野兽为伍、受他人驱使的地步。要是我们能助其一臂之力,说不定也可以像源石族一样,收为己用。”碧影不是九界中人,所以对九界的一些历史渊源不甚清楚,陶慎言借这个机会一方面为其讲解,一方面顺便梳理思路。 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我这么做,对于七虫族只有好处,至少目前他们会感恩戴德。另外,只要控制好‘度’,就能控制住他们的实力,不怕他们不听话!” 对于这个“度”如何把握的问题,恐怕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比陶慎言更精通了,碧影听了之后放心不少。两人又聊了许久,定下了一连窜的妙计,现在只等高庸涵露面了。 除了陶慎言在等高庸涵以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审香妍了。夜已深,她仍毫无睡意,喃喃自问:“高大哥,你在那深坑内可还好么?” 高庸涵当日见到源石族人已经有所反应,不再犹豫,跟着那些虫人钻进了矿道之内。那些虫人对矿道极其熟悉,在里面行进的速度很快,高庸涵紧紧跟在后面,希望能追上那个银牙厉虫部族的什么“厉先生”。 矿道很深很长,纵横交错密如蛛网,高庸涵生怕追丢,放出神识牢牢锁住那个厉先生,一直追出十余里。但是不知为何,神识似乎受到什么法力干扰,越来越弱,又追了几里之后,竟然没了那人的消息。高庸涵无奈,转而跟着前面的几个虫人,希望能找出那人的藏身之所。一路行来,高庸涵对于矿道的规模暗暗心惊。矿道最宽处,至少有二十余丈,最窄处也有四五丈,途中至少有数十个岔口,或往一侧、或往下、或往上延伸。还有一些极大的洞穴,可以看见堆积如山的石块,这些石块五颜六色,不知是何质地,想必就是源石族时常挂在嘴边的灵石宝玉。 渐渐地,高庸涵发觉有些不大对劲,本来跑在前面的虫人人数众多,可是每到一个岔路口,总会有一部分虫人分道而行。这一路追下来,至少已经追了二十多里,而矿道似乎没有尽头,但是前面的虫人却越来越少。 “难道说,这些虫人根本就是乱跑,并没有跟随在那个银牙厉虫后面?”高庸涵不禁心生疑虑,要是这样的话,就有些棘手了。 正思虑间,来到了一间很大的洞穴里面,这个洞穴居然是条死路!前面那几个虫人也停了下来,转过身惊惧地看着高庸涵,因为刚才在深坑那里,高庸涵展现出来的幻境,令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卑和渺小。这种感觉与生俱来,藏在他们的记忆深处,即便是灵胎丧失殆尽,也对眼前这个人族产生了不敢仰望的谦卑,是故慌不择路下跑进了这个山洞。 “你们为何把我带到这里?刚才那个厉先生到哪里去了?”高庸涵感受到眼前这几个虫人有些惊慌失措,当下和颜问道。 那几个虫人似乎根本听不懂高庸涵在说什么,茫然地盯着他一动不动。高庸涵暗暗叹息,刚才这句话,他是特意用七虫族语言说的,可是这些虫人显然已经完全丧失了灵胎,连本族的语言都已经遗忘。 “这还是七虫族人么?”焚天坑内,无论是红丝蛰虫,还是褐甲蠕虫和银牙厉虫,三个部族的虫人,哪一个不是满怀斗志,哪一个不是充满了铮铮血性。可是现在,这些虫人什么都没有了,变成了一具具行尸走肉。高庸涵痛心之至! “想不到留在地面上的七虫族人,活的比焚天坑内还要凄惨!”这些虫人除了灵胎尽失,还被其他种族奴役,连最基本的尊严都已完全丧失。高庸涵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可谓是无奈之极的想法,还要不要帮枯镝等人解除镇天罗的禁制?如果他们回到地面之后,见到族人是这么一种情形,从感情上能否接受实在很难讲。 “所有虫人,都给我出来!”高庸涵突然放声大喝,这一声运足了灵力,同时还夹杂着千钟阁**师的印迹,声音在矿道内远远回荡。 回音越来越小,但是从四面八方涌出来的虫人却越来越多,不到片刻的功夫,将这个洞穴挤得满满当当,后来的只有挤在矿道里。所有的虫人都是相同的反应,以一种敬畏的目光看着高庸涵,在他身前十丈的地方,围成了一个圈子,畏缩不前,再也不肯往前半步。 “谁能听懂我说的话?” 一众虫人面面相觑,过了良久,才出来了一个年纪较大的虫人,畏畏缩缩地挤上前来,结结巴巴地回道:“启禀圣使,小人勉强可以听懂!” “圣使”的称呼,让人听了十分别扭,不过总算是有人能懂自己说什么,这就好办了,高庸涵怕吓着这个虫人,微笑着说道:“老丈,我且问你----” 话还没说完,那个虫人吓得连连叩头,嘴里不住说道:“圣使万万不可这么称呼小人,我哪里担当得起?这样岂不是折杀小人了?” 看着其他虫人对此无动于衷,呆滞的目光中一片迷惘,高庸涵就知道,他们的锐气和血性,早已被源石族打磨的一干二净了。此时不是客气的时候,高庸涵也不多费口舌,直言道:“好!我问你,这次矿井坍塌的事情,是不是你们搞出来的?” “是!是在厉先生的谋划下,我们前后准备了大半年,才弄出了今天的这场坍塌。” “那个什么厉先生,此刻到哪里去了?” 那个虫人对此也不清楚,战战兢兢地答道:“小人不知!” “那好,我再问你,这个厉先生是什么来历?” “小人不知!” “哦?”高庸涵摇摇头,继续问道:“那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那个虫人似乎察觉到高庸涵的不满,更加惊恐,几乎变得语无伦次:“他,他,来的时间,我,我还是不知道!” 除了知道这次坍塌和这些虫人有关以外,其余的一问三不知,面对这么一个结果,高庸涵也有些束手无策了。正沉吟着下一步该如何措手,忽然从矿道的一端传来阵阵巨响,同时伴随着阵阵霹雳,本来颇为安静的虫人一下子躁动起来,局势猛地混乱不堪。 高庸涵一愣,随即醒悟,一拍额头,失悔道:“哎呀,糟糕,我怎么把这碴儿给忘了?” 第一三四章 被困 第一三四章被困 这些响动,是源石族人催动法阵弄出来的。源石族当初为了矿井的安全,同时为了控制红丝蛰虫部族,每隔几里便安置了一个法阵。这些法阵以巨型石柱为基,借助西岭戈壁独特的雷电,将其引入阵中,以阵法将其储存在灵石之内。一旦必要时,便开启法阵,放出雷电封锁矿道,以防虫人惊慌失措下将矿道破坏,或是趁乱逃脱。这一布置,还是当年拓山的手笔,不过那时的拓山,还没接任源石族族长之职。 九界坍塌后没多久,拓山为了探寻族人赖以生存的灵石宝玉,带着山岩部落数千武士,开进了荒无人烟的西岭戈壁。其后不久,拓山惊喜地发现,在茫茫戈壁之下,藏着几条极大的灵石矿脉,虽则与朔金界原产的石魂就灵性而言区别较大,但是总算是舒缓了石魂不足的难题,于是开始进行大规模的开采。 而在九界坍塌之时,蜃沙界同样未能幸免,七虫族中有三个部族逃到了厚土界,其中的红丝蛰虫部族便藏身于此。因为他们来的较早,所以很不幸地遇到了震雷界的天雷,在天雷巨大的威力之下,死伤极其惨重,这也给他们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由于西岭戈壁自此后时常是雷电交加,逼得红丝蛰虫部族只能藏身于地下,结果在源石族开挖矿脉时,两族不可避免地碰撞在一起,发生了激战。红丝蛰虫由于灵胎日益枯竭,在僵持了一段时间后战败,大部分族人不得以迁往他处,剩余的则被源石族俘获。 那些被俘获的虫人,从此后成为源石族的奴隶,拓山利用七虫族人天生擅于挖掘的本事,逼迫他们挖掘矿道采掘灵石。厚土界起初的混乱,可谓是天赐良机,源石族的这一举动居然没有受到修真界的干涉。随后仙界对厚土界以及修真界进行厘定时,也似乎有意忽略此事,以至于西岭戈壁发生的这些惨剧,渐渐被其他种族所默认。尤其是七虫族因为繁衍太快,影响到厚土界的安宁,遭到各大种族联手杀戮之后,更加无人理会虫人的死活,源石族因此得以长期奴役这些红丝蛰虫。 这么多年下来,对于虫人的习性,源石族称得上是了如指掌。这次矿井出现如此规模的坍塌,虽然令源石族措手不及,但是为了保护剩余的矿道,控制事态不再扩大,龙门镇大统领铁洛酋当即开启了法阵。法阵开启之后,各条主要矿道,以及各个岔路口,瞬间被雷电封锁。这一个决定很正确,因为还未来得及逃走的虫人,几乎全部被困在高庸涵所处的这个洞穴及其四周,尽管惊恐万分,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高庸涵当然不怕雷电,可是这么多法阵,这么多雷电交织在一起,单凭一己之力,绝对无法在短时间内全部将其破去。同时他也想到,要不了多久,源石族人就会找到这里,说不定还会追究深坑附近族人被杀的事情。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丢下这么多的虫人不管,况且息壤也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岂能一走了之?还有一个原因,也使他对眼前这些虫人的命运放心不下。 自从看到红丝蛰虫在矿井坍塌之时,大肆攻击源石族人,高庸涵就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加上突然出现的那个银牙厉虫之人,愈发可以猜测出,这次的矿井坍塌,内中大有文章。自己这个初到西岭戈壁的人,都能看出的问题,源石族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高庸涵绝不敢低估源石族,身为九大种族之一,岂是那么好相与的?如果光看表面,认为粗鲁、率直、大意就是他们的本性,就以为他们反应迟钝,脑子不太好使,显然是大错特错。且不说巨擎阁在九大门派中独树一帜,实力强劲,单说源石族人本身,在前后参与的数次大战中,极少有败退的先例,光凭这一点就很能说明问题。再者说了,每个族都会有俊彦之士,都会有智者,遇到这么大的变故,又岂能看不出其中的隐秘?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太大意了!”高庸涵大感失策,要是一开始就使用幻术,化身成虫人的模样,不那么急于表露自己千钟阁**师的身份,就不会使红丝蛰虫出现慌乱。如果一开始就紧盯着那个“厉先生”,说不定现在已经和这些虫人逃出矿道,兴许都已经揭开内中的隐情了。 以目前的情形,高庸涵在没得到息壤之前,还不能与源石族人发生正面冲突。况且,接下来还要上倚刚山拜访真玄观,寻找玄元宗门人了解有关目桑的情况,便更加不能暴露身份。念及于此瞬间做出决断,当务之急,是先要把这些虫人设法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当下一把拉过那个年迈的虫人,急急问道:“这里可还有别的出路?” 那人虫人先是摇头,而后想了想又连忙点头,手往地下一指答道:“这底下还有一层矿道,是新挖掘出来的,那里还没有雷神法阵,可以暂时躲避。” 高庸涵一听立刻就明白了,源石族布下的那些雷神法阵,早已将所有矿道都捂的严严实实,要想从头顶挖条通道出去,看来是不可能了。随即问道:“要挖通需要多长时间?” 那个虫人埋头想了想,艰难地说道:“凭这里的几千人,日夜不停的话,只怕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才可以打通。” “哦?”一个月,源石族早就找到这里了,高庸涵接着问道:“这里离你所说的那层矿道,有多少距离?” “大概七八十丈,至多绝不会超过百丈。” “什么?”高庸涵闻言大吃一惊,周身气势随之一盛。早在焚天坑时,他就知道七虫族挖掘地道的本事,毫不夸张地说,他们个顶个都是好手。而区区不到百丈的距离,竟然穷数千人之力,都要耗时一个月的时间,无论如何都令人难以置信。 “圣使,我说的可都是实情啊!”那个虫人被高庸涵的气势所迫,几乎瘫软,忙不停地喊道:“这里的岩石古怪得很,会自行生长,越往下越难挖,往往是挖上一天,稍一松懈就会复原。说实话,一个月的时间都有些不够。” “这不是和息壤的传言很像么?莫非息壤就在这矿道底下?”高庸涵骤闻此事欣喜异常,但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疑点颇多,追问道:“既然如此,你们在底下挖出的地道,为何不会自行填满?” “那时因为我们在挖掘的同时,不断铺设一种灵石粉末。” “什么粉末?是源石族给的么?” “圣使,求你开恩呐!”那个虫人终于忍受不住,“扑嗵”一下完全瘫软在地上,浑身大汗淋漓。 高庸涵这才发现,自己在心神激荡间散发出的灵力,已经将四周的虫人逼到一边,心中暗叫惭愧。连忙收束心神,然后给那个虫人输入了一丝灵力,缓缓说道:“你不要怕,我决没有恶意,你把所知道的都说出来,咱们一道想个法子,将大伙一起救出去!” 灵力注入体内,那个虫人精神为之一振,复又听到高庸涵说要救大家出去,登时生出极大的希望,话语间也利索了许多:“那种粉末我们也不知道倒底是什么东西,不过的确是源石族给的,只要边挖边洒,岩石就不会有什么变化。” “既然如此,就算躲进底下的那层矿道,他们不是一样能找到大伙么?” “那倒不会!”那个虫人答的很快,几乎不假思索,显见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他们不敢深入矿道!因为本身就是由岩石构成,所以源石族人也会受到这种奇怪的巫术侵蚀,一旦下到一定的深度,身体就会变得异常笨重,到最后甚至会和周围的岩石长在一起。” 周围的一些虫人也发出阵阵吼声,似乎对这一点很有些幸灾乐祸,从他们将岩石自生的原因归结于“巫术”,就可见一斑了。 “嗯,我明白了!”高庸涵深深点头,无数个念头闪电般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源石族这么多年来之所以要奴役虫人,除了贪图方便、节省人力以外,恐怕他们难以深入地下,才是最根本的原因。就算七虫族人挖掘地道的速度很快,但是以源石族人对于岩石天生的操控本领,如果真正动起手来,速度也不会慢到哪里。而且,将可能藏有息壤的矿脉,交到异族手中,多少还是有些冒险,总不如亲自操作来的稳妥。再有一点,源石族奴役虫人的作法,怎么说都摆不上台面,毫无疑问会和七虫族结下死仇,得失之间很难说的清楚。 想到这里,就不得不牵扯出拓山了。拓山以源石族族长的身份,为了族中大计这么做无可厚非,但是玄明盛世中,他接任玄元宗宗主之后,对此也不闻不问,就说不过去了。毕竟,玄元宗创立之初,其宗旨便是尽力化解世间的纷争和不平,可是在涉及到本族的具体事务时,拓山还是留了几分私心在里面。 “难怪以玄元宗这么高的地位,这么大的名头,却在目桑失踪、拓山殒命的连环打击之下,短短数年内便没落如斯,一蹶不振,也并非没有自身的原因。”高庸涵自然知道,玄元宗的衰败绝非是拓山一人的这点私心所致,但是一叶知秋,玄元宗必然在某些方面的作法,有值得商榷和质疑的地方,才会出现墙倒众人推的无奈景象。心中不禁为凤五感到有些不平,凤五一心为了师门,不惜身历险境以至于肉身被毁,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犹自满腔热血,这般付出只怕还真有些不值! 不过此时此地不容多想,高庸涵用力甩了一下头,沉声问道:“那你们手上还有没有这种灵石粉末?” 那个虫人摇摇头,然后朝四周的同伴连连发出数声低吼,显见是在询问此事,可是半晌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不用说都知道,在场的数千虫人,没有一个身上带了那种灵石粉末。 反正当初打算寻找息壤时,压根就没想过要借助什么外力,所以见到没人带有那种灵石粉末,高庸涵也不甚在意,在他想来,不过是多费点功夫而已。当下挥挥手,示意面前的这个虫人闪开,待他退到十丈以外,拔出临风剑,猛地一剑刺向地面。 第一三五章 石鼓 第一三五章石鼓 剑锋还未触及地表,岩石已然出现了数条裂纹,在四周虫人的目瞪口呆中,临风剑猛地插进地面,岩石被震得四分五裂,地面出现了一个深及一丈的大坑。 “哗!”周围的虫人齐声发出赞叹,就连那些挤在矿道内的虫人,也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纷纷挤进来一看究竟。以他们的能力,要一下子挖这么大个洞,至少要花一天的时间,可眼前这个比自己身形矮小了许多的人族,却仅仅只出了一剑!当下看高庸涵的眼光,从最初的惊恐和敬畏,夹杂了一些震惊与羡慕。 可是高庸涵的感觉却很不好,心一点一点地在往下沉!从那个虫人的描述中,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息壤”的神奇,这令他很自然地想到了当日在天机峰万化神殿前,领悟到的剑意“生机”。所以这一剑,他根本不在乎能击出多大的威力,主要是想试探一下“息壤”是否如自己想像的那样。 临风剑一接触到地面,高庸涵就感觉到隐隐一股柔和的力道,承接去剑锋所含的戾气,并将其化解大半。这一剑虽然仍显现了巨大的威力,但是顺着剑身传回到体内的,是一股淡淡的和煦之气,一点一点地消磨着心中想要出手的那种战意。这才是表面,想来越往下,这种来自地底深处的反击,便会愈加的强烈,这么下去,只怕最终出手的念头会消失殆尽。这种情况,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怎不令他心惊? 看着深坑内的岩石,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慢慢生长,高庸涵凝神不动,陷入到沉思之中。对比一下,这股和煦之气既不同于自己领悟的“生机”,也不同于丹鼎门的法术“灵光夕照”,却更显磅礴、浑厚,浩浩荡荡无穷无尽。闭上眼睛,灵胎物游天外,细细体会了一番,终于隐隐感悟到,这才是真正的“生机”,是秉承天地,足以润生万物的亘古元气! 周围的虫人见高庸涵不再出手,反而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均大感诧异,却又不敢鼓噪。耐心等待了半天,高庸涵仍是毫无动静,外面的雷电愈发猛烈,虫人一时间焦躁异常。这时,外面传来阵阵鼓声,合着奇异的节拍,竟然毫不受雷电的影响直直传了进来。鼓声每响一次,心头便随之震动一下,随着鼓点逐渐加快,虫人慢慢趴在地上神情也渐渐变得萎靡不振。 高庸涵从鼓声中惊醒过来,一看周围的情形大吃一惊,略一沉吟就明白了,想必源石族除了利用雷神法阵阻止虫人乱闯之外,还用了一种奇异的鼓声来操控。鼓声中带有一种金石交鸣的顿挫,从中可以听出,他们敲击的并非寻常的石鼓,很可能是用好几种灵石来回撞击。 高庸涵猜的一点也不错!在地面上,深坑内的矿井废墟已经被清理一空,沿着石柱下到坑底的铁洛酋,看着手下残破的尸身,伸手一探便知道他们的石魂被人吸的干干净净,顿时怒不可遏!龙门镇一带的矿井、矿道都是由他负责,这么多年来,除了最初有关西岭戈壁地底下藏有宝物的传言盛极一时那阵,有一些修真者出没之外,再无任何人会钻进这深不见底、杀机四伏的矿道。眼前这些手下的石魂都已不见,唯一的答案就是矿道内的虫人作乱。 铁洛酋扭头看了一眼深邃的矿道,一挥手怒吼道:“给我把磐石巨鼓搬过来!” 旁边一个玉石部落之人闻言吓了一跳,连忙走到铁洛酋身边劝道:“大统领息怒!我们既已开启雷神法阵,控制了方圆百里的矿道,不出三日,就能将躲在里面的虫人全部赶出来,何必再祭出磐石巨鼓?石鼓一出,那些虫人如果被震伤,对我们采掘灵石的影响甚大,只怕到时候不好向雷神堡交代!” 铁洛酋回头盯着那人,冷哼道:“玉寒少,你少拿雷神堡来压我,我们铁红部落的人,做事用不着外人来教!”跟着恨声道:“这些虫人杀我属下,要是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我怎么向大伙交代?雷神堡所需的灵石,晚上个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事我一力担着,不会连累你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玉寒少惟有长叹一声,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玉寒少还在巨擎阁学艺时,就知道族内三大部落暗中不和,但那时只是耳闻,一直到了西岭戈壁之后才深有体会。十几年前,石义山祸从口出,被召回倚刚山处以重罚,其时刚刚学有所成的玉寒少,奉命来此接替西岭戈壁矿脉总管一职。他先到的雷神堡,结果雷神堡堡主----山岩部落的山叠秀连见都不见,便直接打发他巡视各大矿脉,以及各处矿井矿道。由于一直遭到雷神堡的排斥,玉寒少也就懒得再回去,基本上定居在龙门镇。 龙门镇的大统领是铁红部落的铁洛酋,虽然职位不高权力却很大,负责雷神堡以南所有矿脉的安全,同时还兼顾古堰雄关的相关事宜。铁洛酋虽不像山叠秀那样,将玉寒少拒之门外,但是也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此时正是怒火中烧的关头,怎么可能听得进去玉寒少的劝告?一待磐石巨鼓运到,亲自操起两根巨大的鼓槌,“咚咚咚”地敲了起来。 磐石巨鼓还是拓山的弟子壑山所造。当年壑山接替拓山主持雷神堡,为了达到真正控制红丝蛰虫的目的,仿照天雷之威,以数十种灵石锻炼九九八十一天打造而成;后又亲自潜入瀚风洋,以海中异兽银澜碧鲸的脊骨作为鼓槌。磐石巨鼓锻成之日,西岭戈壁降下落雷无数,似乎连上天都为之侧目。壑山亲自操起三丈三尺长的鼓槌,连击三下,天地变色,所有的红丝蛰虫仿佛末日将至,惊恐难以名状。 壑山在打造磐石巨鼓之时,领悟到一套敲击的心法,可是巨鼓的威力太大,全力敲击之下,就连壑山本人也被鼓声给震伤了灵胎。其后不久,壑山被栖绵族族长木蝶击杀,这套心法自此失传。即便如此,磐石巨鼓还是成为了西岭戈壁的镇山之宝,只要鼓声一起,红丝蛰虫轻则伤及肺腑,数月不得动弹,重则性命不保,因此成为所有虫人挥之不去的噩梦。 铁洛酋一生中只用过一次磐石巨鼓,那次还是在玄明盛世之初,为了阻止玄元道尊将虫人带走,今日是第二次,可见其愤怒到了何种程度。在他心目中,早已将虫人当作了可以任意处置其生死的奴隶,岂能容他们有丝毫的不敬,所以鼓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快。 高庸涵眼见周围的虫人瑟瑟发抖,有一些已然不支昏厥过去,尽管内心焦急却不知该如何应对。要是那些雷电,还有办法应付,这震天的鼓声无孔不入,要想抵挡委实不知该如何措手,总不能出去不让源石族人敲吧。这一急倒急出了一个办法,当即冲了出去,在最近的几座法阵范围内,把所有留在外面的虫人统统抛进了山洞之中,然后一道金光击向一侧的石壁上,“轰”的一声巨响,矿道被完全封住。 矿道虽然被封住,但是却丝毫无碍于鼓声传进来,高庸涵这才知道,这面石鼓不简单。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把可能用的上十多种符篆,全部画在石壁上,可是效果都不大,情急之下,将怀中的攻山符、拒孽灵符之类也祭了出来。他的这些灵符,全是在下山之前藏默真人给他的,比之他自己炼制的不知要强了多少倍,误打误撞之下,居然真的将鼓声给隔绝开来。 这一阵折腾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幸亏铁洛酋不懂得敲击石鼓的心法,纯粹是怒气勃发中胡乱敲击,所以对于虫人的伤害还不算太大,一些身强体壮的虫人,慢慢爬了起来。高庸涵走到那名年迈虫人的跟前,伸手将他扶起,同时又灌注了一道灵力进去,那名虫人悠悠醒转过来。他扭头看了看周围的情形,明白是高庸涵救了大家,挣扎着吼了几声,然后领着所有的虫人趴在地上,朝高庸涵不住叩头道谢。 高庸涵心知此时不是客套的时候,加上本就是千钟阁**师,曾受到数十万虫人的叩拜,也不和他们客气,当下摆摆手说道:“先别急着道谢,想办法出去再说!”跟着对那个虫人说道:“往底下打通道太难,这里出去是哪里?” 那个虫人顺着高庸涵的手指方向看去,正是山洞的正前方,当即摇头道:“前面不到一里,是一条极深的峡谷,峡谷终年被天雷覆盖,我们不敢出去。” “哦?”这一下大出意料,高庸涵追问道:“你确定是条峡谷么?” “我们曾经把这里挖通过,结果死了很多族人,后来还是源石族人把这里给堵上了。” “难道在峡谷内,源石族便不再受到巫术侵蚀么?” “我也不知道,但是从我们挖掘矿道的情形看来,矿脉似乎在峡谷边上转而北上,想必是源石族人刚好可以避开巫术。” 那个虫人说的应该不错,但是却和先前的了解出入极大。高庸涵做事一向喜欢谋而后定,所以在刚刚踏入西岭戈壁之时,就向明古溪仔细请教过这里的地形,从明古溪口中大致了解到,龙门镇附近似乎并不存在什么峡谷,而自己在地底不过才走了二十余里,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接着问道:“从这里直直上去,大致是什么方位?” “我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沿着外面的峡谷,往西北大约百八十里,是一处山谷,名叫乱风谷。” “乱风谷?你真能确定么?”乱风谷位于龙门镇西北五百多里,除去百八十里,至少也还有四百多里,这么大的偏差也未免太过怪异了。 “当着圣使的面我怎么敢乱讲话?我们生活在地底下已经有六七百年,对于地面上的情形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是对于这乱风谷,却熟悉得很。”说到这里,那个虫人面露向往之色。他之所以独独对这乱风谷如此熟悉,实是因为那里是朔金齿的一处巢穴,那个虫人曾在无意间到过那处山谷,美美地饱餐过一顿,是以印象极其深刻。 高庸涵深深点头,他绝对有理由相信,那个虫人绝不会有意欺瞒,因为铁洛酋摆明了是想严惩红丝蛰虫,他要是说谎的话,不是自找死路么?至于他当日是如何到的乱风谷,后来又为何回到矿道之内的细节,已经没必要再去追究,当下问道:“那你还记得到乱风谷的路么?” 那个虫人神情一黯,叹道:“那条路早就被源石族人给封死了,已经走不通了。” 高庸涵有了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一三六章 暗斗 第一三六章暗斗 铁洛酋对着磐石巨鼓足足敲了半个时辰,力气已然耗尽,终于停手,喘着粗气询问左右:“雷神法阵可有任何异常?” “老大,法阵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一个虫子从法阵旁边经过。”一个浑身黝黑,体表冒着淡淡红光,身高不过才八丈的矮小石人回道:“咱们的磐石巨鼓一出,那些虫子还不一个个死挺了,回头我就带着弟兄们下去,将他们全部拖出来碾成粉末!” “嗯,今日天色已晚,你且守在这里,明天带人下去把矿道情理干净。”铁洛酋又想了想,续道:“回头大伙加把劲,把这里的矿井尽快恢复过来,然后去采石场那边找老石头,要一些虫子过来。” “行,我不吃不喝不睡觉,也要在三天之内把架子先搭起来,然后就去找石大叔要些虫子回来。” 那个石人答应的极其痛快,铁洛酋大为满意,斜着眼得意地看了玉寒少一眼。这眼神既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示威,意思是铁红部落的人说话做事酣畅淋漓,哪像玉石部落的人,婆婆妈妈尽是小家子气。 玉寒少哑然失笑! 公平来讲,源石族三大部落,要论智谋以及对形势的判断把握,首推玉石部落,这也是拓山拜在玄元道尊门下之后,特意将族长之位传于古玉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拓山自己也很清楚,山岩部落行事太过冲动,遇事就想用武力解决,实在不适合担任族长重任。而铁红部落自铁红岩失陷于北洲大陆之后,日渐式微,多年下来变得多疑、敏感且暴躁,更加不适合担此重任。 单从铁洛酋对于这件事的处理来看,起先都没什么差错,但是后来为了给手下报仇,暴怒之下甚至可以置阖族的利益而不顾,实在是不智之至。遇到这等不讲理的人,玉寒少也不愿过多计较,并不理会铁洛酋略带讥讽的嘲笑,闪身站在一旁让出一条通路。铁洛酋昂首朝坑外走去,玉寒少则有意落在后面,等到铁红部落的人都走光了之后,才来到一个矿道口,伸手轻轻按在石壁上,仔细探察雷神法阵的法力波动。良久,面容微微一变,随后又是一笑,拍了拍手施施然走了出去。 玉寒少心思缜密,从刚才那个矮小的铁红部落族人口中,就觉得事情有些反常。以虫人对磐石巨鼓的承受能力,最多坚持十几下就会往矿道深处逃窜,这么一来就不可能避开林立的雷神法阵,然而法阵却毫无动静。起初他还以为是铁红部落的人粗心大意,没有察觉出来,后来亲自探察之后才意识到,那些虫人要不是逃到了别处,就是躲藏的极好。对于这一点他并不愿挑明,在他看来,这些虫人虽然卑贱,但是对于灵石的采掘却十分重要,要是让铁洛酋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通,对于这次损失无异于雪上加霜。反正有雷神法阵的约束,谅这些虫人也逃不出矿道的范围,能保留一些总是好的。 受古玉的密令,玉寒少早有打算,在时机成熟时,除了雷神堡以外逐步接管西岭戈壁的大权,慢慢地将铁红部落排除在核心之外。至于如何对付山岩部落,自有古玉等人筹划,就不是他所能操控的了。这次矿井坍塌一事,虽然令族中损失颇大,但对于他来说,未尝不是个难得的际遇,所以心情大好。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里面还有银牙厉虫的人在捣鬼,还有高庸涵这个七虫族的千钟阁**师加以援手,以至于日后发生了一连窜出乎意料的变故。世事又岂能近如人意? 高庸涵当然不知道矿道外发生的一切,他正在苦思如何带着这数千虫人,逃离矿道,并寻找到其他的虫人。此时的境遇很难,既无法打开一条通道前行,也很难向下开掘,更不要说在情况未明之下往上面行进,上下、两侧以及前方都不通,该怎么办呢? “我问你,除了下层的矿道之外,你还知道哪里可以藏身么?” 那个虫人和身边的几个同伴交流了一下,茫然摇头。 “那么,下层的矿道能通往何处?” “下层的矿道长不过百里,是条死路!” 高庸涵苦笑一声:“我再问你,你可知其他的族人,都到逃到哪里去了?” 那个虫人想了一下,又和同伴交流了一阵,才勉强答道:“我们都不知道,不过有人曾听虫须偶尔言及乱石坡这个地名。” 乱石坡这个地方,高庸涵听明古溪提起过,在龙门镇东南三百多里,地形复杂之极,而且地势十分险恶,那里人迹罕至,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高庸涵舒了一口气,不管是否真的能在乱石坡找到逃出去的虫人,总算是有了一条线索,接着问道:“虫须是谁?” “虫须是我们这里的头人,有人见到他和厉先生在一起。” “哦,原来是他!”高庸涵想起来了,这次遇到的所有的红丝蛰虫之中,除了眼前这个年迈虫人,只有那个拉着厉先生一道逃跑的虫人,才会说话,而且看来也有那么几分本事。了解到这一点就好办多了,只要找到虫须,就一定能找到那个“厉先生”,也就可以了解这里所发生的事情了。 思虑妥当之后,以一种安抚的语气和声对那个虫人说道:“我先想办法把大伙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去找虫须他们,找到他们之后再回来救大家,你可有什么要求?” “没有!” 那个虫人不假思索,答的十分干脆,倒令高庸涵有些意外。当日在焚天坑时,即便是身怀不俗修为的红丝蛰虫部族长老虫龄,都在面临族人生死之际向自己反复陈情,可眼前这个虫人却像是毫不在意随口就答,未免有些赌气的味道。 高庸涵又追问了一句:“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那个虫人摇摇头,仍是答了一句:“没有!”不过这次又专门加了一段解释:“圣使,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们,但是眼前的局势太难了,这么多条性命全部压在你肩上,怎么说都说不过去。我们能活下来,一定会感激你的大恩大德,就算逃不出去命丧于此,也一样感激你。”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除了我们自己,还没有一个外人能像圣使这样,陪着我们一起呆在矿道里这么长时间!” “而且,圣使出去也是为了救我们,我们又怎么还敢有别的要求呢?” 这些话一出,高庸涵不禁为之心酸,重重点了一下头,坚毅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回来救大伙!” 有了这番话垫底,高庸涵重新梳理了一下思路,最终还是决定,将这数千虫人设法安置到底下那层矿道中。从这个山洞这里要想到达下一层,只能顺着来路,过上十来个路口然后折而往下,只是这么一来,就不得不面对鼓声和雷神法阵。雷神法阵好办,大不了将其破掉,可是如何应对鼓声就有些麻烦了。沉吟了一下,高庸涵决定先出去查探一番,然后再作打算。 “你们在这里少安毋躁,我出去看看情形如何。” 在那个虫人的示意下,所有虫人都尽量退进山洞内,做好了硬承鼓声的准备。高庸涵拔出临风剑,走到坍塌的矿道跟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虫人,剑尖猛地爆出一尺多长的剑芒,一剑刺了出去。 临风剑虽不及敛眉剑锋利,但是用来切削岩石却轻而易举,何况还是在灵力的催动下,“嗤”地一声轻响,如切腐木一般直没至柄。高庸涵手腕轻抖,瞬间切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窟窿,并没有传来鼓声,心中大喜身随剑走,没几下就到了通道另一侧。甫一落地,回身一掌将头顶的岩石震落,把窟窿重新堵上;由于担心源石族继续敲鼓,索性在外面又祭出了几张灵符,这才朝那处路口走去。 这时恰恰是玉寒少刚刚离去的时候,所以竟然没人觉察到雷神法阵的强烈波动。高庸涵同样不敢大意,尽量收拢气息,熟料走了没多远,刚拐了一个弯,几道闪电夹杂着雷声直接攻了过来。对于闪电之类的法术,高庸涵早已纯熟无比,不慌不忙双手一张,猛地搓出一团电光挡在身前。那几道闪电一接触到电光,瞬间大亮,出其不意地缠在高庸涵的双臂之上,朝面部袭来。 “咦!”高庸涵没想到这几道闪电如此奇异,一声冷哼,鼻孔中喷出两道灵力,将闪电击退,跟着双臂一抖掉落在地上,随即没土而入。这时落雷已然袭来,高庸涵屈指一弹,手中的那团电光迎上落雷,一声炸响过后,又是几道闪电袭来。 接连几轮的攻击,令高庸涵不胜厌烦,硬接了数次闪电雷鸣,双臂居然有一点点麻痹的感觉。心中不由暗赞,源石族的阵法果有独到之处,竟然能连续不断地攻击敌人,不给对方丝毫的喘息之机。这些雷神法阵,本意只是用来对付虫人,所以威力并不算有多厉害。法阵放出的闪电落雷对于修真者而言,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对于灵胎尽失的虫人来说,却极具威胁,难怪可以凭此封锁矿道。 几次交手,高庸涵已经逼近到法阵前几丈的地方,透过耀眼的电光可以看的十分清楚,阵法的中枢便是那根刻着符篆的巨大石柱。那根石柱非金非铁,通体皆白,符篆表面流淌的电光如同活物一般,上下穿梭吞吐。石柱似乎感受到有人逼近,击出的闪电落雷越来越强烈,而且发出阵阵“嗡嗡”的微鸣,不远处的另一座法阵似乎被唤醒,石柱表面也浮现出电光。 高庸涵微微一惊,这样下去,只怕周围所有的法阵都会被激发过来,那时想不惹人注意都难了。当下不敢再有任何迟疑,猛一发力将袭来的闪电击落,避开落雷合身扑了过去。临风剑带着三尺长的金芒斜斜划过,那根石柱突然一顿,所有电光骤然消失,石柱断成两截轰然倒塌,在地面上砸了一个深坑,巨大的轰鸣声在矿道内远远回荡。 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高庸涵也是无可奈何,目光扫视了一下那根石柱,随即被石柱的断裂处所吸引。那根石柱中间竟然是空的,内中悬浮着一颗拳头大的淡蓝色水晶,水晶的形状极不规则,表面很是粗糙,一些细微的裂缝内偶尔冒出点点火花,看来这颗水晶才是法阵的真正核心。 高庸涵一把将水晶抄在手里,仔细感受了一下,水晶中居然储存了大量的天雷,对于自己的垂弦术恰好是极有用的助益,真可谓是意外之喜。 第一三七章 天雷 第一三七章天雷 这些水晶,其实都是源石族从灵石中提取出来的,他们称为石髓的东西,然后再以独特的方法淬炼而成。源石族人大多粗而无文,就连许多修真者也是这样,所以将这种水晶直接叫做石晶,就正如他们体内的石魂一样。石晶分上、中、下三品,高庸涵拿的这一块石晶,其实只是下品,不过里面储存的天雷,恰好可以为他所用。 破阵之后还能有这样的收获,高庸涵也不客气,一口气连破了十多个法阵,总共收取了十多个石晶,终于到了那个虫人所说的岔路口。矿道内根本看不见日夜交替,高庸涵估摸着在矿道内怎么也呆了五六个时辰了,害怕时间拖得过久夜长梦多,当即返身将山洞口的碎石震开,带着一帮虫人躲进了底层的矿道内。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尽管只是暂时帮助这些虫人安顿下来,高庸涵内心中还是感到了极大的欣慰。此时已经顾不得去探察地底是否藏有息壤,重要的是先把人救出去,而且他坚信,只要有这些常年在地底挖掘的虫人帮忙,寻找息壤一定会容易很多。 岔路口,临别前,高庸涵对那个虫人说道:“我现在出去找虫须,接下来的几天里,就靠你们自己了,一定要小心!” “多谢圣使为我们这般操劳!”那个虫人说着从嘴里折断半截牙齿,交到高庸涵手中:“圣使,你把这截牙齿交给虫须,他自然就会明白了!” 高庸涵原本以为凭借自己千钟阁**师的身份,不需要什么信物,没想到这个虫人竟折断了自己的牙齿。不过他也是好意,只得收下,继而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们最多能在里面坚持多久?” “我们不吃不喝能撑上半个月,圣使就放心吧!” “这是何故?”焚天坑内的虫人,只要进食一次,最多只能撑个七八天,没想到这里的虫人耐力居然超出了一倍,不由得有些好奇。 “我们常年居住在地下,食物少得很,长年下来慢慢就习惯了。”语气很是平淡,却在淡然中饱含辛酸。 高庸涵多少能猜到一点,眼前这个年迈的虫人极有可能有意夸大,怕自己时间上过于仓促,也不点明,正容道:“好,我们就以十天为限,十天内我一定想办法救大伙出去!” 那个虫人心头一暖,带着同伴再度拜了下去,再抬头时,高庸涵已经不见了踪影。 高庸涵当然不会再返回深坑那里,径直回到山洞内,靠着临风剑硬生生打出一条通道,等到破墙而出之时,已是霞光满天了。站在洞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精神为之一振。俯身向下看去,果然是一条深邃的峡谷,峡谷内有大片的云雾缓缓流动,云雾内雷电交加,不过峡谷不算太宽,和对面的石壁之间不过里许。 高庸涵纵身一跃,人尚在半空转身就是一道金光击出,洞口上方的岩石被震碎,纷纷落下,将洞口彻底掩埋。跟着虚空一踏,腾云术施展开来,往对面山崖上飞去。 峡谷内的云雾似乎感应到了上方的异常,突然从云雾中射出数道雷电冲天而起,在空中结成一张电网,朝高庸涵卷了过来。 高庸涵人在半空难以躲避,俯身一拳击向电网,电网竟似毫不受力,只略微扭曲了一下,仍旧席卷而来。高庸涵心中暗暗苦笑,想起自己以前曾在焚天坑,用垂弦连疆对付铺天盖地的褐甲蠕虫,没想到今天轮到自己被电网缠击。 想到这里灵机一动,大喝一声:“垂弦连疆!”一道电网从双手间张开来,猛地朝下扑去。 “噼噼啪啪”一阵爆响,两张电网还没接触到,已经有无数条银蛇游走于其间,猛烈地碰撞在一起。那张电网乃是源自天雷,尤其是云雾中又冒出数条粗大的闪电,如银龙一般不断涌起,电网越来越宽阔,几乎将方圆一里之内全部笼罩其中。 天地之威岂是人力所能抗衡,人力有限而天地绵绵没有穷尽,结果自然可想而知。饶是高庸涵修为突飞猛进,将入一流高手的行列,垂弦连疆还是很轻易地被震得四分五裂,随后被完全吞没。不过高庸涵的全力一击,也不能说一点效果都没有,电网来势一挫,速度慢了下来。但是有一点却十分不妙,高庸涵的腾云术已运转到了尽头,身形猛地朝下坠去。那张电网已然到了身前,高庸涵还待出手一搏,但是已经没有机会,电网一翻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瞬间缩回到云雾之中。 云雾十分厚重,无数的雷电朝高庸涵直劈过来,以他对闪电一类法术的熟悉,仍然很难抵挡,被震得眼冒金星,浑身麻痹。这也就是他,换一个修真者只怕早就被劈成焦炭了,如果不能及早脱身,这样下去迟早会丧命于此。一点一点沉进云雾深处,四周的压力大增,高庸涵一面运转灵力抵挡雷电,一面苦思破解困境的办法。 当年九界坍塌时,一小块息壤从天外飞来,随后震雷界巨大的闪电将这里变成了戈壁,息壤则为了躲避天雷钻到了九地之下。此后的数百年里,息壤的效力渐渐显现出来,除了赋予其上的山石泥土一些灵气之外,还造成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这个现象,就是高庸涵苦思不得其解的疑问,为何在地底矿道只走了二十余里,回到地面之时却已在数百里之外。其实,这是因为息壤所影响的地层,实际上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世界,每日自行围绕息壤所在的地方转动不停。这一点源石族早已发觉,初时还有点戒惧,但是后来看到这个样子并没有什么影响,便放任自然,天长日久也就习以为常了。 息壤乃是九重天境内的一样宝物,本不该出现在九界之中,这次由于天劫之故意外降落到厚土界,当然会引来天谴。上天借助震雷界的天雷,想要将息壤毁去,这条峡谷便是这么形成的。息壤躲在地底多年,渐渐熟悉了厚土界的环境,开始逐步反击,于是西岭戈壁的矿脉不但没有因为源石族的开采而枯竭,反而越来越盛,便是这个道理。结果,息壤和天雷便开始了长期的争斗,而这条峡谷,便是双方争夺最激烈的地点之一。 这些情形,包括源石族、红丝蛰虫,乃至修真界在内,没有一个人知道。拓山当年设置雷神法阵,便是发觉天雷似乎能够抑制地层的转动,从而用石晶储存天雷,并将其安置在矿道之内。而那些虫人在挖掘矿道时,铺洒的所谓灵石粉末,便是引天雷将石晶击碎后所得到的残渣。 高庸涵要是知道这些秘辛,真不知是该自认倒霉还是庆幸。当初那些虫人误入这条峡谷,之所以被天雷活活劈的连骨头都不剩,正是由于他们身上有太浓息壤的味道,高庸涵这次遭到雷电的袭击,也是因为体内有这种气息,这是他倒霉的地方。天雷一旦开始攻击,又从他体内感受到了一丝雷电的痕迹,这是因为那十多颗取自雷神法阵的石晶,所以天雷又留了几分余地,这是值得庆幸的地方。 高庸涵虽不知道云雾背后隐藏的内情,但是对于天雷的威力,已是深有体会,因为天雷的重压,已经引发了胸前的异变。在四周如山的重压下,怀中的那十多颗石晶反而开始运转,发出淡蓝色的光芒,并一点点吸纳周围的雷电。高庸涵这才明白,雷神法阵释放出的雷电,原来是出自于天雷。触类旁通下立刻醒悟过来,面对天地的雷霆之怒岂能硬撼,逆天而行的结果人人都知道,自己刚才却完全忽略,究其原因,还是对自己的修为太有信心了。 一个人活在世间,没有信心固然不可取,但是信心一旦超出了界限,也不可取,过犹不及便是这个道理! 想通了这一点,接下来就好办了,以他独特的体质和对闪电的理解,凭借怀中的石晶,索性敞开身子细细品味雷电的种种奥妙。如此一来,他进入到一种全新的境界之中,完全将自身融入云雾之中,四周的压力顿时大减,雷电也似乎接纳了他,不再暴戾转而变得轻柔无比。面前一道粗如手臂的闪电划过,高庸涵伸手轻轻握住,跟随这道闪电在云雾中自由穿梭,如同荡秋千一般快速行进,一股难以名状的痛快升腾,忍不住纵声长啸。啸声中,终于来到对面山崖下,又一道闪电忽地高高窜起,将他顺利地送到崖顶。 站在山崖边,看着底下翻滚的云雾,每一道闪电都是如此的清晰,化作了一个个饱含天地间最质朴的符号,深深印入到他的脑海之中。短短的时间内,高庸涵对于“境界”二字又有了新的体会。良久,从沉思中苏醒过来,方才惊觉已是日上三竿,认准方位之后,急速朝龙门镇的方向赶去。 由于挂念审香妍,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路行来将腾云术施展到极限。刚刚领悟到的那种境界,使得高庸涵对于天地间的一切,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身边掠过的阵阵轻风,热气升腾的茫茫戈壁,以至于一草一木都给了他新奇的感受。直到奔出一百多里,他才惊喜地发现,腾云术似乎愈加精纯,施展起来也少了许多滞碍,每一步跨出,都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自如。 灵力运转到极致,奔行的速度越落越快,飞行的高度自然也越来越高,一路上很轻松地避开了源石族好几道巡查。到了日落前,龙门镇已是遥遥在望。在半天的时间里,高庸涵竟然没怎么费力,就奔行了四百多里,放眼整个九大门派,能做到这一点的也不过寥寥数百人而已。 高庸涵在镇外两三里的地方收起法术,找了一处无人的地方轻轻巧巧落下,信步走进龙门镇。稍一打听便找到了石楼客栈,刚刚进门,就听见一声欢呼:“高大哥,你回来了?” 一个火红的身影飘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高庸涵一番,忽然轻声笑道:“高大哥,才一天的时间,你怎么搞成了这副模样?”说话的正是审香妍,猛地见到高庸涵平安归来当然十分高兴,再见到他这般模样,忍不住就笑了:“你还是先到我房里梳洗一下吧,这下可是真正的洗尘了!” 第一三九章 老辣 第一三九章老辣 高庸涵跟着碧影,一踏进那间雅室,顿时大惊,在桌子旁居然还坐着一个陶慎言! 陶慎言一见高庸涵进来,当即起身离座,兜头就是一揖,话语极其客气:“高帅,想不到当日天子城一别,直到今日才得缘一见,当真是难得之至!” 高庸涵满腹狐疑,回头看了一眼碧影,碧影只是微笑不语。当此情形,当然不能失了礼数,还礼道:“国公爷如此挂念,倒令高某有些惶恐了!” 陶慎言哈哈一笑,挽着高庸涵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当日闻得高帅不幸殒命,陶某痛心不已,还曾亲临审府吊唁,没想到高帅福大命大,居然能化险为夷,可喜可贺!” 这时碧影接口道:“我家宗主当日听到噩耗,好生心痛,大醉数日,每日都痛骂老天不公。所以在听到高帅复生的喜讯之后,专程从天子城星夜赶到此处,就是为了给高帅接风!” 高庸涵这才明白,碧影并非陶慎言本人,那夜在山岗上与之交手的,毫无疑问也不是陶慎言,忍不住询问道:“阁下是?” 碧影笑了一笑,走到陶慎言身后,往地上一躺,随即化成一道影子,与陶慎言连在一起。影子在烛光闪烁下游移不定,斜斜拖在地上,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 高庸涵从未听说过这等怪事,大为惊讶,指着地上问道:“国公爷,这,是你的影子?”这句话的语气拖得很长,显见碧影的出现,令高庸涵内心中起了极大的震撼。 这件事大大出乎高庸涵的意料之外,心里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一种错觉,觉得那夜那场恶战,只怕并非完全是陶慎言的意思。而这一点,正是陶慎言想要达到的效果。 “不错,让高帅见笑了!”碧影的身份十分隐秘,让高庸涵了解这一点,在陶慎言而言颇有些无奈,因为要化解掉前几夜的那场误会,就不得不将碧影存在的秘密公开。但是对于碧影的来历,就没有必要多说了。 看到高庸涵的表情来回变幻,陶慎言知道第一步是做对了,心下大为得意。对于人心的揣摩,陶慎言还是有相当的自信和把握,当下笑道:“来来来,坐下说话!” 有了这种先入为主的见解,高庸涵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这对陶慎言来说当然是一个好兆头。有了前次的经验,知道对付高庸涵这种性情直爽、重情义重然诺的汉子,不能急于求成,所以并不急着步入正题,而是使出十二分精神极力周旋。 面对陶慎言的殷殷情意,高庸涵尽管仍是心存戒备,但至少在面子上,不再是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了。 几杯酒下肚,陶慎言随口问道:“高帅,当日你遭逢不幸,事后是如何复生的呢?” 这个世间几乎没有人会怀疑高庸涵的死讯,因为当时吊客中有不少的修真者,常人就算看不出来,难道修真者还会被蒙蔽不成?况且碧影也曾亲自探察并加以证实,陶慎言当然完全相信,高庸涵是从地府中逃回了性命。对于所有人来说,一个人能死而复生,无疑是令人好奇且向往的,陶慎言虽是世之枭雄,也不能免俗,才故意借着酒劲有此一问。 只可惜,关于此中过程,高庸涵还魂之时全部忘得干干净净,就连他本人都不甚清楚,又如何回答?只得苦笑道:“国公爷,实不相瞒,这其中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至今也是浑然不知,只觉得仿佛做了一场梦一样。” “无论是什么梦,总是一场好梦!能有此结果,是南州国之大幸,人族百姓之大幸!”陶慎言很会说话,也很见机,见高庸涵不愿多谈此事,转而问道:“高帅,你经历了这么一场非凡的经历,如今可有什么打算?” 高庸涵明白,陶慎言看来仍不死心,仍然想笼络自己,不禁有些厌烦,对于这种争权夺利的事情,他早就没了兴趣。本想一口回绝,突然想到焚天坑内的枯镝、凤五等人,还有呆在矿道苦苦等待的那些红丝蛰虫,转念之间有了一个计较:“不瞒国公爷,我眼下是有一个打算,可能还有借重的地方。” “哦?”这对陶慎言简直称得上是意外之喜,只要能让高庸涵欠下一份人情,就不怕他不为自己所用,当下十分爽快地答道:“高帅何必这么客气,说什么借重不借重,咱们之间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么?” 话说的太漂亮,反而给人一种虚情假意、不可靠的感觉。这也是陶慎言太想收服高庸涵,有此可遇不可求的良机,才会得意忘形一时失言,否则以他的老到,绝不至这么沉不住气。另一方面,对于陶慎言的这个态度,高庸涵看的十分清楚,此话一出,更加确信陶慎言的帮助,绝对是有代价的。这个道理很明显,真正的朋友之间,根本用不着这种虚话套话,至少在高庸涵和叶帆、凤五之间,就绝不会这么说。 不过高庸涵本来就和陶慎言算不得朋友,当下笑道:“那就先谢谢国公爷了,来!”说着举起酒杯:“我先干为敬!” 陶慎言也非弱者,旋即醒悟刚才的话说了还不如不说,这杯酒一饮而尽,便想到了一个极好的说法,一放下酒杯,胳膊肘支到桌面上,把脸凑到高庸涵跟前,正容道:“刚才那番话我是发自肺腑,高帅可是觉得有不实之处么?” “哪里,哪里!”高庸涵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心里所想居然会被陶慎言看穿,而且直言不讳地当面讲出来。这种话怎么能坦承,惟有推辞。 “我一直仰慕高帅,拿高帅看作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岂知高帅却看不起陶某,唉!” 陶慎言何其老辣,这番以退为进的做作,反而令高庸涵有些不安,连连摆手道:“国公爷这话何来,我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高帅,你先别急,今天既然把你请过来,我早就决定开诚布公,否则你怎么可能见到我这影子的秘密?你要知道,能知晓这件事的人,普天之下绝不会超过五个!” 不待高庸涵回答,陶慎言继续说道:“你一定以为,我刚才的那句话是别有用心,我可以确切地告诉你,我陶某人虽然是一个商人,却也知道孰轻孰重,孰对孰错,孰是孰非!” “我前次就说过,普天下最想结交的,就是叶王爷和高帅二人,那是因为你们的胸怀和为人,是我平生最为钦佩的!我相信高帅要做的事情,一定是对的,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我承认,我的确很想请高帅来帮我,但是还不至于有施恩求报的念头!”跟着一自指,傲然说道:“陶某人不才,可怎么说也是想做大事的人,如果连这点胸襟都没有,不要说高帅看不起,就连我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 这一连窜的话说出来,高庸涵不禁为之动容,当即拿过酒壶为陶慎言斟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国公爷,刚才是高某的不是,这里赔罪了,请!” 这还是高庸涵第一次为陶慎言斟酒,陶慎言强压住心中的得意和狂喜,也站了起来,和高庸涵齐齐举杯,一口干掉杯中之酒。 碧影在一旁听得大为佩服,暗赞道:“陶慎言不愧是陶氏三代以来最了不起的当家人,居然将错就错,说出了这番于情于理都称得上是无懈可击的话来,当真是高明之至!不要说高庸涵,就算换作任何一个人,只怕都会被这番话打动!” 陶慎言深知趁热打铁的道理,从腰间解下一面玉佩递给高庸涵,嘴里说道:“高帅,这是我随身信物,见玉如见人,你只要拿着这面玉佩,陶氏商行的一应财力、物力,随你调配!” 高庸涵当然不会接,连连推辞:“国公爷,这可使不得!” “怎么,你不是说有事要我帮忙么?” “我的事情,国公爷连问都没问,怎么能把如此重要的信物轻易送人呢?” “此言差矣!”陶慎言把玉佩往高庸涵身前一放,正色道:“以我对高帅的了解,如果真正是你本人遇到了难题,你一定不会找我,所以这件事一定是为了其他人,你才会对我说。以高帅急公好义的性格,这件事在你多半还是闲事,我猜的可对?” 高庸涵不得不佩服陶慎言的眼光,竟然猜的**不离十,不愧是陶氏的宗主! 见到高庸涵不住点头,陶慎言续道:“我相信高帅所作所为,在道理上一定站得住脚,在情理上一定说得通。既然如此,又何必多问?” 高庸涵虽是人杰,但毕竟还没真正跳出红尘,超脱生死,还有人世间的七情六欲。这么被陶慎言不露痕迹的连连高捧,加上不觉间已经数十杯酒下肚,略微有了一些醉意,对陶慎言的防范之心也几乎消失殆尽。 口中不住谦谢:“国公爷谬赞,高某实在是担当不起啊!”接着拿起玉佩递回到陶慎言手中:“这个玉佩太过贵重,还请国公爷收回,你放心,到时我一定直言相告!” 高庸涵也非弱者,尽管被陶慎言的美言所迷惑,但是本能地还是拒绝了这枚玉佩,因为这么一来,就真的落下口实了。 陶慎言见高庸涵其意甚坚,也不便勉强,结果玉佩说道:“好,如有需要,高帅只管开口就是!” “一定,一定!” 能有此结果,不过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化解掉那晚碧影的行为带来的误会,否则前面的努力,极有可能会付之东流。陶慎言原本就打算将此事和盘托出,只是刚才的失言以至于横生枝节,不过总算是将局面挽了回来,而且效果还很不错,接下来更要小心翼翼。 这么警示着自己,陶慎言忽然放出极恳切的神情,其间又夹杂着几许的惭愧和无奈,故意长叹了一口气。 高庸涵不知就里,愕然问道:“国公爷,可有什么疑难之事么?” “有件事,其间涉及的方方面面太过复杂,而且还有许多不得以的苦衷,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唉!” 又是一声长叹,高庸涵已经完全被陶慎言这套欲擒故纵的手法所迷惑,顺口问道:“有什么不好讲的?但言无妨!” 在他想来,以为陶慎言又要旧事重提,邀自己和他一道谋反。对于这个问题,高庸涵早已有了对策,所以毫不担心,不料陶慎言却说出了另一番话,而且牵扯出事关厚土界安危的惊天秘密! 第一四零章 本心 第一四零章本心 高帅,我知道,你一定对我为什么会出手对付黄氏商队有所疑问,是不是? 高庸涵一愣,这才明白自己想岔了,但是这件事当中的缘由牵连太大,惟有淡然答道:不错! 其实疑问早已揭开,不就是为了那张万仙大阵的法阵图么?就算这张图背后有神器的诱惑,也不至于下此狠手,连一个活口都不留吧。说实话,陶慎言的手段实在是太过毒辣,要是审香妍在此,说不定会忍不住挖苦一番,说他惺惺作态。 “其实我之所以这么做,是逼不得已,因为这件东西绝不能落在异族手里!”陶慎言有意避重就轻,将碧影的狠辣手段一语带过,极力想将高庸涵的注意力转移到那张法阵图上去。 眼下这种情况,高庸涵当然不可能说真话,只能装聋作哑明知故问,微微皱眉道:“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这就说来话长了!”陶慎言又叫伙计烫了几壶酒,然后亲手关上房门,这才从头说起。 陶氏祖上一直有一个祖训,这个祖训据说是从九界坍塌后,立下过大功,从而被大衍国皇帝册封为辅国公的陶朱厚那里传下来的。这个祖训中,便提到了万仙大阵,提到了法阵图! 陶朱厚当年亲眼目睹了天劫之后的情形,并将其记录下来。那时,厚土界满目疮痍百废待兴,无数仙人现身世间,一面想方设法清除天灾留下的后患,一面斩妖除魔尽力还世间一个安宁。其中最有名的一件事,就是离火界的一团天火落到现在的赤炎洲,生生砸出了一片火海,四散飞溅的天火,更是将附近的鄢阙古国变成了死地。狂暴肆虐的天火熔浆,所到之处尽皆化为灰烬,整个赤炎洲都岌岌可危。后来还是七位上仙联手,才将这些天火给生生逼了回去,形成了如今的熔海崖。而在当时,仙界类似的举动不胜枚举,救下了无数生灵,得到了所有人的尊崇。 也就是那时,陶朱厚通过天机门的修真者,得知了有关万仙大阵的一些传说。据说天劫过后,厚土界幸运地保全下来,仙界之主当时原本是想将法阵撤掉,但是却出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件事情就连堂堂的仙界之主都感到十分棘手,左思右想,非万仙大阵不足以将其克制,无奈之下,只得将其保留了下来。至于这个意外,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就非外人所能得知了。 然则为何一定要裁撤掉万仙大阵呢?这个道理很简单,一旦将万仙大阵留在人间,修真界一定会蜂拥而至,窥探其中的仙术。修真本来就是要一步一步踏踏实实,修为和境界两方面需要同时提升,才有可能渡过天劫飞升仙界,两者缺一不可。如果以为有捷径可走,单纯追求修为的提升,日后极有可能走火入魔。同时,仙术对于修真界而言相当深奥,极易产生理解上的偏差,强行修习,只怕更容易使修习者误入歧途。此外,修真者如果再擅自触动仙阵,万一遭到阵法反噬,必然是形神俱灭的下场。基于诸多方面的考虑,当然不能让这座本就不属于厚土界的仙阵留在世间。 可是现在情况有变,对于万仙大阵的处置就变得非常重要。既要让阵法能起到作用,又不能让世人找到阵眼,那么只有双管齐下,一是将六个阵眼禁制,二是将所有有关万仙大阵的记载全部抹掉。前一件事情很简单,因为修真者几乎不可能破除仙术的禁制;第二件事情则借助厘定修真界之机,一并将所有记载都付之一炬。这么处置原本不可能出错,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倒底还是留下了漏网之鱼。 因为在抵御天劫之时,一部分修为颇高的修真者,也一并参与了万仙大阵的前期准备,虽然都是干些类似于打杂的琐事,但是对于内幕也知道的不少。后来,不管是出于自豪也罢,炫耀也罢,讲述历史也罢,总之有关万仙大阵的种种,渐渐在修真界传开了,不说家喻户晓,反正只要是修真者,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的。索性,大部分都是道听途说,至少对于阵眼的具体所在,知道的人并不多。为此,仙界花了足足三十年的时间,才将万仙大阵的记忆,从修真界抹去。 可是当中有一个散仙,先后三次渡劫失败,却总能仗着高深的修为从天劫中逃脱。为了能尽早飞升,他背着仙界冒死绘制了一幅阵眼图,打算在日后潜入阵眼,起出内中安置的神器和蕴含的仙术,以便对抗天劫。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件事最终被仙界得知,仙界之主震怒之下严令彻查,这位散仙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只是他一手绘制的法阵图,却随着他的丧命一分为六,不知所踪。 “我这次出手的目标,就是其中的一张法阵图!高帅你想,要是这张图落在异族手中,只怕我们人族的处境会更加危险,所以我才不惜一切代价,要把这张图夺回来!” 高庸涵深深点头:“那么,陶老宗主又是如何得知这个秘密的呢?”连一众修真者都不清楚的事情,陶氏再怎么了不起,也不可能强过修真界吧,所以才有此疑问。 “说来也巧,当年先祖正是这位散仙的入室弟子,所以才知道的这么清楚。” 事后,陶朱厚深知这六张法阵图,关乎到整个厚土界的大局;同时,仙界在厘定完修真界,建起悬空岛之后便飘然离去,自然对阵眼的看护弱了许多。无论是谁拿到此图,都可能引起极大的变数,甚至会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所以他特意将此事用含混的笔调,记录在祖训之中,留言后世子孙,谨守这个秘密,一旦发现法阵图的踪迹,要全力夺到手中妥善处置。 此事乃是当时一等一的隐秘,在后世的数百年中,由于压根没有任何关于法阵图的传言,陶氏子弟对祖训中这些晦涩难懂的话语,均毫无察觉。陶慎言原本也不信,但是从东陵道的一连窜变故中,凤羽族究意堂的奇怪举动,令他敏锐地觉察出,祖训中有关法阵图的记载,很有可能是真有其事。经过大半年缜密的探察,果然发现了法阵图的线索,于是倾尽全力出手抢夺,这才有了碧影那夜的突袭。 “原来如此!” 高庸涵总算明白了前因后果,修真界这么多年来,关于万仙大阵有种种传言,并非是空穴来风。只不过没有人知道阵眼的真正位置,所以都当这些传说是无稽之谈。联想到此前所发生的事情,难道说,历山勾结凤羽族,做出这等出卖朋友的恶行,真正的目的并非是因为重始宗在背后捣鬼,而是为了这张法阵图?以高庸涵对叶帆的了解,叶帆如果知道有这张图,一定不会瞒着自己。要真是这张图的缘故,真相就呼之欲出了,法阵图一定是在东陵道,甚至是在东陵府,所以他们才会对叶帆下手,以便抢夺此图。 想到这里,对于这张突然出现的法阵图,生出了更大的疑问:“既然如此,究意堂如何得知?黄氏又是如何得知?” “这我就不知道了!”陶慎言苦笑着摇了摇头,续道:“高帅,这下你能理解我这么做的苦衷了吧?当着你的面,我也不用隐瞒,抢夺这张图我是存了私心在里面,想要依仗万仙大阵中隐藏的神器改朝换代。不过我决没有做对不起百姓的事情,这一点我问心无愧!” 陶慎言的这句话十分坦白,高庸涵点头道:“我明白!” 陶慎言虽然手段狠辣,但是于私于公,不能说一点道理都没有。于私,他是遵循祖训,于公,他能将法阵图抢到手中,的确对人族有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这件事已然泄露出去,只怕修真界都会因此而大乱,时局将会越来越艰难,唉!”高庸涵倒不怎么看重所谓的神器和仙术,想的最多的,反而是乱世下的普通百姓,不知又将遭受什么要的凄苦。 高庸涵有此悲天悯人的想法,陶慎言十分清楚,感叹之余趁机游说:“高帅,所以我还是上次那句话,想请你来帮我,咱们一道还世间一个太平!” 陶慎言这番话一出口,久久没有任何动作的碧影,立刻蓄势待发,只待陶慎言一个眼色递过来就准备出手。只是这一次,他已经不敢有任何轻视,而是将全身的灵力收束起来,一丝都不敢外泄,以免引起高庸涵的警觉。 高庸涵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处在一个极危险的境地,而是仔细想着如何措辞,良久才恳切地说道:“国公爷,你如此推心置腹地待我,我不能不识好歹!” 听到这句话,陶慎言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当日碧影曾进言道:对于高庸涵这等胸襟气魄的铮铮汉子,当施以恩惠,再辅以大义,才能水到渠成为我所用。今日,先是自陈不是坦诚相待,再施以援手故作大度,继而以大义游说,可谓是费尽心机,终于有此结果,怎不令他欣喜若狂?但是他高兴的太早了,因为高庸涵的话还没说完。 “只是我早已厌倦了族内的争斗,这才对于朝廷的委任力辞不纳,希望国公爷能多多体谅!” “高帅仍不愿意帮我么?”眼看成功在望,忽然听到这个说法,陶慎言的失望溢于言表。而碧影则在暗中做好了准备,只要出手,就算一击杀不了高庸涵,也完全有把握将他击成重伤,然后再取其性命。 “也不能这么说!”高庸涵突然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肃然道:“只要不牵扯到内斗,不违背我做人的原则,只要能出的上力,国公爷尽管吩咐,高某绝不推辞!” 这番话说的义正词严,光明磊落,皎皎本心日月可鉴! 这才是高庸涵!才是那个“义”字当先,顶天立地的高庸涵! 听到这一句话,陶慎言情不自禁生出了一丝惭愧,对于自己刚才的处心积虑,第一次感到有些羞愧! 听到这一句话,碧影也对眼前这个七尺汉子,生出一丝敬意!在他眼里,高庸涵虽然有些迂腐,容易被世俗所牵绊,而且谈不上心狠手辣,但是其本性却令他大为钦佩。满腔的战意,也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到了此时此刻,陶慎言已经完全打消了收服高庸涵的念头,取而代之的,是真真正正想结交这么一个朋友!当即离席一揖到地:“高帅,以前我私心太重,多有不是!到现在,我才真正理解了智锺大师当日的评价,什么才是世之‘人杰’!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陶某人的朋友,不知我可高攀得上?” 高庸涵连忙还礼,口中却笑道:“国公爷,该是我高攀才对,咱们不已经是朋友了么?” 说完,两人同时直起身来,相视大笑! 笑声中,一个怪异的声调冷冷传了进来:“一个是当日手下游魂,一个是满怀心机的商贾,却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岂不令人笑话?” 第一四一章 心计 第一四一章心计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嘲笑,令陶慎言脸色为之一变,高庸涵瞬即发动,从窗口飞身而出跃上房顶。就见月光下,两个修长的身影泛出淡淡的青光,一只硕大的眼睛格外醒目,周身数条细长柔软的触须轻轻飞舞。 右侧那人居高临下,盯着高庸涵冷笑道:“想不到你命这么硬,当日从东陵王府中逃脱,居然还能死而复生,嘿嘿!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说话的这个人,高庸涵当然不会忘记,就算化成了灰也认得,因为此人正是当日出手击杀叶帆的修真者,凤羽族究意堂七长老的凤匀闲!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高庸涵怒极而笑,看了一眼凤匀闲旁边的那人,缓缓说道:“这次怎么换了一个人?难道上次和你一起的羽焚星已经死了么?” “住嘴!”凤匀闲与羽焚星的感情很深,怒气勃发下眼睛散发出淡淡的青色光华,踏前一步就要动手。 “老七,先别急!”旁边那人一摆手,跟着淡淡说道:“你要是能说出我六弟的下落,我今天可以饶你一命。” “嘿嘿!”高庸涵这才知道,羽焚星原来是失踪了,当即笑道:“漫说我不知道,就是我知道了也一样会取他性命!” “嗯!”那人点了点头,对凤匀闲说道:“既然这样,我下去找陶慎言拿东西,你把他拿下以后再下来。” “是,四哥!” 凤匀闲周身触须突然暴涨,刚想朝高庸涵扑来,旁边那人突然一声暴喝:“小心!” 话音刚落,凤匀闲一声闷哼,背后的翅膀突然张开,朝后飞去。这时,碧影拿着半截触须,从虚空中踏了出来,盯着另外那人冷冷道:“你是何人?” 那人缓声道:“我叫凤如醉,排行第四。”随即目光变得犀利无比,森然道:“没想到陶宗主居然还是一个高手,阁下深藏不露,倒是凤某走眼了!” “你好卑鄙!”这时凤匀闲已然冲了过来,他显然对于被碧影拧断一条触须所激怒,一声尖啸,十多条飘忽不定的鬼魂从眼睛里喷出,带着森森鬼气击向碧影。碧影还没来得及动手,旁边一道闪电劈了过来,宛如一道炸雷,将鬼魂炸得粉碎。 出手的正是高庸涵,看都没看凤匀闲一眼,对碧影说道:“这个人是我的,老兄先在一旁观战吧!”然后才转过头来,一脸不屑地挪揄道:“凤匀闲,当日你们偷袭权变真人时,不也是用的这一招么?怎么,只许你们使用卑鄙的伎俩,就不许别人偷袭了么?” 去年,东陵王府,羽焚星便是用这种方式偷袭权变,一刀将其右臂斩断。时隔一年,却轮到凤匀闲被碧影断掉一条触须,当真是世道轮回报应不爽。凤如醉骤然想起年前往事,可谓是历历在目。 当日紫壶关外突然出现的鬼哭藤,的确是凤如醉所为,为的就是阻止蕴水族攻打东陵府。鬼哭藤虽然是世间第一等凶物,但是凤羽族恰好有克制它的法术,所以事情还算顺利。但是蕴水族的实力也不容小视,为了给本族完全控制东陵府赢得时间,凤匀闲在大局稍定之后,便急急赶赴紫壶关接应凤如醉。等了三天,两人确定蕴水族已经无力回天,方才回到东陵府,可是一回来,就听说了王府地宫坍塌的事情,还有羽焚星失陷于地宫之下的噩耗。 凤匀闲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挖开地宫寻找羽焚星。凤如醉首先关心的是大局,究意堂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夺下的东陵府,此间绝对不能容忍出现任何差错。当他得知地宫坍塌后,历山极力控制住各处要害,将大局牢牢掌控在手中一事,十分欣赏,宽心之余心中也有几分猜疑,转念之间还是决定先去看望重伤的历山。 东陵王府,一间厢房之内,他们见到了面色苍白、卧床不起的历山。 “嗯,只是受了些外伤,虽然伤势较重,修养上几个月就会复原。”凤如醉查看了历山的伤势,长舒了一口气,跟着取出一粒黑色丹丸,给历山喂下,接着道:“这是醉梦丹,我特意配制而成,可以护住你的灵胎,对你的伤势大有裨益。” 凤匀闲在一旁虽然神色间颇有些不耐,但是在凤如醉面前却不敢丝毫放肆,直到凤如醉诊治完历山的伤势,才出口询问:“历山,我六哥被困在王府地宫一事,详情如何?” “叶帆躲进地宫的第二天,我终于找出秘道,和六长老一起进去搜寻叶帆。没有想到王府地下的地宫里,居然是用元门陨石作屏障,幸好……” 凤匀闲失声将历山的说话打断:“你说什么,真的是元门陨石?” 历山很费力地点头道:“正是元门陨石,我曾在师门典籍中看到过,绝不会看错的!” 一直显得极其稳重的凤如醉,在听到“元门陨石”四个字时,也是微微一震,和凤匀闲对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 历山续道:“幸好叶帆不懂机关术数,没有启动元门陨石,我才得以打开地宫的石门。地宫太大了,我和六长老分头行事,后来终于在一间密室里发现了叶帆,我刚把他杀死,不知怎地元门陨石突然启动,我一路拼命闯了出来,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六长老。” “元门陨石阵法启动之时,你有没有收到他的警告?” 凤如醉看似漫不经心的一问,令历山大起警惕,但是不敢有丝毫的犹豫,接口答道:“没有!我原本以为六长老修为高深,一定也能脱困,没想到……”跟着是那种很不甘心的神情,叹道:“要不是我伤重动弹不得,一定会想法子将六长老救出来的。” “嗯,也许是由阵法所致,才感应不到也说不准。”凤如醉自言自语,随即摆摆手道:“你安心养伤,不要想太多,等身体复原以后,东陵道还要靠你来打理。至于元门陨石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凤如醉又问了一些细节,交代了几句后和凤匀闲一起离开,而历山则对凤如醉大为忌惮。此人气度凝重,胸襟开阔,风度极佳,比起羽焚星的傲慢和凤匀闲的阴柔,高明太多了。尤其是刚一回来,便对自己表露出一种难得的善意,而且那种关心很是逼真,这就有点麻烦了。 以历山对凤羽族的了解,不会不知道凤羽族在整个厚土界,是出了名的狡诈、多疑,而且心机很重,那么凤如醉这般表现,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历山心中暗自警醒,现在每一步都得万分谨慎,否则不光自身性命难保,就是叶帆的死节也将变得毫无意义。这些念头只能深藏心底,哪怕神色稍有不对,就可能引起凤如醉的怀疑,立刻就是凶险无比的结果。 另一面,在御花园,凤如醉看着干涸的湖泊,也是思虑万千。本来这次的计划可以说得上是百无一失,两个师弟负责狙杀东陵王叶帆,而自己则带领门下精锐,暗中在紫壶关一带布置,延缓蕴水族的进攻,利用中间的时间差,将东陵府划归在究意堂门下。重始宗那边早就有旨意,说谁先夺了东陵府,东陵道就归谁打理,这也是宗主定下这连环巧计的凭仗。究意堂此次本来可谓大获全胜,至于蕴水族则白辛苦一场,一无所获;可是没想到狙杀叶帆这件事上,却出了如此大的纰漏,连堂堂究意堂六长老都生死未卜,可以说得失参半。 “四哥,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六哥虽然鲁莽,但不至于连脱身的机会都把握不住,连历山都能跑出来,六哥没有道理会失陷在里面。我认为,历山的话恐怕不大靠得住!”凤匀闲跟在凤如醉身后,按捺不住心头得疑虑。 “嗯,历山这个人不简单,光凭他能砍下叶帆的人头,就称得上心狠手辣。而且此人出自精铸鬼工门下,自然是心思细密之人。在老六和你面前能做到进退有据,并且能在重伤之余,仍可以把握住局面,让东陵府不致出现大乱,绝对是一个人才。”凤如醉对历山颇为欣赏,但欣赏不代表信任,所以接着说道:“我刚才试着用传魂术和老六联络,但是始终感应不到他的灵胎波动,如果不是阵法太过厉害,就是已然丧命。不过,要想知道真相,除非破掉元门陨石,否则只有落在历山头上。” “这好办,我去把历山抓来,用搜魂术,不信查不出真相。” “关心则乱,我知道你和老六的感情最好,但是搜魂术过于霸道,只怕历山事后就得当场毙命。现在还不能动他,因为我们必须得找一个人来打理东陵道。还有,尽管老宗主收服了精铸鬼工,但是仍有不少精铸鬼工的弟子不太听话,当此乱世,能多一份力量总是好的,所以为了大局着想,也不能杀历山。”凤如醉想起凤羽族这么些年来,不断地分裂、内讧,人才凋零势力大减,以至于打理东陵道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得靠一个外人,一时间大感无奈。 “难道就任由历山这么下去?只怕等他羽翼渐丰,就会象背叛叶帆一样,背叛我们究意堂,我看他就是一条养不家的毒蛇!”其实凤匀闲倒不认为历山有本事杀羽焚星,因为两人的修为相差太远了,他只是直觉地认为,羽焚星的被困和历山有莫大的干系,所以对历山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那倒不会,我刚才给他喂的不是醉梦丹,而是醉魂丹!这几天想办法再给他喂两颗,他的小命就在我手里攥着了,只要他乖乖听话,自然有他的好处,如果敢阳奉阴违,背着我们做出什么举动,哼哼,他的灵胎就是我的补品。”凤如醉那只眼睛,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原来是醉魂丹?”凤匀闲惊喜交加,笑道:“我就说嘛,四哥你平日视若珍宝的醉梦丹,怎么会给历山服下,原来早有准备,小弟佩服之至。” 醉梦丹与醉魂丹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的差异。醉梦丹是凤如醉花费数年,采集天下至阴之物,如幽颜絮之类的灵草,和残尸兽之类的内丹,再辅以阴寒之气凝练而成,可保人灵胎神念经年不损,是究意堂内有名的灵丹。醉魂丹恰恰相反,是用醉梦丹的残渣,辅以惨死的冤魂炼制而成,服食过后也能护住心脉,但是只要凤如醉一作法,丹丸内的冤魂就会复苏,侵蚀该人的灵胎魂魄,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尤其是在收复精铸鬼工的过程中,醉魂丹就曾用来对付其门主旷凭阑,凤如醉因此被认为是究意堂七名长老中,最可怕的一位。 凤如醉随后匆匆返回回风谷,招集人手设法破解元门陨石,可是终究无功而返,羽焚星的下落也就无人得知。其后的几个月内,针对历山的暗杀多达数十次,凤匀闲领着究意堂的修真者,反将刺客一一击杀,并帮助历山坐稳了东陵王一职。 就在半年前,究意堂得到消息,梦寐以求的万仙大阵法阵图终于在紫竹潭现世,门下六大长老分作三组联袂出动,谁知被人捷足先登。凤如醉和凤匀闲一组,顺藤摸瓜,终于查到法阵图落在了黄氏商行手里。接着马不停蹄赶到天子城,不惜冒着开罪黄氏的风险,对黄氏在天子城的大掌柜云高图施展搜魂术,得知了法阵图的确切下落。 一路追了下来,凤如醉二人刚刚抵达龙门镇,还没来得及歇息,却在无意间听到了陶慎言提到“法阵图”三个字。二人本能地停了下来,伏在一旁偷听,这才发现除了究意堂和黄氏之外,陶氏居然也想插手进来。随后,凤匀闲认出了坐在陶慎言对面的那个人,正是传说中早就死去的高庸涵,这愈发令他们感觉到事态的严重了。 第一四二章 搏命 第一四二章搏命 凤羽族的天赋非常奇特,只要呆在一个地方不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的话,几乎没人能发现他们的存在。因为他们不像其他种族那样,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像极了通常所说的亡魂。他们也正是依靠着这种相似,同散落世间的亡魂有过多次接触,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本身并没有那种森森鬼气,反而给人一种恬淡的感觉。正是靠着这种天赋,凤如醉和凤匀闲才可以避开高庸涵和碧影的耳目,偷听到二人后面的部分对话。 凤如醉曾向凤匀闲详细了解过,当日在东陵王府内,与叶帆和高庸涵交手的情景,以为高庸涵的修为不过如此,所以才对凤匀闲的举动没有加以阻止。他十分清楚凤匀闲的想法,当天在地宫内总共有四个人,历山身负重伤却带回了叶帆的人头,羽焚星踪迹全无,只有高庸涵平安无事,为了了解地宫内倒底发生了什么,势必要将其拿下。除了这一层,凤如醉想的更远,高庸涵一天不死,历山的位置就一天不能得到真正安稳,东陵道也就不能说真正掌控在究意堂手中。所以既然遇见了,当然不能就此放过。 可出乎凤如醉意料的是,从高庸涵刚才的那一下出手,就可以看出他的修为委实不弱,绝非易与之辈。而且旁边的那个“陶慎言”,毫无疑问也是一名高手,这就不得不慎重了。当下眼睛旁边的两条触须一阵剧烈抖动,暗暗提醒道:“七弟,这个陶慎言归我,你对付高庸涵,要多加小心!” 这是凤羽族特有的一种交流方式,不需要通过语言,纯粹靠脑海中的意识传递消息,这种方法极耗心神,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使用的。 说来也怪,和羽焚星在一起的时候,凤匀闲遇事时都能保持冷静,在一旁出谋划策充当军师的角色。但是一跟凤如醉办事,便变得易为冲动且不爱思考,这是因为凤如醉自小就给了他极为深刻的敬畏心理。在他心目中,对于凤如醉的能力有着近乎盲目地信心,几乎是毫无理由地认为只要四哥出马,还没有什么办不下来的事情。可是此刻,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凤如醉的告诫和提醒,猛然醒悟过来,眼前的局势并非操控在自己这一方。 意识到此,凤匀闲完全从盛怒中冷静下来,这才讶然发觉,高庸涵刚才的那记闪电竟然强悍如斯。当下整个人都沉浸在如临大敌般的慎重之中,盯着高庸涵缓声道:“想不到一年未见,你精进了这么多,今天我倒要好好看看,你现在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说完,一声尖啸:“凝魂绝望!”无数鬼魂从眼睛里喷出,四下游走。凤匀闲满脸的凝重,不敢有丝毫轻敌,体内灵力喷涌而出,鬼魂宛如疯了一般急速攻向高庸涵,四周的温度骤然降低。 此时的高庸涵,接连经历了焚天坑内狂尊魔魂的腐蚀,和会间集里鬼脸的撕咬,还有他已经忘记的幽冥界之行,对于如何应对这一类法术可谓是得心应手。当下不慌不忙,信手挥洒出一片电光护住周身。这些闪电都是用的灵胎阳火之力,鬼魂甫一接触到闪电,便在惨叫声中纷纷化作黑烟消散一空。 凤如醉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微微心惊。凤羽族的法术多以魂魄为凭仗,高庸涵如此轻松地破掉凤匀闲的鬼魂,足见他已找到了应对之策,虽然究意堂还有许多高深的法术,但是眼前的情景毕竟还是有些出人意料。 碧影冷眼旁观,对于高庸涵的这一手也自暗暗钦佩。设身处地,尽管这些鬼魂他也能对付,但是要想如此轻松却难以做到。修真界大大小小的门派至少有几十家,各种法术、心法更是多如牛毛,这一点并不能表明高庸涵的修为就高过他,但是在面对此类涉及魂魄的法术时,高庸涵无疑比自己更胜一筹。 相反,处在局中的凤匀闲却神情不变,他本来就没有想过,单凭这些鬼魂便能挫败对手,这一下不过是试探而已。不过从鬼魂的碎裂中,他还是感到灵胎一片灼热,冷哼一声,苦心炼制的三个鬼侍夹杂在无数的鬼魂中,从眼睛里不断涌出,如潮水般攻了过去。接着身形陡然拔高,三对肉翅之中突然伸出数十条触须,在背后交错盘结,形成了一个古怪的图案。 凤如醉一惊,没想到凤匀闲一出手,就使出究意堂绝学覆魂**。这覆魂**以自己的本命精元为媒,催动鬼侍吸食鬼魂,进而凝出亦真亦幻的躯体,既可凭神鬼莫测的手段摧人魂魄,也可以实击虚破敌肝胆,端的是厉害无比。不过这其中的风险也不小,一旦鬼侍受伤或者被击碎,施法者也必定会遭到反噬,最怕的就是鬼侍被人收取,那么施法者就会沦为对方的傀儡,任凭处置。所以在究意堂内,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使出覆魂**,因为这个法术一旦施展开来,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凤匀闲已经彻底没了退路! 凤如醉暗暗摇头,这么早就使出拼命的法术,凤匀闲难逃莽撞之嫌,但此时已容不得多想,惟有细心留意准备随时施以援手。可是,身旁还有一个“陶慎言”,空空如也几乎感受不到丝毫的法力波动,令人凤如醉不禁生出了莫测高深之感。 “明明十拿九稳的事情,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急转直下?看来还是太大意,低估了高庸涵和陶慎言的实力!”凤如醉想到这里,周身的触须缓缓收拢在身前,凝神蓄势待发。 那边,那三个以异族修真者灵胎炼制而成的鬼侍,已经吞噬了若干个鬼魂,从起初的飘渺难寻变得若隐若现了。凤匀闲一见鬼侍成型,大喝一声,身后的触须猛然舒展,如同一朵盛开的邪花不住地抖动。鬼侍早已和凤匀闲心灵相通,分三面朝高庸涵扑了过来,来势迅猛之极。 高庸涵不待鬼侍靠近,一甩手,三道灵符打了出去。他打定主意,今晚绝不能让凤匀闲活着离开,无论是为了叶帆还是权变真人,甚至是那天丧命于东陵王府的同门。所以只想用最简便最直接的方式将鬼侍打发掉,然后再全力击杀凤匀闲。这三道灵符,正是天机门专门为了对付游魂野鬼,特意炼制的拒孽灵符! 拒孽灵符刚一脱手,其上的符篆立刻化作白光,分别迎了上去,其中一个鬼侍躲闪不及,被白光直接打入体内。这个鬼侍就是当初被高庸涵和叶帆联手击伤的那个,虽然经过了一年多的休养,但是反应还是慢了一步,哀嚎声中被符篆牢牢钉在半空。剩余的两个鬼侍,感受到符篆所蕴含的威力,身形一晃隐入虚空,拒孽灵符当即击空,白光如流星一闪而过,直没入夜色之中! 还没正式交手,鬼侍已被钉住了一个,凤匀闲喷出一口墨绿色的液体,淡绿色的眼睛隐隐泛出血红,暴喝一声,又吐出数百个鬼魂。跟着双手结成一个法印,虚虚朝高庸涵指来,顿时从虚空中涌出丝丝黑气,将那名鬼侍渐渐包裹起来。 “垂弦连疆!”夜空中突然绽放出耀眼的光华,高庸涵双手之间猛地爆出一道火花,跟着一搓,火花变成了一道巨大的电网。电网铺天盖地朝鬼魂席卷而去,惨呼声不断,但是鬼魂数量太多,仍有相当数量朝高庸涵扑来。高庸涵根本不理会那些鬼魂,而是躲在电网之后欺到凤匀闲身前一丈处,一道金光打了出来。 这时凤匀闲仍在极力施法,眼见金光袭来避无可避,那只硕大的眼睛此刻已变成了赤红,死死盯着高庸涵,大喝一声:“高庸涵!” 金光转瞬即到,突然一道浓浓的黑烟横击过来,狠狠撞在金光之上,“嗡”的一声轻响,黑烟和金光同时消散。金光太过锐利,虽然被黑烟挡住,但是余劲过处,凤匀闲背后的几条触须还是被切断。凤匀闲再度大喝:“高庸涵!” 高庸涵听到第一声大喝,不为所动,但是第二声时,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凤匀闲,目光顿时被那只赤红的眼睛锁住。他的定力一向很强,可是刚才那道黑烟乃是出自凤如醉之手,除了阴柔毒辣之外,还有个厉害之处,就是可以惑人耳目。所以高庸涵尽管心中大叫不妙,但是目光死活摆脱不掉那层束缚。而在此时,躲进虚空的那两个鬼侍趁机闪现出来,连同剩余的鬼魂,挟着森森鬼气从身后扑了上来。 凤匀闲从一开始祭出覆魂**,就已经不在乎生死了。其实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一年来他始终认为羽焚星还活着,直到看见高庸涵,他才真正相信自己的六哥早已不在人世。说实话,凤匀闲对于叶帆和高庸涵的印象,要比历山好得多,但是他执着地认为羽焚星的不幸,罪魁祸首就是死去的叶帆和眼前的高庸涵。所以,在那个鬼侍被钉住之后,他不惜放出自己的灵胎,强行锁住高庸涵心神,要将他当场格杀。 这时见到高庸涵被自己锁住,当即狞笑道:“受死吧!”说完,合身扑到那个被黑气包裹的鬼侍身上,不顾闪电灼烧,硬生生撕开电网,浑身冒着火光朝高庸涵当头抓下。 四面八方都是鬼魂,眼见就要将高庸涵撕碎,突然一片剑光绽放,带着夺目的光彩直冲云霄。所有的鬼魂,凡是被剑光触及,瞬间便化成缕缕青烟,消散一空。凤匀闲收手不及,化身的厉鬼被一剑劈成了两半,洒下漫天的血雨。一个鬼侍被斩断了一只手臂,惊骇之下倒退十丈,剩余的那个鬼侍一击得手,从高庸涵身体上透体而过,随后侍立在凤匀闲的躯体旁。 这一下交手双方都是以命搏命,凶险之极! 凤匀闲虽然肉身无损,但是灵胎被剑光重创,幸亏高庸涵同时受伤,剑光中出现了几丝破绽,灵胎才侥幸缩回到体内。加上另一个鬼侍断臂,凤匀闲口中墨绿色的鲜血狂喷,神情萎顿之极。 这边,高庸涵也好不到哪里去。从一开始交手,他就不愿借助云霄瓶之类的仙器、法器,也不愿依靠火螈、尸螟蝠之类的异兽,而是纯粹以自己的修为与凤匀闲血拼,因为,他要完全凭借自身的实力,亲手将凤匀闲格杀。刚才的局面十分危险,魂魄被凤匀闲灵胎锁住,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全靠灵胎自行做主,接管了躯体才拔出临风剑愤而反击。但是那个鬼侍,透体而过时依然伤及到他的三魂七魄,要不是有地府的那段锤炼,只怕已经倒地不起了。 两人对面而立,都在极力调息,欲做最后一击。 而另一边,凤如醉和碧影却凭空消失了! 第一四三章 解体 第一四三章解体 这时,高庸涵与凤匀闲的打斗,早已惊动了整个龙门镇。包括铁洛酋、玉寒少等高手在内,一众源石族武士迅速将这家酒楼团团为主,就连明古溪和巨磷川、铁南等人也急匆匆赶了过来,一看究竟。 审香妍从高庸涵的第一次出手时就已惊觉,由于一直担心陶慎言会使诈,所以极为警觉,一听到响动便跃出石楼客栈,恰好看到了拒孽灵符击空。她可不会高庸涵那种腾云术,但是速度也不慢,刚刚跃上对面酒楼房顶时,正好是高庸涵击出聚象金元**之时。接着,就看见旁边的那个凤羽族人出手,合力夹击高庸涵,这一下,审大小姐可管不了那么多了,一甩手就是几粒金丹击向凤如醉。 金丹击出之后,审香妍就看见了令她意想不到的一幕,“陶慎言”居然出手攻向凤如醉,两人随即隐入虚空。金丹一直飞出老远,才在镇外炸开,轰鸣声在整个戈壁回荡。审香妍回头就见高庸涵陷入到危急之中,正待上前施以援手,却被呼啸而至的鬼魂缠住,待到解决掉鬼魂,高庸涵已经和凤匀闲双双受伤对面而立了。 从两人散发出的气势,铁洛酋就清楚地感知到,楼顶上的两人都是修真者,而且修为都自不低。铁洛酋一见争斗的两个一个是人族,一个是凤羽族,旁边还有一个人族少女,虽然不知他们为何在此比拼,但对于三人均无什么好感,当即下令,等他们打完便将其拿下,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铁洛酋今天的心情很不好,因为手下回报,说在矿井之中,暂时还没有找到任何虫人的踪迹,这令他大为恼火。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件,虽然规模远不及此次,但是按照常理而言,虫人决不可能消失的这么干净、这么彻底,这其中显然是大有文章。刚才,铁洛酋正和几名心腹商议此事,了无头绪时,又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斗法给打断,怎能不心烦?况且,和人族近年来争斗不休,而铁红岩又是失陷在凤羽族手中,所以干脆两不相帮,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站在一边指指点点。 玉寒少在一旁冷眼旁观并不出言阻止,无论是人族还是凤羽族,他同样没什么好感。他只关心一点,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修真者,是否和西岭戈壁目前混乱的局势有关。无论两人谁输谁赢,是死是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局面,如何才能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同时又能借此机会从铁洛酋手中夺取大权。 倒是铁南和巨磷川匆匆赶来之后,一见到屋顶上与人剧斗的,居然是恩公高先生和审姑娘,顿时就急了。两人均想,高、审二人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当此情形自然要出全力相助,但是他们也有自知之明,深知这种情形根本就插不进手,惟有恳求铁洛酋。 于是两人一起来到铁洛酋身边,齐声说道:“大统领,房顶上的那个人族修真者,就是曾救了我等性命的高先生,旁边那位则是审姑娘,还望大统领能网开一面,助他们一臂之力!” 铁洛酋也听说了一路北来,众人遭到朔金齿袭击一事,讶然道:“你们口中的恩人,原来就是这两人?” “正是!” “嗯!”铁洛酋虽然不甚看得起人族,但是却不失为恩怨分明的汉子,当下连连点头:“咱们源石族一向都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既然如此,我答应你们就是!” 铁南和巨磷川闻言大为宽心,可是却没见到铁洛酋有任何动作,狐疑道:“大统领,咱们眼下这是?” “你们不要急!”铁洛酋既然身为龙门镇大统领,修为当然不弱,眼光自然比二人高出许多,目光如炬于场中情形看的十分清楚,胸有成竹道:“那位高先生修为很高,不会输的!” 此时场中情形又是一变。高庸涵依靠灵胎之力,强行将三魂七魄的伤势暂时压了下去。手腕一抖,临风剑“铮”的一声激射而出,长剑带起阵阵风雷之声,如闪电一般刺向呆立的凤匀闲。高庸涵跟着一声大喝,一式聚象金元**击出,也不管是否击中对手,随后身子猛然动了起来,围着凤匀闲不断出招。由于身法太快,竟然出现了残影,仿佛数十个高庸涵同时出手,一时间金光大盛。 铁洛酋和玉寒少忍不住相视动容,心中均想,原来此人是玄元宗弟子,以源石族和玄元宗的渊源,倒真的不能袖手旁观了。 凤匀闲比高庸涵恢复的速度慢了片刻,见对手先一步出手,一咬牙强行催动灵力,眼睛几欲滴出血来。临风剑瞬间到了眼前,身边的那个鬼侍一爪朝剑身拍去,鬼爪寸断,临风剑也被击上了半空。凤匀闲又是一口墨绿色鲜血喷出,接着闭目低头急念咒语,尚在十几丈开外的那个鬼侍,应声没入虚空。 转瞬金光已到了面前,凤匀闲大骇之下,双手法诀翻飞,周身触须伸展到极致,撑起一片血光。至于身边的那个鬼侍,则在一旁苦苦抵挡,只是纯阴的体质,哪里是玄门正宗绝学的对手?鬼侍周身不断化成血污,层层剥落,随后被金光熔化,终于“砰”的一声爆裂,金光也随之一暗。 凤匀闲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暴喝一声,身形一缩跟着暴涨,然后也爆裂开来。 其实凤匀闲自高庸涵抢先出手那一刻,就痛苦地意识到,高庸涵的修为已非他所能抗衡。他刚才默念那段咒语,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以便招架不住时,可以借那个没入虚空的鬼侍,将自己的灵胎保存下来。可是凤匀闲却非常的不甘心,自己苦修数十年,今天居然败在了一个,一年前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的修真门徒手中,这使得他心中的暴戾之气暴增。当下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拼个两败俱伤,甚至,为了能做到这一点,不惜解体爆裂。聚象金元**威力何等强大,凤匀闲被金光环绕,身在其中可谓是苦不堪言,惟有拼尽全力勉力抵挡。正所谓盈不可久,他在等高庸涵的攻势减弱之机。 高庸涵同样是有苦说不出,这般施法灵力耗损的极快,饶是他迭经奇遇,也不可能支撑太久。果然,鬼侍爆裂之后,由于受到反震手下一滞,灵力颇有些难以为继,而受伤的魂魄也隐隐有破碎的趋势。凤匀闲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肉身解体时,带着无尽的怨毒反扑过来。高庸涵终于承受不住,聚象金元**再也无法施展,灵胎感受到危险,本能地勉力护住紫府及周身要害,可是整个人则被震得倒飞出去。 高手比拼,而且以命相搏,其中的凶险不言而喻,但是时间却很短。两人的争斗之惨烈,气势之盛,在审香妍而言闻所未闻,以她的修为连场中的情形都看的不甚清楚,也就更谈不上出手相助了,所以只能在一旁焦急的等待。 一见高庸涵倒飞出去,来不及查看场中形势,审香妍大惊之下飞身而起抱住了高庸涵,随后轻飘飘落回地面。一落地,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了两粒丹丸,喂进高庸涵嘴里。这种情形在会间集也曾遇到过,高庸涵朝审香妍点点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然后运功化解药力。 可是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铁洛酋和玉寒少,都没有发觉在凤匀闲爆体而亡之后,从虚空中伸出了一只鬼爪,将他那只硕大的眼睛悄悄拿走。 众人慢慢围了上来,通过口口相传,多数人都知道了这两个人族修真者,在前几日救了整个商队。而且在明古溪的暗示下,商队中的那些杂役、武士更是有意夸大其词,以换取龙门镇百姓的好感。而源石族向来都崇尚武力,对于强者有一种特殊的敬重,四周负责警戒的源石族武士同样充满了好奇,也慢慢围了过来。 铁洛酋知道刚才那一通厮杀,高庸涵也定然受伤不轻,将围观的众人驱散,接着命人抬起高庸涵,并邀请审香妍一道进入到石城。 这时,离屋顶不远处,夜空中突然出现一阵扭曲,碧影从虚空中踏了出来。踉踉跄跄稳住了身形,看见审香妍的身影在石城门边一闪而过,略微一愣,随后翻身飘回到房中。 碧影一进房间便倒了下来,陶慎言知道,这一次碧影受了很严重的伤,顿时大感心痛。两步跨到身边,将碧影扶起关切地问道:“碧影,你伤势如何?” 试着运了一下灵力,碧影勉强答道:“这一次,我只怕要休息一两个月了。” 陶慎言心中一沉,因为碧影的强悍为他所熟知,以前出手即便是受伤,最多也就修养几天,而这一次却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可以想见刚才的拼斗何其惨烈。接口道:“好,你只管养伤,什么事情都不用管,其他的我自会料理!” 碧影点点头,续道:“究意堂实力极强,那个凤如醉修为之高超乎想像,这次没能把他留在这里,只怕日后会有极大的麻烦!” “无妨!”究意堂乃是堂堂九大修真门派之一,陶慎言虽知这次的麻烦不小,但是为了万仙大阵的法阵图,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沉声道:“如果究意堂真的要找麻烦,我也有办法对付他们!” 碧影微微一呆,随即明白了陶慎言的意思,涩声道:“宗主,能不招惹那些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那些人的来历实在太过神秘,一旦把他们牵扯进来,只怕后果就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了。” “我明白!”碧影这么样子为自己考虑,陶慎言突然有些感动,一时间情难自己,低声道:“碧影,这么多年来,我对你一直心存芥蒂,你不要往心里去!” “咳咳,”碧影咳了两声,摇头笑道:“宗主,你不必自责!我虽说当年是不得以归在你手下,但是多年来蒙你器重,视为心腹,自当尽心尽力。这件事太重大了,心所谓危不敢不言,还望宗主三思才是!”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如非不得已绝不去招惹那些人!”陶慎言随即笑道:“再者说了,你将养也就一两个月,这点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变故。” 碧影默默点头,心中暗道:“希望如此吧!”只是刚才凤如醉退却前的那股冰冷的眼神,着实令人难以放心。不过此时自己已是重伤在身,想也无益,只得抛在一边,身形一晃重新变回陶慎言的影子。与常人相比,唯一有所区别的,就是这个影子淡了许多。 第一四四章 石城 第一四四章石城 凤如醉枯坐在龙门镇以北六十余里的一座山崖之上,默然看着月牙越来越淡,渐渐不见了踪迹。此时已是晨曦渐露,经过一夜的狂奔,他已经心力交瘁,被碧影击伤的灵胎几乎已经破碎,他和碧影一样,陷入到深深的自责之中。 这次出来原本都很顺利,没想到在龙门镇吃了大亏,结局可谓是惨痛之极。不但没能找到万仙大阵的法阵图,反而将凤匀闲折损进去,自己也受了重伤。凤如醉想到这里,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气血翻涌,“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墨绿色的鲜血。此时他已经没有足够的灵力,施展传魂术和凤匀闲联络,也不知七弟是死是活。 凤如醉绝非那种不顾义气的人,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下,他已经无力再返回去寻找凤匀闲,为了大局他必须得先行离去。在究意堂七大长老之中,凤如醉一向以冷静、擅谋著称,他做事时往往对全局把控的极好,而且一出手就能直中要害,是公认的智者。可是这一次,他不得不承认,失算了!不光是失算,还接连犯下大错,以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首先,大大低估了高庸涵的实力。因为没人能想像一个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刚刚开始修行的后学末进,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就能达到这等高度,成就这等修为。这一点,其实不应该算作是凤如醉的失误,随便哪个修真者,若非亲眼所见,恐怕也很难相信世间还有这等进度。他唯一后悔的是,从高庸涵第一下出手,他已看出其修为不弱,那时就该见机而退,等到凤匀闲被逼使出覆魂**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其次,同样低估了“陶慎言”的实力。凤如醉当然不知道,他所见到的陶氏宗主,不过是陶慎言的影子----碧影。碧影来自异界,一身古怪的法术放眼当今修真界,也足以跻身一流高手之列,这一点凤如醉深有体会。他悔不该小觑了陶氏,堂堂的陶氏宗主出行,身边居然连一个护卫都没有,那么只能说明,陶慎言根本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这也是修真界长久以来的一个误会,总以为俗世中人不大可能有太高的修为,无论是此人是皇帝、族长,又或是商会宗主。熟料,这个陶慎言,修为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这是他犯的第二个错误。 再其次,此行是为了万仙大阵的法阵图,既然已经动手,就不该自恃身份,没有及早和凤匀闲联手突袭,等到见势不妙再出手时,已经失却先机。 对于这三点失误,凤如醉追悔莫及!而且,此次抢夺法阵图一事,除了究意堂以外,还有黄氏和陶氏两大商会,除此之外,还不知道有什么人会插手进来,这才是他最为担心的事情。老宗主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不惜得罪蕴水族和人族,就是为了这张法阵图,为了万仙大阵中的那些仙器,以及背后所隐藏的大秘密,可是现在的形势却出现了如此大的变化。 商会的财力毋庸待言,而陶慎言既然有这么高的修为,从情理上来讲,其手下隐藏的真实实力,绝对比现在至少高出了一个档次。以此类推,黄氏商会的实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凤如醉不禁苦笑:“这一次,一下子和两大商会都结下死仇,真要拼起来,单凭凤羽族一族之力,应付起来将会极其麻烦。而且一年的时间,接连损失了两个师弟,对于究意堂的打击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凤如醉平复了一下心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望着天边冉冉升起的太阳,他终于做出决断,决定今晚再探龙门镇,如果找不到凤匀闲,便立刻赶回回风谷,向老宗主禀明一切,然后再做打算。 凤如醉运功疗伤之际,高庸涵已然无什么大碍,只是始终觉得,魂魄隐隐有些异样的感觉。不过身处在石城之内,加上惦记乱石坡的虫须等人,实在是不容他细细探察倒底为何不妥。其实,高庸涵要是能花点时间,找出魂魄中的隐患,虽不能祛除心魔,但至少能压住那股暴戾之气,也不至于有日后血腥的杀戮。 高庸涵没有意识到,昨夜在和凤匀闲的拼斗中,鬼侍那一击,将他多日来苦炼的丹鼎门清心功法,完全撕裂开来,并在他的魂魄中留下了一个印迹。接着,凤匀闲自爆之后,无尽的怨毒沿着那个印迹,深深钻入到魂魄之中。凤匀闲的用心极其恶毒,他拼着肉身被毁,也要让高庸涵日日受到噬魂之苦。却不知,高庸涵自从将魂魄从地府中找回,便生出了一种独一无二的怪异特性,反将这股怨毒吸纳进来,融进自身。 此时由于是刚刚开始融合,所以高庸涵只要留心细察,必能找出怨毒所在。有审香妍这个丹鼎门弟子从旁相助,将所有的怨毒全部给逼出来,也并非是什么难事。只是,高庸涵的急公好义,在后来,倒底给自己添了多少痛苦和艰辛,当真是说不清楚。 不过,这一次血拼凤匀闲,对于高庸涵来说还是获益良多。对凤匀闲一战,可以说是他自出道以来,真正靠自己的实力战胜一位修真高手。当日在焚天坑对虻尊驾前蛮尺,是出其不意获胜,而且蛮尺严格说起来,离高手的境界尚有一定的差距。此后,无论是与狂尊、墨魇、风如斗、智宇真人、碧影等强者交手,无一不是依赖火螈、尸螟蝠之类的异兽,和云霄瓶之类的仙器、法器。惟有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纯靠自身修为,取得的胜利,虽说是惨胜,但意义之重大不言而喻。 此战过后,高庸涵真正迈入一流高手的境界!虽则,比之诸如已然逝去的诡鹏等极顶高手,仍有相当的差距,但是其精进之快,却足以傲视整个修真界。 试问天下,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审香妍目睹了几乎整个拼杀的过程,此时见高庸涵平安无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笑颜如花:“高大哥,你知道么?你昨天杀了那个凤羽族修真者之后,就连这里的铁统领,都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呢!” “嗯!”高庸涵淡淡应了一声,虽然能手刃仇敌,但心中却出奇地平静,并没有太多大仇得报的欢喜。毕竟,叶帆已经魂归地府,就算杀了凤匀闲也不能使死者复生,心中升起一股难以名状惆怅,心中暗叹了一口气,问道:“哪个铁统领?” “就是龙门镇的大统领,铁洛酋!”审香妍心细如发,察觉到高庸涵的神色有些黯然,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往事,十分乖巧地将话题扯开:“那个铁统领还说,你一运功完毕,就会请你前去一晤。” “哦?”高庸涵立刻由铁洛酋,联想到了矿井内的那些虫人,转瞬抛开刚才的愁绪,对于如何把握同这些源石族人的交往程度,暗自琢磨。 这时,门外一个浑厚的声音喊道:“高先生,审姑娘,我们大统领有请!” 高庸涵定了定神,和审香妍并肩走出屋外,朝门口的一个源石族武士一拱手:“有劳了,烦请前头带路!” “高先生太客气了,请随我来!” 高庸涵这时才发觉,自己所住的屋子相对于源石族人来说,并不算太大,虽然住上十来个人都绰绰有余,但是显然连一个源石族人都很难容纳进去。再看看四周的建筑,其规模大致相当,知道这一片房屋是源石族专门为异族人所准备的。此时天色已然大亮,高、审二人环顾四周,打量着石城内的景象。 石城占地极大,方圆足足有十多里,从格局来看,这里才是龙门镇的核心。转出这片房屋,入眼是堆积如山的岩石,想必都是从矿井中挖掘出来的,一队队源石族武士,拖着笨重的石板运送岩石。这片矿场很大,足足走了四里多路,两人才弄明白,这些岩石被送往何处。石城西北方向,有一座巨大的丹炉,丹炉四周斜插着数十根巨大的石柱,不过其排序稀稀拉拉有些怪异。石柱表面刻有符篆,比高庸涵在矿井下见到的要复杂得多,符篆表面汇集出一道道粗大的闪电,所有的闪电都齐齐指向那座丹炉。如此多的闪电汇聚在一起,声势之盛委实惊人,可是丹炉内除了不时传出几声闷响,再无一丝反应。 “高大哥,他们这是在提取灵石么?” “不错,旁边那些石柱,其排列暗含天数,如果没猜错的话,一定是座法阵。”高庸涵想起了矿井内的那些石柱法阵,这才明白,先前见到的根本不值一提,真正的雷神法阵果然不同凡响。顿了一顿,续道:“这座法阵,应该是以石柱为媒,引来无数的落雷;以丹炉为器,炼化矿石提取石髓,再淬炼成灵石。” 前面带路的那个源石族人,虽然身形高大,耳朵倒是灵敏得很,当即回头笑道:“高先生好眼力,把我们这个雷神法阵看的这么透彻,令人佩服!” 提取灵石对于源石族而言,应该是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否则也不用藏在石城里面,并辅以重兵把守了。一般人总是极力隐藏自家的秘密,而前面这个源石族人,倒是实在得很,有什么说什么,一点也不避讳。 从这些天和铁南、巨磷川等人的交往中,高庸涵就十分欣赏源石族人的质朴,此时一听这人如此坦白,当下笑道:“我只是对阵法有所偏好而已,眼力什么的不敢说,倒是这座雷神法阵构思巧妙,可借天地之威运转,令人赞叹!” “高先生太谦虚了,昨夜那一战,我们大伙可都是看在眼里了,对你的修为那是没的话讲,就连我们大统领都赞不绝口呢!” “你们大统领在哪里啊,怎么看不到?”审香妍四下张望了一番,并没有见到有什么建筑,倒是在东北方看到几块树立的大石板,禁不住插嘴问道。 “喏,就在那边!”那个源石族人手一指,正是那石板的方向。 审香妍大感好奇,接着问道:“你们怎么不建房子,难道就这么日晒雨淋么?” 那人哈哈大笑,说道:“我们的体形这么大,那得建多大的房子?就算是雷神堡,也只是依山粗粗搭建而成的,再说了,世上有哪座山不是日晒雨淋的?我们源石族人可没那么娇气!” “嗯!”审香妍不住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世间皆说源石族风餐露宿,审香妍起初还不怎么相信,在她想像中,哪有智慧生灵过着这般生活。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传言有时候倒也不可不信。 说话间,三人离那些石板所在越来越近。一阵大笑声中,石板后闪出一行人,当先一人周身异彩闪烁,隐隐透出红光,远远就拱手致意:“高先生大驾光临,龙门镇可是蓬荜生辉啊!哈哈哈!” 第一四五章 沦落 第一四五章沦落 “不敢,不敢!”高庸涵在审香妍的提醒下,知道来人就是龙门镇大统领的铁洛酋,一拱手笑道:“在下初到贵地,还没来得及拜访铁大统领,就与人打了一场,还望多多见谅!” “哪里话?”铁洛酋大步迎了过去,伸手邀请高、审二人入内,边走边说:“我早就看不惯那些凤羽族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换作是我说不定也会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昨夜高先生的法术,可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啊!” 口中谦谢着,高庸涵跟在铁洛酋身后走进石板内。里面除了占一个“大”字,连顶棚都没有,可谓是简陋之极,等于就是用石板勉强围了一圈。地面上空空如也,只有一些零星散落的岩石,最显眼的,就是一侧的石板下堆放的那堆石晶了。堂堂龙门镇的大统领,竟然就住在这么一个地方,倒也有些出人意料。 铁洛酋显然是早已习惯,毫不在意地往地上一坐,然后命人端来一些从酒楼中叫的酒菜。审香妍对于这些身高十丈的石巨人很是好奇,饶有兴趣地看着几个源石族武士,又搬进来十几个特大号的木桶,不知是拿来做什么的,直到铁洛酋打开其中的一个木桶,才明白里面居然装的都是酒。 铁洛酋哈哈一笑,端起一只木桶,向高、审二人笑道:“两位,多谢你们在途中施以援手,救了铁南和黄氏商队一行,来来来,我先干为敬!” 铁洛酋一口喝完,又从旁拿过来一只木桶,从怀中摸出几块石晶,放在嘴里一阵大嚼。“高先生,我这个人是个直性子,从来不会拐弯抹角,想到什么说说什么,如果说的不合适你别往心里去!” “铁大统领说哪里去了,有话请讲!” “我昨夜看你使的法术,好像是玄元宗的绝学聚象金元**,不知对不对?”这一点铁洛酋和玉寒少当时都看出来了,不过还是要听到高庸涵的亲口回答。 “不错,正是聚象金元**!” “高先生果然是玄元宗的高人,那就太好了!”铁洛酋猛地一拍大腿,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冷不丁地来这么一下,审香妍吓了一跳,好奇地问道:“大统领,倒底是怎么个好法?” “嘿嘿!”铁洛酋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含混了几句勉强掩饰过去,随后说道:“我一向都喜欢亲近玄元宗,龙门镇里这么多人也和我一样,都对玄元宗很是钦佩!” 由于拓山的缘故,源石族和玄元宗的关系,五、六百年来一直都很密切。在西岭戈壁的北部有一片极大的平原,不像其他地方几乎全是沙砾碎石寸草不生,而是处处都呈现出勃勃生机,因为其上分布着大大小小数十个绿洲。又因为这片平原的晨光最美,所以被世人称为旭日原。旭日原的东边有个小村庄,名叫驻木村,是玄元宗弟子在玄明盛世期间所建,因而成为了玄元宗的一个修炼之所。 三百年来,驻木村的玄元宗弟子,和雷神堡、龙门镇的源石族人相处的十分融洽,可是随着拓山的惨死,这种情况有了一些变化。初闻噩耗,双方可谓是同仇敌忾,誓要将凶手揪出来正法。谁知没多久,到处都流传着目桑欺师灭祖的流言,作为玄元宗而言,便处在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其内部也出现了诸多分歧和争吵。源石族因此对玄元宗的态度,产生了极大的不满,同时在有心人的鼓动下,迁怒于人族。 而源石族内部在对待为拓山报仇一事上,又有所分别,分别之处就在于部落的不同。山岩部落作为拓山的族人,自然是一力主张报仇,而接掌族长之位的古玉,虽然隶属于玉石部落,但是有感于拓山的提携之恩,加上族人群情激奋,于是率先出兵攻打浮云巅。铁红部落虽然嘴上不说,心里难免有些杯葛,因为当初铁红岩失陷曲堰谷,族中就没这么大的动作,也没人说去曲堰谷救人。所以,铁红部落只是象征性地出了一些人手,参与了攻打太河源的战争,结果在太河古阵边惨败,随后担负起把守古堰雄关的职责。 随着重始宗的日益强盛,玄元宗愈发显得没落。由于驻木村的这些玄元宗弟子,一向亲近目桑,所以遭到了雷神堡的疏远,因为主持雷神堡的,便是出自山岩部落的石峥。石峥多少还算念旧,虽然对这些玄元宗弟子没什么好感,但是也并未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不过随着重始宗势力的介入,驻木村三百多年的平静终被打破。 自从天历九三二年,也就是九年前,重始宗宗主海邀黎会盟牧野原之后,玄明盛世开创以来两宗携手的大好局面,便不复存在。后来,随着重始宗对玄元宗的打压,两宗绵延四百多年的情谊噶然而止,就此决裂。重始宗的打压,加上雷神堡的排斥,这么一来,驻木村那些玄元宗弟子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 “他们现在的情形如何?”高庸涵听到这里,不免担心那些玄元宗弟子的安危,忍不住插嘴问道。 “还能怎么样?”铁洛酋摇头道:“一些人被杀,一些人逃走,还有一些人则被关押起来。唉,本来好好的世道,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实在叫人想不通!” 高庸涵大为感叹!他已经列入到玄元宗门墙之内,哪怕是念在同门这个份上,也绝不能袖手旁观,况且还有凤五的情面在里面,就更要出手相救了。但是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只能一件一件来做,目前根本抽不出身,惟有待此间事了再做打算。 “高先生,不瞒你说,我和雷神堡的石峥一直不对路,对于重始宗的一些做法根本就瞧不起。嘿嘿,要不是怕连累到族人,我早就砸扁那帮混账了!”铁洛酋的语气中,流露出些许的无奈,猛喝了一大口酒,沉声续道:“以前----” 以前,玄元宗弟子会时常在龙门镇、雷神堡等地之间走动。这些修真者性情平和,喜欢与人为善,许多人都曾受到过他们的帮助,所以极受大家的敬重。这些敬重发自内心,并不是因为他们会法术,而是他们的所作所为令世人折服。 可是自从重始宗的人来了以后,则完全是另外一种作法。不同于玄元宗的平和,重始宗门人十分重视规矩,平日里显得冷酷而且霸道。他们的信条似乎很简单,只要你遵守规矩,就绝不会有事,但是你一旦违反了这些规矩,那么将面临严厉的处罚。 “你想,本来大家的日子过的好好的,现在突然冒出这么一帮子重始宗修真者,给大家定下这么多规矩,谁能受得了?”铁洛酋说到这里,恨恨地骂道:“从这帮重始宗的小子第一次来龙门镇,开始推行什么法度的时候,我就把他们全部给撵了出去。可是,雷神堡的石峥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非逼着我接受,我实在没办法只好应承下来。” 没人愿意轻易改变自己的生活,尤其是这种改变还是大家无法接受的,所以包括铁洛酋在内,龙门镇的大多数人对于重始宗非常排斥。经过一段时间以后,大家都见识了重始宗的厉害,惟有忍气吞声,两厢对比之下,自然愈发地怀念玄元宗了。 可见,要想让人彻底信服,单靠武力和高压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屈服始终都只是暂时的。真正的王道,在于能获得、把控并引导人心之所向! “最近这几年,重始宗的人好像又对我们的灵石起了贪心,起初不过是偶尔要上几颗,现在倒好,隔三差五就过来转一趟,胃口越来越大。哪天真给惹急了,看我不全杀了他们!” 从铁洛酋的话中可以看出,源石族对于重始宗的反感非常之大,至少龙门镇是这么一种情形。不过铁洛酋也就是发发牢骚,真要和重始宗翻脸还是顾虑重重,他虽然性格暴躁行事鲁莽,但并非看不清形势。重始宗的威望现在是如日中天,绝大多数修真门派都不同程度地归服其门下,单凭巨擎阁,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更别说小小的一个铁红部落了。 高庸涵对于这番话,却有另外一种看法。从铁洛酋的描述来看,就算有夸大的地方,重始宗弟子在西岭戈壁的所作所为,也委实好不到哪里去,这就令他感到困惑了。 重始道尊当年和玄元道尊一起开创了玄明盛世,而后又一起升仙,无论胸襟、修为、境界,都绝对达到了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在盛世之中,两宗的风头完全盖过了所谓的九大门派,而两宗虽然在理念以及具体做法上有很大的区别,但是均受到了包括修真者和世人在内的,所有生灵的尊崇,这一点是绝无可疑的。 随着盛世消亡,玄元宗衰败之快,令人瞠目结舌。而如今,重始宗也沦落为恃强凌弱、野心勃勃,哪里还有一点修真大派的风范?这么大的变化,倒底是因何而来,难道仅仅是因为拓山殒命,盛世衰亡,就导致堂堂两大宗派没落如斯么?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未免太过儿戏了! 以高庸涵一年来的经历,以他的眼光,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地认为。整个世上,任何一件事都是有因就有果,有果就有因的,所以目前这种混乱的局面,其背后一定有诸多原因。这些变化,当然不是单纯地哪一个人,或者哪一件事,就能引发的。但是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形势竟然恶化到这般程度,要说没有人在幕后推波助澜,另有图谋,就绝对是自欺欺人。 有了这个判断,高庸涵很自然地想到了凤五当日所言,有关目桑失踪和拓山遇刺等事,内中可谓是疑点重重。回过头来再看,毫无疑问重始宗在此过程中,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获益匪浅;也就是说,盛世结束之后,只有重始宗才是最大的赢家! 想到这里,高庸涵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这些大事,都是有意而为的话,那么事态之严重不言而喻。而世间有这个能力,有这个实力施展如此大的手笔,弄出如此规模的布局,除了重始宗宗主海邀黎之外,只怕再也找不出别人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一场浩劫将在所难免。高庸涵越往下深想,就觉得其中的可能性越大。但是这件事非同小可,在没有对重始宗做相当的了解之前,还不敢轻易下此结论。 高庸涵沉稳坚忍的性格,此时表露无遗,当下淡淡说道:“铁大统领,不知那些重始宗弟子,什么时候会来龙门镇?” 铁洛酋闻言一愣,随即大喜,朝高庸涵连连举杯。 ps:最近这个星期有突发事件(亲人住院,我得陪护),所以更新会出现不正常,我只能尽量保证不让大家等太长的时间。请大家多多谅解! 第一四六章 为难 第一四六章为难 高庸涵一时间有些愕然,不明白自己这么一问,为何铁洛酋会表现的如此高兴,禁不住问道:“铁大统领,你这是为何?” “啊?”铁洛酋呆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想岔了,拍了拍额头,尴尬地笑道:“原来是我意会错了,我还以为高先生这么问,是要帮我出手教训一下那些重始宗弟子。” 审香妍一直没有插嘴,忽然看到这么大的一个石巨人,居然有此尴尬的神态,忍不住“扑哧”一笑,接口道:“我明白了,难怪大统领一听说我高大哥是玄元宗的人,就连连叫好。” 审香妍这么一说,高庸涵略微一想,随即了然。 这几年,铁洛酋一定对占据驻木村的那些重始宗门人深恶痛绝,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但是又苦于无法出手。这种情况,如果放在普通人,甚至是其他种族身上,就算愤慨也只能隐忍。但是,龙门镇乃至整个西岭戈壁,都是源石族的地盘,源石族人直率粗豪的性格,注定他们迟早会爆发,和重始宗翻脸。 高庸涵很清楚,铁洛酋刚才那个反应,是希望能通过自己的手,帮他们解决重始宗需索无度的骚扰。因为,他以玄元宗门人的身份出手,可谓是天经地义,事后不但不会给源石族带来麻烦,还能为其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只是这么一来,和重始宗难免结怨,对于尚不清楚两宗内情的高庸涵来说,祸福实在难说得很。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源石族和重始宗闹翻的话,对于人族而言,其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因为重始宗主导了对大衍国的战争,源石族则作为其中的一支主力,现在仍然对太河源威胁很大,一旦出现内讧,南州国至少能多享几年的太平。 两权相较,如何取舍,似乎已经很明了了! 从大义来讲,高庸涵不但应该拒绝铁洛酋的请求,而且还应该推波助澜,使两边的关系进一步恶化,以此来削弱敌手。当他还是东陵府的“高帅”时,在与异族交战中也会用到各种谋略,为的就是能最终获胜,但是从个人的角度而言,在日常言行中,这种阴谋诡计却是他所不屑的。 高庸涵不禁苦笑!人就是这么奇怪这么矛盾,为了所谓的大义去算计欺骗敌人,就被称作是谋略,一旦为了自己能升官发财去陷害他人,则被称作阴险狡诈。前一种人往往为人推崇,受世人赞誉,后一种人则被遭到唾弃,究其根本,其实并无太大的区别。不过,这种看法自古就有,即使是那些流芳千古的英雄,也不能免俗。大义所在,难道说,就算是于自己的本心有所违背,也惟有在所不惜了么? 想到这里,高庸涵看着铁洛酋期待的眼神,缓缓摇头道:“铁大统领,贵族和重始宗的恩怨,我实在不便插手,因为其中牵扯太大,一旦闹开了恐怕很难收场。” 铁洛酋满脸的失望,大声诘问道:“难道说,高先生忘了那些被囚禁的同门了么?莫非一点也不顾同门之谊?” “当然不是!对于那些被困的同门,我一定会去驻木村将他们救出来,到时如果逼不得已和重始宗交上了手,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高庸涵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如果真的能救出同门,并将重始宗赶出驻木村,那么完全可以把那些虫人安置在驻木村一带。一方面,有玄元宗弟子出面,源石族总不至于撕破脸,强行对付虫人,另一方面,那么多虫人,对于玄元宗来说多少也是一层助力。甚至,如果可能的话,还可以教虫人一点粗浅的修真法门,开启智识,日后自保的力量也要大一些。 可是铁洛酋却意会错了,他以为高庸涵是在暗示自己,将在不久以后以拯救同门的名义,对那些重始宗弟子出手,欢喜之下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同时再往深里想一层,高庸涵的那句不愿插手,其实是不愿连累源石族,给自己留了很大的余地,感激之余拱手道:“高先生,承情之至!如果有什么可以效力的地方,尽管直言!” 铁洛酋的这个反应,大出意料之外,高庸涵凝神一想就知道他会错意了,可是又无法明言,难免生出一丝惭愧。他的本意,不过是为了能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尽可能减少源石族的注意,避免掉一些麻烦,不料却得到了铁洛酋的这番表示,心中颇为不安,连忙回礼道:“言重,言重!顺手而为的事情,大统领不必挂在心上。不过,倒真有一件事,要麻烦阁下!” “请讲!” “我的灵胎并未完全恢复,所以想找一处僻静的地方调息……” 话还没说完,审香妍情急之下抢过话题:“高大哥,你的伤势很重么?” “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灵力运转有些滞碍,”说着朝审香妍使了个眼色,审香妍随即醒悟不再说话,“所以,才想请大统领帮忙。”高庸涵这句话半真半假,灵力运转滞碍是真,想找僻静的地方疗伤是假,实则是想前往乱石坡。 “僻静的地方多得是,不过都在镇子外面,不知高先生还有什么别的要求?”铁洛酋天性粗豪,压根就没看到高、审二人之间的细微动作,对高庸涵的话自然没有丝毫的怀疑,要是换作玉寒少,只怕就没这么轻松了。 “倒也没什么特殊的要求,最好是找一处人迹罕至,兼且险峻的地方,因为闭关期间最忌被打扰。” “我知道!”铁洛酋沉吟了一下,龙门镇以及附近方圆百里之内,矿井林立肯定是不行的,想来想去只有两个地方合适,当下答道:“高先生,合乎要求的地方倒是有两个,不过就是有点远,一个是西南两百余里的木爪岭,一个是东南三百多里乱石坡。以我的意思,还是木爪岭比较合适。” 铁洛酋口中终于说出“乱石坡”三个字,审香妍这才明白,高庸涵是要设法营救那些虫人,又不愿再起波折,才如此大费周折。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经过了昨夜一战,再加上途中驱散朔金齿一事,高、审二人必然为源石族人所重视。如果刚一在龙门镇露面,转眼就无影无踪,必然会引起源石族的紧张。因为此时正好是矿井坍塌的非常之时,两个一身法术的修真者来去这等匆忙,要说没事发生,那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铁洛酋职责所在,肯定会全力追查,就算一时找不到二人的行踪,那些躲在乱石坡的虫人,迟早也会被发现;就算短期内没有发现那些虫人,怎么将他们安全转移到别处,也是十分难办的事情。而且,源石族人在西岭戈壁经营了七、八百年,想要完全隐藏踪迹几乎不可能,所以高庸涵才以疗伤为名,不露痕迹地寻访那些虫人。 高庸涵听到这三个字同样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问道:“这又是为何呢?” “因为木爪岭----” 木爪岭的地势非常陡峭,是由数十个悬崖峭壁和弯弯曲曲、时断时续的峡谷组成。占地虽然不如乱石坡大,但是里面的道路错综复杂犹如迷宫,不要说商队的人,就是源石族人也少有到里面去的。最奇特的是,木爪岭里面落雷十分频繁,就连以沙石为食的朔金齿,都不敢轻易入内。 “木爪岭以此之故,几乎没有什么生灵会闯进去,十分符合高先生的要求。” “听大统领这么一说,木爪岭是比较合适。”高庸涵口中这么说,却并不急于表态,微微摇头道:“只是落雷太多的话,还是会有些麻烦,那么乱石坡又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 “这乱石坡嘛,单论条件比木爪岭更加符合,只是----”铁洛酋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沉思良久才说出了一段密闻。 原来,这乱石坡是源石族在西岭戈壁的唯一坟场! 早在九界形成之初,朔金界受天地灵气的熏陶,一些精石逐渐浓缩成为石魂,在机缘巧合之下,石魂生出了意识,成为一种独特的生灵。石魂鉴于自身过于脆弱,于是利用围绕在身体四周的岩石,将自己保护起来,天长日久,和这些岩石得以融为一体。随着人数的增加,渐成一族,由于源自石魂和岩石,故得名源石族。说来也怪,石魂只产于朔金界的倚刚山,所以倚刚山也被源石族尊为圣山。尽管石魂形成的时间非常久,且极为难得,但是他们长达千年的寿命,还是使源石族日益壮大,成为朔金界真正的主宰。 然而九界坍塌之后,倚刚山虽然有一部分砸到厚土界,可是以前凝聚灵气以供倚刚山产出石魂的至宝----双石扣钟却不翼而飞,石魂的出产变得异常艰难。一旦没了石魂,源石族便无法传承下去,长此以往,势必落得灭族的下场,这便是巨擎阁拼命采集灵石的根本原因。这么多年下来,巨擎阁的修真者不惜求教炎焱族焰阳宗,以及玄元宗、重始宗,想尽一切办法,希望可以用灵石制出石魂,却始终没什么大的进展。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还曾经历了数次战乱,源石族总人数已经将至不足六十万,是九大种族中人数最少的一族。 “几百年里,我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族人,由于石魂渐渐衰竭而一个个死去,除了悲痛却无能为力。我也是在寻访矿脉的时候,才发现乱石坡的,那里的地势比较像倚刚山,于是我就把死去的族人都安置在那里。”说道这里,铁洛酋连干了几大桶酒,神情之中说不出的落寞。 高、审二人对于这段秘辛从不知情,这么一听才知道原委,听完之后唏嘘不已。 高庸涵不由想到了一个问题。七虫族的遭遇不可谓不惨,要不是他们灵胎尽失无法控制繁衍,以至于威胁到所有生灵的生存,应该不会受到其他种族的联手屠杀。源石族同样是因为面临生存危机,所以才四处搜略灵石宝玉,甚至不惜为此大打出手,更是在西岭戈壁奴役七虫族人。说来说去,他们的一些举动都是为了生存,如果真是这个原因的话,那么某些在旁人眼里看来无法接受的举措,也自有他的道理了。 “原来乱石坡是贵族的一处圣地,倒是我冒昧了!”高庸涵虽然不可能因为乱石坡是源石族的坟地,就放弃此行,但是这句话却是发自真心,所以说的十分恳切。 “我们原本就来自尘土,死后复归于尘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存在什么圣地一说。”铁洛酋仿佛是想通了一样,神情回复了几分平静,沉声道:“如果高先生想在乱石坡疗伤,我可以派人领你们去!” ps:这两天都在医院,实在不好意思,今天下午趁着回来拿东西,先发一章。 第一四七章 石林 第一四七章石林 当连绵的山崖越来越近,离乱石坡还有差不多二十里时,那两名带路的源石族武士,便踌躇着不肯向前了。高庸涵知道他们是不愿看到族人风化后的遗体,以免徒增伤感,体谅地谢绝了那两名源石族武士的同行,与那两人挥手道别后,和审香妍一道朝山崖走去。 审香妍在听到铁洛酋的叙述之后,对于源石族也产生了深深的同情,只是这种同情和眼下要去做的事,无疑是相矛盾的,这令她十分困惑。然而这还不是最困扰她的疑问,因为铁洛酋的态度实在有些奇怪,按照常理来说,哪有第一次见面,就对素未谋面的人讲述这么隐秘的往事? 审香妍皱着眉头,向高庸涵说出了这个疑问:“高大哥,你说铁洛酋为什么会说那一段话?是想让我们帮他对付重始宗的弟子么?” “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做,如果单单是为了重始宗索取灵石的事情,大可不必如此。”高庸涵也在想这个问题,可是始终没有找到合理的说法。 “难道说,是酒后吐真言么?”审香妍喃喃自语道。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高庸涵眼前一亮,似乎猜出了铁洛酋当时的想法。 铁洛酋身为龙门镇的大统领,而且还是巨擎阁中出来的修真者,对于许多内幕,显然比一般的族人要了解的更深。这件事关源石族生命延续的大事,阖族上下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但是此中倒底危急到何种关头,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打听的到了。而这个危机一旦泄露出去,毫无疑问会引起极大的恐慌,以源石族人暴烈的性格,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铁洛酋常年驻守龙门镇,和雷神堡又不怎么来往,加上脾气暴躁,与玉寒少面和心不和,可以商谈的对象几乎没有,内心中的压力自然可想而知。 一个人如果心里有事放不下,却又无法对人倾诉,长时间下来将会是一种痛苦的折磨,这个时候便需要一个听众。人有时候很奇怪,一件事可能不愿意告诉亲人朋友,反而会对一个陌生人倾诉。之所以这么做,究其原因,正是因为“陌生”二字。既然是“陌生”,就不用担心担心别人知道后,会对自己产生什么不利;既然是“陌生”,说过就算了,听过也就算了,事后便如云烟一般消散无踪。 铁洛酋正是这么一种心态,加上喝了不少酒,心中的苦闷便自然而然地表露出来。这并非说铁洛酋完全信任高、审二人,也并非是他不知道轻重,实在是看了太多族人的逝去,一时忍不住而已。 高庸涵猜的虽不是全中,却也相去不远。其实还有两个原因,一个是高庸涵玄元宗弟子的身份,令铁洛酋生出一种亲近之感;二是高庸涵本身所流露出的那种气质,很容易让人产生值得信任、托付的感觉。这就好比,有些人天生就具备一种领袖的气质,能聚拢一大批人,听从自己的调遣;有些人则天生勇武,给人一种安全可靠的感觉;而有些人则天性随和,很容易为人所接受和信赖。 高庸涵的这种气质,一方面来源于天性,一方面得益于为人处世的个人原则,两者结合在一起便形成了独特的魅力,这才是他被称为“人杰”最根本的原因。否则,魁豹怎么会在刚刚相识不到一个时辰,便甘于为他拼命,而凤五对他更是钟爱有加,并托以重任,甚至到后来的狂尊、扶风余岳,甚至风如斗等人,均能与之化敌为友。如此种种,正是源自这种独特的气质! 高庸涵没想这么多,只是感觉无形中似乎又多了几分责任,这个责任不是哪个强加给他的,而是由源石族的命运得来的。如果只是单纯地解救七虫族,而不理会源石族的死活,虽然于人族有利无害,但是这种治一经损一经的做法,其结果究竟如何,高庸涵心里着实没底。那么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除非是玄元、重始二位道尊复临世间,以大神通、大智慧、大慈悲的手眼,才可以化解这些纷争吧。 念及到此,高庸涵暗暗叹息。这种事情太大太难,凭自己的修为以及境界,就算想破脑袋也无多大的益处,只有见机行事,走一步看一步了。 二十多里的路程,两人边说边走,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乱石坡跟前。入眼的情形颇有些令人吃惊,红褐色的山崖如剑一般直插云霄,奇怪的是每座山崖都是各自成峰,孤零零地耸立在戈壁之上,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些山崖联系在一起,就是那些散落的巨石。山崖越往里越密集,人行走在其中,就如同进入了一片石林,完全将阳光遮挡住了。一阵阴风吹过,隐隐传来阵阵呜咽,石林深处愈发显得阴森可怖。 “高大哥,这里有源石族的阴魂么?”女孩子天性比较胆小,就算审香妍是修真者,身怀法术,对于鬼魂之类也多少有些畏惧。就像在墨玄庄一样,不由自主地紧跟在高庸涵身后。 “妍儿,在会间集和墨玄庄里,你不是已经见过阴魂了么?怎么还这么胆小?” “我倒宁愿遇到朔金齿,那些阴魂来去无踪,样子太可怖了。”回想起那些鬼脸,审香妍犹自心有余悸。 “你把阴魂当成是另一种生灵,不就成了么?”高庸涵一路行来,仔细查探四周有没有虫人的气息,可奇怪的是一点痕迹都没有。待要放出神识,才发觉此地果然阴气很重,为了以防不测暗暗催动灵力,凝神戒备。同时不断开导审香妍,因为大乱一起,亡灵趁虚而入,修行路上肯定还会遇到数不清的古怪,如果无法克服心中的这个恐惧,要想提升修为可谓是难上加难。 “嗯,我记下了!”审香妍用力地点了点头,按照高庸涵说的去想,果然好了许多,再往石林深处看去,胆气总算壮了几分。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两人深入石林差不多也有十余里了,山崖下渐渐出现了黝黑的洞穴。到后来洞穴越来越多,一些洞口附近堆积着大量的碎石,显然不是天然形成的,两人精神为之一振。当来到一个两丈宽的洞口前,洞中散发出一股腥臭令人作呕,高庸涵皱眉道:“妍儿,情形好像不大对劲,说不得我们要进洞看一看了。” 审香妍取出一粒丹药含在口中,那股令人窒息的腥臭总算淡了一些,强忍着恶心问道:“高大哥,有何不妥?” 高庸涵仔细辨别了一下这股腥臭,沉声道:“我曾下过矿井,那些虫人虽然也有一股子腥味,但是没这么怪异。按道理来说,如果那些虫人真的躲在这里,我一定可以感应到,可是咱们走了这么久,却没有任何发现。” “所以----”审香妍已经明白了高庸涵的意思,紧紧盯着他的面庞,尾声拖得极长。 “不错,我断定他们一定藏身在地底!”高庸涵朝审香妍点了点头,重重说道:“不过,这些碎石是何人所堆,就不清楚了。” “难道真的是源石族的阴魂所为?” “不知道!不过我相信,只要找到那些虫人,说不定能找出答案。” “那好,我们就下去看一看!”这句话说的又急又快,审香妍的目光中满是热切,显然是为能和高庸涵一同冒险而心存期待。 高庸涵笑了笑,柔声道:“妍儿,下去之后会发生什么,很难说的清,待会你紧跟着我,不可冒然出手。” “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审香妍虽然身具一定的修为,但是要如高庸涵一般视黑夜如白昼,还是有些吃力,不过看清楚身前三丈的距离,倒没什么大问题。高庸涵考虑的很周到,当即运转灵力,褐纹犀甲闪现出来,一时间红光大亮。审香妍知道,这是高庸涵体贴自己,心头涌起一阵甜蜜,随即跟在高庸涵身后进了洞穴。 甫一进洞,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和洞外的干燥截然不同。沿着通道往下,走了没多远,渐渐可以看到石壁上渗出粘稠的液体,在褐纹犀甲发出的红光照耀下,发出点点碧绿的磷光。黏液沿着石壁缓缓流下,汇集到脚下,在一些低洼处居然汇集成一个个小水潭,只是这些水潭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恶心。黏液似乎有极强的附着力,一旦粘到身上便很难甩掉,两人尽管十分小心,衣服上难免还是溅落了一些。 又走了约莫两三里,通道不再像开始时那样曲折,洞内的空间逐渐增大,黏液越来越多,阴寒之气也愈发浓烈了。高庸涵意识到情形有些不妙,因为粘到衣服上的黏液似乎有了生气,其中蕴含的阴寒之气,竟似要侵入体内想要腐蚀灵胎。 高庸涵此时的修为已经跻身一流高手的境界,当然不惧这些黏液,微微运转灵力便将其逼退,他担心的是审香妍会受到什么影响。随即站定稳住身形,回头问道:“妍儿,你有没有感到有何不适?” 审香妍微感吃惊,运转了一下灵力,并没有什么不妥的感觉,反问道:“高大哥,是不是这些黏液有什么古怪?我倒没察觉出有何异样。” “哦?”高庸涵也颇为奇怪,连自己都要运功抵挡,审香妍却似无事一般,难道说丹鼎门的心法果有独到之处?低头看到审香妍的双脚以及裙幅,沾满了黏液,关切道:“这些黏液似乎可以腐蚀灵胎,你真的没事?” 审香妍吓了一跳,又探察了一下灵胎,茫然摇头道:“我的灵胎一点问题都没有,什么也没感觉出来。” “那就好!”高庸涵总算放下心来,运足目力朝前看去,只见近乎笔直的通道斜斜向下延伸,宛如没有尽头一般。随手从石壁上抓下一大块岩石,手腕一抖抛了出去,“嗵嗵”的声音由近及远,响个不停,半天才停了下来。高庸涵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下,从回声来看,这个洞穴未免太深了,而且里面似乎不大可能隐藏成千上万的虫人,难道自己的推断有错? 高庸涵有一种直觉,虽然只探察了这一个洞穴,但是石林中的其他洞穴,应该都差不多。这个洞穴最奇怪的,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岔路,而且无论是规模还是构造,与七虫族的习惯均相去太远,不大可能是虫人挖掘出来的。再者说了,他们逃到这里,算时间不过才四天的功夫,也不可能挖的这么深。还有一点,这个洞穴也不同于源石族的矿井,那么会是谁挖的呢? 高庸涵仔细回忆了一下,若有所思的说道:“妍儿,我们只怕是走错了!” 第一四八章 黏液 第一四八章黏液 “走错了有什么打紧,要不先退出去再说?”审香妍对于这一点,倒是毫不在意。 “现在退出去的话,极有可能已经不是石林了!” “什么?”审香妍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道:“高大哥,你是说我们顺着原路返回,上面已经不是石林所在了么?” “不错,我当日便曾遇到过这种情形。”高庸涵将前几日从矿井中出来,已经身处乱风岗附近的经历讲了一遍,这在审香妍而言一时难以想像。当时,高庸涵的反应和审香妍差不多,都对如此巨大的差距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实际情形的确是如此,这就叫人颇费思量了:“也正是如此,我才更加确信,西岭戈壁地底下的确藏有息壤之类的宝物。” 这个推断基于几个方面。首先,高庸涵当日在地底最多走了不超过三十里,可是却到了龙门镇西北四百余里的一处山谷,可见地底和地面并非是静止不动的,极有可能是两个不同的空间,又或者,地底在息壤的影响下,能自行游动。可是这里面还有一个疑问,如果地底能自行游移,那么源石族的矿井又该如何安置呢?这一点令高庸涵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这个问题不要说高庸涵,就是铁洛酋、石峥等人也不甚清楚。自从拓山带着族人在此发现矿脉以来,地底就已经有微微的异常,但是由于这种异常太过细微,竟然无人发觉。等到日后降伏了红丝蛰虫之后,源石族便把开采灵石的担子完全交给了虫人,自己只负责监管和收取矿石,几百年下来,对于地底的情形愈加隔阂。而那些虫人灵胎尽失,整日生活在地底矿道之内,浑浑噩噩的更加不可能察觉出什么,尤其是近几十年来,渐渐挖掘到息壤的范围,这种异常可谓是日益明显。可是,源石族的粗枝大叶加上虫人的无知,居然让这么大的一个秘密深埋地底,没有被发现,当真是难以想像的失察。 其次,从那处落雷无数的山谷到这边的乱石坡,一个在龙门镇西北方向,一个在东南方向,中间相隔至少有七百多里。这么远的距离,虫须和那个什么厉先生,带着成千上万的虫人逃亡,就算是穿行在地底,源石族人决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那么就只能有两个可能,一是虫须他们根本就没逃离多远,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暂时躲了起来,二是他们利用地底的异动,才能如此轻松地避开源石族的封锁。如果真的是第一个可能,事情就变得棘手了,茫茫千里戈壁,又是在地底,去哪里找那些虫人呢?为今之计,只有在这个洞穴内等上一段时间,看看这里有没有其他的通路。如果实在找不到虫须等人,就只有先放弃,回头设法救出仍困在矿道内的虫人,然后再做打算。 说完这个推断,审香妍大感不可思议,不过高庸涵的推断从情理上来说,倒也合情合理。既然在这个洞穴里面,没有察觉到任何有关虫人的踪迹,那就没有必要再深入了,高庸涵沉声说道:“妍儿,咱们慢慢往回走,一路上仔细看看有没有岔路之类。” “嗯!”审香妍答应了一声,转身朝来路走去。女孩子心细,在进来时她就曾留意两侧,并没见到有什么明显的岔路。但是听到高庸涵这么一说,也不敢大意,仔细搜索两侧,并拔出长剑时不时地敲击石壁。 两人进来时由于急于找到虫人下落,故而速度很快,回去时自然不能再那么仓促,细心观察之下果然有所收获。 由于粘到身上的黏液越来越多,高庸涵一直要分出一点灵力逼住阴寒之气,所以最先察觉到变化:“妍儿,石壁上的黏液好像不见了?” 审香妍一直留心石壁后有没有岔路,听到高庸涵这么一说,抬头朝四周仔细看了看,石壁上果然不再渗出黏液,有些地方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奇道:“原来地底果然是会自行移动,看来我们已经离开了乱石坡。” 这些黏液虽不知从何而来,但是总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现在不用再忍受那种恶心的感觉,怎么说也是一件好事。不过洞穴内那股腥臭的味道,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加浓烈了。 很显然,石壁上黏液的干涸极有可能带来什么变化,但两人都是艺高胆大之辈,也不慌张,仍旧缓步前行,来到一处较为宽阔的地方。按照刚才进来时的记忆,似乎并没有这么宽阔的地方,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奇。这时,果然出现了一些异常。从洞穴两端,那些原本由黏液形成的小水潭,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渐渐汇集到一起。黏液很多,很快就堆积起来,把通道塞得满满当当,朝两人站立的地方涌来。 高庸涵此时反而定下心来,这些黏液虽然烦人,但是并无多大的危害,既然此时发生异变,说不定可以带来想要看到的变化。当即身形一动,从怀中掏出几个灵符撒到地上,布下一个小型法阵,然后静观其变。 那些黏液慢慢蠕动到了法阵跟前,再无法进得分毫,而后面的黏液仍旧不断涌来。黏液的韧性十足,受到挤压后不住膨胀,可是又被堵在法阵之外,只得朝石壁拼命靠了过去。不大会功夫,石壁承受不住压力,纷纷开始破碎脱落,一条条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石壁上蔓延开来,随即被黏液填充。虽说有法阵支撑,但是头顶和脚下的石壁仍旧被黏液所覆盖,只是无法近身而已。按照这种速度下去,要不了多久,两人就会被黏液完全包围。 高庸涵毫不担心,以他现在的修为,要冲出去可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大不了回头洗个澡而已。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出手,就是想看看这些黏液背后倒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因为他从黏液的异变中,隐约察觉到了几丝虫人的气息。 有此发现,高庸涵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因为不用再费力气去别处寻找虫人,可谓是省了不少事。尽管被黏液裹得严严实实,心情却好了许多,回头问道:“妍儿,你怕不怕?” “怕!”审香妍起初还是有些担心,可是看到高庸涵在此局面下仍是气定神闲,心中大定,放眼厚土界,对高庸涵最具信心的恐怕就是她了,接着摇头笑道:“不过现在不怕了。” “哦?”高庸涵一脸的笑意:“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审香妍俏脸微微一红,低声道:“因为有你在身边,我便一点都不怕了。” 高庸涵笑了笑,不再说话,轻轻拉住审香妍的小手,用力握了一下。两人的感情在这些日子里越来越深,于对方的心意已然了解的十分清楚,此时此刻已经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了。 石壁终于“轰”的一声坍塌,被压制的黏液也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地方,顺着坍塌的缝隙一泄而下。这股力道十分猛烈,连法阵都是一阵剧晃,高庸涵见机很快,在洞穴坍塌之时拉着审香妍轻轻一跃,离地三尺浮在空中。待黏液流的七七八八,可以清晰看见一侧的石壁上,又出现了一条通道,从通道内隐隐传来数声吼叫。 高庸涵精神大振:“妍儿,就是这里了!”说完松开审香妍的小手,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这条通道很是陡峭,一些地方近乎笔直,下落了大约数十丈后,通道的坡度陡然减缓,黏液流速也随之减慢重新堆积。到了这里,吼叫声愈发清晰,高庸涵愈发可以确定,那些逃出来的虫人就在下面。不过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这些吼声当中还夹杂着其他生灵的嚎叫,而且叫声声充满了急促和愤怒的味道。高庸涵顿感情势不妙,当即使出聚象金元**,一道金光击在黏液之上,黏液被硬生生分成两半。沿着缝隙,两人俯冲而下。 不知为何,黏液似乎受到了叫声的影响,不断鼓起变幻成一只只怪兽的模样,朝高、审二人狰狞地扑了过来。高庸涵一面以聚象金元**开路,一面挥洒着垂弦术,一道道明亮的闪电带着“嘶嘶”作响的弧光,将黏液怪兽炸得粉碎。这一段通道足足有百八十丈,等到两人从黏液中冲出,跃上一个石台时,浑身上下几乎全是碧绿的磷光。 尚来不及查看周围的形势,几声嚎叫,一只怪兽带着一股腥臭狠狠扑了过来。高庸涵抽出临风剑,随手爆出一片剑花,如同雨点般的脆响过后,这只怪兽竟然被切成了无数碎片。与此同时,又是几只怪兽从两侧扑来,高庸涵大喝一声,剑花变成了一张剑网,呈现出金色的剑芒。扑过来的怪兽被剑芒划过,几声哀嚎,纷纷落地。紧跟着“嗷”的一声,四周作势欲扑的怪兽暂时停了下来,将石台团团围住。 高庸涵这时才放眼打量四周,一看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两人所在的正是洞穴边缘的一个石台,从石台上向前望去,这底下竟然是一个极大的洞穴。洞穴高逾百丈,方圆几达数十里,饶是高庸涵目力超常,于正对面的石壁也只是隐约可见。四周的石壁表面,尽是由下而上倒流的黏液,仿佛受到什么驱赶一样,越往上流速越快。洞穴中间是一个极大的平台,平台分成上下四层,每层都密密麻麻地挤满了虫人,全部加起来至少在一万多人以上,而这么多的虫人却显得惊恐万状。因为在平台下面,全是流淌的黏液,根本看不出深浅,黏液里面不断地有怪兽出没,不时可以看见有虫人被怪兽拖进黏液,随后便浮起一具皮囊,血肉则被吃的干干净净。 黏液发出的碧绿色磷光,将整个洞穴照的一片惨绿,再加上无比浓烈的腥臭,和黏液表面漂浮的一具具虫人皮囊,使得洞穴犹如地狱一般,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审香妍被惊呆了,喃喃说道:“这里倒底是什么地方,这些怪兽倒底是什么东西?” 高庸涵同样大感震惊,七虫族的躯体虽然不及源石族那般变态,但是说到体质的强悍,也远非一般的种族所能相比。可能除了源石族和炎焱族之外,其他的六大种族都远远不如。从最初在焚天坑所见,以及后来听到的种种传闻,似乎只有七虫族吞食其他种族,哪里能想到今天会完全颠倒过来,被这种不知名的怪兽围攻。 当下定睛看去,这些怪兽体型并不算大,真正说起来也只比朔金齿大了一些,和虫人相比差不多才到其一半大小。但是这些怪兽全身都流淌着厚厚的黏液,就如同一堆烂泥一般趴在地上,除了两只冒着碧绿凶光的巨眼,长成什么样子完全看不出来。 高庸涵突然回想起,刚才临风剑砍削怪兽身体时,那种十分奇特的感觉,仿佛剑锋触及的不是血肉之躯,倒更像是山岩。随即低头,待要寻找刚才杀死的那几只怪兽尸体,但是石台之上,却是空空如也,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第 一四九章 武技 第一四九章武技 那一声嚎叫是从黏液底下传来的,过不多时,一个庞大的身影从黏液中钻了出来,仿佛底下有什么东西在支撑一样,最终完全站立在黏液上面。这是怪兽的身躯异常庞大,体型在十丈开外,足足比得上源石族人的身高了。也许是这只怪兽太过庞大,身上的黏液顺着躯体不断流淌,随着黏液的减少渐渐露出本来面目。这只怪兽浑身上下布满大块的鳞片,身上鼓起一团一团的瘤块,头上两只犀角粗如水桶,下颚高高凸起,竟然是一只超大的朔金齿! 朔金齿的厉害,审香妍在几天前是见识过的,但是世间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朔金齿,却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高庸涵更加不解,因为在矿井里那个年迈的虫人曾经说过,朔金齿对于他们而言,绝对算得上是美食,可是现在看到的情形却是截然相反。他绝对相信那个虫人没有说假话,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了,就是这里的朔金齿曾经发生过什么,才变得这般反常。可是接下来的事情,更加令两人吃惊,因为那只朔金齿居然开口说话了,而且一张嘴,还是正宗的厚土界通行语言。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闯进我的洞府?” 两人相视愕然,这只朔金齿显然不是普通的怪兽,莫非是诡门中人? 在诡门创建以前,所有的异兽凝结出灵胎进而修行得道的修真者,全是无门无派,因为九大修真门派一般不会接纳兽族修真者。直到诡门创建之后,他们才算有了一个依靠,所以多半都会归附在诡门门下,只有这样才比较容易保全自己,尤其是在这种乱世。到了这个地步,显然不能再视其为朔金齿,而应该称之为“人”了。 由于摸不清此人的来历,高庸涵小心翼翼地答道:“在下天机门弟子高庸涵,这位是舍妹,丹鼎门弟子审香妍。” “天机门?丹鼎门?”那人轻轻晃了晃脑袋,嘴里自言自语反复念叨,既像是对这两个门派有些熟悉,又像是浑然不知,龇牙咧嘴表情十分苦恼。 就在这短短的片刻,高庸涵对于眼前的局面,就已经初步得出了结论。很清楚,那些逃亡到此的红丝蛰虫,很可能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这些异变的朔金齿给围了起来,成了别人的美味,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所以在看到此人这样的表现后,高庸涵暗暗生出了一线希望。 这人生活在这种环境中,而且又是如此的古怪,加上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强者气息,不用问都知道,此人绝不好相与。如果能不动手就救出虫人,不管怎么说,都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再看他的反应,似乎还多少了解一点天机门和丹鼎门,那么就有必要试探一下了。 “敢问阁下怎么称呼,此处是何洞府?” “你管我叫什么?”那人突然暴怒,抬起前爪朝两人挥了过来。别看此人身躯庞大,但是动作轻盈之极,这一下真正是迅若奔雷,快逾闪电。 高庸涵没想到此人变脸如此之快,说打就打,一点征兆都没有。幸亏他自来到这个洞穴时,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眼见那人攻到眼前,当即反手拉起审香妍往一旁退让。高庸涵之所以没有还手选择对让,是因为他从此人的这一爪中,只感到了一股怒气,却并没有杀气。既然没有杀气,就说明此人还没有致人于死地的念头,那么就不用急着还手,至少自己诚心要躲避的话,还没哪个人能轻易地伤到自己。 高庸涵不知此人为何发怒,但是推测之下,最大的可能就是此人忘记了自己是谁,又或是被困于此丧失了心神。遇到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其锋芒,你有见过哪个正常人和疯子较劲的么?高庸涵的打算很简单,只要等此人的怒气消散,还可以接着谈嘛。可是,他忘了身边还有个审香妍,审大小姐的脾气虽然近来收敛了许多,但是绝不代表她已经完全转变过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以审大小姐忍不住出手了! 审香妍自从跟随高庸涵一起出行以来,一直都觉得自己很没用,甚至一度对自己的修为产生了几许怀疑。虽说高庸涵曾反复开导过自己,但是这种感觉始终横亘于胸,这令自小就心高气傲的审大小姐很不痛快。而前几天和铁南、巨磷川一起抵挡朔金齿的袭击,一展身手之后,众人的千恩万谢,才使得久违的自信终于找了回来,原来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高庸涵七虫族千钟阁**师的身份,使审香妍无形中对七虫族有了一份同情和亲近,在看到平台上那些彷徨无助、惊恐万分的虫人,她就生出了极大的愤怒。七虫族的遭遇已经够惨了,除了受到源石族的奴役和欺压之外,还要遭受这些朔金齿的蹂躏,审香妍心中的怒火便被勾了起来。她当然也感受到了眼前这个怪人的修为不弱,但是此人毕竟只是一只朔金齿,而朔金齿的实力如何,她自认为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况且身边还有高庸涵,有什么好怕的? 对于高庸涵的退让,审香妍当然不会认为是高庸涵怕了此人。但是她也没去多想,只是单纯觉得此人太蛮不讲理了,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点颜色看看。想到这里,她猛然挣脱了高庸涵的手,长剑带着一片灵光洒出。 审香妍一出手,就是丹鼎门的绝学“灵光夕照”,那人迎着灵光不躲不闪,张嘴喷出一大股黏液,跟着另一只爪子当头砸了下来。 对于审香妍的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高庸涵先是一愣,随即闪到一边作壁上观。既然审香妍已经出手,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倒不如给她一个和高手过招的机会。毕竟,对于修真者来说,除了要尽力提升修为和境界之外,与高手切磋也是一条修行之路。况且还有自己在一旁压阵,此人修为虽然不弱,但是高庸涵自信不会输于他,大不了在审香妍抵挡不住时,自己再出手也不迟。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在大树呵护下的小树,不去经历风雨,是无论如何也成不了大树的。 场中,灵光被黏液一挡,勉强击到那人身前时,已经黯淡无光成了强弩之末,没有多少法力了。而那人一爪挥下,把方圆三丈之内全部覆盖,声势威猛之极。审香妍与那人相比,就如同一只云雀和一只大雕的区别,几乎不成比例,但是身形虽小却异常灵活,一道灵符往下一抛,瞬间变成一朵金莲,脚尖踩在金莲上轻轻跃到一旁。那人的反应也极快,不待爪子落地,一大步跨出五六丈的距离,紧追着审香妍又是一爪横着扫了出去。这一爪虽未击实,但是带起的劲风却将石台砸的四分五裂,由此可见其修为高低。 高庸涵见到那人的身手,忽然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可是见到此时的情景却无暇多想,正待出手相助,却见形势又是一变。 审香妍此时身在半空,眼见无处可躲,一道灵光击向金莲,金莲突然顿住,花瓣暴涨裹住身体猛地往下一落,跟着从那人的胳膊底下飘到另一侧。审香妍同时还不忘反击,一剑斜斜刺了出去,这时那人巨大的身形反而成了累赘,躲闪已然不及,索性沉肘一挡,被剑芒划过,激起一道火花。 高庸涵旁观者清,见审香妍把丹鼎门法术的灵巧、飘逸发挥的淋漓尽致,不禁暗暗点头。这时,他也已经完全看清了那人的路数,那人定然是以武入道的修真者。以武入道之人,比之修行悟道之人更加艰难,因为除了要武技达到化境之外,还要通过对“武”来体悟到“势”的奥妙,非如此不能算作修真者。 修行最基本的道理,修真界都十分清楚,无非是九界道祖当年所传的阴阳调和之法,由此引申出来了无数的法门。这些法门大致可以分作三类,分别是:术、势、诀。“术”,多指法术一类,通过借助自然万物乃至天地之力来修行,这一类以炎焱族的焰阳宗,和栖绵族的拙木台,还有蕴水族的上善楼为代表。“诀”,多指灵符、法诀、法阵一类,通过符篆使得自身与天地融为一体,这一类以人族的天机门,和凤羽族的究意堂为代表。 而三者之中最难的就是“势”!因为“势”既需要体认天地、阴阳,又要内观灵胎,同时还要设法将二者融合起来,所以最难。在某种程度上来,“势”更像是将前两者结合起来,但是又不会刻意地去偏重哪一样。还有一点,“势”里面又可以分为好几种,如以修身为主的玄元宗;以平衡阴阳为主的重始宗,和千灵族的丹鼎门;还有就是以武入道的御风族天翔阁,和源石族的巨擎阁。此外还有许多流派,都可以或多或少地归结到“势”里面,就像当初的诡门宗主诡鹏,其法术就可以看作是“势”的一种。 这么说,并非是指“势”一类法门才是修行的正宗,就能凌驾于“术”和“诀”之上。相反,修炼“势”一类法门的人,最起初修行时,所遭遇的困难更大,因为他们需要内外兼修。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在于修行者本人。 这一类故事流传的太多,如果自身资质有限,又不勤修苦炼,那么就算修行最好的法门,也不可能得道。这个道理许多人都讲过,但是九界坍塌以后,讲的最透彻的是玄元道尊,他有一句名言:法无高下,惟心有碍;道无先后,惟性无常!这是至理名言,可惜真正理解的却寥寥无几,现在能记住这句话的,又有几个? 当然,并非所有的法门都可归纳到“术”、“势”、“诀”当中,因为这里面有一个例外,就是七虫族的茂枫台。他们的法门原本是九界中最为独特的,当年的七虫大帝,是连九界道祖都要敬佩三分的了不起的大人物,只可惜这些法门如今大多已经失传,剩下的还不及最鼎盛时的十之二三。 那人虽被审香妍一剑击中,并无一点受伤的样子,只是轻轻“咦”了一声,不再小觑审香妍。刚才的交手只有短短两三下,但是他已经知道对方身形灵巧之极,当下招数一变,改为大开大阖,两条手臂上下翻飞,卷起一股股劲风朝审香妍攻了过去。 那人并不在意是否击中对手,只是不断地横扫竖劈,无数劲风激荡在一起,进而形成了一股股旋风,搅得黏液四下飞溅。审香妍在此人威猛绝伦的爪风中,身形显得越来越凝重,几次都想突出旋风的范围,可惜都未能如愿,渐呈不支之势。 看到审香妍好几次都险些被扫中,高庸涵暗自点头。那人应变如此之快,在短短的数招之内,就将审香妍的灵巧完全限制住,可见绝对是一个武技高手,而且还是一个经验老到的高手。 高庸涵明白,该轮到自己上场了! 第一五零章 断霞 第一五零章断霞 审香妍这时反而异常的冷静,灵台一片空明。修行了十几年,除了和同门师兄弟切磋过以外,她还真没有和这种修真高手交过手。在刚开始出手时,她完全是激于一时的愤怒,接着是短短的两三招,虽然惊险但是毕竟伤了那人一剑。 可是接下来,那人的打法一变,粗大的双臂似乎变成了一堵堵厚重的石墙,那些旋风把审香妍脚下的金莲牢牢吸住,将她完全给克制住了。要不是她身法够快,反应够机敏,说不定早就被那人击中。尽管如此,审香妍仍然毫无畏惧,她还在等,等一个机会,因为她手里一直握着三粒金丹! 这些金丹威力极大,在审香妍的手心中受到灵力的催动,散发出丝丝金光。那人的招式虽然都是直来直去,爪风却厚重之极,审香妍根本没有机会出手,甚至连躲闪都显得有些迟滞。十几招过后,那人显然也有些不耐,双爪猛地一拍,一股更为猛烈的爪风击出。审香妍此时的退路全被封死,娇叱一声,长剑瞬间变成一柄长枪,枪尖激射那人面门,卷起一片灵光。那人深吸一口气,也不躲闪,竟似要以硬碰硬,伸出一只巨爪挡在面前,爪心射出一束碧幽幽的磷光,另一只巨爪则朝长枪抓来。 “灵光夕照”可扰乱对方的心神,乃是丹鼎门一等一的厉害法术。此时审香妍也被逼到了绝路,全力施为之下灵光去势如电,但见一片明亮的白光与一抹幽暗的绿芒,转眼就碰撞在一起。那人身形一窒,审香妍的脸色也随即变得惨白,周身大震。那人一把抓住了枪尖,枪尖锐利非常,“噗”的一声竟然将那人的巨爪刺穿。那人暴喝一声,审香妍长枪脱手,身子倒飞出去,一股沛然无匹的巨力如附骨之蛆尾随而至。 高庸涵早已蓄势待发,聚象金元**拦腰击出,一道细如尖刺的金光横着击中那股巨力,与此同时,伸手将审香妍搂在怀里飘然而退。那股巨力十分霸道,尽管高庸涵应变极快,也被震的心头气血一阵翻涌。那人同样也不好受,本已抓在手中的长枪脱手而非,斜斜飞出二十多丈,深深刺进石壁之上。长枪上蕴含的丹鼎门灵力,将石壁四周的黏液悉数化掉,露出石壁的本来面目,却是一道道如同腐肉一般狰狞的裂纹。 审香妍虽然灵胎巨震,但是却终于等到了出手的机会。斜靠在高庸涵的怀里,手掌猛地摊开,那三粒金丹拖着淡淡的金光激射而出。金丹一出,高庸涵大惊,待要出手阻拦已然不及,只得双脚一阵交错急速后退。 那人似乎也知道金丹的厉害,举步想要闪开,可是“灵光夕照”虽然是被化解掉大半法力,但多少还是有一些影响。刚迈出一步,身子一个趔趄,金丹已经袭到,那人只来得及怒吼一声,便被炸成了无数的碎块。从四下飞溅的碎块,高、审二人才知道,原来此人竟然和源石族人一样,躯体全部由山石而成。 此人的修为不弱,却在自己二人的联手之下这么轻易地死去,倒是大大出乎高庸涵的意料,不过也生出了一丝惋惜,尤其是此人施展的心法还似曾相识。他不知道此人倒底是何来历,但是从他所使的武技来看,似乎不太像是巨擎阁的招数,不过此人除了长相,整个躯体又像极了源石族人。难道说,是某个源石族人死后的魂魄,与朔金齿合二为一,才形成了这个怪物? 不过此时不容他多想,因为此人一死,整个洞穴内的情形为之一变。原本不断围攻虫人的那些怪兽,一个个如同发疯一般四处乱窜,奇怪的是没有一只扑向高、审二人。出现这样的局面,颇有些让人出乎意料,因为从开始时的情况就可以很明显地看出,这些怪兽均听命于那人,现在却乱成一团不知所措。 审香妍趁此机会调息了一下,尽力收拢被震散的灵力,连连吐出几大口浊气才将紫府勉强调理过来。正欲开口说话,突然眼前一黑险些晕倒,那人的最后一下,还是将她的灵胎震伤。高庸涵急忙扶住,然后放出神识探察了一番,又帮她梳理了一下体内的灵力,才松了口气:“幸好那人的劲力被我击退大半,否则你的灵胎没三五个月是复原不了的。” 审香妍缓过气来,嘻嘻一笑:“我就知道,高大哥你不会不帮我的!”说完,指着插在石壁上的长枪说道:“高大哥,还要请你帮我拿一下。” 高庸涵一探手一道闪电射了出去,卷住枪杆往回一收到了手中,一边递给审香妍一边没好气地道:“你啊,老是这么急躁,我既然先行避退肯定是有道理的,可你倒好,径自出手,而且还使出杀招把人给杀了。” “我这还不是看到那些虫人可怜么?”长枪一到手中,审香妍随手一晃变回长剑的模样,放回剑鞘之内。听到高庸涵这么说,她心中知道刚才是有些冲动,但是自认为出手的本意并没有错,当下忍不住辩道:“再说了,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长得那么诡异,而且还躲在这么邪恶的洞穴里面,杀了他也是为民除害嘛!” 高庸涵摇头苦笑:“妍儿,是非善恶怎么能单纯地以貌取人,难道说长得怪异便一定是坏人么?这世间道貌岸然的人多了,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坏事,难道他们又是什么好人么?”说到这里,高庸涵很自然地就想起了历山。历山起初的所作所为哪一样不是令人交口称道,可后来呢? “高大哥,你的意思是,我们杀的这个人杀错了么?” “那倒也很难说,我本意是想看一看,此人能以武入道,想必自有一番来历。照我估计,这般模样绝非此人的本来面目,只是这么一来,唉!”高庸涵叹了口气,淡淡说道:“算了,既然已经是这么一个结果,不提也罢,我们去找那些虫人吧。” 高庸涵的这个态度令审香妍很是不解,因为他的语气中似乎对那人的结局,颇有几分感叹。本想追问,但是看到高庸涵的面色有些黯然,便不敢再问下去,不过心中难免有些委屈。 审香妍并不知道,高庸涵现在已经从那人的招数中依稀回想起来,那人的武技似乎和玄元宗的某个心法颇有些接近。说实话,高庸涵到目前为止,除了凤五以外还真没遇到过玄元宗的弟子,虽然听铁洛酋言及,在驻木村一带有玄元宗门人,但毕竟还没相见。此时能见到一个可以施展类似玄元宗心法的修真者,心中总会有几许好奇,所以在他出手时,并没有要取那人性命的想法,仅仅只是搭救审香妍而已。可是,没想到丹鼎门的“灵光夕照”这么厉害,那些金丹威力如此强劲。 看到审香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眉宇间盈盈欲涕,高庸涵不禁有些发慌,心中一阵苦笑,估计多数男人都怕女人的眼泪吧。无奈之下只得换一个话题,刚好想到审香妍数次使用的那种金丹,一直没有机会询问,当下率直问道:“妍儿,我见你使过好几次金丹,威力着实不弱,你这金丹叫什么名字?” 审香妍微微呆了一下,过了片刻才轻声回道:“断霞金丹。” “哦!”高庸涵本是随口一问,听到“断霞金丹”四个字不禁动容道:“我只听说过人称‘沧波浮千里,明灭照断霞’的明灭金丹,这断霞金丹比之明灭金丹如何?” “‘明灭照断霞’,这断霞金丹是依照明灭金丹炼制的,威力要小得多,没有丹鼎门特殊法门的催动,是不会爆炸的!”审香妍立刻想起自己初次和高庸涵比试时,曾祭出过一粒金丹,生怕高庸涵误会,所以连声解释道:“高大哥,当日我只是想让你见见我的厉害,可没有催动灵力啊!” “我知道!”高庸涵摆摆手,示意审香妍不用担心。此刻他脑海中的疑问才算彻底解开,心中暗想:“原来是依据明灭金丹而来的法器,妍儿刚才又是全力施为,难怪那人禁受不起!” 这明灭金丹乃是丹鼎门中最为犀利的一种丹药,外界仅是耳闻,却难得一见。据传悬空岛建起后不久,有一个修习炼丹术的弟子丹书邻,整日醉心于炼制各种金丹,由于多次失误引发了一连窜的事故,甚至还曾险些炸伤道祖崖,被逐出丹鼎门。丹书邻并不因此而收手,回到星河屿之后,专门找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岛屿继续修炼。不料,修炼时不慎将丹炉炸毁,将这座岛屿炸了个底朝天,他本人也受了重伤。爆炸过后,因为误伤了太多族人,丹书邻受到千夫所指郁郁而终,并且被沉尸在炸毁的岛屿之下。后来,这座岛屿因为形同斜梁深入海底,故得名斜梁洞,日后更是成了犯有过错的千灵族人流放地。 根据事后三百年,智行一在《九界风物通志》中的记载,当日异变突起,星河屿附近的海水被生生炸得浮空千里,就连天上的云霞都被遮断,故有“沧波浮千里,明灭照断霞”的说法,由此可见爆炸的威力。事后,丹鼎门派人上岛收拾残局,结果在岛屿上收集到了一些散落的金丹。随后,更是无意中发现这些金丹蕴含莫大的法力,在灵力催动下可释放出巨大的威力,故而将其悉数起出,封存在道祖崖上。这些金丹也因为智行一的这句诗,而名声大噪,得名明灭金丹。 因为明灭金丹威力太大,有伤天和,所以丹鼎门内部看管极严。虽说断霞金丹不及明灭金丹,但是从刚才的情形来看,却也非同小可,绝对是伤敌的利器。高庸涵万万没有想到,审香妍随身携带的,居然是如此霸道的法器,顿时大有不可思议之感:“这断霞金丹是谁给你的?可有告诉你要慎用?” “是我师尊给的,她说如今世间纷争在即,特意给了我一些防身。”审香妍越说声音越小,隐约觉得自己并没有做到“慎重”二字,细声道:“师尊是曾告诫过,不到生死关头不可轻易使用……” “嗯,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以后再不可如此任性了!”刚才的情形无异于生死相搏,所以审香妍祭出断霞金丹也不为过,高庸涵并没有过多的责怪。而言语中的意思,审香妍也已十分清楚了。 想必是智薇散人舔犊情深,所以才将丹鼎门的法器交予徒儿,供她保命时使用。只是审香妍不知道轻重,所以才显得有些轻率。 其实审香妍自离开师门以后,前后总共只用过三次。第一次是与高庸涵比试之时,那时她只是初次使用,并不知道断霞金丹的霸道,而且毕竟没有使用全力。第二次是在戈壁面对成千上万的朔金齿,为了石墙后的众多无辜,连同这一次,都称得上是情有可原。不过这件事以后,谅她日后也不敢轻易施为了。 那边平台上的虫人,从慌乱中渐渐平静下来,喧嚣着朝这边望来,发出一片嘈杂的吼叫声。高、审二人不再去理会那些怪兽,轻飘飘踏着黏液朝平台走去,刚刚走出数十丈,黏液突然沸腾起来。 第一五二章 逆转 第一五二章逆转 那两人其实更像是两只大虫子,硕大的虫头微微带着笑意,肚腹之间,似有无数个虫头缓缓蠕动。这样的长相实在太奇特了,勉强可以看出多少有一点褐甲蠕虫的影子,但是虫须和厉先生等人却不敢确认,这两人是否真的是自己的族人。正相顾愕然之际,审香妍却欢呼起来,他们这才相信,来人确是帮手。 审香妍起初也是一愣,随即大喜,她已经认出,这两人和那夜在会间集时出现的虫人一模一样,想来也是那个什么尊主的分身,大喜道:“尊主,是你么?” 这两个虫人正是狂尊的分身!高庸涵刚才不要命地击出聚象金元**之时,已经陷入暴走的边缘,一直压制的心魔陡然迸发,可是随后受到重击,反而使他的神智恢复了几分清明。虽则如此,凤匀闲的那道怨毒的印迹却趁势发作,暴戾之气随着不断吐出的鲜血,一分一分聚集,横亘在胸中:“既然要比人多,那么索性把所有的法宝都使出来,看看倒底谁才算是真正的强悍!”当下,高庸涵强忍着剧痛,勉力伸手入怀拿出了狂尊赠与的石笋,一用力将仅剩的两个石笋全部捏碎。 狂尊的分身刚刚凝结出来,便听到了虫须那句话,当即忍不住发话。他们只扫视了一眼周遭的情形,便了解了个大概,朝审香妍嘿嘿一笑,点头示意:“小丫头居然还记得我,不错不错!”跟着几步走到高庸涵身边,看了一眼他的伤势,又是感动又是恼怒,其中一个分身喝道:“小子,怎么才半年不见,你就搞成这个样子了?” “倒叫尊主取笑了!”高庸涵说着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血红的双眸中尽是杀意:“那些怪物带着一帮子怪兽,要尽屠你的族人,我又伤成这个样子,只好把你请出来了!” 狂尊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要不也不会轻易受到魔瞳的引诱,听到高庸涵这么一说,顿时激起凶悍的戾气,狞笑道:“你放心,看我去把他们的头给拧下来!”尽管虫须等人属于红丝蛰虫部族,和褐甲蠕虫在焚天坑内斗了几百年,但是在狂尊心里,那也只是七虫族内部的问题。况且,眼下这几年焚天坑内至少不会出现什么纷争,所以看到虫人不断被杀的情景,他心头的怒火可想而知。 与高庸涵交谈的那个狂尊分身,大喝一声,径自扑向那人的法身之一。另一个分身不慌不忙,从不远处随手拖过来两具虫人尸身,几下撕成几块,轻轻放到高庸涵身上。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虫须和厉先生惊讶到了极点,口中连连惊呼。 “吵什么?”狂尊分身一脸的不耐烦,喝道:“反正这些人已经死了,又没有什么知觉,拿来用一下有什么好奇怪的?”狂尊的怒气,哪里是虫须等人所能抵挡,顿时吓得噤若寒蝉,呆立在一旁,张大个嘴看着那些尸块在高庸涵身上快速消融。 “高老弟,你先修补身体,我去给你报仇!”狂尊在焚天坑曾听凤五谈及,当日高庸涵重塑躯体的事情,知道他可以借助其他生灵的血肉,恢复自身所遭受到的损伤。当他现身之后,很快就知道,高庸涵是为了眼前的这些族人才受了重伤,所以才有此出格的举动。这么做其实是出于对高庸涵的感激,至于周围人会有什么看法,就不是狂尊所理会的了。 审香妍是初次见到这样的情景,也被吓了一跳,可是随即看到高庸涵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欣喜若狂。同时暗暗自责,要早知道高庸涵有这样奇异的法术,也不会刻意避开那些虫人尸身,因为没人愿意自己的亲人和一对尸体躺在一起。 高庸涵对于狂尊的这一做法,只能报以苦笑。其实受伤之时他就知道自己死不了,因为肉身受创虽重,但是灵胎却没什么大碍,只是如果要用这种办法复原,未免太过于惊世骇俗了。最令他头疼的是,那些怪兽全是山石而成,根本没办法借用,可是要用虫人的尸身,却极易引起虫须等人的戒惧。如果真实这样的话,岂不有违自己到此的初衷? 而虫须和厉先生在见到高庸涵果真复原之后,的确对高庸涵生出了极大的敬畏,如果不是从狂尊的身上,感受到那种血脉相连的气息,只怕他们真的会视高庸涵如恶魔。这个世间,哪有这样邪恶的法术? 诡鹏的血凝**,早在六百多年前就被视为邪术,而诡鹏本人也被九大修真门派所厌恶,尤其是原界帝君离奇失踪之后,诡鹏更是受到整个修真界的追杀。真正说起来,诡门失败的原因,在相当程度上,也是因为诡鹏本人名声太差,不容于修真界所致。幸好自诡鹏消失以后,血凝**便已绝迹于修真界,世人对于血凝**的记忆随之淡去,以至于现今许多修真者,甚至都没听过血凝**的名字。从这一点就可看出,高庸涵无意中得来的这个法术,有多么的血腥。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高庸涵一跃而起,来不及和审香妍多说,目光直射场中。但见狂尊的两个分身,各自受到三人围攻,已然落了下风,不时传出几声怒喝。同是修真者的分身和法身,两者拼斗在一起,这种独特的打斗方式,放眼整个修真界都难得一见。狂尊的修为显然比那人要高出一筹,但是却架不住对方人多,两侧的头颅不断发出凄厉的叫声,显见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高庸涵当即大声朝虫须喝道:“快叫你的人暂时退开!”说完,取出云霄瓶一拍瓶底,一道红光窜出,摇身一变变成百丈长的火螈。 “将那些怪兽统统杀死,把这里给我烧了!”这一句话可谓是杀气腾腾,高庸涵已经铁了心要将那人连同怪兽,包括这个什么狗屁洞府给连根除去。他一直都在极力克制,以防止心魔掌控心神,但是心魔却成功地激起了他魂魄深处的那股杀意。 此话一出,审香妍不由得大惊,这几个月以来最担心的事情,难道当真会出现高庸涵身上么? 此话一出,火螈挟着雷霆之势,升腾到半空,肆意喷洒着地火熔浆。一些怪兽躲闪不及,被地火熔浆覆盖在身上,惨叫声中,身上的黏液被烧得干干净净,终于露出了真实面目,却原来是一只只石化的朔金齿。这些朔金齿为何会石化,高庸涵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现在只想杀了面前的这人。 这人便是起初追杀虫人的那个法身,由于感觉到已是胜券在握,所以他并没注意狂尊的出现。等到狂尊到了身前三十余丈的距离,他才惊觉过来,要不是同伴的接应,可能会直接丧身在狂尊的盛怒之下。饶是如此,还是被狂尊伤到了心神,所以他反而成了唯一一个没有参与围攻的法身。他从狂尊的突然出现觉察到几分不对劲,于是很自然地与那两个修真者联系到一起,回头张望的时候,恰好看到高庸涵放出火螈。火螈的庞大,令他相形见绌,地火熔浆的暴烈,更使他对高庸涵恨之入骨,于是朝石台狂奔了过来。 高庸涵也看到了这个法身,褐纹犀甲已是残破不堪,索性收回到体内。一招手,临风剑自行飞回到手中,接着整个人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金光,硬冲了上去。 那人早已知道高庸涵的厉害,两只巨爪猛地往黏液中一抓,扬手就是一团黏液劈头盖脸打了过来。跟着猛力往下一拍,黏液中突然冒起两根巨大的石槌,当即握在手中,身子却跃上半空。这时那道金光已然穿透黏液,电射而来,那人堪堪躲过,两柄石槌一前一后砸向高庸涵。高庸涵应变也极快,金光顿时折而往上,灵巧地避开石槌,反手一剑直刺那人面门。那人似乎早已料到,身子忽然后仰双槌回砸,高庸涵回剑点在石槌之上,轻飘飘落到一旁。 这一下交手兔起鹄落,两人一触即分,看的虫须等人眼花缭乱。可是高庸涵却十分不甘,这样下去,狂尊分身迟早支撑不住,那么到头来自己还是会落败。趁着那人翻身落地,腾身而起的间隙,索性祭出天觉云龙**,胸前的游龙骤然活转过来,甫一离开高庸涵躯体,便身形暴涨恢复龙身。这条云丝天龙与高庸涵心意相通,如臂之使指,比之火螈更加自如,在龙吟声中猛扑向那人。高庸涵趁势攻到那人身前,一不做二不休,凝愁术催动之下,尸螟蝠呼啸着朝那人当胸飞去。 那人何曾见过这种打法,被云丝天龙、尸螟蝠和高庸涵合力围攻,很快便败下阵来。手中两柄石槌砸出,分别击向云丝天龙和尸螟蝠,然后朝高庸涵虚晃一招,转身就想往黏液中逃去。可是高庸涵哪里肯放过他,临风剑脱手如闪电一般钉在那人背上,跟着暴喝道:“垂弦连疆!”一道电网兜头罩了下来。 这时,火螈也感应到高庸涵的狂怒,从半空中俯冲下来,一口地火熔浆洒在黏液之上,一人三兽将那人团团围住。那人近乎绝望地大吼一声,返身亡命朝高庸涵扑来,恰好被电网缠住,闪电在他身上不住爆裂。那人身形一窒,瞬即被云丝天龙困住,火螈一口咬去那人头颅,一个闪着五色光彩的圆球从体内逸出,正要逃窜,尸螟蝠猛扑过去,一口将那个光球吞进嘴里。那人的身躯轰然碎裂,化成数块巨石,慢慢沉入到黏液下面。 高庸涵拔起临风剑,灵胎阳火之力将剑身上的黏液烧得干干净净,冷眼盯着其余那六个法身。那六人感应到同伴身死,齐齐大惊,退到一旁,结出一个阵势。狂尊的两个分身也随即跃到高庸涵身边,与他并排站立。云丝天龙盘旋在空中舒展着身体,尸螟蝠刚刚吞下那个光球,显得是非欢快,围着高庸涵快速飞舞。只有火螈,对大开杀戒感到十分过瘾,兀自追赶着那些石化的朔金齿。 那六人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人踏步上前,沉声道:“阁下好狠的手段,闯进我洞府,杀了我三个法身,莫非真要赶尽杀绝么?” 高庸涵冷冷道:“如果我没有自保的实力,现在恐怕被赶尽杀绝的会是我吧?” 那人微微一顿,续道:“我们各有损伤,不如就此罢手,如何?” 高庸涵突然仰天狂笑,笑声有一股说不出的嘲弄,那人面色数变,强忍着没有出声。笑声停歇,高庸涵森然道:“你想罢手,没有那么容易,今天我们不死不休!” 狂尊的两个分身也憋了一肚子的闷气,巴不得将眼前的这些怪物全部杀死,闻言点头道:“说得好,今天我们就是要把你们连根除掉!” 第一五三章 小人 第一五三章小人 那人大怒,本想当场发作,可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做忍耐,突然转而问道:“阁下刚才使得是玄元宗的法术吧,我与玄元宗颇有渊源,今天的事可否就此揭过?” 高庸涵一愣,脸上随即浮现出一丝不屑:“你既然认出我是玄元宗门下,刚才可有停手的意思?现在却在这里套近乎,不嫌晚么?”其实这倒是高庸涵误会了,但是情屈理不屈,也合该此人今日遭到果报。 此人倒没说假话,他的确与玄元宗有相当的牵连,可是却拿不上台面。此人是玄元宗第四代弟子,名叫慕寒食,乃是兽族中人,算起来还是高庸涵的徒孙辈。此人本事一只狸猫,早年在紫竹潭苦修,结出灵胎之后幻化出人形,本已投身在诡门门下,却由于心术不正,做出了好几件为同门不齿的恶行,最终被开革出去。 其时是玄明盛世后期,玄元、重始二宗风头正劲,慕寒食羡慕二宗弟子在修真界的超然地位,于是千方百计想投身到二宗门下。一方面想寻一靠山,另一方面则借机可以修习玄门正宗心法。此人的心胸十分狭隘,一直将被开革出诡门引为奇耻大辱,所以总想修行有成之后,重返诡门向昔日同门报复。可是重始宗一向收徒十分苛刻,只得转投玄元宗。玄元宗历来都是大开方便之门,他的师父一时不察,将其列入门墙,又见他资质颇佳机巧过人,且甘于吃苦整日勤修苦炼,便传授了他以武入道的心法。 慕寒食城府颇深,在玄元宗内一直十分低调,所以深的同门信赖。他苦修了三十余年,终于略有小成,正准备私自下山报仇之际,却遇到了老宗主拓山遇害一事。于是受师门之命,和几个同门师兄弟一起,打算先后前往熔海崖拜访炎焱族焰阳宗,随后是回风谷凤羽族的究意堂,然后是洄漩海蕴水族的上善楼,以期查明真相。 其时玄元宗道场遍布天下,他的师门位于牧野原曲江河畔,所以一路南下,先后经过焚天坑、东陵道、紫竹潭,然后渡过断虹海,抵达赤炎洲才是熔海崖和回风谷,最后又要出海,直抵最后一站的洄漩海,整个行程不下万里。原本一路无事,可是到了紫竹潭之后,慕寒食念及这里是自己的出生之所,恳请同门多逗留几天,结果出事了。 紫竹潭是有名的古战场,曾发生过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被后世称为横水血战,死伤极多,所以每年都会有一些人来此凭吊。也许是五百年前的风流债,慕寒食无意中遇见了一位千灵族的女子,一时惊为天人。千灵族人出了名的漂亮,慕寒食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不顾一切地追求那名女子却屡遭拒绝,而他仍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死皮赖脸。熟料那名女子的一位同伴是丹鼎门的新进弟子,年轻气盛言语中发生了冲突,进而大打出手,慕寒食盛怒之下将那人杀死,为同门师兄弟严加斥责。 事后,慕寒食自知闯了大祸,百般恳求师兄弟保守秘密。由于同行的一人坚持要将此事禀报师门,恼羞成怒之下,慕寒食趁众人不备,悄无声息地将几个师兄弟全部暗算,并毁尸灭迹。随后,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名千灵族女子掳到一处山谷,百般蹂躏弃尸荒野。此事一出,他倒是彻底冷静下来,深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道理,这件事必然不容于师门,只得隐姓埋名浪迹天涯。 慕寒食修为不弱,而且狡诈多疑,接下来的一年中倒也能安然无事。他一直留意拓山殒命一事的进展,果真被他无意中打探出,重始宗将在牧野原会盟修真界,里面唯独没有玄元宗和天机门,顿时感到机会来了。利用重始宗大张旗鼓在牧野原布置的时机,慕寒食悄悄潜回师门,想要窃取聚象金元**的心法秘诀,结果还是被他师父发觉,当场将他格毙。可是他师父忘了他本是狸猫,天生有九条命,虽将他的肉身毁去,却让他的魂魄逃了出来。 慕寒食曾偶尔听人言及,西岭戈壁下藏有一重宝物,内含无穷生机,所以魂魄刚逃出来就直奔西岭戈壁,想要获得重生的机会。一路上吃尽了苦头,好几次都险些成了修真者的盘中餐,总算到了茫茫戈壁。可是息壤倒底是什么东西,藏在哪里,慕寒食一无所知,只能在戈壁上游荡四下漂泊。数日后,却感应到了乱石坡源石族人死后留下的阴灵气息,于是到了这里。在乱石坡,借助源石族人残留的一点石魂,居然被他一点一点聚集出些许灵气,并利用山石重塑了一个法身。 再后来,慕寒食发现了乱石坡附近有一个朔金齿的藏身洞穴,通过诡门驯服异兽的方法,控制了这些朔金齿,并将就这处洞穴,足足花费了一年的时间挖掘成现今的模样。当洞穴挖掘到一定的深度,慕寒食终于感受到一丝异样的灵气,当即欣喜若狂,于是更加疯狂地驱使朔金齿不停地挖掘。可是越往下,难度越大,反而使得朔金齿渐渐被石化,这倒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凡是大奸大恶之徒,也必是聪明机变之辈,慕寒食绝对可以算作是一个奇才,竟然从朔金齿的石化中触类旁通,先后炼制出八个法身。 只是有一点令慕寒食没有想到,息壤虽然生机无限,却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一心想要恢复原来的模样,结果受到石魂的影响,体型却日渐增大,同时由于魂魄中的阴邪之气与日俱增,这处洞穴竟然凭空生出了大量的黏液。这些黏液源于阴邪之气,反过来不断侵蚀他的魂魄,更添了些许的阴狠毒辣,同时不断激化躯体的生长。体型越来越大,而且毫无停歇的迹象,慕寒食大为忧虑,于是开始吸食朔金齿的精魂,总算遏制住了增长的态势。可是也因为这种做法,丧失了大部分记忆,长相变得和朔金齿没什么分别。 几年下来,慕寒食始终呆在洞穴里,整日里浑浑噩噩。如果就这么下去,也许最终的结局是终老于此,自然不会出现日后那么多变数,可是虫须等人的突然出现,却给了他一个重返世间的契机。 虫须等人借助西岭戈壁地底的游移,设计出矿井大规模坍塌的变故,然后趁机逃到乱石坡。在乱石坡,他们发现了朔金齿的踪迹,一心想要饱餐一顿的虫人,根本没有察觉到此地的朔金齿有何不同,一股脑地全部钻进了洞穴。结果可想而知,反而成了异变后朔金齿的食物,要不是还有那么一处平台落脚,只怕早就全军覆没了。 起初慕寒食对于这些虫人没什么兴趣,反正朔金齿换换口味,对于他来说可有可无,也懒得去过问。高、审二人的到来颇为意外,而此时的慕寒食已经对世间产生了极大的隔阂,只是隐约觉得天机门、丹鼎门这样的名字有些熟悉。可是仔细回想之下,始终都是若隐若现,反而触及到他魂魄深处的那段惨痛教训,于是暴起伤人,欲将二人杀掉泄愤。后来由于审香妍的冒然出手,终于打成一团。 到了后来,高庸涵的聚象金元**一经使出,激起了他内心中的那股贪欲,本能地对高庸涵产生了极大的反感,因为他正是丧命在这个法术之下。此时连番受挫,尘封的往事却适时地回到了脑海中,可是这些话又怎么说得出口? “我由于遭逢大变,所以丧失了先前的记忆,才有此误会。现在记忆已然恢复,就没有必要再斗下去,阁下尽可以带着这些虫人离开。”慕寒食精于形势,从来都是见机而作,所以才能屡屡化险为夷。虽然被高庸涵连番抢白,面子上极不好过,但是深知再打下去绝对讨不了好,惟有委曲求全,先设法保住性命而后徐徐报复,跟着张嘴念道:“止归善地结灵体,得受平步养胎息。” 这句话出自玄元宗的入门经典《象言指玄录》,讲的是如何调息灵胎,凡是玄元宗弟子都对此十分熟悉。慕寒食念这一句的目的,就是为了表明自己与玄元宗果有渊源,希望高庸涵能看在玄元宗的份上,就此罢手。 “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几句玄元宗的法诀,就在这里胡说八道!哼,瞧你这般模样,分明就是借尸还魂的阴邪之物,我问你,你吸食了多少生灵的精魂?”说话的是狂尊分身,他曾修炼过魔魂,一眼就看穿了慕寒食的来历,这句话可谓是一针见血。 慕寒食心中大骂,但是又忌惮这两个虫人的厉害,只得答道:“我那时心智全失,具体做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此事换作任何一个人,想必也会和我一样的做法,难道就任由魂魄四处漂泊么?” “凭你这副模样,怎么可能和玄元宗有什么牵连,任你花言巧语也休想骗我。我不管你是谁,今天惹上了我,你就任命吧!”话音一落,高庸涵举剑朝慕寒食直刺过去。狂尊分身大吼一声同时出手,云丝天龙和尸螟蝠尾随而至,同慕寒食剩余的六个法身战成一团。 这一次打的更加惨烈,三人各自对付两个法身,片刻之后高下立分。狂尊的两个分身游刃有余,而高庸涵则面沉如水,在两只异兽相助下勉强与两个法身打成平手。审香妍、虫须等人自知修为不够,只能焦急地站在一旁观战。 审香妍心里很是担心,因为高庸涵此刻的表现大异于常,很明显是受到了心魔的影响,变得如同天机峰下与金辰对敌时的那般狂暴。“难道说,一个多月来勤修的清心功法,已经失效了么?” 没有人知道,在刚才高庸涵重伤之极,凤匀闲留下的那缕怨毒趁着他心神微弱之际,将原本就已撕开了一条裂缝的清心功法,扯出了更大的缝隙。这个心灵上的漏洞,虽还不至于将心魔给释放出来,但是种种妄念和心魔与生俱来的嗜血狂性,已经开始产生效果。放在往常,高庸涵听到慕寒食这番话,虽说不会全信,但是顾及到多方面肯定不会再出手。如今在心魔的侵蚀下,还有狂尊在一旁不分轻重地煽风点火,自然而然地兴起了赶尽杀绝的念头。 血肉横飞、惨呼连连,似乎只有这样,才会激起高庸涵更大的兴致;只有不停地杀戮,才能释放他心中的那股狂躁! 第一五四章 亡命 第一五四章亡命 狂尊虽说摆脱了魔瞳的控制,体内魔性去除了大半,但是以前修习的魔功却保留了下来,他的骨子里充满了好勇斗狠的狂执,又怎么能够自废修为?而且当此七虫族危难之际,正需要这等极道高手来增强实力,所以枯镝等人也决不可能单单为了一个魔功,就置狂尊于不顾。可是狂尊却一直深有所憾,因为自修习魔功以来,除了和高庸涵的那次简单交手之外,再没出手的机会。至于会间集一战,更多是依靠当年修炼的魔魂**,将那些阴魂吞噬。 刚才,尽管以一敌三大感吃力,但是对于狂尊来说,却是过瘾的很。此时少了一个对手,顿时轻松许多,正好在慕寒食身上试一试苦修的魔功,于是诸般手段轮番使出。 一个分身纯以武技对敌,以爪破爪,以快打快,水银泻地一般的狂攻,反将慕寒食的两个法身逼得紧紧靠在一起。不过片刻的功夫,就不断抓下一块块山石,打的那两个法身怒吼连连。另一个分身,则以法术应战,身形四下游走飘忽不定,肚腹间不断喷出一缕缕黑烟,黑烟飘散在空中,渐渐形成一条黑索。黑索越来越长,盘根错节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大网,不知不觉间将两个法身困在其中,而狂尊仍是进退自如,没有丝毫的滞碍。 狂尊心中得意之极,与自己对敌的四个敌人,几乎已经没什么还手之力,要取其性命是迟早的事情。既然已是胜券在握,一时间他倒有点舍不得下手了,因为这种修为的敌手很难遇到,至少在焚天坑内,就没人会陪他打的这么痛快。狂尊还想试试其他的手段,所以没有急于痛下杀手,可是慕寒食却是亡魂大冒,惊恐万分! 和高庸涵对敌的,其中之一便是刚才出面商谈罢手的那个法身。而这个法身正是慕寒食第一个凝结出的实体,是他魂魄真正寄居的躯体,也是所有九个法身当中实力最强的一个。凭借着这一点,慕寒食才能在面对高庸涵和云丝天龙、尸螟蝠时,略占上风。因为天觉云龙这个法术,虽然是天机门的绝学,但是高庸涵毕竟才刚刚开始修习,基本上都靠云丝天龙自身的实力。而尸螟蝠只是在对付阴魂方面,有很大的优势,至于像慕寒食这种已经凝聚出实体的法身而言,则助益不大。 对于眼下的情形,慕寒食心中已经十分清楚,败亡只是早晚的事,对于这个结局他怎能甘心?他费尽心力,吃了那么多苦才好不容易修出九个法身,却因为一时的大意,将性命连同这副家当毁于今朝,又怎能不恨?在慕寒食的意识里,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源于自己所遭受的不公,所以他恨诡门,恨玄元宗,恨高庸涵、甚至由自己的长相恨到了源石族身上。可是再怎么不甘心,再怎么怨恨,于眼前一点用处都没有! 慕寒食性情阴鸷,而且异常的狠辣,不光是对旁人,就是对自己也能够下狠手。他极有决断,如果不能脱困,那么在此无法挽回的局面下,惟有舍弃掉所有的法身,因为只要能保住魂魄,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不过高庸涵的尸螟蝠,还有那边狂尊的两个分身,无一不是对阴魂极其敏感的厉害角色,慕寒食一再提醒自己要慎重行事。到了这等生死关头,慕寒食的阴狠发挥到了极致,一面小心对敌,一面冷眼观察,终于选定了站在不远处,一脸焦急的审香妍! 慕寒食之所以将目标定在审香妍身上,是因为她刚才一口气打出了十多粒断霞金丹,灵力已然枯竭,可以说眼下毫无还手之力。从刚才的表现来看,慕寒食可以肯定,审香妍和高庸涵的感情极深,只要能将其控制,就必然还有活命的机会。如果失手,只要魂魄能设法躲进她的紫府之内,那么也绝对可以渡过眼前的难关。可是,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分散高庸涵和狂尊等人的注意力,同时还要把握好时机。 慕寒食暗自深吸了口气,突然暴起,六个法身不顾一切地狂攻数招,措手不及之下将敌手逼退了几步,然后往黏液中一沉。高庸涵和狂尊分身岂能罢休,接连数道灵力和灵符击了出去,闷响声中把黏液炸出了几个大坑。慕寒食的法身随即显现,挟裹着一大片碧幽幽的黏液冲天而起,猛击了出来。 就在高庸涵和狂尊对付黏液之际,慕寒食魂魄所在的那个法身突然扑向审香妍。虫须和那个厉先生见状大惊,同时出手阻拦,可是他们与慕寒食的差距实在太大,一招之间即被震得倒飞出去。审香妍自知本来就不是慕寒食的对手,加上灵力所剩无几,见其来势汹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脚尖一点当即避向一旁。她知道只要躲过这一招,高庸涵一定可以赶过来。 一个普通人如果连性命都不要的话,那股气势尚且能令人暂且退让,更何况还是一名修真者的情急拼命?即便是修为强如狂尊和高庸涵,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慕寒食要的就是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瞬间攻到审香妍身前。 幸亏,审香妍已不像刚出道时那样缺乏经验,从慕寒食的眼神中,她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似乎无论避向何处,都在其凌厉的爪风之内。这时,审香妍反而冷静下来,她想起在修行之初师父就曾说过,不论是何种法术总归会有弱点,而高明与否,根本的区别就在于弱点的大小。天之道,有无相生,阴阳互补,没有哪种心法可以做到至善,所以武技也不会脱离这个范畴。就在这生死关头毫厘之间,审香妍居然体悟到了法眼的境界,一眼就看出了慕寒食的破绽所在,接着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举动。 高庸涵已经看到了这边的情形,心下大急,暴喝一声,同样使出了拼命的招数,拼着硬受一击,朝石台猛扑过来。临风剑挟雷霆之势,破空划过,剑气所至黏液嘶嘶作响,竟然燃起了层层烈焰。可惜,两人相隔太远,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慕寒食十余丈的身躯,朝审香妍当头落下。 火螈早已有了几分灵性,感受到高庸涵的焦急,自半空中俯冲下来,一口咬向追击高庸涵的那个法身。 狂尊同样大怒,虽然这才是第二次见到审香妍,但是爱屋及乌,以高庸涵之故,对于这个女孩子也怀有一份亲近之感。他并不在意高庸涵身边的人是谁,不过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到,高、审二人的情意非同一般。狂尊一向十分自负,哪能容忍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困兽之斗的慕寒食再伤及他人,怒骂声中,不去理会背后那人的狂攻,一爪将面前的对手生生撕成了两半。一声闷哼,后背被砸的凹了进去,“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然而,依旧是缓不待急! 审香妍不退反进,身子猛地前倾,贴着地面如游鱼一般窜了出来,慕寒食的惊天一击登时落空。这一下惊险之极,虽然没有被击中,可是审香妍的几缕青丝还是被爪风给切断,轻飘飘落在地上。 这时高庸涵已然攻到,慕寒食招式已老,根本无暇躲避,临风剑透体而出,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重重摔落到石台之上。再抬头,一柄长剑吐着三尺长的剑芒,正指着前额。慕寒食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胸口向四周蔓延,身子一点一点碎裂,他知道,已经再无任何的还手之力。六个法身刹那间就损失了两个,其余的四个在狂尊和三只异兽的围攻下,勉力支撑了十招不到,相继死于非命。看到最后一个法身被狂尊双爪搅得粉碎,慕寒食忽然大笑,笑声在洞穴内激荡,内中充满了说不尽的怨毒! “你们今日毁了我的法身,来日我必定十倍偿还!” “你还有来日么?”高庸涵说这话时,周身满是戾气,随后剑芒暴涨,当头一剑将慕寒食劈成了两半。 审香妍刚才那一下,已是倾尽全力,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正好看到高庸涵一剑劈下时的狰狞,心中大叫不妙。银牙一咬,张嘴吐出一粒元丹,元丹吐出之后,居然隐隐有清音吟唱,一道祥和的灵光轻柔地从高庸涵眼前一闪而没。高庸涵浑身一震,双眸中的赤红瞬间黯淡,跟着用力一拍额头,“噗”地吐出一口淤血,目光渐渐恢复清明。审香妍见此情景,心头一松,元丹随即飞回口中,身子一晃直直往后倒去。 “妍儿!”高庸涵一个箭步跃到审香妍身边,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再看时,审香妍已然晕了过去。 世人都以为丹鼎门的得名,是因为其门下弟子精于炼丹,擅以丹药提升修为而来。其实大错特错,就连绝大多数的修真者都不知道,丹鼎门的绝顶心法,其实是以自身为炉鼎,炼制出本命元丹。 本命元丹就其功效而言,与诡门中人凝出的内丹颇为相似,但是本质上却高出了太多。本命元丹的修炼法门自古便有,乃是丹鼎门的不传之密。这种法门于对敌时并无多大用处,但是对于修行却有事半功倍的益处,尤其能遏制内心中的种种颠倒迷离,是对付心魔的世间第一等良法。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本命元丹可以看作是灵胎的另一种修行方式,二者互为补充,相得益彰。 审香妍极得智薇散人钟爱,自入门不久便获传这种心法,开始修炼自己的本命元丹。这在丹鼎门这么多年的历史中,也绝对算得上是异数,审香妍曾为此专门问过师父,为何对自己破例,而智薇散人总是笑而不答。时隔多年之后,审香妍才明白师父的一片苦心,可是,却仍旧留下了诸多遗憾。 而此时,由于担心高庸涵再度入魔,审香妍才作此冒险的举动,不惜以本命元丹来压制高庸涵体内的心魔,可谓是用心良苦。幸亏见到这颗本命元丹的是高庸涵和狂尊,要是换作其他修真者,只怕当场就会出手抢夺,因为元丹内所含的本命真元,对于修行绝对是弥足珍贵的补益。修为越高元丹越精纯,对于克制心魔的助力便越大,单是这一点,就足以开启他人的觊觎之心。 高庸涵当局者迷,并没有意识到本命元丹这一点,只是忧心审香妍的伤势,倒是狂尊看的分明。 “无妨,这个小姑娘只是灵力衰竭,过上几天就没事了!”狂尊缓步上前,看了高庸涵几眼,神情有些古怪,皱眉道:“高老弟,你的情形有些不大对劲啊?” 第一五五章 祸患 第一五五章祸患 高庸涵知道,自己始终无法摆脱心魔的束缚,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摇头苦笑道:“我知道,可每次心神激荡之时,这性子就由不得自己了。” 狂尊对于这一点深有体会,他也是性情乖戾之人,要不然当年也不会一怒之下跳进地火熔浆,继而受到魔瞳的引诱。虽说已经时过境迁,但是骨子里那种胆大妄为还是在的,高庸涵的这句话恰好引起了他的满腹牢骚,当即愤愤说道:“率性而为,快意恩仇,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样岂不痛快?”跟着一指远处四下奔逃的朔金齿,越说越气:“难道遇到这种情形,还要强压住心头的怒火不成?真惹恼了我,杀他个血流成河,就算入魔也在所不惜,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狂尊的这番话要是被所谓修真正派听见,只怕立刻就是一场纷争,但是高庸涵于他的经历和性格知之甚深,自然不会计较,惟有笑而不答。 狂尊一通发泄,看到高庸涵的反应随即醒悟过来,嘿嘿笑道:“高老弟,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你天性沉稳,只要能尽力克制住杀戮的念头,就一定不会重蹈我当日的覆辙。”跟着凑到高庸涵耳边,低声道:“其实,适时地发泄一下,也可以舒缓心中的戾气!” 这是狂尊的经验之谈,高庸涵点头应道:“是,我记下了!” “嗯,此间事了,我也该走了!”狂尊忽然有些不舍,语重心长说道:“高老弟,这次你为了我们七虫族而身陷险境,一下子用了两根石笋,日后我可就帮不了你了。前途多艰险,你要多多保重才是!”话中的拳拳之意溢于言表。 “放心吧,尊主!”高庸涵知道狂尊此人虽然脾气暴躁、狂放不羁,但是为人却极重情义。两人不打不相识,虽则交往不过才短短大半年的时间,却已是性情相投,早已把对方视作了朋友。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令他心中很是感动。 不过高庸涵一向不喜分别时的那种黯然情怀,况且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当即笑道:“再过上一段时日,等我把手上的事情办妥,就带着酒去焚天坑,到时候大家一醉方休!”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高庸涵略微盘算了一下,说道:“多则五六年,少则两三年,一定可以成行!” “好,好!”狂尊也是提得起放得下的汉子,不再纠缠于此,回头朝虫须和那个厉先生喊道:“你们两个,过来!” 虫须两人虽然还不能确定狂尊的身份,但是可以肯定此人是族中大有身份之人,当即走了过来,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按照高庸涵的称呼高呼道:“参见尊主!” 狂尊指着高庸涵郑重说道:“这位是咱们七虫族的千钟阁**师,你们两人要好好听从高先生的吩咐,尽力把族人安顿好!” 虫须和那个厉先生相视一惊,这才知道,这个人族修真者原来与本族有如此大的渊源,难怪刚才为了自己这一帮人,不惜生死相搏,于是恭恭敬敬地朝高庸涵施了一礼:“参见**师!” 高庸涵待要还礼,狂尊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必客气。高庸涵先是一愣,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他久历官场,这一点道理还是很清楚地。千钟阁**师在七虫族内尊贵无比,那么在下属面前自然就得保持一定的矜持,这也算是所谓的体制攸关吧。当下微微苦笑,惟有颌首示意坦然相受了。 又大致交代了几句,狂尊终于离去。身影越来越淡,就在行将消失之际,突然身躯一震,面露焦急之色,张大了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已来不及了。 高庸涵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低着头正回想着狂尊刚才的那番话,微微有些出神。说来奇怪,先后两次险些入魔的经历,令他反而生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隐隐觉得那股杀戮之心,似乎十分的痛快。“也许,成魔并非完全是一件坏事?”不经意间猛然有了这么一个念头,令他悚然心惊,随即甩头将这个想法抛开。 由于慕寒食已死,那些石化的朔金齿失去凭仗,已经不大可能对虫人形成什么威胁,高庸涵一扬手将尸螟蝠、云丝天龙和火螈收了,然后命虫须将四下的虫人收拢来。俯身下去,将审香妍轻轻抱了起来,突然在她身下发现了一个形如鹅卵的内丹,伸手一抓将内丹吸起,凝神一想点了点头。 这颗内丹,便是当日在天机峰下,从那吞噬了机关金辰的诡门修真者体内得来的,后来一直由审香妍保管。由于丹鼎门注重的是心性修炼,并不像凤羽族究意堂和诡门之流,喜欢擢取他人的灵胎和内丹,所以审香妍也没对这个内丹加以炼化。高庸涵随手将内丹塞进审香妍怀里,招呼了一声,带着虫人顺原路往地面上走去。只是,谁也没注意到,内丹当中有一抹黑气闪过。 慕寒食魂魄所在的那个法身被高庸涵击碎之时,早就有了防范,顺势将魂魄附在一个虫人的尸身上,并将内中的气息完全隐藏了起来。他曾有过这一类经历,所以对于此事可谓是驾轻就熟,居然将狂尊和高庸涵两大高手给骗了过去。真正说来,如果没有高庸涵入魔这一变故,慕寒食要想彻底躲过狂尊的感知,也极为困难,可是偏偏就这么巧,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 慕寒食早就感应到了内丹的气息,同为诡门出身,他当然知道这颗内丹是最好的藏身之所。不过他很有耐心,一直等到狂尊离去,才趁着高庸涵分神之际,猛地钻到审香妍身下,虽然还是被狂尊发现,可是已经无法提醒高庸涵了。内丹中的气息,完全将慕寒食的魂魄掩盖下去,加上高庸涵对这颗内丹并不在意,就此埋下了一个极大的祸患。 能躲在内丹之中,对慕寒食来说绝对是意外之喜。他本来只是凭着一股怨念,想要从审香妍身上讨还一点“公道”,没想到还能有这个机会还魂,比之自己当初苦苦寻找那个飘渺的息壤,结果却变成了石头怪物,显然要好出太多。因此愈发地小心谨慎,不敢显露出任何异常之处,至少在没有恢复实力、没有把握之前,慕寒食是打定主意躲在内丹里面了。 高庸涵沿着通道往上,并没遇到开始时的那个较为宽阔的山洞,也不怎么吃惊,倒是石壁上的黏液仿佛都已干涸。走了大约十多里,始终都没回到地面,而且通道也变得起伏不定,与下来时的坡度大为不同。高庸涵知道,这是由于息壤的缘故,地底在不停地游移,只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当即转头对一直跟在身后的厉先生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个厉先生毕恭毕敬,躬身答道:“启禀**师,属下不知,不过可以问一下虫须。” “嗯,你把他叫过来!” “是!”厉先生答应着,回头叫了几声,后面的虫人跟着他的叫声,一声一声传了出去。 由于虫须留在最后面压阵,加上虫人体型颇为庞大,而通道又时宽时窄,所以数千人的队伍足足绵延了绵延十数里。虫须此时仍在洞穴内的石台之上,听到高庸涵的召唤,一路挤了过来,足足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赶了上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朝高庸涵施礼道:“**师,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些虫人大多都没了灵胎,行事粗俗无礼,即使是虫须也丝毫不懂什么规矩,所以言语间颇为无状。不过高庸涵从不在乎俗礼,自然毫不介意,反而觉得这些虫人朴实无华,自然也就直言相问。 “这里么----”虫须看了看,迟疑道:“好像是龙门镇的东北方向,要是没说错的话,应该离采石场不远。” “那么从这里上去会不会遇到源石族人?”高庸涵此刻最担心的,就是这么多的虫人一旦被源石族人发现,必然会引发极其严重的后果,如此一来所有的努力就全白费了,所以不得不问清楚。 采石场的范围极大,方圆有数百里,这里本是连绵的山脉,几百年下来也被挖的差不多了。虫须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仔细想了想才缓缓答道:“依我看,多半会遇到那些石头人。” 这么一来就得慎重了,可是总不能老呆在地底下,高庸涵继续问道:“那么,这附近哪里有栖身之所?” 虫须对于这个倒是十分清楚,当即拍着胸脯说:“再往前走个两三里,有一个岔路,一拐进去有一处废弃的矿坑,装个几千人不在话下。” “好!”高庸涵一把将虫须拖了过来:“你在前面带路,另外叫大家跟紧一点。” 一行人费了半天的功夫,全部进了那个矿坑,这时才总算松了口气。等到都安顿好以后,高庸涵默默盘算了一下,与另一处的那些虫人所约的十天之期,已经过去了六天左右,心中未免有些焦急。但是形势所迫,却也只能先等一等了,不过还有三四天的时间,只要能离开这里,总归是会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既然如此,想也无用,惟有先暂时放到一边。此时正好借这个机会,可以问一问那个厉先生是何来历。 “厉先生,这西岭戈壁的虫人全是隶属于红丝蛰虫部族,而你是银牙厉虫部族之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师,在你面前我可不敢称什么‘先生’,你直接叫我厉穹就是了。我的确不是本地人,而是来自苦水荒漠的银牙洞。”厉穹对于千钟阁**师当然不会有任何的隐瞒,当即说出了一段秘辛。 原来,当年玄元道尊将七虫族全部迁到焚天坑,一些银牙厉虫之人在厉绝的带领下,趁着焚天坑禁制初设尚不稳定之机,强行打通一条出路逃了出去。厉绝带着族人东躲西藏,辗转逃到了赤炎洲的苦水荒漠,最终定居在一处毒瘴弥漫、人迹罕至的沼泽之中,并将栖身的地穴命名为银牙洞。在银牙洞深处,厉绝意外地发现了雾零花的踪迹,虽然只有少的可怜两三株,却也令他欣喜若狂。因为雾零花乃是产自蜃沙界的一种奇花,对于七虫族来说意义无比重大。 “雾零花?是什么东西?”高庸涵从未听枯镝等人谈起这种奇花,登时大感兴趣。 而虫须也从不知道还有这一说,也来了精神,连声追问道:“对,对!这个雾零花是做什么的?” 厉穹叹了口气,神色间有股说不出的辛酸,缓缓道:“这个么说来话长,还得从蜃沙界的来历说起!” ps:明天要回家结婚,一直到本月的19号才回来,所以这十天很有可能不会更新,希望大家体谅! 第一五六章 定计 第一五六章定计 蜃沙界的来历没人能说清,传说是由一只生活在九重天境中巨大无比的蜃,吐出的气息凝结而成,玄幻莫测美幻绝伦。蜃沙界形成之后,经过无数年之后孕育出了一种生灵----七虫族。七虫族喜欢居住在地底,胃口好的出奇,凡是可以吞噬的都不放过,仅仅过了数千年的时间,蜃沙界里大部分植被被吞噬的干干净净,入眼满是黄沙。在吞噬过程中,七虫族吃了一种奇花,由此凝出了灵胎,一举成为九大种族之一。这种奇花,便是雾零花。 “啧啧,原来雾零花这般神奇,那我们七虫族不是有救了!”虫须听到这里忍不住连连赞叹,一脸的憧憬。 厉穹摇头苦笑,续道:“厉绝长老初时也是这么认为,可是----” 令人灰心的是,厉绝终其一生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再种植出新的雾零花,除了那两三株,竟似根本不能在厚土界种植。不过凭借这几株雾零花,躲在银牙洞内的虫人,总算是勉强保留了几分灵胎,经过四五百年的休养生息恢复了几分元气。二十多年前焚天坑突现异象,银牙洞的族长厉银牙直觉地认为,七虫族的运数将由此改变,在蛰伏了四百多年之后,终于有所举措。鉴于自身实力日益增强,厉银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出一些得力的弟子,四处寻找散落的族人,并设法将其带回苦水荒漠。至于后续事宜,自然是将族人整合重整旗鼓。 厉穹便是被派往南洲大陆的弟子之一,于五年前来到西岭戈壁,发现了被源石族奴役的红丝蛰虫部族。凡是被厉银牙选中的弟子,无一不是心思细密、稳妥可靠之人。厉穹除了修为颇高,行事也极其稳重,凡事喜欢未料胜先算败,所以并没有急于做出什么大的举动。而是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将此地的情形摸清后,又花了一年多辗转于各处矿井,设法与虫须取得联系。 高庸涵听到这里,前后想了一下,已经大致明了。这个厉银牙看来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这么大的举动能够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至少修真界就根本没听到任何传言,单只这一点就十分了不起了。如果站在七虫族的立场上来看,绝对称得上是一个有魄力、有担当的大英雄。不过这么一来,终究还是会被人发觉,只怕又会引起修真界的重视,玄明盛世前的那一幕惨剧,就是因为七虫族无休止地繁衍,危及到了其他八大种族的生存。如果厉银牙真的成功了,七虫族也如愿恢复了往日在蜃沙界时的昌盛,那么其他的生灵又该怎么办? 念及于此,高庸涵大感头疼,总不能治一经损一经吧?其实关键还是在雾零花,只要想办法能让七虫族恢复灵胎,那么事态就可以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看来日后还要走一趟苦水荒漠。倒是不知道息壤能否供雾零花所需,如果可以的话,对于焚天坑内的枯镝、狂尊等人而言,绝对是意外之喜。 “这么说,前几天的矿井坍塌一事,是你们弄出来的?”高庸涵虽然想到了息壤的可能性,但是却并不着急,打算把整件事情都弄清楚之后,再做道理。 “不错,我们筹划了很长时间,利用地底息壤游移的时候发动。不过最后还是没有料到乱石坡这里会出现纰漏,险些酿成大错!”说到这里,厉穹和虫须都是一阵后怕,要不是高庸涵和审香妍的适时出现,只怕所有的人都会葬身在那洞穴之中。 “等从这里回到地面之后,你们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既然厉穹足足花了五年时间才出手,那么一定对于逃出来之后的事情有一个稳妥的安排,这对于高庸涵来说,无疑减少了许多麻烦,不过还是得要问清楚了才能放心。 对于这个问题,虫须完全没有什么主意,扭过头看着厉穹。厉穹对此事倒是胸有成竹,微微一笑答道:“这个我早就计划好了,只要一出去我们就先躲进乱石坡,然后等着厉族长派人前来接应。” “哦?你是说苦水荒漠会派人前来接应?”高庸涵原本还以为,厉穹会带着虫须等人跋山涉水,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是!”厉穹的目光中突然出现了一丝尊敬,那是对厉银牙生出的敬仰,神情肃穆地答道:“当初我们出来之前,厉族长便交代我们----” 厉银牙的顾虑不可谓不周全,他深知一旦在厚土界出现七虫族大规模的迁徙,铁定会引起其他种族的戒备,甚至是修真界的注意。前车之鉴不过才过去了五百余年,惨痛的经历至今记忆犹新,行事当然要愈加小心谨慎。所以临出发前,厉银牙一再告诫弟子务必谨慎,事不可为一定不能强行为之,有所举动之前先要找好退路,至少也应该找一处可供藏身的地方,然后传信回银牙洞,静候处置。如果有什么麻烦,可以允许大家临机专断,只要能保存实力,怎么做都不为过。 “我在进入矿井之前,已经把所有的计划传回了银牙洞,厉族长一定会有安排,就算一时不能悉数成行,日后也一定可以将大家都接回苦水荒漠!” “嗯,那就好!”高庸涵缓缓点头。 这个厉穹言谈举止都十分有条理,既然是如此的言之凿凿,想必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而且从铁洛酋的手下不愿进入乱石坡这一点,就可以确保至少短期内,源石族不会发现这些虫人的踪迹。至于何时能去苦水荒漠,这就看厉银牙是如何安排了,高庸涵就是想帮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时高庸涵才长舒了一口气,把尚留在矿井内那些虫人的情形说了一遍,希望厉穹和虫须能设法将他们也带出来。 “这个请**师放心!”虫须拍着胸口应承道:“厉先生早就说过,要想办法把这里所有的族人都带出去,不再受那些石头人的鸟气。况且,那些都是我的族人,我说什么也不会见死不救的,这件事就交给我了,我明天就去!”受了这么多年的气,总算有了出头之日,虫须的欢喜和兴奋可想而知。 话音刚落,高庸涵看到厉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知道他是担心虫须过于莽撞,当即笑道:“虫须,具体怎么做你要多听厉穹的,只要你们同心协力,我相信一定可以做到!” “呵呵,我记下了,一定听从厉先生的派遣!” “这就对了,你熟悉地形人脉又广,厉穹呢熟悉周遭的形势,所以你们联起手来取长补短,即便是遇到什么难题也自然会迎刃而解的。”高庸涵之所以这般的苦口婆心,是想把解救七虫族人的事情,交付给两人,因为这毕竟不是最紧要的事情。 看到厉穹和虫须都郑重点头,高庸涵将话题转移到息壤上面,向虫须问道:“虫须,我且问你,你们世代生活在这里,可知道西岭戈壁地底下的宝物倒底藏在何处?” “这个我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不过大概位置不会错,就在地底下方圆六十里的范围之内。”虫须有些不解,反问道:“**师,你也想要那件宝物么?” “这件宝物对于七虫族可谓是性命攸关,所以我一定要想办法拿到手!” “什么?”虫须更是不解,连厉穹都为之色变,一脸愕然地看着高庸涵。 息壤的秘密不是一般人所能了解的,而且七虫族这些年来几乎已经与修真界隔绝,所以两人都是第一次听到“息壤”这个说法。等到高庸涵将息壤的神奇说完,两人的表情截然相反。厉穹先是震惊,继而沉思,然后是狂喜;虫须则是一呆,然后咧开大嘴一阵傻笑,跟着懊恼地拍了拍脑门。 厉穹的喜恰如久旱逢甘露,在他看来,只要拿到息壤,就意味着雾零花生机再现,七虫族的崛起指日可待。虫须的懊恼,是后悔自己身在宝山却空手而归,白白忙活了这么多年。 “**师,厉先生,我这就带人回去,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把这个‘息壤’给挖出来!”良久,虫须才回过神来,大声叫嚷着。 “你先别着急!”高庸涵摆了摆手,示意虫须少安毋躁,转头问道:“厉穹,你怎么看?” 厉穹已经从狂喜中平静下来,仔细一想还有许多难处,听到高庸涵开口相问,便把心中的忧虑说了出来:“我在想,源石族在此经营了几百年,而红丝蛰虫部族也挖了那么长的时间,结果都没有将息壤挖出来,只怕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想那么多做什么,不管你怎么考虑,最终还不是得要有人去挖?”虫须的这句话虽然有些粗鲁,但说的却是实话。 高庸涵和厉穹相视点了点头,厉穹续道:“虫须老弟说的不错,所以我们更要筹划一番。” 厉穹的计划分两个方面。一方面,将息壤的事情设法回禀银牙洞,看厉银牙对此有何良策,最好能借助法术或者法器开采。另一方面,就是由虫须领着一帮人重新回到矿井之内,尽力朝地底下挖掘,总归多少会有些效果。只是这里面有个问题,就是如何避过源石族的耳目,保证众人的安全,毕竟才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冒然回去只怕会遭到源石族的严厉处置。 众人虽然不知道铁洛酋已经下令,将坍塌矿井中的虫人全部处死,但是都很清楚这个可能性极大。虫须也皱起了眉头,尽管他本人悍不畏死,但是却不愿看着刚刚才逃出生天的族人送死,一时间有些为难。 “我倒有个看法!”高庸涵仔细想了想,顿时有了主意,沉吟道:“那么大的一片矿井,如果突然没了这么多虫人,源石族也肯定吃不消,他们会怎么做?” “他们肯定不会自己下去,必定会从别处调派一些人手过来,”说到这里,虫须眼睛一亮,喜道:“**师,你的意思是想办法混进调过来的族人中间?” “不错,不过恐怕要多等几天。” “那没关系,正好也可以和其他族人取得联系,等到挖出息壤再设法离开此地。”厉穹对于这个办法十分赞同,由衷赞道:“**师果然慧眼如炬,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就没想到。” 高庸涵淡然一笑:“哪里,哪里!你们是关心则乱,并非见不及此。” 当下计议已决,西岭戈壁所有事关七虫族的事宜,高庸涵全部交付给厉穹和虫须处置。有关息壤的事情,两人答允一旦有所收获,一定会为高庸涵留上一部分。而厉穹也流露出一个意愿,希望能在日后和高庸涵一起去焚天坑看一看,因为那里汇聚了七虫族太多的辛酸和期望。 第一五七章 疑问 第一五七章疑问 高庸涵和审香妍从地底出来,走了五六十里总算出了山区,在一处岔路口有一圈巨石围成的小营地,找到里面的源石族人一打听,这里果然离采石场不远。从那几个源石族人的装束来看,显然是这附近的守卫,而且对两人的来历颇为熟悉,所以盛情邀请二人暂留几天。看看天色已晚,加上审香妍动用本命元丹之后仍有些虚弱,高庸涵也就应承下来。 那几个源石族人很高兴,却不知拿什么东西来待客,索性拿出了几块石晶,有些尴尬地笑道:“二位大师,我们不知道你们会来,一点准备也没有,只有这几块石晶,还请见谅!” “言重,言重!”高庸涵知道源石族人生性豪爽,对于真正看重的客人十分尊重,如果拒绝收下这几块石晶,将是极不礼貌的举动,所以只是稍稍辞谢了一下,就把石晶装入怀里。 一番忙乱之后,其中一个像是头领的源石族人问道:“二位大师是要去哪里?” “旭日原。” “啊,我知道了。”那个源石族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等奉铁统领之命,在此恭候大驾,等明日一早,我们便陪同二位大师一道北上。” “哦?”高庸涵大为诧异,问道:“铁头领已经算准我们会在此地出现?” “那倒也不是,”那人笑道:“铁头领昨日一大早就吩咐下来,龙门镇方圆三百里之内,所有的营地以及路口,都派出数队人马等待二位大师。” “原来是这样!”高庸涵恍然大悟,铁洛酋一定以为自己二人会不辞而别,所以特地做此布置,完全是为了用进一步将对付重始宗一事敲死。 “这个铁洛酋粗中有细,看似粗豪实则心思灵巧,倒是小觑此人了。”高庸涵心中默念,其实单就玄元宗的这重渊源,自己就绝不会袖手旁观。不过由此看来,自己即便是出手对付重始宗,源石族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顶多是虚张声势而已,无论如何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到了月上枝头,那几个源石族人很自觉地退出营地,守在四周,并不敢打搅两人。审香妍渐渐恢复了几分元气,高庸涵心中一宽,对于地底的事情仍是心有余悸,轻声说道:“妍儿,下次不可再这样冒险了!” “嗯!”审香妍本来不愿过多提及高庸涵入魔之事,想了想又觉得这么做无异于讳疾忌医,当下恳切道:“高大哥,恕我直言,你最近的脾气似乎越来越大了,我一想起来就担心,总是怕出事。” “我明白,可是----”高庸涵摇摇头,苦笑道:“妍儿,我这几天老是感觉心神不宁,可又找不出是什么原因。每次一出手,都遏制不住内心中的杀意,唉!” “高大哥,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只要你能时时警惕自己,再依靠我们丹鼎门的清心功法,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等到了星河屿,我去求师父传你专门修炼心性的高深法门,师父一向最疼我,一定不会回绝我的。” “好的,”高庸涵轻轻拍了拍审香妍的肩头,柔声道:“妍儿,你先好好休息,其余的事情等以后再说。你放心,我会尽力克制心中的戾气。” 审香妍点点头展颜一笑,随后安然睡去,高庸涵静静地坐在一旁,回想着刚才的那番话。对于自己目前越来越难控制的杀意,他深知其中的危险,一旦控制不住就会入魔,入魔后具体会怎么样虽然还不是很清楚,但是看看狂尊就可见一斑了。到那时,将会成为整个修真界的公敌,不要说天机门,就算再加上玄元宗也护不了自己。审香妍说去星河屿求智薇散人,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不管哪个门派,岂能轻易将修行法门传于外人?不过她是一片好意,自然不能直言相拒,惟有见步行步了。 由于心绪不宁,始终无法达到清心功法所要求的心境,高庸涵索性取出权机真人给的那个玉柬,用神识探察了一遍,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克制心魔的心法。这枚玉柬在他身上已经有一个多月了,高庸涵还真没有认真看过,只是抽空了解了一下天觉云龙法术的心诀。由于不敢再过分提升自身修为,所以一直将玉柬藏在紫府之内,今夜还是第一次通篇浏览。 玉柬内多是一些筑基和提升灵胎的法门,于真正的修行之术,却并不多。但是高庸涵却越看越是心惊,因为神果真人所记载的这些法术,无一不是与眼下修真界通行的法则相违背。唯一令他稍稍安心的是,这些法门都勉强打着阴阳调和的幌子。 现在所有的修真门派,最基本的修行理念,据说都是源自九界道祖的阴阳调和之说。正所谓:“阳秉阴受,雌雄相须;须以造化,参序元基。”就是说修行必须得阴阳相辅,龙虎相济。而玉柬中的法术,想必由于时间过于仓促,权机和权思二位真人都没来得及细看,否则必然不会轻易交给自己。因为里面的种种修炼法门,究其实质而言,只怕会被整个修真界视为邪魔外道。玉柬中的法门,多是追求极致,几乎完全摒弃了阴阳调和之说,照此修炼下去,恐怕迟早会堕入魔道。可是照神果真人的说法,这些法门都是前人所传,依其修行,灵胎无论修炼到极阴或者极阳,都可以触类旁通,成就大道。 这一发现,令高庸涵大为震惊! “难道说,就是因为这些法门违背了道祖之说,才会被仙界抹去?又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天机门才受到了仙界严厉的惩处?丹鼎门才会如此大动干戈,不惜置数百年的交情于不顾?” 想到这里,高庸涵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再加上当日在天机阁内,和权机、权思二人商议的结果,天机门所遭遇的不公,其中的原因也就呼之欲出了。大致可以推断出,或许是天机门中某个,或者一部分成仙的修真者,在仙界惹出了极大的祸端,以至于引起了整个仙界强烈的反应,甚至于祸及到凡间的天机门。倒底是什么事情,能产生如此严重的后果,这就不是高庸涵所能想像的了。 不过这个推测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天机门建派已有数千年之久,这么长的时间,又为何不见仙界有何举措,这完全不合情理啊!除非,仙界一直因为某种原因,无暇或是无法出手,又或是一直等到九界坍塌之际,才有了动手的借口。这里面的内情,固然令人好奇,可是却没有一点办法能窥得一斑,惟有放过不提。 不过这么一来,倒令高庸涵有了另一个看法。如果说天机门自建派以来的历代先贤,都是通过修炼这些法门,从而得以飞升仙界,那就是说,修行并非一定要遵从阴阳调和的法则。这个发现令人惊诧莫名,一个流传了成千上万年,被修真界奉为金科玉律的修行法则,却并非是一点差错都没有。由此可见,其他的见解,其他的法门也不一定就全错,高庸涵心头突然浮现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难道说,魔界的修炼法门也并非是一无是处?”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危险,却又是如此的诱人,高庸涵一时间心乱如麻。 魔界从何而来,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关于这一点,修真界并无一个确切的说法。各大门派之中可谓是众说纷纭,至少在天机门的各种典籍之中,就没有明确的记载,仿佛是一夜之间就横行于世。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就是魔界出现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之前没有任何征兆,就这么凭空而来。尽管对魔界的具体情形不甚了了,但是修真界对于魔界的态度却是一致的,都是痛恨而且惧怕。高庸涵曾亲身经历过魔瞳,以及墨魇这两个来自魔界的生灵,十分清楚他们的实力强悍到了何种程度,而且自他们的体内,无时无刻都散发出令人畏惧的诡异、暴戾之气。 可是从修真界对魔界的戒惧来看,魔界的实力绝对要比修真界高出许多,甚至可以说与仙界相比都毫不逊色。那么是否可以说,修炼魔界功法也能如修真一样,最后达到一个更高的境界,就如同成仙一样成魔呢?由此又引出了一个问题,仙与魔倒底有什么区别?既然人会有心魔,那么是否可以说,魔性也是与生俱来的,魔也是修真者修出来的?仙就一定是真正的大道,魔就一定是邪道么?那么“道”呢,就一定有对错之分么? 这一连窜的疑问,令高庸涵的心神完全陷入到混乱之中,天人交战,灵胎也随之狂躁不安。各种想法分沓而来,对与错,正与邪,仙与魔等等矛盾之极的念头一起涌了上来。高庸涵强忍着紫府内翻腾的灵力,整个身体急速、细微地抖动着,浑身汗如雨下,一身长袍如水洗一般,喉头间发出低沉的吼声。心神中的缝隙越来越大,心魔第一次摆脱杀戮的刺激出现异动,一旦心魔突破束缚,后果不堪设想。 突然一阵清凉的气息掠过,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不过语气十分急促而且焦虑:“高大哥,你怎么了?” 高庸涵浑身一震,神智一醒,翻腾的紫府一下子复归平静,缓缓睁开眼睛,审香妍同样是满头大汗,一张粉脸涨的通红。高庸涵旋即醒悟过来,刚才又险些入魔,当下歉意道:“妍儿,对不起,我又让你担心了!” “高大哥,你的心魔又发作了?” “那倒没有,我只是试着运行了几圈灵力,以至于心神不稳,现在没事了。”高庸涵知道,如果这些问题不能真正化解,只怕日后还会陷入到这种情形当中,所以有意轻描淡写,不愿让审香妍再为自己担惊受怕。 “都说过了,你现在的情形不能再急着提升修为,你怎么还这么不小心?”审香妍当然不会知道,高庸涵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念头,所以也没太在意,仅仅是埋怨了几句。 “是,是,下次不会了!”高庸涵抬头一看,才惊呼道:“原来天已经亮了?” “哼,天早就亮了,你才发现么?”审香妍不禁白了高庸涵一眼。休息了一夜,她的精神好了许多,天色微明便醒转过来,一醒来就察觉到不对劲。对于高庸涵入魔时的表现,审香妍已经非常熟悉,当即一道灵光轻飘飘拂了过去,恰好将高庸涵从险境中给救了出来。 高庸涵并不接口,只是微微一笑。其实他心中倒是有颇多感触,原本还说要好好照顾审香妍,却没想到完全颠倒过来,要不是有她一路从旁相助,只怕自己早就入魔了吧! 这时,那几个源石族人早已等在外面。两人不再耽搁,收束停当之后,由那几个源石族人带路,一路往北而去。 第一五八章 无愧 第一五八章无愧 由于沿途均有源石族的营地,那几个随行的源石族人又打点的很是妥当,所以在高、审二人,倒也颇有几分游玩的惬意。这里已是西岭戈壁的腹地,一路上所遇的源石族人越来越多,到处可见高高耸立的巨大石柱,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上蔚为壮观。尤其是夕阳西下,石柱拖着长长的影子,加上不时落下的闷雷闪电,平添一股苍茫寥廓之感。 审香妍在高庸涵的悉心照料下,七八天下来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而高庸涵由于心存疑问,所以每夜修习清心功法之余,时常悄悄翻阅那枚玉柬。随着对玉柬内容的不断了解,高庸涵心中的疑问随之加深,以至于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否该研习里面的心法。无论如何,对于心魔他还是十分担心的,害怕冒然修炼会加重隐患。 其实真正说起来,天机门那些失传的心法,略微有取巧之嫌,因为只单修一种灵胎本源灵力,肯定要简单得多,快得多,这自然是最吸引人的地方。而前人对于修行过程中出现的心魔,处置的办法也很巧妙,就是借助符篆和阵法护住心神不失。这种借助外力的办法,需要对符篆和阵法有相当的修为,以高庸涵面前的水平,只要不是那种太厉害的心法,倒也勉强可以尝试一下。 可惜,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阵法,神果真人只粗粗提了一下,却并没有明确的记载。这个阵法,玉柬中说“幽潜沦匿,变化于中;屈伸返覆,包囊万物;以无制有,器用者空”,故名大器覆空阵法。名字虽然古怪,但是只从这几句话就可想见,其中妙用无穷。只是为何没留下心法口诀,就不得而知了,也许已经被仙界毁去,彻底失传了吧。这令高庸涵非常遗憾,要是能学会这个阵法,自然就少了许多后顾之忧,足以去体会一下这种独特的修行方式。不过就目前而言,思虑再三,只能作罢。 这一日,众人来到一个营地之内,略微安顿了一下,那几个源石族人特意来向二人辞行。“二位大师,从这里再往前便是天雷峡谷,属于雷神堡的范围,我们就不便同行了。” “这是为什么?”几天相处下来,审香妍与这几个源石族人已经很熟悉了,闻言一时间颇有些不舍。 那几个源石族人神色有些尴尬,咧开大嘴笑了笑并不回答。高庸涵当然知道,这是由于源石族内部的铁红部落与山岩部落一直不和,加上铁洛酋对雷神堡心存不满,长期下来,两地两派之间难免会疏远。而以源石族人的性格来看,就算出现什么口舌之争,甚至是纷争也毫不为过。这里既然属于山岩部落管辖,铁红部落的人自然不愿意冒然进入,以免徒惹不快,这也是人之常情。而且此去驻木村,是为了寻访玄元宗弟子,说不得会和重始宗动手,铁洛酋当然不愿意置身其中了。 “没事,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了。” 高庸涵的这句话,令那几个源石族人松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个天雷峡谷是族中的禁地,所以二位大师切不可擅闯,否则会很麻烦。从这里----” 从这个小营地往北约莫二十里,有一个岔路口,一条往西的小路,是通往天雷峡谷的。那里虽然没有人守卫,但是在峡谷的入口处,有雷神堡派出的修真者巡视,一旦遇到不请自来的外人,多半会一顿暴打然后给赶出来。由于这个峡谷被源石族列为禁地,自然会令人生出觊觎之心,曾经就有好些胆大的商旅,不顾龙门镇的告诫想偷偷潜进峡谷寻宝,结果险些丧命。自那以后,除非获得雷神堡的邀请,否则没人敢踏进峡谷一步。 “天雷峡谷既然是禁地,难道说地底下也藏着什么宝贝?”审香妍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想起地底下的息壤,好奇心一起张嘴就问,也不管能不能问,问的合适不合适。 “妍儿!”高庸涵眉头一皱,轻声喝道。这么多天了,审香妍一直都没有怎么惹祸,还以为她经历了一些事情,慢慢地变了性子,可是这句话一出,才想起了审大小姐的脾气,摇摇头对那几个源石族人笑道:“舍妹言语无状,倒不是有心打探贵族的隐秘,还望见谅!” “那倒也没什么。”这么多年来,打着各种幌子来问天雷峡谷内情的人,多得很,可是从没人能搞明白。所以在这些源石族人看来,审香妍这么问也没什大不了的,与那些过往的商旅差不多。不过这也就是性子直率的源石族,放到其他种族,像这样子冒失地打听别人的隐秘,只怕立刻就会翻脸。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了,就好比一个陌生人,突然问你有多少钱,都藏在哪里,你会怎么样? 审香妍话一出口随即醒悟,知道自己又失言了,吐了吐舌头不再插嘴,听那个源石族人继续述说。 “只要沿着大路一直走,一点都不用担心,差不多再走六七百里,就到了一个叫细柳洲的地方,那里离驻木村也就不远了。” “嗯,几位明日就要返回龙门镇了么?” “不错,我们会向铁统领禀明此事。”略微停顿了一下,那人继续说道:“另外,二位大师还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代劳的,尽管提出来,只要办得到,绝不含糊!”那几个源石族人对于两人十分佩服,而且高庸涵天性豪迈,审香妍又天真烂漫,与他们也算得上是很合脾胃,所以最后这句话说的十分诚恳。 “多谢!”高庸涵一拱手,想了想说道:“就烦请几位帮我传句话,请转告黄氏商队的一个账房,就说我答应他的事情一定不会失言,让他在九重门等我们。” 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自然一诺无辞,那个源石族人当即拍着胸口说道:“没问题,只要那个商队没走,我一定帮你把话带到。那人叫什么名字?” “那人是个千灵族人,叫明古溪。那个商队上月底才到的龙门镇,据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应该不会这么快离开。” “原来是明先生,我认识,每次他们一帮子人来西岭戈壁,都会住上一段时间。你放心,就算他们已经离开,我也能追上他们。” “那就有劳诸位了!” “何必这么生分?”那几个源石族人手一阵乱摆,然后七手八脚端上了几样酒菜,这令高、审二人大感意外,意外之余却是几分感动。源石族人一向以山石为食,毕竟像石晶这种好东西,也只有铁洛酋这种修真者才有资格食用。在临别前,他们居然能准备到这些酒菜,足见其盛情。当夜众人都十分的尽兴,一直喝到深夜方才罢休。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在营地外挥手道别,各自上路。戈壁昼夜温差极大,太阳从天边缓缓升起,地面上升腾出一丝淡淡的雾气,远处那些耸立的石柱,在朝阳下散发出点点金光。今天早上异常的清净,连落雷都没了踪影,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轻盈的马蹄声。两人看着眼前独特的美景,一时间都不愿说话,沉浸在这难得的安详之中,任由马匹悠然而行。 “高大哥?”审香妍轻轻叹了口气,转过头仿佛有些困惑。 “嗯?” “我最初听你说起七虫族的遭遇,觉得他们活的好生悲惨,尤其是到了龙门镇外的矿井那里,看到源石族人奴役那些虫人时,感到十分气愤。可是后来得知了源石族的苦衷,再加上和他们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他们也并没有那么可恨,所以----” “所以你心中就有了疑惑,是不是?”高庸涵看见审香妍抿着嘴唇,轻轻点头,也叹了一口气:“你一定在想,我们倒底应该帮谁才好,是不是?” 其实这个问题也曾令高庸涵感到茫然,不过身为“人杰”,当然很快就找出了本质所在:“其实真正说起来,我们连南、北州国之间的问题都没处理好,又怎么去管别人的事情?如果从各自种族来看,只要是为了生存之道,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可是一旦这种做法危及到他人的生死,就有了对错之分。” 高庸涵的语气平缓但是很有力,既像是给审香妍作答,也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不知道世间是否真有一劳永逸的解决之道,但是至少应该去试一试,想办法尽力避免这些纷争。” “我明白了!” 高庸涵的做法,正是源于他的这个想法。比如说,源石族挖掘灵石这件事本身并没有错,但是奴役七虫族就错了,更何况他和七虫族还有极大的渊源,所以自然会出手帮那些虫人。不过另一方面,即使是为情势所迫对付源石族,也并非是一点余地都不留,至少,高庸涵就不会唆使虫须等人将矿井全部毁去。因为那么一来,无疑是彻底断了源石族的念头,只怕会逼得他们做出种种过激举动,对其他种族来说也不会好过。 “所以此次西岭戈壁之行,总算是大有收获,至少我们知道有雾零花这种奇花,只要能获取息壤,七虫族的问题就能得到极大的缓解。而源石族的问题,主要是石魂如何生成,虽然还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但是有了七虫族这个现成的例子,我相信不会一点办法都没有。”说实话,既然现在的厚土界是九大种族共存的局面,那么不可能将任意一个种族灭族,所以要想真正化解纷争,只有找出纷乱的根源,然后对症下药。高庸涵当然知道这里面的难度,但是这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其实,他现在背负的重任,哪一件不是困难重重? “是啊,到时候回到星河屿,我想天机门和师门的误会,也一定会有办法的!”受到高庸涵这番话的鼓舞,审香妍顿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不由自主地换了个角度看待问题,觉得只要努力,世上许多事情也并不是说就一点转机都没有。 人一生当中,有哪个是一帆风顺、没有挫折呢?正所谓人生不如意事常**,真正顺心的时候屈指可数。无论是修真者还是尘世中人,如果遇到事情就纠缠于其中,那么活着未免太累了。而如果每件事都想去寻找一个最好的结果,也太不现实,就算是仙人恐怕都无法做到这一点,否则世间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纷争?只要尽心尽力去做,无愧于天地,无愧于本心,就算没有结果也可以无憾了! “不错,事在人为!就算最后的结果不能如愿,至少也能问心无愧!”想通了这一节,高庸涵心中一直横亘的沉重一扫而空,大笑声中与审香妍策马向前。 ps: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为了在地震中遇难的同胞! 地震来临那一刻,我刚好在成都,从剧烈摇晃的楼上跑出来,我才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惊恐不安。只有身临其境,你才会知道当时有多恐怖,以至于我妻子现在还有一些心理阴影。不幸中的万幸,家里的情况还算比较好,但是转过头来看到新闻报道之后,我哭了,所有的人都哭了!就在余震不断中,我和妻子举行了婚礼,没能来的亲朋好友,都通过电话和短信给我们送来了祝福,在这里,我要说一声谢谢! 从成都回到深圳之后,朋友并没有从我脸上看到新婚的喜悦,我告诉他们,这是因为既有劫后余生的幸运,更多的还是无尽的哀思!从这次灾难中,我有两个最深切的体会。一个是家人的平安、健康比什么都珍贵,是任何东西都比不了的,甚至于自己的生命;二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善良、奉献、团结、爱心等等等等汇集在一起,让每一个中国人都为之深深感动。 我们一定会战胜灾难,一定会渡过难关,中国一定会腾飞! 最近的更新停了很多天,所以今天附上三章内容,希望大家能满意。另外,我也希望大家能为灾区人民尽一点心意,无论多少,都是我们的真情实意! 第一五九章 峡谷 第一五九章峡谷 自龙门镇一路北上,地形就有了一些变化,虽然仍可见到陡峭的山崖,但是明显少了许多,相反倒是出现了一些沟壑。往往是起伏不大的戈壁上,突然陷下去一大块,窄的不过数尺,宽的竟达数十丈,甚至数百丈,长度则从里许到数十里。这些沟壑深浅虽然不一,可到后来慢慢连在一起,形成一道道地下峡谷,大致呈南北走向,站在高出四望,倒也别有一番景象。 从营地出来以后,行不多远,果然出现一条岔路,一条铺满碎石的小路沿着一条峡谷,一直向西蔓延,直至隐没在峡谷之中。高、审二人知道,这条路下去就是雷神堡划出的禁地天雷峡谷了。天雷峡谷有多大,在这里根本看不清楚,因为整个峡谷都笼罩在一团阴云之中,不时有巨大的闪电划过,伴随着沉闷的炸雷声响。 从峡谷方向,隐隐传来一股法力波动,这么远都能感觉得到,可见峡谷内一定有什么布置。不过高庸涵对于这个“禁地”之说并不感兴趣,也不想去打听源石族的隐秘,别人的秘密总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否则极易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有这般想法,当然不会再做停留,于是继续向北而行。 大路沿着峡谷的边缘向北延伸,地势的起伏越来越大,原本处处可见的巨大石柱,日渐稀少,到最后几乎绝迹。不知是否是风沙落雷的缘故,道路的痕迹也越来越淡,到最后全是砾石黄沙,已经分不清路在何方。 三天后,粗粗算来,从那处营地出来差不多有三百余里,来到一处峡谷边,前行的道路在此噶然而止。这条峡谷自东向西蔓延,似乎没有尽头,两侧的峭壁相隔不下百丈,深反而不过数十丈的样子。峡谷底下全是红色的砂石,一阵怪风从西面吹来,掀起漫天的红尘,座下的两匹马“唏溜溜”一惊前蹄直立起来,跟着不住地后退。 “看来,我们要绕道而行了!” 这个峡谷对于高、审二人当然没什么大碍,只是两匹马就有些难办了,总不能将马举在头顶给驮过去吧。在茫茫戈壁上,如果没有马匹代步,虽然以两人的修为不至于被困,但总是一件麻烦的事情,所以肯定不能将两匹马弃之不理。而且,这条峡谷总给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高庸涵也不想多事,只有先往东再走一段路,看情形而定了。 其实两人并不知道,他们已然把路走错了。此时应该往西再走约莫五六里,峡谷在那里骤然收拢,最窄处不过三十余丈,其上有一座天然形成的石梁可供通行。这条路对于过往的商旅,以及源石族人来说,当然十分熟悉,可是两人都是第一次来西岭戈壁,这一下南辕北辙,离石梁越来越远了。 顺着峡谷又走了四五十里,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高庸涵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找了一些干枯的灌木,弹出一点火星生了一堆篝火。然后很轻松地打了两只沙兔,剥皮洗净之后,直接拿木条穿了起来慢慢烘烤。不远处,两匹马自由自在地啃食着一小片杂草,时不时落下一两道惊雷,砸的地面尘沙飞扬。 审香妍对此已是习以为常,看着火光对面高庸涵忽明忽暗的面庞,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温暖。仔细回想着几个月来的经历,不免觉得这样的生活,较之以前的确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刺激和乐趣。而且最重要的,这种经历对于她的修行也有极大的助益,至少在和慕寒食的交手中,就获得了相当多的经验。当下轻声说道:“高大哥,能和你一起闯荡,真好!” 高庸涵微微一笑:“这些日子委屈你了,还不知道接下来又会遇到什么危险。” “不管什么危险,只要咱们在一起,就一定能安然渡过。至于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审香妍自从见识了高庸涵与凤匀闲、慕寒食等人交手之后,才知道修真界高手相拼是何等惨烈,稍有不慎就是形神俱灭的下场。所以从前在师门里的那些自负,早就抛得干干净净,现在只求不要再出现墨玄庄那种剧变,因为她再也无法承受第二次失去高庸涵。 “妍儿,你放心,没有什么事情能把我们分开!”高庸涵说这句话时,眼神中满是坚定。 审香妍的目光一时间有些迷醉,脸颊上露出两朵淡淡的红晕,喃喃道:“我相信!” 审香妍的这个表情十分娇艳,令高庸涵没来由地生出了些许慌乱,连忙低下头去,将话题引到别处:“明天我们再往东走一段,如果还是没有路的话,只能硬过了。” 审香妍难得看到高庸涵的窘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柔声道:“反正你怎么说怎么来,我都听你的!” 一时间,苍茫的戈壁仿佛也充满了柔情,两人都沉浸在这种幸福之中,谁也不再说话。 第二天早上,两人继续往东而行,走了三十多里,地形虽然仍有起伏,但是峡谷的变化却并大,仍旧无法顺利通行。到了一处地势稍缓的地方,高庸涵停了下来,极目远眺,想了片刻终于做出决断:“妍儿,我们就从这里过去吧。” “那这两匹马怎么办?” 高庸涵翻身下马,走到悬崖边上朝下打量了一眼,又看了看对面的山崖,沉声道:“只有硬扛过去了。” 审香妍很清楚,要把两匹高头大马从谷底弄到对面的山崖之上,难度颇大,不过她对高庸涵一向很有信心,也就不再多言,当下牵着马走到山崖边。高庸涵单手托住马腹,贴着峭壁纵身朝下跃去,那匹马惊惧之下,大声嘶鸣极力挣扎,以至于审香妍的坐骑都吓得不住后退。高庸涵人尚在空中,手上放出一层淡淡的白光,将马牢牢困住,然后脚下连环在石壁上交错,瞬间便到了谷底。那匹马四足甫一着地,登时瘫软趴在地上。 高庸涵轻轻拍了拍马头安抚了一下,接着纵身上了山崖,如法炮制将另一匹马也弄到谷底。两匹马都吓得不轻,一时间赖在地上都不肯走,两人索性打量了一下四周。峡谷内空空荡荡,除了两侧数十丈高的石壁,入眼全是细小的红色沙砾,说来是极其平常的景象,可是高庸涵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不妥。 “妍儿,我们走吧!” 那种不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高庸涵心生警觉,干脆一手一个将两匹马都托了起来,疾步朝对面山崖下走去。刚刚走了一半,一道天雷从天而降,当头朝两人砸下。这道天雷来势迅猛之极,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仿佛是天空裂开了一条口子,突然钻出来的一般。而更令人诧异的是,这道天雷后面,竟然出现了无数的闪电,将这一片峡谷全部都罩了进来。 眼见避无可避,高庸涵大喝一声,猛地跃到半空,左手一点一道闪电迎向那天雷,右手一挥洒出一片电光,将审香妍和那两匹马全部护住。天雷受到闪电牵引,“啪”的一声砸到高庸涵身上,与此同时,那些闪电也与电光碰撞到一起,在半空中炸开。 当日,高庸涵自矿井中破壁窜出之时,曾在满是天雷的峡谷中体悟出一种境界,可将自身融入雷电之中。只是这么一来,自身虽可毫发无损,但是身下的审香妍以及那两匹马,在此天威之下铁定性命难保,惟有奋力相抗。可是此次天雷威力极大,一个照面就把他从半空击落,闷哼声中大吼道:“快走!” 有了高庸涵这一下阻拦,雷电来势稍缓。审香妍趁着这难得的间隙,双手重重拍到马股之上,体内灵力运转到极致,拼命朝对面山崖奔去。天雷再度落下,高庸涵重新跃起,一道威猛绝伦的金光冲天而起:“地发杀机,龙蛇起陆!”聚象金元**全力击出。 一声巨响,峡谷上空仿佛都被撕裂,空间极度扭曲,无数的闪电夹杂在天雷之中,交织成一片,散发出夺目的光芒。高庸涵重重摔到地上,浑身上下被天雷震得裂开无数细小伤口,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毫不理会身上的伤势,双手猛地一拍,又是一式聚象金元**。 天雷似乎被激怒一般,无数闪电如银蛇一般缠绕在金光之上,跟着又是一声巨响,金光瞬间被击碎转瞬消逝。抬头望去,天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云团,如同漩涡一样急速旋转,卷起的狂风把整个峡谷团团包裹在里面。天色顿时暗了下来,云团中积蓄了太多的闪电,不停地击到峡谷内,远远望去,就如同一道道银色的锁链从天而降。此时天雷反而停了下来,不过却不是散去,而是蓄势待发,正如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平静一般。 透过红色的沙尘,高庸涵看见审香妍已经到了峭壁之下,正在往上攀爬。低头看了看四周,站立的地方已经被砸出了一个深坑,最麻烦的是,体内的灵力在刚才那两下硬撼中,被榨的干干净净一丝不剩。此时高庸涵已无法躲避,以他对雷电高深的造诣,完全感应到自己已经被头顶的天雷锁定,如果冒然闪避,必然会引发天雷的提前发动,落得个天打雷劈、五雷轰顶的下场。而如果不动,由于已无灵力支撑,也不可能再融入雷电之中,同样是死路一条,不过有了这短暂的平静,至少还能给审香妍活命的机会。 又抬头看了看那个云团,漩涡中心已经出现了一条漆黑如墨的云柱,乌云中不时传来几声闷响。高庸涵几乎可以肯定,这条云柱内蕴含了一股从未见过的天地之威,足以令人生出难以抗拒的无力之感。如果换作是另一个人,只怕已是亡魂大冒闭目等死了,不过高庸涵屡经险境,心志早已坚韧无比,脑子里不停地想着应对之法。 审香妍终于到了对面的山崖之上,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再哭哭啼啼、死也不走的做那种小儿女态。她十分清楚,在无力对抗某种局面时,真正能帮高庸涵的做法,就是要尽力保全自己。只有自己平安无事,高庸涵自然就少了后顾之忧,应对危局时的把握无疑也会大了许多,所以她才会在天雷突袭之时,毫不迟疑地朝外狂奔。 这个道理自一开始,高庸涵就给审香妍讲过,可是就这么离去,把危险都留给高庸涵一个人,她内心中仍旧充满了苦涩。在跑到峭壁跟前时,她已是泪流满面,从不断闪现的强光,和一声接一声的巨响就可以知道,高庸涵正面临着怎样的险境。此时的审香妍,一方面痛恨自己的修为太低,总是成为累赘,一方面又为高庸涵的深情所感动。所以刚一踏上山崖,顾不得拭去脸颊上的泪水,泪眼朦胧中回头朝峡谷望去。 可是,眼前的景象又是一变! 第一六零章 银针 第一六零章银针 巨大的云团在漩涡的搅动下,猛地收在一起,前端是一条漆黑的云柱,如同一根巨大的尖刺朝下刺去。云柱前端一接触到地面,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跟着一声巨响,所有的乌云朝四周激射而出,带着狂风卷起漫天的红尘。狂风中夹杂着无数条电光,狠狠劈在两侧的山崖之上,石壁哪里经受得住如此威猛的冲击,大块大块的岩石崩塌坠落,轰鸣声在空旷的戈壁上远远传了出去。 这一下来得太快,审香妍在狂风闪电的逼迫下,只得运转灵力全力抵挡,山崖的崩塌逼得她急速后退,一直退出二十余丈,方才稳住身形。急切地朝峡谷内望去,可是漫天的沙尘将所有的情形都遮掩住了,根本无法看清。审香妍大声呼唤,可是却无半点回音,此时云团已然散去,一咬牙就要从山崖上冲下去。一道宛如银龙的闪电突然冲天而起,直刺苍穹,银龙在天空中一声咆哮,然后往东而去。这一下变故大大出乎意料,审香妍不禁一愣,呆呆地看着那条银龙渐渐消失在晴空之中。 此时,狂风骤然停歇,沙尘渐渐淡了一些,审香妍朝下看去,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峡谷内原本平坦的地面,居然拱起了一个高高的土堆,土堆四周是一圈一圈呈现波浪状的深坑,一直蔓延到山崖脚下。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土堆之上,只有一根高高耸立的银色长针,此外根本没有看到高庸涵的身影。 高庸涵去了哪里? 这根银针又是如何凭空出现在峡谷之内? 面对这样的结果,审香妍反而冷静下来。虽然不知道刚才倒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地认为,高庸涵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个信念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当她用手抚摸着那根银针时,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不知不觉间,审香妍的灵胎从紫府中缓步走了出来,化作一缕神识附着在银针之上,随即隐没于其中。这一刻,她竟然突破了以往的桎梏,修为大进,灵胎已具备了些许的神识。这是因为丹鼎门本就注重心性的修炼,而她因为情系高庸涵,全部心神汇集于一点,在这一刻已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而这种境界却是强求不来的。正所谓制心一处,无事不成,由“情”入定,心境自然上了一层台阶。这无意中的提升,于她日后有极大的好处。 恍惚间,审香妍觉得来到了一团电光跟前,透过那层耀眼的光芒,一个熟悉的身影包裹于其间。她没有丝毫的迟疑,就这么走了进去,对于那些游离的闪电浑然不惧。说来也怪,本来略显焦躁的闪电,在还没触及到审香妍时,就已经纷纷散开,使得她很轻易地走到那个身影旁边,伸手轻抚那人的脸庞,朱唇轻启,如同梦呓般轻声唤道:“高大哥?” 高庸涵浑身上下都笼罩在白光之中,神态安详,似乎在闭目沉睡。忽而听到有人呼唤,慢慢睁开双眼,先是一惊,待看清来人后微微笑道:“妍儿,你怎么跑到我的紫府里来了?” “这是你的紫府?”审香妍大为诧异,自己何时有了这等修为,竟然可以进入到他人的紫府之内?正是这点诧异,心神出现了一丝波动,那种物我两忘的境界荡然无存,娇躯一颤清醒过来。审香妍定神一看,原来自己仍然站在土堆之上,手掌也依旧搭在银针的表面。 “刚才的感觉如此奇妙,是真抑或是幻?”审香妍不禁低头沉思。不过短短片刻的功夫,就已经明白,高庸涵确然无事,心里顿时充满了喜悦。转念又生出了一个疑问,高庸涵既然无事,那么此刻又会在哪里呢?正思索着,猛然间觉得似乎有些异常,却是那根银针慢慢有了几丝变化。 银针露出地面的部分高逾十丈,粗约一尺有余,从底部往上越来越细,似乎是由纯银打造,表面光洁异常,显得十分精巧。除此之外,却出现的十分突兀,就这么光秃秃地插在土堆上,没有丝毫特别的地方。可是此时,银针表面浮现出一个个符篆,符篆夹杂着点点白光慢慢凸起,然后如同游鱼一般四处游走,最后慢慢聚集到银针顶端,白光也愈发的强烈。 审香妍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静观其变。 银针顶端仿佛熔化了一般,一粒粒银色的颗粒随着白光急速旋转起来,逐渐往下剥落。随着银针的不断解体,混合着银色颗粒的光团越来越大,光团中似乎有数十条闪电来回翻飞,渐渐地一个高大的身影显露出来。土堆被光团逼得向四周扩散,里面的身影越发清晰了,待到土堆完全敞开,银针也随之熔解,白光倏地一收,全部涌向那个身影。 一声长嘶,一匹浑身雪白,如同纯银打造的骏马前蹄猛地直立起来,轻轻一跃跳上土堆。这匹骏马比之普通的马匹大了差不多一倍,最奇特的是,浑身上下覆盖着一层银色的护甲,表面隐隐有银光流淌。马背上端坐一人,那人也披着一层银色战甲,只是战甲表面流动的是一缕缕红色光芒,煞是好看。一人一马仿佛是雕铸出来一般,一股逼人的气势迎面而来。 眼前这件战甲的样式,审香妍十分熟悉,与她所见过的一件护甲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仅仅是颜色,因为那件是暗红色的褐纹犀甲。 “高大哥,我是不是又该恭喜你了?”审香妍对于高庸涵层出不穷的怪异,早已有了极深刻的体会,所以并不怎么吃惊。就凭眼前所见,也知道高庸涵必然又有了收获。 高庸涵朗声笑道:“妍儿,咱们边走边说!”说着,一夹马腹,那匹银色骏马轻轻一迈到了审香妍跟前,高庸涵俯身拉着审香妍的手臂,微微一提将她拉到怀里,纵马朝东疾驰而去。 骑在马背上,高庸涵一一道来,审香妍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原来,刚才天雷集聚之时,高庸涵突然回想起了当日在天机峰上,面对风如斗时领悟的那一招“生机”。“生机”虽然只是一种剑意,但是却可以汲取地底的浑厚灵气,在此时无疑是最好的应对之法,所以高庸涵没有丝毫停留,拔出临风剑俯身刺向地面。西岭戈壁底下藏有息壤,尽管深埋于九地之下,可是这天地间第一等的宝物所散发出的生机,却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生机”一出,高庸涵本已枯竭的灵力顿时回复了不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种灵力似乎与自身有些格格不入。 就在灵力恢复之际,天雷已然落下! 天地之威,岂是人力所能抗拒?褐纹犀甲自行显现出来,高庸涵勉强运转那一点点灵力,尽力将自己舒展开来,沉浸在品味雷电奥妙的那种境界之中。只是这道天雷太过猛烈,远超矿井外那处峡谷中的雷电,饶是高庸涵对于闪电别有体悟,还是经受不住,顿时感到周身犹如被无数道闪电劈中一般,痛苦不堪。所幸他沉浸此道日久,加上躯体在焚天坑内重塑,还不至丧命,不过却被生生劈到了地底。 天雷初现之时,那两匹马已然受惊,又被审香妍重重击在马股之上,同时向外窜出。而其中一匹由于马失前蹄,才迈出一步便摔倒在一旁,不过祸兮福所倚,这匹马反而因为靠在高庸涵身边得以保住性命。倒是另外那一匹马,放足狂奔还没跑出多远,就被天雷劈的粉身碎骨。 高庸涵被天雷劈中之时,摔倒之际本能地将手按在那匹马身上,倒无意中保全了马的性命。而在摔入地底之时,临风剑随之插入地下,不想却触发了地底的一处机关,这处机关便是那根巨大的银针。 “银针?倒底是什么机关,又是什么人放置在这里的?”这匹雪白的银马,奔跑起来风驰电掣,又快又稳,比之霜足兽似乎更胜一筹。审香妍靠在高庸涵怀里,想起刚才的情景犹有余悸,念头一转突然回头惊道:“莫非,正是这根银针,才引来了天雷?”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根银针应该是精铸鬼工的手笔!” “什么?”审香妍大感诧异,精铸鬼工一向十分神秘,可谓是神出鬼没,没想到会在这人迹罕至的茫茫戈壁,见到他们的踪迹。看到高庸涵坚毅的神情,顿时有所领悟,当下点头道:“我明白了,咱们这是要去找精铸鬼工的人么?” “嗯,没错!”由于历山的缘故,高庸涵不自觉地连带着,对精铸鬼工也生出了极大的反感。他和历山交往了好几年,一个出自天机门,一个是精铸鬼工的传人,两人闲来无事时常切磋。以此之故,高庸涵对于精铸鬼工的机关之学多有了解,而此时突然出现的银针,加上突如其来的天雷,无一不显示出内中别有隐情。是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要去打探个清楚。 高庸涵和历山的恩怨,审香妍多少知道一些,而且精铸鬼工的种种神秘,也使得她大感好奇,所以对于高庸涵的这个决定,反而充满了期待。 “高大哥,这匹马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的护甲好像也发生了什么变化?” “这件事,说来可真有点巧了----” 刚才受到“生机”的气机牵引,埋在地底的那根银针拔地而起,反而抵消了大半的落雷闪电。不过银针因此也被天雷毁去,反而在机缘巧合之下,便宜了高庸涵。这根银针是精铸鬼工花费极大的精力炼制而成,尤为难得的是,其中掺杂有少量的银颦玄铁。这银颦玄铁据说产于瀚风洋深海之中,瀚风洋险恶无比,非修为高深之人不敢轻易涉足,是以这银颦玄铁殊为难得。不想今日误打误撞之下,高庸涵居然将银颦玄铁尽收囊中,借助天雷全部熔于褐纹犀甲之中,倒也算是意外的收获。至于那匹马,才是真正的因祸得福,不但没有送命反而脱胎换骨,就如同高庸涵当日一样重塑躯体,成了一匹异兽。 审香妍轻轻抚摸着柔顺的马鬃,不禁暗叹造化的神奇,冥冥之中,的确有很多事情都说不清楚。这匹马驮着两人飞奔,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累,而且落足极轻点尘不染,十分飘逸,当下问道:“这匹马可有名字?” “还没有,你给取一个吧!” “大漠卷轻霜,画作远山长!”审香妍悠然说道:“就叫‘轻霜’吧!” 第一六一章 闯阵 第一六一章闯阵 两人骑着轻霜在峡谷内一路往东疾驰,奔行了五十里,高庸涵眉头一皱,突然一提马缰停了下来。 “怎么了,高大哥?”审香妍不解,张口问道。 “这里也埋着一根银针!”高庸涵手往前方一指,入眼全是沙砾,什么也看不出来。不过他刚刚才得了银颦玄铁,对于银针的感觉异常敏锐,不可能看走眼,可是抬头朝天上望了望,却并没有看到聚集的天雷。 “难道说,这两根银针之间有什么联系不成?”看着前方耸立的山脉,高庸涵不禁陷入沉思之中。虽然到目前为止,仅仅只发现了两根银针,但是从银针内隐藏的法力波动,可以肯定在茫茫戈壁中,远远不止这个数字。这些银针显然是一座巨阵的阵眼,可是这么大的手笔,完全不像是精铸鬼工所为。 精铸鬼工以匠心独运见长,擅长的是精巧细致的机关,所造出来的器物可谓巧夺天工,从未听说能布下这等庞大的法阵。像这座银针法阵的规模,就算是鸿铸天工的人来布置,也十分吃力,除非是有天机门或者玄元宗的阵法之学做基础,否则断难如此。从银针上的符篆,以及内中的精巧之处来看,绝对不是鸿铸天工所为,但是这么大的一座法阵,又远远超出了精铸鬼工的能力。除非是两派联手,不过这种情形不大可能出现,这就令人困惑了! 高庸涵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审香妍同样大惑不解,仔细想了想张嘴问道:“高大哥,刚才天雷消散之后,我曾见到一条银龙破空而去,飞向东方,莫非与此有关?” “还有这等事情?那条银龙是什么样子,你慢慢说!”高庸涵当时困于地底,受天雷煎熬,又下意识地将心神放置在熔炼银颦玄铁上,所以,只是隐隐感觉到一股法力向外激射而出,对其中的内情却并不清楚。其实,连高庸涵自己也不知道,之所以会纵马向东疾驰,便是源于他对银龙的感应,直觉地认为往东必有所获。 审香妍当下从自己如何上到山崖之上,那团云雾如何凝聚天雷劈到峡谷之中,而后银龙突然闪现掠空而去,尘埃落定之后银针凭空耸立等等情形,细细说了一遍。 高庸涵不住点头:“这条银龙,想必是银针内储存的天雷,以符篆变幻而来。”他曾听历山言及,精铸鬼工有一门独特的符篆之法,可以将地火风水等天地间最常见的元素收集起来,并将其转为一种类似灵体的东西。这条银龙,自然也是此等法门的产物。只是,当日历山所言,这种符篆之法早已失传,不想今日却在此一见,当下心中大感不妙。 精铸鬼工的种种反常之举,加上失传已久的符篆再度出现,可以想见必是有所图谋。而在西岭戈壁,除了源石族人的石晶还略显珍贵以外,只有一个息壤才值得费这么大的心思!息壤内蕴含的无穷生机,无论是对世间的各大种族,还是对修真界而言,都是无上的至宝,一旦被慕寒食这类野心勃勃之流获取,只怕会埋下极大的隐患。而且精铸鬼工和天机门,以及鸿铸天工一向都不怎么对付,于情于理,都必须得去探个明白。 此时天色已晚,但是轻霜仍然没有丝毫的疲倦,高庸涵急于弄清精铸鬼工倒底是何居心,和审香妍稍作商议,便继续前行。果然不出所料,距此处三十里,又发现了一根银针,到最后银针越来越多,排列也越来越密,直至相隔一里,便有一根银针深埋于地底。此处的地形渐渐隆起,那条东西走向的峡谷也早已消失,融于茫茫戈壁之中。粗粗算来,从早上出发到现在,已经向东差不多狂奔了两百余里,只怕已经到了西岭戈壁的尽头。 粗粗估算了一下,这时应是寅时初刻。本来是繁星满布的夜空,不知何时已被大片云团遮盖,落雷闪电也愈发的强烈,隆隆炸雷如同密集的鼓点一般,远远传了出去。轻霜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天雷脱胎换骨,所以对于眼前的情形并不惧怕,而且对于雷电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敏锐,来回跳跃躲避着一道道霹雳。只是由于雷电太过频繁,不得不放慢脚步。 又前行了几里,轻霜终于裹足不前,因为面前尽是浓重的云雾,云雾内不时闪出一道道白光。高庸涵凝神望去,目力所及不过三五丈而已,但是云雾内显然聚集了大量的天雷,以审香妍的修为如果冒然闯进去,只怕会有危险。 高庸涵沉吟道:“妍儿,这云雾十分古怪,我先进去打探一番,”说着,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灵符递给审香妍,“如果灵符一碎,便表示出了什么意外,你骑着轻霜先走。” “嗯!”审香妍抿着嘴唇,答应的有些迟疑,却也知道此时不是使性子的时候,转而叮嘱道:“高大哥,如果有变,我在来路五十里处等你。” “好!”高庸涵知道,要审香妍耐着性子在这里等待,只怕很难做到,于是续道:“只要不进入这团云雾之内,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你也要多加小心!” “我记住了!” 高庸涵轻轻拍了拍审香妍的肩头,朝她微微一笑,一腾身跃到空中,褐纹犀甲随即护住周身,悄无声息地钻进了那团云雾之中。云雾中似乎有一种古怪的法力,对于闯进来的生灵极其排斥,高庸涵甫一踏入,便受到十余道雷电的攻击,身形一窒当即被劈落到地面上。 双脚一接触到地面,高庸涵顿觉不妙,地面虽然仍是布满暗红色的沙砾,但是其下仿佛藏了数道机关。几条细长柔软的枝蔓,带着寒光猛然从地底钻出,闪电般袭了过来。剑光一闪,临风剑划出一道剑芒,将那几条枝蔓悉数斩断,枝蔓随即缩成一团,变成一颗颗金属圆球,接着“铮”的一声弹开变成一枚枚银针。银针如同活物一般,猛地窜到半空,四周的雷电受其吸引,挟着风雷之声当头劈来。 高庸涵临危不乱,屈指一弹,几道电芒迎了上去,将那几枚银针震开,然后任凭那些雷电击向自身。灵胎瞬间进入体味雷电的境界,电光划过,周身巨震之下,临风剑险些脱手,就在这一瞬间,电光已然流过身躯,砸到地面上。 地面上,那几条被斩断的枝蔓突然暴涨,仍旧攻向高庸涵,结果被雷电生生给劈了出来。高庸涵定睛看去,原来是一个精巧的机关傀儡,看上去与栖绵族人有几分相似,体形如同山猫一般大小。不过那个机关傀儡显然对于雷电十分熟悉,在电光的照耀下,居然在地面上翻腾了几圈,灵巧地钻入地底。高庸涵此时手脚仍有些麻痹,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个傀儡逃脱,这云雾之中的雷电竟然强悍如斯! 那个机关傀儡逃脱之后,整个地面宛如沸腾了一般,数十条枝蔓从地底冒出,四下摆动,仿佛在搜寻高庸涵的下落。也许是因为雷电的缘故,那些枝蔓一时间无法确定来敌的具体位置,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极力舒展四处搜索。透过浓重的云雾,实在看不清楚前方还有多少机关。如果单是这些傀儡,就算来上几十个,对于高庸涵来说也不在话下,不过它们借助雷电攻击的方式,却令人头疼不已。 如果要硬闯进去,至少眼前这段路就是寸步难行,该怎么办? 高庸涵收束心神,将所有的气息聚拢来不敢有丝毫外泄,静静地站在原地仔细打量着四周。他这一静下来,那些枝蔓失去了目标,渐渐缩了回去,地面又恢复了常态。就连云雾中的雷电,似乎也忽略了他的存在,虽然仍是雷电交加,但是只有偶尔一两道闪电劈在身前一丈之内。此时的局面颇为微妙,高庸涵知道,只要自己一动,又或是气息外溢,立刻就会引来新一轮的攻击。 这些云雾当中,似乎藏有一个极厉害的法阵,可以使雷电变得与外界大不相同,即便是高庸涵也很难抵挡。而地底又藏着不少的机关傀儡,极易被触发,一时间不免有了一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尴尬。这种情形虽说十分为难,但是也并非没有破解之法,高庸涵想了想,甩手就是一道攻山符击向地面。 这攻山符取自天机阁,乃是天机门前人所制,与以往的灵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挟裹着高庸涵充沛的灵力,攻山符带着一缕金光砸到地面上,地面顿时炸开,数十个机关傀儡被震了出来。傀儡一出地面,迅疾攻了过来,数十条金属枝蔓顿时将高庸涵团团围住。 高庸涵对此早有防范,临风剑往地上一插,地面瞬间隆起,跟着一声暴喝:“垂弦连疆!”漫天的银蛇反将那些傀儡裹了起来,云雾中的雷电旋即劈了下来。 由于这次动静太大,天雷似乎被激怒,无数的闪电从云雾中汇聚过来,形成一道道巨大的光柱,如同参天大树一般粗细,狂暴地砸在方圆十余丈的范围内。那些傀儡虽然精巧,应变能力毕竟远逊于真正的修真者,对天雷浑然不觉,依旧攻向高庸涵,不过却受到垂弦连疆的束缚,动作变得异常迟缓。而攻山符的威力到此才真正体现出来,所有的傀儡体内突然传出爆竹般的闷响,其体内的法阵被震散,与天雷的联系随即被切断。天雷落下,这数十个傀儡被劈的四分五裂,雷电消散而去,地面上除了那个土堆,空空如也。 高庸涵在使出垂弦连疆之时,双手法诀纷飞,将攻山符完全催动,然后猛地往土堆内一钻。借助“生机”之力,将自身的气息统统遮掩起来,居然很顺利地避过了天雷的轰击。等到外间恢复平静之后,才重新踏回地面。这一击非常巧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同样的方法一举破掉数十个傀儡,可谓漂亮之极。不过这招使的也很险,无论是眼力、修为,还是于时机的把握,无一不恰到好处,只要中间任意一个环节稍有不慎,便极有可能身陷天雷之中。 这一下干净利落,潇洒之极,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掌声,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高大哥,你这手当真是妙到毫巅,只怕换作我师尊也办不到,着实令人钦佩!” 高庸涵摇头叹道:“妍儿,你怎么闯进来了?” 审香妍还未来得及答话,一个阴狠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既然敢闯我的九天聚雷大阵,我自然不能容你们活着离开。不过我老人家大发慈悲,所以将这个小丫头放了进来,让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 第一六二章 擒龙 第一六二章擒龙 审香妍刚刚下马,听到这话先是一愣,接着大怒:“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一点金芒,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没入云雾之中。 高庸涵当然知道,审香妍打出的那点金芒是什么东西,断霞金丹的威力毋庸置疑,只是在这团厚重的云雾中能有作用么?果然,隐约中,远处只是划过几道白光,连想像中的巨响到没有,断霞金丹犹如石沉大海,再没有任何反应。 “咦,原来是丹鼎门弟子?”那人显然有些意外,跟着惊呼了一声:“这粒金丹,就是传说中的明灭金丹么?那么大的名气,也不过如此,哼!”语气中满是不屑。那人的见识颇为广博,居然知道明灭金丹,而此次却还是看走眼了,不过审香妍也懒得跟他多说。 这已是断霞金丹第二次失手!第一次是在审府后花园,高庸涵运用灵胎阴火之力,以垂弦术将其收取,今次在这什么九天聚雷大阵中,同样落空。审香妍已然明白,那人的修为只高不低,这次只怕又有些莽撞了,顿时神情一黯,垂下头去。 审香妍刚才在云雾外面,谨守高庸涵临去之时的告诫,倒真没有怎么乱闯,只是绕着云雾缓缓而行。才刚刚走出不远,一条银龙从天边飞来,一头钻进了云雾之中,激起一片白光。轻霜似乎对那条银龙十分戒惧,踌躇着不肯再往前走,审香妍只得调转马头原路返回。可是她却没有注意到,四周的情形已经变化,云雾开始向外弥漫,一条条枝蔓隐在浓雾中慢慢伸出地面。走了没几步,审香妍就知道自己迷路了,还来不及做出决断,忽然听见一声巨响,轻霜不由分说便奔了过去。 此时正是高庸涵第一次与傀儡交手。轻霜因为是借助高庸涵之力,才得以重生并成为一只异兽,自然对他有一种异乎寻常的亲近。所以在感受到危险时,反而加速朝云雾中奔去。对于轻霜的这种反常举动,审香妍稍稍一想也就释然了,于是听凭它冲了进去。找到高庸涵时,恰好看到他一举将数十个傀儡全部击碎,故而拍手叫好。 高庸涵并没有理会那人的话,径自走了过去,双手紧紧扶住审香妍的肩头,轻声说道:“妍儿,不必自责,是我疏忽了!”既然两人的行踪已经泄露,那人又占据地利之便,想要把审香妍卷起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就碰一碰这个九天聚雷大阵!”高庸涵从来都不屑也不愿,在事后去想当初应该如何如何。事已既此,想再多也没有用,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将那人给逼出来,我明敌暗一向是兵家大忌,高庸涵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阁下藏头露尾不敢出来,莫非是见不得人么?” “哼,要想见我,有本事就自己过来。”那人根本不吃这一套,冷冷说道:“小子,这什么狗屁激将法,留着自己用吧!” 那人的声音飘忽不定,忽远忽进,根本无法确定其身在何处。高庸涵点点头,沉声道:“好,我就见识一下你的九天聚雷大阵,倒底有什么厉害之处!”说完,迈开大步朝前走去。 那人哈哈一笑,随即一阵晦涩难懂的法咒吐了出来,厚重的云雾随着法咒渐渐翻腾,无数的雷电居然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个符篆,朝两人劈了过来。高庸涵面沉如水,知道这一下绝非等闲,心下不敢有丝毫怠慢,一甩手七杆令旗飞出插在四周,匆忙之间布了一个铁旗阵。这七杆令旗还是上次遭朔金齿袭击之后,从一个亡故的客商那里取来的,当日之后,高庸涵并没有丢弃,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高庸涵端坐于阵中,口中念念有词,七杆令旗泛出金光,金光中隐隐有金龙盘旋。此时雷电符篆已然攻到,高庸涵大喝一声金龙腾空而起,与那些符篆缠斗到一起。符篆如同绞索一般,一碰到金龙便缠了上去随即收缩,金龙本就十分微弱,在层层雷电包裹之中岌岌可危。跟着“啪”的一声巨响,电光大亮,三杆令旗冲天而起,被天雷劈的粉碎。法力碰撞在一起骤然荡开,平地掀起一阵狂风,竟然把四周厚重的云雾逼退了十余丈,不过这一轮天雷总算是接了下来。 高庸涵仍坐在原地,强忍着气血翻腾,尽力催动灵胎,设法修补险些被震散的紫府。审香妍早已掣出长剑,紧守在一旁蓄势待发。 “嗯,你摆的这个阵法,是天机门的铁旗阵,不过令旗太烂,难道你师父没告诉过你,布阵的规矩么?铁旗阵虽然不怎么高明,却也不至于这般不堪一击,难道说天机门居然没落如斯?”那人的话语中有种说不出的讥诮和不耐,又似乎有几分惋惜。 高庸涵借着这短暂的时间,将紫府平复下来,然后缓缓站起身,朗声答道:“阁下的什么九天聚雷大阵也不过如此,弄出这么大的阵势,不过和我的铁旗阵打了个平手。再者说了,你要是还有点眼光的话,应该能看出来,这七杆令旗只是尘世间的俗物,哪及得上我师门的万分之一。难道,你只会卖弄口舌么?”要是那人只羞辱于他,以高庸涵的性情才懒得去理会,不过那人言语中牵扯到天机门,事关师门声誉自然不能默不作声,紫府才刚刚顺畅,立刻反唇相讥。 那人不怒反笑,在他看来,高、审二人已是死到临头,眼下不过是逞些口舌之利,嘿嘿笑道:“你的七杆令旗已去其三,就凭剩下的残阵,也想与我的九天聚雷大阵相抗?简直是不自量力!我这阵法发挥了还不到两成,再有一下就给你连根拔掉,看你还能撑多久。” 又是一阵法咒传来,云雾开始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正好在高、审二人的正上方。而围绕着漩涡不住盘旋的,是两条巨大的银龙,说是银龙,其实是两道极其粗大的闪电。不过这两道闪电竟似已有了灵性,不时从鼻孔里喷出一团团电光,张牙舞爪,模样看上去十分的狰狞。 “妍儿,待会动起手来,我恐怕无暇照顾你,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高庸涵眼睛盯着那两条银龙,悄声对审香妍交代了一番。 “我知道,高大哥!你尽管放心,不用管我。” “银屏乍破,疾!”一声暴喝,那两条银龙俯冲下来,还没到跟前,一股逼人的气势已然压了过来。 轻霜哪里经受得住,长嘶声中不住后退。审香妍一声娇咤:“灵光夕照!”长剑挥舞,洒出一片灵光,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连人带马护了起来。 高庸涵屈指一弹,剩余的四杆令旗化作四道金光,电射而出,随即合身扑了上去。那四杆令旗的目标全部集中在一条银龙身上,高庸涵人在半空,双手怀抱,垂弦术全力击出,但见两道闪电一左一右袭向另一条银龙。 那条银龙身子一摆,轻飘飘划出一道弧线,两道闪电登时落空,银龙随即一爪抓了过来。高庸涵没有料到银龙如此机警,暗暗一惊,手下没有丝毫停顿,双手一搓一道电网铺头盖连罩了过去。他的垂弦连疆早已精纯无比,电网的范围极大,银龙张嘴就是一个霹雳,将电网砸的一偏,但是那只爪子收势不住,终于被电网缠住。高庸涵右手虚抓,电网旋即收拢变成一道粗大的闪电,牢牢缚住银龙的爪子,跟着脚下连环踢出,使出腾云术翻身骑到银龙背上。 那条银龙大怒,回头吐出一团紫色闪电,闪电又幻化成一个龙头击向高庸涵。高庸涵一骑上龙身,隐隐觉察到银龙体内似乎有什么实物,右手猛地往里一探,拼命地搅动,想要抓住那个实物。此时见到又一个紫色龙头攻到面前,左手一张聚象金元**瞬即轰出,那个紫色龙头被金光轰成几块,但是高庸涵也被震得险些摔下去。 那人见到高庸涵使出这一招,大吃一惊,张嘴问道:“这是玄元宗的聚象金元**,你倒底是什么人?” 这两条银龙显然是那人在施法操控,结果那人心神激荡之下,银龙身法顿时出现了一丝纰漏。高庸涵此时拼斗的经验丰富无比,已经隐约感觉到,银龙体内的那个东西才是关键,干脆俯身钻进龙身内寻找,同时将灵力运转到极致,极力抵挡银龙体内威猛无俦的天雷。 这些银龙,其实是那人以银针为阵眼,借助九天聚雷大阵,将西岭戈壁上空独特的天雷收集在一起,并辅以精铸鬼工的奇门术数之学炼制而成。昨日在峡谷内,审香妍见到的那条银龙,便是其中之一,正是去那处银针那里吸取天雷的,不想被两人惊动,才催动银针引来天雷攻击二人。这也是因为两人艺高胆大,随意乱闯所致,放在一般的客商行旅,早被天雷的威势给吓跑了。 高庸涵一入银龙体内,便察觉到一条乌光从身旁一闪而过,忙伸手去抓却早已没了踪影。银龙体长有三十余丈,那乌光灵活之极,高庸涵接连几次出手都差之毫厘,情急之下却没什么办法,只得跟在乌光后面尽力追赶。 高庸涵在银龙体内这么一折腾,外面可是天翻地覆了。另外一条银龙早已将四杆令旗击碎,本欲攻向审香妍却见到同伴形势不妙,当即冲了过来,其时高庸涵恰好钻进其体内。体内突然多了一个大活人,而且还若无其事地上蹿下跳,换作是谁只怕都会惊恐万状,更遑论一条刚刚有了几分灵性的异兽? 这条银龙除了不断激发体内的天雷,就只剩下拼命挣扎、上下翻滚了,而另一条银龙则守在一旁,不断地咆哮,显得焦躁不安。审香妍远远站在地上,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情景,由于不知道高庸涵此时倒底情形如何,心中紧张到极点,手心里全是冷汗。 这时,那条银龙突然发出一声龙吟,响彻天地。这一下大出意外,连审香妍听了之后都为之心神不宁,就更不用提轻霜了,几乎被吓得肝胆俱裂,四足一软瘫倒在地上。龙吟过后,那条银龙扭曲成一团,周身的雷电仿佛被什么东西吸住一般不住塌陷,身形一寸一寸变小,不过片刻的功夫,缩成一个一丈大小的紫色光球。随着一声长啸,光球一下子绽放,跟着急速收缩到一条类似泥鳅般大小的紫色物事里。 高庸涵伸出两根手指,牢牢夹着那条紫色“泥鳅”,轻飘飘落在地上。奇怪的是,另外那条银龙却并不攻击,只是低声吼叫盘旋在上空,云雾骤然散开,一下子又出现七八条银龙。 高庸涵的脸色变得愈发凝重,审香妍数了数,涩声道:“想不到,总共有九条银龙,高大哥,这下咱们麻烦大了!” 第一六三章 止戈 第一六三章止戈 加上被高庸涵除掉的那一条,正好是九条,原来那人总共炼制了九条银龙!这些银龙很是厉害,对付其中的一条已经耗尽心力,此时还有八条,这下连高庸涵也没把握了。自他修行突飞猛进以来,还从没有像今次这样,陷入绝境之中,就算有尸螟蝠和火螈两只异兽,只怕在这九天聚雷大阵中,也根本不是八条银龙的对手,况且还有隐藏在暗处的那个敌手。 其余的八条银龙扑了过来,全部死盯着高庸涵,而他手上的那条“泥鳅”,似乎也还没死,极力扭曲挣扎。不过说来奇怪,那八条银龙只是将二人团团围住,在半空不住游走,却并没有急于上前,似乎有些顾忌。高庸涵心中一动,想来是投鼠忌器,当下一点灵力打到那条“泥鳅”身上,将其禁制起来。 这时,一声高呼传来:“且慢!”跟着一条人影从云雾中缓缓走了出来。 来人身材矮小,不过三尺有余,通体绿色,一颗硕大的脑袋便占据了差不多一半的身高,一身碧绿色的长袍将身子裹得严严实实,原来是一个栖绵族人。从声音就可以断定出,此人正是催动九天聚雷大阵之人。那人颌下的须茎一扬,开口道:“好小子,居然能将我的银龙护身破掉,倒是我看走眼了!” “阁下总算肯现身了,莫非是想要讨回这条‘泥鳅’么?”由于已被禁制,那条紫色的“泥鳅”再也动弹不得,只是一对小眼睛来回转动,看着那人的目光满是祈求。 “小子,你这聚象金元**是跟谁学的,居然已经到了‘地发杀机’的境界?”那人毫不理会高庸涵手中的那条“泥鳅”,反而对于高庸涵的来历颇为好奇。 “我跟谁学的,关你什么事?” “哼,臭小子,要不是看在你和玄元宗有那么点子渊源,我岂能容你?”那人森然道:“你真以为,我会为了一条银龙就放过你们么?” “我自知此次在劫难逃,不过你真要杀我,只怕也要付出点代价才成!”高庸涵是外圆内方的性子,最受不得他人的威逼,当即给顶了回去。 审香妍略感吃惊地望了高庸涵一眼,在她印象中,高庸涵一向很讲道理,说话做事通常都会留三分余地。此时的情形,可以称得上已经陷入绝境,言语中却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还咄咄逼人,莫非是被心魔所扰?偷眼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禁有些不解。 高庸涵当然知道目前的处境大为不妙,不过那人先是讥讽天机门,跟着又极尽威胁,登时将他的火气给勾了上来。自从心魔出现以来,接连几次虽然都最终清醒过来,但是骨子里的血性却渐渐勃发,加上这一年来经历了太多的波折,脾气不免越来越大。 那人面色一暗,绿色长袍下肚腹间急速起伏,似乎在强忍怒气,良久才长出了一口气,缓声道:“你既然会布铁旗阵,想必曾在天机门学艺,可是聚象金元**非玄元宗核心弟子不能修习,难不成你是叛出天机门才拜在了玄元宗门下,又或是从玄元宗转投天机峰?” “我既是天机门弟子,又是玄元宗弟子,根本不曾有任何违背师门的举止!”那人的口气既然缓和下来,高庸涵也不再针锋相对,只是对那人末尾那句话十分不满,所以语气仍很生硬。不过那种剑拔弩张的态势,总算缓和了一些。 “什么?这怎么可能?”那人一脸的不可思议,怔怔地看着高庸涵。 门户之见自古有之,尤其是九界坍塌之后,厚土界曾一度陷入烽烟四起的混乱局面,各修真门派之间的新仇旧恨,使得其间关系错综复杂。即便是日后玄元宗和重始宗崛起,开创了玄明盛世,也不过是将修真界内部的明争变成了暗斗。虽然有一些门派之间关系紧密,如天机门与丹鼎门就一向亲近,但那只是一种类似结盟的形式,并不曾在修真法门上有任何的交流。各门派对于自身的的修真法门均视若性命,敝帚自珍,断不会外传他人。 正是看到了这一点,玄元、重始二位道尊在世时,极力消除门派之间的差异,以至于矫枉过正,一些较小的修真门派甚至因此消亡,就连九大门派也都有式微之虞。于是,一些修真者,不愿本门传承千年的法门就此失传,采取种种方法,来保证道法的传承,但是效果似乎并不大。就算到了这般田地,也从没听说过哪一个修真者,可以同时存身于两派之中。就像当年的拓山,也是在脱离巨擎阁之后才归入玄元宗,而且自此之后,再不能修习巨擎阁的法门。否则,一旦被人发觉,两派都不会容忍,轻者逐出师门,重者甚至会被废去修为。 高庸涵当然知道这种状况,所以当初才会对凤五的提议婉言谢绝,要不是当时形式所迫,只怕也不会轻易答允下来,所以此人的惊异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既是玄元宗弟子,可有什么印信?”那人并不在乎天机门,倒很是看重高庸涵玄元宗弟子的身份,似乎与玄元宗有些瓜葛。 高庸涵一声轻叹!当日离开焚天坑之际,凤五曾在他的紫府内留下了一团真元之力,为的就是必要时,能获得玄元宗的助力,不想今日却拿来证明自己的身份。不过他已然彻底冷静下来,知道此时不能再逞强,只得默默将那团真元之力释放出来。就见一朵蓝色的火焰从指尖弹出,火焰中一个凤羽族模样的人影双手合十,神情肃穆,宝相庄严。 “原来是凤师道这个老家伙,他***!” 高庸涵一愣,随即才醒悟过来,原来凤五的本名叫凤师道。只是不知为何,他一直不愿在自己面前吐露真名,想来一定是有不得以的苦衷吧。 那人的反应十分奇怪,先是破口大骂,似乎与凤五积怨甚深,随后却不住摇头,连声叹息:“罢了,罢了!既是故人弟子,今日我就破例,放你们两个离开这里!”说完挥了挥手,那八条银龙摆摆尾巴,钻进云雾之中转瞬消失。 “阁下与我五哥很熟么?”高庸涵与凤五相交不过一年,凤五虽然告诉他许多隐秘,却很少言及自身。每当高庸涵问起,总是流露出的那种不愿提及的神情,似乎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以至于高庸涵一直对凤五的过往充满疑问。此时终于碰到一个与凤五熟识的人,岂能轻易错过? 审香妍虽未见过凤五,但是听高庸涵提起过几次,而且言谈中对凤五十分推崇,也生出了几分好奇。审大小姐的好奇心是出了名的,再说还能顺带看一看,这九天聚雷大阵倒底是什么样子,也就不急于离开了。 “五哥?凤师道个老家伙的确是排行老五,”那人似乎还沉浸在往事之中,初时没有在意,这时才反应过来,大惊道:“你叫凤师道五哥?你原来不是他的徒弟,难不成竟是拓山老宗主的弟子?” “是,是五哥代师收徒,破例将我列入玄元宗门下。” 这一来,那人看高庸涵的眼神都变了,心中默念:“凤师道个老家伙,一向不依常理率性而为,这代师收徒的事情,做的当真是有些儿戏。”暗暗摇了摇头,问道:“小子,我看你年纪不大,修为却很不赖,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高,双名庸涵,是天机门‘静’字辈弟子。”高庸涵已经听出来,此人与凤五的关系非同一般,言语间也客气了不少。 “嘿嘿,‘万象天成,神机难藏;权静观始,悉化当往’,你在天机门中的辈分可低得很呐。不过你现今成了拓山老宗主的弟子,应该是和‘难’字辈平辈,这辈分简直是乱七八糟,想来你的师尊一辈一定尴尬的很吧,哈哈哈!”那人对于“高庸涵”三个字毫不在意,似乎根本不知道双杰之名,倒是对天机门的反感尽显无疑,言谈中总是讥讽不断。 高庸涵不便接口,转而问道:“阁下尊姓大名?” “你既是凤师道的兄弟,我就不瞒你了,我姓桑,叫桑独笑。”那人说道“桑独笑”这三个字时,矮小的身子猛地一挺,气度山峙渊渟,周身散发出一股傲人的气势。 “桑独笑?”高庸涵大为震惊:“你就是人称‘独倚高台笑,还戏此波中’的独笑翁?” 独笑翁的名头实在太响亮了,而世人一般都把他与另一个人相提并论,那人便是水穷叟,“危槛对千里,秋水去无穷”的冷秋水! 这两人是精铸鬼工一派自燕孤斋之后,最为了不起的机关学大师。百余年前,两人以符纸制成了一只鹏鸟,辅以种种精巧之极的机关,将鹏鸟放飞于天外直上九霄。后来两人又多加改进,这只鹏鸟自行汲取天地灵气,竟然生出了灵性,并幻化出肉身,时常飞临须弥山之巅,可谓是轰动一时。此即为符灵流派之始! 独笑翁和水穷叟两人由此名声大噪,后来更是受到玄元宗的邀请,赶赴须弥山参加论道盛典。在须弥山,两人以法术遥控机关符灵,连败十几位修真高手,一时风头无两。盛典之后,先后有好几个修真门派邀请两人,为本门设计机关或是制作法器。可是这两人的脾气很坏,兼且言语无状傲慢无礼,无形中得罪了许多人,后来不知是不是惹到了什么厉害人物,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就此再无任何消息。 虽然一向与精铸鬼工不和,但是天机门内部,包括权思、权变等人,对于独笑翁和水穷叟的评价却着实不低,并且对于两人开创的符灵流派,更是赞赏有加。高庸涵当年初习机关、阵法之学时,无意中从师长那里听到了两人的事迹,故而印象十分深刻。 “想不到时隔百年,还有人能记得我们,哈哈哈哈!”桑独笑仰天狂笑,笑声远远回荡,其中说不出的凄凉,“冷老头,你可听见了么?” “你那么大的嗓门,我怎么会听不见?”随着话音,一个两丈多高的身影慢慢从云雾中走了出来。二人一见均是大出意外,因为来的居然是一个机关傀儡,不禁面面相觑。高庸涵心中暗想:“莫非这个机关傀儡,就是那水穷叟?”堂堂“危槛对千里,秋水去无穷”的冷秋水,居然是一个机关傀儡,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这个机关傀儡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隐隐泛出蓝光,脚下涌出一层蓝色的水雾,水雾从下而上缓慢流动,将周身都笼罩在里面。那个傀儡来到面前,斜着脑袋看了看两人,环抱在胸前的四只手臂突然伸出一臂,指着高庸涵说道:“这个小子有点意思,带他来见我!” “你几十年没见过外人了,想不到这次竟然动了凡心,有趣,有趣!” “你个矬子,那么多废话,老子今天就想见见外人,怎么了?你带是不带?”那个傀儡似乎十分恼怒,转过头去指着桑独笑一通大骂。 高庸涵这时才明白,原来这个傀儡并非冷秋水,而是可以倚为耳目的机关人而已。 桑独笑似乎很喜欢和冷秋水抬杠,嘴里虽然不干不净地对骂,但是手下却没有半分停留,一道乌光弹出,厚重的云雾再次翻滚起来。 第一六四章 破衡 第一六四章破衡 乌光直没入云雾之中,原本归于平息的漩涡再次旋转起来,四周的云雾被吸了进去,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却原来已是日正当午。漩涡越转越快,片刻的功夫,云雾便退的干干净净,最后一缕墨色倏地没入虚空。四下回复平静,那些机关傀儡全部不见了踪影,地面上被雷电劈出的沟壑也完全消失,仿佛适才的剧斗未曾发生过一样。唯一显眼的,只有不远处一个一人多高的石台,略微有些斧凿过的痕迹。 高庸涵抬眼看了看天空,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似乎在上空还有一层禁制。 “咦,怎么有这么多影子?” 审香妍突然一声惊呼,高庸涵低头看去,果然大为蹊跷。他和审香妍身下,居然有好几个影子,就连轻霜也不例外。仔细一数均有五个身影,影子多倒没什么,但是每个影子仿佛都是活的,摆出的姿势也各不相同,交错在一起竟然颇有几分符篆的味道。而独笑翁和那个傀儡身下,却是一点点阴影都没有,这就令人诧异了。 “不必惊慌,你们以外人的身份,身处九天聚雷大阵之中,当然会如此。”独笑翁得意地笑了一笑,随手捏出几个法诀轻轻一弹,打到那些影子身上。高、审二人同时觉得周身一麻,灵胎顿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几欲晕厥过去,轻霜则疼得一声长嘶。而身下那些影子一阵扭曲,随后爆裂消散,激起一股小小的尘沙,那种难受的感觉也随即消失。 “好了,这下你们就不会遭到天雷的攻击了!”独笑翁拍了拍手,转头对那傀儡说道:“你先走吧,我随后带他们回去。” 那个傀儡点点头,伸手往自己的胸口一点,一圈灵力散开,手脚瞬间折叠起来,化作一件精巧的法器,往地底一钻倏忽不见。 高、审二人这才知道,之所以会触动阵法,是由于这些身影的缘故。虽然不知道这么多的影子从何而来,但可以肯定是受到了阵法的影响,这个九天聚雷大阵当真是精深无比。不禁心下默想:“精铸鬼工,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独笑翁走到高庸涵身边,笑道:“小子,把我的临星冕影还给我!” “临星冕影?”高庸涵一愣,随即醒悟过来,将那条“泥鳅”上的禁制解去,顺手递还给独笑翁,不解道:“这是个法器么?怎么名字这么古怪?” 独笑翁嘿嘿笑了几声,看着那条“泥鳅”在手中缓缓游动,面露沉思之色,不答反问:“我这法器是以精铸鬼工独门秘法所制,外人根本不可能收取,除非用巨力将它毁掉,你是怎么做到的?” “前几年我认识了一个人,那人也是精铸鬼工弟子,我曾与他切磋过机关术数之学,恰好知道这种‘破衡’之术。”回想起当年,历山与自己共剪西窗,煮酒夜话,对于精铸鬼工的各种秘术毫无保留、倾囊相授,高庸涵心头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滋味。 刚才在银龙体内,这个什么临星冕影机警无比,滑不溜手,几次都险险将它捉住,却总是差了那么一分。高庸涵周身遭到雷电的死命轰击,情知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一旦无法抓住这道乌光,便再也没机会制住这条银龙。在当时,他当然不知道,银龙总数共有九条之多。不过幸好这道乌光只在银龙体内穿梭,高庸涵步步紧逼,总算将它逼到银龙头部,正要出手时,猛然看到乌光内隐隐有紫光逸出,心中一动,当即想到了历山曾言及的“破衡”之术。 据历山所说,精铸鬼工的所有机关术数之学,全部是源自《鬼工神算》一书。书中所载,有一种最基本的术数之法,就是依照天地雌雄徘徊于子午的道理,将日月灵光注入到器物之内,而其中最重要的是出入更始之际的平衡,非如此不能循环不息。所以要想破解此类机关,最好的办法,便是破坏其平衡。只是此类机关多是吸取的天地灵气,气机浑厚悠长而且霸道,设计上也是十分的精妙,要想破其平衡,难度之大可想而知。因此,就有了“破衡”,以当时高庸涵和历山的情同手足,自然也就学会了“破衡”。 高庸涵所斗的银龙,便可以看作是将外界的灵气,存于器物之内幻化而来的。而眼前的这道乌光,无疑是银龙的核心所在,要将乌光擒住,只需将平衡破坏即可,“破衡”之术刚好可以办到这一点。 “难怪!”独笑翁不禁对高庸涵刮目相看,一种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似笑非笑道:“好小子,所学这般繁杂,嗯----”跟着欲言又止,摇摇头叹了口气,仰天一笑转身便走。 高庸涵和审香妍均是一愣,对独笑翁的这个古怪举动有些不解。 这时,独笑翁走到一个石台上,催动法咒,一道道符篆钻入地下,石台随即裂开。跟着从怀中掏出一面玉牌,然后将玉牌抛入裂缝之中,脚尖一点,轻飘飘飞回到两人身前。 地面一阵抖动,一根细小的银针冲天而起,猛地激射到半空,仿佛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一团光晕从天空中慢慢荡了开来,跟着直直落下,将三人一马轻轻裹住,四周的空间突然出现一阵扭曲,光晕随即消失,而那个石台也缩回到地底。众人走后,突然一阵强劲的风沙掠过,一切又回复成平常模样,再无半点异常。 高、审二人只觉得四周的景象急剧扭曲,什么都还没看清楚,光晕便停了下来,然后消散一空。两人定睛一看,入眼全是花草葱茏,木秀繁荫,却已在一处山谷之中。两侧是耸然特立的奇峰,中间是一抹清泉,水流淙淙,若隐若现穿行在山石之间。山风拂过,一缕淡淡的幽香传来,令人心旷神怡,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独笑翁对于两人的反应十分得意,一道乌光射向地面,从地底钻出六个满是枝蔓的机关傀儡,两个一组搭在一起,形成了三顶软轿。当即往其中一个轿子上一躺,很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对两人笑道:“两位,我们走吧!”说完,那两个机关傀儡抬着独笑翁,往峰顶走去。 沿着崎岖的山路一路向上,两侧林壑深秀,软轿平稳而舒适,审香妍直感觉恍若梦中。在这黄沙漫天的西岭戈壁,居然还有这等人间仙境,简直令人匪夷所思!高庸涵一年来的经历极丰,已然隐隐觉察到,眼前的景象极有可能是幻象而已,因为这里的一草一木,没有一点生机。如果这些全是独笑翁和水穷叟两个人弄出来的,那么两人的机关术,真可称得上是巧夺天工了!这座山峰看起来并不算太高,但是道路却蜿蜒盘旋,每走一处,各自的风景都不同,就这短短的几里,居然可以看到四时的交替,当真是叹为观止。 到了峰顶,白雪皑皑,却出奇地没有丝毫寒意,而山间的那一淙流泉,在这里终于到了尽头。峰顶并不大,不过方圆十余丈而已,除了一眼泉水,此外并无一人。高、审二人下了软轿,四下望了望,只此三五座山峰,此外全部笼罩在一片云雾当中。 “难道说,水穷叟并不在这里?” 独笑翁不理会两人的愕然,笑骂道:“冷老头,你还不出来,难道要我把你揪出来么?” “有本事你进来试试!”一声冷哼,和刚才那个机关傀儡的声音一模一样,却是从那眼泉水中传出。 话音刚落,就见泉水突然喷涌,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在水柱的顶端,软软躺着一个人影。那个人影伸出头看了两人一眼,只这一眼便可感觉出其目光锐利之极,那人目光倏地收回,随手轻拍了一下水柱,水柱慢慢降低,待到离地三尺的地方停了下来。不断有水花从水柱内喷出,那人周身水汽缭绕,根本看不清面目,只依稀看到上半身懒洋洋地靠在水柱上,下半身则全部浸在水里。从此人的身形可以知道,原来大名鼎鼎的水穷叟,是蕴水族人。 “你们两个晚辈,见了老夫怎么不行礼?难道一点规矩都不懂?”一见面就是这般托大的口气,难怪传言中说两人傲慢无礼,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此时,高、审二人已然知道,此人必是水穷叟无疑,还没来得及答话,独笑翁接口道:“这个小子是拓山老宗主的弟子,凤师道那个老家伙的师弟!”跟着嘿嘿笑道:“说起来,他的辈分和咱们平辈,没有参拜你的道理。” 水穷叟冷哼一声,转而问道:“那这个小丫头呢?莫非也有什么来头不成?” “晚辈丹鼎门弟子审香妍,参见两位前辈!”审香妍的乖巧,在此时表露无疑,当即躬身,盈盈施了一礼。这么多年,能得到师门长辈的宠爱,当然不是凭大小姐脾气。审香妍的聪明,不光是表现在修行方面悟性过人,以及在精进程度上远胜同门,还在于她擅于揣摩长辈的心思。这些方面并没有人教她,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屡试不爽。 从水穷叟一露面,审香妍就知道,独笑翁与水穷叟两人,虽然老是相互抬杠,但是真正做主的,却是这个始终没有露出真面目的水穷叟。通常来说,傲慢且有本事的人,要么是性情阴狠不近人情,要么是性格孤僻少与外人交往。从独笑翁能放两人一马,就可以看出这两人十分念旧,那么便有机会化敌为友,所以没有必要在虚礼上引起水穷叟的不快。 说来也怪,审香妍能讨师长的欢心,却不大懂得世俗间的相处之道,总是时不时地惹一些乱子出来,尤其是和高庸涵在一起,更是任性。其实这也是小女儿家的一种心态,总想在自己的心上人跟前撒娇而已,倒不能说她一点轻重都不明白。 “哼,这还差不多!罢了,不用多礼!”虽然话语中仍有几分冷漠,但是水穷叟的态度,多少还是缓和了一些。 可是独笑翁似乎老是和水穷叟过意不去,在一旁不阴不阳地笑道:“冷老头,这个小丫头是这小子的小媳妇,真正说起来也不是晚辈,你就少摆那副臭架子了。”这话一出,审香妍登时羞红了脸,瞄了一眼高庸涵,随即低下头去。 “放屁!老子喜欢摆架子,关你什么事?”水穷叟大怒,张嘴骂道:“你个死矬子,一天不气我几次,就不痛快么?迟早非把你那张臭嘴给封起来!” 独笑翁似乎很喜欢看水穷叟生气的样子,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不再答话只是嘿嘿偷笑。 两个人都是百年前成名的大人物,但是性情上却如此的古怪,高庸涵颇有些哭笑不得,当下也施了一礼,朗声说道:“两位前辈,我们二人无意中闯入此地,打扰了两位的清修,还望多多见谅!” 独笑翁嘿嘿一笑,双目精光四射:“只怕不是‘无意’这么简单吧!” 第一六五章 大志 第一六五章大志 高庸涵闻言一惊,心说此人好犀利的眼光,既然也被人看出,也不否认,只是淡然一笑。 “我这九天聚雷大阵,就算是九大门派的修真高手,也不是说闯就能闯进来的。你要不是破了我的一根银针在先,并据为己有,岂能这么轻易找到阵法所在?”独笑翁身为精铸鬼工的一代宗师,虽然性情乖戾,但是心思之敏锐远胜常人,一眼就看出高庸涵所言不实,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已经遭到天雷轰顶,但是却一路东来,想必是要打探我这阵法的隐秘吧!” “我们二人只是好奇,所以才想探个究竟。”审香妍听出独笑翁语气不善,当下急急答道:“这还不是两位前辈的阵法太过精妙,前所未见的缘故?” “小丫头伶牙俐齿,倒生的一张巧嘴。”说话的是水穷叟,先是一赞,随即语气变得冷峻起来:“要说是你一个人,因为好奇才闯了进来,我信!但是这个小子,我观他性情沉稳坚韧,而且修为见识均自不弱,绝对不会如你所言,你们可是另有企图?” 正如历山当日所言,精铸鬼工择徒的首要条件,就是要心思灵巧,对周遭的每一处细节都得观察入微,非如此不能习得上乘的机关术数之学。高庸涵心中大为叹服,盛名之下果真是非同寻常,两人老而弥坚,眼光当真是准的惊人。当下摆了摆手,示意审香妍不必再多说,坦然应道:“不错,我正是看到了那根银针,才由此断定出,这一带一定有精铸鬼工的人布置了什么阵法,所以才要来看一看,倒底是怎么回事。” “那么你现在可曾清楚?”独笑翁的面色冷了下来,问话之前居然没有再笑。 “还不曾弄明白。”高庸涵很是沉着,丝毫不退让。要是不想管这件闲事,早就打马向西了,也不必冒这么大的风险,险些丧身在阵法之中,而后又辗转来到此处。 “那你还是否想要从我们口中,将这个秘密掏出来?”水穷叟的声音像结了冰一样,异常寒冷。 “是!”这一个字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动摇,不过话还没说完,“精铸鬼工一向与我师门不和,眼下盛世衰亡,危机四伏,对于可能危及我师门的事情,当然要查个明白!” “我以故人之情待你,你却反过来要打探我们的用意,就不怕今日有来无回么?”独笑翁语含威胁,面容陡然狰狞。 情形急转直下,审香妍在一旁大为忧虑,她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高庸涵的安危。这里是独笑翁和水穷叟的地盘,想来一定还设置了重重机关,要是再这么下去,只怕会是未了之局。刚想插嘴,高庸涵已然答道:“两位是前辈高人,蛰伏多年费了这么大的心血,定然图谋甚大,所以为了我师门的安危,说不得我也要勉力试一试了!” “小子,你就这么肯定,我们的所作所为,就一定是为了对付天机门?”独笑翁听得高庸涵这么说,面容稍微缓和了一点:“我要是告诉你,我们虽然和天机门不怎么对路,但是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信不信?” “我信!两位前辈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有分寸的!” “那好,既然如此,你还想要打探其中的内情么?” 高庸涵不再答话,而是重重点了点头。 水穷叟对于高庸涵的坚持,生出了几许好奇,接口问道:“你这小子,怎么这般固执?老是死缠着这个问题不放,莫非还有别的原因不成?” “不错!因为我知道,在这茫茫戈壁之下,埋着一样宝物,而这宝物对于世间数万生灵而言,意义非凡。”顿了一顿,高庸涵续道:“两位前辈,如果我所料不差,你们也是为了这个宝物,才弄出了这么大的手笔,可是如此?” “好小子,果然是和我们来抢宝物的!”独笑翁一声暴喝,颌下须茎都翘了起来。 “我并非是要和两位前辈争,只是这件事事关无数条性命,不得不争!” “小子,你可知这宝物倒底是什么东西?” “息壤!” “你可知息壤有多大?是什么样子?又如何获取?” “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你还在这里说那么多做什么?况且你根本没有办法获取,凭什么来争?你以为我碍于凤师道的面子,当真就不敢动你们了么?” “老桑,当年欠凤师道人情的是你,我可没欠他什么,不行的话你让开,我倒要看看这个小子有多少斤两,居然敢在我们面前这般放肆!” “两位前辈,我绝不是纠缠不休,能否容我把话说完?”高庸涵始终不卑不亢,即便是面对两人的威吓,神色也是丝毫不变,气度反而愈发的沉稳。 独笑翁和水穷叟相视一眼,似乎取得了某种默契,突然同时放声大笑:“老桑,你看这个小子,可是和当年的凤师道一个脾气?” “哈哈,何止脾气,就连神态都像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难怪那个老家伙会这么器重他,不光传授他聚象金元**,还居然代师收徒。有意思,有意思!” 两人这一笑,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审香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试着问道:“两位前辈,你们这是怎么了,不再气恼了么?” “哈哈哈,你这丫头有趣,这个小子更有趣,我怎么会生气呢?小丫头,不要老是前辈。前辈的,你和那小子既然是夫妻,大家就平辈论交,直接叫我们大哥就可以了。”水穷叟天性孤傲,最不愿屈居人下,甚至还曾为了辈分之争,数次和人大打出手。此时有此表示,完全是将两人当成了朋友来看待。 两人的态度突然之间转变如此之大,一时间令高庸涵有些不知所措,自然就忽略了审香妍娇羞无限的眼神,不解地问道:“两位大哥,你们真的不在乎息壤么?” “哼,要不是受制于人,我们才懒得弄这个什么狗屁息壤!” 水穷叟这句话一出,高、审二人相顾愕然,高庸涵脱口而出:“以两位之能,居然还受制于人,这怎么可能?” “世间事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们两个也不过是精于机关术数,单以修为而论差的太远了,所以为人所制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独笑翁神情一黯,不胜唏嘘,“你还是先说说,这个息壤怎么会事关数万条性命?” “两位大哥一定听说过七虫族的事情吧?我曾下过焚天坑,对于其中的境况知之甚深,那里的虫人如今可谓是惨不忍睹,唉!”高庸涵叹了口气,将焚天坑中所看到的种种,一一为两人道来。这一下足足说了两个时辰,才将七虫族的遭遇大致说了一遍,顺带着,把西岭戈壁的虫人境遇也一并交代了一番。 这一番经历,听得独笑翁和水穷叟两人惊叹不已,尤其是当他们得知,凤师道居然肉身已毁,如今不得以附身在一个虫人体内,均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么说,凤师道也被困在焚天坑里了?难怪这二十多年来,再也没有他的任何音讯。”独笑翁似乎回忆起了往事,心中百感交集,不过对于他来说,时隔二十多年又听到故人的消息,总算是多少有了点安慰。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凤师道的遭遇竟是这般惨痛,不禁连声长叹造化弄人。 高庸涵念及凤五的情义,也是悲愤不已,垂下头默然不语。关于焚天坑七虫族的境遇,以及凤五的事迹,他从未向今天这般说的如此详细。这是因为,面前的独笑翁和水穷叟,虽然性情古怪,而且喜怒无常,但是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可以感受出两人乃是性情中人。而且要想真正了解凤五的过往,非得获取两人的信任不可,再加上这些事情过于沉重,一直压在心头委实令他有不胜负荷之感。今日能一吐为快,未尝不是件好事,而且百年前就已成名的桑独笑和冷秋水,绝对可以算得上是极好的听众。 审香妍虽说已经听过这些事情,但是对于高庸涵的内心感受,还是头一次体味的这般深刻。自从天机峰一战之后,她就明白,他肩负的担子有多沉重。眼见高庸涵神情苦闷,大感心痛,情不自禁地挽着他的臂膀,将脸颊轻柔地靠了上去。 “高老弟,我听了半天,还是有件事不大明白,你这么费力帮助七虫族,所为者何?难道说,仅仅只是为了那个千钟阁**师的虚名?你要是想救出凤师道,我们虽然不便离开此地,但是也可以略尽绵力。”水穷叟定神想了想,沉声道:“镇天罗的禁制乃是玄元道尊所设,我们虽说不能破解,但是要想办法弄一个人出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对于水穷叟的这个疑问,高庸涵缓缓抬起头来,神情肃穆庄严,跟着缓步走到山崖边,周身散发出一股逼人的气势。山风陡然间猛烈起来,吹得长袍猎猎作响,高庸涵站在山崖边沉思良久,仰头看着远方。这一刻仿佛凝固,就连独笑翁和水穷叟也不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等待,审香妍则是满眼迷醉。 山风愈发猛烈,高庸涵终于开口,浑厚的嗓音清晰可辨:“盛世衰亡,大乱将至,不知又会有多少生灵涂炭。莫非,这世间注定就该分分合合,永无宁日么?” 高庸涵回头,眼神深湛,目光中无所畏惧,满是坚毅。 “所以,无论是哪个种族,无论是何种生灵,只要遇到不平事,我便要去管上一管。只要能聚集一帮同道,重现盛世又有何难?我知道,这个念头太过狂妄,可是这些事情总归要有人去做,所以我来做,哪怕为此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独笑翁本想说,你才多深的修为,居然就想管尽世间不平事,也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可是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感动,说不出口了。满嘴正义,道貌岸然的修真者,他见得多了,可是那些人也就是嘴上说一说而已,有谁能像这个年轻人这样,做到这一点?独笑翁出自栖绵族,对于困扰本族数百年的存亡大计一清二楚,但是这么多年来,也就玄元道尊曾为此尽心尽力过,除此之外,何曾有哪个异族修真者如此奔走,而毫不索取回报? 水穷叟也想说,以你个人之力,就算想插手别族事务,别人肯吗?这个念头狂妄之极,无异于痴人说梦!可是话到嘴边,他已被深深打动,迟疑了一下,只发出了一声长叹。水穷叟身为蕴水族人,深知本族在历史上与人族,以及凤羽族等均有极深的仇恨,早在玄明盛世之前,历经数年的仇杀就令本族损失惨重,甚至在后来被重始道尊重重处罚。要是当时真有人能挺身而出,化解掉其中的误会与纷争,说不定也能救下许多族人的性命。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居然有这等胸襟气魄,是何等难得? 两人默然,许久之后才齐齐躬身道:“高老弟既有此大志,我二人自当尽力相助!” 第一六六章 寻剑 第一六六章寻剑 这在高庸涵而言,可谓是意外之喜,当下连声谢道:“两位大哥能鼎力相助,感何可言?”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独笑翁和水穷叟一阵苦笑,摇头道:“高老弟,我们既是受制于人,便不能轻离此地,至多只能为你做几样小东西,其余的实在是无能为力!” “哦?”高庸涵这才想起两人先前的话,奇道:“何人居然能有此本事,挟持两位?” “嘿嘿,说来只怪我们学艺不精,也怨不得别人。”独笑翁缓缓说道:“八十年前----” 八十多年前,须弥山论道盛典之后,独笑翁与水穷叟声名大噪,风光无限,无论走到哪里,都受到世人的礼遇与推崇。两人其时年纪都不算大,年少成名难免会有些傲气,加上天生一副臭脾气,无形中得罪了许多人,以至于被人诟病,说他两恃才傲物、目中无人。在随后的几年中,两人毫不理会世人的评价,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愈发的盛气凌人。 在论道盛典中,两人曾借助机关符灵,连败十几位修真高手,事后引以为傲,时常挂在嘴边,却不知道因此埋下了祸根。在十几位修真者中,有一位无门无派的炎焱族人,由于被两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自认输得很是窝囊,因此一直不甚服气。但是那人很有耐心,直到时隔七年之后,才趁着两人分开之时,在冰沐原洗剑湖附近截住了独笑翁。要是两人联手,那人铁定不是对手,但是单对单则稳操胜券,独笑翁的符灵刚刚祭出,就被那人的天火烧得干干净净,一时间狼狈不堪。 “两位大哥一向不离不弃,没想到也会分开,而且恰好就在此时遭遇不测,当真是难说得很!”高庸涵已将两人当作了朋友,自然处处为两人着想,听到这里不免生出了几分叹息。 水穷叟冷哼一声,独笑翁的脸色顿时流露出几分尴尬。高、审二人以为独笑翁因为败在那人手中,故而如此,却不知道其中另有隐情。独笑翁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将内情说了出来。 原来在两人成名之后,御风族天翔阁曾力邀两人入住蜃楼。传说中,蜃楼浮于半空,纯由金沙组成,气象万千,乃世间难得一见的美景。由于御风族行踪诡秘,很少与外界来往,所以能窥见蜃楼真面目的寥寥无几。加上御风族实力超群,所以未得邀请,根本没人敢擅自闯入,即使有好奇之辈偷偷潜入,也都在蜃楼外围的黄沙澜一带,就被拦下来了。两人能获邀请,在时人眼中,绝对是难得的殊荣。 不过,水穷叟对此倒很清醒,认为御风族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根本就不想去。而独笑翁却十分感兴趣,想见识一下蜃楼是否有传说中那么神奇,极力说服水穷叟同往。到了蜃楼之后,两人对蜃楼构造之巧妙叹为观止,一时间流连忘返,一呆就是两个月。这两个月中,天翔阁专门派人陪伴,极尽地主之谊,却始终没有切入正题,直到两人完全尽兴之后,天翔阁宗主沙漫天才露面,并委婉地提出,想请两人帮忙做一件事。沙漫天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可想而知,所求之事必然不会那么轻松。 天翔阁有一件至宝天翔飞剑,原是传自震雷界,却不慎于四百年多年前遗失,遗失的地点,就在九重门东边的冰川之内。这处冰川名为冰沐原,方圆数千里,是整个厚土界有名的苦寒之地。要在这数千里的地方,寻找一柄飞剑,而且还是深具灵性的飞剑,无异于大海捞针。天翔阁穷四百年之力,耗费了极大的人力,却一无所获,正所谓带病乱投医,这才找上了独笑翁和水穷叟二人。由于论道盛典上,两人制作的符灵展现出了异乎寻常的手段,所以天翔阁不惜卑词厚币,目的就是为了寻回失落的宝物。 对于天翔阁的这一请求,说实在的,两人并无多少把握。天翔阁身为九大修真门派之一,实力深不可测,以他们之能找了四百年都没有找到,凭两人的符灵就一定能找得到么?至少水穷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而且此事事关天翔阁的隐秘,以御风族人的狠辣,一旦要是没找回来,指不定会出现什么后果,顾虑及此当时就觉得不能答允。但是碍于颜面,不可能当场回绝,惟有东拉西扯,顾左右而言他,沙漫天当时脸色就变了。 独笑翁没想那么多,他完全沉浸在沙漫天的描述中,得知天翔飞剑有诸多妙用,似乎与符灵机关之学可以互为补益,心思大动居然一口应承了下来。沙漫天因此转怒为喜,总算是宾主尽欢直到终场。可是下来以后,水穷叟为此和独笑翁大吵了一架,怪他不该这么轻率就应允此事,两人的脾气都不怎么好,盛怒之下,干脆分道扬镳。第二天一大早,水穷叟不辞而别,而独笑翁也懒得理会,时隔三天之后,与十多位天翔阁的修真者一道,前往冰沐原。 根据临行前沙漫天的嘱咐,天翔飞剑应该是在冰沐原洗剑湖一带。独笑翁一行十几个人,从蜃楼出发走了大约一个月,终于到了洗剑湖。洗剑湖方圆上百里,湖水散发出碧蓝的幽光,深不见底,最奇怪的是,这些湖水中除了一些异兽之外,似乎另有古怪,符灵在水中几乎完全丧失了灵性,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独笑翁机变也很快,当时就醒悟过来,不禁暗暗叫苦,眼前的光景不妙得很。 围着洗剑湖转了几圈,花费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天翔飞剑连一点头绪都没有,那十几个天翔阁的修真者,对独笑翁的态度就不像先前那般恭敬了。由于曾夸下海口,虽然用尽心机却一筹莫展,独笑翁心中的烦闷可想而知。一天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闲来无事索性放出一个符灵,想偷偷探听一下那些御风族人都在干什么,可是无意间却听到了关乎性命的一段对话。 其实在天翔阁发出邀请之时,沙漫天就已经定计,无论找不找得到天翔飞剑,事后都要将两人杀掉灭口。且不论这个秘密如果泄露出去,会引来多少人的觊觎之心,就是天翔阁丢失宝物一事,传出去也是大损颜面。所以,自从独笑翁和水穷叟踏入蜃楼之日起,他们就已经注定了这个结局。 独笑翁先是大怒,随后是担心,继而是追悔莫及。怒的是,沙漫天阴狠毒辣的布置;担心的是,天翔阁一定不会放过水穷叟;悔的是,水穷叟如果因此而出现什么意外,自己当真是万死莫辞了。独笑翁虽然傲慢,但是并非没有理智,他很清楚凭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同时对付十几个天翔阁的修真者,所以他选择了逃。 不过御风族天生是潜踪匿行的好手,饶是独笑翁小心翼翼,还是没能摆脱四伏的暗哨。一路狂奔总是无法摆脱追兵,还好他机变无双,途中虽然惊险万分,可是每次都能勉强脱身。最终在洗剑湖南面的黑松林中,借助符灵分身将追兵引开,而他自己则再次回到了洗剑湖畔躲了起来。 “好计谋!”听到这里高庸涵脱口赞道:“御风族天生是做杀手的料,要想摆脱他们的追踪委实不易。当此险境,重返洗剑湖的决定,看似冒险,实则是最妥当的办法了!” “可是你能想到的,御风族人也一定能想到啊?”审香妍的意思很直白,独笑翁能想到这一点,天翔阁的那些修真者也不是笨蛋,一定会分派人手搜索湖畔,“何况,他们可是有十几人之多。” “话是不错,可是凭桑大哥的符灵之术,想必等那些御风族人发现上当之时,桑大哥已然返回到湖畔。”高庸涵耐心地为审香妍解释道:“我要是那些御风族人的头领,一定会将大部分人手派往各处通路,至多派两三个人原路巡察。洗剑湖方圆数百里,不要说两三个修真者,只怕再多几倍人手,也不可能在短短时日内搜个遍。” “何况,只要有一点点时间,桑大哥就一定可以布置好机关,将自己完全隐藏起来。” “不是夸口,”独笑翁插嘴道:“只要有一炷香的时间,我随便布个阵法,摆弄几个机关,不要说那十几个修真者,就是沙漫天亲自来,也别想找到我!” “你还好意思大言不惭,那你又是怎么被那个炎焱族人给击伤的?”水穷叟一直都没开口,这时忽然冷冷顶了一句,令独笑翁为之语塞,期期艾艾道:“那只是我一时大意,被他钻了空子而已。” 水穷叟不再说话,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只怕独笑翁是完败在那人手中。 高庸涵哈哈一笑,转而问道:“那么,桑大哥后来又是怎么转危为安的呢?”对于他人的尴尬往事,高庸涵一向不过问,因为无论换作是谁,只怕都不愿提及这类事情。 独笑翁朝高庸涵笑了笑,微微点头以示谢意,缓声答道:“我运气好,遇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五哥么?”高庸涵从独笑翁似笑非笑的神情中,已经隐隐猜到,他遇到的人多半就是凤五! “不错,那人就是凤师道,也就是你口中的五哥!” 当时,凤五刚刚从九重门出来,正打算途经冰沐原去一趟悬空岛,却不想在冰川之上,居然见到了两个修真者性命相搏。在须弥山论道盛典中,他曾见过独笑翁和水穷叟,是以对两人的印象极为深刻,一眼就认出了独笑翁,至于那个炎焱族修真者,则有些淡忘了。以凤五当日的修为,将两人分开自然是毫不费力,继而开口询问,想化解掉两人的恩怨。那个炎焱族人一言不发,只是冷哼了一声随即离去,独笑翁从没吃过这等大亏,愤愤不平之下冲昏了头脑,竟然对凤五恶语相向。 “桑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审香妍已经摸清了两人的脾气,十分率直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嘿嘿,我是做的不对,可是凤师道那个老家伙,也好不到哪里去!”独笑翁话中虽是不服,但是颌下的须茎已经翘起,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当时----” 当时凤五的脾气也不怎么好,本来是好心好意救了别人,却反遭辱骂,大怒之下将独笑翁捉住,痛打了一顿。独笑翁自知不是凤五的对手,惟有嘴上叫嚷,说今日之事欠了凤五一命,日后定当报还,不过这被辱之仇也要报。 凤五听了以后大乐,没想到独笑翁这么有趣,于是与他相约,只要哪天想报仇了,可以随时给玄元宗留话,自己一定赴约。 高、审二人听得哈哈大笑,高庸涵暗想,原来凤五也这么有趣,看来和独笑翁之间是不打不相识。 笑过之后,独笑翁继续往下说,可是接下来的内容,就有些沉重了。 第一六七章 布局 第一六七章布局 有时候,从小一起长大、甚至是朝夕相处的人,也未必能生出多少默契,而很多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却反而能成为靠得住、信得过的朋友。凤五和独笑翁这么一打,反而成了朋友,虽然还谈不上什么生死相托,但是至少脾胃相投。 独笑翁因为有凤师道相助,得以暂时摆脱困境,但是他十分清楚,天翔阁肯定不会罢休,由于牵挂水穷叟的安危,于是冒险返回九重门。为了避开御风族的耳目,一路上潜踪匿行,凭借两人之间独特的符灵术,总算在曲堰谷外的瀚风洋洋底,找到了正在疗伤的水穷叟。 原来,水穷叟自离开蜃楼之后,便察觉到情形不对。精于机关术数之学的人,通常都很相信自己的感觉,于是接连撒出数十个符灵,硬是侦知出尾随在身后的,是十多个天翔阁的修真者。两人虽然孤傲,不通人情世故,但是绝对是心思敏锐、擅于揣摩之人。水穷叟当即认定,身后的那些御风族人,极有可能于己不利。在面临危险时反而冷静下来,自知不敌,于是故布疑阵,带着身后一帮子杀手兜起了圈子。 御风族人既然被称为天生的杀手,当然有过人之处。他们原本打算,等水穷叟离开九重门之后再悄悄动手,眼见被识破,当机立断采取围杀手段。水穷叟虽然小心谨慎,倒底还是和天翔阁修真者碰了两次面,第二次不幸受了重伤,不过总算是全身而退。由于御风族追的太紧,走投无路之下,索性闯进了曲堰谷深处。曲堰谷一向是亡灵盘踞的地方,等闲之人绝不敢擅入,水穷叟历尽艰险,利用亡灵之力才摆脱了追兵,元气大伤之下干脆躲进了瀚风洋。 两人再度碰面,独笑翁愧悔万分,心知这次的无妄之灾,纯是自己的好奇所致,所以对水穷叟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歉疚。因为独笑翁出自栖绵族,所以不宜在水底呆上太久,待水穷叟伤势稍有好转,两人便离开此地远赴中洲大陆,躲进了极西之地的落幕峡。 经此一事,两人知道这次惹上了极厉害的对头,不敢再行走世间,惟有隐居在落幕峡中。由于水穷叟是蕴水族人,疗伤离不开水,而且最好是水中还要有一些灵气,所以独笑翁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一处人迹罕至的深谷。因为谷中有一眼清泉,后来两人用机关之术,将泉水汇集在一起,弄了一个池塘,其形恰如弯月,故得名月池谷。 时隔多年之后,独笑翁静极思动,想起了与凤五的约定,打算将凤五请过来坐一坐,同时给他演示一下最新制作的机关符灵。不过这一次不敢莽撞,而是与水穷叟商议了一番,水穷叟对此倒是无可无不可。于是在这之后,每隔十几二十年,凤五总会走一趟月池谷,虽然前后不过三次,每次也就呆上几天的时间,但是与独笑翁还是成为了朋友。而水穷叟由于伤势一直没好,加上天性冷漠,不喜与外人交往,所以每次都是一言不发,在一旁冷眼旁观。,凤五对此倒也不甚在意。 “那么,桑大哥能不能为我讲讲五哥的事情?”高庸涵了解了这些前因后果,才知道,为什么独笑翁在看到自己是玄元宗弟子之后,会停手放过自己二人,而水穷叟却不甚在意。可是对于这个问题,独笑翁和水穷叟知道的却并不多。 “每次凤师道一来,他们总是要切磋一番,虽然老桑从没赢过,但是嘴上从来是不服输的。”水穷叟插嘴忆起往事,淡淡说道:“我记得,他最后一次到落幕峡,还是在二十多年前,那次不知为何他的心情很差,好像还失手打伤了你,是么?”最后这一问却是问独笑翁。 “不错,那次他似乎心怀郁结,第二天便不辞而别,想来一定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独笑翁回忆起那天的情景,对于凤五为何如此也是大感不解。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距今差不多有十八年了!” “哦!”高庸涵仔细回忆了一下凤五当日所言,前后一连贯终于想明白了。凤五之所以心神不宁,一定是因为目桑的离奇失踪。他猜的一点都不错,自目桑失踪之后,凤五百般寻访,足迹踏遍了大半个厚土界。当日正是在落幕峡空手而归之时,顺路到了独笑翁和水穷叟藏身的月池谷中,不想却失手伤了独笑翁,愧疚之下才黯然离去。 二十一年前,也就是天历九百二十年,焚天坑突现异象,震惊了整个修真界,虽然包括玄元、重始两宗在内的各大修真门派,都曾派人查访,可是最终一无所获。随后,在天历九二二年,目桑离开须弥山之后离奇失踪,引发了修真界一片混乱,玄元宗逐渐成为众矢之的,玄明盛世风雨飘摇。接着,在天历九二七年,东陵道传出有仙器临世,修真者纷纷前往,就连归隐的拓山也因为目桑现身的传言,赶到了东陵道,结果在第二年年初便不幸殒命,盛世由此衰亡。其后,天历九三二年,重始宗宗主海邀黎遍邀各修真门派,会盟牧野原,唯独将玄元宗和天机门排出在外,盛世终结。再后来,厚土界连同修真界,一起陷入到混乱之中,天历九三六年,浮云城被重始宗大军攻陷,大衍王朝灭亡。 而这一切的变故,似乎都是源于焚天坑异象,莫非异象的背后,有什么惊天的阴谋不成?之所以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是因为在此之前的几百年中,一直风平浪静,几乎没有什么变故;而在此之后,形势一泻千里急转直下,令人怎么都看不懂。再联想到凤羽族究意堂、陶氏和黄氏,都全力抢夺的万仙大阵法阵图,以前不甚明了的疑惑,在此刻也都大致明了了。 万仙大阵法阵图隐藏了那么多年,在盛世当中从没有人提起,也从未现世,而今一下子有这么多势力被卷入其中,可以想见,其中必有诡秘之处。还有,突然出现在厚土界的各种妖孽,以及突然冒出的纷争,无一不昭显出,所有的混乱背后似乎都有人为的痕迹。虽然还不知道,倒底是什么人在背后兴风作浪,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又或是此股势力,一定与焚天坑的异象有关,一定与重始宗有关! 想通了这一点,高庸涵并没有豁然开朗的轻松,反而有感到无比的沉重。无论此人是谁,背后还有什么势力支撑,能在二十多年内布下这么多的“局”,将天下搅得大乱,绝对不是易与之辈,说不定和魔界都有关联。不过这只能说是自己的判断,还需要再多一些证据,才能设法说服那些修真大派,要做的实在还有很多,却只能一步一步来做,急是急不来的。 既然明白了这一点,高庸涵对于独笑翁和水穷叟居然会受制于人,自然生出了极大的好奇,因为照他的推测,极有可能也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有关。于是转而问道:“两位大哥,你们又是怎么从落幕峡到了这里的,而且还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摆下这个九天聚雷大阵?” “这个么----”独笑翁似乎有些不便启齿,倒是水穷叟接过了话题,摇头道:“十年前,一个神秘人物突然闯进月池谷,要我们听命于他,我们当然不肯,于是大打了一场,结果么,哼哼!” 当时,那人突然出现在月池谷,令两人大为震惊。开玩笑,堂堂独笑翁和水穷叟布置的山谷,岂能说进就进?要真是这样的话,机关术数之学岂不成了末流,精铸鬼工岂不徒有虚表?可是那人闯进来时,所有的机关都没有发动,两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被凤五所出卖!放眼当今天下,能够破掉两人设置的机关、法阵之人,当然有不少,但是能如此悄无声息,令他们一点都没察觉就到了跟前的,恐怕还没人能做到。所以,就只有一种情况,凤五将入谷的方法外泄! 不过当时的局面不容两人多想,几句话不对当即和那人打了起来,可是来人的修为之高,远超出两人的想像。那人甚至没有费多少力气,就将两人擒下,而且直接禁制了两人的灵胎。灵胎被制,对于修真者来说除了顺从之外,再无任何反抗的余地,除非是不想要命了。以两人的性格,当然不肯成为他人的傀儡,愤怒之下,就想自爆灵胎,和那人同归于尽。可惜,那人仿佛识破了这一点,不知使了个什么法术,竟然将两人的灵胎给抽出了体外。 “什么?你们的灵胎给人抽取了?那怎么还----”听到这里,审香妍忍不住大声惊呼,随即醒悟过来,连忙掩嘴。虽然话没说完,但是她的意思,大家都很清楚,灵胎一旦被人抽取理应丧命,怎么两人还活了这么久,还会出现在这里? “想必是那人在两位的灵胎上做了一些手脚,然后又还了回来?”高庸涵本想追问,那神秘人的突然出现,与凤五倒底有没有关系,不过一时却不便出口,刚好审香妍有这个疑问,于是将话题接了过去。从刚开始和独笑翁见面时,就可以确定其修为不弱,既然能保住修为,灵胎自然不会丢失。再说了,他自己就有过灵胎不见的经历。 “高老弟猜的一点也不错,的确如此!”水穷叟恨声道:“那人在我们的灵胎上加了禁制,然后每隔一年就拿去炼制,前后三年下来,我们已经是身不由己了!” “那么,那人和五哥倒底有没有关联呢?这么多年下来,两位对那人的来历可有什么了解?”高庸涵当然不相信凤五会出卖两人,不过对于那人的身份非常关注。 “没有!”独笑翁用力摇了摇头,欣慰地笑道:“我们两个被抽取灵胎之后,只能躺在那里等死。当时我就想,我与凤师道虽然交往尚浅,但是自信绝不会看走眼,他是何等样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后来用心推敲之下,果然让我们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那人抽取两人的灵胎之后,可能是为了施法,曾经离开了几天。那人一走,水穷叟就忍不住破口大骂,骂独笑翁引狼入室,而独笑翁却怎么都不相信,凤五会做出这等事情。可是两人对自己的机关符灵之术太过自信,反复争论了几天,也不肯承认,有人能如此轻易地躲开那些精妙的机关。到了这个田地,独笑翁也只能怪自己有眼无珠了。 然而几天之后,那人去而复返,将灵胎还给了两人,随后恩威并施,用尽手段,总算勉强将两人控制在手中。可奇怪的是,那人只是命二人留在谷中待命,而后飘然而去,再没有任何交代,倒叫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此后每隔一年,那人便回来一趟,将灵胎拿走用秘法炼制,再还给两人。如此反复了三次,最后一次,总算让独笑翁发现了一些东西。 高庸涵大为兴奋,连声追问道:“桑大哥,你倒底发现了什么?” 第一六八章 图谋 第一六八章图谋 “如果所料不差,那人应该是凤羽族人无疑!”独笑翁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那人每次出现,委实太过离奇。 自从那人离去之后,独笑翁与水穷叟便对月池谷内的机关、法阵全部调整了一遍,而且有意加了一些很厉害的陷阱。这番布置,可以说得上是绞尽脑汁,倾尽胸中所学。而这些布置足足花了大半年的时间,两人自信哪怕来的是一个仙人,也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一点痕迹都不露。可是第二次,那人再次凭空而现,所有的机关仍旧一点反应都没有,两人大惊之余心灰意冷,没想到苦心经营到头来仍是毫无用处。不过总算有一点值得欣慰的收获,那就是可以确定,凤师道并没有泄露二人的行踪。 此次炼制完两人的灵胎之后,那人对于谷中的花样似有察觉,又在两人灵胎内加了几重禁制,并且将其灵力全部封印起来。离开之前,那人严厉告诫,下次若再有任何异常举动,定会让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这次过后,独笑翁和水穷叟也懒得再折腾,因为无论如何精巧的机关,在那人面前都形同虚设。 不过水穷叟始终想不通,那人既然有这么高深的修为,无论做任何事,只怕厚土界都无人能与之抗衡,何必还要花这么大的力气,来控制自己与独笑翁?这在情理上,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把这个疑问提出来,独笑翁也觉得内中有些蹊跷,于是两人又把月池谷中所有的布置,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终于找到了一处疏漏。 在刚刚定居月池谷时,两人最担心的是天翔阁的追杀,所以把机关、法阵都布置在山谷四周,甚至包括山谷的上空。也就是说,来人只要从地面或者空中闯入,都会触发机关、法阵。等到那人第一次离去之后,两人也猜测到,此人极有可能从地下而来,所以又在地下安放了许多符灵。按道理来讲,月池谷的防范,只怕比起九大修真门派的核心道场,都要严密的多,可是结果却令他们大失所望。 这个疏漏是水穷叟发现的,要说月池谷内唯一没有布置机关的地方,就是那个泉眼!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水穷叟是蕴水族人。蕴水族人对于水的感知与运用,就正如炎焱族之于火,源石族之于山石,都是独一无二得天独厚的。水穷叟和独笑翁都精于符灵术,又依本性而各有偏重,所以水穷叟对于这个泉眼,根本没有在意。在他想来,还没有哪个人能从自己的眼皮底下,能不声不响地通过泉眼,就算是蕴水族上善楼的宗主,都没这个可能。而在这方面,独笑翁对于水穷叟也十分的信任,也正是这份自信和信任,两人才没有对泉眼做任何的处置。 意会到此,两人索性在泉眼内设置了几个符灵,不过灵胎之内已经被下了禁制,灵力荡然无存,所以好些厉害的机关法阵都没办法使出来。那人第三次出现在月池谷的时候,独笑翁和水穷叟齐齐松了口气,因为从泉眼的符灵来看,那人的确是通过泉眼而来。这说明,两人的机关符灵术并非无用,这一点甚至比摆脱那人的控制都令人高兴。这一次,两人的灵胎彻底被那人控制,就连求死都不能了。随后,那人带着两人来到西岭戈壁,受命在雷神堡外的峡谷内,布法阵以汇聚天雷,借此将息壤起出。 “可是,你们又是怎么得出,那人便是凤羽族人呢?”关于这个结论,不要说审香妍,就是高庸涵也有些迷惑不解。 “其实,这世间除了炎焱族和源石族之外,只怕其余的七大种族都离不开水。而这里面,除了我们蕴水族之外,对水把握最好的就是凤羽族了。”水穷叟为高、审二人慢慢解释道。 这个说法很是新奇,高、审二人并不是很清楚,因为在与凤匀闲等究意堂修真者的交手中,并没有看出他们的法术和水有什么关联。 这还得从凤羽族的过往说起。凤羽族其实由两个部族组成,一个是凤幽部族,一个是羽幽部族,而世人口中的凤羽族其实多是指羽幽部族,包括究意堂,说穿了也只是羽幽部族的修真门派而已。而凤幽部族却神秘非常,几乎无人知道他们倒底身居何处,其内情如何,以至于被人忽略。这是其一。 凤羽族的繁衍方式很奇怪,当其灵胎成长到一定阶段,便会一分为二分裂成两部分,其中剥离出来的部分便成为此人的后代。在新生灵胎成长的过程中,需要借助大量的灵气,可是九界坍塌之后,原本充沛的灵气荡然无存,这就直接威胁到了凤羽族的生存。面临此等大事,该怎么办呢?一个关于凤羽族的可怕传说,也就此流传开来,说他们通过吸食他人的魂魄来过活,为此曾一度引起厚土界极大的反感和排斥。 六百多年前,羽幽部族族长羽农为了消除各族的误解,专门邀请丹鼎门、天机门等诸多门派,到赤炎洲回风谷,参加羽幽部族的新生典礼。通过这个典礼,修真界才发现,羽幽部族之人居然可以从水中汲取灵气,供自身所需,对于凤羽族的敌意自然逐渐消除。后来历经数次战乱,以及玄明盛世的到来,关于凤羽族吸食魂魄的传言,再无人提起,而他们汲取水中灵气的本事,也渐渐被人遗忘。 独笑翁和水穷叟最初也不知道这件事,他们当初为了研制符灵,想到了究意堂在魂魄方面有独到之处,所以悄悄潜入回风谷,打算窃取一些法门。不料,在回风谷千流森林东北的一处名叫月泪的湖泊中,发现了许多新生的凤羽族人,利用湖水收集月光精华,提升自身灵胎的情景。水穷叟这才知道,原来凤羽族人对于水的领悟,有意想不到的诀窍。 那人能够自由地通过泉眼,进入到月池谷中,自然对于水势的运用有极深的造诣。尽管那人浑身藏在一团黑色云雾之中,根本看不清面目,但是水穷叟也能确定,那人铁定不是蕴水族人。既然不是蕴水族人,却又能如此熟悉水性,自然凤羽族的可能性极大。而且,当初布置在泉眼中的符灵,也从那人身上感应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一种发自魂魄深处的独特气息。 “所以,我们有至少八成的把握,可以确定那人是凤羽族人,而且还是羽幽部族之人!” 对于独笑翁和水穷叟的这个判断,高庸涵当然不会有什么怀疑,但是又生出了新的疑问:“如果那人是凤羽族人,将两位大哥控制之后,所做的事情却是为了源石族,怎么说都太过古怪了!” “我们想了很久,都没想通,只有作罢!”独笑翁和水穷叟两人,躲在落幕峡月池谷中差不多有八十年,对于世间的许多事情都已十分生疏。更何况近二十年中,各种变故令人目不暇接,连高庸涵都弄不明白,两人一头雾水也就不足为奇了。 高庸涵对于凤羽族和源石族的联手,十分担心。虽然说那些异族都臣服于重始宗,不过各族之间并非铁板一块,而是矛盾重重。尤其是离开焚天坑之前,凤五曾给他弹了许多厚土界的掌故,其中就提到,源石族和凤羽族之间有着很深的积怨。可是从这件事来看,只怕两族的关系密切了不少,这对于南州国而言,绝非什么好消息。 “然则,两位又怎么到了这里呢?”高庸涵一向都是如此,如果遇到了无能为力的难题,那就先把它放到一边,因为再怎么想都没有结果,那还不如腾出精力去做别的事情。源石族和凤羽族是否真的尽释前嫌,联手一处,眼下还很难说的清楚,想的再多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多了解一些细节,说不定可以从中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他现在越来越感觉到,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大阴谋的一部分,自己目前所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嘿嘿,说来好笑,我们初到西岭戈壁之时,也不知是谁在那处峡谷中布了个狗屁法阵,结果阵眼中的银针被天雷劈的粉碎,源石族人也死伤了好几十个,当真是可笑之极。”独笑翁对此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不过这也难怪,任谁被人随意操控,都会生出极大的反感。 当时,包括那神秘人和雷神堡堡主石峥在内,均是一阵沉默。事后,独笑翁和水穷叟成为了雷神堡的座上宾,这时两人才知道那个神秘人想干什么,他们想要得到的,是西岭戈壁下面的息壤。了解了有关息壤的一些神奇之处,两人不得不承认,雷神堡的法子确实可行,就是借助天雷将地面劈开,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这个法阵太粗糙。巨擎阁和究意堂的法术中,当然也有法阵方面的内容,但都不是很擅长此道。 如此大规模的法阵,若论精擅,当今世上首推天机门和鸿铸天工。可是源石族与人族的恩怨,注定不大可能请到这两派的修真者,所以转而求其次,寻求精铸鬼工的帮助。可是精铸鬼工自宗主旷凭阑以下,要说机关术数方面修为最高的,毫无疑问是独笑翁和水穷叟,怎么说他们也是百年前成名的人物。而两人在很大程度上,正是因为这一点被那人盯上。 既然到了这般田地,要是再不趁机漫天要价,那就不是能创出符灵术的独笑翁和水穷叟了。两人百年的交情极有默契,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的意思了,于是假装为难,提出了要在另一处偏僻之所,布下一座九天聚雷大阵。布这个阵的目的,明着是为了炼制出九根银针,等到天雷集聚到顶点以后,再用于息壤的开采上。实则两人另有打算,想借此机会炼制出想像中的银龙,也就是符灵术的至高境界,然后再想办法破解灵胎内的禁制。果然,在两人的极力要求下,也不知雷神堡花费了多大的心血,真的找回了一些银颦玄铁,并且按照两人的要求,打制成大小总共四十九根银针。 “你们这么做,就不怕被源石族人和那人发现么?”审香妍这么长时间都没插嘴,也算是很少见了。 “源石族穷数百年之力,都没有把息壤挖出来,我们才来了七年,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大的进展呢?”独笑翁颌下的须茎又翘了起来,傲然道:“我们已然猜出了那人的来历,这次布阵时自然不会再让他得逞。所以每次只要他踏入方圆五十里之内,我们立刻就会察觉,稍加布置,他又怎么看得出我们是在炼制银针,还是在炼制符灵?” “你们现在呆的这个地方,就是我们两人自己造的!”水穷叟指了指四周的山崖,也是大为得意。 审香妍目瞪口呆,没想到机关竟然可以做的如此巧妙,凭空生出这等美景,啧啧赞道:“两位大哥的符灵术太高明了,我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哪里,哪里!我们花了五年多的时间,才好不容易炼成了九条银龙,可是却险些被高老弟给毁去一条。如此年纪能有这等修为,才令人钦佩,当真难得!” 第一六九章 制甲 第一六九章制甲 “言重,言重!”高庸涵既不会盲目地自信,迷失在他人的赞叹之中,也不会妄自菲薄。他在这方面一向很冷静,十分清楚自己的实力与能力,当下恳切道:“这一次能见识到银龙的威力,于我来说才称得上‘难得’二字,我从未想到机关之学可以精妙如斯!” 这话绝对是高庸涵的心里话!要是前次在矿井之中,险些被那个源石族守卫拖得同归于尽,使他明白了不可小觑任何人的话,今次的经历,也使他明白了修真之路,内中蕴含着太多的玄机。正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任何一种心法,只要修到极致,都有可能创造出奇迹,只要能制心一处,坚持不懈。世间事,其实也是这个道理! 话说到了这等程度,高庸涵已经完全可以确信,独笑翁和水穷叟的确对天机门没有什么恶意,那么便可以起身告辞了。这次虽然没有打听到多少凤五的消息,但是收获也极大,至少对于眼前的局势,有了十分深刻的认识。这么多成名已久的修真高手,这么多隐藏势力,这么多恩怨情仇,似乎在这短短的一二十年间,陆续显现出来。倒底是什么东西,驱使这些埋藏了许久的隐秘,一下子爆发出来呢?难道是各家各派为了各自的大计,难道是万仙大阵中遗留的仙器,又或是天下大势本来就是合久必分,还是魔界在背后挑拨? 独笑翁和水穷叟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炼制出银龙符灵,破解掉灵胎中的禁制,而且压根就没有给自己揽那么多的责任。不过他们的眼光很准,而且看的很深,一眼就看出了高庸涵心事很重,转念一想就释然了。一个可以为了师门,为了异族的普通生灵,就能置生死于不顾的人,可以想见在他身上背负了多少重任。不错,以他们两人的性情和平日里的为人,是万万不会做这些事情,但是却并不妨碍他们对高庸涵的欣赏和钦佩。 这个道理很简单,这个世上甘愿舍己为人的,绝对只是极少数,倒不是说人心不古,实在是说着容易做着太难。但是,几乎每个人都会希望,在自己危难之际能有人施以援手,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像高庸涵这一类人,可想而知是多么的难得。独笑翁和水穷叟只相互看了一眼,就已经明白对方的心思,就算不看在凤五的面上,单凭高庸涵这等心怀天下、急公好义,就应该想办法帮帮他! “高老弟,我们如今被困于此,别的也帮不了你什么。玄元宗和天机门的法术高深莫测,这是世所公认的事情,我们自然不便班门弄斧,唯一拿的出手的不过是一些小东西,还望你不要见笑!” 独笑翁忽然有此谦恭的表白,在高庸涵来说颇感意外,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感动之余连连拱手:“两位大哥,我----” “高老弟不必如此!”水穷叟摆了摆手,微微笑道:“我们两人是什么脾气,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一辈子得罪了多少人数也数不过来。但是说句托大的话,这百八十年,能被我们兄弟看得起的,不过寥寥可数的七八个人而已。说实话,我们虽然但痴长你一百来岁,若论心境却自叹不如,至少你的胸襟气魄,就是我们所佩服的。所以我们决定尽自己所能,帮你炼制一两样法器,你看如何?” “两位大哥如此厚爱,当真是感何可言?”这是固所愿耳不敢请耳的好事,就连审香妍都大为兴奋。 “高老弟,我刚才看见你有一件护甲,可是你自己炼制而成的么?”独笑翁对那件褐纹犀甲颇感兴趣,看见高庸涵点头应承,当下率直说道:“不过我观之尚有不足,可否拿出来瞧瞧?” 高庸涵二话不说,褐纹犀甲从体内窜出,跟着灵力流转,整套护甲全部脱落下来,用双手捧着递给了独笑翁。独笑翁接在手里,放出神识闭目感受了一下,“咦”了一声,缓声说道:“嘿嘿,你这件护甲花样很多,倒是贵重得很呐!居然是----” “居然是以灵犀寒铁为基,内中含有天机门的灵符之力,和鸿铸天工的法阵护持,可见当初制甲之人花费了一番苦心。嗯,内中还有异兽的躯壳?不对,应该是七虫族人的躯壳!这两样材料,你用灵胎阳火之力,按照我们精铸鬼工的炼甲秘术炼制而成。这炼甲术和我们的路子一模一样,应该是凤师道那个老家伙传给你的,这个老不死的,当年可是答应过我不会外传,我才交给他的,哼!”独笑翁这番话夹七杂八,唠唠叨叨,却猜的**不离十,单只这份本事,就令高庸涵大为钦佩。独笑翁续道:“也不知是你运气好,还是天生与雷电相通,居然利用天雷之力,将少量的银颦玄铁熔化于其中。这份心思虽然巧妙,但是却毫无章法,这么做简直是暴殄天物!” 高庸涵听得眼睛都直了,独笑翁只是随手这么一试,就如同亲眼所见,说的头头是道,一代机关学大师果然名不虚传。 “啧啧!”独笑翁边说边摇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数落道:“这些材料虽说都不算太贵重,可是对于寻常修真者而言,已经是很不错的材料了。而且天机门的灵符,和鸿铸天工的法阵,再加上我们精铸鬼工的炼甲术,无一不是炼器的上乘之法。结果却给你揉到一起,弄得乱七八糟,连一半的功效都没发挥出来,简直是胡闹!” 高庸涵哪里还敢答话,惟有报以苦笑,其实这也是他自己不肯说的缘故,既然做的不好,有再多的理由也没用。要是独笑翁得知,这是高庸涵生平第一次炼器的结果,恐怕会惊得连下巴都掉在地上。哪有第一次炼器就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弄得这么复杂,也不怕遭到反噬。莫非真的如俗语所说,无知者无畏么? “高老弟,你这件护甲问题太多,就交给我处置吧!”独笑翁最见不得这种暴殄天物的作法,尤其还是用自己的炼甲术炼制而成,那就更加不能容忍了。这句话虽说是询问,但是却有着一股不容反对的霸道,说完也不等高庸涵回答,一缕乌光弹向天空。周围的景象一阵扭曲,那些奇峰怪石、幽谷流泉、四时交替的美景瞬间消失,周围呈现出一派荒凉,四人一马转瞬回到了茫茫戈壁。 “你个矬子,性子老是这么急,真正气死我了!”水穷叟忍不住开口大骂,身下的那股清泉,随之变得混浊不堪,满是泥沙。原来,水穷叟自来到西岭戈壁之后,始终觉得不自在,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在九天聚雷大阵附近找到了一点水源,不过这些水充其量只比泥浆好一点。忍无可忍,才极力修建了那重幻境,虽说水质并无什么变化,但是心里的感觉总是好了许多。这时独笑翁突然撤掉幻境,看见如此污秽的水流,难免有触目惊心之感。 可是独笑翁毫不理会,双手一拍,从地底突然涌出数十个机关傀儡,在四周接连插下数十根细小的铁柱,布下了一座法阵。 “高老弟,天机门和鸿铸天工的机关、阵法之学,均有独到之处,乃是世间绝学,不过并不适于炼器。而灵犀寒铁虽然难得,但是已有了银颦玄铁,难免太过重复,干脆弃而不用。所以你这件护甲,我要拆了重新炼制!” 独笑翁口上说着,手上也没停,一道道符篆打进护甲里面,就见原本坚硬柔韧的护甲,一下子缩成了一团。跟着,独笑翁一个人走进法阵当中,挥手撒出数十个符灵。符灵漂浮在法阵上方,配合着一阵晦涩难懂的法咒,在空中不断排列成符篆的模样,渐渐地,法阵上空聚集了大团的云雾。 炼器之法有很多种,大致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靠自身的修为,一类是借助外界的天火、雷电等。虽然两者所用的灵力不同,但是单就过程而言,却相差无几,都是将采集来的材料熔化,然后将符篆、法阵、灵符等注入其中,至于出来以后倒底是什么样子,则纯粹看个人的眼光了。高庸涵虽说于雷电别有领悟,然而却不大不懂得如何借助这股外力,此时一看就知道,独笑翁是想借助天雷炼器,当即睁大了眼睛仔细观看。 云雾愈来愈浓,四周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独笑翁身在法阵之中念念有词。忽然抬手一指,一条银龙从云雾中窜出,张嘴就是一道霹雳砸在护甲之上,护甲发出一声闷响,忽然飞到半空,放出耀眼的银光。独笑翁又是一指,那银龙盘旋而下从护甲上掠过,一道更加粗大的闪电劈到护甲之上,护甲上的银光突然凝结成一个光球。一道乌光倏地飞出,瞬间将那团光球给收了,随即飞回到独笑翁手中。高庸涵看的真切,那团光球应该就是银颦玄铁,而乌光则是被自己破了护身的临星冕影。 收了银颦玄铁,独笑翁猛地跃到半空,站到那条银龙头顶,双手环抱,暴喝一声吐出一口紫气。这下连审香妍都看出来了,独笑翁为了炼制这件护甲,甚至不惜吐出本命真元之力。紫气没入云中,云雾中无数条细小的天雷闪电凭空落下,全部汇集到那些铁柱上面。接着数十道粗如儿臂的闪电,从铁柱顶端喷涌而出,将护甲层层包裹起来。一时间,护甲红光大盛,并伴随着连绵不断的炸响,似在抵御雷电的侵蚀。 “咦!没想到这些灵犀寒铁竟然如此坚固,看来当日炼器之人修为不低啊!”水穷叟在一旁自言自语,高庸涵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师父,因为最初那件迴纹犀甲正是权思真人所制。 这时,响声渐渐平息,独笑翁手臂暴涨,一把从护甲中扯出一团寒铁,随手扔给了水穷叟:“冷老头,这团灵犀寒铁曾被天机门的高手炼制过,殊为难得,你干脆也给那个小丫头做一件衣衫吧!” 水穷叟见猎心喜,哈哈一笑,接过灵犀寒铁,纵身跃进法阵之中,如同搓软泥一般将寒铁反复揉捏,向审香妍问道:“丫头,我给你做一件水月绣裙如何?” “那可是求之不得了!”此行有此收获,审香妍当真是喜出望外。 独笑翁和水穷叟虽然都是借助天雷之力,但是炼器之法却各不相同。 灵犀寒铁被剥离出来,只剩下一团红光,独笑翁扬手将临星冕影和银颦玄铁抛出,一同融入到红光之中。随后不断驱使银龙,以天雷至刚至阳之力,将其揉合到一起。伴随着低沉的法咒,一道道天雷弯曲成各种符篆,不断地劈到护甲之上,声势惊人。在电闪雷鸣中,红光、乌光、白光交织在一起,竟然渐渐变成了淡淡的鎏金色。 水穷叟那边则是另外一番情景。一个人就静静地站在法阵当中,慢条斯理地搓揉着灵犀寒铁,偶尔才有一条条细如游丝的闪电,从指尖轻轻划过。只是越往后,周身的水气越盛,到最后整个身影都被水气笼罩,完全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两人一静一动,一阴一阳,却都是借助的天雷之力,令高、审二人大开眼界。尤其是高庸涵,一直以来都注重自身的修为,却不知还可以这般借助天地之威。这次炼器,于他日后的修行,也有极大的助益。 过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猛地传来一声龙吟,独笑翁和水穷叟双双跃出法阵。云雾淡然消散,那些傀儡再次钻出,将铁柱带回到地底,四周又恢复成茫茫戈壁,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成了!”两人手中各自拿着一件护甲,分别递给了高庸涵和审香妍。 高庸涵将护甲刚刚接到手中,护甲随即没入体内,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这件护甲既陌生又熟悉。正在品味,就听见审香妍连声娇呼:“高大哥,这件水月绣裙好漂亮,而且还能随心意所动,实在是太奇妙了!” 高庸涵抬眼看去,就见审香妍穿着一件水青色的长裙。上身裁剪的十分合体,周身隐隐似有水气流动,亦真亦幻;群摆薄如蝉翼,上面零星点缀着几朵银色水花,水花宛如具有生命一般缓缓流淌。整件长裙清新脱俗,配上她那绝世容颜,就如同待放的幽莲,令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独笑翁拍手赞道:“想不到你这次这么大方,居然把珍藏了多年的水月丝都拿出来了,我当年可是找你要了多次,你都跟要你命似的,死活不肯拿出来!” “放屁,老子是看灵犀寒铁对法术没有作用,才将水月丝加进去的。不然到时候一说是我水穷叟做的东西,却连粗浅的法术都抵挡不了,岂不坠我的名头?”水穷叟嘴上兀自强硬,可是眼神中却充满了笑意:“你不是一样,把辛辛苦苦炼制的一个临星冕影,也给加了进去?” “嘿嘿!我和高老弟交过手,他的修为不弱,对于雷电有很深的天赋,可惜却不懂得从天地中汲取所需。我这也是看着着急,才干脆把临星冕影给熔了进去。” 两人的几句话,令高庸涵和审香妍大为感动。虽然不知道水月丝是什么东西,但是能被独笑翁和水穷叟如此看重,其珍贵之处可想而知,至于临星冕影那就更不用说了。 “两位大哥,大恩不言谢,总之我一定不负二位所望!”高庸涵一揖到地,审香妍也盈盈拜了下去。两人不再多说,真正的情意,岂是言语所能表达?所有的感激都在这一拜中,这一拜,拜的心甘情愿,情真意切! 到了这一步,众人的交情已然不同,当高庸涵提出告辞之时,独笑翁笑问道:“高老弟,你们下一步打算去哪里?” “驻木村!” “你们可是打算去找重始宗的麻烦?”独笑翁面容一整,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那里最近出现了一帮子苦行者,情况十分复杂,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不要趟这浑水!” “哦?”高庸涵一惊,答道:“我并非想去招惹重始宗,只是想去找一些同门,打探一些玄元宗的事情。” “驻木村那里早已没了玄元宗弟子,你要是真想了解玄元宗的情况,倒不如直接上倚刚山真玄观,找遣云真人。” “遣云真人?” “不错,所谓‘付与孤光千里,不遣微云点缀’,便是这遣云真人!” (第三卷终) 第一七零章 后记:写在第三卷之后 第一七零章后记:写在第三卷之后 第三卷终于结束了,虽然结尾有些仓促。 自开始创作《九界》以来,这是我写的最吃力、最痛苦,也是最累的一卷,尤其是高庸涵从龙门镇出来以后的内容,一度使我萌生了畏难的心理。我甚至在前一段时间,以为自己很难继续下去了,尽管我明白只要渡过这个阶段,就会好起来。 这里面的原因很多,有外部的,也有内部的。 先说说外部的吧!最近的杂事很多,因为我最近要成家了,这对于我以及我的亲朋好友而言,当然是一件喜事,但是对于写作而言,影响自然也不小。就像最近几个周末,有不少读者朋友都在抱怨,怪我没有更新。其实有过此类经历的朋友,对此一定深有体会,这里无须多言,没有能及时更新,总归是我做的欠妥,所以只能盼大家能够多多体谅! 再说说内部原因吧! 首先我得承认,我遇到了第二次瓶颈,而且比年前的那一次更加令我烦躁。这是因为,第一卷和第二卷的内容,就我本人来说,无论是场景,还是打斗的情景都十分奇幻,而且对于人物以及故事情节的刻画,都应该说把握的还不错。这自然使我对第三卷有了更高的要求,总想在情景和情节方面,写出更巧妙、更玄幻的内容,这么一来无形中就增加了许多难度。这不是读者强加给我的,而是我自己给自己提出的要求。 在第一卷中,自从高庸涵闯入焚天坑之后,各种充满想像的场景,以及令人热血沸腾的打斗场面此起彼伏,可以说,整个后半部分都是**迭起。第二卷,我有意识地将情节铺陈开来,于是出现了平淡的开篇,而后通过墨玄庄、幽冥界和天机峰三场争斗,将整个太河源展现出来。至少我收到的读者看法,对于前两卷的评价,都比较高。 而我在第三卷的内容中,总想着再写出不同的法术、法器,出现不同的玄幻场景,但是这一点很难。在这一卷中,几个精彩的部分当中,除了开始时高庸涵与碧影一战,比较出彩以外,说实话,后面的几场打斗,我都觉得不甚满意。像和凤匀闲一战,以及后来在乱石坡底下的山洞,在天雷峡谷以东的九天聚雷大阵,这三段内容,我真的不太满意,因为没有写出新的东西,终究还是流入俗套。这在我,实在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其次,随着故事的发展,除了不断出现的法术、法器、异兽,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种族、门派和人物,这必然导致线头越来越多,关系越来越复杂。这就牵扯出一个很难办的问题,为了逐步交代清楚相关内容,必然会出现大量的介绍性文字,这难免会使得精彩的打斗以及奇妙的构思,所占的比重相对降低。我只能尽可能将各个种族的来历、历史等内容,有机地穿插进去,尽量不影响到大家的阅读兴致。 在第三卷,为了介绍种族和门派的一些状况,我不得不花费了相当多的笔墨,关于这一点我颇为担心,怕一些读者会厌烦这种陈述性文字。对于这个问题,我曾经和几位朋友交流过看法,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些内容都是不可或缺的,必须要交代清楚。我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不能把这些东西写成历史,这就需要在文字上有极高的技巧。随着场面铺的越来越大,这种要求必然会越来越高。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无论是哪一本小说,哪一部影视剧,在情节上都是起起落落,有高峰有低谷,惟有低谷才能衬托出**部分。最重要的,是要做到松弛有度! 最后,得说说一件难于启齿的难处,虽然这个难处对于许多读者而言,遥不可及。 写作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尤其是写一部数百万字的长篇。我想凡是有过创作经历的朋友,一定对此深有感触。在刚开始动笔的时候,充满热情,而且状态很好,一天写个七八千字不在话下。随着字数的累积,情节的展开,这种状况在两三个月以后,会慢慢趋于平淡,这时虽然在文字驾驭方面日益娴熟,但是那种热情逐渐被理智所替代。再往后,每天枯守在电脑前,一坐就是四五个小时,绞尽脑汁写出三四千字,此时已经有了负累之感,每日写完一章都像是完成了一个难题一般。这时,已经生出了一种惰性。 这种惰性,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遇到。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应对的,我只能不断给自己打气,一再告诉自己,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的!曾经同一些作者朋友谈过这一点,大家有一个一致的观点:这种情况下需要一些实质性的鼓励。那么,什么才叫实质性的鼓励呢?最主要的,是读者朋友的书评,和类似于出版、签约之类的运作! 还记得曾经看到一些朋友的书评,写的很中肯,篇幅也不错,每当看到这些内容,我总是会很认真地看上好几遍。然后,我会仔细地想一想里面所涉及的问题,哪些是我所欠缺的,哪些是需要改进的。对于这些朋友,我在这里由衷地表示感谢! 记得一个作者朋友说过,我们辛辛苦苦几个小时写的东西,对于读者来说用不了几分钟就看完了,看完之后回帖的极少,能花十多分钟写上百八十字书评的就更少了。其实对于作者来说,读者的书评,非常重要!这里,我所说的书评是指有实质内容的书评,而并非简简单单的“不错”、“还好”、“顶”之类,更不用说一堆毫无意义的字母、乱码,和拼凑在一起的汉字了。 既然说到了出版、签约的事情,那就顺带说一下,有一个对于我来说很好的消息,《九界》的实体书就要出版了!不敢奢求能得到大家的认购,如果有机会的话,就帮忙推荐一下吧!至于有些朋友担心的签约一事,至少目前我还没有具体去考虑,虽说有几家网站找到我,想要签下《九界》,但我还是想过些时日再说,这一点,我应该做的还算厚道吧! 说完了最近一段时间,为何出现了这么多不太好的状况,再说一说下一卷的构思吧! 到目前为止,《九界》总共写了三卷,共计六十万字。自从第三卷开始以后,有心的读者一定会发现,我每章的字数比之前两卷都有所增加,从以前的三千出头,到现在每章都在三千六、七。这个速度差强人意,但是小说的进展却有些滞后了。因为按照计划,第三卷写完之后,高庸涵应该已经有相当的经历了,但是到第三卷结尾,才仅仅完成了提纲的三分之二。这样下去,我粗粗算了一下,不要说三百万字,就是再多一百万字,恐怕也很难完成提纲规划的内容。 我写作喜欢按照已有的框架来写,那种写到哪儿算哪儿的写法,是我不能接受的。因为随意性太大的话,估计会出现许多硬伤,所以我一直在告诫自己,一定要完成设定中的内容。我一直想把《九界》世界,完整地展现给大家,这是我写作的一个很重要的初衷,始终都不会变的初衷! 为了能在计划的规模和时间内完成《九界》,第四卷将加快进程,不会再像前三卷那样,在一个地方就停留那么久,在一个细节上就纠缠那么多。不过大家也不必担心,逻辑和情理一向是我所看重的,再者说了,情节上进度加快,并非偷工减料,内容会同样的精彩! 这一篇后记,更多是将这段时间的写作状况做一个总结,反而于小说本身说的不是很多。虽然有点乱,不过先这样吧,以后如果有心情的话,再和大家谈谈具体的情节,以及当时的构思。 是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