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伐》 第一章 松蓬山的血 早春二月,若是在江南地方已经是春风拂过绿芽微吐,万物复苏生机勃勃,一派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景象,勤快的农人开始拾掇地里的活计,准备蓄水下种了。 可是在东北地方,虽然天上的日头很大,依旧不能给人多少暖意,反是一阵北风吹过,令人不得不裹紧了皮裘,步下紧上几分,巴不得立即回到家中坐在火炕上才好。 春天的气候冻人不冻地,这不,松蓬山上的积雪已经慢慢消失,腾出了点点松柏那老绿色的面孔。 放到后世松蓬山地处松嫩平原,向西百余里外就是哈尔滨。此时自然没有什么哈尔滨这般的城市,松蓬山也只是一座很是荒凉的山林,没有诸多绺子胡子留下来的遗迹。 松蓬山对面是按出虎水,“按出虎”是女真语“金子”的意思。赫赫有名的女真完颜氏就是世居在这按出虎水岸边,当女真的铁蹄踏破了大辽的镔铁王朝后,女真人就将自己建立的王朝起名为----“金”。 此时按出虎水的河面上冰封依旧,但是有谁能知道冰面下的暗流是不是很快就能将看似牢固的冰面融解。 一山一水之间,松蓬山脚下有个村庄,背山面水守着大平原,当真是个兴旺发达的好地界。 看庄子里的农舍,怕也有百多户人家,在庄子一南一北更有两片面积比庄子还大上几分的庄园。 东北的节气向来比中原晚个多月,这时别说是下地干活,怕是铲土都铲不动呢。 天刚中午时分,天寒地冻的,村子里的人们都躲在屋子里猫冬,却见一个身影从村子里蹒跚而出。 身影动作灵便,但不知为何步履沉沉,从村子中到按出虎水河边的一段不长的路,竟走了足足两刻钟。 随着身影渐近,可以看清此人年纪不大,身高么放在现代大约是一米七十多,披着一件用鼠皮叠缝而成的皮裘。 内里的衣服厚实的近乎臃肿,当年轻人脱下皮裘后,依旧可以看出这人身材还是比较壮硕的,似乎平时也经常下地拾掇活计。 偏偏是在这个经常下地的年轻人脸上,竟然看出一股与普通农人决然不同的书卷气,皮裘下裹着的更是一件儒衫,领口向右,也就是俗称的右衽。 儒衫已经是洗的发白,有些地方更小心的被人用布块打上补丁,不过,整件儒衫与皮裘一般,清洗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一毫的污垢。 年轻人先将皮裘脱在地上,后又细心的将皮裘捡起叠好。,迟疑了一阵,迈步向前,稳稳当当的踏在冰面上。 踏出第一步后,年轻人不再犹疑,大步向前行去,在年轻人脚下的冰面看似坚固,其实早已被春天的气息以及底下的河水融薄了。 就在年轻人走过的地方,冰面发出了仿佛在抗议似的吱吱声,任是一个小孩子看到这个情形也知道,怕是冰面随时都会破裂坍塌开。 年轻人仿若未觉,大步走到河中心一处冰窟窿前,这里是前阵子人们破冰捞鱼后留下来的,因为时间不久,所以整个河面上以这里的冰面最薄,现在已经是薄如纸片,不消用力去砸,只要稍用些许力量就足以将此处破开。 望着冰窟窿,年轻人抬起头,现出年轻人国字型的面堂,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白的脸上这时竟微微扭曲起来。 再次环视了周遭一圈后,年轻人收回依依不舍的眼神,仰天大喝出声: “宁为异域鬼,不为虏廷臣。” 言罢,这个年轻人脸色苍白的身子向前猛地扑倒下去。 那冰口很快就将年轻人淹没,再也不见任何踪影。 这个年景,一切还都未受到破坏,更不要说有什么温室效应,这松蓬山附近,冬季最冷时候怕是要有零下四五十度。 即便是现在早春季节,温度也不会超过零下二三十度,人跌入冰窟窿只要三五分钟上不来,几乎就可以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策是个后世的历史研究生,毕业后没找到合适的工作,索性跟着老同学去了野外考古队。今天正好挖掘将一座保存完好的金代古墓,谁都没想到,他竟是一不留心翻进了隐藏着的金井。 脑中一阵翻滚,策感觉着浑身冻得几乎没了感觉,这是金井么,怎么好像寒冬腊月玩冬泳似的,身边还有冰碴流过似的。 也幸好在学校期间,策为了强身健体练过几天散打和游泳,虽然到头来一事无成,这个时候总算能勉强睁开眼,在浑浊的水中向上看去,似乎一道圆形光影在头顶渐离渐远。 顾不上思索为什么会掉入冰水中,策狠命的蹬水,让身子向上浮起,渐渐的,那道光影越来越大,也渐渐清晰起来,似乎是个不大规则的冰窟窿。 挥手砸开薄如纸片的冰层,策一个窜起把头从水中冒出来,狠狠吐出一口带着冰渣的水,双手拍在冰沿上,大口大口的吐着浊气。 也真难为他了,一个没有潜泳经验的人,能在冰层下的河水中漂出很远后,又靠自己的力量逃生,放到报纸上又将是一则吸引眼球的新闻了。 喘了几口气后,策笨手笨脚的爬上冰面,这个时候的河面冰层已经不大结实了,不得以,他唯有四肢并用的慢慢爬走。 到达河岸的时候,他好似全身力气一下用光,整个人扑倒在地,脑子也渐渐迷糊起来,昏昏然要睡过去了。 不好,不能睡,这里不管是哪,明摆着是个冬天,策不住的提醒自己,刚刚他撩起眼皮看过了,四下里除了一座荒山就是面前的大河,冷风吹的呼呼作响,如果在冬日里的荒郊野外睡过去,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脑中乱的好似一锅粥似的,策也没力气去顾及脑中不断涌来的那些人影词汇,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仅仅这会功夫,双手就被冻得发紫,若是躺下,保证不超过两个小时,地上就只会剩下一具僵尸。 要找到一处取暖的地方,然后再打电话告诉家里人,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手机信号,不过固话总应该有吧…… 策身上万分疲劳的站起身,突然愣在当场,“这,这是什么?” 身上再不是什么t恤和牛仔裤,怎么会变成了一身古代人的长衫,脚上更不是常穿的旅游鞋,也变成了一双不知名皮子做的便鞋。 策慌忙将全身上下摸了一圈,不好,自己原来明明梳着板寸头,怎么现在变成了长发,还披散着,我靠了,大男人的留这么长的头发,这要是大半夜被人看到,当成变态的几率应该远大于当作鬼吧。 身子一软,策跌坐在岸边,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痴痴的望着远处的青山,策不敢置信的又抬头看看蔚蓝的天空,这里的天可真美,别说是自己在城市里看不到,就是考古队去的山村里,似乎也看不到这么漂亮的天空白云,可是,这里到底在哪里? 呼呼的冷风吹过,将策冻得全身一哆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脑中又是一阵迷糊,“娘的,这温度,可真够受的,怕是总要有零下二三十度吧,这个地到底是哪里?可是,无论到了哪里,自己怎么不能在这里等死吧,好歹找个地方躲躲,把身子弄干再说。” 肚子里咕噜噜的叫出声来,更是在提醒着他,应该找点什么吃的祭祭五脏庙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好像有个东西唰的跑过,策定睛看去,貌似是个兔子哦,灰色的毛身在冬日的雪地上并不显眼,可惜了,这地方连枯草都没多少,它挪动几下就十分乍眼了。 身上气力渐渐消失,若是再不能吃点热乎东西,自己距离横尸当场也就不远,策也顾不上什么,跳起来向着兔子跑过去。 兔子很警觉,发现有人过来,立时噌噌向前扑走,眨眼功夫就跑出三五米。 策顾不得什么虚弱了,此时的他眼中只有那只可怜巴巴的兔子,用上全身的气力扑上去,活命的一点点希望可就全在兔子身上了,由不得他不肯冲刺。 策的眼中,这兔子就是现时全部生的希望,若是错过了,他甚至连后悔都不必了,因为渐渐强烈的寒风足以在一时半刻之间要了他的小命。 一兔一人,就这样在地上一跑一追,其实在不知不觉间,被迫运动起来的策身上发出一层薄不可见的雾气,身上被已冻的就僵住的血液也运动开来,身体重新获得了宝贵的热量,令他足以在这冰冷的季节暂时生存下去。 不过十几分钟时间,策就追到了山脚下。兔子几乎是笔直的上了山,策也没犹豫,跟着就奔上山去。 可是,这山上哪里有路,在树丛和草窠里到处都能躲藏起来,策眼睁睁的看着,兔子三钻两钻的就在视线中失去了踪影。 四下看看,已经是半山腰地方,闪并不太高,估计是平时没人走动缘故,林木很是繁茂,追着兔子上山的策,身上那件长衫已经被刮出无数个大小口子,冷风顺着口子就向身上钻,冻的他直哆嗦。 就在策寻思着找个地方篝把子火暖暖身体的时候,猛地听到不远处山林中间响起一声凄惨的叫声: “啊----” 听得这声音太过凄凉,策忙不迭的跳进草窠中间,小心翼翼的向前爬动几步,隐隐约约看到一群披着破烂袍子的人,正围着两个家伙在说什么。 被围住的两人,一个已经倒在地上,大沽大沽的血流出来,在这么个季节,这样的伤只要一时半刻不救治,便是个必死无疑。 另外一人好似是个光头,一顶漂亮的皮帽落在一边,身上同样华美的皮袍沾上了血迹和污水也顾不得,正跪在那里不住的向周遭的人磕头。 策还要看下去,就听到背后一阵哗啦的响动,而后就觉着后脑一痛,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策身后站出两个同样穿着破烂皮袍的汉子,一人好似拎小鸡一样拎起策,大口一张,现出恶心的黄牙板:“嘿,张哥,还是个书生崽子,怎么办?” 另外一人脸上涂着厚厚的油脂,看不太清年纪,只是身子比前一人略略矮上一些,随意的拍拍策的长衫,道:“书生么,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若是能考上进士,那就是文曲星附身,得罪不得的,不如带回去交给老大处置吧。” 第二章 大胡子野人团 也不知过去多久,策耳边那种嗡嗡的鸣叫声渐渐消失,代之以一群嘈杂的叫喊声,大笑声,叫骂声,这些声音混杂着,也分不出个数,只是让人心烦。|文学 加之身上阵阵寒气入骨,让他感觉阵阵疲倦和迷糊,恍惚间好像是在考古队的营地里,策张张嘴想要说句“该死的瘦猴,哪找的杂工”,谁知嘴巴就好像是被铁将军锁住似的,无论如何都张不开。 当他再次有感觉的时候,是被耳边的声音吵醒的,这些声音七嘴八舌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最奇怪的是,说话的腔调有的好似南方口音,听着就如外语一样难懂,‘估计是江浙那边的方言,’他心里判断着。 又有一些呢,听着却像极了东北话,只是发音和咬字上让人很难理解,而且语速又很快,完全是有听没有懂。 他只觉着自己的身子好似滩烂泥般躺在一处硬硬的地方,粗糙不平非常难受,而且一股子发霉的味道混杂了一股股酸臭的味道直冲鼻子,天知道现在身处的地方已经多少日子没见过阳光了。 糟糕的空气,昏沉沉的脑子,还有嗡嗡的噪音,策已经忘记了先前发生的一切,或者说,那一切好像就是发了一场大梦,让他感觉非常的不真实。直到现在,似乎一切才恢复了正常。 ‘瘦猴子,老子发烧感冒而已,你他娘的给老子送到哪座医院了,难道是乡里的卫生所么,不对啊,一个东北乡下的卫生所,哪来的那么多的南方人?’ 他在心里嘀咕着,想要睁眼,眼皮沉得好似千斤闸,想要伸伸胳膊,那两只爪子就好像不是长在他身上一样,至于蹬腿他就放弃了,这个时候还想蹬腿,实在太不吉利了。 不怪他迷信,说起来,他一个历史研究生跟着老同学所在的考古队出来溜达,这才见识到现代社会哪个群体最迷信。 也怨不得那些玩考古的迷信,考古是什么,和盗墓唯一的区别,怕就是一个是官盗一个是私盗了。 既然和盗墓贼脚碰脚,那就谁也别嫌弃谁,该做的准备一律做到,该拜的神仙,管他是玉皇大帝观音菩萨,还是路过的狐仙野鬼,通通不要放过。 只是,策心头狐疑不已是,难道因为进墓室前自己偷偷摸摸的没去拜拜牌位,所以现在报应到了?可是那个也不知考古队长从哪里找来的野路子神仙的牌位,簇新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假到不能再假的新货,那种东西会有神力? 不过现在策还真后悔了,这不,进了墓室别人没怎么样,可他呢,凭空掉进了金井不说,他娘的用来做样子纯摆设用的金井,怎么可能还通着一条冰河啊,要知道,在墓室外面可是七月的艳阳天! 正在这时,脑中突然涌来一股不知所以的东西,就好像是在科幻电影里看到的信息流一样涌向策的大脑深处,无数个画面,文字,一卷卷线装书,忽闪忽闪的掠过,印象最深的竟是一个身穿古装留着三缕胡须的老儒生的形象。 到最后,一切都被抛出去,在策脑中仅仅留下一个不断闪过的念头:生为宋臣! ‘这人是谁,谁叫宋臣?那个,这些东东又是啥咪,为啥会进我的脑袋?’策正在迷糊,突然感觉自己竟然听得懂了耳边的话语。 “嘿,大哥,一个和尚而已,那天庆寺的和尚有哪个是好东西,看看这包袱里的金银细软,就知道这家伙不是好东西,在山上一刀剁了多痛快,随便往哪个老林子一扔,开了春保证他们那个佛祖都不认识。” 说话的人嗓音极大,听得策耳中一阵阵的嗡嗡乱响,身子不自觉的扭曲着,嘴里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嘿,那个穷酸醒了。”说话的还是那个大嗓门。 听到大嗓门的话,周遭马上想起一阵怪笑: “哈哈,小马,你不是看上这个小兔子了吧,就是不知道这个相公好不好那一口,万一是个不喜欢走后门的,你只怕要白费心思了。” “有啥白费的,只要马哥用强,还不是一样能破门而入。不愿意?到时候哪能还由着这个小白脸。” “你们知道什么,小马是准备把这个小白脸抓去山东面的庆安镇卖掉,估计镇上的质坊能给个好价钱。” “我呸,庆安镇的质坊明明就是天庆寺开的,一群和尚要个小爷们干啥,难道拿去当小和尚?”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一票人还要继续开荤的唠,就听到一阵干咳声响起,接着,腾腾腾的脚步声来到策身前,踢了踢策:“起来,既然醒了就别装死,不然老子卸了你那个老爷们的玩意。” 虽然身上全无气力,策还是渐渐睁开眼,好在不远处跳动的火焰,为他冰寒几乎僵住的身子提供了温暖和活下去的希望。 策一边汲取着热量,一边接着火光飞快的扫视一圈,末了在心头哀叹,这里难道是地狱么,怎么会有一群妖魔鬼怪? 也不怪策这样想,周围的一群人,身上是破烂的衣裳,式样看的不真切,颇似古代图画上的短衫,很多人穿着肮脏的皮靴,不过现在不少皮靴倒在地上,它的主人正抱着自己的臭脚丫子用力的抠啊抠。 这些人无一例外的张着大胡子,有的是一脸络腮胡子,好像铁丝一样支着,活脱脱现世版的猛张飞,也有人是在下巴上留着乱蓬蓬打着卷的胡须,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原先的皮肤颜色。 见到策这样发呆的样子,那个踢醒他的人有些不耐烦了,又是狠命的踢了一脚:“嘿,嘿,说你呢,你这瘦鸡读过书?” 见到策兀自发呆,这人皱皱眉,“你认字不认?” 策还是没有反应,事实上,从睁眼的一刻,他就呆住了,这一幕应该不是梦境,可是,如果并非梦境,又要如何去解释身边这群古装汉子? 策不会去想什么狗皮倒灶的拍电影,现在中国哪家电影公司,肯在这么多的群众演员身上下这么大的血本啊。排除了一些可能和不可能的假设,他的脑中只剩下一个传说中的伟大神迹---- 穿越! “干你姥姥的,你个瘦鸡敢不回老大的话,老子剁了你。”见到策这样发愣,那个大嗓门感觉在大家面前丢了面子,大喊一声,抄起手边的斧头就要冲上来。 看到大嗓门如此,那个自负的老大倒不好继续较真了,如若不然,岂不是让手下将自己和大嗓门小马看作一般没见识么。 倒是大嗓门一声怒吼,将个策的神智重新拉回来,咧咧嘴现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我是谁,这是哪里?” 这下所有人哄得大笑起来: “啊哈,小马竟然找回来个傻子。” “什么傻子,我看是装傻,敲掉两根胳膊就能说实话了。” “别说了别说了,看老大怎么发话。” 那个老大蹲下身看着策:“你真不知道这是哪里?你的名字叫什么总该知道吧。” 策先是摇摇头,然后点点头,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老大在嘴里嘀咕一阵,摇摇头无奈的道:“这个名字真古怪,这松蓬山周围从来没听过,唉,你不能写不能读的,留着你也是浪费,小马,交给你了。” 看看那个一脸失望和愤怒的大汉,策突然心中阵阵恐慌,一个强烈的预感告诉他,若是落在这个叫做小马的大嗓门手里,怕是一条小命就真要玩完。 是以策慌忙大叫起来:“我认字,我认得字的。” 那头领也是个壮汉,面腾怀疑之色,随便丢过来一本书。策借着火光仔细看了,竟是本佛经,最简单的波罗密多心经,这东西他后世背过,是以大声读出来时候,竟然连个句读都没读错。 那头领点点头,转过来看向火堆旁的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 和尚脸色惨白,见到头领看过来,慌忙喊道:“我,我也会读书写字,我也能背心经。” 头领脸色不善的扫视一圈和尚,冷声对小马道:“这肥猪背着一包金珠上山与人私会,想想就知道不是好路数,你去料理了。” 那小马答应一声,踏步过去一把拎住白胖和尚的脖子,就要向外拖去。 望着兀自挣扎叫喊的和尚,暂时保住性命的策心中不忍,若非刚刚反应的快,是不是自己就要变成现时这个和尚一般? 几乎是带着一股子同命相连的感情,再有就是,既然自己这个穿越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本来就对鬼神之说将信将疑的策,这个时候可就真的相信了,若不是世上有鬼神,自己怎么会带着灵魂穿越? 一想到这里,想到冥冥之中的鬼神可能在看着自己,策有些害怕了,如果有鬼神,是不是就有佛祖,要是有佛祖,自己看着一名佛家弟子被杀死,是不是也成为日后的一项罪过?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么,若是救一个和尚的命呢,是不是可以再加一级? 策咬咬牙,猛地大叫起来:“不能杀他。” 山洞里所有人一下没了声息,所有目光集中到了策的身上,所有人都在心中倒吸一口冷气,这个书生瘦鸡是不是不想活了,连老大的话都敢叫停。 那老大眼神冰冷的望过来:“你的命还攥在老子手心呢。” 策哭丧着脸,躲闪着老大如刀的目光,期期艾艾的道:“那个,那个,这个和尚背后是有老大的,而且他的老大很牛x的。” 第三章 出逃 听到策的话,小马丢了和尚,大步走到策的面前,一脚踹在他身上,“什么老大,这里只有一个老大,就是俺们家的孙老大,你敢提旁的,老子宰了你。” 倒是孙老大没什么怒意,扬声喝住了小马,盯着策道:“一个和尚而已,什么狗屁老大不老大的,难道他们的老大是天庆寺的释檀图那个老秃驴?” 全身酸软的策鄙夷的看看小马,心中骂道:娘的,老子现在没力气,要是让老子恢复气力,一样放倒你。 嘴巴上策可不敢这么说,惟有硬着头皮道:“和尚么,老大自然就是佛陀释迦摩尼了,它法力无边,天地鬼神阴阳三界可都在它的法力之内。” 古人很少有人不信鬼神之说的,即便这些杀人如麻的强盗,其实在心中只会更加崇信,别看平时杀个和尚道士什么的全然不当回事,可真要提到明明中的仙佛鬼神,他们心中一样会害怕。 听到周围一阵阵的吸气声,身上小马的力气也没那么大了,策连忙补上一句:“就这么杀一名佛门弟子,怕是日后要遭报应啊,不如留下他,收点赎金然后放掉,总比这么白白杀了强。” 那个孙老大与白胖和尚,同时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向策,两个人虽然立场不一样,这时候心中都是一般心思:这个书生怕是脑子得病了吧,自己都是自身难保了,怎么还这样努力的救个和尚? 孙老大眼珠转了一圈,冷笑一声:“也好,既然杀和尚会遭报应,不如用你这书生的命来换,怎么样?” 策全身激灵一下,立即把头摇得好像个拨浪鼓一般:“不,不,不……” 谁都没注意到,听到策的回答,白胖和尚眼中立时现出怨毒的目光。倒是那个老大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原以为你是个傻子,幸好还知道点进退,也罢,就把这贼秃和你一起关起来,等明天派人去趟天庆寺,叫那释檀图老秃拿钱来换。” 夜已经很深,连山洞里的火堆也渐渐熄灭,早已将身子烤的火热的策渐渐陷入沉睡,虽然还是饿着肚子,好歹吃了几口地上的冰雪,暂时解了喉咙的火燎燎的感觉,这个时候自是分外渴睡。理想_文学 就在策感觉将要陷入深度睡眠的时候,身子被人捅了几下,摇摇头没去搭理,接着又是被人捅了几下,这才勉强睁开眼,那个白胖和尚正凑到他面前。 “小子,谢谢你帮忙,我佛光谈来日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听着白胖和尚在这里聒噪,策摇摇头,嘟囔一句:“谢谢就免了,还是让我好好睡一会吧。” 听着策的话,白胖和尚脸色变了,急忙又晃晃策的身子:“不能睡,睡到明天我们谁也活不了。” 一句话将个策惊醒,那白胖和尚苦笑道:“我是偷跑出来的,偷了庙里很大一笔金珠银钱,寺主正玩命要找我算账,怎会用钱赎我出去,怕是明日来的不是交钱的使者,而是附近的官兵啊,那个时候,玉石俱焚……” 听到这,策一下慌了,忙抓住白胖和尚佛光谈的手道:“那怎么办啊,我可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佛光谈咬着牙根,脸色狰狞的道:“还能怎么办,跑呗,跑出去就是松蓬山,荒山野岭的,他们没的追我们。” 策的脑子完全不够使唤了,想了下便点点头答应下来。 两个人也不多说,悄悄的从山洞中溜出来。 这个强盗团好像不经常干绑票的买卖,老巢里连个专门关人的监牢都不曾有,关着两人的山洞不过是整座山洞中的一个小洞,门口派个人守着就算是牢房了。 那个看守也是累了,又喝了点酒,早就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别说是他,整个强盗老巢里已经鼾声响的震天,怕是一个清醒的都没了。 悄悄跨过那个看守,策正要前行,突见那和尚佛光谈无声无息的抄起了看守的武器----一根木棍前头绑了把菜刀,而后竟是将菜刀用力砍到了看守的脖子上。 那看守猛地吃痛,眼睛突睁,嘴一张就要大喊出声。不防一边伸过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巴,令他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呼喊出声。 捂嘴的自然就是策了,直到那看守再没了声息,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他的手还是死死捂住看守的嘴巴。 前世连只鸡都没杀过的他,今天竟然能杀死一个人,策神情呆滞的瘫坐在地上,木然的看着早已死去的看守。 那个先动手的佛光谈也好不到哪里去,早在砍完第一下后,手里的兵器就丢到了一边,身体倒退着直到撞上了山壁,眼睁睁的看着策将看守闷死。 过了好一阵,一个火堆中的爆响将两个人惊醒,彼此对望一眼,齐齐脸色惨白,他们心中明了,先前还有可能苟且偷生,到了现在若是不逃,怕是两人都没什么生路了。 幸好山洞极大,两个人跌跌撞撞的跑到洞口也没人发觉。 待到一股寒气吸入肺中,策这才感觉脑子一清,不对啊,自己似乎上当了,好似那个和尚根本就是害怕一人无法逃脱,这才忽悠着他一起跑,如果自己留下的话,似乎也没什么危险。现在可好,不跑都不成了。 说到跑,自己又要跑去哪里呢? 佛光谈看出了策的犹疑,“施主现在与贫僧是同路人了,不如暂且向西走,出了山到河边有个村庄,我与村中人相熟,可以暂时躲避。” 策哪里还有主意,唯有点点头一起开跑。 跑出不到两三里,就听身后响起一阵喊叫声,还有火光涌动,竟是那群强盗被惊动追了出来。 原来,那看守并没被闷死,刚刚只是被策闭住了呼吸暂时晕过去,策与和尚都是杀人的新手,一时心慌意乱的就急忙跑了。 等到看守苏醒过来,自是大声呼痛喊救命,将整个强盗团一起惊醒,哪里还肯罢休。 夜色荒山之中,跑的时候本就是一脚高一脚低的,雪路更滑,两个人对方向和山路也不熟悉,很快就被人发现了逃命的方向。 这下两人更是不堪,走不了几步,策就感觉脚踝剧痛,竟是崴了脚,立时行进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那和尚一开始还是拉扯着策一起奔走,不多时就渐渐不耐烦了,到底是带着一个行动不便的人,无论如何都是走不快的。 到了这时,和尚心头就转过一些其他想头了,目光四下打量着,好像在找些什么。 就在两人经过一道山梁的时候,和尚目光一亮,原来前方出现了一道狭窄的山坡,山坡一侧是立直的峭壁,岩石光滑可鉴,摆明就是条绝路。 策还在闷头跑路,时不时听着身后渐渐追近的喊叫声,心中更加惶然,他现在已经完全后悔跟着那个和尚跑出来,心头更明白,自己完全就是被和尚骗了,和尚之所以拉上自己跑,不过是害怕他走后自己通风报信而已。 一想到和尚,策转头看去,正发现佛光谈已经绕到自己身后,心中一惊,就见到那和尚脸上现出一股子青气似的,双手冲着自己用力一推。 策感觉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向一侧滑去,几个打滚下刹不住身体,身下一空,竟是落下一道悬崖,双手胡乱去抓,幸好被他抓住了一棵枯树。 “救命----”策对着和尚呼喊着。 和尚低头看看那棵枯树,枯树无法承受一个人的体重,依然渐渐被从土中拉出来。转头看看身后的火光和叫声,和尚跺跺脚,飞也似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策绝望的看着渐渐被拉出来的枯树,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穿越之路似乎就这样走到了头,自己竟然还不知道来到了什么时代,附身到了一个什么人身上呢,就这么一命呜呼,真的不甘心啊。 哗啦,那棵枯树终于被全部从冻土中拉出来。 “啊----” 策惨叫着坠下了悬崖。 第四章 姓洪,名过,字……改之!?? 耳边又是一阵阵的吵杂声: “胡医官,怎么过儿还没醒,你不是说他的热已经退了么。”说话的是一个略显苍老的女人。 “希奇,以脉象看,过儿早就应该苏醒才是,难道,是因为浸了河水,又从高处跌下,被山中邪神侵体?若是那样,就不是老夫擅长,要巫医官出手才成。”说话的是一个语气慢悠悠的男子。 此话一出,又听旁边响起了七嘴八舌嗡嗡的议论声,天知道有多少嘴巴在一张一合的: “对对对,要论驱邪祛病,还是巫医官最拿手。” “如果不成,只怕要请天庆寺的法师过来驱魔了。”一个人怯生生的提议道。 “天庆寺那班和尚?他们没有个二三十贯肯来我们这个穷地方么?”另外一人反对道:“还是巫医官吧,又便宜又可靠。” “是哦,巫医官不仅驱邪拿手,到了这极北所在与那蛮人学了些萨满,神力大是提升,恐怕那些钻进钱眼的和尚法力也要大大不如呢。” 正在那些人七嘴八舌的功夫,策的心头却是大惊失色,‘萨满,我靠,跳大神?晕死,跳大神的能当医生使唤?治病到了要跳大神的神汉大仙出场的地步,那就不是救人是坑人了,不成,不能由着这些家伙在自己身边开跳。’ 再也躺不下去,即便千难万难,策还是奋力出声:“啊,啊,啊……” 屋内众人一时皆惊,齐齐盯向躺着的策,稍稍寂静的功夫过后,又是一阵惊呼: “巫医官神力通玄,这还没开始跳,过儿就醒了!” 策疲乏的躺在火炕上,火炕是东北特有的取暖方式,用砖土在屋内砌出一个比正常床铺还要高些的土床,下面烧火,坐在火炕上整个身子热热乎乎的。 一般的家庭为了节省柴火,通常将火炕的烟道与灶台连接,这样烧饭的时候就顺带将火炕烧热了。 虽然身体已经没了那种刚从冰水中爬出来时候的彻骨奇寒,也不曾有在山中逃命时候的冰冷感觉,但是依然没有丝毫力气,而且因为从高处坠下山崖,虽然有山中枯树左支右挡,身子还是弄出不少外伤,连带胳膊腿也摔断,病歪歪的软软倒在炕上。 感受着身下传来的炽热,策知道,那个善良的妇人又一次将灶台烧的通红,只为了能让自己早日从冰寒中脱离出来,全然不顾家里的柴火已经不多的事实。 妇人就是这具身体的母亲,但不是他的母亲。而他来到了一个他熟悉又不熟悉的年代。 说到熟悉,因为这一年正是大金国天德二年。金国,这个雄踞中国北半部的国家,已经立国超过三十年,就是灭亡了北宋的靖康之变也过去了二十多年。 整个中华大地上的三个国家,正慢慢进入一个相对平和的时代。这些东西,都是这具身体中残存的记忆告诉策的。 如此的话,仔细计算下来,南面的宋朝应该还是绍兴年间,那个历史上褒贬不一的宋高宗赵构,还没有禅位给后来的孝宗皇帝。 但是,所有的这些都距离洪过,也就是他现在占据的这具身体实在太远了。洪过,这个年轻的书生,生在金国长在金国,却从小就被人灌输了一个郑重的观念----生为宋臣。 没错,宋臣,一个生在金国长在金国的宋臣,造就这个奇迹的正是洪过的父亲,那个被金国扣押了十三年的大宋使臣,被后世比为宋之苏武的洪皓。 洪皓来到金国时候的正式官职是“徽猷阁待制、假礼部尚书、大金通问使”,用现代的官职说,就是外交部长级别的出访大使。 这些看似荣耀的光环背后,无法改变的是一个血淋淋的事实:一个上两代皇帝被金人掳走,一个向金国称臣自请降为藩国,连皇帝之位都需要由金人册封的国家派出的使臣! 国事如此,让臣子感觉茫然了,前途在哪里,人生目标又在哪里,家国天下到底应该向谁效忠? 没有民族观念的时代里,于是乎,向金人投降或者是为金人做事,似乎并非是什么太大的过错: 曾经的大宋宰相,却被女真人立为“大楚”皇帝的张邦昌如此;作为一城知府却偷偷杀了守将,而后出城投降女真人的刘豫如此;被南宋派去金国议和,在扣押后就顺势投降了金国的所谓名臣宇文虚中如此;从一个小军官起家,先是祸乱一方又被南宋招安,最终又投降金国的孔彦舟如此;就连洪皓出使的副手也在被扣押后不久投降了。 一时间,宋朝的名臣武将们纷纷失节,有的还寻找些理由挡在前面,为自己的面皮增加点比纸还薄的厚度,有的干脆就是裸的屈膝下去,宁作儿皇帝自甘为鹰犬,沉落下沦,只为换得自己的高官厚禄乃至虚无缥缈的至尊之位。 就在这一波接着一波的投降浪潮中,洪皓被金国扣押十三年,始终能以一名宋臣自居自守,无论金人如何诱降威逼都始终保持了一名大宋使臣的气节。 终于,在离开临安的第十三年,洪皓找到一个机会,跨马逃回了宋朝,整个过程十分惊险,惊险到当洪皓登船渡淮河的时候,金朝皇帝派来抓捕的追兵堪堪追到淮河北岸。 有这样一个父亲,洪过从小读书写字时候,学到的第一个字,就是“宋”。 策对洪皓并不了解,若非洪皓在回到宋朝后写过一本《松漠记闻》,是读宋金之交这段纷杂历史的宝贵史料,他怕是连洪皓这个人都记不住了。 只不过,唉,读过心头的那段记忆后,躺在床上的策无奈的感叹一声,有这样的父亲,难怪这具身体满腹心思以忠臣自居,不过,话说回来,有这样的父亲,也难怪这家的日子过的如此艰难。 稍稍撩开眼皮,整间屋子的样子就能一目了然,四壁是用整片的木板夹成的,顶棚用桦树皮盖上,估计在棚子上面铺着茅草,而整个屋子的地面比外面低了将近一米。 这样的建筑方式在东北俗称“地洒子”,乃是东北女真人的传统建筑方式,利用土地来防止屋内的热量散失太快,起到保温的作用。 屋子里由于太久没有空气流通,弥漫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激的策不由自主的抽动下鼻子。 抽鼻声惊动了屋内的老妇人,她慌忙掀开锅盖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端到火炕前关切的道:“过儿,你醒了,来,喝碗肉汤吧。” 这块狍子肉是前几天一个姓林的猎人送来的,妇人反复熬煮了数日,早已没了滋味,可是,他清楚的知道,在香喷喷热腾腾的肉汤前,妇人哪怕尝都没尝一口,每一滴的肉汤都被妇人小心翼翼的喂进了他的肚子。 看着妇人关切的面容,他不由得心头一阵酸楚,看见妇人就不由得想起了后世的父母。 来到这个鬼地方,也意味着再也无法见到自己的父母,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真不知当父母得知自己的噩耗时,将是一个怎样伤心欲绝的场面。策不敢想像,善良的母亲能否经受得住这种打击。 看着眼前的妇人,他眼前渐渐迷朦模糊,慢慢的,似乎眼前的妇人竟然与记忆中母亲的容貌慢慢融合起来,令他不由得在口中喃喃道:“母亲,父亲,儿子,不孝啊……” 见到他伤心流泪,妇人一下慌了神,忙不迭的放下肉汤抓起一块手巾轻轻的为他擦拭着眼泪,口中不住的道:“过儿不哭,过儿不哭,有娘在,过儿,有娘在,不哭,不哭。” 策终于忍不住自己的情感,用微弱的力气探手抓住了夫人的手臂,任由眼泪倾泻出来,用自己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恸哭:“母亲,母亲,儿子不孝。” 被他的哭泣打动了心中的忧伤,妇人抱住他的手臂,她同样不敢去想,当丈夫一去不复返后,若是再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本来就已经是灰蒙蒙的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以她也激动的留下苍凉而且心悸的眼泪:“过儿,过儿……” 过了不知多久,窗子缝隙中的日头已经消失,整个屋子里只有灶膛里的火焰发出的光影,他渐渐止住心头悲痛,经过一番发泄过后,那股堵在心头的悲伤消散不少,已经可以静静的躺在炕上,由妇人给自己喂汤。 “过儿,来,最后一口了。”妇人用木勺将碗底的一口肉汤递到策的嘴边。 微微抖动嘴唇,他终于对妇人开口道:“母,母,亲,吃。”不知为何,他总不能将那句“母亲”,对着眼前的妇人完整的叫出来。 妇人的眼睛一下变得雾蒙蒙的,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泪水再次留下,心里好似喝了蜂蜜一样甜美,可是手上却依然将肉汤递到他的嘴边,“母亲吃过了,过儿吃。” 听多了妇人“过儿,过儿”的叫,他突然痛恨起那个便宜老子洪皓起来。 妈的,这老东西是不是也是穿越过来的,给儿子起名用一个“过”字也就罢了,为啥还要提前为儿子留下个表字,叫“改之”! 真不知这丫的是不是以前看过金大侠的本子,对那个把妹把上自己师傅的神雕大侠崇拜到了极点?如果不是,他就只有感叹历史的恶趣味了。 稍一失神的功夫,他突然发觉,自己竟是与妇人僵持住了,木勺放在他嘴边,一点肉汤已经微凉,两个人却有志一同的都不愿去吃。 “呃,母亲,” 就在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转头看去,房子的木门竟被人踹翻在地,顺着屋外的风雪,滚进来两个身穿皮裘的男子。 第五章 日你娘,老子叫洪过 从门外吹进来的冷风激的他身子一颤,整个身体好像重新回到了那个寒冷刺骨的冰窟窿里,一点浮雪卷过,又让他想起了光滑如镜的峭壁之上飘过的几片白色,一股子冷风刺激的他双眼微微眯起。 经风雪一吹,灶膛里的火苗腾的旺盛起来,整间屋子里明亮不少,至少可以微微看清屋内几人的轮廓了。 进来的两人身子都很臃肿,头上带着外皮内毛的狗皮帽子,身上一袭平滑的皮裘直到脚脖处,腰间用一条束带随意系着,脚踩一双皮靴。 这样一身真皮行头,若是放在后世,怕是要几千上万大元才能置办下来。如此一来,他还真不好判断来人的身份了。 两个人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先在屋里猛跺脚,驱除身上的寒意,而后一个圆圆脸的家伙扯着公鸭嗓子,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跑到灶膛边上:“哎呦,洪家娘子,日子过的不错么,这么香的肉味,我来看看,” 圆圆脸掀起锅盖用大木勺在锅内搅和几圈,看到的除了一点清的好像白水一样的肉汤,再有就是巴掌大的煮的飞烂的肉块,圆圆脸失望的扔下木勺,这块肉实在太小了些,实在出乎预料之外。 即便如此,圆圆脸也不想放过洪家老妇人,从袖口抽出一件物事在妇人眼前晃晃,“洪家娘子,这个物件是你拿去质押的吧。” 看到那件物事,策明显感觉老妇人的身子颤抖下,身形向横里微微挪动,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屋内光线实在不好,他只能接着灶膛的火光朦朦胧胧的看出那是一个不大的长圆形物事。 老妇人虽然挡住了他的视线,可并不惊慌,放下木碗缓缓起身,“没错,正是我拿去质押的,你们庄子上开着几十里内唯一的一家质坊,不去你们庄子质押,难道还要我去上京城么?怎么质押一件玉佩也犯了王法不成?” 玉佩?策微微一愣,直觉脑中似乎有一种冲动,好像有一种情感想要找到宣泄的突破口,刺激的他全身血液涌动双眼微酸。 感觉到他的异常,老妇人伸手在他身上轻拍几下,这才转身镇定的面对两个不速之客。 “呃,”被老妇人的气势吓住,圆圆脸竟是一时不知应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见到圆圆脸受挫,一边的长脸马面男子嘿嘿笑道: “洪家娘子,我们赵总管说了,你们洪家是远近有名的财神爷,这质押玉佩的小钱想来也不会放在你们心上,听说洪家公子生了大病,赵总管让我们哥俩过来瞧瞧洪家公子,炕上躺着的就是洪家公子吧,哎呦呦,洪家公子是远近闻名的才子,是文曲星下凡的人物,可不要就这么病死才好……” “放屁!”老妇人早被气得全身直哆嗦,没有一个母亲能忍受外人当面说自己孩子要死掉的,她指着来人的鼻子大骂:“冯狗,严五,你们这两个没有祖宗的泼皮,不要以为投靠了南庄子的大管家,就可以欺负到我们洪家门上,告诉你们,如果你们再敢放一句狗屁,小心老身不客气。” “呦……”圆圆脸拉长了声音,脸上的横肉抖动着,本来拢在袖子里的双拳伸了出来,向前迈出一步,竟是要对老妇人动武。 那马脸一把抓住了圆圆脸的胳膊,低声道:“老冯,还记得总管大人是如何吩咐的么?” 圆圆脸冯狗听到这“总管”二字,竟是比听到他亲爹的话还管用,立时收了拳头,脸上挤出笑容来站到一边。 马脸的严五皮笑肉不笑的对老妇人道:“洪家娘子,赵总管说了,” 不等严五说完,老妇人又一次暴怒,这次的怒火竟是比刚才还要剧烈,猛地一跺脚大喝道:“他也配姓赵?不就是以前汴梁宫中的一个小阉人,竟敢僭用国姓,不知羞耻的东西,无父无母的奴才,少在我面前提那个奴才。” 这些无论冯狗还是严五的脸色都变了,老妇人的一段话,算是把他们两个连同那个没见面的什么赵总管一起骂了,一个庄子上的阉人总管都是无父无母,那他们两个给阉人奴才当奴才的家伙又是什么? “老东西,给脸不要脸,看来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这老不死的和小不死的也不知道你家严大爷的厉害。”马脸严五恨声骂着,竟是从袖口中抽出了一根鞭子来。 那圆圆脸冯狗也带着狞笑,握起碗口大的拳头慢慢逼近了老妇人。 老妇人有些惊慌的看着两个恶奴逼过来,“你们好大的胆子,还敢在这里伤人不成么,别忘了,这里虽然是金国,也是个有王法的地方,难道你们就不怕我去告官么。” 马脸严五冷哼道:“老乞婆,也不看看你们娘俩的德性,还告官,呸吧,自从你那个便宜男人跑了以后,有几个官愿意来你们家?你还真以为现在是你那便宜男人在的时候?哈哈,老子今天就是要教训教训你,让你以后在这个宋王庄里也知道知道什么是王法尊卑。” 说着,严五手上的鞭子劈头盖脸的抽过来,猛一鞭子下去,就在老妇人脸上留下一个大大的血印,再一下,竟然卑鄙的冲着炕上不能动弹的洪过身子抽了过去。 看到这个情形,老妇人赶忙转身扑到洪过身上,任由鞭子落在她的头和后身上。 两个家伙并不因为洪家妇人放弃抵抗而停手,相反的,这种全无抵抗的肆意凌虐感觉更让他们兴奋。 不仅是鞭子,就连赤手的冯狗也慢慢靠上前,脸上挂着残暴的笑容,准备好好享受一下欺凌弱者的快感。 眼见妇人因为保护自己已经被人抽的衣衫破碎,整个人明明已经撑不下去,却依然咬牙苦苦支着,为躺在炕上的策支起一片暂时安全的天空。 这就是母爱啊,为了自己的爱子,母亲宁愿豁出性命去默默付出,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还有比这种爱,更无私,更伟大。 策的心中好似有一股火在燃烧,脑中轰的一声,顺手抓住手边能抓到的一件长条物事,就在马脸严五又一次挥舞鞭子的时候,身上一冲动,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坐起身子,用手里的家伙对着严五的头狠狠砸下去。 “啊呀,妈呀----” 严五捂着额角血流满面的喊叫着向后倒去,直到这时候,策才发现,原来手里握着的竟然是一根长条的黄铜镇纸。 这东西一尺来长,足有半寸厚一寸宽,快赶上公门里的兵器铁尺了,严五挨了一下狠得,估计伤的不轻,一时半刻别想再撒野了。 一边的圆圆脸冯狗先是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然后猛扑上来,碗口大的拳头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 策刚想躲避,却感觉身上好像被人抽干了力气似的,刚刚的劲道气力一齐消失,眼睁睁的看着拳头落在自己身上,躲都躲不开。 吃了冯狗大力一击,策顿时感觉眼冒金星,两手一松仰面倒在炕上,但手上不甘心的抓向冯狗的脖子。 见到这个样子,冯狗索性发起狠来,也死死卡住了他的脖子,几乎是三四秒之间,策便感觉到全身呼吸困难,力气好像被抽干一样,两手无力的耷拉下来。 眼前的冯狗那张圆圆脸,变得好似阴曹地府的勾魂小鬼一样可怖,不仅满是凶煞的黑气,嘴里还在不断的一张一合的叫喊着。 策在心头一叹,纵然坠下悬崖大难不死,自己的穿越之路只能走到这里了,真真是命运多桀躲都躲不开,冲动啊,前后两次都太冲动。 不过,策心头却再没坠下悬崖时候的急躁和懊恼,双眼冷冷的望着距离不到两尺的冯狗。 当一个死过不止一次的人,用一种全无生机,怜悯,诅咒的目光看过来,内里含着无数的咒怨和阴毒,若是需要形容的话,怕是只有地狱里死神鬼怪的目光,才能与之相提并论了。 这道目光看的冯狗一阵阵心悸,手上愈发的加重了力道,不知为啥,看着躺在床上的洪家小子的眼神,冯狗就感觉心头慌乱阵阵害怕,若是不能杀死这个小子,自己就好像永远无法睡好觉似的。 双手用力,冯狗看着洪家小子的舌头慢慢吐出来,心头那种暴虐的快感,又一次逐渐充盈,那种亲手扼杀了危险的兴奋让他更加用力。 眼睛已经渐渐失去焦点,策只感觉自己又一次失去力气,这一次没有慌乱,没有七手八脚的瞎扑腾,静静倒在炕上,好似一种轻飘飘的感觉要将他的身子托起来。 力量越来越强,从一开始微微的拖动到后来的生拉硬拽,似是要将他的身子从炕上拉起来似的。这种形容也不对,策感觉整个身子还是软绵绵的全无着力之处,根本就是没有力量在拉动身子,偏偏那股力量又是越来越强的拉扯着。 到底是在拉什么呢? 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的意识,根本无法解决这种高难度的问题,事实上,策已经无力思考,耳边好似响起了一种缥缈的音乐,在遥远的天际,竟像是有一股仙乐在歌唱,渺渺而来,似有似无。 策脑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好美的乐曲啊,真想到音乐响起的地方去看看…… 就在这时,一声断喝将策的所有意识重新拉回来: “住手!” 不仅如此,断喝声也像一盆冷水,瞬间将冯狗心头的兴奋浇熄。 冯狗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光头不戴帽连皮裘都没披的年轻壮小伙子站在门口处,手里一柄插草的铁叉正指着他,看着年轻汉子眼中冒火的表情,冯狗完全相信,只要自己继续打下去,这个汉子就敢把那根铁叉塞进他的后背。 但是,刚刚的骄横与恣意,容不得冯狗就这样放手,另外,来的这个人他也不大害怕,于是气哼哼的道:“林钟,你这奴隶娃子少他妈管闲事,他们洪家欠了我们质坊的钱,我们只是来要账的……” 不等冯狗说完,就觉着脸上被人猛地一抓,立时出了五道血印,只见老妇人脸色狰狞的张着两手,十指对着冯狗的脸上抓过去,恨不得每一下都能撕下一块肉来: “放你娘的狗屁,谁欠你们的钱了,你们这两个腌臜奴才,给我滚出去,滚出我家!” 看着老妇人不断挥动的十指,无论冯狗还是倒在炕上的他,都毫不怀疑,如果冯狗稍有迟疑,就真的会被人从脸上撕下一块皮肉。 这种情形冯狗哪里还在乎什么脸面,更不要分辨了,倒退两步被身后倒着的严五一下绊倒后,忙不迭的从地上扶起哀叫不已的严五,两人飞也似的跑出了洪家的门。 稍稍跑出百多步,冯狗这才想起自己的面子,当着村道两边不断走出屋子的村人的面,对着洪家大喊:“臭小子,你等着,你冯爷爷还会回来的。” 被年轻汉子扶到了家门口,策对着渐渐远去的冯狗与严五二人,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放声大喊:“日你娘的狗奴才听着,你家爷爷叫洪过!” 长长的声音在村子上空回荡着,久久不能散去。 可是,待到策吐出最后一个字,已经是全身无力的瘫在年轻汉子身上,脸上却是腾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 ‘以前的策已经已经随着以前的洪过死掉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洪过,洪过就是我,过去的一切已经与我再无干系’。 第六章 古怪的邻居们 看着洪过向下滑去,那个叫做林钟的年轻人慌了,忙不迭的要将他扶起来,忽听不远处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笨小子,还不快将洪家小子送回炕上。” 林钟答应一声,双臂一用力,竟是将并不瘦弱的洪过一下拎起来,腾腾几个大步来到火炕前,方小心翼翼将之放好。 这个时候,洪过的眩晕感正慢慢消失,看着兀自趴在炕沿的洪家妇人,急忙对林钟求道:“快,小哥,快去将我,我,娘亲,也抬到炕上。” 林钟转身一看洪母,心里暗自叫声惭愧,这么半天闹哄哄的折腾,洪母都没能苏醒过来,只怕被伤的不轻。 忙脚乱的将洪母抬上火炕安置好,这时屋内挤进了一群老少男女来。 一名身穿布袍留着山羊胡的老人抢到炕前,抄起洪过的手臂,三指轻搭双眼微眯,“咦,过小子,你的脉象平稳,竟是身子骨大好的迹象,不至于啊,昨日你还是脉象疲弱中气不足,怎么一日之间……” 看着山羊胡还要研究自己的脉象,洪过一下急了,指着火炕里面的洪家妇人道:“既然我没事,就看看我娘,她为什么一直没有苏醒?” 山羊胡这才发现了洪家妇人,赶忙为妇人号脉,过了一阵,长叹一声:“中气虚弱,脉象无力,被打只是诱因,最关键的是寝食不好,再加上过度惊吓,这才昏厥不醒。” 洪过吃了一惊,山羊胡的话放在现代就是营养不良休息不当,还有外力刺激导致的暂时昏迷,乖乖,这可不是小病,这种病一个不好会做下隐患成为积年累月的慢性病,活活能把一个正常人折磨成废人的。 不等洪过说话,一边的林钟将铁叉用力在地上一磕,恨恨道:“那终归还是严五和冯狗那两个龟蛋搞出的事情,”说着,他转身就要出屋。 一个猎户模样的中年汉子一把拉住林钟,“孽子,你干什么去?” “当然是追过去宰了那两个龟蛋,用他们的心肝为洪家婶子补补身子。”林钟的铁叉一挥,煞是威风的道。 这话听得洪过胃里一阵翻滚,妈呀,这个林钟看上去憨憨厚厚的,怎么说起话来就像是山上那群野人,端的是个杀人的魔王,难道这个时代的人都是如此么,比现代社会的职业杀手还冷,还酷。 那林家猎户气得满脸通红,巴掌挥起冲着林钟就是一个耳刮子,“孽子,你是不是觉着今天的祸事还不够大?非要将洪家母子从这宋王庄撵走你才甘心?” 林钟捂着脸退到一边,委屈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我,我是要替洪家哥哥出口气么,那疯狗子和严马面不就是因为北庄子是完颜秉德的庄园么,狗仗人势的东西,以前就是村里的泼皮,现在竟然欺负到自家人头上,再不教训教训然后还不要把我们欺负死……” 不等林钟说完,林猎户已经指着他的鼻子大吼:“闭嘴。”继而,转头对山羊胡道:“胡医官,洪家大娘需要吃什么药?” 听了林钟的话,洪过心中一动,完颜秉德,这个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好似以前上学的时候听到过这个名字,看起来此人并不是在历史上籍籍无名的鼠辈,但是,现在脑子太乱,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完颜秉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了。就在这时,那边胡医官的话将洪过吸引过去,暂时抛却了对完颜秉德的回忆。 那山羊胡郎中先是摇摇头,而后取出一张发黄的纸笺与一支几乎秃了毛的毛笔,随意的将笔尖伸进嘴里沾口吐沫开始写方子。 “倒是不必吃什么良药,我看看那后山上的草药尽管足用,唯独这寝食不好,需要多吃一些肉类补补身子,再不能吃那个诸葛羹了,而且要多睡觉,最好夜间还是住在火炕上,如此三五个月就能好转,用个一年半载的也就能将养过来。” 睡在炕上?洪过心头一紧,难道说,这么冷的天,每天夜里妇人都是睡在地下,让自己一个人享受火炕? 天,且不说外面还是天寒地冻,仅仅这间屋子的地面比平地低了将近一米,屋内的地面潮湿阴冷可想而知,纵然是在建房时被人用重物反复夯实,也挡不住地面的阴冷潮气啊。 后世解决的办法是用三合土铺地夯实才能挡住潮气,看看家里的条件,即便这个时代有三合土只怕也用不起。 洪过虽然知道妇人的关切都是用在这具身体前一个主人上,可他还是无法忍受眼中发酸的感觉,为了不让自己当着所有人的面留下眼泪,只得抬头去看屋里的其他人,试图分散下注意力。 屋子里一下涌进许多人,让本来就狭小的房子好像变成了沙丁鱼罐头,刚刚听到山羊胡的话,这群男女七嘴八舌的议论开: “吃肉?这后山上雪没化,还封着山呢,要想抓点东西可太难了。” “山里倒是可能有些狍子兔子什么的,可是听说最近山里不太平,山阳面很是有些客商进了山就再没出来。” “就是,山里太危险,要不鱼汤吧,河里的鱼虽然还没肉,好歹也是点荤腥。” “前阵子刚刚凿冰抓过,现在一时半晌的哪里还会有啊。” “听说那天庆寺去年是大熟,很是有些存粮,洪家大娘不如去向那寺主借些来,也好熬过这一阵,等开春了后山上有些走兽河里出些鱼虾就能进补了。” “天庆寺?就凭释檀图那老东西,怎么肯将仓房里的东西平白外借,与其让洪家娘子去求那个色迷迷的秃驴,还不如大家上山去试试,说不定就能打到几个饿急了的兔子狍子什么的。” “也是也是,唉,说不得,还是回家把剩下的那点腌肉拿来吧,好歹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再说。” “子曰,肉虽多,不使胜食气。别说肉啊,五谷杂粮也要多吃一些,这样才能将养身体么,当家的,回头把家里剩下的半袋黍米送过来,好歹让洪家妹子吃上几碗黍米粥。” “嗯,在理,不用回头了,我现在就去拿。” “婆娘,听到没有,家里还有点粟米,你去拿来,洪家大娘多好的人,怎么也要让她多吃几碗小米饭。” 听着一群村人杂七杂八的要向自家送吃食,洪过感觉心头微热,什么叫远亲不如近邻,什么叫守望相助?眼前的一切不就是最好的诠释么。 课堂上,老师总说宋代世风日下,人的头脑被钱串子灌满了,为了钱可以出卖良心,现在看起来,这些话距离事实还是有出入的。这就如后世研究前代的历史学者们,观察历史事件的时候,总好似有一种隔着毛玻璃的感觉,看的不够真切。 洪过听着邻居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心头始终有个疑团萦绕不散,他可以理解村中男人们是不是冒出一句文邹邹的话,毕竟洪皓曾经在村子里住了十几年,要没点“教化之功”,洪皓就不是那种传统的儒家文人了。可是,看着大手大脚的农村女人嘴里也能说出子曰诗云来,洪过感觉自己要崩溃了,洪皓再大能耐再乐意教化蒙昧,也不至于跑到人家屋子里去教化女人吧?可是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的话,又要如何解释一个乡下山村里,出了百十多号知书达礼的男女呢? 一时间,洪过感觉自己的头比后世的南瓜还大上几号。 “好了,”一个上了年纪须发皆白的老人,被一个年幼的少年搀扶着走进来,看到老者,整个屋子里一下没了声音,所有人齐齐闪开一条通路,让老者颤颤巍巍的走到炕前。 老者先低头看看洪家妇人,然后正色对洪过道:“过小子,你今天不错,我等均是圣人门徒,虽然身陷这膻腥之地却也不能失了气节,更不能向两个无礼家奴低头,很好很好。” 说着,老者语气一顿,沉默了很久,才叹气道:“过小子,我们指望不上了,若要彰显这极北之地的气节,全靠你一个人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让洪过听得是一头雾水,什么圣人门徒,难道说,这个村子里的读书人还不止他一人?倒是那句“身陷膻腥之地”可以理解,这里是金国的都城上京附近,纵然建国三十年,在很多南宋士大夫眼中,金国女真人也还是与野人无异,既然被拘押在上京,也算是身陷膻腥之地了。 不过,这个身陷也就是洪过和他的母亲吧,与村子里的人有什么关系?还有,什么彰显极北的气节,为啥又是落在他洪过一个人头上了?要说气节,怕是已经被那个便宜老子洪皓彰显的差不多的,还能轮到他洪过什么干系? 老者没有解释,只在说完话后慢慢转身离开,洪过清楚的看到,比起来的时候,老者这时的身子愈发的佝偻。 与刚才的热闹相比,屋里的人们也一起沉默下来,继而,这些村人接二连三的走出屋子,就如他们来的时候呼呼啦啦一下将整间屋子填满一样,走的时候也是几乎一瞬间,让屋子变得空荡荡的。 只有山羊胡没有动,轻轻的将手上发黄的纸笺吹干后,才小心翼翼的递给洪过: “过小子,这份方子你拿好,等下去老林家取药,所有的药都是在山上能采到的,估计老林家里还有存货,足够你母亲吃上两个月。唉,我走了,一会我让我那个不争气的丫头给你家送点柴草,今天的开春来的可够晚的。” 第七章 怎么办(上) 所有人离去,一直浑浑噩噩的洪过才有些明白过来,感情家里一点吃的都没了,躺在炕上望着灰暗的茅屋他苦笑不已,现在情形貌似用家徒四壁食无隔夜粮来形容简直再贴切不过了。理想| 人人都说穿越是回去解放受苦受难的古代人民的,是改变中国五千年悲惨命运的。可是,现在洪过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来,自己这家境家世,到底能改变谁的命运? 是自身的命运么,如果这么一说,倒是改变了不少,穿越之后两度生死关头都让他闯过来了,无论这身臭皮囊中包裹的到底是谁的灵魂,至少说本应死去的洪过又活了,还活的不错,能骂人,能打架,就是不能回到自己来的时代。 挣扎着爬起来,洪过开始为自己的生计问题发愁了,今天的粮食可以靠村里的邻居们帮衬一下,难道一年到头都要靠人施舍么,那与乞丐有什么区别了? 家里有个小书房,平时用布帘子遮的严严实实,后面是间四五平米大小的空间,在四壁上钉着一排木格,放着好些书籍。 洪过在书房中间的桌子后坐下,小心的点燃了油灯,灯捻子也不知用什么做成,举着从灶膛找来的木柴费了他好半天的力气才点着。 看着如豆的灯光将书房慢慢照亮,洪过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自嘲的笑笑,光是一个点灯的小事都做不好,嘿嘿,看起来,要想在这个时代生存,只怕没有那些网络小说上讲的那般容易啊。 从木格子上取下一本泛黄的线装书,洪过没有马上翻开,而是摩挲着已经发脆的页面,双手已经有些发颤了,这可是正经八百的宋代刊印本啊,光是自己身后的木格子上,怕不下三四十本,随便哪一本放回后世哪一个不要几万大洋! 仔细翻翻,竟有七八成是后世完全没有见过的,余下的七八本,似乎也和后世流传的本子不一样。想想也就释然,眼前这些可是没有被乾隆,那个中国历史上最大的文贼,篡改过的原著。 想当年,呃,后世,乾隆那个大文贼借着办四库全书的名头,将所有能弄到手的古书通通篡改,大多数的书籍改都不改直接就是毁掉,不容许世人继续品读。 后世不是有人统计过么,乾隆编四库全书后,公开刊定颁行天下允许存世供人阅读的不过三千,留下名字但被焚毁的有七千多本,至于那些被毁弃在历史上完全没有留下名字的书籍,就不晓得有多少了。,仅仅在明代天启朝就有两万多种书籍刊行天下。人人都说秦始皇焚书是文化倒退,那乾隆这个所谓大清的明君,搞得岂不是文化毁灭?毁灭的还是汉人的文化道统。 洪过再次无奈的抚摸着面前的线装书:唉,可惜,不能带回后世,否则自己何止是小发一笔横财啊。 随便扯出一本,书不厚,事实上,一本论语也厚不到哪里去,摊开书,洪过一目三行的浏览过去,与他后世上大学时候看过的文献资料区别不大,没有标点句读,竖版,繁体,因为是真品的原因,看着比那些影印下来的东东清晰多了。 很好,有以前上大学读史料的底子,看书没有多大问题。 洪过拿过笔墨纸砚,小心翼翼的抓起桌上被磨得光滑无比的狼毫笔,用那掉毛掉到羸弱无比的笔尖沾饱了磨,按照书皮的字,在一张发黄的纸笺上下来一个论语的“论”字。 这下出问题了,先是那纸笺被墨汁一沾上,瞬间变成一滩大大的污迹。 污迹将洪过看傻了,反复打量下纸笺,又用手搓搓,最后无奈的承认,也不知这发黄纸笺是如何制成的,总之比后世的宣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又一次沾了墨,这次洪过小心很多,笔尖几乎是在砚中一掠而过,仔细看了一阵才心惊胆战的下笔。 还好,这次纸与笔的亲密接触没有出现太多意外,纸笺上沾着的墨汁被笔尖的狼毫带着小心翼翼的流动。 从下笔开始,洪过就感觉脑门冒汗,双手僵硬,胸口甚至好像有一口气透不出来,还没写上两笔,整个手臂就完全不受控制的哆嗦了。 好不容易将一个论字写完,洪过的脑门上的黑线几乎可以当门帘用了,这哪里是中国字啊,就是一只小狗按个爪印可能都比这个漂亮: 一尺见方的纸笺上满当当的填充着一个论字,即使这样,还是有大堆肉眼看见的波浪状墨迹。若是放在后世或许还能挂起来自夸是印象派作品,可在宋金时代,一名刚开蒙的六七岁孩子写出来的字,都比这漂亮一万倍。 再试一次,洪过感觉好了很多,起码波浪状的墨迹已经比刚才少了一半,但是,这次的字还是难以拿出手。 再试,继续试,试到底…… 终于,洪过突然发现,手边的纸笺已经一张不剩了,而他的字迹,才刚刚没有波浪而已,距离成型成体还差了十万八千里,找出以前那个洪过的诗稿,看着一片规规整整的蝇头小楷,洪过惟有将毛笔丢到一边无奈的放弃。 看起来,想靠着读书写字混口饭吃,暂时是指望不上了,没有人会聘请一个连字都不会写的先生的,哪怕这个先生讲经讲的再好也不会,更何况,要洪过讲解孔孟经书,他也没那个能耐啊。 那个……剽窃? 突然,一个念头在洪过脑中划过,想想前世那些穿越众,哪个不是剽窃的大师,也不管念出来的诗词是否符合身处时代的韵律和习惯,顺嘴胡柴。这种荒唐到极点的事情,偏能博得举世词名,无数美女贵妇艺妓千金争相投怀送抱,无数士子书生文官武将宰相争着要斩鸡头烧黄纸换帖拜把子,无数商人哭着喊着要送钱过来,不干还不成,不干的话那些人就去上吊喝毒药。 天,这种生活,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哇塞,洪过猛吸一口嘴边的哈拉子,低头看看因为沾上口水而显得模糊的“墨宝”,又无奈的低下了头。唉,没有一笔好字,就算能吟北国风光又能如何,难道一个诗人竟然要别人代为抄录自己的诗句,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不用别的,光是士林那些书生,就能将自己当做无耻的剽窃者揪出来狠狠批斗到死,不要以为批斗只有后世那些革命小将才会,这个时代的所谓封建文人练就的是用文字整死人的真功夫,一经他们出手,保证不死不休,死了还会在书上帮你留下绝世臭名,迎风臭上几十里那种。 眼看着最有钱途的职业离开自己翩翩飞走,洪过心头那个不甘啊。 现在的他与以前那个榆木脑袋大不相同,自杀前的洪过,做事之前首先想到的是气节,是清名,是流芳百世。 而穿越过来的自己,带着极重的后世现代人的利己主义实用主义思维,为了能活下去,为了能吃饱饭,为了能活的更好,自己可以与那些穿越众一样,无耻的利用手上一切资源,只要能帮助自己活下去,活的更好更舒服。 宋金的时代,什么人能活下去还受人尊敬?自然是读书人。 那句“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方为好男儿”可不是随便说说,在这个时代,文人已经将男人一生中所能得到的荣耀完全包揽,只有成为一名文人,才会受到尊重,从而活下去活的更好。 洪过的内心深处,不排除还有一个隐隐的念头,虽然这个想法尚未完全显现,也没有上升到他的思维意识中,但是,如果有钱了,他未尝不想离开这个穷地方,回到南方,回到大宋那个真正令他心仪的国度去。 只可惜,就凭洪过现在的一笔烂字,以及家里的现状,想要从头供养一个读书人想来不大可能了,有母亲需要赡养,还要为母亲抓药治病,这些都需要钱,可是,家里有什么值钱东西呢? 若是能有几件值钱的东西拿出去当掉,说不定可以换几个钱先为母亲抓点好药调养调养,想到外屋那位还在昏迷的妇人,洪过就感觉心头一阵酸楚,唉,既然回不去了,就将妇人当作是自己后世的父母一般供养吧,母亲,儿子不孝啊…… 洪过抹干眼角的泪水,起身首先将书房翻找一圈,除了几十本发脆发黄的书籍外,这间屋子再无什么看着值钱的东西,有些不甘心的他又悄无声息的溜到外屋,看看妇人好像还是人事不知,他开始一点点的搜索起来。 这间屋子很多地方根本不需要翻动,一眼就能看清楚的地方还用得着翻么,饶是如此,在昏暗的光线下,他也花费了近一个时辰才仔仔细细的将屋子搜刮干净。 呆呆的看着桌面上摆着的东西,洪过半晌没有动作。 知道家里穷,谁想到竟能穷到这个地步,十枚铜钱,有政和通宝,也有靖康通宝。 放在后世,政和年间的宋代制钱实在不值钱,毕竟那个时代大量铸币,存世的数量极为丰富。 但是靖康通宝则不然了,靖康这个年号拢共才用了不足三年,还赶上了北宋被人灭亡天下大乱,从东京汴梁府到各地能铸造出来的制钱少的不能再少,任何一枚虽然不能说是价值连城也可以说是价格高不可攀。 不过,放到现在,铜钱就是铜钱,没有半点附加价值,十枚铜钱,放在上京城里,能买十几二十斤的谷子就到头了,回到家自己脱壳,估计能剩下十七八斤的小米。 第八章 怎么办(下) 中国古代一向是制钱和绢帛通行,都可以作为货币进入市场流通,但是洪过压根没指望在家里找到一匹半匹的绢帛。,一叠绸子的发现着实让他意外而且兴奋不已。 这东西可是稀罕货,虽然不清楚这些丝绸是金国出产的还是南宋进贡的,放在市场上,丝绸就是硬通货,无论怎么低估这些丝绸的价值,用来换上十几斤小米总可以吧。 当洪过摊开这些丝绸的时候,就立即失望了,这些丝绸,或者说是丝绸块才对,分明就是被人一针一线的从衣服上拆下来的,又被仔细的浆洗干净,虽然用途不明,但是眼前一堆大大小小的丝绸块,却大大降级了这些丝绸的价值。 ‘值不了几个钱’,最后,洪过无奈的下了一个结论。 随手拿起下一件物事。 这件黄灿灿外皮的东西,洪过瞧了好半天,从实质上说,这就是个折子,和那些个在电视剧里见到的奏折区别不大,不过,这个东西有个黄灿灿的外皮,摸上去,感觉外皮似乎是用绸缎或者丝线蒙着的,上面隐约绣着腾云飞龙。 洪过脑中一激灵,这东西,不会是那个吧…… 摊开折子,上面写着几行漂亮的字体,比起刚才某人弄出来的人手狗爬字体,强的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古文不是非常困难,洪过试着念道:“今国兴四海,万民待平……”念到这里,洪过的一颗心有如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最激动时候几乎从嗓子里蹦出来:‘妈的,这竟然是一封圣旨’! 想到这里,洪过捧着黄色折子的手就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圣旨啊,家里竟然能够找出一本圣旨来,难不成那个便宜老子临走前,竟然从南宋朝廷给自己讨了什么封赏不成? 若是那样,自己明天就打包走人,乞讨也要回南宋,靠了,在南面有福不享,躲在北面喝凉风,这作风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穿越过来的后世人作为。 待到洪过看完整段圣旨,虽然里面文邹邹的话让他半通不通的,大概意思还是可以理解明白,就是这理解出来的意思,却让洪过一个哇凉哇凉的。 这不是南宋的圣旨,开出这张圣旨的竟然是大金国的礼部!内容是让洪过进京去当个八品小官。 当官,但是不当宋朝的官,是给女真人打工。面对眼前窘迫的生活,洪过心中开始犹豫了。 出于良心,无论是后世穿越人还是今生这个北朝大宋孤臣,都不允许洪过跨过这一步。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以前那个洪过为什么要选择跳河自杀,原来,竟是为了抗拒这封圣旨,为了维护身上最后的尊严,不惜以死抗争。 这需要何等的勇气和决心,尤其是要抛弃从小将他抚养长大的母亲,任由已经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母亲,日后孤苦伶仃的生活。 洪过甚至感觉以前这具身体的主人,实在太残忍了,为了骨子里的忠诚竟然连人性都抛弃掉。 当官,领俸禄,一步步升迁,虽然自己不是什么天才,但是混进官场,好歹也是个公务员不是,吃公家饭,就不必面朝黄土背朝天,就不用像现在这样为生活算计了吧。 可是,真的要去给女真人打工么?去将自己的头发也梳成大小辫子,戴着皮帽,在耳朵边挂上一对貂尾? 有些想法看似容易,真的要作起来就千难万难了。比如现在,洪过真的犹豫了。 将那道圣旨放在手里反复摆弄着,抛弃了一开始的利欲熏心和功利主义,他开始重新审视整件事的始末。 很显然,发出这道圣旨人明白以前那个洪过的才华,甚至说这个人应该认识以前的洪过,与以前的洪过是很熟悉的熟人,否则就不必到松蓬山脚下这么荒僻村子来找人当官,金朝的官帽子又不是多到需要随便抓个人就去当的地步。 如此一来,自己这个穿越过来的家伙,一旦进入上京城,是不是就要面对以前那个洪过的熟人朋友,到时候自己认不出来会出现什么状况? 还有,当官就要写文章,这古文自己读起来还不大利落,真的要拿自己那笔狗爬的字出去献丑么?一个洪过无论怎么改变,都不应该出现这样大的变化吧,到时候万一被人瞧破…… 一想到这里,洪过悚然一惊,只觉着背后凉飕飕的,竟是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随即,他又想到,刚刚还为了这道圣旨寻死觅活的,现在就贸然出去要当官,切不论上京城里的官怎么去想,光是这座村庄里的邻居们又要如何去看自己,在背后数自己的脊梁骨?那样一来,自己的名声还不立马在这里顶风臭上几十里。若是那样,自己别搞得官当不成,在家乡也呆不下去,可就真是无处容身了。 长叹一声,洪过扔掉了那封具有无比诱惑的圣旨。 或许他可以去当官,即便是当金朝的官,给女真人打工,也不是不可以。但绝不是现在,现在,唉,时机还太早啊。 说不得,既然不能当官,这封圣旨就是个废物了,眼不见心不烦,洪过晃晃身下摇动着的桌子,干脆一弯腰,将个圣旨垫在了有些摇晃的方桌下面,还别说,不高不低的刚刚好,这下日后写字就不怕桌子晃动了。 再看下去,就是几件农具了,有锄头,有铁锨,还有几件洪过压根不认识的工具,之所以能进了洪过的法眼,实在因为这些东西上都带着铁块。 这年头铁也值钱,虽然价值大大不如金银甚至黄铜,好歹也是硬通货不是。不过,洪过还是无力的摇摇头,如果外屋的妇人知道自己将这些农具都卖了换钱,会不会吐血?那可是典型的农村二流子行径啊。 最后,只剩下一件了,洪过的目光最后投在了桌子上,那里摆着一根二尺来长的镇纸。 这可是好东西啊,通体黄铜制造,刻着一些极为精细的云纹,在镇纸的一头还镌刻了一些很小的篆字,当然了,现在的洪过也是有看没得懂。 洪过从史书上知道,无论在北宋南宋还是金国,限于每年出产的铜矿石数量远远跟不上铜钱的消耗量,铸造铜钱永远都是一门赔钱的买卖,政府铸造一文钱的铜钱,所花费的价值要远远高于一文甚至达到两文钱,所以,造就了有宋一代铜价的高昂不下。 掂量掂量铜镇纸,洪过脸上终于浮现了笑意,这家伙的重量不低于二斤,如果卖掉的话,怕是能换上一贯两贯吧。 洪过想好了,自己不会写字,呃,或者说,是还需要大把的时间去练字,那就想办法去上京城里谋一份当账房的差事。因为即使不会写字,自己的小九九总还过得去,况且,后世的乘除法和阿拉伯数字用出来,比珠算虽然慢点也好歹能对付一阵子,嘿嘿,混口饭吧。而这支铜镇纸,就将是自己前往上京的路费。 从上京城开始一点点的攒下路费,找到个机会就跑回宋朝去,呃,对,还要带上自己的母亲,不仅仅是因为需要妇人作自己的身份证明人,洪过在心中竟一点点的开始接受这个名义上的母亲了,亲情,是任何时代都无法泯灭的东西啊。 只是,洪过心头依旧疑惑,自己去上京打工挣钱,那要多久才能凑足了回去宋朝的路费,十年,二十年?还是到了自己蹉跎一生临老闭眼的那个时候都无法攒足? 再者说了,宋朝那是个准商品社会的地方,一切都随着金钱的拥有量而改变着,皇族宗室可以为了一点点嫁妆钱出卖自己的女儿与豪富之家联姻,纵然朝廷三令五申也屡禁不止。 民间的百姓对于金钱的追求初次爆发出来,那股子动力是后世一千年内的中国人都望尘莫及的,惟有,惟有数百年后的欧洲大航海时代的冒险家们,或许才可以与这个时代宋朝人对金钱的追求欲相媲美吧。 “穷困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洪过低低的感叹一声,自己纵然攒了路费回去宋朝,难道还要在宋朝遭人白眼继续过这种蹉跎日月的生活么? 如何一夜暴富,成了困扰洪过的艰难课题。 不知怎的,洪过脑中老是想起穿越过来后反复听到的几个名词:“天庆寺”“释檀图寺主”“去年大熟”“仓房”,眼前晃动的是那个白胖和尚佛光谈偷带出来的金珠细软,那灿烂的珠宝光芒仿佛映花了他的眼睛,渐渐的,在洪过脑中升起一个念头:杀人夺财?抢他娘的? 一想到这个东西,洪过自己都吓得一哆嗦,他前生今世都是个读书人,别说没干过那种杀人越货的事情,便是想都想不到,更不要说去真个杀人的胆子了。 可是,这个念头一生成,就好像是无法控制一样肆意生长的毒草,很快就填满了洪过的心头: 没有钱啊,他娘的,天庆寺随便一个和尚都能掏出一包金珠细软,要是能带上一伙人冲进去,还不是挖金山啊,到时候钱也有了,粮食也有了,他娘的别说回南方宋朝去,怕是插旗造反,呃,错,是闹革命,都不是没可能么。 什么没人手,人手,人手,庄子里这些庄户似乎不大可靠,要干这票买卖怎么都要找些职业的才好,职业的,等等,似乎后山上不就有一票么,一想起那些满头满脸都是毛好似个野人的强盗们,想起那个粗豪的孙大当家的,想起那个动不动就要宰了自己的大嗓门,洪过不知为何没了早先的恐惧,反是一股子窃喜,要是能将这帮子笼络住,或者干脆就是拉到自己手下,是不是日后也就可以吃香喝辣的,若是干的不如意,就奔着南面跑,到了宋朝去接受招安,大小也能混个官当当? 这股子想法越来越重的,一下就迷住了洪过的心窍般,搞得他心神不安,长长嘘出一口气,总算暂时将这些疯狂的念头压下去,这时的洪过突然感觉一阵后怕,惶恐的仔细静听周围的动静,深怕有人窥伺到他的念头,立时将他抓去见官。 周围静悄悄的,估计整个村子都进入了睡梦之中,哪里会有什么人。 洪过反复站起坐下,坐下站起,他终是无法放弃那个疯狂的念头,终于,当油灯自己熄灭的时候,他发觉,似乎时候真的不早了,无论自己是否要去干那杀别人脑袋的勾当,现在的时候似乎都来不及了。 直到这个时候,洪过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困意,抱着铜镇纸一刻不愿放手的他,小心翼翼的侧躺到床上,脑中还在谋划日后的出路,慢慢的,脑子开始混沌起来,整个人也逐渐的涌上了睡意。 就在将睡将醒的功夫,突听有人用力的拍门,将个洪过吓得激灵一下坐起身,惊慌失措的看向大门,心头闪过的唯一想法就是:怎个这金国的官府比后世警察还厉害,我只是想想,这一会就被官府知道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有人低声呼叫道:“洪家哥哥,你可醒了?” 第九章 村子里的奇怪客人 林钟今天起的很早,事实上,这两天闹哄哄的事情让他有些激动,先是前一天他和父亲进山查看早先布下的兽夹子,吃惊的将昏迷的洪过救回来,那个时候的洪过整个人都被冻僵了,身上七七八八的伤口,一看就知道是从山梁峭壁上跌落的。,昨天傍晚又在洪大哥家吓走了疯狗和严耗子两个混账行子,整个村子都去洪家探望。 他的脑子着实兴奋不已,回到家过了子时末临到丑时,也就是后世的一点左右,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不到卯时初刻,即五点钟时候,有人在他身上扒拉下,就将这个壮实的犹如小老虎一样的汉子惊醒,身子腾坐起,带些血丝的双眼瞪圆了看向那个惊扰他睡觉的人:“爹?” 林钟的父亲,林猎户看着儿子眼中的血丝心中叹息下,脸上没有太多表现,指着屋角的一袋粮食和几块冻肉柈子道:“去趟洪家,把这些吃食给你洪家婶婶送去。” 一听是去洪家,林钟立即窜下地麻利的披上皮袄,几步过去将东西拎起来就向外面走去。 看着儿子出门,林家女人不大放心的叮嘱一句:“快去快回,要是洪家大娘有什么活计不能做,记得拿回来。”直到林钟走远,林家女人还在碎碎的念叨:“唉,这娘俩,平时就是衣食无靠,现在洪家嫂子倒下了,要他们两个可怎么过下去。” 听着婆娘念叨,林猎户没有搭茬,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洪家的方向,或者,是在注视着渐行渐远的儿子的背影也说不定。男人的关怀总是默默无闻,成天把关心挂在嘴上,那是婆娘才作的事情。 东北节气,这个年月外面还是漆黑漆黑的,大半袋粮食加上三块冻肉足有四五十斤,林钟拎在手上却是轻松无匹,迈开大步几乎是蹦跳着走着。 要说林钟也是异数,从小在这辽东极北长大,身子骨壮实的像小老虎,每日里跟着父亲刷枪弄棒的没个消停时候。 大了一些,林猎户要教儿子识字念书,却吃惊的发现,无论他打也好骂也罢,林钟是盐水不进死活不肯读书,只爱学武艺。林猎户不知打折了多少根木棍,每次林钟被打的嚎啕大哭,声音整个村子都能听到,可一问他愿不愿意读书,答案还是那个:不学。 为这事,林猎户险些气得吐血,要知道,在大宋读书习字考状元郎才是天下好男儿,一个只会耍刀弄棒的军汉走到哪里都被人看低,更不要说真的从军的话,还要在脸上刺字,那真真就是一辈子都洗不掉的疤痕了。 若是作官,大宋朝廷有名的不杀文臣,学文做官,若是栽进啥子有如水门,情报门,津贴门,,,艳照门,插笔门的政治漩涡阴谋里,也能多一条保命的路子吧,作武官,那就只有自求多福喽。 即便是不能做官,到大街上混口饭吃,那些代写书信,看相摸骨算卦忽悠人混饭吃的,看着不也比东京勾栏瓦肆里耍力气卖大力丸的武夫高档几分不是? 打打骂骂的日子过得挺快,从五岁要为林钟开蒙,一转眼就是到了林钟八岁那年,有一天林猎户突然发现,整天爬树掏鸟下河摸鱼练石锁打熬身子骨的儿子,竟然能随口背出几句唐诗来!这个发现不亚于让林猎户在三伏天喝下一碗冰镇酸梅汤那般舒服,儿子是天才,是神童啊,生而知之,没人教,竟然就能习字背诗! 不过,林猎户也不傻,村子里会写字作诗的人多了去了,会不会是自家的小子偷偷的向别的先生学的?跟了儿子几天,林猎户吃惊的看到,那个心目中将儿子教导成才的“老先生”,竟然是比儿子仅仅大了两岁的洪家小子,洪过! 更让林猎户瞪圆了眼睛的是,平日里在自己面前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儿子,到了洪过面前,老实就好像个小猫,哪里还有个村中小老虎的样子? 无论林猎户心头如何狐疑,洪过这份恩情太大了,要知道,小孩子一旦过了孩提时代这个开蒙最佳时间段,日后再要弥补必须花费百倍千倍的功夫才能弥补上这段时间的差距。每次想到这些,林猎户就对洪家的好感更厚一层,他时时告诉儿子:“洪家对我们林家的恩情,只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喽……” 林钟心里头如何想的林猎户不大清楚,孩子大了终究有了自己的心思,可是十几年下来,林钟惟有一样没变:就是对洪过言听计从。这次给洪家送粮食,林钟自是从心头里乐意,若是早知道洪家几乎断粮,他早就将家里的半袋谷子送过去了,哪里还需要等到今天自家老子吩咐。 正走着,林钟突然听到从村口传来一阵低低的马蹄声。 洪家的屋子在村子边缘,正好距离村口不远,一条三丈宽的大路从村中穿过,连接着村北的庄园,而马蹄声正是从南面的村口传来的。 林钟站在房舍后面探头看去,黑乎乎的一个马车影子在他面前呼的跑过,而后几个骑马的扈从也跟着驰过,其中一个扈从诧异的向林钟看了一眼。 看着马车消失在夜幕中,林钟古怪的望了一阵,这般仪仗进来村子,通常就是找村中的三个地方,一南一北两个庄园自是不必说,都是女真人的贵人的庄园,往来的自然都是女真蛮子的大官显贵,最后还有一个地方,就是洪家了。 若是在以往洪过的父亲没有走的时候,洪家也经常能有女真贵人的马车停留。 当洪皓走了以后,林钟虽然也能看到几辆马车去洪家,不过次数可就太少了,即使去了,通常也是向洪过求取一篇词赋碑铭,嗯,林钟摇摇头,他必须承认,洪过平日里最大的生计来源,就是给别人写那些个一起带到坟墓里的铭文! 可是,这一年似乎女真贵人死的也太少了,连带着找洪过写墓志铭的人也少了,几乎就是门庭冷落车马稀。 洪家收入锐减之下,吃饭自是成了问题,前些年过冬还不至于发愁,今年都闹到要别家接济的份上。 一想到这里林钟心头有些酸涩,拳头捏紧暗自懊悔,自己平日里怎么就没注意到洪家已经快要断炊了,同时又不住祈祷着:女真的那些个脑满肠肥的贵人多死几个吧,这样洪大哥的润笔也能多些。 若是有女真贵人知道,在这边远山村里有个大男孩,只因为一点点小钱就希望他们多挂掉几个,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就此吐血。 马车消失的方向正是村北,那是一个女真大官的庄园,不过这几年,无论是村南还是村北的庄园,似乎都很少有客人上门,遑论是坐着豪华马车的贵客。 这个时代,装饰豪华的马车,就好像后世那些高级豪华轿车跑车一样稀罕,即便是住在通城大邑里的人平日里也是很少能见到,若是能亲眼看到自是不应该放过大饱眼福的机会。 林钟从小到大就生在这座小山村里,自然是好奇心大起,翘着脚看了一阵,无奈茫茫夜色中间啥也看不到,才无奈的晃晃头,正要迈步出去,忽听村南的路口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响。 心头一惊,身子下意识的缩回阴影中,就在他身子藏好的下一刻,又是一阵马蹄声从他身前驰过,这次的来人没有坐马车,一色骑着骏马疾驰,十几名扈从拥着一名衣着华贵的贵人低头而过。 平日里一年到头不见女真贵人过境,今天是怎么了,连着两拨人马,都是向北面庄园去的,村子里出了什么事么?林钟在心里仔细盘算了一阵,要说出事,也只有前一天洪过打了北面庄园的两个恶奴啊。 “啊?”林钟惊叫一声,难道这些人都是来收拾洪过的?随即他打消了自己可笑的想法,如果不是这样,又会是什么原因才将这些平时高高在上的女真贵人吸引来的呢? 林钟刚刚穿过大路,就听到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天啊,是第三拨了,一向冷清的村子,何时变得这般繁华了?好奇心很重的林钟,抑制不住刚刚父亲那句快去快回的吩咐,终于还是躲在一边偷偷的看过去。 这一次,林钟真的被吓到了。来的竟然是整整一队士兵! 一色的单人双马,身披半身重甲,背携弓箭,腰跨长刀,有的人在马身上还带着长柄大斧,虽然在火把下看得不真切,不过从装束上看,这些士兵竟是女真人组成的猛安谋克骑兵! 这些金国最勇锐的兵士高踞马上,手持火把,用不快不慢的速度纵马前行,在不宽的大路上拍着两列长队,远远望去,两列火把好似看不到尽头一般。 队列中间,是一群身着华美皮袍的女真贵人,以林钟的眼力无法分清这些贵人到底能贵到什么地步,可是,最让林钟吃惊的是,这群女真贵人好似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一人。 看着女真士兵仔细的扫视道路两旁的阴影处,林钟不得不向后退出五六丈,在这里远远看去,那名最最尊贵的女真人虽然一身袍服不见得多华丽,但是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子让人慑服的气度,在心头由衷的生出惧意。 饶是林钟平日里自负勇力,见到了这个男人,竟也在心中生出微微的惧意。 或许是因为那些猛安谋克骑兵的煌煌军力,又或者是这最中间的女真贵人的威压气度,总之,林钟这个半大的猎户之子,盯着远处缓缓而过的人,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林钟不知道,这其实是一种久居上位的气质,非一般人能够培养出来的,除了要从小就生在大富大贵之家,还要久居人上甚至千万人之上,才会有这种不经意之间的气度来。 也不知这队人到底有多少,林钟只觉着时间好似过了足足一年,自己的眼睛都看花了,整队人才从他眼前消失。 最后一个持着火把的女真骑士走过,林钟再不敢停留,迈开已经僵硬的身子匆匆向着洪家跑去。 第十章 脑中的记忆 林钟失望了,他竟然不是第一个送粮食来的,“若不是因为那些女真贵人耽搁了……”他只能将这个想法藏在心里,若是被父亲知道自己因为贪玩耽误了时间,回家后估计又是一通好打。 第一个送来吃食的是那老者身边的孩子,东西不多,用一个小篮子挎着,装着是一块腌肉,足有三四斤份量,用那个孩子的话说,这是他们家仅存的一点腌肉,他求了爷爷几年都没能吃上一小块。 挥动粗壮的胳膊,撵走了兀自盯着腊肉的孩子,林钟看看洪过有些不忍的表情,笑了笑,也不用洪过说话,自顾自的将粮食放好。就在这功夫,村子里几乎所有人家都送来了粮食,少的只有一两斤,多的竟然足有小半袋,很快将灶台堆的满满。 有林钟在,无事可做的洪过索性抱着膀子在一边悠闲的围观,嘴里随意的和这个小牛一样壮实的大男孩闲聊。几句话间,没多大心眼的林钟就被洪过套出话来:“什么,一群女真贵人,啊,不是来我家的?去了哪里,什么,北面庄园,天还没亮,他们去那里做啥?最近要过节么?没有。奇怪了……唉,管他们呢,都是一群贵人的事,和我们这些老百姓没多大关系。” 林钟在灶台前忙活没有注意到,正和他聊天的洪过,脑门不经意间渗出一层白毛汗。洪过那是后怕啊,以前这副身子靠什么维生他还能不清楚么,知道归知道,真的要他自己做那种四骈六骊的文章,还不如一刀把他宰了还来的痛快。他是什么水准自己还能不清楚么,诗词歌赋换他来做,不抄袭古人的情形下,估计只能做点“远看长城锯锯齿,近看长城齿锯锯”的东西出来,遑论那种以文辞华美著称的词赋。 悄悄的抹去额头的冷汗,洪过在心头暗道几句:万幸万幸,万幸那些女真贵人不是来找他的,虽然孔方兄可爱,不过自己的小命实在更重要,如果真的是上门求文的,说不得,只能用病后失忆来答对了。 林钟走后,洪过呆坐在灶台边,想了很久,脑中闪过无数个发财的念头,又一个个被他否决掉。不仅仅限于财力,更让洪过为难的是,不管那些穿越小说中提到的大炼钢铁造玻璃也好,还是著书立说扬名立万,现在的他都无从做起,文科生,不会化学物理生物基因工程,自然做不得大炼钢铁造玻璃造枪造炮造导弹,又不能将宋词元曲倒背如流,更不会在脑中好似电脑存档一样,存下一大本的对圣人著作的系统评述,这要他如何去发财出名? 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琴棋书画一样不通,洪过叹口气,难道说,这就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若是这样,日后要他如何生存,难道他真要把账房那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做到底么?在这个时代的金国,他的出路到底在哪里,他又要如何去实现那个回到南宋的梦想? 最终,洪过无奈的摇摇头,算了,想这些做什么,一步步来吧,现在要做的,就是操持好家务,让自家老娘能安心养病。至于做自己心中那个遥不可及的理想,也只有放到一边了。 为了自己的母亲能更好的养病,身体渐渐好转的洪过,拖着一条不大利索的病腿自己摸索着用灶台煮饭。也是天幸,他从峭壁上跌下,被几支枯树搪住了下落的力道,虽然身上外伤无数,偏偏没真个伤了腿上的筋骨,总算可以下地走路干点轻便活计。 可是,用惯了后世煤气灶电子打火的洪过,如何会用柴禾烧饭? 不是柴禾太多把灶台添满,冒出的黑烟把他满头满脸熏的乌黑,就是柴禾太少不够烧饭,又或者柴禾堆放的不是个地方,险险被从灶台里蔓延出来的火苗将整个房子点着。一时间,为了个烧饭,竟是搞得洪家屋子里鸡飞狗跳的。 忙了几日,洪过总算摸索出一点心得,不过,就是这几日的折腾,看着儿子笨手笨脚的样子,着实让兀自无法下炕的洪过的母亲一阵阵的心疼,撑着身子直喊着“君子远庖厨”。 急急将母亲扶着躺下,而后看着妇人躺在火炕上关切的眼神,洪过腼腆的一笑,反是朗声吟道:“礼记有云,君子远庖厨,凡有血气之类弗身践也。” 不是洪过古文底子有多好,实在是最近几天慢慢融汇这副身体的记忆的结果。每当他慢慢入睡的时候,脑中总是闪过无数的文章词句还有训导,这些东西一股脑的涌过来,容不得他半点迟疑的钻进脑中,但是要他能完全体会理解明白,所需的时间估计不会比当初这副身体学习时候花费的时间少。 “幸好是昨晚学过的”,洪过背着妇人吐吐舌头,“现学现卖勉强及时,就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还有这般凑巧的事情”。 见到儿子如此爽朗的样子,妇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刚刚她喊“君子远庖厨”其实是曲解了原文,而洪过摘了一段礼记的原文,来告诉她,为什么要君子远离厨房呢,其实因为凡有血气的东西都不要亲手去杀它们。这是上古贤人对于仁的一种恪守,在无法避免杀生的情况出现时候,就只有眼不见心不烦来逃避了。鸵鸟心理?或许吧。 看到妇人有些郝然的样子,洪过知道自己从脑中那股记忆中摘取的句子用的对了,索性又大声说了一句:“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这句话解释起来就是:孔子说,什么是孝道,那是要能赡养父母,就连畜生都能赡养自己的父母,如果身为人子不能做到赡养父母,岂不是和畜生没有区别么?这句话一出,更是让洪过的母亲无法说出话来。 虽然此时孔子还没有被后世的蒙古皇帝封为“大成至圣文宣王”,但是早在北宋真宗朝,孔子就已经是被封为“至圣文宣王”,地位高的不可动摇。 现在洪过引用论语中至圣先师对孝道的解说,等于是将洪过母亲下面的话全部堵住,无论这个女人心头如何不愿,贸贸然去反驳先圣的语录还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纵然是这种反驳只在自家房中私下进行,不也要防着隔墙有耳不是,况且,在反驳之前也要有这个勇气,是以她再无法阻止洪过拖着伤病身子为母亲操持做饭。 谁能想到,这泥板房子的墙还真是个有耳的,这边屋内洪过的母亲没了说辞,屋外却是传来一声喝彩:“说的好!” 第十一章 他是谁 闻声洪过心头一惊,原以为,前几日林钟说到那北庄来了无数贵客,上上下下忙的鸡飞狗跳,严五和冯狗两个恶奴没心思过来骚扰。_学,,谁能想到,今日竟然还真的打上门来,他娘的,欺负人也要有个限度不是?那日老子身虚无力,还真以为老子怕了你们两个狗东西么,嘿嘿,洪过左右看看,大步走到屋子一角抄起立着的锄头。 他这几天忙活家里事情才发觉,洪过虽然是个书生文人,可是身子骨一点没有现代文人身上那股子弱不禁风。或许是因为家境贫寒需要自己劳动补贴家用的缘故,洪过的身子纵然没有林钟那般壮实,也是一用力胳膊足有碗口粗细的样子,晃动下膀子能抄起五六十斤的物事。 他曾经实验过,在院子中晃动着林钟送来的半袋粮食反复两百下,才因为膀子上的伤口有些酸胀才不得不放下来,这样的气力真的让他吃惊不已,能晃动四五十斤的东西两百下,几乎就是后世专业运动员的水准吧? 有了这些,洪过才觉着心底有了依靠,沉下心深吸一口气后,拉开木门冲到院中。 院子里,洪过没看到严五和冯狗领来的恶奴,只是见到自己的院子外拴着十几匹雄俊的马匹,另外有十几个护卫模样的人四下站着,若是仔细看就能发觉,这十几个人竟是隐隐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不容任何人随意进出。 院中独立一人,手拿马鞭正笑盈盈的看着洪过。 这人披着雪貂皮裘,头戴紫貂皮帽,腰间还挎着一柄两尺来长的短刀,短刀装饰华丽异常,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能佩戴的起的。 见到这人,洪过诧异的放下手里的武器,不知所以然的瞪视过去,心头萦绕一个问题:他是谁?是到北庄的客人路过这里么? 见洪过张目结舌的愣住,华服贵人扬手止住随从们的呵斥,反是踱着步在洪过身边绕起圈子来,一边走一边道:“改之,你这是在防备谁,究竟是什么人这样大胆,逼得你这个圣人门徒也抄家伙动粗了?” 洪过这才看清,这个华服贵人年纪并不大,纵然留着不长的胡须,看上去也仅仅是刚过而立之年,勉强算得上是人到中年,而且见他与洪过如此随意的谈吐,想来必是洪过当年的好友。 是谁呢? 洪过勉力想了一阵,全然没有头绪,看着贵人站在面前笑盈盈的没有继续开口,他索性不再去想,毕竟脑中的那些个记忆并不属于他,自然不可能好像计算机一样随意调阅。 不过,就这样杵着也不是办法,一时半刻就会被人看出破绽,洪过情急之下,索性一把抱住贵人的肩头,顺势勾住了贵人的脖子,“哈哈,我当是谁,竟然是你大驾光临,难怪今早就听喜鹊叫,果然是有贵客临门。” 洪过背过身子,没有看到身后一群随从瞪圆了眼睛,几乎把眼珠子掉出来的样子,更有几人手放在腰刀上,只待一声令下就挥刀而出了。 倒是那个贵人先是一呆,抬头看看院子里兀自挂着积雪的树木,这样的天气,竟然有喜鹊出没?只怕就是有,也不是什么天降吉兆,那应该是天生异端邪物了。 那贵人没有点破某人的鬼话,眼中的先是现出一股子戏谑,随即转成一阵热切,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做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自己跟着洪过的步伐走进了那间低矮的木屋。 一进屋子,那股子发霉的味道令贵人微微皱眉,好在这人虽是天生贵胄却并非完全没有在外历练过,脸色转瞬间回复了自然,扫视一眼倒在炕上的洪过母亲,眼中现出迷惑的眼神来。洪过没有管这些,对母亲轻声说了几句后,撩起书房布帘,邀请将贵人进去叙话。 贵人似是并非第一次来,背着手扫视一圈书房,道:“这间屋子也能有浮灰,数月未见,改之竟然变懒了。”说完也不容洪过让座,自己就坐在了主位上,那贵人摸着肚皮嚷嚷道:“好香的味道,来的匆忙错过了饭时,正好在改之这里打尖休息,改之快快给我上点吃食过来。” 洪过心中暗自苦笑,也不知这位贵人到底是洪过的什么朋友,怎么说起话来如此不客气,哪里还是什么客人,完全就将自己当成此间的主人,而本来应该是主人的洪过倒像是个伴当亲随了。 不过,贵人越是如此,洪过越发不敢小觑,这样的朋友往往都是极亲近的人,非常了解洪过才是,若是稍有异动就会被他看出破绽,如果那样又要洪过如何解释什么是穿越?到时候最大的可能,却是被人当成邪鬼附体,被一群大仙二仙围着跳到人不人鬼不鬼的。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洪过微微一笑,也不多说起身出去盛了一碗饭菜进来。放在贵人面前,笑着道:“东西不多,你我吃喝尽够,你的那些从人只怕要吃干粮了。” 贵人没有搭茬,只是呆呆的看着木碗里的饭食,过了好一阵才有些呆滞的抬起头,指着木碗道:“这,这是什么?” 洪过暗笑,他就知道这个贵人只怕没见过这些东西,虽然不知道以前的洪过是如何招待眼前的贵人的,今天么,就按照今天的章程办。 洪过指着碗中的东西笑嘻嘻的道,“这个么,叫做东坡羹,乃是前朝东坡居士创出的名菜,难道你不想尝尝么?” 那贵人听到东坡居士几个字,立时眼中冒出神采,竟好像有了跃跃欲试的感觉,微微搓手道:“竟是东坡居士亲创的菜品,东坡居士最好美食,东坡肉东坡肘子都是一时的绝品,既然是他亲创的菜品我可要好好尝尝才是。” 忽然,那贵人抬起头直盯着洪过,“你我师出同门,既然有前朝先贤佳作在前,改之何不赋诗一首,来点文气,让你我也附庸风雅一番?” 不知为何,洪过看着贵人的眼神,感觉这贵人心思并非要他赋诗那样简单,在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丁点的试探。不过他又暗自庆幸,原来这贵人竟是洪过的同门,唉娘喂,好险好险,希望这贵人没有看出什么破绽才是。 略略思索下,洪过才笑着道:“其实,这东坡羹有味主菜却是大大的有名,你可知道是什么?我在这里聊作一段,且让你猜上一猜。”说着,他在屋内略一踱步,开口吟道:“将星落后,留得大名垂宇宙。老圃春深,传出英雄尽瘁心。浓青浅翠,驻马坡前无隙地。此味能知,臣本江南一布衣。” 贵人脸色肃然,略一思索,抬头看向洪过道:“竟是诸葛武侯?” 第十二章 完颜迪古乃 后世曾有人传言,满清入关前是靠着一本《三国演义》来行军打仗,虽然只是戏言却也能看出三国对女真人的影响极深。`3w`,那本后世赫赫有名的战争读物虽然还没有成书,但是三国的故事已经以及基本成型,在东京汴梁勾栏中的说书艺人口中开始传播起来。金国女真人自是对三国的故事也绝不陌生。 贵人能猜出诸葛亮让洪过不感到惊讶,他微笑着道:“这味主菜就是诸葛菜了,也就是蔓菁。” “蔓菁?”贵人显然不大清楚这个蔓菁到底是什么东西。 “嗯,蔓菁,古名葑,大宋江南诸路也有人叫它盘菜,此地人称它芥蓝。”洪过坐到贵人对面笑呵呵的道,“诗经有云,‘爰采葑矣?沫之东矣。云谁之思?美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这里就是说的蔓菁了。” 那贵人低头看着木碗中的菜羹半晌,才抬头笑道:“每次到改之这里都让我有不虚此行的感觉,刚刚还在为改之没有为我端上好饭好菜感到惊奇,现在看来,改之是有意教我。” 这话一出,着实让洪过心头一阵后怕加侥幸,急忙打个哈哈指着木碗道:“这道菜趁热吃极为爽口,还不快吃。” 直到这时,洪过还是想不起来眼前吃饭的贵人到底是谁。如果说这人因为在以前的洪过心里没什么地位所以才记不住,刚刚发生的事情显然已经推翻了这个想法,可是,师出同门,关系又极为亲密的朋友,怎么就会在以前洪过的记忆中没留下半点印象呢? 洪过正在烦恼,那贵人却是吃的畅快淋漓,转眼间就将整整一碗的诸葛羹吃下去,洪过急忙拿过木碗出去为他添菜。 刚刚走到灶前,却听到火炕上的洪过母亲轻声道:“那迪古乃今日来了是为了何事?” 听到迪古乃的名字,洪过只觉着脑中好像有万根钢针扎他一样的刺痛,整个人也一下呆住了。 洪过母亲不知他的身体出了小状况,见到洪过面无表情的坐在灶前,等了一阵后又轻声道:“他完颜迪古乃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封你做官?难道迪古乃就不知道,你是宋人不会作大金国的官的?” “谁?完颜迪古乃?”好容易缓过神来,洪过吃惊的看着母亲,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书房里坐着的那个贵人竟是这般贵气,看来还是女真皇族中人。理_想_文_学 谁知道,洪过母亲竟诧异的欠起身子看过来,“过儿,难道来的不是你那个同学迪古乃么,也就是汉名叫完颜亮的那个?” 女真人的名字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经常是一个部族能有十来个阿鲁带,二十几个阿里虎的,若非后来学着汉人给自己起了汉名,还真就会出现一喊名字十来个人应声的事情。 洪家妇人只是为了帮助洪过区分下这个迪古乃是何许人也,谁能想到,那边洪过的反应竟是空前绝后的。 啪嗒,木碗掉落在地,洪过腾地跳起来,什么,屋里的贵人叫完颜亮,那个金国历史上有名荒淫皇帝,那个杀了自己叔叔将婶母纳为妃子的完颜亮? “母,母亲,你没看错?他就是完颜亮?”洪过不敢置信的低声问道。 这次轮到洪过母亲吃惊了:“是你将他接进来的,我怎么会比你看得更清楚?再说了,迪古乃每年都会来我们家几次,我怎么会看错?” 洪过还要说话,却见书房的布帘被人一下挑开,那个女真贵人探头出来笑道:“改之,一点点饭菜你也可惜么?还是你又有什么要教我的?”说完,他见到躺在炕上的洪过母亲,不急不缓的抱拳道:“婶婶,小子完颜亮见礼了。” 这下洪过没啥可怀疑的了,整个女真金国历史上,能叫完颜亮的人只有一个,不会出错的。 洪过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女真金国的皇帝竟然好像一个哥们一样出现在他的家中,那神态举止,怎么都不会和史书上荒淫无道暴虐成性的评价联系在一起的。 再联系到刚刚到来时候的那个天德年号,他不由得暗骂自己一声蠢,天德,不就是完颜亮在杀死前一任皇帝金熙宗完颜合剌以后才改的年号么。天德二年,那就是说,去年,就在去年的十二月里,眼前这个人刚刚靠宫廷政变夺取了大金国的皇位,从而加冕成为皇帝! 天德二年!完颜秉德! 突然,洪过脑中灵光一现,对啊,他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读到过完颜秉德的名字了。那完颜秉德不正是完颜亮篡位的最大帮凶么,只可惜,完颜亮上台后不久,便将这个最大帮手满门宰光光,好像时间就是天德二年! 啊哈,完颜秉德倒台,那北庄子的冯狗和严五还能豪横的起来么?到时候自己这种担惊害怕的日子,可就算是过到头了。一霎时,洪过几乎要泪流满面了,杯具啊,完颜秉德的人生杯具啊,那不就是老子的喜讯么。老子现在只要老老实实的等着,自然就能躲过北庄子那两个奴才的威胁了。幸福什么?现在自己的心情不就是幸福么。 盯着完颜亮,淌着口水的洪过就像是盯着一座金山似的,待到完颜亮实在受不了这种热情,干咳几声后,他才惊醒过来,尴尬的笑笑:“一点东坡羹我怎么会心疼,锅里还有,你想吃随便盛。” 完颜亮愣了一下,看着黑乎乎的灶台,这次是真的迟疑了,他生来就是王子,从小锦衣玉食的日子过来,能吃下一大碗诸葛羹已然不错了,要他亲自去添菜,说实话,从小到大他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见到完颜亮的样子,洪过终于出了一口闷气,刚刚见到大金国皇帝的激动和后怕也稍稍消散点。他拿过一个木碗一边从灶膛上的铁锅中盛出一碗满满的东坡羹,一边背着身子对完颜亮道:“可惜了,今天没做炊饼,母亲生病,我这个笨人更不会做胡饼,你今日只有敞开了吃东坡居士的名菜充饥了。” 说着,洪过好似完全不知道完颜亮就是当今大金国的皇帝似的,笑笑道:“还好,诸葛菜有个好处,旁的青菜野菜的吃多了会有菜色,一准面黄肌瘦的,这诸葛菜吃后竟然与吃了黍米麦子一样红光满面,等下回去上京,就不会有人知道我用一锅诸葛菜招待你了,哈哈。” 所谓炊饼,其实就是后世那种内里不带馅的白面馒头,本名叫蒸饼,在宋仁宗时候,要避着仁宗赵祯的名讳(蒸zheng,祯zhen,音相近),改叫了炊饼。 至于胡饼,是后世的馕,是用发酵后的面掺入咸盐摊成圆形,大约直径十几二十公分样子烤制而成,由于烤好后的馕在温度很高的地方存放都不容易坏,所以深受新疆地区少数民族的欢迎。 听着洪过在那边随意的打着哈哈,完颜亮的心中却是掀起一阵波澜。 他从小就生在完颜皇室,出生那年祖父完颜阿骨打已经建立了大金国,正追着辽国皇帝满草原的跑,当他不到十岁的时候,完颜金国就兵出燕京逐鹿中原,灭亡了立国百多年的南方大国----宋国。完颜亮的父亲是完颜阿骨打的庶长子,爵位是堂堂的宗室亲王,而他虽非父亲辽王完颜宗干的长子,但是当他十八岁成年的时候,就被封为奉国上将军。 自小被人围着奉承伺候,吃喝再没父祖一样的粗糙难咽,虽不算是锦衣玉食也是精致之极,身边所有人不是怕他就是防他又或者要利用他。唯独洪过这个同门小师弟好像从不在意他的身份,每每用对待平常人的礼仪对待他。 为了这件事,完颜亮以前不是没有生过气,气归气,无论他使用什么方法总不能让洪过折服,更不可能收为己用。一连串手段使下来,唯一的成效,就是洪过在招待完颜亮吃饭的时候,是尽量用家中最好的食物。这个成就反而令完颜亮郁闷不已,他知道洪过这是在用一种敬而远之的方式来对抗。 这一次,洪过突如其来的热情,还有那全无芥蒂的行为,以及拿上来粗茶淡饭一样的吃喝,令完颜亮心生疑窦,若非在考究中洪过一如既往的才思敏捷,完颜亮真的怀疑眼前的人是否就是那个从不屈服的小师弟了。 从敬而远之到招待如常人,这种变化是完颜亮一时之间不能适应却又倍感新鲜的,好像一个普通人一般被人看待,是完颜亮一生都没有的体验,今天有幸在小师弟家中体会到,让完颜亮心头有些矛盾,因为,他下面想要做的事情,恰恰是打碎这种新奇的体验。 第十三章 宋臣 洪过自是不明白完颜亮这种复杂的心态,快手快脚的盛好两碗东坡羹,摆在书房的桌子前,仗着胆子坐在了完颜亮对面,低头就要吃,霍然发觉完颜亮完全没有刚才的兴高采烈,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皇帝,洪过在心头转过数个念头,从完颜亮动怒到自己被发现了破绽,总之,每个想法的最后都是自己被砍掉脑袋,想着想着,洪过就感觉背心凉飕飕的。 完颜亮见到洪过表情严肃的看着自己,悠悠道:“‘爰采葑矣?沫之东矣。云谁之思?美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改之,你真的不愿放弃么?洪叔父已经离去十余年,你到底为何在坚守?难道说,你从未见过的大宋,真的就好像美丽的姑娘一样,让你如此向往?” 洪过诧异的看过去,刚刚他为完颜亮吟诵的诗经里的诗句,大致意思是,“到哪里采芜菁呀?当然是沫水东边。我知道你牵挂的是谁?是那漂亮的庸姑娘。幽会在桑树林里,住在上等的宾馆。送别在淇河水边。” 这本是一句无心之语竟会被完颜亮如此领会,洪过真不知应该大笑几声还是摇头叹息,想来更多的是苦笑吧。 完颜亮见洪过腾出苦笑来,脸色稍缓,沉声道:“改之,我知你有大才,现在这个天下都是我的,你的坚守已经没有意义了,不如出山来帮我吧,我需要你的帮助。” 一个贵为皇帝的人坐在面前恳求,要说洪过胸中没有一点激动是撒谎,确切的说,现在的洪过身体已经因为激动而肾上腺激素加速分泌,因为肾上腺激素的加速分泌整个身子开始微微战栗。而且完颜亮说话时候的声调具有极强的感染力,在耳边娓娓道来,就如一名大哥哥在邀请小弟弟一样,亲切中不失上位者的那种威严,让人听了几乎就是能够心甘情愿的从命。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那些穿越小说描写的“虎躯一震,王八之气外放,感应到的,男人纷纷纳头便拜,女人一齐投怀送抱”的巨大气场? 洪过摇摇头,强迫自己清醒下来,在心头不断的告诫自己:冷静冷静,不就是一个蛮族皇帝的邀请么,为什么要如此激动,为什么要有起身答应下来的冲动?不能冲动,不要冲动,不可以冲动,冷静冷静,想一想,如果是以前的洪过坐在这里,会如何反应? 以前的洪过? 一想到这个问题,就如一桶冰水从头到脚淋下来,刹那间将洪过身上的所有热情浇熄下去,是啊,如果是以前的那个人,那个没有被自己穿越后占据身体的洪过听到这个邀请,又会怎样的反应呢? 洪过脑中闪过数个可能,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慢慢抬头,平视着对面的完颜亮,洪过一脸正色的端坐好,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就见完颜亮抬手制止了他:“好了,我知道你的选择了。” 说完,完颜亮摇摇头无奈的道:“宋臣,宋臣,一个被我大金几乎踏平的国家,连他们的皇帝都被弄来太庙下跪了,怎么会对你有如此吸引力,我就不明白了,你见过宋国么,见过宋国的皇帝么,见过宋国的老百姓么,都没见过,你从小长在这上京城,是不折不扣的大金人,为什么老是说自己是个宋臣……” 洪过提在嗓子眼的心慢慢放下,他从完颜亮的话中听到的是阵阵懊恼,倒是没有太多的气愤。 也由不得完颜亮生不起气来,关于宋臣的问题,从小到大他已经与洪过辩论过无数次,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要生气的话只怕一早就被气死了。 脸色一缓,完颜亮突然笑了起来,“改之虽然今天与以前迥异,本心却没变化,刚刚我还心存侥幸,以为今日的改之既然好似变了一个人,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个不同的答案。唉,原来无论改之态度上如何变化,这里,”他指指胸口道:“这里还是没有变。” 洪过闻言在心中大呼侥幸,刚刚他在思考的时候转过无数个念头,他毕竟是个现代人,一个学着去抓住一切机会的现代人,面对高官厚禄的邀请怎么可能不动心? 别看他百般不忍的拒绝了第一次征召,又将圣旨垫了桌脚,可是,一个能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摆在面前,还是一名皇帝出马作说客,真是要面子倍有面子,高回报低风险,简直就是投资的最佳选择。 但是,事到临头,完全没有以前那个洪过的忠义气节,反是因为在功利角度的思索令他退缩了。 他的犹豫有几种考量:第一,完颜亮显然太熟悉洪过了,就凭以前那个洪过的个性,他现在冒险答应下来,一定会令完颜亮生疑,如此一来,搞不好官没作上还会丢了小命。 第二个,即便自己非常想当官,完颜亮刚发出邀请,自己就忙不迭的答应下来,是不是显着自己太贱了?到市场上买东西还讲究个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呢,现在忙着答应岂不是让完颜亮小觑了自己,无论品格操守还是才华上的清高,都不允许洪过立即答应这份邀请。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了,不知为何,在思考的时候,洪过想起了王安石,那个被天下瞩目,集士林所望,又被皇帝寄予厚望的士大夫,被皇帝三番五次的邀请都不肯出山,乃至到整个天下都在传言,王安石出山必可以救天下。到后来呢,当王安石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时候,轻飘飘的从一介地方官直入朝廷中枢再入政事堂成为参政,最终在极短的时间里成为权倾朝野的权相,创造了大宋官僚制度中的一个奇迹,这种升官速度也只有到了南宋的大奸臣秦桧才能与之相媲美了。 综上,洪过得出一个结论,要当官可以,但是现在皇帝完颜亮对自己的厚望和期待还积累的不够,与其急嚯嚯的出山去当个小官,在金国朝廷慢慢的熬年资,还不如效法那王安石,来个放长线钓大鱼,搏个天大的位置出来。 所以,现在的洪过还不能答应完颜亮。 只是,洪过还是从完颜亮的话中听出来,敢情这位金国皇帝还是没有对自己放心,一番邀请竟然还是个不大不小的陷阱,只是被他无意之间规避了过去,一想到这里,他感觉额头竟然有些潮湿。 拒绝了一位皇帝的邀请,洪过以前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干出这么牛逼的事情,也幸好拒绝了,否则,以完颜亮这样多疑的性子,日后还不麻烦接踵而来。 不过,完颜亮似乎依然不愿放过了洪过,悠悠然吃着木碗里的东坡羹,一双眼睛却在洪过身上乱转。 看的洪过的小心肝扑腾扑腾的乱跳:“妈的,都说古代权贵之间很是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爱好,不会眼前这位也是个喜欢走后面的兔爷吧,,我还没仔细看过自己的相貌呢,难道说,以前的洪过就与完颜亮有一段那种不得不说的基情燃烧的岁月?” 第十四章 强势皇帝? 眼是心窗,洪过心头的慌乱自然而然的在眼神中表现出来。|文学 看到洪过眼神慌乱,完颜亮哪里知道洪过心中转过那些龌龊念头,只是自负的哈哈大笑,“改之可是后悔了?如果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那新建的翰林学士院还缺个从七品的应奉翰林文字,改之可有兴趣?” 从七品啊,洪过心中嘭嘭乱跳,金宋之际,就算是状元郎只怕也就能授个七品八品,现在自己一下就升任从七品,那些寒窗苦读十几几十年的书生还不要妒忌死?有这样的职位,别说是吃饭,就算日后平步青云也不是完全摸不到的梦想。 洪过身上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可是,一抬头,看到的是完颜亮那略带戏谑的笑容,就如一盆三九天的冰水从头浇下,将个洪过全身淋个通透。 “靠了,自己一不会写二不会算,四骈六骊的文章念都念不全,颠颠的跑去当毛翰林文字,去翰林院当个让人笑话的小丑么?” 想到这里,洪过坚定无比的摇摇头。 完颜亮眼中一亮,用筷子敲着木碗沉吟下,“那么,从六品的翰林修撰呢?” 还是摇头。 完颜亮彻底无奈了,再往上就是正五品的翰林待制,可以分掌翰林学士院下属某个分院的事务,那是相当于后世一个司局级官员了,别说他还是个权力不大的皇帝,即便是一言九鼎的强势皇帝,这样一个机要位置也不可能仅凭一句话就授予出去。 将手里的筷子转转,完颜亮突然大口大口的吃起东坡羹,好像是要将心里所有的郁闷都变成吃饭的动力似的。`3w` 看着一碗东坡羹被个完颜亮全部吃光,洪过嘴巴微张,完颜亮以前是王子,现在是皇帝,到了他这里毫不避讳,想笑就笑,想吃就吃,连个自己应付事一样端上来的粗茶淡饭也毫不忌讳,吃的干干净净。要说只是为了打尖充饥,那真是见鬼了,洪过才不信,屋外那些目光冰寒的随从的皮囊中就没有预备好的精细干粮。 无论完颜亮是做戏也好,真情流腾也罢,仅凭现在这种表现,就足以让洪过这个从后世穿越过来的大学生感动不已,如果换作是一个这个时代的人来感受下,指不定要如何痛哭流涕呢。 “可惜啊可惜,”洪过暗暗叹口气,“完颜亮,你太背了,遇上一个穿越人,这些表现算是浪费了。” 洪过正胡思乱想着,忽见完颜亮抬起头,脸色如水两眼冰寒的望过来。见到这个样子,洪过心中咯噔一下,不会是自己腾了什么马脚吧,或者,眼前的大金国皇帝终于感觉脸面全无,要翻脸了?他在心中咧咧嘴,闪过无数个可能,若是自己现在放下身段立即高呼投降的话,能不能换来完颜亮的满意,再弄个六品七品的官作作。又或者完颜亮龙颜震怒,死乞白赖的要宰了自己? 想到最后一个可能,洪过就感觉身子发软,整个人就好像是坐在云彩上一样,屁股下面也好似软绵绵的,仿佛有个大洞慢慢张开,正要将他漏下去。 完颜亮盯着对面的洪过,眼见着他的身子慢慢下滑,眼睛向下看去,冷哼一声:“你也知道错在哪里了。” 洪过心中大呼冤枉,老子就是想玩玩放长线钓大鱼啊,这钓鱼和钓鱼为啥米区别这么大呢,人家姜老头空手套白狼就能钓出个尚父干干,王安石跑地方上一猫就能钓个副宰相参知政事,凭啥老子就要赔命啊? 心中虽是这般想着,洪过的脖子还是不收控制的点了一下,那样子完全不是像是个人,到像是部机械一般。 完颜亮死死盯住洪过,低声嘶吼似的道:“目无法纪尊卑,你洪改之的胆子真的比别人大么,难道你想用你的小身子,试试我天朝的法度么?” 洪过偷偷撇撇嘴,什么天朝,一个蛮子建立的朝廷,也敢自称是天朝上国,真是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不过,这种心思也就是一转念而已,自家的小命还捏在完颜亮手里呢,洪过现在整个人几乎就要堆在地上了,为了脸面,勉强用胳膊撑住座椅,保持个蹲下的姿势,偷偷瞄着好似俯视过来的完颜亮。 完颜亮冷冷一笑,用脚踢踢桌脚。 洪过顺着看过去,心中呼的一下来了精神。 原来,完颜亮是看到了被他压在桌脚的圣旨,估摸着,放哪个皇帝,看到自家的威严和脸面被人这样贬低,心情都会不好。 我靠,敢情你老人家的火气是冲着它啊。洪过心头一松,仿佛又一次跃上云端似的,整个人一下又有了力气和精神,心思也开始活泛起来:这完颜亮似乎并不想追究自己,若是真的有心惩罚,还会在这里压低了声音和自己说话么,一早喊人进来拿人就是了,拿圣旨垫桌底,放在哪朝哪代都是个死罪吧。 如此说来,完颜亮这一切,只是为了吓唬自己?洪过在心中得出一个结论。 心头飞快想过,洪过急忙抢身过去将那个圣旨抓出来,而后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晃晃高低不平的桌子,洪过道:“这圣旨的威严固然重要,可是要让你这个皇帝吃好喝好,不是更加重要么,你看看这屋里也没什么合适的东西,就只好动用它了,这叫什么呢,叫,嗯,对了,叫做为了大局牺牲小我。为了你这个皇帝,就牺牲下圣旨吧。” 洪过从未用这种惫怠神态与自己说话,完颜亮一时没留意,竟噗哧下笑出声来,这下刚刚的拿腔作势完全失效了,也就索性大大方方的抓过那封圣旨。 上颠颠圣旨,完颜亮冷笑一声:“这尚书省还真是事事想到朕的前面,我只是提了一句要让你进翰林院,这边尚书省就下了圣旨要你去礼部作个八品芝麻闲官。” 洪过见完颜亮神色又似不大痛快,细寻思下就恍然了:尚书省分明就是在和皇帝抢人么,只要是皇帝看中的,尚书省就要抢到手里,这摆明了不给完颜亮面子啊。 按照金制,中枢朝廷设置中书,尚书,门下三省,看似与唐制相似,其实不然,金朝的三省之中只有尚书省有实权,统辖所有六部机构以及日后慢慢增设的各个与六部平级的监、寺等机构,其余的中书和门下两省都是个摆设。所以,金朝的宰相在名义上设置了八人,分别是尚书左右丞相,平章政事二人,尚书左右丞,还有两名参知政事,仔细一分,还都是尚书省的官。 洪过心思又继续延伸下去,这尚书省大权在握,竟然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完颜亮这种靠谋杀和政变上台的皇帝,怎么可能容忍这种情形继续下去。 如此的话……洪过心头一紧,他突然想起来,在金史上曾经记载了,完颜亮登基的第二年,当他宰了完颜秉德以后,就对金朝的宗室皇族前朝大臣们挥起了屠刀。这场屠杀几乎将金朝内部保守派势力和亲贵皇族杀的一干二净。 难道说,完颜亮是为了夺权,才开始大屠杀的?洪过越想越觉着有理,一个强势皇帝,怎么可能容许有人站出来和他唱对台戏,谁这么想,谁就是活腻了。 第十五章 货卖帝王家 嘴角不自觉的抽动几下,洪过感觉全身凉飕飕的,与这么一个杀人屠夫,哦,是准杀人屠夫,毕竟人家完颜亮现在还没开始玩那种大家出来排排站砍脑壳的游戏呢,可就是这样,现在与完颜亮坐在一起的滋味,也绝对是他人生中最最可怖的体验。 忽然,洪过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似乎完颜亮很信任自己,如果,如果,自己说几个狠招,鼓动完颜亮搞点玄乎的手段,给金国自废武功,或者让金国自己内乱起来,是不是也算是走了曲线救国的伟业? 可是,洪过马上又想到两个衍生出来的问题: 完颜亮也不是傻子,事实证明,眼前这个金国皇帝不仅不傻而且非常精明,想想也就释然,能在他的前任完颜合剌手下混了多年,最后一举做掉合剌自己登基,又岂能是随随便便被糊弄的精明角色?且不说洪过现在并不了解金国的形式,就算有了初步印象后,他匆忙间设计的诡计又会不会被完颜亮看破,若是看破了完颜亮怕是立即就要翻脸,那样,自己倒是成了烈士,可是,有什么意义么?自己大老远的穿越回来,就是为了当个大宋烈士?还是不发勋章那种。 另外,现在完颜亮与自己亲近,洪过还能说上话,这样的关系如果好好经营下去,就好像一棵地基下挣扎的树苗,日后未必没有掀翻身上金国这座大屋的一天,可是,若是现在替完颜亮胡乱出主意,要是有人利用起来,把完颜亮也搞下去,自己是不是就白费功夫了,即便这个过程中金国出现内乱,自己一介书生没有半点根基势力,难道就要指望南面那些热血渐渐冰冷的南宋士大夫将军们,指望他们打进金国来,重新北伐中原? 嘿嘿,最后的想法连洪过自己都感觉好笑。历史上的赵构不是没想过北伐,不过,这位宋高宗北伐也是有前提的,所有条件之中,最重要的就是一个时间问题,事实上,此后宋孝宗隆兴年间的北伐,也是得到当时退位为太上皇的赵构默许的,赵构之所以这样做,恰恰因为在五年前,金国向宋朝通报了钦宗皇帝赵桓的死讯,赵构在位几十年,头上也就悬了几十年的那柄利剑终于被解下来。 可是现在的宋钦宗赵桓还好好的活在五国城,甚至接受了金国册封的天水郡公爵位,每月拿着一个郡公应得的俸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被俘的屈辱俘虏,倒更像是握在金国女真人手中的一张王牌或者人质,就如历史上金兀术曾经在遗书中说到的:如果宋朝背盟北伐中原,把赵桓往开封一扔,随便封个爵位,那些宋兵宋将就只能看着干瞪眼,谁都没辙。 有这个人物活着,赵构这个政治天才要能下令北伐才真是见鬼。若是自己帮着完颜亮在金国搞出风吹草动,宋国只在南面隔着长江看戏,那洪过自己就要好看了,白忙活一场不说,若是再上来一个比完颜亮更生猛的人物,那个时候鬼才知道事情要如何发展了,最最可怕的是,那个时候北伐没出现,搞得金国兽性大发去进攻南宋,自己不是在造孽么? 脑中胡乱想着,洪过本是有些激昂的情绪慢慢低落下来,唉,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现在这个局面怕是就不大好对付呢,已经两次拒绝了完颜亮,要是一个应对不好惹得完颜亮翻脸,完颜亮会不会拍拍手叫人进来,将自己个好似拎小鸡一样抓出去杀掉?到那时,自己所有理想抱负岂不都要泡汤?不好说啊,虽是已经汗透中衣,洪过依旧浑然不觉,只是按在桌子上的手不知不觉的缩了回去,而坐在椅子上的屁股也慢慢前移,只搭了一半。 就在洪过脑中胡思乱想的时候,完颜亮似是也在思索,最终,这位金国皇帝首先决定了什么,手上的筷子放下,脸上还是一副春风盎然的表情:“改之不愿做官,也罢,就由着改之。不过,今日既然来了,改之总不能让我空着手离开吧。” 空手,离开?洪过愣了。 啥咪空手离开?难道说,完颜亮以前到洪过家都还是连吃带拿的?我靠,这可坏了,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啊,以完颜亮的身份,这个家里是有什么东西他能看上的? 一下子,洪过想到的是自己那根视如宝贝的镇纸,整个家里能值点钱的,也就是那玩意了,可是,如果要将那个东西送给完颜亮,自己以后吃什么? 洪过抬头看看笑眯眯的完颜亮,眼见着这个主不见宝贝不会离开,虽然不怕完颜亮动粗,也不怕这个当了皇帝的狗屁师兄,就为了一根镇纸给自己小鞋穿。 不过,纵然洪过在后世经常与那些各国领袖见面,与各级官员见面,不过那都是在电视里,他认识人家,人家可不认识他。唯一一次直接面对面的就只有与一个县长握手了,那是他随着考古队出来时候,被那个全国顶级贫困县的县长接见。那一次洪过心头虽然平静,但是真的到了那双肥厚且泛着油光的大手握住自己的时候,他的心还是不争气的跳了几下。 中国人的传统心思就怕见官,更何况眼前还是一个皇帝,一个马上就要杀人如麻的皇帝,洪过心中一横,赶进把这个金国皇帝打发了吧。 洪过在完颜亮诧异的目光中起身出去,再回来坐下。 完颜亮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镇纸,瞪大了眼睛去看,拼命的去看,想要看出什么来。可是,到最后,他还是无奈的收回目光。 见到完颜亮遗憾的眼神,洪过心头一阵剧烈的乱跳,“靠,难道这还不满意,再要别的东西,家里可就要卖房子了……” “改之,这个,东西,”现在的完颜亮变得有些口吃了,事实上,他是被洪过的举动搞得有些茫然了,“这个东西,好像还是我送给你的吧,你拿它作什么?” 洪过现在只想一头钻到桌子底下去,拿别人送来的东西再送回去,天底下也只有他才能干出这种乌龙的事了。 幸好,完颜亮下面的话分散了洪过的心思。 完颜亮拿起镇纸在手里把玩着,神情随意的问道:“改之,你上次对我提到,身为皇帝应该有自己专门的草拟诏书亲随,现在我仿着那宋国的样式建了翰林学士院,你可还满意?可惜了,你不能去那里供职,否则你定会有更多的改进法子教我。” 哦?洪过听出点意思了,原来以前这个洪过还是完颜亮的高参,竟然就是他告诉完颜亮去建立劳什子翰林学士院的,那么,现在完颜亮所说的空手而归,是不是在说建策?洪过越想越觉着自己的思路没错,这样一来,他心头一下轻松敞亮了,“太好了,不用拿走镇纸,自己以后的生计也就有着落。” 这样的没出息心思过后,随之而来一个问题又让他犯难了:眼前的完颜亮是看准了不从洪过这里掏出来点东西就绝对不走,他一个西贝货又要如何给完颜亮建策呢? 心中反复思索,也幸好洪过后世是历史学的研究生,对金国这时候的历史略同一二,完颜亮这个人的后世评价虽然褒贬不一,但是有一点是无论什么人都不能否定的:完颜亮执政的十余年间,完善了金国的统治机构,也带动了汉文化在女真人中间的传播,基本奠定了随后金国长达四十年的繁荣政局。 “机构,繁荣,汉文化,”洪过脑中窜过这些心思,再联系刚刚完颜亮的话,渐渐捋出点头绪来:抓权! 以前的洪过建言设置翰林学士院,专门为皇帝草拟诏书,不就是抓住了皇帝的对外喉舌大权么,如此一来,政令发布就不再由尚书省一家说了算,皇帝也可以用翰林学士院干涉尚书省的命令发布,哈哈,洪家小子,有点意思啊。 虽然上面这些分析多是洪过从后世的教科书上学到的,但这些东西终归是千余年来中国政治的精华凝结,虽然有些教科书似的死板,但还是非常精辟和凝炼的。 顺着抓权的思路想下去,洪过很快就得出了自己的一点想法。还是从教科书来的,不过,既然刚才完颜亮的话已经与后世的教科书暗合,他现在说出来所冒的风险,就远远小于自己天马行空一样的拍脑袋了。 可是,这个抓权的建策真的要和完颜亮说?洪过有些迟疑的看向对面微笑的大金皇帝,从个人喜好上来说,眼前的完颜亮具有一个上位者少有的亲和力,实在是个不错的上司,但是以家国荣辱来说,自己若是建策成功,会不会让完颜亮在日后进攻大宋的路上走的更快?自己又要如何去阻止,可是,自己真的阻止的话,完颜亮还能信么? 洪过的脑子忽然清醒过来,对啊,无论现在想什么都是白日做梦,人家完颜亮信不信你还是两说呢,若是真的想要阻止金国进攻南宋,现在就要在完颜亮面前争取到更多的信任才是。即便不是如此,自己想要顺顺当当回到大宋,是不是也要混点路费不是?与其自己去打工,真不如从完颜亮手里骗点宝贝,说不定一下就凑足了路费呢。到时候回到大宋,学着以前看到的那些穿越众,炼钢造玻璃发展工商,训练军队,要不就早进官场以便能握有跟多权力去阻止金国的入侵。 战战兢兢的望着完颜亮,对自己要冒的风险还是心存疑虑,过了一会,看到完颜亮完全没有焦躁的意思,脸色平静的坐在对面,静静等待着自己的回答,洪过咬咬牙,终于还是开口道:“既然有了翰林学士院,未知监察御史可还中用?” “监察御史?”完颜亮眉头皱起,他不明白洪过为什么问起这个机构来? 虽然在金国上一个皇帝也就是金熙宗时代就建立了所谓的御史台,但是金国这种从深山老林子走出来的通古斯野蛮部落建立的国家里,连朝廷机构都是个草台子的格局,又能指望极度不完备的御史台有多少功效?金国的御史台不仅在成员上无法与制度成熟的宋国相媲美,连御史台的执法和监督权力都受到方方面面权贵的制约,御史们别说是监督官员言行了,怕是女真权贵放个屁,那些无权无势的御史们就是第一个冲过去闻闻喊香的。 一票本应该是监督百官言行的官员,无耻到了这种地步,若非史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御史是从秦代就建立的机构,完颜亮还真希望将这些御史通通撤掉。 看到完颜亮脸上戾气渐重,洪过知道自己赌对了,现在的金朝还真没完善起御史制度。 一想到这里,洪过心头暗自得意起来,“嘿嘿,以前都说‘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现在我洪过也要将这点料子卖给帝王家了,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完颜迪古乃能出什么价钱?若是卖的好了,日后老子升官还是完全可能的。” 第十六章 跑火车 确定了自己的策略,洪过脸上继续扮着那种深藏不腾的高深微笑,从完颜亮手中抄过那把镇纸,反复掂量几番,见完颜亮有些狐疑甚至不耐了,才开口道:“天子不可一日无权啊。” 仅仅这一句话想引起完颜亮的共鸣还是远远不够的,好在洪过发现,完颜亮眼中的焦躁尽去,端端正正的坐好望过来,就好似在家守候的媳妇在等待丈夫一般,“呃,靠了,怎么会想到这种比喻,妈的,晦气。” 起精神,洪过转头问道:“何为权?” 完颜亮被问得一愣,什么是权,他是个久在朝廷里打滚的王子,从小就被教导了抓权弄权,可是,说到底什么是权,脑中转过数个答案却都感觉不大贴谱。 洪过也不指望从完颜亮那里得到答案,对面坐着的可是大金国的皇帝,难道还指望一个皇帝好像小学生那样和自己一问一答么? 只见洪过站起身摇头晃屁股的在屋里踱了两步,觉屋子实在太小,小到他迈开两步就要撞墙,这才讪讪的转过头拿着那柄镇纸道:“你我小时在老师门下读书,学得不好要打手心的,那戒尺可是权?” 看着在头顶不远处晃悠的铜镇纸,完颜亮眼中闪过一丝戒备,只是对面的洪过显然有点进入状态,没有发现大金国皇帝脸上的不自然。 “戒尺不过一介死物,我们如何会怕?”洪过的脑子开始不大转弯,索性由着自己的逻辑思路说下去:“我们惧怕的还是老师的威严啊,当老师一声令下,纵然他手里没有拿着戒尺,纵然你是皇子皇孙,不一样要跪下去请罪么。那么,”他笑眯眯的看着完颜亮,“天子威严何在?” 这句话一下问到了完颜亮的心头最痛处,天子威严何在,妈的,要是他这个天子坐的有味道,他何至于尚未开春就巴巴的赶到上京百多里外的荒山微服私访,要是他这个天子一声令下万人景从,他也不至于来听一个屡屡忤逆他的意思的家伙的“教诲”。 双拳猛地握紧,而后无力的松开,完颜亮在心头暗自告诫自己,“忍,必须忍”。 洪过可不晓得大金国皇帝的心态,兀自喋喋不休的说下去,“威严威严,天子之威在于一言九鼎,所以翰林学士院建的好,建的妙,如此一来朝廷诏书颁定的权利尽入迪古乃你的手中,权臣如果质疑或者违背,那就是忤逆大罪。不过,光有这些还不足以显示你的严,天子之严,在于令百官畏惧惧,令万民惶恐。如何要他们畏惧?”他盯着完颜亮道:“那就是让所有人感觉到,身边随时随地有天子的眼睛在盯着他们!” 完颜亮是何等人,自小在朝廷打滚的家伙,这个时候一点就透,“所以要加强御史的权力,让他们成为我的眼睛,帮我盯着那些官?可是,这样只能监视住上京的官,地方上似乎还是不管用……” 洪过摸摸鼻子,似是随意的道:“那就派出巡察御史代天巡守四方,让他们去盯着下面的官,甚至,甚至可以,”他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风闻言事而无罪。” 完颜亮一惊,“风闻言事?捕风捉影!那岂不是要激起民乱?” 洪过摇摇手,“不是民乱,是一群官的恐惧,巡察御史又不管民政,他们管得,永远是那些官!” 完颜亮还是有些迟疑,这个动作实在太大了,而且涉及到的方方面面的利益又太多,搞得不好就是得罪天下的官员,让天子和朝廷官吏站在对立面上,于现在的局面不仅没有补益只怕还要激化。 看着完颜亮低头沉吟,洪过也能猜到几分金国皇帝的心思,他是乱说一气不负责任,不过看到刚才还是爽朗无比的男子现在一下沉默不语,显然是将这些话放在心上了,偏又因着后果而迟疑着。洪过心头叹息下,这个完颜亮给他的感觉不错,虽然当了皇帝又没半点皇帝架子,光是这份诚意就足以让自己帮帮他,再说了,自己以后还指望在完颜亮手下混口饭吃,现在不尽心尽力帮助日后的大boss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想到此处,洪过笑眯眯的为完颜亮倒上一碗水,“其实,这个事情一旦实行则动静太大,罢罢罢,我再送你几个字,如此,今日你可不能再来麻烦我了。” 见到完颜亮眼中热切的目光,洪过学足了当年诸葛武侯的样子,嗯,除了一把鹅毛扇外,全然扮出一副风度翩翩智珠在握的样子,屈指道:“这几个字就是,试办试行。” 完颜亮眼中一亮,从洪过的话里他似乎抓住了什么,又有些迷惑,眼见那边洪过要开口了,他脑中猛地想起一件旧事来,抚掌大笑,“改之可是要我学学那前朝的拗相公?” 所谓拗相公是北宋王安石当政时候得到的绰号,意指王安石其人性子倔强不肯听人劝。不过王安石在入中枢实行变法前,曾经在地方上的任所,将新法的许多措施试行下来,而且效果不错,这才铁了心在全国推广。估计这就是后世经济特区的雏形了,要说古人智慧不如后人真真是扯淡了,若是从政治智慧而言,古人实在一点都不比后人差。 只是完颜亮这句话说的突然,以洪过那半瓶水的历史水平,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心头大骂完颜亮拽文之余,心有戚戚的看着一脸揶揄的金国皇帝。 “妈的,这古人动不动就用典故,幸好今次是个北宋的典故,若是以后再多点,自己还能不能应付下来?” 心头忿忿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洪过装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尚未说话,就听完颜亮笑眯眯的道:“改之你可知道,你现在的表情,真的让我很想揍你一顿。” 愕然,绝对的愕然,这个时候洪过猛地想起来,眼前的完颜亮可是大金国皇帝,刚刚还将自己好生搓揉一番,现在自己就要翻身农奴把歌唱,岂不是逼着完颜亮出手拾掇自己么?再者,自己装逼太过,只能在这个皇帝心中大大失分,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扮出了耍酷的表情来,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洪过定定心思,索性大大方方的道:“这些都是迪古乃你自己想到的良方,日后青史之上少不得要留下你创立法度的英名,想来这也是堪比太祖皇帝打江山的伟绩。如此一想,我自然要替迪古乃你感到兴奋。” 如此腾骨的马屁,估计也只有洪过这个穿越人才能厚着脸皮说出口来,不过,完颜亮虽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偏偏就吃这一套。 比起平日勋戚动不动就拉老资格的说教,动辄说自己当年从龙打天下如何如何,跟着完颜亮的父祖作战如何骁勇,或者文官们之乎者也的拐弯抹角把他比作古圣人,大金国的皇帝还是更喜欢直接点,将自己与太祖完颜阿骨打媲美。 一想到日后的万世伟业,完颜亮心中微微激动,也站起身,一下抓住洪过的手:“改之,你我兄弟,日后同心,定能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 “不好!”洪过这时才回想起来,眼前的完颜亮可是发动了金朝最后一次,也是最大一次的以灭亡宋朝为目的的侵宋战争。打江山,那岂不是要和大宋开战,那样一来,自己岂不是成了汉奸卖国贼么? 一想到这些,洪过就想狠狠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妈的,叫你满嘴跑火车,叫你胡说八道,现在好了,人家拉着你当汉奸,你到底当还是不当?” 第十七章 完颜秉德 完颜亮还是走了,临走的时候,洪过突然提出要完颜亮“诸事放缓,有些时候屠杀未必能解决一切问题”。,完颜亮笑眯眯的盯着他一阵,并未说什么就施施然离开了。 洪过并不是突发其想,完颜亮统治的十余年间伴随的是血腥的杀戮,这种杀戮几乎令完颜氏皇族的血流干。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后来的金世宗完颜雍在东京辽阳府振臂一挥,就得到了金国上下无数臣工举旗响应,施施然进了燕京称帝,而完颜亮只落得个众叛亲离身死国灭的下场,整个家族被完颜雍杀个精光。 可是,看完颜亮临走时候的神态,显然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若是如此,只怕不出三个月,金国的上京城内就要血流成河了。把玩着手里的物事,虽然面前摊开一本书,可是目光一直盯着窗外的洪过明显是心不在焉:这种流血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又或者,给历史的发展带来什么意外呢?现在的自己所求的唯有两个字:正常,只要历史按照正常进程发展,自己就能在这个进程中找到某个切入点,想办法打进楔子,如果错乱了,面对一片茫然未知的迷雾,洪过心头微微打怵。 一柄华美的小刀,虽然是黄铜刀鞘,但是刀柄和刀鞘上镶嵌了十余个大小宝石,一看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玩物,幸好,这种东西最能卖出高价,于是洪过很痛快的从完颜亮手里接过来。 另外还有根马鞭,用上好的牛皮拧成,同样是镶金嵌玉,让洪过爱不释手,“这就是钱啊,嘿嘿,果然是货卖帝王家,富贵出身的人出手就是大方,随随便便出两主意就能换这么贵重的礼物,以后要是能时不时的在完颜亮耳边吹吹风,岂不是金山银山都能弄来?” 现在的洪过明显属于好了伤疤忘了痛,被珠宝映花了眼的他早忘记了要当汉奸的苦恼,虽然时间已经过去数日,白日里没事时候还是要将两样物事拿出来把玩一下。 入夜,洪过刚刚躺下,忽听院外一阵马嘶声,还有就是车轮碾压积雪发出的微微声响。 是谁来了?洪过脑中一激灵,难道是那两个恶奴?现在的洪过被冯狗和严五两人都快吓出癔症了,每日里提心吊胆的害怕两个家伙过来报复。 说实话,别看村子里守望相助的,可是洪过看的出来,那两个家奴对村子里的人并不大忌惮,否则就不会大冬天的堵上门来催逼了。再者,自家住在村南道口,属于相对荒僻的地界,那两个家伙若是带足了人手,还真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自家娘俩。 这种想法一出,就由不得洪过每日担惊受怕的了。理想_文学虽然他已经知道完颜秉德即将倒霉,但是具体哪一天他也不清楚,只有千日作贼,哪有千日防贼的。这种漫长的等待中间还要不断防备打击报复的日子,如果再这么日复一日的继续下去,洪过真害怕自己到最后没等回去南宋呢,先闹出个疯病出来。 这些都是后话,听到外面动静,洪过还是要留意下。看看一边的洪家妇人没有动静,他悄悄爬起来向外偷看。 只见外面一群高踞马上的女真人,正手持火把向不远的村口行去,只大略数数,这些女真人就有不下两百多,混在其中的女真贵人不下二三十人,幸好现在已经接近午夜,否则放到白天,这样一群人走在哪里都惹人注目。 洪过是第一次见到所谓的女真贵人,更准确的说,是第一次见到女真人,若非前两天林钟提到一群女真人来到村子,他是根本无法分清什么女真人不女真人的。 东北的冬天,人人都穿皮毛,不是说人人都富得流油,实在是在这种还没有棉花普及的时代,也只有皮毛才能保温,直到元代棉花大量普及以后,冬天穿棉才成了穷人的专利。 不过,洪过还是能从这些人嘴里不断冒出来的叽里咕噜的奇怪语言,知道眼前这群人,实际上就是从通古斯老林里走出来不到三十年的一群野人。 他们当中有的人已经开始学着接受汉人的文化和习惯,但是更多的,尤其是其中的普通女真人,还是依照往日的传统,使用往日的语言,甚至连自己的文字都不认识。这些人在北方寒冷的大地上,继续着自己的生活,只有当女真贵人发出号召后,才会跃马扬刀,去抢劫,屠杀,将抢回来的东西运回东北,去继续他们那种蒙昧的生活。不过,这种征召已经有近二十年没有发出了,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些女真人是否还和他们的父辈一样具有战斗力。 摇摇头,洪过努力将这些无聊的想法驱走,想这些女真人的事情做啥,他现在过了今天有没有明天还是两说呢,什么宋,什么金,对一个整日憧憬着温饱的人来说,实在太遥远了。 洪过看着那些用叽里咕噜语言高声闲谈的人群,慢慢从南面村口走远,这才躺回床上,知道迷迷糊糊的睡着,他都在回忆后世那些锅包肉,溜肉段,鱼香肉丝,清蒸飞蟹,不知不觉睡着的时候,嘴角淌着透明的哈喇子…… 完颜秉德面无表情的坐在书桌后,秉德大约四十左右岁面容,方脸阔鼻,大耳厚唇,惟有一双眼睛像是个倒生的三角,微微眯起的时候就变成一条线,这双眼睛让本是宽宏大气的相貌整个一变,瞧上去总令人心生忌惮。 放在书桌上的手无意识的轻轻敲着紫檀木的桌面,拇指套着的硕大扳指碧绿剔透,显是用上好的和田玉整块敲打出来的,放到集市上作价百贯立马就有人疯抢。 秉德乃是大金国开国功臣完颜宗翰的嫡孙。至于宗翰么,就是后世汉人说书时候经常提到的那个粘罕了。当年宗翰在完颜阿骨打起兵之初就从龙伴驾,立下的功劳不知多少,待到阿骨打病死,其弟完颜吴乞买接位,宗翰就一跃成为掌握国政的重臣之重。 而到了金国熙宗时代,更是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秉政人,掌握金国十余年的权臣,连金国皇帝都不敢忤逆他。当然,这种不敢忤逆发展到最后,粘罕最终倒在了金朝权臣之间的政治斗争之中,被熙宗皇帝完颜合剌下大狱后不久死在狱中。虽然金国朝廷的官方说法是病死,也有传言说,是皇帝合剌太过忌惮粘罕,干脆派人把下了大狱的粘罕给弄死了。 至于秉德本人,在宗翰身死后也受到了金熙宗的重用,似是在补偿粘罕吧,秉德终于以不到四十岁的壮年,就成为金国平章政事,位列执政,其恩宠可见一斑。 就是这样一个人,竟参加了谋杀自己主君的宫廷政变,亲眼看着熙宗皇帝死在面前,不能说不让人唏嘘不已。 当然,新皇帝给他这个同党的恩宠自然更是丰厚,政变刚刚成功,秉德就被加封为:左丞相,侍中,左副元帅,封萧王,位列金国朝臣中第二位,如果考虑到他头上那位所谓总揽政事的宗室亲王只是个临时的摆设,其实现在的秉德已经是高踞金国政坛的最顶端了。 若是放在后世那个同样女真人建立的满清,秉德的位置就应该是某某郡王+大学士+首席军机大臣的位置,更何况,这皇帝都是他帮助拥立的,整个朝臣中间一多半的大臣对他俯首贴耳,现在的秉德可比后世满清的军机们干的滋润多了。 一言可以决万千人生死,是现在秉德的最佳写照。 “这样一个权势熏天的人,为什么还有面带忧色呢?”站在书房门外伺候的赵顺的心头狐疑不已,虽然他以前是赵宋东京宫中的宦官,但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别说接触到皇帝皇子,就连有点地位的嫔妃都轮不着他伺候,每日只能是负责给那些有权势的大宦官们倒马桶。 这么个地位,赵顺自然没少被人欺负,所以当金军攻陷东京汴梁的时候,他瞧准机会,投靠了当时的一名金军将领,然后一路摸爬滚打的攀上了宗翰的高枝,现在成了秉德的庄园总管。 秉德到底在忧虑什么赵顺不明白,这也和赵顺没多大干系,不过秉德和家人一年也来不了这座松蓬山下的庄园几次,赵顺如果不能把握住今次,下次再找这样的巴结主人的机会就天知道要何年何月了。 挥挥手打发了奉茶的小杂役,赵顺捏捏袖筒里的物事,小心的推开书房门,使出当年在汴梁宫中伺候大宦官们的本事,用几乎不带半点声音的脚步溜了进去。 秉德没有抬头,那股子神态好似完全不知道有人进来,轻轻抓起桌上的茶杯,一摸之下竟然是热的,这才有所察觉的抬头瞭了一眼,入眼是赵顺那张恭谨的面容。 赵顺只感觉两道目光就如两柄刀子一样在他身上划过,也不知为啥身子竟吓得一颤,自家老爷的虎威真是越来越霸气了,仅仅被看了一眼,他就觉着整个身子的力气都被抽干,双腿颤抖着几乎要瘫倒了。 就在赵顺想要伸手扶住书桌的时候,秉德那不带一丝波动的声音适时的传进他耳中:“客人到了么?” 顾不得额头的汗珠,赵顺忙不迭的回道:“我已经派人到村口去等了,只要贵客一到,立即回来知会老爷。” 哼了一声,秉德并未说什么,眼前这个宦官出身的总管那点心思他还能不明白,可惜了,他今天没有心情搭理这个平日百般殷勤的伶俐东西。 秉德没了声音,让赵顺一下不知应该说什么,也不知是立即出去才好,还是继续不尴不尬的站在这里。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总管,贵客到了。” 听到这个声音,赵顺有如得到大赦一般,整个人一下轻松了,慌忙将手里捏着的锦盒飞快的摆在秉德面前。 “老爷,前日奴才得到一件玩物,奴才是个粗人这等精细东西只有老爷才配的上,还请老爷笑纳。”说完,不等秉德说话,赵顺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出了书房。 看着赵顺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外的皮帘后,秉德的脸上挤出个自得的笑容:这阉人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见了自己总像是老鼠见了猫,还好心思伶俐,虽然远在上京百里之外的荒山脚下,也总是想方设法的讨好自己以及自己的后宅,以后倒不是不可以提拔下。 第十八章 北庄一夜 现在的秉德没心思去看锦盒内到底装了什么,他站起身在书房内绕了几圈,堪堪走到门口处,就见皮帘一挑,一个头脸被皮风帽遮的严严实实的人一躬身钻了进来。 不顾来人身上带着的风雪寒气,秉德赶忙走上去帮助那人取下皮毛大氅,这情形看在门外的赵顺眼中,惊得那阉人目瞪口呆,整个大金国之内,还有谁能值得他家主人这般热情殷勤? 秉德走到书桌前要剪剪烛心,却被来人止住:“乙辛兄且慢,这光影么我感觉很好,就不必费心了。” 被人叫着自家的女真名,再看看来人躲在阴影中的身形,秉德心头冷笑一阵,脸上却是洒脱的丢开银剪,“也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日你来的晚了。” “呵呵,路上风雪,到底还是没赶得及乙辛兄邀集的大会,惭愧惭愧。”那人声音很低,若非是秉德坐在他面前,只怕都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秉德心中冷笑更盛,来人是个什么心思他洞若观火,不就是不想在那些他请来的女真贵人面前腾面么,狗屁风雪,都三月天了还有什么风雪。 那人见秉德没有说话,也低头坐在阴影里半晌没有开口。 过了一阵,秉德等的不耐烦了,大手一挥道:“那件事,兄弟到底如何想的,勿要罗嗦,我们都是女真汉子,说出话的就像是射出去的箭,射不中那野猪就绝不停下。” 那人犹疑下,才开口道:“外面虽然暮色深沉,可谁都知道,此时暮色已尽,正是旭日初升之前,乙辛兄难道就不怕自己是螳臂挡车,最后被车轮碾的粉身碎骨?” 秉德冷笑一声,客人的意思他很明白,如果说去年被杀死的金熙宗完颜合剌是落下的太阳,那今天的旭日,不就是指刚刚登基的那位么。理想|,他自己真的就是挡车的螳螂么?他不信。 其实,作为秉德来说,无论是在合剌的前朝还是现在的新朝,他的权位都已经接近顶点了,即便是再换上一个皇帝,又怎么可能再给他更高的权位,除非是将那个位置让给他来做。 这个可能性实在太低了,因为秉德的曾祖,也就是粘罕的父亲撒改,与阿骨打是同一祖父的堂兄弟,可是秉德毕竟不是阿骨打家族的直系子孙,只能算是同出于按出虎水完颜氏的同族,在法统上没有了继位的可能。他本人在金国内部所能谋求的无非就是更高的权位,比如……他祖父粘罕那样的权势。 秉德冷冷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晃动下微酸的脖子,懒洋洋的道:“新日初升,光芒万道,撕碎所有暮色与鬼蜮,任何角落都会照的干干净净,所有阴暗都将无所遁逃。” 那客人身子一颤,而后陷入了一阵沉默。秉德也不催促,只是慢悠悠的品茶。 这茶是茶头在另外一间茶室内烹出来的,端到这里就没了原汁原味,纵然是难免宋国进贡过来的福建南剑州极品团茶,喝到嘴里也感觉不好。秉德一家从粘罕开始就与燕京的汉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论及女真人中最像汉人的权贵,秉德当仁不让的是首屈一指第一人,是以从生活起居上也大是仿效着汉人。 虽然背后总有些女真贵人偷偷笑话秉德忘记祖宗,可无论是哪一个,对于秉德在生活上的享受都不得不赞叹一声。说到底,比起女真这股从通古斯森林走出的野人来,汉人千年积淀的生活品质,足够他们学上百年的,这就是文化上的差距,正所谓“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无论女真人多么反感这句话,他们的生活上倒是正在身体力行。 屋内两人各自心怀鬼胎,秉德还好,喝着不知何味的茶水,总算还有点营生做,那客人偏偏进来后并未奉茶,只有枯坐那里呆呆的想着心事。 也不知过去多久,那客人长长叹息一声道:“如今朝政刚刚稳定,乙辛兄真的还要再搅起新的乱局么?”看看没有表态的秉德,等了一阵后,那人继续道:“他待你不薄,况且朝中大臣无不以你马首是瞻,真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乙辛兄现在的权势足可与令祖媲美,即便乙辛兄大事可成,你能得到的也不过如此,为何还要……” 不等那人说完,秉德手上的定窑极品白瓷茶杯重重顿在书桌上,状似愤怒的低吼起来,“他骗了我,不仅仅是骗了我,还骗了乌带,唐括斡骨剌,他骗了我们所有人,他的位置是骗来的,我不服,当时若非仆散忽土那个贱种,根本轮不上他坐那个位置,我不服,我,我……” 看着秉德的表演,坐在阴影里的客人脸上微微不屑,什么不服,什么欺骗,如果说仅仅为了这些东西,就让他相信秉德造反政变的决心,眼前这位左丞相大人就真的是将他当作三岁的小孩子了。政治不是玩具,参与其中的人们,更不是你抢了我的玩具我就要抢回来的小孩子,没有足够大的利诱,谁去干杀头灭九族的宫廷政变? 至于秉德为什么要在杀死一位皇帝之后不到四个月,就急嚯嚯的策划下一场宫廷政变,阴影里的客人在心中猜测到了一些秉德的目的,不过现在还不太敢确定。所以,他还要继续试探下。 “除了他,那你想立谁?”坐在黑影中的那个人突然冷冷的问了一句。 这句话就如在火堆上投下的冰水,一下浇熄了秉德满腔的怒火,望着阴影里的那人期期艾艾的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反,反正,我不想他坐上去,立谁都好,就不能立他,他耍阴谋,阴谋!” 看着秉德不愿意交实底,阴影里的那人心头大恨,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肯说实话,难道秉德这个白痴就不知道,一旦事败,他们两个都要被满门抄斩么?于是客人声音更冷,“迪古乃是耍阴谋,那你们又是什么,你们在宵衣殿里干的事情就是光明正大的么,阴谋,哼哼,你没资格指责迪古乃。” 秉德脸上挂不住了,大手猛地按在眼前的锦盒上,两眼几乎冒火的盯着阴影里的轮廓,忍了又忍,他抬头道:“好吧,我们来继续谈,说吧,如果把迪古乃推下去,你想立谁?” 阴影中人迟疑了一阵,才慢慢开口:“既然一切都摊开了,你有什么想法或者目标么?” 秉德脸上抽搐了一下,两眼盯着阴影中的轮廓,一字一顿的道:“我,就立你!” 阴影中的人身子一颤,然后就没了进一步的动作,过了好一阵,才深吸一口气道:“这件事以后再谈也来得及,我们还是先把大事办成,嘿嘿,一年之内换了两位皇帝,乙辛兄,你的大功真是前无来者呢。” 秉德一挥袍袖,冷声道:“你少在那里讽刺我,我保证事成之后让你坐上那位置,但是,我要作太保,都元帅,尚书令,领三省事。” 阴影中的人呵呵一笑:“如果加上周宋国王,可就与令祖的封号一般无二了。嘿嘿,话说回来,那个时候的我,与现在的迪古乃以前的合剌又有什么区别,你要作什么官,还不是由你自己一言而决。” 合剌就是金熙宗的女真名,在宗翰在世时候,完颜合剌没有一点权柄,军政大事全由权臣一言而决,现在客人用合剌自诩,也不知是自嘲还是无奈。 亲自将客人送至二进的院门,看着客人摇摇晃晃的消失在夜色中,秉德双眼眯起,嘴角抽动下,喃喃道:“妈的,又是一个迪古乃,阿骨打家的崽子,你以为老子上过一次当,还会再被人骗第二次么,小白眼狼,老子事成后第一个宰了你。” 第十九章 身份 洪过自是不知道完颜秉德家发生的一切。,日头越来越暖和。已经渐渐适应了金国乡村生活的洪过,身子渐渐有大好的样子,干起活来就更是勤快,清早收拾完家务后,正在书房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练字,时不时的想象下那两件宝贝能换到多少铜钱,是否足够他偷偷跑回南宋的路费,忽然听到了母亲的招呼。 “过儿,”此时的妇人虽然还不能起身下地,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面色明显好了很多,说话时候的中气也沉稳不少。 用那山羊胡的胡医官的话来说,这毛病要慢慢养,三年五年估计着才会有点效果,不过呢,现在的脉象看,再过半个月就能下地了。 洪过的母亲没什么大事,只是让他去村西头的刘铁匠家,把前些日子送去修补的锄头去回来。眼看就要开春了,虽然家里没有耕地,总算房前屋后的菜园子不小,种下几茬子蔓菁,开春的口粮就算有了。 洪过不是没想过变卖掉手上的两件宝物,不过,这种意见不用洪过母亲反对,光是他自己在心理上就过不去,不是说他舍不得,只是经过了前阵子受穷的日子,那种从心里的危机感始终没有退去。俗话说,家中有粮遇事不忙,现在洪过就是手里握着两件宝贝,心里就算有底,遇见个大事小情都能安心处置。若是没了两件宝贝,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干什么都会慌神,整天提心吊胆的害怕万一有个好歹,家里的银钱支撑不开。 村子里的路还是不大好走,到底是一千年前的乡村,村中的大道就是一条土路,再加上有如蜘蛛网一样的小路,将整个村子挨家挨户的连接起来。 刚出门不远就遇上了林钟,这小子夹着一个布包迎头走过来,那虎背熊腰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偷苞米大狗熊。|想|文|学 听说是去刘铁匠家取东西,林钟也不说自己要做什么,乐颠颠的表示陪着洪过一起去,听得洪过有些迷糊,这小子不会是真的这么清闲吧? 原以为乡下人家起的早,谁知道,这还有个多时辰就是晌午了,刘铁匠家的大门还是紧闭着,看的洪过就是一愣。 倒是林钟知晓些原委,笑笑道:“这刘老头是孤老,老婆子女一个全无,每天打打铁修补下大家的农具,再来种好自己名下的十亩地,除此之外就靠喝酒打发时间了。说实话,洪大哥,我可不看好啊,只怕你家的锄头这老沸猫还没修呢……” “放你个小兔崽子的狗屁,”不等林钟说完,屋里突然传出一声叫骂,嗓音沙哑无比,显见的是经常喝酒有些伤了嗓子。 只见木门猛地被人拉开,一个粗壮的身影大步走出来,就在出门的时候被日光一晃,动作稍稍顿下而后又大步冲着林钟走过来,嘴里嘟嘟囔囔的骂着:“林家的小王八蛋,看今天你家刘爷爷不好好收拾收拾你,不打你个屁股开花,老子跟你姓。” 林钟似是怕极了这个刘铁匠,在屋门打开的时候就一下扑到了洪过身后,偷眼看着刘铁匠走来,慌忙大叫:“师傅,你这么说可就差辈分了,你是我的刘爷爷,那就是我老子的爹,我记得前些日子你到俺家喝酒,可是拍着我爹叫大哥的。还有,还有啊,你既然是我爹的爹了,可不就应该姓林么,没必要再改姓啊……” 噗哧,洪过被林钟的话逗乐了,这个小子的嘴还真够贫的,看不出啊,平时一副木讷样子的林钟还有这份急智,真真是不可能以貌取人。不过,等等,为啥林钟冲这个刘铁匠叫师傅? 那刘铁匠显然不是个善于斗嘴的人,被林钟这般咋咋呼呼的问住,竟是一下懵住,不知应该如何反应才好。 感觉身后的林钟推了自己一下,洪过憋住笑施个礼道:“刘大叔,我娘叫我来取锄头,刚才林钟说,你可能……” 不等他说完,林钟一把捂住了洪过的嘴,“我的祖宗啊,可不要再说下去了,要不师傅真能打我个屁股开花啊。” 刘铁匠狠狠的瞪了一眼林钟,“算你小子知趣,下次再敢这样编排你师傅,自己过来做两千个蹲马。”说完,刘铁匠不理会林钟哭丧的表情,回屋取出一个黑疙瘩来,“洪家小子,拿去吧,已经修补过,对付用一年不是问题,记得年前再送过来修补。” 洪过几乎晕倒,他不知道锄头这个东西的使用频率到底如何,不过,以后世的眼光来看,无论是这个锄头的品相,还是刚刚刘铁匠的话,都透腾着让人不放心啊。 什么是对付用一年,还有,年前就要再送过来修补,晕死,怎么听怎么叫人心惊胆战。 看着洪过还要说什么,林钟一把拉住他,忙不迭的跑出去,直到走远了才稍稍缓下步子。一把扯开被林钟拉着的胳膊,洪过忿忿的道:“你拉我做什么,这个刘铁匠也太不让人放心了,什么叫做对付用一年,什么是年前再送来,这样的干法,是要被投诉……呃,被人找过来闹事的。” 急急将投诉两个字吞掉,洪过猛地想起来,这里是一千多年前的宋金时代,狗屁投诉制度还没出台呢,摊上这么个让人不放心的铁匠,除了自认倒霉外还真没辙制裁他。 林钟瞪大眼惊奇的看着洪过,“洪大哥,我师傅从来都是如此,你难道是第一次来他这里取物件么?” 洪过几乎吐血,敢情全村都被这刘铁匠欺负住了,愣没人敢出来抗争啊,这是不是算是垄断市场惹得祸?再联想后世那个进一次收钱出一次还要收钱的电信,洪过全身涌起一种极度的无力感,垄断造孽啊。 虽然不能回去要求退货,洪过自己在背后过过嘴瘾还是可以的:“娘的,这个刘铁匠到底是不是铁匠啊,我怎么看着他压根就不像是个正经……铁匠。”他刚刚是想说刘铁匠不像正经人的,考虑到林钟在面前,这才临时改口。 林钟用狐疑的目光扫过来,“没错啊,洪大哥,我师傅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铁匠,他这号半路出家的铁匠能打造出现在的样子来,已经是不错了。” 洪过无力的道:“那你要跟他学什么,学打铁?你都知道是个半道出家的铁匠了,还不如回家和你老子学学打猎了。” “学什么打铁啊,”林钟脸上开始兴奋起来,“我和师傅学的是武艺,马上步下杀人的本事,还学开弓射箭学如何放神臂弓呢,”说着,他神秘兮兮的凑到洪过耳边,压低声音道:“我按照师傅的指点,用他帮我做出来的部件,偷偷做了一张神臂弓,被我藏在山上的窝棚里了,改天我带你上山去见识见识。” 神臂弓,洪过大惊,那可是弩箭啊,这么精巧的玩意,刘铁匠这样的两把刀铁匠也会造?一下子,刚刚对刘铁匠的印象就被颠覆了。随即,想到刚刚林钟提到的杀人技巧,他猛地拉住林钟的衣襟,低声问道:“那个,你师傅,那个刘铁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不会,不会是个逃犯吧。” 林钟这次真的吃惊不小,瞪圆了一双牛眼看着洪过,“洪,洪大哥,你难道真的是被鬼附身了?怎么连我们村子的身份都忘记了!” 第二十章 村南有请 洪过心中一惊,很明显,他又搞错了什么,幸好他心中早有准备,故而扶住头装作无奈的样子,用一个落水伤了头失忆的借口搪塞出去。 只是洪过偷偷警告下自己,这种扮失忆的法子还是少干,以后要注意了,少说话多听多看,万一失忆多了被人抓去看大夫还好,要是看狗屁巫师萨满的可就要自己好看了,遇上个真有本事的,神鬼难欺,怕是一下就能瞧出自己的来历,要是遇到个骗子,折腾个半死的也不是个什么好下场。 林钟到底是个半大孩子,对这些医理的事情半点不明白,哪里分得清到底是真是假,关切的问了几句,就开始解释这个村子里所有人的来历。 洪过刚刚听了个开头,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左右打量着,原来,原来,所有这些村子的邻居,都是大有来历: 这个村子没什么名字,不要说名字,许多年以前整个庄子都不存在,一切只因为二十多年前曾有两个皇帝在这里停留,所以取名叫宋王庄,那两个皇帝正是大宋的父子两代亡国之君:宋徽宗赵佶和宋钦宗赵桓。当年徽钦二帝被金人掳到北地,也就是宋人在脸上贴金所说的北狩,被押到极北的上京会宁府,就是在后世的哈尔滨附近。叩拜了金国太祖完颜阿骨打的灵位后,又被金人安置到更加偏东北的五国城。 这五国城位于后世的黑龙江依兰县附近,也是金国起兵前的祖地还要往东的偏远地区,洪过不知道金人为什么这样安置徽宗父子,不过这段路程可是不近。从上京城到五国城中间路过松蓬山住宿,一些随行的大宋低微官员,被金人以“粮草不济”的名头悍然强行留下,并未随同二帝前往五国城。 随即,这些留下的官员以及少数家属,又被女真贵人们所觊觎,要知道,这些官员中间不少是武将,身强力壮的正是好劳力,即便是那些个文官也正是壮年,完全胜任田间劳作。在几次纷争后,当时的女真重臣完颜希尹最终得到了连同这些宋国臣子在内的整片肥沃土地,照例,这些宋国的臣子被贬为奴隶身份,成了完颜希尹家的奴仆。 初时,完颜希尹依照着其他女真贵人们的做法使用宋国臣子,春夏秋开荒种地上山狩猎下水摸鱼,冬天也要为希尹家定时送去鲜鱼兽皮兽肉,一年到头劳作不休。每年大半的产出都要送去完颜希尹府上,留下的一丁点粮食尽够维持个饿不死。 最难受的是冬日凿冰捕鲜鱼。 东北天气,在后世解放初都能达到零下三十多度,说撒尿要用棍子拨拉是夸张,要说滴水成冰就算是半个事实了。间,出门去凿冰捕鱼,刮来的冷风好像刀子,手上脸上能生生裂开深可见骨的口子。甚至有人因为穿的太过单薄,干着干着就倒地不起一命呜呼。从被安置在宋王庄后,不到两年时间,就有十几个人因为这冬季凿冰捕鱼而死。 别说是那些个孤身的臣子安家落户开枝散叶,那种日子若是再维持个三五年,这些个宋国的臣子只怕就要一个个都变成异域的孤魂,遥望南方故土的野鬼。 幸好,在第三年村中又来了一个大宋的官,只是这个官与所有人的身份不一样,完颜希尹并未将此人贬为奴隶,反是恭恭敬敬的派人送来后不久,又派人将膝下八个儿子一股脑的送来,请这人教导传授汉人礼法经书,这个人自然就是洪皓了。 洪皓的到来很快就为宋王庄带来了转机,利用完颜希尹的几个儿子,洪皓帮助庄子里这些名为奴隶实为大宋同僚的邻居们,求得了一个新的纳粮的标准:地上产出的粮食五五分,完颜希尹得到五成,庄子中的奴隶们得到五成。如此一来,这些人等于从原先的农奴变成了租种完颜希尹土地的庄客,而且冬天不再强令这些庄客们定时送去鲜鱼!更有甚者,洪皓对于完颜希尹送来的财物竟是一样不取,悉数分给了庄子中的昔日同僚。 很快,在洪皓帮助下,这些曾经是大宋精英的庄客们,建起了像样的房子,置办了各种铁制农具。要知道,这个时候女真人掀起的动乱才刚刚平息,铁制物品的价格高的离谱,有些时候更是有价无市的行情。这种做法不仅让庄客们感激涕零,更令完颜希尹对洪皓愈加尊重,甚至专门从府中拨出一个年幼的使女过来伺候洪皓,这个女人自然就是洪过的老娘了。 好景不长,金熙宗登基后不久对完颜希尹十分忌惮,干脆利用金国内部的争斗,借其他权贵的手,将完颜希尹连同几个儿子一起下狱弄死,完颜希尹留下的遗产也被人瓜分一空。 万幸的是,松蓬山距离上京着实有些距离,得势的女真贵人们不大看得上,而失意的女真贵人又觉着此地距离上京太近了。高不成低不就下才被两个权贵携手瓜分。这两个正春风得意的女真贵人,并未太多要求宋王庄的庄客们,很干脆的来个萧规曹随,除了在庄子南北两头各建了一座大大的庄园外,其余希尹时代的制度一律不变。 “洪大哥,你家不是庄客,真真不明白洪大叔的恩德啊,”林钟唾沫星子乱飞添油加醋的讲了大半个时辰,临了计算一下道: “大家住在庄子里,别看平时要交五成的租子,可是比起那些租种其他女真贵人地的庄户人家来,我们还算是占了便宜呢。嘿嘿,那些庄户不仅要向贵人交租子,还要向那金国交租税,两项加起来,怕是要不少于六成,甚至七成八成的都有。这些都不算要服的劳役,如此加加减减算下来,我们也是捡了一个小便宜。村子里的老人们都说,现在大家能谋个吃饱穿暖,还不都是当年洪大叔的恩德。” 洪过现在开始明白了,为啥当初自己一出事,整个庄子都能惊动,看看洪家没吃喝,庄子里的人争先恐后的拿出自己省吃俭用留下的粮食来。原来,这些都是洪皓当年种下的因,直到今天才得出果,什么叫善有善报,什么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洪过在心中感慨着:洪皓啊洪皓,真不知道是应该骂你混蛋,还是应该好好感谢你才对。 心里的话不能对林钟说出来,洪过勉强笑笑,“这么说来,你师傅当年一定是个军官了。” “区区一个保义郎,禁军中最末流的小官,不过也幸好如此,”林钟一开始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失意,随即又笑嘻嘻的道:“师傅告诉我,那些个大官平日里光知道喝酒听曲玩女人,到了靖康年东京被围的时候,上不得马拿不得兵器,随着二帝北狩后,第一拨冻死饿死的竟然就是这些平时威风八面的武将,真真是给禁军丢人。师傅虽然是个小官,倒是平日里武艺从不丢下,练了一身的气力,生生跟着二帝走了几千里路直到这按出虎水岸边,也算是直捣女真蛮子的老巢。” 摸摸鼻子,洪过感觉有些哭笑不得,那刘铁匠的心思是不是也有些阿q,很明显的精神胜利法啊,也不知这种心思是只有刘铁匠一个人才有,还是整个宋王庄的遗臣都是一样? 洪过和林钟两人一路闲谈,其实还是林钟在说,洪过只是努力去汲取那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毕竟这些东西要是一点点从以前的记忆中找出来,天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还不如现在自己偷师一下,免得日后腾出马脚来,若是真的被人捆上跳一夜大神萨满,只怕不等天神附体,他自己就先被逼疯了。 从林钟嘴里知道,整个宋王庄上下人才济济,文武不论,竟然还有两位当年太医院的医官,一个自然就是山羊胡的胡医官,另外那个深藏不漏的巫先生,据说当年是庄子里除洪皓外,与完颜希尹关系最好的人。想想也就释然,完颜希尹是做啥的,那是完颜部落里的巫师萨满祭司,装神弄鬼的大行家,同时也是个行走“江湖”的赤脚医生,自是与靠着巫术混进太医院的巫医官有着说不尽的共同语言。 除此以外,整个村子自洪皓走后威望最高的,要数曾经任过侍御史朝散郎的王大人了,不过这老头在北狩的路上就吃了风寒,虽然成功的拖家带口到了这松蓬山下,不过身子骨却是一年不如一年,眼见得快六十的人,再没了当年未及弱冠就金榜题名的少年才子模样。 眼见着就要到自家门口,洪过看看林钟还没有分手的意思,只有好心的提醒下,要林钟想想自己早先是想做什么去? 林钟这才瞪大眼四下看看,然后惊呼一声:“坏了,老爹让我去西头李家取布料,我竟然耽搁了足足两时辰,坏了坏了,回去老爹还不打死我。”这时的他对着洪过匆匆一抱拳,然后撒开腿飞快的跑走。 看着林钟的背影,洪过无奈的笑笑,林钟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大大咧咧的性子让人感觉着不大放心,也难怪他老子林猎户,呃,现在应该叫林大人了----好歹以前也是曾经在东京汴梁宫中站过班,见过两代皇帝的禁军成忠郎,无论职司还是地位都比刘铁匠高出一筹----经常要拎着棍子满庄子追打林钟呢。 走到自己院子外,洪过有些惊讶的发现,临走时候明明关好的院门,竟然被打开了,“难道是自家来人了?” 洪家的院子极为宽广,或许是因为洪家没有耕地可种的原因,仅仅前院就有两三亩地的样子,后院还有同样大的一块,每年种上蔓菁,再加上不时能从江里捞上些活鱼,还有村里人不时接济点粮食,这才勉强够他们娘俩填饱肚子。 不过现在的天还没完全解冻,走在地面上还是硬邦邦的。洪过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自家屋子,推开门,一阵热气冲出,隐约之间竟是有两个衣着光鲜的人物站在屋内。 “嗯?”现在洪过直觉上对这些衣着光鲜的人没什么好感,此时见到两人不声不响的躲进屋里,心中大惊下,竟是一个箭步冲进屋子,顺手抄起自己藏在一边的铁锨挡在了火炕前。 那两人见到洪过这般举动,竟是一下子愣住了,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洪过不管这些,这里左近都受过自家恩惠,若是出事只要招呼一声全村就到,就算不能真个打群架,装装声威总是好的,心中略略有了底气,他冷眼看着两个明显就是家丁管事样子的人物,恶狠狠的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不等面前两人说话,洪过的娘在他背后出声道:“过儿不要惊慌,这两位先生,是南面庄子过来请你的。” “啥?南面庄子,请我?”洪过一时有些糊涂了。 第二十一章 庄园?城堡? 来的两人显然是没见识过用铁锨招呼客人的,见到洪过的样子先是一愣而后大为不满,不过这两人似是忌惮什么不敢太过造次,当下对了洪过行了一礼,高声道:“洪公子大才,我家小娘子请公子过去一会。理想_文学” 洪过不是刚来这里的初哥,这小娘子可不是后世称呼自家老婆的娘子,在宋代,只有正经人家没出嫁的姑娘,才能被叫小娘子,至于小姐那个词,可是叫身在贱籍的风尘女人,和后世的称呼倒是有些暗合,好似历史盘旋一圈后又回到了原点,真是一种说不出的讽刺。 洪过已经懵了,他的仇家是村北的庄子,从刚刚林钟的讲述中他知道了,自家与整个宋王庄的住户都不同,不仅是不同,严格说来,他家与整个大金国都是格格不入的:他和母亲根本就是大宋的臣民,只是暂住在宋王庄上。刚刚没进家门前,洪过还在自我解嘲的想:自己一家是不是需要去县衙,办理个啥咪暂住证一类的东东。 不过,这个身份有一点好处,就是不怕把事闹大,若是出事,怕是闹得越大才越有利,如果能有金国官府掺乎进来就最好了。无论女真人如何蛮横,到底是立国数十年,脸面上的事情还要做,只要他们还顾着脸子,就绝不可能让洪过母子在金国境内无端端丢了性命。 刚刚感觉好像可以喘口气的样子,这又突然听到村南的庄园又要找自己过去,洪过已经是有些吃惊,又听说啥咪小娘子的来邀请,心头一阵旖旎过后,立即是冰寒。 自古这大户人家的小娘子最是多事,一个不小心就能惹出太多麻烦。洪过暗自乍舌,他现在只是个为了温饱奔走,而且手无缚鸡之力的俗人,从骨子里没有半点风雅,更不要说是潇洒倜傥这类与他完全不沾边的东西,平白无故去惹那门子闲事做啥? 打定了主意,洪过勉强放下铁锨,对着两个恭敬中带着几分傲气的家仆笑呵呵的道:“请两位回禀尊上,最近家中繁忙诸事需的洪过自理,今日真真去不得了,改日洪过一定登门请罪。两位,请吧。” 看着洪过笑嘻嘻全无一点敬重神情,几句话后就伸手请自己走人,两个家仆心头大怒,若非自家男女公子们平日尊敬这个洪过,他们两个真要伸手狠狠揍眼前的年轻书生一顿。 谁知道,不等两个家仆说话,洪过身后的妇人竟先说话了:“过儿今日怎的这样怠慢?可是因为我平日不喜你与村南那些公子们来往?罢了,今年的事情邪性的很,连迪古乃都来得,哪里还管得了村南的诸位公子,你就去吧。” 这下两个家仆得意了,看着洪过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挑衅:嘿嘿,小子,现在你老娘都发话同意了,看你还怎么推脱? 对老妇人的态度洪过大为吃惊,虽然他来到这里时间不久,可还是能了解到一些自家老娘的脾气。贵人,若是没有必要绝对不会与女真人有半点往来,想想当初完颜亮对着她施礼,洪过的娘也不过是勉强笑笑,怎么今日会突然大大方方的要自己去村南的女真贵人庄园? “娘……”洪过转身迟疑的看向老娘。 妇人其实年纪应该不大,若是能除去过度操劳给她留下的痕迹,洪过估计着,妇人也就是三十大多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只可惜,因为每日里要为生活下去而劳碌,现在的妇人看上去足有五六十岁一样苍老。 看着洪过,妇人满是皱纹的脸微微一笑,“去吧,过儿,南面庄子与北面大不一样,虽然娘不喜欢你以前过去借书看,但是娘的眼睛不瞎,南面庄子上的女公子是个善心人,这女真虽然是膻腥之地,不过终归也有好人,去吧。” 那边两个家仆听着可感觉不是滋味了,什么是膻腥之地,什么是也有好人,好么,一句话将金国大多数人都说成大坏蛋了。不过,这两人却是不敢与洪过的娘顶嘴,惟有用愤怒的目光盯着洪过,满脸的不耐烦。 连老娘都让自己去了,洪过还有什么可以推脱的,不得以放下铁锨跟着两个家仆再次出门。 虽说是村南的庄园,实际上这路程可不近,粗算下足足走了两三里地,这才望见庄园的大门。 近距离看到庄园,洪过倒吸一口气,这哪里是什么庄园,分明就是一座城堡么:看着总有后世三层楼一般高度的夯土外墙,至少有六七米高,墙上竟然有人在来回巡逻走动,而且墙头还建有高高低低的女墙,这哪里是庄园的狗屁院墙,根本就是按照城墙的标准建筑的。院墙上每隔三四米就有一座箭楼,仔细看看箭楼中森然的射口,可以想象,若是有人敢进犯,这些射口中射出的夺命箭矢会叫每一个前来进犯的人后悔万分。 院墙的大门也有个三米多高,五六米宽对开的大门,仔细分辨下,洪过龇龇牙:竟是生铁铸成的。妈的,这可是东北女真腹地,从这些日子在村子中了解到的情形,洪过知道,就在三十年前,女真人家里能有一件铁造的兵器足可以当做传家宝了,即便是大金国建立了三十年,生铁也是被官府严格管制的物资。好家伙,这里竟然用整块生铁作大门,这要豪奢到什么地步,乖乖,到底是女真的贵人啊。 进门前,洪过再次打量下院墙,这三四百米长的院墙,呃,说不定已经有一里长了,若是四面院墙都有这么长,那可就是三四里长的城墙。除去没有用于倒射的马面和大型攻守器械外,怕是与那些州县的城墙再无分别,只怕,很多北地的小县的县城都没这座庄园来的广大气派。 见着洪过探头探脑的样子,那两个家仆站在院门里大是不耐,心中狐疑着:这洪家小子平日里没少来啊,怎么今次鬼头鬼脑的,一副不像干好事的样子,别不是心里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念想吧,不行,等下要盯紧了他,若是园子里少了什么短了什么,说不得,抓住他先揍上一顿一准能找到赃物。 不知两个家仆心头起了疑心,第一次见识古代城墙的洪过尽饱眼福后,这才施施然走进了庄园。 进到庄园内又是大吃一惊,这围墙之内根本就是一座城市啊,鳞次栉比的房屋小院,往来行走的住户人家,除去没有那些叫卖的小贩商铺,几乎什么都有了。 这次不容洪过看仔细了,两个家仆几乎是用拉着的,将洪过领到了位于中心的一个院落门前。与守门的壮丁打个招呼,换过了腰牌,这两个家仆又在洪过腰间插上一块巴掌大的木牌,这才将洪过领进去。 看着内里的房屋馆舍,洪过微微摇头,唉,到底是刚从深山里走出来的蛮子,这建房子的水准比起后世看到的故宫或者苏州园林来实在差了太多。一应选用粗大的用料,也不知道雕梁画栋的装饰下,很多地方甚至还腾着木料的本色,这样看来,估计这位女真贵人也就是个没多大见识的乡巴佬。 这边洪过心里腹诽着庄园的主人,突然扭头发觉事情不对,“喂喂,你们要将我带到哪里去?” 无论洪过是否穿越过来,这作客的起码规矩他还是知道的,刚刚已经走过了两重庭院,越是向里走越是幽深,连院中的景致也从一开始的细沙铺地的空场,变成了现在四下栽种树木,间或点缀几个池塘,无论是谁都应该明白,再向里走只怕就是所谓的后宅了。 他一个男人老爷们大喇喇的闯入女真贵人的后宅,还是个女真乡巴佬的后宅,那结果估计只有一个了:被那个暴怒的女真乡巴佬命人活活打死,死了还要扔出去喂狗。 两个家仆奇异的看向洪过,奇怪啊,往常这小子来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啊,怎的今日突然转了性子,如此轻佻的四下乱看不说,那后园他就算没去过一百怕也有八十次了,为啥今天突然叫唤起来? 一个稍稍不够老练年轻一点的家仆有些怒意了,他估计着,洪过是故意给他难堪,谁让他今天是第一次被主人交代出来办这种差使,那个洪过是诚心找茬的。这个年轻家仆刚要发作,却被一边的同伙拉住,那老成一点的家仆对着里面努努嘴,年轻家仆偷眼一看立时老老实实的站在了道旁。 原来,从内宅的园子里走出一群人来,当中的是一名年约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姿英武面相严肃,在中年男子身后竟是七八个大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这群人离着老远就能看到,洪过不用两个家仆提醒,也急急躲在了道边,估计着,这些人中间怕是就有本宅的主人吧,现下没有经人引见就这样中途遇见,还真是个道左相逢,不尴不尬。 那群人也没想到能在路上遇见人,见到洪过后先是一愣,而后一阵欢快的笑声震天价响起来,从中年男子身后跳出一个人影,冲着洪过撒开脚步飞快的扑过来。 洪过本是想扮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让那个乡巴佬女真贵人不要误会,谁想到突然冒出这么一出来。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身影已经冲到近前,不及躲避下竟是被扑个正着,四仰八叉的倒在鹅卵石铺就的道路边上。这下子,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是轰的大笑起来,一群带着童音的嗓子笑得最欢,连本是扳着脸的中年男子也憋不住腾出一个笑脸。 洪过被人推倒,想都不想的伸手就去推,谁想到,在那厚重的皮毛衣裘之下,竟是个份外玲珑的身子骨,脑中一阵清明下,紧接着就是大惊失色,“靠了,竟然是个小姑娘,坏了坏了,这下可真是说不清楚了。” 未等洪过叫喊,那个小姑娘已然跳起来,对着正笑得欢快的小孩子们,叉腰大喝一声:“再笑一个看看?谁敢再笑?哼哼,敢笑话姑奶奶我了,小心今晚要你们好看。” 真真是雌威无边,这脆生生的叱喝出口,在场一下没了声息,那些刚才正乐得开心的小子们一个缩头缩脑的躲开去,试图避开女孩子的目光。 倒是那个中年男子皱皱眉,对着小姑娘摆摆手:“小雅太过唐突,还不将洪先生扶起来。” 小姑娘这才想起来还有个洪过仰面朝天的躺着呢,不过不用她来扶,洪过这边龇牙咧嘴的站起来,对着中年男子拱拱手。他算是怕了这些女真贵人,还是尽快脱身吧,只是,他现在对以前的记忆还在慢慢整理,本着少言不错的原则,仅仅是行了一礼,再不吭声。 到底是北地女子,没有那么许多的规矩,那小姑娘这时欢喜着拉住洪过的衣袖就要继续向内宅走,边走还边欢快的笑道:“一个喊洪先生,一个叫王大哥,真搞不懂你们两个。” 这下子,那些小孩子们又是一阵嗡嗡的笑声,而且有几个年纪稍大的笑着总是带着一股子诡异,洪过听着感觉身上毛毛的。只不过,现在的洪过还没心思去考虑那几个小屁孩,无论是否懂女真语,他毕竟是在后世那满世界大辫子戏走过来的,阿玛的意思还是能够明白的。 噗哧,洪过几乎吐血了,“晕死了,小丫头叫自己哥哥,自己朝小丫头的老子叫大哥,乱,真乱。” 新人新书冲榜太难了,现在的起点竞争很激烈啊,才一夜光景,小血就从新人榜三十五被甩到了四十多,请诸位书友多多投票支持小血啊! 第二十二章 私学先生? 看着场面闹得有些不像话,那中年男子终于出声止住,喝令几个稍小的孩子回去内宅,独独留下那个叫做小雅的女孩。 中年男子似是拿不定主意,背着手在这里绕起圈子来。看到他这个样子,那小雅竟是脸色颇为紧张,一双小手不知放在哪里才好,这里抓抓那里捏捏,又或是去卷起衣角,中间还偷偷瞧了几眼洪过。 这一切洪过有所察觉,感觉眼前的小姑娘有些熟悉,应该在记忆中是曾经出现过,又不大敢确定,现今的情形,只有闭嘴慎言才是最佳良方,索性就来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老僧入定状,低头瞧着地上的鹅卵石小路。 中年男子终于停下来,回身看看洪过,又瞧瞧心急火燎的小雅,无奈的苦笑下,“雅哥……”见着小雅脸上现出不乐意的表情,他不得以换个称呼道:“小雅,还不招呼洪小哥去书房,天寒地冻的就将洪小哥扔在这里,岂是我们家的待客之道?” 听到中年男子的指派,小雅这才欢呼一声,拉住洪过的手就朝内宅走去,洪过心头暗恶,“什么待客之道,明明就是你这老小子将我撂在这里的,现在又出来装好人”,脸上却是震惊的行了个平礼,这才施施然迈步走去。 看着洪过不卑不亢的神态,中年男子赞许的微微点头,忽然在洪过身后扬声道:“小雅,过半个时辰,阿玛去请洪老弟喝酒。” 听着中年男子故意将个“老弟”咬得很重,小雅恨恨的摔开洪过的手腕,回头对着她父亲跺跺脚,这才噗哧一笑,又拉住洪过的手跑出去,这一跑的力气颇大,竟是带着洪过也不得不跟着跑动起来。 穿过两道别致的小门,在洪过面前隐约出现一趟白墙青瓦的房子,掩映在一片树木中间,竟是有种说不出的清幽。 看着越来越近的房舍,洪过心中感叹,果然是大户人家,这院子虽然没有太多烦琐的装饰,但是一片比自家前后院子还大几分的树林,林中的屋舍,几泓清泉涌出形成的小池,池塘边上是用细小光滑的鹅卵石铺就,完美的诠释了后世曾经流行一时的简约主义的精髓。 最令人心喜的是,虽然此时还是冰天雪地,但是地上竟有几根坚韧的绿草挺出,可以想见,到了春夏之际,这里将是何等的青翠盎然,若是再有一壶绿茶,或独坐房舍,或徜徉于树林,又或是在池塘边支上一张小几,真真就有一股子出尘而去的心怀了。 小雅可没有洪过的心思,这里的景致她已经熟悉的几乎能背下来,再生不出半点感慨,此时的她只想快点去书房,利用父亲留下的半个时辰时间,去了却自己心中的那件“大事”。`3w` 看到自家小姐领着洪过飞奔而来,在书房伺候的几个仆役吓得不轻,忙不迭的迎上去,有几个抢去书房中开门,要将已经点燃的夹壁火墙中的火温撩高,一个最是了解洪过心思的书童,这时飞奔向书房的小间去煎茶。 小雅懒得去搭理那些刻意殷勤的仆役,带着洪过穿过书房的正堂,来到内里一间幽雅中带着阵阵馨香的偏厅,说是偏厅,这时两厢的房门紧闭,还挂着两张大大的皮帘,外人别说要看到内里的情形,怕是连屋里说了些什么都听不清。 这样一个小室之内,与一个女孩子相处,饶是洪过来自后世见过美女无数,处过几个女朋友,也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了。原因无他,环境太好了,若是没有旖旎的心思生出来,那就是圣人不是男人,哦,错了,是剩人,生理和心理一起变态的剩人,比如柳下惠。 让洪过心猿意马的事情何止如此,一进屋,小雅就将所有仆役驱赶出去,而后,竟是急嚯嚯的开始脱身上的衣裳。 见到洪过呆在那里,小姑娘还催促起他:“呆着干什么,快点脱啊,以前你来的时候不都是第一个开始脱的么,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 以前,第一个脱,不是第一次…… 噗,洪过感觉自己鼻子里有些温热,一股热流竟然顺势喷涌而出,而后就是一阵头晕目眩,身子发轻向后仰面朝天的倒下去,就在他倒下的时候,脑中还清醒的回想着:,洪过,你这禽兽,这才多大的孩子啊…… 待到洪过的神志又一次清楚起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正带着关切的表情看着自己,嘴里带着微微的哭腔喊着:“洪大哥,洪哥哥,你怎么啦?” 洪过第一眼过后,目光顺势向女孩的身上看去,还好,一身丝绸面料的衣衫非常完整,这时蹦蹦乱跳的小心肝才微微平稳下来。若是半个时辰过后那中年男子进来,看到小雅这丫头全身,估计着自己就是个被人碎尸万段扔到松蓬山上喂野狗的下场了。 屋内并无旁人,在小雅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的洪过,惊异的看到小雅开始为他脱外衣,他慌忙推拒起来,天啊,这丫头还有完没完啊。 小雅奇异的看着洪过:“洪大哥,你鼻子出血都糊涂啦,外面天寒地冻的,进了屋内只有将外衣脱下才能更快暖和过来,这皮衣不脱,等下屋子里火墙烧起来就要阴寒入体,会生病的。” 咳咳咳,洪过脸上大红的有如猴屁股,一阵干咳着,忙不迭的飞快的脱下了外套。 看着洪过坐在高背太师椅上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小雅虽然不知为什么,还是适时的送上一杯茶,“洪大哥,我,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嗯嗯,你说你说,”洪过这个时候仍然感觉讪讪的不敢抬头,惟有一把抓过细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就是。”洪过是想好了,这种丢人到家的时刻还是快点过去的好,眼前的女真小姐的要求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就一股脑的答应下来,快点离开这个让他感觉尴尬的地方。 嗯?刚刚喝了一口茶,洪过眼皮一撩,竟是沫茶! 他想想也就释然,自从隋唐茶叶开始进入人们生活以来,最早的隋唐之际的煎茶时候不仅要将茶叶碾碎放到锅里煎煮,更要加各种油盐酱醋的作料,作为一个后世的年轻人,天知道这种方法煮出来的东西是个什么味道。到了宋代人们喝茶虽然不加那些乱七八糟的作料,但是依然要在喝茶前将茶叶用碾子碾的粉碎,然后放在锅中煎煮,就是所谓的煎茶了。 而这个时候被视为上品的团茶,竟然是要在采茶后将茶叶蒸熟再榨去汁液,而后碾碎才放在模子里压成各种形状来。团茶之中最为上等,当数宋朝福建路的建州和南剑州出产的团茶了。制作都已经是如此让人可怖了,饮用的时候,无论煮还是泡,味道又能好到哪里去?可是在宋金之际竟是最为流行的上等饮茶方式…… 这种令茶叶失去本来味道的制作和饮用方法,在历史的漫漫长河中逐渐被淘汰,呃,等等,洪过突然想起来,好像团茶的喝法在后世还有遗存啊。虽然对东面那个岛国所谓的茶道一知半解,但是他好歹知道,那些岛国的矮子喝的可就是沫茶,真是好的不学,净继承些糟粕…… 眼前这种没滋没味的茶水,估计就是用团茶做成的,微微吧嗒吧嗒舌头,洪过在考虑是否要将这种东西喝进肚子里去。毕竟,后世的时候,他是个极度嗜好铁观音的拥趸,习惯了观音那种悠长的香气和回甘,再喝眼前的垃圾货色,实在难以入口啊。 正想着呢,耳边传来小雅兴奋且飞快的声音:“……太好了,洪家哥哥,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我阿玛想要聘你作家里的西席,教教羊蹄他们。” 洪过脑中还在犹豫着,是以对小雅的话也就没太上心,西席,教教羊蹄,切,还牛蹄呢,什么羊蹄牛蹄的,那个也用教么,直接下锅蒸就是了……等等,西席?教书先生! 噗---- 一口茶水被洪过直接喷了出来,一点没浪费,全数吐到了墙上一幅工笔画上,让那幅江岸夜泊图瞬间变成了“雨夜江边倒霉图”。 看着好端端的一幅工笔画彻底毁掉,洪过一下就傻眼了,其实,这还是好的,刚刚那口茶水险险就喷到了小雅脸上,若是那样,洪过可就真要惊惧而死了。 洪过的剧烈反应将小雅吓得不轻,她不明白,刚刚洪大哥不是已经答应下来了,为什么突然会这般作态,“天啊,那可是玛法留下的画,坏了坏了……” 玛法是女真话,意思是祖父。 小雅慌里慌张的跳起来要去查看那幅工笔画,谁知道起身太急竟是将屁股下的红木圆凳一下踢翻,连带着她自己的跌倒地上。 沉闷的倒地声将洪过惊醒,他急忙将小雅扶起,看着惶急的小姑娘,他张张嘴巴,终于还是无力的低声道:“小,小雅姑娘,我,我不能作这个西席。” “什么!”小雅一下跳起来,“你说你不能?你刚刚可是答应了我的。”陡然间,小雅作为女真贵族小姐的刁蛮劲显现出来,“你说的可是实话,真的不想来我家教书?”小雅咬牙切齿的盯着洪过,见到他无力的点点头,突然,指着墙上的画道:“那好,你赔我阿玛的画。” “胡闹,够了雅哥!” 就在洪过不知所措的时候,屋外传来一声低低的叱喝。 现代历史研究生, 穿越到南宋,却附身在金国人身上。 想回到宋朝,可老是不能如愿。 老子豁出去了,索性就在金国大闹一场。 让所有人都看看,汉人的血还没冷, 金国的汉人,一样是大宋的子民, 宋伐, 现代人率领汉人,在金国发动的一场---- 北伐! 以上是小血新改的简介,大家看着如何,要是不错的话,请帮助小血多宣传下,多投票,新人冲榜太难了,唉,掩面奔走,继续码字去 第二十三章 欺人太甚 如果说,洪过现在最害怕的事情排排站,那么自己的穿越身份一定名列榜首。信,一旦被人发现了来自后世未来的神奇身份,洪过可以想见,自己的未来日子或者是被烈焰焚身,或者是在某个不见天日的地牢中孤独渡过,最好的也是被人当成了疯子,送给巫师道士和尚驱邪,直到自己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意识完全错乱后才会被放出来。 一句话,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神棍的,更何况是可以预言未来的超级牛逼神棍。 那么,若是一个本来学富五车才华横溢的书生,突然之间只会磕磕绊绊的背出有限的几段诗书经文,下笔时候只会写一些鬼画符般的简体字,甚至是连毛笔都不大会用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又会怎么想,一句跳河伤了脑子就真的能搪塞过去么? 洪过不想冒险。 就在中年男子走进屋的瞬间,洪过脑中飞快的闪过无数的念头,如果答应了小雅的请托,自己的生计短时间内是有了保障,可是,自己拿什么教学生? 脑中的记忆还没有整理出头绪的时刻,难道要他今天教几句三字经,明天来一段百家姓,后天弄两首诗经,第四天干脆解释一段论语?若是这样,估计不用自己的学生抗议,那个中年的女真贵人就会第一个砍了自己。那不是教书,那是一场闹剧。 所以,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当这个“先生”。心中打定主意,洪过心头慢慢镇定下来,平视着中年男子,努力扮出一副平静的笑容来,肚子里不住的告诉自己:淡定,淡定,一定要淡定。 中年男子看似漫不经心的走进来,实则一直注意洪过的举止表情,眼见着洪过从最初的慌乱迷茫,到现在的镇定自若,甚至双眼清澈的好像初生的婴孩。 这个转变包涵了很多信息,至少中年人第一时间能抓住的是:不阿谀权贵,不贪恋享受,在一瞬间能就能明晰事理,甚至可以抓住要点,不因为外来压力而屈服。 虽然已经认识洪过许久,中年男子还是重新打量一番,心中推翻了原先的想法,这才斜睨了眼一边着急的小雅,他决意还是出手一试,否则的话,只怕事后洪过好送,小雅这一关却不好过哦。 绕过洪过走到那副工笔画前,中年男子淡淡道:“这幅工笔乃是故天水郡王送与家父的,家父在世时最是珍爱,没想到竟在今天毁了,洪过啊洪过,你要如何赔我?” 天水郡王?已经是穿越了,虽然洪过自认自己的宋金史水准只是个半调子,也逐渐将自己前世的知识努力回忆和思索,让自己能尽快融入这个社会。到了天水郡王,他觉着好似在哪里听过,但是无论如何是想不起来,这个郡王大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看着洪过一脸的迷茫,中年男子微微一愣,而后又恢复了那淡淡的表情:“故天水郡王生前朝觐了我大金太祖皇帝的神位后,曾被太宗皇帝亲封昏德公,迁往五国部安置。这天水郡王的爵位,乃是先帝时期才追封的……” 洪过脑中轰的一声炸响,什么,金太宗时候封的昏德公,天啊,北宋的亡国皇帝宋徽宗赵佶被金人掳走后,不就是被封了这个屈辱万分的爵位么!难道说,那个天水郡王,就是指宋徽宗? 眼见洪过不敢置信的样子,中年男子腾出自得的表情,随即感觉自己这个样子有些轻浮,马上又板起脸静静的看着洪过。 洪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研究生,他清楚的知道一幅宋徽宗的书画的价值。他依稀记得,在后世,一本宋徽宗亲手临摹的花鸟,在佳士得拍出八位数的天价!即便现在是一千多年前的大金国,也丝毫不影响那位被誉为“若为王爷当是个艺术史上最光彩夺目的宗师”的皇帝的书画价值。 且不论眼前中年的老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拥有怎样的权势,光是这幅千金难求的名画,就足以让洪过吐血了。 赔?听到中年男子的话,洪过只觉着天旋地转,他现在一穷二白,能拿的出手的只有那两件宝贝,可如果真的赔了出去,他的路费怎么办,他心中的理想又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实现了。这可真真应了那句话----“一夜回到旧社会”,要他赔,还不如直接要他的命算了。 想着千金难求的名画,洪过又联想自己的前世今生:后世念研究生是历史这个被评为最没用的专业,工作找不到不说,连女朋友也在毕业后分挥挥手向了南方。自己跑去和铁哥们的考古队混日子,竟遇上穿越这档子事。 别人穿越不是皇帝身子就是皇子龙孙,至不济也是富商巨贾。他可好,得了一个穷到几乎当裤子的身世不说,还是个单亲家庭。刚刚计算了下家里的财产,又规划了未来一两年的出路,拼了老命的巴结上金国的皇帝,小心翼翼的掩饰好自己心底的想法,一切还不都是为了偷偷溜回宋朝,现在好似晴天一个霹雳下来,要他赔钱!妈的,老天爷,你还有半点天理么,是不是你以为我这个平头老百姓就能可着劲的欺负? 突然之间,一股子后世就养成的呆气从洪过冒了出来,那是一种书念多了的酸气,也就是书呆子气,不过,在今天这股子呆气倒是更像流氓的光棍气度:娘的老子今天豁出去了,拼老命敢将皇帝拉下马,你身子娇贵,老子就烂命一条,可是老子就是死也要溅你一身血! “妈的,要老子赔,放屁,老子今天就把这一百多斤扔在这了,大不了就是一刀宰了喂狗,看看你这个王八蛋还能有什么手段来折腾老子。” 借着胸中不断涌动的呆气,洪过把心一横,索性来了一个烈士就义的poze,昂着头努力挺起胸,只是,以他并不是非常强壮的身子骨,那个样子不像是壮士,倒是看着有点鸡胸的架势…… “你这幅画是不是宋徽宗的真迹难道就由着你一句话么?有发票么?” 一句话把个小雅父子问的愣住,啥是发票,那是个啥? 趁着两人愣神的光景,洪过脸色现出不屑的表情:“也罢,反正你这是仗势欺人,是不是真画还不是由着你的一张嘴,不就是赔么,对不住了,钱我是没的了,你看看我这身子值不值那幅画?” 说这番强词夺理的话时,洪过有意昂头不去看中年男子,故此没注意到中年男子和小雅齐齐变了脸色。 小雅这时心头大恨,刚刚要是不提这张要命的画就好了,画虽然是前朝徽宗的真迹,可是挂在这里十几年都没人注意。 说实话,在这北地女真贵人家中,有谁能真的欣赏这幅画呢,光是这江边夜泊的意境,只怕满金国的女真人,能体会出来的用十个手指就能数出来。一群从通古斯森林走出来的野蛮部落,要想欣赏汉人用两千多年发展出来的文化巅峰之作,还要些年头的熏陶才成。 刚刚不过是想要挟洪过一下,谁知道,谁知道,这个傻子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不是要把自己的阿玛往死里得罪么,阿玛平时看似沉静实则性情高傲的很,洪过这种话说出来,只怕立时就是一场杀身之祸。想到这里,小雅再也站不住,扑嗵一下跪在了中年男子身前,抱住了她父亲的双腿,“父王,父王,你千万不要和这个傻子置气啊,一个傻子而已,犯不着的……” 听见洪过一番话,中年男子脸上已然挂不住了,正要出声,不防被自己女儿抢到头前,看着女儿眼泪汪汪的样子,又想起了女儿的身世,心中一叹,“算了,谁让自家女儿就喜欢听眼前这个臭小子胡说八道,今次且饶他……” 谁知道,洪过听到小雅这样形容自己,登时呆气上头,放声大喝一声:“胡说八道!”他脸上青白一片,手指着小雅恨恨的道:“你这丫头平白污人清白作甚,什么傻子,你凭什么骂人,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们父女两个真是一家人啊,都是个仗势欺人的混蛋。” 还好洪过暴怒中还顾及着自己的身份,没骂出后世网络语言来,这样一来,所谓骂人的语言竟也听着文邹邹的泛着酸味。 中年男子再也忍不住了,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用力一振就将小雅推开,探手向着洪过一抓,手臂看似缓慢偏偏被抓的那个家伙连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就这样被人轻易扣住了脖子。 洪过一下就断了声息,中年男子的大掌仿佛一只铁钩子般,慢慢缩紧下令他无法呼吸,更遑论继续逞英雄骂人了。 “小辈,安敢如此放肆,你真的不想活了么?”中年男子声音并不高昂,脸上也非常平静,可是,极度了解他的小雅却不敢再看下去。 她的父亲今天真的是愤怒到极点了,越是表现的平静,那股子爆发出来的怒气就越是可怕的吓人。以前她曾见到自己的父亲在平静的脸色中,出手杀死了一名背叛他的家奴。 可是,即便那一次,小雅也没有今天的感觉来的可怕,她突然发现,她的父亲就好像是新年时候汉人放的爆竹,那股子怒气就是里面的火药,随时可以爆裂开,将身边的一切炸得粉身碎骨似的。 五指如钩慢慢缩紧,中年男子冷静的道:“小辈欺人太甚,今日取尔贱命!” 洪过这时呆气愈加严重,双眼愤怒的好似两道利箭般射向中年男子,双手奋力前抓也没有效果,喉咙里努力挤出几个声音:“在你看来,我就是贱命一条,想杀就杀,想磋磨就磋磨,你以为用千金要挟就能让我这个穷光蛋就范,嘿嘿,可惜你错了,男儿最贵重的不是身家产业而是节气,我今日为气节而死,也不愿为所谓千金而屈膝。” 整句话断断续续的说了足有五六分钟,一开始小雅和中年男子还没放在心上,可越是听到后来,两人心头越凉,到最后一个字说完,中年男子的手掌竟是轻轻的松开了,任由洪过脱力的倒在地上。 中年男子在嘴里低低的嘀咕着:“气节,千金不换的气节……为了这气节,你竟然一意顶撞我,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洪改之么?” 看到父亲放手,小雅努力想要说些什么,却见中年男子大手一挥,喝令道:“小子欺人太甚,给本王将洪过乱棒打出去。” 新人冲榜太难了,还请诸位书友多多给些票票,多多帮忙宣传下《宋伐》,小血在这里泣血拜谢 第二十四章 欺人太甚之余音 洪过真的是被乱棒打出去的,从后宅到院门这段路可不近,刚刚走进去就花了大半个时辰,这次被撵出来虽然快了近一半时间,洪过身上也着实挨了百十来下重的,这还是只有三个家奴出手的结果,看得出,庄园的主人并不想要了洪过的性命。 堪堪走出半里地,洪过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扑嗵跪到地上,整个身子也随之软软的趴伏下去,这个动作看的远处院墙上发出了一声惊呼。 洪过没有听到什么呼声,虽然剧烈的疼痛让他这个刚刚将养好的身体支撑不下去了,可是,头脑依然清醒的他不允许自己就此倒下去:“要站起来,站起来,不能在这里倒下,不要在那些高傲的家伙面前丢人!” 一顿好揍早将洪过胸中那股子呆气,打成了屡屡青烟消失不见,要说洪过后悔不,即便明知会被人胖揍会因此受伤,再来一次他也不会后悔。 其实,刚刚的一番话并非完全说给庄园主人的,倒是有大半是洪过在向命运抱怨:他只是个混吃等死的毕业历史研究生,还是没找到工作那种,这段时间命运的大反转已经让他应接不暇,甚至无法喘息一口,所有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他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被丢进了命运的巨浪漩涡,被包裹着慢慢向下沉去的同时,整个人感觉到无比的窒息。为了生存,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他要挣扎,他要委曲求全,他要卖弄自己那不多的才华,可是,他终究是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物,当他感觉疲惫的时候,感觉身心都受伤的时候,他也会抱怨,也会自暴自弃,也会寻找发泄的渠道。 所以说,庄园主人送给洪过这番胖揍,也不算冤了他,谁让这小子胆大包天的拿主人家当撒气管子! 任由自己以头触地,从额部传来的是凉丝丝的清冷,洪过刚刚的炽热心思也随之降温。 “啊----”身体的疼痛让洪过第一次发觉,来到这里不是游戏,这是自己生命的延续,如果自己不能适应这个时代,不能最快的学会如何生存,那他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终于,洪过挣扎的爬起身子,刚刚接下了大半棍棒已经完全木然的双臂无法给予任何力量,惟有用肩部努力的在地上耸动,一边动,一边还自嘲的对自己说:“从穿越过来开始,老是这么冲动,野人洞里去救那个贼和尚,半夜又被贼和尚戳弄出去逃命,还有这一次口出狂言,一切都是冲动的结果,冲动,冲动是魔鬼,记过一次,如果下次,你就没这么好命了,没人会给你一次机会,没人会把你从深山老林里背回家,没人会只打一顿就算完事,到时候等着给自己预备棺材吧。嘿嘿,这个时代没有火葬,哈哈,也好,不用让自己待在那个小小的骨灰盒里了,就等着在那个三长两短里去练习忍术吧。” 所谓三长两短,不过是三根长的木板和两块短木板拼在一起,正好是个棺材的形状,古代人用来当做棺材的代名词,现代人干脆就用来形容挂掉了。 站在院墙的数人,远远看着洪过完全用双肩挣扎着站起身体,又跌跌撞撞的在积雪尚未完全化开的地上前行,慢慢走向宋王庄。小雅掩住自己的嘴,却无法止住从眼中流出的泪水。倒是站在她身后的中年男人微微摇头,也不知心中想了什么,看看女儿才悄悄的走下院墙。 村子里没有什么人,今天是村子里的大日子,乘着正午最暖和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跑去按出虎水上凿冰捕鱼了。虽然现在已经是数九天的尾巴,马上过了七九河开燕来的节气,可是东北地方毕竟不比关内,河上的冰还厚的足以让人行走。此时正是河中鲜鱼最瘦的时候,不过马上就要开春了,村里的老少爷们还有那些婆娘们,吃了整整一冬的野山菜,早就没了体力,山上也打不到什么野物,只有弄点鲜鱼炖炖喝汤,也好补补身子体力和元气,为开春下地准备把子气力。 要是放在辽代,这开春时候凿冰捕鱼,可是要搞个头鱼宴的,找来那些臣服的部族头人一起参与,在辽主捺钵地附近大肆喝酒庆祝,当年的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就是在辽朝天祚帝的头鱼宴上忤逆了天祚帝才一下出名的。 虽然宋王庄是偏远村子没那么多的讲究,可是这凿冰捕鱼到底是村中大事,只要是村子里能下地的老少爷们娘们都去了河边。 洪过倒霉,一路走来没遇到半个人不说,只怕是他喊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出来应声。到了村口,眼看着距离自家院子不过百来步了,洪过又扑嗵跌倒地上,这一次可不是双膝着地,而是整个身子都趴下的。 他实在受不了,回身看看村南的庄园,已经距离那里很远,庄园的家丁是听不到半点声音了,洪过心里那股子后世的油滑心思又浮出来,虽然九成九的可能不会有人出来应声,他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出声叫道:“有人么,出来帮帮忙啊----” “哈,在这呢!” 一个尖细的公鸭嗓子从前面猛地传来,连洪过都被吓了一跳,嗯,怎么回事,不会这么好运气吧,真的有人出来帮忙? 不等洪过高兴,又听到一个稍微粗些的声音:“嘿,这里还有!” 听清了声音说些什么和来的方向,洪过一下乐不出来,妈的,不对,这声音明明就是从自家屋子传出来的啊,靠了,是什么人啊,距离这么远都能听到,那两个家伙喊得时候还不要把房顶都戳破啊。 “嗯?”洪过突然意识到不对,“两个人?公鸭嗓子?靠的,不会吧,不会真是那两个混蛋吧,娘的,还真会挑时间。不好,家里的老娘!” 洪过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身子腾地跳起来,迈开大步冲向了自家的院子。 不等进门就听到了冯狗的声音:“嘿,老乞婆,别装死,你家这么多宝贝,还说自己是身无分文,诚心的是不是,骗我们哥俩啊,嘿,老乞婆,老乞婆,你倒是说话啊,其他的物件呢,喂喂,喂喂----” “行了冯哥,这老东西昏过去了,娘的,真不经打,这才几拳啊,上次用鞭子抽都没事呢,真是越老越不经打,妈的,我们自己翻翻吧。” 不用听了,说话的一准就是严五那个王八蛋。洪过一脚踹开屋门,跳到了严五和冯狗两个恶奴面前,顺手抄起地上的铁锨,抬头看去,双眼一下就红了,洪过的老娘趴在炕前地上人事不省,而两个混蛋正跪在炕上仔细的翻找着什么。 刚刚在村南庄园中受的怨气这时突然爆发出来,洪过举起铁锨高喊出来:“王八羔子,老子和你们拼了!” 洪过踢门进来两个恶奴就已经听到,这时怎么可能会让洪过的铁锨拍上,看着洪过盛怒的模样,真要被那个铁锨拍上,怕是不死也要送掉半条命了。 严五怪叫一声:“嘿,小杂种,这不是诚心要老子的命么,冯哥,不能再饶了这个小子啦。” 上次洪过一镇纸就将冯狗放倒,到现在冯狗脑袋上还长着个小脑袋呢,现在见到洪过根本就是仇家见面,立时两眼好像得了红眼病一样,血红血红的,手里拎着一只正牌铁尺就冲了上去。 严五的身形故意慢了半分,眼见着冯狗从他面前冲过去,屋子狭小,两个人厮打开就再也插不进第三个人。 就见冯狗挥起铁尺,对着洪过的天灵盖狠狠的砸下去。洪过盛怒之下也不躲避,手里的铁锨带着呼呼的风声,搂肩带背的斜砍下去。洪过发疯了,冯狗可还没呢,眼见着铁锨的刃口被磨的瓦亮,挥舞的时候都泛着寒光,这小子立时被吓得有些麻爪,想着让后面的严五帮忙挡下。 谁想到严五根本就没冲上来,铁锨当头,冯狗索性一个狗啃屎扑到地上。铁锨擦着他的后背噗的一声砍在地上。躲过了一难的冯狗顾不得抱怨严五滑头,抬头看到洪过的双腿就在面前,手上铁尺呼的横扫出去,一下狠得正正打在了洪过的踝骨上。 洪过吃痛,再也站立不稳,晃晃几下就向后倒去,临倒下也没忘了用手上的铁锨把子,一记猛的杵在了冯狗的后背上。冯狗惨叫一声,拎着铁尺爬到洪过身上,两人就这样在地上厮打开来。这样的情形,严五正好乐得继续在火炕上翻找东西,同时看看地下的热闹,嘴上还不时为冯狗加油喝彩。 洪过刚刚被人痛揍一顿,本就是仗着一股子火气冲过来,这时哪里还有力气与冯狗厮打,而且他也是被气晕了头,明明是练过空手散打的,这时却抄起了铁锨当兵器,这屋子实在太过狭小,长大的铁锨哪里能施展的开,几个照面下来,洪过身上的气力就再支持不住,头上挨了下重的,铁锨再也抓持不住,整个人倒在地上好似个沙包般被冯狗狠揍。 这下可好,严五看到有便宜占也飞身窜过去,两个人对着洪过没头没脸的狠命一阵拳打脚踢。 身上被两人暴打,洪过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渐渐的只能看到两个黑乎乎的阴影在眼前晃动,那怪叫声也听得不大真切,自己想要喊叫却老是发不出声音。 突然之间,他感觉自己是这样的脆弱,这种脆弱并非是指精神或者,洪过感到自己来到这宋金时代后,身边的一切都太弱小,小到似乎只要是个人就能出来踢他两脚。洪过心中这个不甘心啊,凭什么,老子要这样被人欺负,凭什么老子要被人这么暴打? 一个神念猛地从洪过心头闪过:如果,他今天已经是南庄子的西席,眼前这两个恶奴还会这般放肆么? 洪过自己心里明白,以前那个洪过虽然和许多女真保持了不错的关系,但是,以前的洪过从内心里鄙夷这些通古斯野人,更不要说去为野人做事当差。 这种想法的生成,除去洪皓那个老东西的言传身教外,还有就是整个宋王庄的环境影响。宋王庄上下都是昔日大宋的精英,即使今天成为通古斯野人的奴隶,被人驱使着好像牲口一样劳作,也在心头默默鄙夷着自己的主人。这种思想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以前的洪过。 如果放在以前那个洪过身上,对南庄子主人给出的答案,与今日洪过的回答将是如出一辙。若是洪过接受了南庄子的邀请,不要说内心里以前洪过的那份自尊和良心上过不去,怕是在整个宋王庄里,也是千夫所指的处境,昔日洪皓建立的威望怕是瞬间就会崩溃。 但是……洪过心中迟疑着,理想和现实之间,到底哪个更重要?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杀身成仁舍生取义,都是儒家思想的精髓,也是整个汉民族千百年来孜孜以求的思想火焰之源。 可是……洪过已经逐渐模糊的意识中又生出一个问题来:当自己真的完成了所谓的取义,真的成了“仁”,尸体逐渐发臭的时候,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又能得到什么? 洪过想起了那个白发苍苍的老母,他今世的母亲,在洪过被杀死后,这个女人怕是也活不了太久吧。如果他们母子两个死去,已经回到南宋的洪皓会知道么?会为他们哀伤么?自己这卑微的死,会唤醒正逐渐陷入享乐与偏安中的南宋朝臣么? 还有,自己心中的理想,自己回到宋代之初那个隐隐的抱负,若是就这么死了,又有谁会知道,一百年后,一群在北方草原上释放出来的野兽,会在整个中华大地上横行,伴随着屠杀奸淫掳掠和腾起的烈焰,将中华文化数千年的物质和精神财富洗掠一空。 洪过想要呐喊:谁来阻止它们! 以迂为直! 就如一声仙音般,洪过脑中闪过这个声音,以野蛮对抗野蛮! 就在洪过感觉自己将要死去,整个意识即将沉入心底无边黑暗的时候,他默默赌咒:“只要老子还能活下去,你,你们,等着,老子迟早有一天,要你们的命,洪爷爷,一定要你们的命!” 冯狗和严五可不知道洪过在心中发誓,两人打得痛快,连着上次受的窝囊气一股子发出来,直到洪过是进气少出气多,满头满脸都是血的时候,两个家伙才停了手。 “行了,赵总管说了,不要闹出人命才好,我们还是尽快找东西。”严五假惺惺的对着洪过挤出两滴眼泪:“唉,这个小子身子骨也太弱了,就算现在没要命,只怕也挺不了太久喽。” 冯狗呸的将口粘痰吐到洪过的脸上,“娘的,死了才好呢,敢打你家冯爷,今天冯爷就替你爹教训教训你。” “嘿,”严五淫笑一声,“冯哥是想给这小子当个便宜老子么?” 冯狗看看地上的洪过老娘,一脸厌恶的道:“少他娘的扯淡,快把赵总管的差事办好,赶快走吧。” 严五没看到好戏,惟有嘟囔道:“不是说这洪家从完颜希尹拿死货手里拿到不少赏赐么,怎么家里就一把腰刀一个马鞭?” 看着洪家母子被打倒在地,自己二人找了半天也没什么新发现,冯狗再也没了继续搜下去的,“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反正这两件宝物看着挺值钱的,估计总管也能满意。” “行啊,”严五心虚的探头看看村子里的动静,“我们还是赶快走,别又被那些穷措大看到。” 冯狗不屑的瞧瞧外面:“老子会怕他们?都他娘的是奴隶了,还敢和老子耍横,还想不想交租子了,大不了老子和赵总管说一声,提了他们的租子,到时候一个个就牛不起来了。” 严五不想继续听冯狗吹嘘,一把拉住他赶忙往外走:“行了行了,你厉害行不行,赵总管都要听你老哥成不成?快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是乡里乡亲的,太过分不好。” 冯狗也知道自己这牛怕是吹的有点大,人家赵总管怎么可能会听他这个跑腿奴才的话,不过感觉脸面上下不来的他兀自叫嚣着:“乡里乡亲怎么啦,老子现在是庄子上的人,早就不是这群奴隶能比的了,这帮子家伙见到老子还不是一个个老老实实……” 眼见着对面似乎人影晃动下,严五忙拉着冯狗跑出去,“行了,我的哥哥啊,快走吧,反正今天得了不少玩意,大不了下次再来呗。” “嘿嘿,是啊,今天收获不错,五哥,你说赵总管能赏咱两多少……” 新人冲榜艰难爬行,还请诸位书友看着宋伐感觉不错的话,多多投票支持小血,帮忙宣传下宋伐,小血泣血拜谢啊。 第二十五章 人参 或许穿越人真的有天上神灵保佑,又或者是天生小强生命力极强。|文学 总之,当洪过再次苏醒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人架上火炕,勉力向里面去看,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用看了,你母亲被送到林家修养。”虽然身子骨动一动都好像要被人用刀子把肉割下来一样,洪过还是尽力转头去看看,说话的正是村里那个曾经在大宋太医院供职的胡医官。 见到洪过的样子,胡医官摸摸他的额头,又小心的将洪过的头摆正,这才叹息道:“你这小子也太不让人省心了,明明刚被冷水浸泡寒毒入体,还从山上坠下伤了皮肉,怎的现在又被人如此毒打,唉,这可怎么办才好,这让我日后如何去地下见你父亲啊。” 洪过心头一惊,别不是自己被打后得了什么破伤风肺结核一类的邪乎病,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准,一旦得上这些急症那就是死路一条啊。 见到洪过眼中惶恐的神情,胡医官叹气道:“你这小子太不自重,本就是寒毒入体尚未拔除干净的身子,现在被人这般毒打,筋骨的皮肉伤还好说,可是,这下手的人实在歹毒,净找些内腑容易受伤的地方下手,现在已然成了内伤,更伤了元气,怕是一个不好……” 胡医官没有多说下去,洪过也有些明了自己的伤势,内伤,这是后世西医完全无能为力的领域。别看后世医院都是用西医为主,可是,西医最大的好处就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内脏实在有些地方出毛病干脆就割掉算了,如果整个器官都出了问题,那就真的无能为力。要不怎么后世那么多洋鬼子科学家争着研究人造器官呢,还不就是这种西医理论的延续:坏掉的器官就割了换个新的。 可是,不对啊,洪过心头一阵惊异,作为中国历史悠久的中医,不应该对内伤和调补元气这类治疗全无对策啊,说实话,这些针对身体内部的领域不正是中医的主打么?更何况作为中国儒家的士大夫们,一向是将成为医生作为自己的重要课余爱好,曾经有句名言“不为名臣即为名医”很好的诠释了那些士大夫们对医生这个职业的理解。正是在这个思路的引导下,中医从唐宋开始有了飞跃似的大幅发展。 不至于吧,胡医官不是太医院出来的么,怎么会救不活自己,如果连他都无能为力的病症,岂不是自己死期马上就要到了? 难道说,现在自己能醒过来,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一想到自己的穿越之旅真实的生存游戏马上就要gameover,洪过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握住了胡医官的手腕,“胡先生,我还能活多久?” 一句话将个胡医官问的愣住了,有些痴呆的看着眼中满是不甘的洪过,想要挣开那支魔爪却没能如愿,只有神色古怪的道:“你?你要是现在的样子继续下去,多了不敢保证,再活个十年二十年的怕不是问题。” 洪过要吐血了,既然还能活这么久,那你这老家伙搞那么多飞机做啥,听得人家小心肝扑腾扑腾的…… 谁知道,不等洪过放心的松开手,那边胡医官猛地放出一个猛料:“可是你母亲,唉,怕是坚持不了太久了,可惜,我大宋天支之秀,又有一人将在这北地凋零……” 这话听得洪过眼皮一跳,什么,天支之秀?呃,这个词怎么感觉好熟悉,貌似有个很牛逼的古人说过似的。不过,纵然他想不起来哪里听到过了,洪过好歹后世也是学历史的底子出来的,完全明白这个词背后蕴含的深刻意义:我的妈呀,我的老娘啊,不会是我听错了吧,还是眼前这个山羊胡老糊涂说昏话?老娘啊,你,你,你,竟然和大宋皇家还有关系? 胡医官刚刚感觉手上轻松些,这次又是一紧,而且比上次的力量还要大上几分,痛的他龇牙咧嘴的就是呼痛不已,可是现在洪过没了半点尊老的心思,一心只要问个清楚:“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得以,胡医官只有先将话说出来:“懿平县主的病只怕是已经难以为继了,若是能有调元补气的上品良药,用上个三五年时间滋补,再搬去气候温润的地方居住,不必如此日夜操劳,或许还有的救,可是,在这个冰天雪地的鬼地方,怕是,怕是,过不去三年了。” 说到最后,胡医官神色黯然,不知要如何去面对洪过。 洪过身子瘫在火炕上,县主,已经不必猜了,敢情,自己的老娘,那个一眼望去,整个脸就如风干的橘子皮般苍老的妇人,竟然曾经还是有过封号的大宋宗室女人。而且,这个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女人,马上就要死了,这种结局若说他一点感觉没有那是胡扯,可是,他又能改变什么? 老娘如此重病,洪过很清楚的明白,两次毒打不过是个引子,真正的病因是十几年如一日的操劳和营养不良,这种痼疾最是难治,放在西医早就没了法子,即便是用中医调养,也要有药材有医疗的环境才能做到。 刚才胡医官没说出来的话他也明白了,这里不是大宋境内,更不是物资丰沛的东京汴梁府。这里是天寒地冻背靠松蓬山的宋王庄,别说照方抓药,连平时胡医官给人开药都是东拼西凑的方子,除去松蓬山出产的草药,很多味药材完全没得着落,要在这里养病,那只是个笑话。 人是感情动物,尤其是洪过这样穿越过来,可以说真个是天生天养没半个亲人,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 能在穿越后有个疼自己的母亲,虽然明知这份感情并非是冲着他这个人的,洪过还是在心里难免的与妇人,也就是那位大宋懿平县主有了深深的牵挂,此时听到母亲不久人世的消息,心头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子一般难受。 洪过在心里叹息一声:唉,东北,东北,你遍地都是宝,撒下种子就能活人,为什么独独没办法救活我那可怜的母亲呢……嗯,等等…… 突然间,洪过眼睛一亮:妈的,这里是东北啊,自古人们就念道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人参,人参啊,要调养元气,要培本固元,后世任何一道滋补的方子里,几乎都少不了人参作主药。娘的,洪过真想对着自己狠狠抽几个大嘴巴,自己活脱脱就是个守着宝库还喊穷的白痴啊。 胡医官眼见着洪过先是神情黯淡,随即眼中一亮,这个变化让他直觉的生出个不好的想法:洪家小子不会是得了失心疯吧。 正想着,胡医官就觉着手腕又是一紧,接着洪过兴冲冲的声音好似炸雷一样响起:“人参,用人参啊,人参能救我娘!” 胡医官一下被说懵了,人参,人参能救县主的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庙的他叹口气,唉,可怜啊,洪家母子一个不久于世一个得了失心疯,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好人不长命? 眼看着胡医官没有动作,洪过突地坐起来,抓着山羊胡老头的肩头猛力摇晃:“你这庸医,怎么把人参给忘了,还敢说我娘已经没救了,在东北,人参还不好找么,快去找人参给我老娘吃。” 若是个旁人在场,看到洪过这般疯了的样子,怕是第一个反应就是狠狠抽他一个耳光,说不定就是痰疽了神志,打一下就能好。偏偏胡医官是个文人,别说一时想不起打人的法子,就是想到,以他那瘦小枯干的身材,被洪过抓住了身子也没得力气使出来。 是以,胡医官只有尽力去解释:“洪小哥,洪小哥,你听我说,那人参我也听过,可是,那个东西从来都是用去炖汤,当年东京的名楼之中用人参炖的汤,名目我还记得,有那人参补气汤,可治四肢懒倦、自汗无力,还有人参饮子汤,也是用人参作那主料,可治脾胃虚弱、气促气弱、精神短少。可是,这些都是用来做汤,并未听说用人参入药的啊。” 洪过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胡医官,什么,人参还不是药材?我靠,不会吧,这不是玩人么,后世被奉为至宝的药材现在还只是个做汤的食材! 坚信人参可以用来培补元气,洪过又是一抓胡医官的手腕,怒视道:“既然人参做汤有那么许多的药性,为什么人参独独不能入药,这简直就是荒谬,荒谬!” 胡医官惨笑下,他不是没有想到用人参入药。 其实,大宋医术昌明,当那些名楼酒馆推出了花样繁多的人参汤的时候,就曾经有人想到过用人参入药。只是,这人参专产自北方,价格昂贵而且数量稀少,宋人得到人参的机会并不高,况且辽朝末年兵荒马乱的,又有几人能从战事正酣的北地搞到人参?是以,所有关于人参入药的研究全部停顿下来。至于再后来,即便大宋太医院想进行这种研究也是不可能了,国破家亡的,谁还有心思搞狗屁研究啊。 胡医官详细的向着看似没有半点疯状的洪过解说一番,看着陷入了呆傻状的洪过,胡医官末了补上一句:“其实,若是人参真有培本固元的奇效,想来洪小哥日后也能有后了,唉,寒毒入体又加上反复内伤,现在的你阳气极弱,怕是要行房事极度困难了……唉,洪小哥,你怎么又倒下了,不好,不好了,洪家小子晕倒了……” 新人冲榜,请诸位朋友走过路过的,多多支持小血,多多帮小血宣传宋伐,多投两张票票啊! 第二十六章 总管的顾虑 青铜的博山炉里飘出渺渺的香气,本是有些阴湿散着霉气,以及混杂了木炭燃烧时候的焦躁味道的房间内,掺入香木燃烧后的淡淡香气,一扫原先的污浊晦气,好似整个房间都变得清新起来。理想|,将所有被褥用这香气事先薰上一遭,定能很快入睡一觉到天明,连鸡叫都听不到。 是以,这种香木刚刚在上京贩卖,越来越无法忍受极北奇寒的女真贵人们,便发了疯似的追捧它,价格上更是翻筋斗似的向上翻,很快就到了有价无市的窘境。 只因这种上等香木金国并不出产,惟有每年从大宋运进来,然而靠着榷场买来的那丁点根本不够女真贵人们享受的,不得以,每年都有几支私运马队从大宋运进这种香木,本就价值不菲的香木经过这一遭,便是二两金子的价格也买不到一两香木,许多王府上的管事们,每天拿着鹿皮袋子装着的金沙,守在了上京城几家铺子的柜面里,喝茶聊天,不就是为了等每一次马队到达么。 喝着南剑州产的上等团茶,嗅着萦绕的香气,听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倌人唱曲,赵顺微微摇晃着头,时不时捡起一块汴梁城老字号铺子产的蜜饯扔进嘴里,这种生活似是享受到了极点。 至少在北庄子总管赵顺看来,眼前的享受比之当年在汴梁城皇宫里要好到天上去,熏香,饮茶,听曲,怕是当初在宫里伺候的领着职司的宫人也没这个福分,也就是诸位有着名位的娘子们,或是诸位皇哥儿或者帝姬们,才能配得上这种享受。 只是,无论这南剑州的团茶,还是熏香的品质,或是清倌人唱的汴梁城唱牌,怎么都感觉没有当年在汴梁宫里时候来的上乘。赵顺叹息一声,他也明白,这不过是心理一种感觉罢了,当年在汴梁宫里的印象太深刻也太宏大,怕是终其一生都寻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就如这种感觉一般,赵顺本以为,现在的自己应该很满足才对,偏偏就不是这样。 想当初,主人完颜秉德落魄时候,选了这宋王庄的庄园隐居,自己就是庄子上的二总管,两年之中曲意奉承,终于在秉德离开时候如愿升上总管。谁知道,这主人回去上京后愈发的发达了,才几年功夫,便从区区一个六部堂官跳上宰相位置,去年更是不得了,新帝登基,竟是赏了自家主人左丞相的高位,乖乖,那算是位极人臣了吧,想想当年大宋政事堂的几位相公也不过如此,比之老主人完颜宗翰也差不了太多了。 这主人高升,家里有功的下人自是也跟着显赫了,谁不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啊,那要是宰相家的管事,总管呢,怎么算都是要四品三品吧。 嘿嘿,赵顺一想到这里就觉着心口有些痛:可恶的贾富,想当初在这北庄子的时候,你小子还是我手下的一个管事呢,不就是在主人去年谋大事的时候立了些许功劳,被主人赏了个二总管么,新年老子去上京拜望主人的时候顺便去看看你,你个小王八蛋竟敢坐着见我,连站都不站,他娘的,当初爷们我如果不是因为阉人的身份太过尴尬,早跟着主子去了上京城,这二总管的位置哪有你的份,轮得到你个小白眼狼冲着爷们龇牙? 呼呼喘过几口粗气,赵顺的样子吓得一边的清倌人脸色微变,连唱曲都有些走了曲调,幸好赵顺兀自想着心事根本没注意到。理想_文学 天幸主人又要谋大事,而且这一次将自己的庄子作为根基,很是重视庄子附近的女真贵人,这不新年刚过去才几个月,主子就来自己的庄子十几趟了。赵顺在心里偷着乐,他不是没颜色的奴才,主子完颜秉德驾临,他从来是小意的伺候着,没得半点错失,他这次是卯足了气力要在主子面前好好表现下,为的就是下次主子论功行赏的时候,能让自己压过贾富那个混账行子一头。 哼哼,赵顺已经看明白了,只要主子这次的大事成功,什么阉人不阉人,主人怕是不会在乎这点忌讳了,自己大有希望回去那繁华的上京城,远离这个鸟不拉屎只能喝西北风的鬼地方。 不过呢……赵顺自己盘算着,光是替主子办好差事还不成,主子喜好个古玩字画的,要想讨主子欢心,还要落力帮主子搜集些喜好的玩意,虽然主子内宅里自己上下打点的差不多了,但只要主子不吐口,怕是谁说话都不好用啊。 想到这件事,赵顺就觉着脑仁疼,主子之所以选到自己的庄子商议大事,还不就是因为庄子比较冷僻不容易惹人注意么,可是,在这种地方,又要到哪里去替主子搜集那些个小玩意呢? 也不知主子对自己上次送上的玉佩还满意不?突然间,赵顺脑中闪过这个念头,那洪家还真藏得宝贝,以他在汴梁宫中打滚出来的眼睛,一眼就瞧出来那是件好东西,这才不顾吃相忙不迭的送了上去,也不知道主子满意不?不过,一件物事不可能算完,只要主子过来,自己就还要准备好下一个物件不是?到哪里去找呢? 赵顺将整个宋王庄,连带着松蓬山方圆百里划拉一遍,终于无奈的靠在椅子上:娘的,还要着落在洪家身上,那洪家跟着完颜希尹父子那么许久,落下的好物件还能少么? 可是……赵顺突然想到了完颜秉德曾经告诫过他,不可对洪家太过无礼。完颜秉德到底是在宋王庄住过两年之久,也知道洪皓有这么个孤儿寡母的留在了金国,是以曾经随口对赵顺说过,对待洪家母子不要太过无礼,表面上起码要过得去,免得到时事情闹大了,对秉德脸面上不好看。 现在,赵顺的计划遇到了这层阻碍,似乎有些进行不下去了。 这时,有人在门外通报,冯狗和严五两个回来交差。赵顺立即眼睛一亮,连忙让两个家伙进来回话。 不多时,两个家伙好似从外面滚进来一般,跌跌撞撞的就冲了进来,这个架势,别说是屋里的清倌人,便是坐在火炕上的赵顺也吓了一跳,怎的这两个小子又吃亏了? 待到冯狗献宝一样将两个物事摆到赵顺桌子上,脸上堆满谄笑的解说了一遍今次的收获,兀自还要滔滔不绝的说下去,为自己两个好好表下功,只觉得一边的严五轻轻拉拉他的袖子,就见严五对着赵总管努努嘴,直到现在,这小子才发现,自己赵总管脸上乌云密布,全然不见半点喜色。 赵顺自谓见过的珍宝不少了,眼前的两样东西一打眼就能看出来,这不过是两个装饰华丽的物件而已,值钱归值钱,却不是什么古玩,别说是古玩了,连宋国造的都不是,看风格和样式,怕是金国自己产的,再不就高丽那些穷棒子进贡的,没什么赏玩价值的,要说这种富贵华丽的物件,现在秉德手上还会少了么,用得着他赵顺巴巴的来搜集么? 看着赵顺脸色不善,刚要为自己表功的冯狗,脸色一变,立马变成了诉苦:“哎呦喂啊,总管大人,你可不知道啊,那洪家,分明就是有好物件,偏偏不肯拿出来让总管见识见识,就是这两件东西,还是小的两个豁出命来抢出来的,就为了这两个东西,洪家小子带着村里一群不知好歹的庄奴村汉,愣是追出小的两个二里地,直到小的们进了庄子,他们还在外面晃悠,若是明儿个小的们出去,怕是就会被那些个无知村汉活活打死啊……” 看着冯狗在那里叫起撞天冤,赵顺在心里冷笑下没出声,自己手下这两个奴才是个什么货色,他还能不一清二楚么,这两个小子,尤其是那个冯狗嘴巴里,十句能有一句值得相信就老大不错了,别看这两个小子现在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哭喊,在外面这两个小子是如何办事的,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况且,赵顺现在关心的是能否搜集到物件,而不是这两个小子的生死安危,若是能弄到稀世珍宝,就算这两个小子被狼叼去都值了。 看看赵顺端坐炕上极为安稳,冯狗和严五对个颜色,严五狠狠心,这趟买卖好似越来越不好干了,刚刚把洪家母子打得半死,搞不好今晚宋王庄里就要闹出人命,等到出大殡的时候再来求眼前的总管大人,不如现在就提前上上眼药,给自己哥俩弄张护身符才好。再说了,即便这次没出人命,看今天洪家小子的架势,下次再去指不定有多少人等着他们哥俩呢,要还是他们两个过去,自家哥俩还不如直接上了松蓬山喂野狼来的利索呢。 想到这,严五在一边开口道:“其实呢,为了总管办差,苦点累点没啥,可就是,那洪家的老娘们说话越来越没个把门的,老是把什么狗屁汴梁宫挂在嘴上,就连洪家那个二愣子,也好像把自己当成了主子似的,动不动就总管如何如何的,宫里如何如何,这样掰扯总管,我们两个哪里肯啊,自然就是上去和他们理论,这群村汉蛮横不讲理,一句不合就动手欺负人,所以呢,”严五扒拉开自己的皮帽,现出里面一块淤青道:“所以呢,我们哥俩就只能弄到这两件物事了。” 赵顺越听越难看,他最忌讳别人拿他阉人的身份说事,阉人咋了,不就是比一般老爷们少了下面两个蛋么,他赵顺能有今天全靠爷们自家本事,和那个蛋蛋什么关系,凭啥别人一听自己是阉人,就总把自个和什么小人佞臣联系到一块,尤其是洪家那个臭娘们最是可恶,平日里别说是将阉人阉人的挂在嘴上,竟然连赵都容不得自己姓,自己少了两个蛋连祖坟都进不去,难道还要让自己更名换姓?我呸! 倒是严五的话,赵顺心里明镜,这两个小子在诉苦,在告诉自己差事不好办,纵然自己现在不能拿洪家母子如何,但是如果不能收拾下宋王庄的那些个庄奴,怕是那些家伙就要忘记自己的身份翻上天去了。他娘的,他们是不是以为爷们现在吃斋念佛当善人了? 赵顺沉吟下,自己不能不帮着眼前两个小子撑腰,如若不然,怕是以后再没人帮他办差事了,但是如何撑腰也要细思量下,洪家不能得罪,宋王庄的庄奴们也要小心对付,闹出事端来,过些日子若是主子来了,脸面上不好看。 “也罢,这洪家母子太过可恶,去告诉二管事,将庄子里的租子提高两成,那些个庄奴谁敢不交,或者交不足,入秋时候,一律带上枷子,让他们在庄子门前跪门。”赵顺慢悠悠的道。 冯狗和严五对视一眼,俱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失望的神色,没能收拾到洪过母子,只是轻飘飘的收拾了宋王庄的庄奴,还不是全部庄奴,而且要等到入秋以后才能轮到自己发威,真是和没收拾一样了。 冯狗不甘心的膝行几步,一把抱住了赵顺的大腿,顾不得赵顺身上那股子连熏香都遮掩不住的尿骚味,一下扑到赵顺双腿上:“总管啊,小的们实在不敢说啊,洪家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哪里是说两句阉人这么简单啊,他们骂你无父无母,不知祖宗,不知祖坟在哪里,是个绝了种的孤魂野鬼,下辈子投胎先要当十世畜生,然后再投胎还要当个没卵子的……” “给我滚!” 不等冯狗说完,暴怒的赵顺再也按耐不住,无论自己今世如何作为,他总还是希望下一世投胎能做个正常男人,现在冯狗的话也太过阴损了,无论赵顺如何去压都无法忍耐,明知道这些话多半不能信,可还是抑制不住胸口不住升起的怒火,便是心口一跳跳的疼痛,更是令他失去了理智,一脚踹开了冯狗,随手又给严五一个脆生的,对着门外大喊:“来人!” 冯狗和严五虽然一人挨了一下,脸上却是腾出了抑制不住的喜色。 偏偏一个家奴忙不迭跑到房门外候命的时候,赵顺脸色又出现了迟疑的神色,想了半晌也没出声,这让两个小子又是一阵惊惧,他们无论如何是不敢继续添火了,若是那样,怕是不等收拾了洪过母子,赵顺首先要剥了他们两个的皮,可是,就这样半途而废?他们实在心不甘哦。 就在赵顺有些骑虎难下的时候,忽然一个家仆慌里慌张几乎就是滚着进了赵顺的小院,还没等进院门,就听这个家伙高喊:“总管,总管,主子,主子,主子来了,已经距离庄子不到足二十里了。” 宋伐还在挣扎,小血马上要吐血,还请诸位书友多投票支持啊! 第二十七章 心事(上) 小雅呆呆的坐在书房里,面前放着一杯早没了温度的茶杯,外面的仆役刚刚被这位大小姐一通好骂,哪里还敢冒冒失失的闯进去,惟有缩头缩脑的凑在门口处偷听屋内的动静。 “都干嘛呢,”猛地从仆役们身后传来一声不高不低的叱喝,吓得这些仆役几乎趴到地上,饶是如此,有个最靠内的小书童还是一不留神的磕在门上,发出低低的碰撞声来。 说话的是一个十岁上下胖乎乎的男孩,留着女真人特有的髡(kun,昆)发:头皮刮得溜净,只在后脑勺的部位留下一个比铜钱大不了多少的头发,细细的梳下一条小手指粗细的辫子,也就是著名的金钱鼠尾发辫。 看到这个小孩,仆役书童们慌忙跪下行礼,又小声的指指紧闭的房门,却没人敢出声。 “搞什么名堂?” 小男孩刚嘀咕一句,忽听屋内传来小雅的娇叱:“谁在外面,滚进来。” 房门被推开,虽然加足了牛油的木门开时并无半点声息,小雅还是从吹进的凉风感觉到有人进来,也不回身,就坐在那里冷冰冰的骂道:“敢扒门缝,还反了你们呢。自己去二管事那里领一顿鞭子。” “呦,我的大姐啊,我就免了吧,二管事那鞭子可比我大姆指还粗,我怕这顿鞭子下来,就要趴炕上躺个十天半拉月的,不如这样,我让阿玛给我一顿乱棒如何?” 小雅回身看去,进来的不是哪个胆大的仆役,而是自家的小弟,一时心烦不已的哼了一声道:“羊蹄,你个臭小子懂什么,快出去,少在我眼前转。” 那羊蹄竟是个人小鬼大的精灵鬼,学着大人的样子背着手一摇一摆的围着小雅走了一圈,又抬手闻闻,“不对啊,我这身上香喷喷的,哪里来的臭味,姐姐不信可以来闻闻么。另外,我不在你面前晃,难道要去阿玛那里讨一顿乱棒来吃?我胆子小,可是没那个血性。” 听到弟弟张嘴闭嘴的围着乱棒绕,小雅杏眼圆睁,突地站起身一把扭住了羊蹄的耳朵,“臭小子,还敢顶嘴了,在老娘面前撒野,你还早的很呢。” 羊蹄被人抓住了细嫩的耳朵,立时手脚乱摆龇牙咧嘴的叫嚷起来,“姐姐,姐姐快放手,要掉了要掉了,” 见着弟弟这般的无赖劲,小雅也是一时没了法子,松开手重新坐下,无奈的摇摇头:“看看你的样子,哪里有半点阿玛的英武样子,以后我们这家可是要你来当的。理想|” 到两人的父亲,羊蹄竟是撇撇嘴,“英武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被撵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了,连个像样的官职都没有,更不要说统兵出征建立不世武勋了……” 啪的一下,小雅一巴掌打在了羊蹄的脑后上上,“闭嘴,有你这么说自家阿玛的么,你这可是大不孝,以后这种话一个字都不要提起。” 羊蹄捂着头不服气的嘟着嘴嘀咕道:“说说又能怎的,我说的这些可都是实话,平日里阿玛不也是这样说自己的么,再说了,那些个孝不孝的都是汉人宋人的说道,我们女真人崇敬的是大英雄,是好像玛法王爷一样征战万里,将个宋人皇帝追到下海的英雄,最好是想太祖武元皇帝那般英明神武开疆拓土的大英雄。” 看着羊蹄说话时候眼中好似冒出小星星的样子,小雅无奈的叹口气,她太清楚自己弟弟的喜好了,对于生在没有战争威胁,不用为生存发愁时候的男孩,崇拜一个大英雄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而且,他们的父亲似乎还有意放纵羊蹄的这种崇拜,全家上下,也只有她,完颜芷雅一人,才对现在这种平静的日子分外喜欢,因为她平时听了洪过说的故事,在汉人的书里,战争伴随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太多的杀戮和暴行。 一想到洪过,小雅心中又是一阵大恨,这个家伙怎么如此不识抬举,自己好不容易将父亲说动,这才应允了让他来教导羊蹄他们几个小子,偏偏那个该死的家伙……想起洪过拒绝时候的样子,小雅就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即便真的不想作西席,大不了一句话拒绝就是了,怎的那般多话,竟把父亲惹火了。 要知道,父亲当年可是在羊蹄这般年纪,就跟随祖父大人出外征战,生生厮杀了十来年时间,若非如此,在父亲这个年纪的女真人,许多怕是连孙子都抱上了,何至于才只有一女三子寥寥四个子女。 小雅正回忆的当口,那羊蹄又继续道:“即便阿玛生气,也不会给我一顿乱棒,我放心的很。” 听着活宝弟弟张口闭口不离乱棒两个字,小雅气得怒从心头起,猛地一个脆生的扔在羊蹄后脑,“那我这个作姐姐的今天就赏你一顿乱巴掌,看你还敢不敢在这里贫嘴,滚,惹毛了姑奶奶,今天晚饭没你份。” 羊蹄被姐姐这通好打,急急抱着头哧溜一下钻出书房,临了缩在门外还笑嘻嘻的道:“我滚就是了,不过呢,姐姐的客人我就不负责通禀了。” 客人?小雅狐疑不已,自己长年住在这庄院上,基本与上京的那些宗室家的郡主县主们没有什么来往,有限的几个朋友也没有跑出百里来看自己的道理,还会有什么客人呢?突然小雅想起一个可能,可是,又想想那人昨日烈性的样子,自己都感觉不大可能,可是,又可是,万里不是还有个一么,如果真的是他呢? 小雅再也坐不住了,在羊蹄没反应过来前,急急出手,一把拎着弟弟的耳朵,压低声音道:“是谁?” “哎呀呀,疼,疼……”羊蹄一阵鬼哭狼嚎,就像是过年时候马上被宰的猪羊发出的声音,看的书房外的那些个仆役们脸上憋着古怪的表情,难受的紧。“姐,你这是问话求人的态度么。再说了,下人们可都看着呢,”羊蹄漫天嚎叫的样子真真说不出的好笑。 小雅可不会被弟弟这般样子糊弄过去,一把拎着弟弟返回屋内,“我这不是求你,我是命令你,要是不说,很好,从今天起五日内,你这小子甭想再吃到一口热乎的。” 羊蹄的脸色唰的变白了,他明白,自家姐姐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主,别看父亲小妾不少,所谓的侧室也有好几个,偏偏没有正室受过封号的王娘,整个家都是由眼前的姐姐在作主,所有仆役心头最最害怕不是那个平时冷气逼人的王爷,而是这个精灵古怪还不到十五岁的小郡主,唉,历朝历代,手里握着钱袋子的人都是爷爷啊。 羊蹄急急的道:“就在门厅外,村子里的一个猎户,说是来求你救命的,阿玛说让你处理。” 小雅心头一跳,随即神情一黯:竟然不是他,唉,也是,昨天刚刚挨了一顿结实的,今天怎么会恬着脸来见自己,若真是这样,怕是自己心里第一个会瞧不起他了。如此想法出来,小雅淡淡的道:“求救求到芮王府了,也罢,既是阿玛的吩咐,我就见见他。” 羊蹄如同得了大赦一般飞快的跑出书房,却在心里偷偷得意:嘿嘿,这种小事由我羊蹄大爷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等下叫大林子好好向我赔罪,敢瞧不起羊蹄大爷,完颜羊蹄以后可是要当大英雄的,这点小事怎会办不到? 过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芮王府的前厅一阵人仰马翻,王府的大小姐急的几乎跳起来,一边飞奔回内宅一边还在吩咐着家仆备马。 看到这个情形,那个芮王爷摇摇头,指着乖乖站在一边的羊蹄道:“去跟上你姐姐,别让她出什么意外。” 羊蹄一脸的不乐意,嘴里嘀咕着:“就她?她出门去,害怕出意外的不应该是她吧……”随即看到自己父亲投来的严厉目光,羊蹄不得以磨磨蹭蹭的出去换衣裳。 完颜秉德坐在马车里,随着车子的晃动好似睡着了一般,手里抱着的铜手炉已经慢慢冷却下去,可是车外的仆人不知道自家主人是不是真的睡过去,愣是谁也不敢进来为手炉添炭火。 眼看着芮王府那巍峨的院墙隐隐入眼,所有家仆心中长出一口气,这都快天黑了,终于看到芮王府就算是看到自家的庄子了,手炉的事情也可以放放,过后不必担心被冻坏的主人责打了。 虽然身体疲惫,可是完颜秉德的头脑异常的清醒,这已经是他一月内第四次返回自己的庄园了。 当年接手祖父的产业时候,秉德只得到了这个偏远的庄园,其余部分不是被那些朝中贪婪的王爷官员刮的干干净净,就是被族里那些个成天哭穷的家伙合起伙来分掉,是啊,想当初完颜粘罕是何等威风,手握朝中重权不说,还在地方上开府一方,霸住燕京这个肥的流油的宝地,兵力权势足以与金国皇帝抗衡,这样的权臣家里还不穿的是绫罗绸缎用的是金碗金床金马桶啊。 虽然皇帝合剌开恩,为粘罕的子孙留下部分产业,可是,也不想想粘罕是怎么死的,那可是被熙宗皇帝下了大狱生生气死的,对付这样一个过气的权臣家族,完颜皇族的人还会客气么,能把个偏远的庄子留给作为粘罕嫡孙的秉德,就已经是皇帝开恩了。 自家的庄园里躲了足足两年,秉德才找到机会重新入朝为官,他将对熙宗合剌的仇恨深深埋在心底,反是在表面上对皇帝合剌愈加的恭顺,便是挨了廷杖被打得半月下不了床,也不见他说出一句怨言,直到与完颜亮合谋的那一天,这股子仇恨才如火山喷发一样猛烈爆发出来。 从秉德回朝做官后就再也没回过松蓬山下的庄园,他压根就不愿回想这个地方,因为这里代表了他一段羞辱的经历,更是一股刻骨铭心的仇恨。 现在,为了另外一段仇恨,秉德又不得不回到庄园,因为在上京的眼睛耳目实在太多了,说不好这些耳目都是属于谁的,无论是谁的耳目发现了他的密谋,都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只有在这个偏远的庄园里,秉德才能放心大胆的谋划自己的大事。 新人新书冲榜,在痛苦中挣扎前进,有看着不错的书友多投票支持下小血啊!! 第二十八章 心事(下) 大事,完颜秉德一想到这里就在心头泛起阵阵愤怒,没错,他是在愤怒,却又无法喧诸于口,一想到去年岁末发生在宵衣殿的一幕,他的身子就微微颤抖起来,在完全没有防备之间,他就被人欺骗和利用了,同时也是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原先心中继承皇位的两个最佳人选,竟会一齐出事被完颜合剌处死,事实上,那个今天站在乾元殿发号施令的人一早就在布置和算计,利用事成后大家松懈的机会猛一发力,从所有参与那场阴谋的人中间同颖而出。|想|文|学 若是洪过能听到完颜秉德的内心独白,一定会嗤笑声:“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只可惜,完颜秉德认识到这条铁律的代价实在高了点。 “这次终究不能让旁人沾了便宜,总要扶上去一个自己个信得过的人才好。”想到这几个月做的布置,秉德心头稍稍平静下,只是,一个隐隐的念头躲在心底深处,随着越来越接近自己的目标,开始慢慢生长壮大。 就在秉德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突然一顿而后生生停了下来。不用秉德去问,自有家奴上来禀报,竟是几个骑马的人斜刺里冲出来,将第一辆车的马匹惊到了。 秉德微微不悦,随即脸色舒展开,“竟是芮王家的郡主?请她过来叙话。” 完颜芷雅被领到马车前就猜出了车队主人的身份,事实上没什么可猜的,能在尚未化冻就来宋王庄的女真贵人,除去自家人就是村北庄园的主人了,普通客人谁选在这个时候出门会客。 策马踢踏踢踏的来到马车前,完颜芷雅扣着缰绳正要施礼,就将秉德将车厢的帘子挑开,笑盈盈的道:“保里真侄女作了我的不速之客,何如就此到我庄上坐坐,让你我亲近一下?” 话虽说完,秉德却不见完颜芷雅回话,仔细一看,芮王府的这位郡主抿着嘴唇,有点焦急也有些不高兴的看着他。_顿时,秉德明白自己犯错了,哈哈大笑道:“雅哥……”见着芷雅还是双眼射出不快,这位大金国最有权势的人,竟是极有涵养的又换了一个称呼,“芷雅侄女,你这次可满意了?” 保里真是个极其普通的女真名,那女真人之间名字重复的满天飞,故而性喜汉文的完颜芷雅并不喜欢,即便是芷雅的父亲,那位大金国芮王爷平日里称呼自家女儿时候,也不喜用女真名,便是带上点女真胡人色彩的雅哥,也仅仅是在生气时候态度严厉下才叫出口。今日秉德对芷雅称呼女真名,那芷雅怎会买账? 直到这时,完颜芷雅才散去脸上冰霜,能在完颜秉德这样的权臣面前甩脸子,也未见她有丝毫得色,只是随着秉德呵呵笑起来,“前次新年时候去庄子上给叔叔拜年,收了几百贯的礼物,叔叔这次准备了什么好东西送给我啊?” 到被眼前这小丫头勒索去的礼物,秉德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在身上翻了翻,他这次是从上京匆匆赶回,哪有什么贵重物事带在身上。可是,眼前这个小人儿绝对是一个魔星,连她阿玛都管束不得,自己既然开了头就要想办法收尾,不然的话,只怕一个不好等下小魔星就会到自己庄子上闹个天翻地覆,就如新年时候一般,到那时再心疼庄子上一切被她看中的东西,就都来不及喽。 秉德正在摸索,突然在腰间触到一个微微冰寒的物事,眉头瞬间舒展开。将那物事取出来,是一块三寸见方略长的青色玉佩,一只从山上跃下老虎被雕琢的极为精细。 说着话,秉德将青玉佩递给完颜芷雅,“贤侄女,叔父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次且将这玉佩送你如何?” 要玉佩的话,她家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一块玉佩而已,完颜芷雅还真没放在眼里,她刚刚闹着向秉德要礼物,实际上是将刚刚自己的马惊了秉德车队的事情错开,是否真的能得到礼物其实并不在意。 看着完颜芷雅漫不经心的将玉佩接过去,秉德心头微微不忍,不得不出言提醒道:“乖侄女,莫小瞧了这块玉佩。此物乃是至阴寒玉雕成,夏天带在身上自然有一股凉气绕体,暑热难侵,着实是万金难求。最可贵的,它是前代契丹皇帝的心爱之物,后被我大金所得,由太宗皇帝赏赐给了邢国公完颜希尹,但是在邢国公被那废帝合剌所害后就不知所踪。天幸,近日我这庄子上的总管竟是将此物寻到献给本相,既然侄女喜欢,索性送了侄女吧。” 听到秉德话,芷雅这才第一次正色观看了玉佩,且不说雕工,仅是入手那股子清凉感觉就让她爱不释手。“这等宝物侄女可不敢随便要,还请叔父收回才好。” 秉德看着小雅一边谦逊一边将玉佩拿在手里不肯放,哪里还不明白她的小心思,故作大方的挥挥手送了出去。 说实话,秉德并不太喜欢这玉佩的图样,老虎从山上跃下,是不是有虎落平阳的寓意?可是,他又爱煞了这块寒玉,实在不想随便将之扔掉,现在能送给完颜芷雅,也算是给玉佩一个好去处。在秉德看来,芷雅一个女孩子家的,又出身女真皇族,怎么也和虎落平阳这等事情牵扯不上。 收了人家礼物,芷雅更不好意思就这样离开,将玉佩贴身藏好后向车队后面望望,随意的道:“叔父好悠闲,一次回家就带了这般许多的随从,怕是要有近千人了。” 秉德心中一震,脸上却是不见一丝慌乱,开口随意道:“朝廷里诸事繁杂,好容易借着开江头鱼的机会向皇帝请了几日悠闲,可不么,正好回来戏耍戏耍,贤侄女,明日宴会可要请你阿玛带着你们姐弟一起过来哦,到时我们大人叙谈喝酒,你们自去上山射猎。” 此时女真人刚刚立国未久,在中原地区也没有大规模的迁移女真人口,许多女真人甚至是部分贵族中间,都还保有着先祖渔猎的习惯,在他们看来,冬日凿冰捕鱼,夏日射猎,春天播种秋季收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女真人虽然擅长养马却并不饲养牛羊,他们可不是草原游牧的骚鞑子,不必过那种逐水草晃悠的生活,日子自是可以过得很悠闲。 完颜芷雅心头忧急却不能在面上现出来,听到秉德的话立即学着男子抱拳拱手道:“小侄定要带上阿玛前去赴宴。” 完颜芷雅故意前后掉错了说话的次序,将个由她阿玛带上她去赴宴,说成了她一个小女儿家带着阿玛前去赴宴,好似秉德宴请的主客竟是她一个小姑娘似的。秉德听了也不为意,反是开怀的哈哈大笑,顺着小雅的意思道:“好好好,就让你带上你阿玛去我庄子赴宴。”说话中间,还故意在“带上你阿玛”几个字上咬重了音。 完颜芷雅也不怕什么,一板一眼的向秉德道别后,这才狠狠一抽马鞭,带着几名随从向着宋王庄匆匆而去。 望着渐行渐远的完颜芷雅,完颜秉德脸色慢慢冷下来,斜眼瞄了下贴身长随,“那丫头可看清了后面的客人?” 长随摇摇头,不过,微微犹豫下才道:“爷,刚才郡主殿下的随从中间,有一个人似乎就是芮王世子,另外还有一人似乎是庄子上我们家的庄奴。” “哦?”完颜秉德眼中寒光闪动,他虽然并不认为完颜芷雅会对他不利,但是自家的庄奴竟然与外人勾搭上,也是令他颇为不快的事情。还好他知道这宋王庄的来历,不好太过逼迫这些庄奴,索性道:“告诉赵顺好好管教下庄子,不然这些奴才也太不知晓上下了。” 小血为下周攒稿子,明天继续两更,请大家多多原谅,如果有觉着小血这个文不错的,也请多投票多收藏,你们的收藏是小血码字的动力! 第二十九章 总管的决断 完颜秉德一声令下,立时有飞骑从队伍中驰出,铁蹄踏在地上翻起带着雪水的泥浆,很快消失在宋王庄的村舍中间。理_想_文_学那送信的是个伶俐人,路过洪过家的时候见到院外栓了几匹马,情知就是刚刚芮王家郡主的行止了,暗中几下所在手上加了一鞭继续向前驰去。 赵顺咋听完颜秉德突然到来,着实吓得不轻,心中暗道:怎的自家主子行踪如此飘忽,明明是说要后日才来的,怎么偏偏今日就到,还是赶着马上天黑的时辰,哎呀呀,下面那些懒东西别是没准备好吧。 有了这份顾忌,赵顺哪里还管得到冯狗和严五两个家伙,踩上靴子连袍子都没披就跑出屋子,还没出门呢,便尖着嗓子叫喊着,吩咐下人们迅速去准备迎接主子。 冯狗和严五对视一眼,俱是骂一声晦气,明明已经说动了总管的性子,只要再过一时半刻总管表态,到时候无论总管是否真的布下人手,他们哥俩都能打着总管的旗号带上人去村子里抄了洪过的家,什么林钟,要是那个臭猎户家小子敢扎刺,那就连那个奴隶娃子也一起收拾了。现在可好,主子突然驾临,别说总管还需要下决心去收拾洪家,便是总管想要下令也要收回了,迎候主子才是最大的事情喽。 两人出了赵顺的院子,冯狗怏怏的想走开,严五拉了他一下:“到哪去?” 冯狗没精打采的撩撩眼皮,继续耷拉着脑袋道:“还能去哪,会炕上躺着,娘的,这顿打不是白挨的,老子可不想去门口站班了。” 严五拉住冯狗的胳膊,“走什么走,现在不去打总管的溜须,下次总管还会支唤我们哥俩办事么?”见冯狗要反驳,严五嘿嘿冷笑一声:“别怪作哥哥的没提醒你,今天我们哥俩是把老洪家得罪狠了,没看总管今天的脸色不好么,要是我们在总管面前也不待见了,日后可就别指望出庄子了,进了村子还不立时被那些个壮汉捶把死。” 听了这话,冯狗精神一震,两眼一翻,现出阵阵不敢置信,他仅仅呆了一下,马上反手拉起严五,“快走,今儿个就是总管踢,咱们哥俩也不能离开了总管眼前。” 赵顺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两个奴才献媚,完颜秉德来的实在太突然了,庄子里的准备哪里应得上,里里外外的无数个事情要他照应,也幸好有冯狗和严五这两个小子,心里灵透的望望说一句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而且腿还勤谨,只要吩咐一句,这两个小子就一准有人去支唤应事的人,保证又快又准,说不得,有了冯狗严五两个,自己做起事来还真快了不少。,赵顺倒是对两个小子另眼相看,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以后就留下两个小子,在面前做个亲信跟班什么的。 赵顺正在大门照应着挂上大红灯笼,无论北庄子曾经多么落魄,现在自家主子是堂堂的萧王,左丞相,只要主子在这里就要有王府气象,两人抱的大灯笼一挂就是十六盏,在大门前排开好长的一溜,不仅高度要一致,排起来更是要刚好一条线,这等门面事情,自是要赵顺亲自抓起来,放给旁的他不省心。 就砸赵顺还仰着脑袋盯着下人挂上最后一盏灯笼的时候,那疾驰的快脚到了庄园门前,稀溜溜的骏马人立而起,那快脚认得赵顺,不待下马就高声喊起来:“赵总管,主人下令。” 所有下人立时停了手上的活计,静静听那快脚说完,赵顺脸色有些阴郁,虽说一边催着其他下人继续干活,一边吩咐了给快脚送上赏钱,但是心里着实有些心烦。 完颜秉德不熟悉庄子里的情形,所以下令的时候也没多想,他赵顺不能不替主子想在头里啊,虽说不大认得跟随芮王郡主的庄奴是哪个,可是快脚提到的房子赵顺太熟悉了,那里不正是老洪家么。怎么芮王的郡主还去了洪家?偏偏主子要派人去收拾下不守规矩的庄客,妈的,那是要自己派人过去盯着洪家啊,若是以后自己收拾了那个庄客,引出洪家的话还好办,他不去得罪洪家就不错了,难道还能怕洪家那孤儿寡母欺负上门么,可,如果再引出南庄子的芮王府,怕是这差使要糟啊…… 这边赵顺还在犹疑,他身后的两个小子却是乐开了花,娘的,这真是想打瞌睡天上掉下个枕头,现在有主子下令了,难道说总管还敢打马虎眼么?这下出头的机会到了,报仇雪恨啊! 见着赵顺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严五眼珠一转,立时凑上去,满脸堆笑的对赵顺轻声道:“总管,你老人家现在太忙了,眼瞅着没工夫收拾那个不长眼的混账,不如先让我和狗子过去盯盯,确认是哪个混账,等下你老倒出功夫了,我们两个也好给你老人家引路不是?” 就这话本身来说,严五说的一点都没错,无论主子完颜秉德多么气愤,难道秉德还要在自己穿过村子的时候,就见到那个庄奴被当街当的血流满地?那样就不是给秉德出气,是诚心上眼药给秉德丢人呢,朝中的大官贵人们,哪个不顾及自己的声名爱惜羽毛,就算是要恃强凌弱干点缺德没屁眼的事,总要隐晦一些不是。如若不然,怕是赵顺立时会被免了差事。 赵顺也忙昏了头,或许刚刚两个家伙的表现实在太出彩,现在竟赞同的点点头,在他现在想来,冯狗和严五对洪家最是熟悉了,派他们两个过去应该能够顺顺当当的,至于什么时候出手,如何出手,自己还要等主子进了庄子安顿下来,才得空仔细斟酌下。 即便如此,在两个小子离开前,赵顺还是刻意叮嘱一番:“不要声张,更不要让屋里的人注意到,只要看清那个混在里面的庄奴到底是哪个就成了,看清了立马回来告诉我。” 冯狗心急火燎的要去报仇,对赵顺的话到底听了多少进去他自己都没数,倒是严五对着赵顺恭恭敬敬,好像非常谨慎的听完了大总管的吩咐后,才又打个签转身离开。见到这两人的行止,赵顺暗自点点头,看起来这个严五倒是有些可造之才。 赵顺万万没想到的是,冯狗和严五刚刚转过一道院子,冯狗还要回去房里抄家伙就被严五拉住,“干啥,难道你还要真的去盯人?盯毛,一准就是林家小狗,我回去带上铁棍,这次他娘的一准要了这小狗的性命。” 严五阴阴的一笑:“要林家小狗的命是必须的,可是,难道就光我们哥俩去?那林家小狗的功夫你是清楚的,我们哥俩去作了他,要担多大的风险啊,不如多带上几个人。” 冯狗瞪大了眼睛:“可,可是总管只让我们两个过去……” “谁说的!”严五脸色一下变得阴狠起来,“哪个听到了总管只让我们两个过去的,总管是让我们办差,我只听到总管让我们多带人手多带家伙,有谁不信,可以自己去问问总管啊。” 冯狗立时明白过来,脸上同样阴阴的笑道:“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倒要看看哪个真的没这个眼色,哈哈,还是哥哥心细,我们这就去招呼人,怎么样,十个够不够?” “十个?”严五脸色极为不屑的看看冯狗,“庄子上再忙,空出二三十个壮丁还是可以的吧……” 冯狗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严五。严五冷冷的扫了一眼冯狗:“办事就要料理的干干净净,你以为今次只是去料理一个林家小狗么,索性连洪家那个瘸子一起收拾了,听说洪家小子跳河自己爬了出来,我们今天就把他再塞回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这么能?也免得日后我们哥俩走在村子里都要留神别人打闷棍。” 完颜芷雅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又出了这些事,辞行后她就将完颜秉德一股脑的忘到脑后,现在她最想见到就是洪过。 熟门熟路的跑进洪过家,就见屋内除了一个身穿黑袍头戴鬼怪面具,在屋内四下点燃蒿草,又在口中念念有词的开始点起檀香的人物。 至于洪过,这时躺在火炕上,没了刚刚苏醒时候的精气神,一夜之间就从个壮小伙子变成了奄奄一息的病秧子,额头上压着一块润湿的手巾,身子还在不住的抖动,努力裹紧身上的薄被。 小雅看到这个样子吓了一跳,顾不得那个鬼面人不善的目光,一下冲进了烟尘缭绕的屋子里,一双素白的小手按住洪过的身子:“洪大哥,洪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这时的洪过脑中已经分不清后世今生,无数个人脸从脑中涌出来,在他尚未看清的时候又飞快的离开远去,仍由他拼命呼喊也无济于事。终于,当一个身材娇小皮肤白皙的女孩从脑中远去的时候,他用尽全身气力喊道:“石瑶,不要离开!” 屋内进来的数人一起呆住了,完颜芷雅脸色古怪的看着炕上的洪过,听着他浑浑噩噩的喊着:“石瑶,师妹,不要走啊……” 猛地转头看向那个鬼面人,小雅脸色不善的道:“萨满大人,洪过是不是被邪魔附体了?” 站在门口的林钟几乎吐血,他之所以去寻完颜芷雅,就是因为洪过突发内热,胡医官医治无效下,村里人要请巫医官出手,洪过被吓得病情更重,惟有偷偷让林钟去寻芷雅带上药来救命,临走前洪过曾经抓住林钟的手眼泪汪汪的道:“快去快回,一旦那神棍动手了,我的小命休矣……” 谁想到,现在救命的变催命的,林钟开始为洪过祈祷了。 已经上传了两周了,成绩不大好啊,小血在努力改进,也请诸位书友多支持下小血啊 第三十章 青玉 不用羊蹄去掐林钟的脖子,林钟已经在用头撞墙了,眼见着完颜芷雅脸色不善的样子,任谁都明白,今天的洪过只怕很难收场了。`3w` 谁知道,洪过闭着眼突然说出一句“小雅”来,此话一出,登时火炕旁的小女人漫天的乌云开始消散,本是死死抿住的嘴唇也开始慢慢柔和起来。 孰料,洪过下一句竟是说的:“没料的小丫头片子”。 虽然不明白那含混不清的“没料”是个啥意思,但是,现在屋里的羊蹄和林钟已经可以感觉到屋里的周天气象大变,好似马上就要落下天雷似的。 羊蹄是第一次看到姐姐这般怒火,哆哆嗦嗦的凑到林钟身边,伸出同样哆嗦的手去拉扯林钟,吃惊的发现,原来身子打颤的人不止他一个。 何止他们两个,连那个带着鬼面的巫师也似乎发觉屋内气象不妙,这神棍竟是第一时间跳到火炕两丈范围以外,然后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不明所以的咒文,自顾自的开始向门口蹭去。 屋外正是响晴天,难得开春的好日头,而屋内竟是乌云密布马上就要天崩地裂一样的气象。 突然,小雅动了。 屋内所有人也随之牵扯着,在第一时间发出一声惊呼,巫师还好些,身形无比迅捷的向着早已看好的房门窜出去,登时在院子里响起一阵呼叫和暴打声,还有巫师的惨呼声间杂里面。羊蹄和林钟则是一齐扑向火炕,他们要拉住小雅,不能让这小姑奶奶暴怒下搞出人命来。 三个人奇怪的举止没有打扰完颜芷雅,小姑娘掏出一直揣在怀里的玉佩,小心翼翼的放在洪过头上,刚刚她摸过,那里热的几乎能煎茶,这时若是没有什么立即降温的东西,一时三刻间只怕就能将洪过烧傻了。 见到小雅的动作,林钟和羊蹄几乎就是一口气没有提起,同时扑倒在火炕边的地上。 “姐,我的姑奶奶,难道你不是想要收拾下这个混蛋么。”羊蹄几乎是马上又跳起来问道。 完颜芷雅一边小心翼翼的帮助洪过盖好被踢开的被子,一边头也不回的答道:“教训?凭什么?这个家伙一不是我们府上的奴隶,二没欠了府上的印子钱,三,三,”小姑娘顿了下,小脸微红马上扯开原话继续说道:“总之,我没道理去收拾他。不就是叫声师妹么,怕是那个女人真的很漂亮,听名字,好像也是个汉家姑娘呢,石瑶,瑶池仙子,多好的名字。” 话虽如此,小雅在为洪过盖被子的时候,还是在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捏住了洪过的皮肤狠狠的拧了两圈,这才飞快的松开。 羊蹄刚要说话,却听洪过在火炕上大喊一声,接着,洪过的眼睛猛地睁开,就如诈尸一样在炕上坐起身来。 啪嗒,随着洪过的动作,他额头的玉佩也跟着掉在身上,虽然是发烧几乎烫手,但是他依旧没有完全丢了神志,刚刚身上的剧痛不仅惊醒了他,更令他有了一种似乎回到后世的感觉。 洪过正要说话,忽听门口一声欢呼:“太好了,终于能说话了,这样就有救了,有救了。” 接着,山羊胡的胡医官扔下包东西后兴冲冲的扑到火炕前,抓起洪过的手腕仔细号脉,过了一阵神色黯然的坐到一边,“头热降了几分,可惜都是治标不治本,唉,还是缺几味主药啊,没有那些至刚至阳的主药,是无论如何不能把寒毒祛干净的。” 就在胡医官叹息的时候,他耳边响起一个惶急的声音:“什么药,我让人去拿,你快些开方子。” 宋王庄里住的人,或许有人不认得南庄子那个王爷主人的,还真没几个不认得南庄子的账房姑,见到小雅发话,胡医官眼睛一亮,立时手下飞快的写好三副方子交给了跟着小雅来的家仆。 几乎是用逼供的方式从胡医官口中确定洪过的病情再无大碍后,小雅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小心翼翼的收拾下微乱的发髻。 倒是洪过感觉着好似在身体里有一个火炉在烘烤自己,不过现下一股清凉有如山间小溪一样从手掌散出,缓慢但是坚定的向周身发散开去,整个人就如炎炎夏日里沉入深潭一般舒爽。 张开手一看,洪过发觉自己握着一块精美的玉佩,所有清凉感觉都是从这玉佩传来的。 “镇山青!” 就在洪过看着玉佩发呆的功夫,一边的胡医官惊呼出声,将屋子里的所有目光一齐吸引过去。 看到洪过也一转头望过来,胡医官好似想到什么,一下愣在原地。 “你认识这件物事?”小雅有些惊奇的问道。 “呃,不……” 不等胡医官否认,小雅立时变了脸色:“敢骗我,刚刚你明明叫出了它的名字,说,不然有你好看。” 胡医官是个文弱的读书人,加之完颜芷雅在整个宋王庄也算得上是恶名昭彰,积威之下竟是慌了手脚,只有不住的向洪过看去。 洪过这时也是心头狐疑,这件玉佩明摆着是宝贝,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胡医官竟能一口叫出名字来,而且现在胡医官的样子,显是自己也应该知道玉佩才是。 已经从刚刚穿越的不适应中走过来,应对这种小场面洪过也有了心得,故意作出一副高深的表情,对着胡医官微微点头。说实话,其实洪过对手上玉佩的来历也是大感好奇的说。 见着洪过点头,胡医官总算是长出一口气,摇摇头无奈的道:“这块玉佩名叫镇山青,本是前代契丹皇帝的爱宝,夏日带在身上可以凉气环绕不惧炎热暴晒,后来被女真皇帝赐给了完颜希尹大人。有一年洪大人患了热症,完颜希尹大人用这块玉佩镇住了洪大人身上热毒,将洪大人救下后,就将这件至宝送给了洪大人。” 说罢,胡医官陪着脑袋自嘲道:“镇山青虽是洪家不向外示人的宝贝,总算当年洪大人治病时候我也在场,才见过了这件宝贝,唉,洪家有这等上品至宝,哪里还用小老儿我去寻什么冰块。” 说话间,洪过和林钟一起大笑起来,是啊,既然洪家有这个玉佩,怕是以后洪过母子都不怕什么发热发烧的毛病了,倒是小雅和羊蹄虽然也跟着咧嘴笑着,只是怎么看那笑容都很勉强。 冯狗和严五带着人远远就看到了拴在门口马匹,这个情形让完颜秉德家的那些个家丁们有些畏惧,都是在宋王庄住着的,洪家的底细这些人多少知道一些,显见着洪家有贵客,自己这些人冒冒失失的冲进去,万一得罪了女真贵人,杀起他们这些作奴才的,可比杀条猪狗还容易的多。 冯狗和严五知道内情,他们两个走到现在这步已经是没了退步,虽然心头也不住的打鼓,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干下去。冯狗有些猥琐的缩缩头,被严五看到狠狠瞪了一眼,严五转身对所有家丁吆喝道:“哥几个,都是主子吩咐的差事,我们要是办不好别说回去向主子回禀,便是总管那一关也过不去啊。总管平日里待大家不薄,现在不豁出命,还等啥时候?” 严五这话水分太大,那些个家丁一听总管两个字,马上来了精神,赵顺一个阉人,自知平日里不太招人待见,连庄子上下都偷偷议论他,是以对待下人分外严苛,若是有个小错还好办,不过是罚些月钱,若是出了大错,赵顺使出当年在汴梁宫里见识过的手段来,光是在庄子地下的水牢里,就生生整死了十来个不大听话的下人,这些个家丁都是自打出生就落成贱籍的奴才,上面的总管主子们整死一个奴才就像是弄死条猪狗一般轻松,由不得家丁平时不小心用命。 看到家丁一个个神色不大自然,但是刚刚的畏惧之心已经没了,严五冷冷一笑,索性豁出去了,大步走在头里,迎着芮王府的家仆走上前。 这些芮王府的家仆,与完颜秉德的家丁身份多有不同,个个生的是膀大腰圆,胳膊随便一弯就有肌肉高高坟起,每次出门身上还挎着腰刀,顾盼之间神情肃然,他们与其说是家仆,不如说是家将。 都是在宋王庄这片地方居住,时候一久,南北两个庄子之间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多数下人之间都认得,见到严五走过来,这次芮王府带头的家将撇撇嘴,他明白这严五是个什么货色,明明是生在宋王庄,父母爹娘死后靠着今天东家明天西家的吃百家饭长大,长大了却不去学好,一次和村里人吵架后就投靠了北庄子那个阉人总管门下,转过身耀武扬威的欺负起自己昔年的乡邻来。 故此,家将头也不给严五什么好脸色,见着严五带了一群人过来,伸手一栏:“严马脸,我家郡主和世子在里面,你想做什么?” 听芮王府家将头目这样一说,严五带来的所有人一起炸了窝,天啊,本来以为是芮王府的头目管事什么的来洪家,敢情竟是芮王府鼎鼎有名的小魔女大驾光临,他们这趟的差事真的能办好么?几个家丁想着自己个办不成差事后的下场,竟是不自禁的两个腿肚子直转筋想要瘫坐下去。 严五也是有些不知所以,但是从家将头目那不屑的目光中,他心中大怒,那种羞愤之情促使他将腰杆挺得笔直,大喇喇的道:“阿鲁带,你少他娘的拉大旗扯虎皮,老子今天是来抓我们庄子上的庄奴的,怎么,南庄子连这点烂事也要管管?” 听了严五的话,阿鲁带先是一愣,随后转身看看其他三四个家将,这些家将都是女真人出身,对严五这帮子汉人的事情本就不大关心,现在听到严五的话,更是无可无不可的摇摇头,在他们看来,反正就是汉人中间彼此对着咬,即便出了人命又能如何,他们的职司就是保护好郡主和世子,想来严五这群人,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伤了郡主和世子。 见到属下这般表情,阿鲁带也是慢慢闪身让开了道路,见着严五要进院子前,平静的警告道:“严马脸,记住你的身份。” 听到阿鲁带这话,严五冷哼一声,也不多话,带着一群人鱼贯而入,将个洪过家的破门堵住,听着屋里并没什么声音,严五捅捅冯狗,示意自己这个同伴:刚才的麻烦我都替你处理了,现在应该你出头了吧。 虽然是站到了所有人前头,冯狗总觉着一颗心蹦的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身子也站不直,腰杆总是软的想要弯下去,天娘啊,屋里可是一位郡主一位世子,那比自家的总管要大上多少啊,在这些女真贵人面前,自己算个啥,连个屁都不是啊。现在自己应该做点什么?难道真的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找洪家小子的麻烦么? 见着冯狗憋了半天也放不出半个屁的样子,严五心中暗骂一句丢人,索性拉住了冯狗的胳膊,亮出嗓门使劲的叫喊:“林钟,你这吃里扒外的野种,给老子滚出来。” 小血现在三江推荐,请诸位多多支持下小血,多多收藏和投票 第三十一章 械斗(1) 几乎就在严五叫出声的同时,房门一开,林钟跳到了门口,手中横着一支木棍,冲着严五大骂:“严马脸,你还敢回来,前次打了洪大哥的仇还没得报呢,今天你又来撒野,看爷爷我和你老账新帐一起算。理想_文学” “哎呦呵,”严五怪叫一声,“小杂种,长能耐了,看来不打你是想不起自己的身份了,难怪呢,主子告诉我们来教训教训你,让你个小贱种想想高低尊卑。” 听着严五左一句贱种右一句杂种的叫着,别说是林钟,便是屋内的羊蹄都坐不住了,林钟是他朋友,自小就在一起到后山行猎,若林钟是个贱种杂种,他又是什么?到底是年轻人,一时怒火冲顶,身子一蹦就要冲出去。 谁知,突然伸过一只玉手拉住羊蹄的胳膊,芷雅平静的道:“你要做什么去。” “姐,这个王八羔子太他娘的过分了,我要去教训教训他们。”羊蹄已经是被气的青筋蹦起,林钟虽说比他大着两岁,可是两人那是打小的交情,如果现在不能出去帮助林钟,他羊蹄以后就真个不要再见面了,也是没脸和林钟见面了。 谁知芷雅冷冷道:“不许出去,人家是北庄子的内事,我们管不到。” 羊蹄惊怒不已,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家姐姐竟会拦着自己不去帮朋友,但是,芷雅说的也没错,林钟还是北庄子的庄奴身份,无论他和林钟的交情怎么好,只要这层身份没变,他就没道理去替林钟出头。 明白这个道理,羊蹄惟有忿忿的嘟囔几句,一屁股坐在了火炕上,双脚有一搭没一搭的踢着炕沿。 借着镇山青的功效,洪过的神志已经完全清醒,躺在床上冷眼看着芷雅处置羊蹄,心中闪过一道哀伤,芷雅说的没错,作为宋王庄所有人的拥有者,南北两座庄子在法理上拥有对整个宋王庄生杀予夺的权力,以前对人没有用过这个权利,但并不意味着这种权利已经失效。 如今北庄子要行使这种权利,而且明明白白在打完颜芷雅的脸面----林钟是跟着芷雅他们来回奔走,这才被完颜秉德点名教训的----可是芷雅却拿外面的严五毫不办法,难道说,要完颜芷雅为了一名庄奴,就去和现在大金国最有权势的人物翻脸?别说芷雅不肯,即便芷雅同意,芷雅身后的那个中年人,大金的芮王殿下也会同意么? 又一次,洪过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和无奈,他的力量太小了,小到连芷雅那样的决断都没得去作,芷雅现在虽然无奈,可是她毕竟还有选择,而洪过自己呢,连芷雅这种选择退让的权力都没有,什么选择什么退让,如果真的被人欺负到头上,洪过只有一条路可走:默默忍受。理想_文学 这是一种悲哀,一种亡国奴的悲哀,一种被征服后当奴隶的悲哀。 什么是奴隶?奴隶就是会说话的牲口,谁见过主人打牲口,还需要问问牲口乐意不乐意的? 洪过默默的闭上眼,不愿去看到下面发生的事情,那件事他无力改变也无法改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北庄子下令打林钟只是个引子,严五那些人如此气势汹汹,不就是为了连自己一起收拾掉么。现在的他自身难保,更不可能去救助林钟。 外面的林钟也意识到不好,他不想呼救,呼救只会把更多的人牵扯进来,实际上根本无助于改变现在的处境,‘难道说,这就是小爷的一道坎?’林钟咧开大嘴笑起来:“哈哈,严马脸,指望小爷乖乖让你们打,然后锁回北庄子去?我呸,想锁你林爷爷?自己来动手吧。” 林钟也不多话,木棍在手中一记横扫出去,将个悄悄欺上来的北庄子家丁们远远逼开,一身家传的棍棒功夫施展出来,指南打北的竟是隐隐间占了上风。 北庄子这些个家丁,虽是身强力壮的到底不是什么真正的练家子,只是仗着身子骨有把子力气罢了,这宋王庄虽然地点荒僻,背后的松蓬山上不仅有野兽,这些年还出了一伙土匪着实不大太平。可是,又有哪个不开眼的野兽或者土匪,敢下山跑到高强壁垒守卫森严的北庄子抢食?一群家丁平时拿着刀枪摆摆样子而已,还真没几个研究过如何使用手上的兵器。 到了现在的时候,北庄子的家丁哪里可能是有了某种觉悟,好似下山的猛虎一样威猛的林钟的对手,几个照面之间,便被撂倒了三四个,林钟本就力大,这根棍子又是洪过仔细挑选出来防身的,粗细正好不说韧性极佳,打在身上只一下就包准能伤筋断骨,那几个倒在地上的家丁,虽说没有性命之忧,偏偏抱着胳膊腿的大声惨嚎,这个样子更是将其余的家丁吓得心中愈加没底,连带着刚刚那点点士气都将要泄光。 看起来战局也就将是如此,等下看到的场面应该就是一群北庄子家丁,竟然被一个年级不大的壮小子追着落荒而逃,直到一溜烟的跑回北庄子去。 院外阿鲁带几人就是这样想的,看着北庄子呼啦啦几十号人,竟然被一个壮小子收拾了,几个女真家将脸上的不屑愈加浓了,甚至有个年轻点的家将悄声对阿鲁带道:“大人,这汉人真是不经打,难怪当年我大金起兵不过两千人,能打败契丹和汉人成百万的军队。” 阿鲁带没多说什么,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洪过家的木屋,院子里那场老虎对上绵羊的战斗他一点不感兴趣,从头到尾他只关心自己的职责所在。 不用什么独到的眼光,屋内几人也都明了了现在的局势,芷雅脸色有些不知所措,她虽然不明白打斗的事情,可好歹也是女真贵人子弟,堂堂芮王之女,多少还是练过一些弓马武艺的,怎么都没想到,一群北庄子家丁竟会如此不堪的落败,真要是这样的话,刚刚的恶人她岂不是白当了?真不知道洪大哥会如何看自己呢?想着,芷雅偷偷瞧了一眼炕上躺着的洪过。 现在的洪过真真是哭笑不得,刚才还是一脸的绝望,以为会听到林钟痛苦的哀叫,谁能想到,这才多少时间,整个场面就完全反转过去,林钟似乎要获胜了呢。可是,如果现在为林钟高兴,刚刚自己心中隐隐闪过的那个念头,就实在太卑鄙龌龊了。 原来,就在刚才洪过无力的闭上眼功夫,他心中未尝没想过,是不是今天暂且牺牲掉林钟,换来的是北庄子暂且收手,免得将整个宋王庄都牵扯进去。说起来这个目的并不太坏,可是实施过程中,那个被牺牲掉的人又要如何想?要洪过在事后如何去面对被牺牲者的亲人?还有,有了这次的牺牲,下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又应该如何面对?整件事最终的终点又在哪里,是真的有终点还是永无止境的用牺牲换得一点点退缩的空间? 现在去回想这一切,洪过就分外感觉自己的无耻,他那个想法,不仅仅是在背叛林钟这个最好的朋友,同时也是在背叛自己心中坚守的道义和良心,‘当自己身上的一切都被玷污和出卖的时候,连最后一点道德底线都不再坚守,那自己岂不是要在这黑暗野蛮的世界彻底沦落掉?是不是为了生存和活的更好,可以把自己的希望与理想也统统丢进垃圾堆?’ 洪过并未发现,现在的他,在精神上愈来愈接近这个时代的道德规范了。 严五和冯狗,是林钟最想揍的人,也是抡起的棍子首先寻找的目标。一开始严五还要说什么,没想到林钟动手前连个招呼都不打,那抡起的棍子几乎就是擦着他的头皮落下的,看看棍子的粗细,这下若是挨实了,怕是立时小命就没了,可以想见,林钟真是豁出去一切了。 遇到这个情形,严五哪里还敢继续诈唬,更顾不得体面,身子在地上一棍,又是一道劲风在背后擦过,连个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严五整个身子再一滚躲到了人群后面。 待到这个时候,整个院子都乱了套,家丁们被林钟追着打,能找到路的还知道冲着院门跑,慌到顾不得这些的,干脆寻个人少的方向就窜出去,若是遇上院墙索性翻墙出去就是。 见到这个场面,冯狗是彻底傻眼了,他和严五本就是冒了天大干系忽悠这些家丁出来的,如果就此败了……冯狗突然想起,主子可是刚刚进了庄子,现在落败,那几乎就是当着主子的面被一个人打败,不要说主子的脸子立时被刮的干干净净,怕是赵总管都要跟着吃挂落,赵总管一生气……唉呀妈呀,冯狗全身一哆嗦,想想水牢里那些被泡出蛆的身子,他几乎跌倒地上。 不成,要是这样回去,自己即便不死也就是给水牢里加上一堆等着烂掉的臭肉罢了。生死关头,冯狗心中的凶念被激出来,看着院子里混乱的局面,悄悄的握了握手里的铁尺。 小血现在正在三江推荐,希望喜欢宋伐的书友多投票支持小血,多宣传下宋伐 第三十二章 械斗(2) 林钟这次真是威猛无匹,从小到大冻练三九夏练三伏,每次被老爹棒子教训都咬紧牙忍住不低头,不就是等着这一天么,枪挑八方,棍扫,他就不信这个邪了,凭什么说武人就不能光宗耀祖,武人就不能显耀门庭? 胸中一口郁闷之气好似可以稍稍纾缓,林钟想要奋力大喊,手上木棍又一次奋力砸下,他猛地从胸口放出一道豪气:“啊------------” 这声音就好像是幼兽的嘶吼,虽然略显稚嫩却将那股子奋发之气凸显的淋漓尽致。 林钟的叫喊将个冯狗吓得几乎跌倒。 冯狗刚刚躺在地上靠着装死蒙混过去,偷眼看到那些跟着他过来的家丁们,被人好像撵兔子一样追着打,他则是小心的计算着林钟和他之间的距离:刚错过身子,不成,太近,只要自己一动,林家的混小子一棍子就能让自己脑袋开花,一步,两步,三步,差不多了,再远的话,那根棍子只消回身一扫,自己怕是肋条骨就要断几根了。 可是,冯狗刚刚爬起身子,林钟一声大吼,吓得他几乎又要躺下,还以为自己的动作被发现了,身子一颤几乎软倒,握着铁尺的手更是不争气,竟然哆嗦之下,将个铁尺远远的甩了出去,噗哧一下,铁尺重重的落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一下,林钟若是再不能发现,就真不要到外面说自己是练家子了。 眼见着林钟身形扭转,冯狗大叫不好,心中那股子无赖气发作:他娘的,老子就不信了,几十个还打不过你这个笨小子。 想到这里,冯狗也不完全站起,双脚一蹬地,整个身子猛地向前扑过去,双臂一张死死的抱住了林钟的双腿。 这边林钟听到动静,一回身发觉什么都没看到,正奇怪呢,就感觉腿上一股巨力冲撞过来,身子再也站立不住,倾了一倾后,扑嗵的来了个狗啃屎一样的狼狈姿势。 林钟心头大怒,刚才自己还是天神一样威猛,怎么一下子就被小人算计到这般狼狈,扭头一看竟是冯狗那厮,这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自己胳膊够不到疯狗子,便掉过棍子狠狠砸将过去,“他娘的,疯狗子,你给老子放手。” 纵然林钟现在姿势不大对头,一根棍子砸下来怕也有百十斤力气,打到冯狗身上一声闷响,冯狗感觉自己个的骨头都要断了,又是一棍子,这下是打到了头上,噗的整个脑袋就是嗡的一下,而后大沽的鲜血冲出来,蔓的满头满脸都是,眼睛更是因为流过鲜血,看什么都是红通通的一片。 只是,冯狗纵然吃痛,却知道这是自己小命的最后一点转机,若是自己松手被林钟重新站起来,等下自己个不是被总管塞进水牢等死,那就只有跑上山投奔那群强盗过野人一样的日子了。 所以,冯狗一边双手死死抱住林钟的两腿,一边扯开嗓门可劲的叫喊:“他娘的,你们跑什么跑,林家小子也是人,老子现在已经制住他了,你们回来就是大功,都给老子回来,回来,严五,你个小娘养的王八羔子,你敢跑,敢跑老子就去总管面前告发你,让你不得好死,都他给老子回来,不回来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小娘养的!” 说实话,在那些已经丧胆的家丁耳中,即便冯狗骂上天去,他们也不会搭理一下,吃香喝辣是兄弟,大难来时各自飞吧,要命的时候谁还去管什么义气啊。 可是,当冯狗提起了总管的大名,这些家丁就不得不好好考虑下了。如果冯狗说的是真话,这小子要是还能活着到总管面前告一状,管疯狗子能不能活,这条疯狗是一准往死里咬人啊,无论是谁,被疯狗咬上一口,让总管知道了他们二三十人被一个人追着打的“光辉伟业”,那几乎可以肯定了不是进水牢便是抽三百鞭子,,三百鞭子,怕是只要三十就能要了人的小命。 想到这些,北庄子的家丁停下脚步,还没跳墙的保持着逃命的姿势勉强转过头,已经跳墙跑了的又扒上木板子院墙向里看,如果疯狗子是撒谎,说不得,大家就算跑了,也要在半路等着他,料理掉疯狗子回去报个重伤不治就是,要是万里有个一的,疯狗子真的制住了林家小子,嘿嘿,大家是不是也能出一口刚才的怨气不是。 这伙家丁不看还好,一看竟真的吓住了,不是被林钟愤怒的表情,而是冯狗这时满头满脸都是血,甚至连眼睛里都是血,也说不清是渗进去的还是从里面向外淌出来的,总是看着狰狞的几乎就像是刚从下面回来,前来索命的恶鬼似的,就是这个样子,还不住嘴的大骂着,让所有家丁看着心中就是一毛。 到了这个时候,林钟似乎真的不能动弹了,本来已经消失不见的严五,突然也不知从哪里跳出来,抄起冯狗掉在地上的铁尺,几步跑到林钟身边,手起尺落,狠狠一下砸到了林钟头上。 “啊----” 林钟吃了这一记,额头瞬时就血如泉涌,抬头一看竟是严五,虽然身子还不能动弹,可并不影响他的双手,嘴里大骂出来:“严马脸,你这小人,有能耐咱俩一对一!” 一边骂着,林钟一边收了木棍,就要掉头去砸严五。 “小贱种,还敢打你严五爷,”严五冷笑着一脚踢在了林钟的手腕上,林钟吃痛扔掉了棍子,这下严五可是找到便宜了,铁尺狠命的打在林钟身上,“妈的,敢打五爷,今儿个就叫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尊卑,什么叫做马王爷三只眼,什么叫做老虎发威。” 林钟一方面受制于人,一方面被人夺了兵器,这时惟有不住的靠着晃动身子去躲避,可是严五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铁尺不仅用力打下来,而且专捡身子娇嫩的地方打,打得林钟嗷嗷直叫却毫无办法。 这些那些北庄子家丁们可看到了便宜,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上啊,刚才这小子还横的要命,哈哈,这下现世报就到了,妈的,大家打啊,打死拉倒。 二三十个人围着林钟死命的拳打脚踢,有人嫌不过瘾,甚至找来了刚刚林钟抡起的棍子,好似不费力气一样抽在林钟身上,更有人捡来镐把子铁锨把子,好像打死狗一样没头没脑的打下去。 一开始羊蹄还在屋里跳跃着为林钟叫好,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个朋友神勇如斯。到了林钟被冯狗暗算随即被严五欺负的时候,羊蹄叫不出来了,他又想冲出去。 这次芷雅依旧一把拉住了弟弟,满面冰霜的用眼神喝止了弟弟,这是北庄子的家务事,南庄子不仅没有立场说话,而且更不能由着自家的世子去和一群奴才对打,那岂不是丢人都丢到家了。 洪过没有去看两姐弟默默无声的较劲,他躺在炕上,仰面听着外面林钟被人毒打,一开始林钟还能破口大骂,到了后来,林钟的声音变成低低的怒喝,再后来就是含混不清的呜咽了。 自己应该怎么办?洪过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屋顶,明明知道外面那些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看到了芷雅姐弟在场才勉强放过自己,难道自己要眼睁睁的看着林钟被人打死,而躲在芷雅姐弟的羽翼下瑟瑟发抖么,如果是那样,无论日后北庄子的家奴能不能放过自己,是不是芷雅姐弟就再不会正眼看自己? 林钟是什么人?他是洪过来到这个时代后的朋友,是死忠,是为了自己不惜去和北庄子拼命的哥们,这样一个人都不能去帮手,日后自己还有什么面目去面对自己的良心?还有谁会来和自己交朋友? 从穿越以来,洪过感觉自己与以前那个洪过差别真的很大,以前的洪过虽然身边无数的女真人,但是他能在碌碌生活中保持心中一股浩然之气,可以面对高官厚禄无动于衷,可以面对强权以死抗争,这些东西,洪过自觉都做不到,现在的洪过可以去骂以前那个人迂腐死脑筋没有亲情,但是在他们二者还是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良心,他们都有一颗自觉干净的良心。 难道说,就要从今日起,让自己的良心被玷污?洪过迷茫了。 就在这时,洪过感觉外面又有了变化,那边羊蹄再也忍耐不住了:“姐,你就让我出去吧,你听听,外面大林子已经没声了,他快挺不住了,再不出去就真的出人命了。” 芷雅冷冷的声音进入洪过耳中:“不行,你不能为了一个汉人庄奴去和别人打架。” 洪过脸皮抽搐下,芷雅的话为他下了一个决心。 洪过奋力从炕上坐起,那边芷雅惊呼出声:“洪大哥,你怎么起来了?” 就连缩在墙角用头撞墙的胡医官,听到了芷雅的声音也一下站起来,抬眼见到洪过眼中决绝的目光,他忽然心中了然,张口就是:“洪家小子,你不要命了!” 目光在羊蹄身上打个转,洪过在脸上挤出个笑容来:“你,不错,有点血性,希望这股子血性能伴随你一直到成为男子汉。”说完,洪过的目光用慢慢从芷雅脸上扫过,仅仅是扫过而已,那目光中没半点感情,看女孩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塑,不,怕是看雕塑还会有欣赏或者讨厌的表情,现在的洪过目光中连点感情波动都没有,直如平时一团空气,就这样将目光投向了胡医官,洪过扯扯嘴角道:“没啥,我的命是林钟这小子救得,现在不过是去还他一条命。” 第三十三章械斗(3) 说完洪过也懒得去穿鞋了,索性就赤着脚在地上一瘸一拐的走动,每一次脚步落地,都带来一股钻心的疼痛,他本就是身上带伤下不得地,这个时候强撑着,走出刚刚五六步,脸上就带了大滴的汗珠。|想|文|学 望着洪过的背影,一直坐在炕沿的芷雅没有动一下,只是从她的眼中不知不觉的淌下两行清泪,她从没见过一向爽朗的洪过,竟会用那种目光去看她,不,那不是看她,那种目光中间就像是什么都没看到,是漠视,对,漠视,视若不见直如路人,为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自己没去救外面那个庄奴么? 看着姐姐流泪,羊蹄好似明悟了什么,突然猛地一摔芷雅的手,大呼一声:“不管了,我就是要去救大林子,我倒看看哪个敢笑话羊蹄大爷!”说完,身形已经窜到了洪过头前。 “站住!”芷雅冲着门口大喝一声。 羊蹄的身形一下顿住,回头看看兀自执着前行的洪过,又带着痛苦的目光去看芷雅,只是吐出半句话:“姐----” 谁知,芷雅并未对羊蹄说话,而是定定的看着洪过:“只要,只要你答应羊蹄,我就……” 洪过也慢慢站住身子,叹息一声:“今天不过赴死而已,没有只要,所有条件留着我活下来再说吧。” 听了这话,羊蹄要抓狂了,他这么冲出去,一方面是为了林钟,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那个傻姐姐啊,姐姐都十五了,平常人家的姑娘十三四就有婆家了,更何况被称为女真皇族一朵幽兰的完颜芷雅,那是从十二岁就有上门做媒的,可是姐姐为什么不嫁人,还不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傻子书生么,现在两人眼看就要撕破脸,自己为了当和事老这才冲出去,怎么这个傻子还要出去玩命啊。 突然,芷雅噗哧一声笑了,“这是你说的,只要过了今天你还活着,就不兴反悔。” 洪过,羊蹄还有那个胡医官一起愣住了,也不知道完颜芷雅这位郡主说的是个啥咪意思。 就见芷雅盈盈来到门口,指着站在院外兀自看戏的阿鲁带他们,对羊蹄道:“告诉阿鲁带,这个庄奴的一条命,我要了!” 洪过闻言立即反驳道:“他不叫庄奴,他的名字是林钟。” 芷雅笑呵呵的看着洪过:“好好,洪先生,就是林钟,今天我要定了林钟的小命。” 看着芷雅这般气势,虽然还是那个弱质小女子,偏偏身上散发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气势,突然之间,芷雅好似变成了战场临危不乱的大将军,对着手下千军万马指挥若定,更是不容人抗辩反驳。 羊蹄欢呼一声,竟是一头冲出了屋子,也不去招呼阿鲁带他们,挥起不大的拳头,对着那边手拿铁尺打得正欢的严五径直而去。严五已经将个林钟打得皮开肉绽,冷不防一个拳头就到了眼前,噗哧一下正好砸在左眼上,那鼻子眼睛的一阵酸楚,霎时眼泪鼻涕就滚下来,手一松,铁尺也跟着掉在地上。 这下羊蹄可捡着兵器了,抄起地上的铁尺,学着方才林钟的样子,挥舞起来,左指右打,这小子下手之间可是半点顾忌全无,眨眼间就将五六个北庄子家丁彻底敲断了胳膊。 阿鲁带本是和同伴聊天,院子里一群人欺负个半大小子的游戏他才懒得看呢。突然那说话的同伴拉拉他的衣袖,指着院子里张大了嘴。阿鲁带回身一看,也立时吓呆了,怎么突然自家世子就窜进去了,还打的这叫一个痛快,我的天啊,要是世子擦破一个油皮…… 阿鲁带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的拉着几个同伴就冲了进去。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凄凉的女人喊叫,紧接着十几个汉子簇拥着一个女人也一起涌进了洪家的院子,来的正是宋王庄的住户,那女人可不正是林钟的老娘么,他们正在破冰捕鱼,听到这边闹出天大的事情,林钟已经是被打得半死了,忙放下一切事情冲过来抢人。 就在这些人的身后,还有上百个老少体弱的跟过来,那气势,直入当年冲锋陷阵疆场厮杀了,也是,宋王庄建立少说二十年,还真没出过庄客被主人家活活打死的事情,今天林钟的遭遇激起了这些昔年大宋精英们心头的傲气,他们再落魄也曾是一个国家的官员精英,今日怎么能让一群恶奴如此欺辱! 阿鲁带几人还算是有目的,只为了帮助自己的世子,谁知道后进来的那些个宋王庄的庄客们可没那个顾忌,他们只是听说一群女真的恶奴在洪家逞凶,几乎将林钟打死了,这下过来见到的是两伙人一起围在那里,中间是林钟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加上林中母亲那冲天的哀嚎声一起,瞬间点燃了挤压在这些庄客心中二十余年的怒火,抄起手上的镐头锄头铁锨草叉子什么的就是一拥而上。 这些个庄客一旦狠下心来,哪里还肯留手,一草叉子上去,就是两透明瓦亮的大窟窿,一镐头抡开,抡起放倒两,扫过去又放倒一个,本就是为了开春铲地已经磨的锃明瓦亮的铁锨,这时候抡下去可比战场上的大砍刀还要好用,斜肩头带背就将一个家丁放成两片。 仅仅半盏茶的功夫,院子里就放倒了不下十个北庄子的家丁,连带着也有一个南庄子的家将被镐把子抡倒,还好阿鲁带眼疾手快,将同伴从人群里拉了出来,不然的话光是这些个大脚丫子七下八下的踩上去,还不就让那小子咯屁了。 看着不好,阿鲁带急忙拉着兴奋不已的羊蹄,哧溜下溜进了洪家的房子,既然是你们北庄子惹得事情,还是不要我们掺合了。 北庄子的家丁从第一个人带着血光倒下起,就已经是被人打的晕了头,直到此时才算是清醒过来,转眼扫一圈,心中暗叫不好,左右前后竟是被人家围了三面,身后是紧闭的屋门,他们手里也只有几根木棍勉强充数,指望用这些东西去和对面一脸怒气的庄客对掐?他们还不如现在就自己抹脖子痛快点。 忽然,有个家丁发现不对啊,怎么严五和冯狗两个都没影了啊,瞧瞧那边一地的血污中间,也没见这两个小子的身影啊,“操他,我们上当了,疯狗子和严五子都不见了,我们还他娘的打个屁。” 听到这家丁的叫喊,其余几个家丁一看,可不是么,主事的两个小子都不见了,难道就留下他们在这里拼命?这些小子立时不干了,纷纷丢下手上的家伙,七嘴八舌的叫喊起来: “娘的,都是他们两个干的好事,把人打成这样就落跑,谁他娘的再打下去,谁就是没卵子的种。” “可不是么,出来辛苦一趟连个赏都没看到,这要丢了命难保这两个小子还要在总管面前告黑状。” “就是,我们总归要有个活命的回去,到总管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见着这群人一副被人出卖的样子,冲在最前面的林猎户一下愣住了,怎么他们好像比自己这方还要苦大仇深的样子,回身看看那些邻居,这几个武将出身的庄客也是满脸的不屑,刚才是出于义愤才劈了几个太过分的家伙,现在要对这群人动手,实在太丢了自家的面子,到底当年都是禁军出身,欺负一群软骨头算什么本事。 想想今次的事情,林猎户现在一下惊出一身冷汗来,自己到底带着老兄弟们干了什么,这可是劈了好几个北庄子的家丁啊,北庄子岂肯善罢甘休,而且跟着过来的人中间还有好几个是北庄子的庄奴,要是细论,怕是北庄子杀了这些人都不犯毛病。 想到这里,林猎户立时没了刚才的杀气,手上的家伙慢慢放下,回身看看几个老兄弟,有些意兴阑珊的道:“诸位兄弟,是林某连累了大家,等下那北庄阉人总管派人过来,林某一力承担,绝不牵连大家。” “放屁,”一个身形高大年月四十多岁满脸络腮胡子的庄客高声大骂:“你他娘的放什么龟蛋屁,林正南,老子瞧不起你,不就是杀了几个人么,用得着你出什么狗屎头,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用不到你在这里哭丧脸,有这功夫,还不快去看看你那宝贝儿子。” 望着大汉一边骂自己,一边搓着手准备去瞧瞧自己儿子的伤势,林猎户林正南眼睛微微湿润,好兄弟啊,他也不多矫情,扔下叉子抢到儿子身边,自家的婆娘已经哭成泪人相仿,他反是大骂起来:“号什么丧,这不还是有口气么,走,抬进去。” 就在这功夫,忽然北面传来一阵叫嚷声,远远看去,好似是一群北庄子的家奴冲过来。那些进不得院子的庄客么一看事情不对,故意堵在村中大路上,后面的人忙着让林正南赶快带着儿子走开。 谁知道,这些北庄子的家丁走的不是一路,就在林正南想要抬着林钟走人的时候,突见洪家的两面院墙被人一起推倒,呼啦啦涌进一群北庄子家丁了,在这些家丁中间,冯狗和严五嘿嘿冷笑着走进来:“站住,干什么去,打了北庄子的人,你们能啊,什么都别说了,赵总管要你们从这里跪下,一步一个头的到庄子跪门去,啥时候主子发话了,啥时候完事。” 第三十四章 械斗(4) 若是平常的庄奴百姓,今天杀了主人家的家丁,除去逃亡之外能够有这样的解决,或者说主人家愿意给一个解决事情的机会,几乎就要千恩万谢了,中国几千年来的传统就是民不与官斗,百姓不与豪姓大族去争么。理_想_文_学 可是,林正南他们不是一般的庄奴百姓,二十年前,他们也是一个国家的精华,身为大宋有品阶的文武官员,他们哪个不是有着铮铮傲骨,哪个不是曾经承载了家族和朝廷的希望,大宋制度,官员见了皇帝也不必下跪,现在要他们去在一群豪奴面前跪下,屈辱的到一个女真贵人庄子前跪门求饶,无论这些宋王庄的大宋精英们作了多少年的庄奴,他们骨子里的血性,都不能也不可能容许自己去干这样的事情! “呀呵,有面子好胆子啊,连赵总管的话都敢不听了,”冯狗可不是刚刚看到林正南他们冲过来时候的样子了,更不是扔下同伙自己跳墙逃命的时候了,有二三百名南庄子的家丁撑腰,现下的他恨不得把尾巴摇到天上去,说话时候都不是用黑眼仁看人了,一律翻着白眼对着宋王庄的庄奴,旁人连看他鼻孔里的几根毛都要抬头才成。 “弟兄们,看到没,这群小子想翻天,给老子打!”一边的严五更是不客气,直接挥手下令打人,刚才的事情闹大发了,如果不能马上弹压下来,怕是等下主子完颜秉德过问下来,连赵顺都无法收场。 “我看你们谁敢!”林正南今天是豁出去了,一横手里草叉,有如一尊神将般站在人群前面,怒视着冯狗严五,“冯德苟,严长顺,你们两个可都是宋王庄的人,是堂堂大宋子民之后,你们今天卖身投靠女真人,难道就不怕以后死了进不去祖坟见不得祖宗么。” 严五微一顿,倒是一边的冯狗跳脚的骂起来:“娘的,老子连自家祖坟在哪里都不知道,进毛个祖坟了。祖宗?祖宗要是有那个福分,倒是保佑我投个好胎,别在这荒山野岭的刨食啊,连这个能都没的有,以后还见他们干啥。” “嘿嘿,林大哥,和这两个败类罗嗦什么,我们宋王庄权当这二十年喂了两条白眼狼,今天就再把这两条恶狼捏把死。”刚刚那个高大的络腮胡子踏步和林正南并肩而立,笑呵呵的轻松道。 屋内,被扶着站在窗前的洪过,无论刚刚事态如何发展都不肯回到炕上,现在见到林猎户一群人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纵然还没开打也知道林猎户怕是讨不到什么好。 刚刚那股子玩命的冲动已经过去,洪过左思右想,这个场面,即便再填进去一个他,也不过是在地上多上一具挺尸的,如果要扭转局势,怕是惟有一个办法了。 只是,那个办法,洪过心中极度迟疑和不愿,虽然在心里不是没有想过出头给女真人当官的心思,但那些还只是想想,不到真个行动的一天永远不会被人知道更不会犹豫,但是现在,马上要踏出这一步,将会是与以前那个洪过的心头底线完全违背,更与村中风气完全悖逆,可以说,一旦走出这一步,怕是洪过家以前所有的声名和威望,会一夜之间崩塌的干干净净,若是严重些,怕是洪过日后在这宋王庄都不必混了。|想|文|学 可是,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林钟一家子都陷在里面?眼见得越来越多的北庄子家丁涌进来,宋王庄的庄奴们已经变成了少数,等下一旦开打,怕是会将整个宋王庄上上下下百十口人一起扔进去,如果到了那个地步,洪过日后又要如何在这大金国立足?若是自己眼睁睁看着这场惨祸发生,怕是远在上京城里的完颜亮,也会对自己非常反感了吧。 想了很多,洪过长长叹息一声,转头对芷雅道:“现在林钟还没被救出来,你想想办法吧。” 看看外面的情势,再看看洪过决绝的表情,芷雅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对洪过道:“我们,我们现在很安全,就不要……” 摇摇头,洪过淡然道:“即便今天我安全了,我也活不过一个月的。” 芷雅脸色立即转青,双眉一拧道:“我倒看看,谁敢动芮王府西席一根汗毛。” 没有去管芷雅的神态,洪过转过身看向外面,神态平和的道:“一个月后我身子应该能下地行走,那个时候,我会去北庄子为林家讨还这笔血债。” 尽管洪过的语气非常淡漠,可话一说完,就感觉一直扶着他的胡医官身子微震,而屋里更是一下没了动静,过了好一会,这才有粗重的呼吸声传来,继而羊蹄一拍大腿朗声道:“说的好,洪大哥,今天以后,无论你是死是活,我都把你当成师傅了,即使你死了,我也要帮你风光大……唔……” 羊蹄后面那没深没浅的话被芷雅给狠狠掐了回去,倒是阿鲁带沉声对芷雅道:“郡主,洪先生一身义气,是个好汉子,这样的汉子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帮帮手吧。” 芷雅心头暗恨,她恨洪过怎么还是这般榆木脑袋,一犯傻气就直说混话,现在连舍生赴死的话都说出来了,他以为他是书上说的高,高,哦,对,高渐离么,瞎了眼睛还要给好朋友报仇的那个?同时,芷雅还恨自己眼前这个弟弟太不知趣,怎的就被洪过几句话给打动了,别说是羊蹄,竟是连自家叔叔辈的阿鲁带都被说动了心,一股子邪火上来要和北庄子对着干,那可是完颜秉德的庄子,又是在完颜秉德眼皮底下,一个不好惹毛了这个权倾朝野的权相,怕是连父亲都要一起吃挂落。 但是,无论羊蹄还是阿鲁带的面子都不好驳,芷雅在心头权衡了一下,终于下了决心,但见她脸色整肃,道:“那好,就开打,”见着阿鲁带和羊蹄两人脸上欣喜,她突然掷地有声的道:“既然要打,那就不能输,光救个把人算什么,他完颜秉德要在我面前打死林钟,这是不给我们芮王府的面子,嘿嘿,左丞相,萧王,好大的面子啊,一个新进的王爷,也想试试我们芮王家的锋锐?” 羊蹄还好,毕竟年纪尚小,有些事情还是半懂不懂。阿鲁带可是听得头皮发麻,刚刚不过是想救个人罢了,怎么到了自家郡主嘴里,竟是一副气势汹汹的要与北庄子撕破脸全面开战的架势? 不等阿鲁带反应过来,就听芷雅开始分派起来:“阿鲁带你立即派人回去府上,禀明爹爹,就说我已经下了决心,请爹爹立即派人支援,至于你和羊蹄,现在就出去,不必等北庄子的动手,唔,他们已经动手了?也好,那就冲出去,救人要紧,只要坚持到爹爹派人过来,哼哼----”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站在窗子前向外看去,洪过自己都没想到,现在完颜芷雅的决心这么大,好似要给完颜秉德一个教训一般,他真的有些迷糊了,到底完颜芷雅出生的这个芮王府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怎的连当朝正红的大权臣大奸相都不怕上半分,难道说芷雅的父亲是个什么皇子么,怎的自己以前学到的书上似乎没人提到啊?不对啊,真要是皇子,怎么还会被撵到松蓬山这么个荒野山村来。 房门一开,羊蹄大呼小叫的冲出来,后面跟着三四个芮王府的家将,就如虎入羊群一样杀进了北庄子的家丁中间。 冯狗严五两人自从进了洪家院子后,就一直防备这一手,现在看到羊蹄这个煞星出来,忙不迭的躲到了人群后面,刚才这二位在羊蹄手底下吃了大亏,要不然也不会跑去向赵顺求救,只不过,临出来前,赵顺再三叮嘱,今次无论打了谁死了谁都无所谓,只有这南庄子的两个男女公子万万伤不得。 这等不对称的要求提出来,冯狗和严五再见到羊蹄,还不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啊。 救人?有了羊蹄出现,林正南几人很快就被从人群中解放出来,连地上人事不知的林钟都被送进了洪家的屋子里,在冯狗和严五看来,整件事到了这里就应该罢手,既然南庄子敢插手,以后的口水官司就要两个庄子的管事乃至主子去打了,与他们这些家丁再没关系。 可是,羊蹄几人偏偏不依不饶的,林家人都被救走了,甚至连宋王庄的人都撤了出去,他带着人还要追着冯狗和严五去打,这下可热闹了,北庄子的家丁们毫无士气,一心只想远远躲开那个下手不留情的南庄子小公子,可是羊蹄却像是撵兔子一样追过来,越打越有兴致,大有不追到北庄子大门不罢休的意思。 哪能真的让羊蹄追到自家庄园大门啊,冯狗和严五心中暗暗叫苦,今儿个整个事情到现在,那边赵总管已经有一笔账要和他们两个算算了,真要是被羊蹄追到了庄园大门前,甚至堵住大门叫嚣起来,他们两个怕是无论如何下半辈子都要在水牢里过了。 就在大群的北庄子家丁被羊蹄撵出院子的时候,严五终于想出了一个点子,这小子找了十个膀大腰圆的同伙,凑到耳边仔细叮嘱了一阵。 就见这些家丁们突然好想有了精神一样,竟敢回身与羊蹄和阿鲁带一票人打斗了,虽然架势不怎么样,可是那呼呼挥动的钢刀到底也是钢刀不是,一个不留神也会要了阿鲁带的性命的。 北庄子人多,几乎就是十个八个人伺候阿鲁带他们一个,很快的,阿鲁带吃惊的发现,自己竟然被人与羊蹄分隔开了,眼前影影绰绰的都是人,耳边还能听到羊蹄的怒喝声,偏偏就是看不到羊蹄的人影。 这下可要坏了,阿鲁带心头就是一翻,万一羊蹄出个大事小情的,他就算割了脑袋也不够赔的啊。 站在外面的冯狗和严五,得意的看着南庄子的几个家将一个接一个的被自己人放翻,而后用绳子细细捆好扔到一边,过了一会,就剩下了一个女真汉子和南庄子的小少爷在坚持了,不过两人无论声势或者气力明显大不如前,再过个一时半刻的也会累倒地上。 冯狗一拍严五肩头:“五哥,还是你主意多,我怎么就没想到,哈哈,这两条小狗,累都要累死他们了,他娘的刚才我们为啥要跑啊!” 严五自持的笑笑,在冯狗这个二愣子面前他自然是智计迭出,不过他现在可不是在想如何料理眼前这两个家伙,他现在是想是不是要砸开洪家的房门,把个林家人从里面抓出来?至于洪过,他今儿个是不指望了,如果南庄子的女公子打定主意要护着洪过,难道还要他们去和一个郡主拉扯么? 就在这时,只听自家弟兄们一阵骚动,严五睁眼细听,很多人在忙乱的叫喊:“不好,南庄子的援兵到了。” 严五心中一惊,不等他说话,就见冯狗惶急的脸已经凑到他眼前了:“五哥,怎么办啊,那南庄子一向能打,现在我们又困住了他们家公子,怕是南庄子要满窝出来报仇了,五哥,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即回去请功了?” “请功?也不是不可以啊……”严五嘴上迟疑着,心里极度鄙视冯狗,请毛功啊,分明就是逃跑,嘴巴上说的这样冠冕堂皇的,不过他到底也是心里没底,急忙拉过两个个子高的家丁,一屁股坐在两人肩上。 这个时候天色已然黑下来了,严五他们带人来都是点着火把,南庄子的援兵自是也点着火把赶来的。 严五仔细数数远处疾速移动的火把,惶急的脸色竟是慢慢舒展开,嘴角也渐渐翘了起来:“他娘的,就三四十人,也敢来救自家主子?真当我们是庙里供的泥菩萨么?” 第三十五章 械斗(5) 接到家将的报信,金国芮王爷正坐在书房里看书,身边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妾负责添水,真有一番秉烛夜读红袖添香的味道,只是,细看芮王手中拿着的书卷,虽是用漂亮的篆体书写,依稀还是能够分辨出来“尉僚子”几个字来,这仿佛带着几分杀伐之气的书卷,似乎也将屋内的气氛感染着有了几分杀气。|想|文|学 听了家将的禀报,芮王眉头微微皱起,却没有将书卷放下,反是用用书轻敲几案。见到他这副样子,家将和小妾一起紧紧抿住嘴唇,是凡对芮王有些了解的人都清楚,现下王爷正在思索,别说旁的东西一概听不进去,若是真要被听到屋里有了杂音,影响了他的思绪,嘿嘿,那个出声的人会很后悔来到这世上走一遭,谁让芮王爷这个时候性情最是易怒呢。 好在,这个时间并不久,芮王很快就停止了敲击,反手拿过一只茶盏轻轻泯上一口:“就听雅哥安排吧。” 听到王爷的话,家将和小妾神色一变,他们两个如何不知北庄子的那个主子如今正是势大,现在自家主子父女两个,竟为了一个汉人决定去招惹北庄子,难道他们父女两个就不怕往后那可能的报复么? 家将还好些,从踏入芮王府的一刻起,他的命就是王爷的了,既然王爷下令他只要遵令去办就是,日后若是真有人要对王爷不利,怎么都要从他的尸体上踩过去。可小妾不一样了,她风华正茂又识得字,现在的奢华生活足以让她安心,若是这种生活就此被打断,天知道日后迎接她的又是什么苦难?只不过,她究竟是个小妾而已,在金国,小妾仅仅是比奴隶高级不多的存在,听由主子杀剐责打,哪里有置喙的余地。 “不过,”忽然,芮王爷出声补充了一句:“只许你们带四十个人去,多了,一个不许出门。” 听到这话,家将猛地一抬头,见到的是芮王已经专心致志读书,似乎与整件事再无任何关系。家将可是非常清楚,现在宋王庄里有北庄子足足三百家丁,只带四十个人过去,这到底是去救人还是干架?刚刚芷雅郡主可是说了,要打就大打,一仗将北庄子打服,难道王爷的意思是,就凭四十个人去打服北庄子? 觉家将并未离去,芮王似乎有些不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怕了?” 那家将心头暴怒,单膝跪下竟是行了一个军礼,以头触地,然后腾地跳起来:“主子吩咐了,就等着小的们去给主子点了北庄子吧。”说完,也不再多话,腾腾的跑了出去。 小妾的目光一直追着家将,直到身影消失在门外兀自有些出神。 那芮王冷冷道:“看上了?” 小妾这才回过神来,吓得急忙扑倒地上,不住的用头叩击地面,这些个王爷贵人根本不把小妾奴隶当人看,兴许心里头一时堵的慌,就会杀个把人来消消气呢。 芮王微微摇头苦笑,随意的踢了小妾一下:“喜欢就直说,一会兀立牙办事回来就将你许给他。” “啊----”小妾听到这话一下呆住了。_学,, 那个名叫兀立牙的家将尚不清楚,自己已经从个单身老爷们,一夜之间有了如花美眷,他现在是抱着一股子怒气从王府冲出来。 王府外的小方场上,早已集合了数百名王府家将,芮王府的家将足有四五百人,这个时候能够抽调出来就不下三百,见到兀立牙出来,纷纷来了精神,好嘛,这些个家伙有的竟是背了大斧阔刀,有的身上早已披上了厚重的半身铠甲,有的挎着上了弦的长弓,有的更加过分,甚至端着一架早已搭上弓弦的神臂弓,也就是俗称的弩箭! 兀立牙龇了龇牙花子,娘的,这些家伙不是去打架,根本就是要去平了北庄子,自家主子说的没错,真要是把他们全带上,他自己都怀疑,方圆百里内是否还能有什么活物剩下来。 数百道热切的注视下,兀立牙宣布了王爷的命令,他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在热碳上,发出了剧烈的响声,可是,王爷的命令不容置疑,当王府大管事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齐齐没了声响。 过了不到一刻钟,南庄子厚重的生铁大门,在绞盘的带动下缓缓打开,四十名气势汹汹的王府家将跨着骏马一溜烟的冲了出去,在他们身后是数百道遗憾的眼神。 待到慢慢接近了宋王庄,兀立牙心里有些发虚,按说自家的几个伙伴不应该这么不抗打啊,怎个村子里没了声息,只有不时的从村里传来的狗叫声,还在提醒他们眼前的村子并非死域。 “下马,”渐渐接近了黑漆漆的村子,兀立牙一声令下,四十名家将齐刷刷的跳下了骏马,那个动作之麻利让看到的人有些头皮发麻,这要多久的训练才能做到,连个下马的动作都是如此的整齐划一? 通向北庄子的村中大道上没有半个人影,隐隐约约间可以透过夜色望见北庄子,兀立牙握紧了手里的木棍,沉下一口气,大喝一声:“列阵,前进!” 就在出门前,这四十个人被大管事强令,换下了手里趁手的兵器,塞到他们手里的是一根根磨的溜光合手的木棍,再有就是一块木排,权充作盾牌,可是,无论兀立牙怎么看,都感觉这些个所谓的木排,倒像是家将们平时吃饭用的桌板…… 四十个人迅速分成了五排,每排站着八个人,人与人之间隔着大约半步距离,平静的注视着前方。站在第一排队首的兀立牙满意的看看自己的伙伴,嘿嘿一笑:“今儿个老子就当回蒲辇,不错不错,有点当年的感觉。” 蒲辇是女真话五十人长的意思,不过金国女真军中的蒲辇都不大满员,不少蒲辇也就是三四十人的样子。金制,女真兵上阵分正兵和辅兵,这阿里喜是女真话辅兵的意思,一般一个女真正兵上阵时候,有马,有重甲,有大棒等重兵器,而这一名正兵的阿里喜,则帮助正兵背负食物,和杂物,打理行军时候使用的坐骑,还有就是身穿普通皮甲拿着简单粗劣武器的阿里喜,在正兵杀死敌人后过去割下首级以备报功,另外,当正兵有病的时候,他的阿里喜就负责替补他上阵。 一下子,人群中发出阵阵大笑声,将刚才略微紧张的气氛冲的细碎,那些个家将纷纷打趣道: “兀立牙,你小子是蒲辇,那老子不就是正兵了,哈哈,多少年了,还能当回正兵。” “去他娘的吧,人家兀立牙是蒲辇,你至多就是兀立牙的阿里喜,当正兵,还要看老子。” “滚蛋,我们他娘的现在都是阿里喜了,哈哈,大管事真他娘的抠门,连件铁甲都不给。” 听了这话,兀立牙也跟着笑骂:“放屁,去收拾北面那些柴火棍一样的东西,也用的上铁甲,你个达鲁不花回去不要说是跟老子出来的,真给老子丢人。” 说话,兀立牙用木棍猛地一敲左手木盾,发出长长的啸声:“呀----呀----呀----” 这声音在夜色之中传的分外之远,转眼间竟是在松蓬山中也传出阵阵回响,咋听之下,就像是松蓬山里有千军万马在响应着兀立牙一般。 受了兀立牙的感染,其余的家将们也一起呐喊出来,声音响彻天地,在这一刻,他们终于从普通的人变幻成了战场上的虎狼,无论面前出现什么,他们都会恶狠狠的扑上去将其撕碎。 呐喊声兀自从松蓬山隐隐传出来,四十名战士已经迈开了步子向前行进,每踏出一步,手上的木棍就敲击木盾一下,本是极为单调的敲击声,因着四十个同样的声音一起发出,竟变成了一曲雄壮的进行曲,又好像是战场上督促士兵前进的战鼓,咚咚作响之间,战士们鼓起士气无所畏惧的冲向对手。 黑夜笼罩在整个村子之上,似乎没有半点声息的村中,隐藏了无数双眼睛死死盯住这群战士,盯着他们整齐的队列,盯着他们每一步都丝毫不差的步伐,即便这四十个人身上全无兵甲,只要是识货的人就无法将他们忽略掉。 “这,这,这竟是战阵,天,南庄子竟然派出了一群老兵!” 躲在洪家的林正南,此时嘴巴张得可以放进去两个拳头,刚才他带着十几个伙伴一起躲进了洪家,霎时将不大的房子塞得满满,就是在这里,他看到了南庄子的那位小姐,他开始隐隐明白自己的一条小命是怎么捡回来的了。现在,林正南所有精神没有放在自己奄奄一息的儿子身上,反是死死盯着窗外慢慢走过的军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南庄子有一群军人出没,这是林正南早就知道的事情,虽然是在田间劳作了二十几年,可是从一个曾经禁军的下级军官的眼中,依旧能看得出进出南庄子的一些人,分明就是带着极重的军人气质,而且还是上过战场的士兵,那行动之间的动作与气势的迥然不同,都凸显了这些人的身份是如何的与众不同。 可他还是不能相信,南庄子竟然可以动员出整整一个蒲辇的老兵出来,要知道纵然是在金国这样以武立国的强国,一个蒲辇的老兵,都是可以充任整整一个满编猛安的军官了,每一个训练有素的老兵,在军队中都足以充任蒲辇,也就是俗称的五十人长,一个蒲辇四五十个老兵,足以让一个猛安的一千名新兵迅速形成战斗力,拉上战场走一遭,就可以变成一支能打硬仗的精锐。 而拿一个蒲辇的老兵出来械斗…… 不单是林正南,那些与林正南一起躲入洪家的村户,几乎都是当年的禁军中的军官出身,哪个没点见识,现在看到南庄子这种大手笔,都是咧咧嘴,一边看着外面那支全部由女真人老兵组成的军阵缓缓前进,一边偷眼去看独自站在洪过身边的完颜芷雅。 今晚的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基本脱离了林正南的想象,连看似一手促成这个局势的洪过,也无法预期下去了,北庄子已经将羊蹄和阿鲁带等人抓了,现在南庄子派出四五十个看似非常牛逼的手下,若是这些手下又败了,那是不是南庄子的那位神叨叨的中年王爷,就会亲自出马? 想到这里,洪过也不自禁的转头看看芷雅。 芷雅轻轻扭着衣角,明明是手心已经满是香汗,脸上却故作轻松的道:“都看我做什么,今晚的事情不会更大了,若是兀立牙带上四十人都不能解决,爹爹,呵呵,爹爹就只会收拾我一个人,不会再从庄子里派出一人一马。” 林正南因着并非南庄子的庄奴,对着芷雅的态度不甚恭敬的道:“对付一群乌合之众,四十人还少么,我看这已经是杀鸡用了牛刀。” “哦?”芷雅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看向林正南:“四十人已经很多了么?那多少人才合适呢?十八个?刚才我怎么看到的是,有那么十八个蠢蛋险险就被人弄死了,若不是我弟弟,怕是有人要变绝户了。” “呃,”林正南老脸一红,芷雅说的是实话,他虽是禁军出身,个人武力没的说,偏偏这战阵演练已经二三十年没碰过,与这些老兄弟若是对付个把毛贼自是没问题,若是说到彼此配合完美的去击败倍数的敌人,嘿嘿,结果早就看到了,他还真是有些无话可说。 见着旁人脸上不服还要争辩,洪过脸色一沉,第一次对这些邻居的叔叔伯伯冷声道:“够了,救了就是救了,输了已经很没面子,现在难道要打肿脸当面子么?” 说罢,洪过转头对芷雅道:“看起来你很自信,但是,我家这院墙可是被人毁的可以,这点损失想来堂堂芮王府不会在意,就包给王府好了。” 芷雅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洪过:“洪,洪大哥,你这也太无,无耻了吧,今天本就是为了你才弄出这些事情,不然你认为,为了几个庄奴,我一个堂堂王府会随便出面么?” 看着完颜芷雅惊讶的表情许久,直到芷雅脸色有些微红了,洪过这才嘿嘿一笑道:“你有你的计算,我有我的想法,刚才羊蹄不是说么,若是明天我挂了,他给我出大殡,也罢,这笔修院子的钱就当做是出殡节省下来的了,还帮你省下不少哦,说来说去,你都赚了,行了,我都帮你省下这么多,一点点小钱还在意什么。” 别说芷雅了,便是屋里其他人也一起糊涂了,这洪过怎的如此无耻了,以前没见到他这副无赖样啊? 就在芷雅想要出声抗辩的时候,那边的林正南突地叫出声,“来了!” 第三十六章 械斗(6) 夜色中的兀立牙迎风而立,料峭的寒风既给他的脸上带来阵阵生痛,又为他带来的不远处的点点声息。,但是已经足够了,这要是在战场上,光是这些喘息就足以要了那些隐藏者的小命。 大约能有十步?兀立牙心头暗自计算,稳稳向前踏出一步后,他小心的计算着,还有九步,八步,七步,已经不远了,只要再有一步,对方就必须攻击了,否则,一切都将暴腾在自己面前,任何潜伏都将失去意义。 就在兀立牙的脚刚刚抬起还没落下的时候,冷不防,从他身子左侧冒起一阵冷风。他大叫一声不好,心中有些懊悔,竟是上了小贼的诡计,很明显前面的动静是诱敌的,这侧面的攻击才是对方的杀手。 想都不想的,兀立牙手中木盾抬起,右手的木棍甚至动都没动,依然保持着向前警戒的姿态。这不是兀立牙大意自负,就在他举起木盾弹开了那人高高落下的兵器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同伴已经递出了手上的木棍。 身后的同伴目光极准,一下就打在了那人的小腹处,身上最柔软的地方突遭重击,那个人立时吃受不住,已经腾起的身子用比刚才跃起还要快的速度,有如一块破布般重重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坠地声。 这下突袭掀开了正常伏击的序幕,就在兀立牙举起木盾的同时,整条土路前后左右四方,忽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将整个宋王庄都照的好似白昼,影影绰绰的青色身形从各处冒了出来,手持兵器将兀立牙几人围个水泄不通。这些人也不多话,从出现开始就疯了一样扑向兀立牙等人,一霎时,青色衣服的人群就好似将中间的四十个人完全淹没般,只听到不住的女真话喊叫声,完全看不到南庄子家将们的身形动作。 身侧的偷袭者就好像是完全不要命一般,纷纷从隐蔽处冲出来,有的拿着铁尺,有的拿着草叉铁锨锄头,有的干脆就是拿了一根粗木棒,就像是见到了羊群的野狼,红着眼睛扑过来。 兀立牙见状冷静的大喝一声:“举盾,结阵。” 立时,小小的方阵立时情形一变,四十面木盾被高高举起,后方与侧面的家将立时侧过身子,将自己的后背朝向阵心,冷静的面对那些嚎叫着扑过来的对手。 兀立牙等了一下,又是大叫一声:“破!” 此时北庄子的家丁已经脱去身上皮袍,腾出里面的青色窄袍,将个衣襟下摆在腰上一扎,挥着手上兵器冲上来,他们人多,就算是一个摞一个都足够将眼前的四十个人压的死死的,干嘛还要害怕他们。 谁知,兀立牙一声喝令之后,那些南庄子的家将手上木棍齐举,对着那些散乱的青衣家丁就是狠狠砸下,仅一个照面就打趴下了十来个青衣家丁。 这下,整个青衣家丁的攻势为之一滞,冲在最前面的青衣家丁们,看着地上躺着不住抽搐的同伴有些发傻,刚刚的一下子所有人都是眼前一花,然后就见到前面那些伙伴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现在已经是轮到他们直接面对这个由木盾组成的阵势。 前面的青衣家丁有些迟疑,可后面的人不管那些,反正自家人多怎么打都是个胜,后面人的只管一味的向前冲,那些前面的青衣家丁被人一推,不由自主的向前靠去,这个时候他们也是将心一横,反正自家人多,说不定自己个就能冲开那些破木板呢。 这些青衣家丁失望了,他们冲上去后,虽然手上乱七八糟的兵器打在了木盾上,也颇有些木盾因为吃受不住力气被打的粉碎,可是,还没等他们发出欢呼的叫喊,就见到那个失去木盾的南庄子家将,竟是身子一矮迅速消失在了背后的木盾阵势中,随后,又一个手持木盾的家将填补了那人的空位。 青衣家丁有些失望的看着依旧完好的阵势,他们的身子被人推搡着向前涌去,就见阵势最外侧的木棍有的举起,有的向前突刺,有的斜砍下来,每一下都是重重的打在青衣家丁身上,一股子巨力重重打下来,一些身子略嫌单薄的家丁立马膝盖一软,紧接着又是一下狠得打在脑袋后者脖子上,单觉着眼前一片金星乱冒,便毫无知觉的趴在了地上。 总有一些不要命的,一些个身子粗壮的青衣家丁,见到自己这方伙伴就像是自己个送上去被人打一样,心头那股子憋屈别提多难受了,明明是自己这边人多,偏偏只能围着那个好似王八壳一样的圆阵,每一次上去都只有二三十个人,被人家轻轻松松的收拾掉,自己这边更多的人除了能围在外面大声吆喝,别的什么都干不了。 有一两个青衣家丁脑子一浑,干脆舍了长兵器,整个人大喊一声扑过来,即便挨了一下半下的也死命坚持住,待到冲到了对方面前,双臂一张死死抱住一个南庄子的家将,身子就向着一边扭去,后面立时就有拿着长兵器的青衣家丁跑过来,从空出的缺口向里面狠狠刺去。 这时马上就有南庄子的家将从阵形里面递出木棍,先是荡开刺过来的兵器,而后又是重重打在起先的那个家丁后背,而被人抱住的家将更是毫不留情的用脑袋,冲着抱住自己的家丁狠狠一磕,立时就是头破血流晕头转向,随之扔掉木棍一拳砸在抱住自己那人的下巴上,而后身子一抖,就脱开了束缚。 即便是这一会功夫,整个阵形到底是出现了小缺口,那些青衣家丁好像见到了希望一样,又是鼓起了勇气,嘶喊着冲了上来。仅仅是冲杀的一阵,就有三个南庄子的家将被锐利的兵器刺伤,而不得不被人拖回了圆阵中心。 看着自家的人有了小损失,兀立牙眼睛赤红着,高喝一声:“进!” 随着兀立牙一声令下,刚刚还是有些散乱的圆阵,这时突地又是一肃,先是最外侧的人墙呼啦散开,再没了刚才的严密,每个人中间都空出了大约半个人的空隙,而后所有南庄子的家将们迈动步子,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木棍举起向前猛的一刺,然后也不管那些被击倒或者正半跪在地上的青衣家丁,大踏步的向前行去,当圆阵靠近了那些暂时失去抵抗的青衣家丁时,从两人间的缝隙中,伸出一根根木棍,狠狠打在青衣家丁的后脑。 噗,登时血光飞溅。 刚刚兀立牙还看着南北庄子的情面,不愿在打斗中太过分,可是见到己方的同伴受伤,那股子心头的傲气立时被激发出来,下令时候再不留半分余地。 随着圆阵每一次迈步,这些女真勇士们都努力从嗓子中喷发出一股激昂的气息:“杀----” 眨眼间,女真勇士们就像是回到了生死相搏的战场上,他们的对手也好似从一群乌合之众,变成了昔日对战的大宋将士,短兵相接狭路相逢,此时只有心头怀有那分悍勇之气才能活命,是以每个家将都在舞动木棍之间用上了全部心力,脸色狰狞的直如地狱的修罗:“杀----” 这股子悍勇之气立时感染了一边观战的人,看到那群女真战士渐渐从北庄子家丁中间杀了出来,而且愈战愈勇,到后来竟是有了战场上无敌勇士的气概,林正南无奈的摇摇头,一股郁闷之气堵在胸口,痛苦的阖上眼,当年,在东京汴梁城外,他遇上的不正是这样一批女真人们,就在那个出城劫营大战的夜晚,本已经占到优势的宋军,就是在一群悍不畏死的女真精锐的反扑下,竟是连正面对撼的勇气都失去了,纷纷扔下兵器转身逃走,无论林正南如何呼喊斥骂都不管用,到了最后,连林正南本人都被败走的士兵卷着一起逃出了女真人的军营…… 一想起这一切,林正南就好像又听到了那一夜的喊声,杀声,还有女真战士们身披重甲,踏着整齐的步伐从前方缓缓逼近时候的踏步声,从那个时候起,每次想到这些他的脑袋都会疼,也不知为什么,就是疼的无法忍受。 倒是那个年近四十的大汉无奈的摇摇头:“这北庄子有高人啊,只可惜了,他带着是一群乌合之众,不然,今天南庄子绝对讨不到好去。” 说着,大汉仔细分析下来,从一开始北庄子其实就在牵着南庄子的援兵的鼻子走,因为南庄子的援兵是来救人的,所以不愁那些南庄子的家将不肯进宋王庄,然后在宋王庄里沿着大路两侧布下埋伏,反正自己人多,无论怎样布置都不会出错,最后,接着细微的骚动将南庄子援兵的所有注意力都吸引到前方去。 可是,就在这里出了差错。那些北庄子的家丁都是乌合之众,在南庄子援兵如山的气势下怎么可能挺太久,那整齐划一的踏步声,每一下都好似敲在心头的大锤,即便是大汉和林正南这样的老兵,听到这股声音也会微微心颤,更不要说是那些年轻的家丁了。 终于,有一个家丁因为无法忍受这种心头的折磨而自行出击,将整个前后合围突然袭击的部署全部打破,给了南庄子援军从容布阵的时间,虽然北庄子从头到尾就没有赢的希望,可是现在这个样子,那大汉摇摇头啧啧道:“赢得太轻松了,到底是一群乌合之众,这才倒下二三十个人就转身开始跑了。” 洪过嘿嘿冷笑道:“高大叔,别说是这群没什么经验的家丁了,就算是大宋的禁军又能如何,现在已经是伤亡一成了,怕是放在正经军队身上,也会出现逃亡吧。” “呃,”那姓高的络腮胡子语气为之一窒,而后勇赞赏的眼神看了眼洪过。 洪过在心中暗自苦笑,他说的其实是古代冷兵器时代军队的通例,放在这里自然也是没错,在古代冷兵器的时代,那些个没有国家民族之分的士兵,通常是伤亡超过一成就会溃散,若是超过两成只怕就要崩溃了,若是没有受过训练的一群流民乌合之众,怕是连一成伤亡还没达到就要撒丫子了,也难怪历史上很多镇压盗匪的战斗中,会出现几十上百人撵着几千上万人跑的事情了。 如此一来,愈加的凸显了南庄子派出的家将的精锐,洪过心中狐疑,这南庄子到底是个什么路数,怎的会有如此勇锐的老兵当家将? 同时,从看到那些青衣家丁开始,洪过的目光就没从那件青色窄袍上挪开,这件衣裳,他怎么越看越觉着眼熟呢?好似先前在哪里见过似的,到底是哪里呢,头痛啊,穿越以后诸事繁杂,实在是有些不大容易想起来啊。 不过,无论怎样头痛,洪过心中暗自下定一个决心:回到宋朝,一定要回去。 从芷雅和羊蹄的身上,从阿鲁带的身上,从这些个高傲的女真人身上,他看到的是统治者的傲慢,他可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作一个二等臣民,一个随时随地要受人白眼,随时随地可能被打成奴隶的亡国奴,这种担惊受怕忍屈含辱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他要作的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一个在自己国家有尊严活着的人,那就只有到宋朝去,到属于自己的国家去,再不要去想给女真人当官,即便是女真皇帝亲自来征召也不愿意,在这样一个朝廷里,纵然你有天纵之资又能如何,那些女真人终究还是将你看做一个外人,一个奴才,一个可以随时随地扔掉的摆设,或许这个摆设比较好用,丢掉了比较可惜,但是,这种丢弃也不过是让坐在上位的那个民族微微心痛下,绝不会有什么留恋。 回到宋朝,这个信念从未如此强烈的充盈在洪过心间! 就在这边洪过下定决心的时候,那边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兀立牙也没想到自己会胜得如此轻松,除去五个因为被刺伤而挂花的同袍外,当北庄子的家丁倒下了二三十以后,整场战斗就从伏击变成了一场大溃退,那些丧胆的青衣家丁们再也不敢去冲击圆阵,刚刚前面冲阵的下场在人群中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南庄子的家将们也从一群打不动的铁人,变成了从天而降的金甲战神,是打不死杀不伤的,如此一来,青衣家丁们更是再无战心,纷纷扔下了手里的兵器,一转身向北庄子方向逃去,要他们去和一群天兵天将对打,那是白痴才干的事情。 没等兀立牙下令,一见到青衣家丁溃败,整个圆阵立即散开,见到便宜的家将们干脆丢了木盾,顺着村中大道追了上去,这个时候若是还不会追击扩大战果,那就是真的傻了。 兀立牙的心思没在这上面,他指挥几个守在身边的同袍,去寻找世子羊蹄还有失散的阿鲁带他们,才刚得到羊蹄的消息,北面就传来一阵马蹄声响。 “他娘的,这完颜秉德也太赖了吧,都到这个份上了,才派出骑兵?”一个在兀立牙身旁的家将破口大骂。 第三十七章 械斗之余波 倒是兀立牙神色镇定,看到羊蹄和阿鲁带几个人已经被人搀扶出来,虽然身子因为被捆的时间有点长而微微麻木需要有人搀扶着,其他看起来总算还好,羊蹄更是塞嘴布刚被拿开,就忿忿的大骂起来,从完颜秉德到参与了今天这件事的所有北庄子家丁一个都没落下。 见到自家主子没事,兀立牙心头稍平,这才转头镇静的望向马匹驰来的方向。 转眼间,三十多骑在马上的女真骑士,就将兀立牙和阿鲁带等人团团围住,当先那个带头的圈住自己的马匹后,向内里一望登时脸色大变,忙不迭的要下马。 这个时候在场的话事权自是从兀立牙交到了阿鲁带手上,阿鲁带接着火把看看那骑士,嘿嘿冷笑起来:“胡土门,你小子长能耐了,怎么,是你那个主子要你来抓我们爷们?” 那个骑士这时几乎就是滚落下马,跪在地上单膝行了一个军礼,也不敢站起来,就那么答话道:“猛安大人,这怎么说的,小的无论到了哪里,可都是您手下一个正兵,谁敢冲您抄刀子,就先把小的宰了再说。” 听到自家头领这么说,其余的女真骑士大惊,纷纷跳下马来,虽不至于下跪也纷纷收起兵器小心的站在一边,我的天,他们的谋克大人还要向这个汉子下跪施礼,到底是哪里的猛安啊,这么牛? 阿鲁带摇摇头,随便在胡土门身上踹一脚:“滚起来,怎的在朝廷听差这规矩越来越多了,在我这里没这么些规矩,起来说话,说吧,北面那个要如何处置?” 胡土门闻言马上跳起来,规规矩矩的侧身站在阿鲁带身侧,小心的道:“那个,据说是萧王发话了,今晚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如何?” 阿鲁带回身看看一脸忿忿的羊蹄,知道问这个主子怕是今晚就没完了,既然芷雅郡主吩咐是打到北庄子怕,现在这情形就算借北庄子两个胆也不会来招惹自家的庄园了,想来也是完成了芷雅郡主的钧令,还是趁这个机会收手吧。 秉德是在晚饭后才知道整件事的,他很生气,怒火冲天的他竟失手打碎了一只南面宋朝进贡来的上品青瓷茶盏。 “一群废物,”秉德指着眼前的赵顺臭骂,“小三百号的人手,竟然打不过三四十个几十岁的老东西,我养你们什么用?” 事实如此,跪在地上的赵顺虽是诚惶诚恐,可心中一样的不明所以然,不过既然主人将怒火发泄到他的头上,等下他自是有撒气的法子,不过,眼前还有一件事要问清楚才是。 瞧着秉德骂的累了,赵顺小心翼翼的探头问道:“主人,那么,明天的晚宴,是否还邀请南面那位……” 啪---- 不等赵顺说完,又是一只青瓷茶盏砸在他头上,接着秉德冰冷的声音响起:“我有告诉你不去邀请芮王千岁么?” 看着赵顺屁滚尿流的跑出去,秉德慢慢喘匀乎了气,其实,他生气的主要原由不是自己家打败了,是凡在朝中混过十年以上的,谁不知道芮王府里的家将,个个都是当年追随前代沈王征战沙场的百战勇士,自家那些家丁,别说是三百,怕是一千个,拉上去也还是今天这个结果。_ 秉德生气的缘由,是这次实在败得不是时候,自己邀请来众多亲信以及许多女真世袭猛安谋克们举行宴会,偏偏在宴会前演了这么一出,真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感觉丢了脸面之余,完颜秉德想到一个问题:那位深居简出的芮王爷,是否是故意要演这么一出的? 示威?还是另有目的? 次日傍晚,金国芮王爷,小雅的父亲神情悠闲的跨在马上,在百多名家仆的护从下穿过宋王庄,来到位于村北庄园。在正门处,完颜秉德竟是亲自等在那里,见到中年男子到了立时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见到秉德走到面前打拱作礼,小雅的父亲脸上微现不快,随即飞速端上一副笑脸,翻身下马笑呵呵的与秉德寒暄。现在的完颜秉德位居左丞相,兼侍中、左副元帅,获封萧王,地位比之小雅的父亲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可是,偏偏小雅父亲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乃是本部猛安的勃极烈。 勃极烈是女真语长官的意思,猛安是女真人在起兵之初建立的一种亦兵亦民的制度中的一级,在其下面还有一阶叫做谋克,猛安谋克制度构成了女真人最根本的政治军事制度,这种制度类似后世清朝的八旗制度,闲时耕种为老百姓,一旦有战争就将所有男丁集中起来拉上战场。故此,每个猛安勃极烈不仅仅是本部女真人的行政长官,更是这些女真人在战场上的指挥官,具有生杀予夺的大权。 而秉德的名衔恰恰分属小雅父亲治下,这样一来,完颜秉德见到本部猛安勃极烈竟然只是拱拱手,反是太过僭越了。只是呢,秉德现在是当朝权相,大有当年其祖完颜粘罕的威势,这时与一个闲散王爷笑脸相谈又把臂而行,无论谁看到都要竖起大拇哥赞一声“好气度”。 这些私下的计较永远不会摆在台面上,当两人一起走进后园时候,秉德道一声“孛迭兄”,要将小雅的父亲让到主位坐下。 那孛迭乃是小雅父亲的女真名,按照女真习俗他也有个汉名,名唤完颜亨。这时的完颜亨早早掩起刚刚的不快,大笑一声:“乙辛兄是主,我完颜亨是客,哪有客人抢了主人位置的道理?” 秉德本就是随口谦让,这时更不再装样,大大方方的坐上主位。至于其余的客人,在两位王爷面前哪敢出头抢了完颜亨的位置,自是芮王坐在秉德左侧的首位。 说是头鱼宴,这群女真贵族哪里还会如契丹皇帝一般,真真在河上凿冰捕鱼,现在连河岸旁的野营帐幕都省了,所谓的头鱼更是化作流水价送上来的肥美鲜鱼,没什么人在乎这些鱼是否真的是凿冰后第一拨捕上来的。 看着自家宾客满堂,秉德心中畅快,似乎已经将昨日的尴尬忘却,频频举杯邀酒,自己更是杯到必干,几圈下来竟是满面红云,好似有些喝高了。 一阵节奏明快的歌舞响起,上来一群穿着女真传统衣裙的美貌女子,在场中翩翩起舞。 秉德弯腰持杯,向着距离自己不足三尺的完颜亨低声敬酒道:“素闻芮王世子勇力过人,颇有当年沈王遗风,芮王有此爱子真是令人羡煞。” 完颜亨暗道一句“来了”。秉德一句都不提昨日的尴尬事,反是大大夸赞自家儿子的所谓武勇,一个十岁娃娃又能有什么武勇,秉德自然是指的芮王府上那些百战余生的战士了。不知道秉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完颜亨在现出淡然的笑容却并未接话,只是举起手中酒杯回敬过去。 见到自己的话没有太大反应,秉德继续笑道:“但不知,那洪家小儿与芮王世子是个什么关联,芮王赐教小王,小王日后也好叫手下人如实称呼。” 对秉德如此直白的问出来,完颜亨微微皱眉。 女真人到底还是刚刚从深山老林里走出来不久的民族,心头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即便是完颜秉德这样的宦海沉浮人物,身上也少了些城府似的。不过,今天有些事情也必须完颜亨说清楚,否则,嘿嘿,总不成让宋王庄天天干仗吧。 举杯啜饮下,完颜亨似是随意的道:“那劣子最近拜在了洪家小哥门下,前日登门拜师,一时玩耍之心兴起便试了试身手,总算还好,没给我这个作爹的丢人,哈哈,不过那拜师束脩的大礼算是彻底废了,只有改日再来,嘿嘿,这倒不错,正应了洪家小哥的表字,哈哈,改之,改之,姑且改改吧。” 完颜亨的话看似轻松随意,秉德心头却是突地一跳,他住在庄子上足足两年,太了解完颜亨其人了,这位芮王爷当年跟随其父征战大江南北,将个宋朝皇帝追的不得以跨海出逃,谁知道竟然在回朝后对汉家繁华大加赞赏,自己更是心慕汉俗以至于家中处处遵循汉人的礼节。 汉人礼仪中,最是尊师重道,不仅为子女选择老师的时候要慎而又慎,便是选好后也要派重礼选家中地位尊崇的人物,亲自上门请求老师手下自家子女为徒,这就是所谓束脩之礼。 完颜亨亲口告诉秉德,这样一个重要的礼仪被人装散了,秉德心头一叹,看起来完颜亨是在告诉自己“老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秉德不是下面那些肤浅的女真户长,他心头清楚完颜亨的潜力,如果不能化解完颜亨心中的不快,怕是对他下一步的事情要有极大的阻碍。 想到此处,秉德举杯大笑道:“世子有拜师开蒙,真真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当胜饮,来来来,大家一起为芮王贺。” 不去看在场女真户长们茫然的举杯,完颜亨心中冷笑,他刚刚的话实际已经点明了自家与洪过的关系,更在最后点拨秉德:你们庄子对洪过的态度,也应该改改了。 看到秉德举杯算是同意了自己的提议,完颜亨好似刚刚想到似的,拍拍脑袋自嘲道:“唉呦,这人老了,脑袋就是不好用了,没个人提醒总是忘事,还有,村中林家的那个小子林钟,竟是与我那劣子投契,还要彼此拜了兄弟,被我喝止了,真是不成体统,堂堂大金芮王世子,拜什么人做兄弟不好,竟然找到个奴隶娃头上,真是丢人啊。” 秉德脸色古怪的看着完颜亨,酒杯慢慢放下,沉声道:“芮王好记性怎的还需别人提醒。不过一个奴隶娃而已,只要芮王与本王交好,便连同他那父母一家都送与了芮王便是。” 这么大方?完颜亨心头急转,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秉德绝不会平白无故的示好,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完颜亨不是瞎子,秉德这段日子的异动要说他不知道那是胡说八道,但是他对秉德的行事一向不感冒,是在用林钟一家要挟他?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连完颜秉德都希望拉住自己。不过,完颜秉德应该还没傻到,以为用一家子庄奴就能要挟或者胁迫自己,那秉德的底牌到底是什么?暂时想不出啊。 暗叹一声,完颜亨猛地捂住嘴,身子向后倒去,嘴里吐出些许酒水,接着就倒在了身后自家的仆役身上。 见到完颜亨拙劣的表演,秉德冷笑下:“芮王沸了,你们还不快扶芮王回府。” 望着完颜亨被人扶走,秉德招过赵顺低声喝问:“上次的事情查的怎样了,那个地方有没有消息回来?” 赵顺惶恐的摇摇头。 完颜秉德望着完颜亨渐渐远去的背影,犹疑一阵,“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哼哼,真的要是南面做下的,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也罢,这里不安全了,你立即安排所有飞鸽去那个地方。” 求票,求收藏 第三十八章 束修之日 事情似乎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了,不仅是南北庄子上无人再提起那天的斗殴事件,便是宋王庄也好似被人下了一道无声无息的禁口令,说话的时候心有一致的绕开了这个话题。|想|文|学 要说整件事影响最大的其实还是那位始作俑者。 就在骑兵出现的时候,芷雅暗暗长出一口气,她才不信完颜秉德这样输不起,为了次斗殴就能排出精锐的女真骑兵参战,那样的话,怕是今晚完颜秉德就要头痛如何从他的庄园离开了。如果不是这个目的,那么北庄子派出骑兵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求和。 转过略显僵硬的脖子,芷雅看向身侧的洪过,微微一笑道:“如何,洪,先生,人,我救出来了,可还满意?”言语中,她故意咬重了那个“先生”,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林正南等人紧张的看着洪过,从刚才洪过等人的对话上,他们已经听明白,原来,洪家小子竟是用自己开价,换来了自己这些人的安全,这种交换让他们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甚至是脸红红的,不敢去看洪过,让一个孩子救出性命,这里谁不知道,当初洪过跳河不正是为了不愿作这大金国的官么,连高官都不愿意作,想让洪过去当个王府教书先生,去看一群女真人眼色生活,那还不要了他的命,可想而知,作出这种决定的洪过,内心中经过了多少挣扎…… 甚至,林正南眼睛红红的,死命盯着洪过,颤声轻叫:“洪,洪家小子,不能……” 听到这话,芷雅飞速扭过头狠狠瞪了一眼林正南,那眼神中充盈着威胁和愤怒,就像是火焰一般几乎能让人燃烧起来。 看着芷雅这个样子,一边的宋王庄的庄客不干了,他们今天已经豁出去了,难道还要让一个小辈为了他们而牺牲心中的大义么? 林正南当先踏出一步,紧接着,姓高的络腮胡子也随之踏步出来,逼视着完颜芷雅,看到他们两个站出来,其余的人也毫不犹豫的跳起来将芷雅团团围住,即便是文弱的胡医官也不例外。 “干什么,欺负个女孩子家算能耐么?”洪过这个时候说话了,虽然他心头下定决心,但是这个决定不必对人提起,在如何回到宋朝的步骤上,他已经隐隐有了自己的腹案,就如那一夜想到的方法般,虽然带着一定风险和血腥,可那终归是最快捷的方法了。 也不转身,洪过依旧看着远处阿鲁带与那个骑兵对答,嘴里淡淡道:“父亲常常教导我,男人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心怀忠义恪守臣节,于朝廷守住臣节不失无辱朝廷威严,于己更要恪信守诺,不能用无义之举耽误了自己的清白。”说话,他转身看向林正南,“林大叔,我洪过清清白白的身子,难道就要因为今晚一时痛快,染上一块天大的污点么?你来说,这样做对得起天地良心么?” “可,可是,洪家小子,你的身子比不得我们这些已经污了的人,你还是清白干净的,不能去和那些女真人掺和在一起,让人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啊。`3w`”林正南磕磕绊绊的道。 芷雅脸色一敛就要发怒,谁知道洪过摆摆手止住了她,但见洪过轻轻笑道:“迂腐,父亲身为大宋命官,还能做那完颜希尹的西席呢,为啥到了我这里却是越来越迂腐了?” 一句话将个林正南等人问的哑口无言。 说通了这些邻居,洪过转身指着外面已经被人砸的一塌糊涂的院墙,旧事重提甚至是有些婆婆妈妈的道:“你家要负责给我重新垒一道墙。” “没问题,三天之内一准干好。”芷雅这时极度兴奋,哪里在乎一堵围墙。 “要青石的。” “好的。”芷雅依然没有迟疑的道。 “要你们家那么高的。” “……你去死吧!” 既然答应了作芮王府的西席,这洪家善后的里里外外的事自然被芷雅全权包下。 洪过的母亲还在胡医官家里养病,死都不愿接受小雅的示好搬入王府养病,只不过所用的一应药材被芷雅换成了王府药房的收藏。 洪过家的木板地煞子房被整个推倒,王府派出的仆役在土地还没有开化的情况下,用了五天时间,愣是在原地建起了一座青砖瓦房。 院墙按照洪过说的用整块的条石重新盖起。 这还不算,后院里还盖上了一间大大的粮仓,洪过初次进来的时候诧异的望望粮仓,他家一向是吃蔓菁的,一年下来勉强填饱肚子就知足了,何时需要用到偌大的粮仓来? 走进仓房门,洪过立时惊呆了,整座粮仓已经被人装的满满,全是上好的麦子,堆起的小山足有两三人高。 这些还都不是芮王府的束脩礼品,仅仅算是芮王爷对西席先生的“一点心意而已”,至于这个心意到底是完颜亨还是完颜芷雅的,就只有当事人心知肚明了。 洪过的身子也真是奇了,一开始的不能下地行走,从被打算起也不过是五六天而已,刚刚好将一座宅子建起来的几天,他的身子就是大好,竟然就能走动如常不说,甚至是在院子里搬着一只石锁简单的打熬下筋骨了。无论胡医官如何号脉,就是说不出洪过如此神速的恢复到底是因为什么,到了最后只有长叹一声“吉人天相”。 既然身子骨没什么大毛病了,那边完颜芷雅就急嚯嚯的要行束脩之礼。 束脩,也作束修,所谓束带修节,是古礼之中对男子成年拜师的礼节,即便是到了唐宋,束脩之礼依然盛行。只不过呢,许多想读书的人家并不是有钱人,事实上,从古至今就有“穷学文富习武”的说法,这些穷苦人家的子弟拜师时候拿不出太多的礼品,干脆用一挂肉干送去,无论是对拜师的子弟还是对那个穷教书先生来说,都算是一份厚重的礼品了。 至于芮王府的束脩,真真是大出洪过意料之外,竟然,竟然,也是一挂腌肉! 当然了,要芮王府切一小块腌肉送过来也是脸面上挂不住的,至少羊蹄感觉脸上没面子的,所以芮王府干脆是从后厨拖出一口腌制好的整猪送来。 看着放在正堂中间的腌猪,洪过吧嗒吧嗒嘴,这玩意是好东西,尤其是在极北的上京府,别的不说,光是用来腌制的咸盐就价值不菲,可是,要他们母子两个吃掉这么一口整猪,怕是吃大半年都未见得能吃掉。 无奈的摇摇头,洪过对躲在门外的林钟招招手:“你去将这东西细细分了,务必要每家都送去一份,权当是我的一点点心意。” 林钟脸上现出难色,现在洪过在村子里的风评颇有些矛盾,村子里传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评价:那些武将出身的庄客对洪过一诺千金的做法大加赞扬,这自然是他们骨子里的豪气在作祟;而部分文官出身的庄客,则是对洪过逼视到了骨子里,说洪过是出卖臣节有辱国体,他们也有他们的道理,无论有多少宋人投降,自汴京城破以来,还从来没有一名大宋宗室出来为女真人卖命,从洪过母亲的角度算,洪过也算是大宋赵氏皇族的远枝,他去给一群女真人当教书先生,简直就是不要脸忘记祖宗了。 这可要林钟作难了。 看着林钟脸上不佳,洪过哪里不清楚是怎么个事情,惟有苦笑的轻声道:“都送去吧,如果有人不要,就分给别家好了,大家都沾点肉腥。” 自己的想法不必去和别人解释,而且,现在空口白牙的去说,又会有谁相信呢?在这种情形下,洪过选择了默默的去做,他相信,村里这些大宋遗民以后终归会原谅他今天的所作所为。 分好了东西,洪过走到羊蹄面前,看着有些严肃的过分的小孩子,脸上笑笑,在羊蹄白嫩的小脸上掐了掐,“这么严肃作什么,前日打架时候的神勇哪里去了。” 羊蹄小脸憋得通红,偷眼看看身边的姐姐,没敢出声,一双小眼咔吧咔吧的望着洪过,不清楚眼前这个年轻的过分的“先生”,会不会再没了以往那般好相处。 见着羊蹄可怜巴巴的眼神,洪过哈哈大笑起来。 今日芮王府只来了两姐弟还有一众五大管事,这五大管事分别是负责王府内的庶务、刑责、仓房等等重要职司。正常来说,自家儿子拜师应当由父亲陪同一起送达束脩之礼,可是今次竟然只由王府内的一对姐弟出面,实在有些不伦不类,还好完颜芷雅是王府的管账人,带来的管事又都是府中担着一等一的要害职司,所以说,芷雅将这些管事一并带来未尝没有为洪过撑腰立威的意思。 洪过重新坐回正中的太师椅上,道:“羊蹄,呃,你就没大号么?算了算了,还是这么叫吧,显得亲切。”说话,洪过又拍拍手上的诗经道:“那百家姓千字文你已经背的溜熟,意思上也理解的不离十,怕是我也比不得你了,倒是这本诗经,你虽然会背些句子,但是你又能懂得多少?” 一句话将个羊蹄问住了,他不过是十岁的孩子,虽然是王府世子锦衣玉食,但是要论对诗经懂得多少,他如何能回答?怕是他老子过来也答不出。 洪过心下小小的得意下,这个问题问的太过玄奥,试想,以诗经那千年以前的诗歌汇总,怕是再用一千年来研究,也不敢有人站出来说自己完全领悟了。他拉出诗经来,完全就是为了下一步计划打铺垫。 没有去看芷雅双眉皱起的娇俏样子,洪过看着苦着脸的羊蹄道:“唐代太宗朝名臣魏征有云,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旺,本朝的几次科举也多从史书出题,这史书要如何读?” 洪过这与刚刚毫不相干的话将在场所有人一起问糊涂了,不要说回答,怕是看洪过的目光也从刚刚的怀疑变成了审视,但等洪过下面如何说辞来决定日后对洪过的恭谨态度如何。 谁知道,洪过却不给答案,只是掐着手指算着:“今天是三月二十四,明日就是二十五庙会,不错不错,听说天庆寺的庙会是方圆百里内最热闹的所在,羊蹄,你明日带上弟弟们,与我一起去逛逛,记得早来。”说完,洪过扬扬手让所有人一起出去。 逛庙会? 回去自家庄园的路上,芷雅一直在狐疑着,洪过这是玩的哪一遭,怎么拜师后第一堂课就是带着弟弟出去玩耍?这是不是太过不像话了? “不行,”芷雅最终偷偷下了一个决定:“明天自己也要跟去瞧瞧,不能由着洪过这般折腾羊蹄他们。” 第三十九章 庙会(1) 天将卯时,洪过就被一阵拍门声吵醒,睡眼朦胧的开门看去,竟是四五双兴奋中带着期盼的小眼睛。|文学 天还没亮,就被一群眼珠子瞪着,饶是洪过感觉神经已经经受过锤炼,也不觉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睡着睡着又穿越了,而且这次是跑到了荒草甸子草原上,还遇到了一群饿极了的小狼。幸好,这群小狼会说话,打头的嘴一咧腾出两排白牙,道:“先生怎的还未起身?不是要求我们早到么?” 洪过吃了一惊,这才朦朦胧胧的看出,眼前说话的不正是羊蹄么。屋外凌晨的冷风吹过,将个洪过吹的身子一冷又是一惊,他这才完全醒过来,敢情,是这群小家伙已经到了。随即,洪过脑中一转发觉羊蹄的表情不对,看似恭谨之中却是带着几分的揶揄,心头转动立即明白了眼前小孩子的心思。 洪过转身回到屋里,一边探手在衣服里随意的抓着,一边懒洋洋的张着胳膊,看都不看门口的羊蹄等人,只是拉长声音道:“我辈读书当平心养气,酝天地浩然之气于身,泰山崩于前而不变,不过是去次庙会而已,就这样耐不住气,羊蹄啊,我看你今天就不要去了。” 羊蹄不懂什么是浩然之气,可是他真的对逛庙会十分憧憬,这个时候再顾不得捉弄老师,慌忙急声道:“不,不,老师,弟子懂了,弟子回来一定好好养那个气,这次就让弟子去吧。” 听了这话,羊蹄身后一人暗叹一声:完了。 果然,洪过闻言霍然转身,肃容道:“羊蹄,刚刚还在教你养气,看看你现在变颜变色的样子,可有半分气度?你就不要进来了,站直了,双手自然垂下,五个手指并拢,两手放在两腿外侧,挺胸,抬头,目视前方,就给我这样站着,等我出来吧。” 洪过每说一句,羊蹄就照着作一下,待到最后,这个十岁的贵族少爷完成了他人生第一次的“站军姿”。 这个时代,纵然是所谓的强军,也没有站军姿的课程,如此对身体每一处细节的规范和要求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更没有人会明白这种姿势对人有什么好处。 羊蹄身后的家仆不干了,羊蹄是什么人,那是堂堂芮王世子,未来的王爷,天潢贵胄,怎么能任由一个汉人书生如此折辱? 几个家仆撸袖子就要冲进去理论,就听一个隐在黑暗中的人影厉声喝道:“撒野啊?这是老师管教学生,我看你们谁敢?” 几个仆人立时没了脾气,惟有乖乖的退到后面。,想要取下羊蹄马上的狐狸皮长袍,过去披在少主人身上,那个黑暗中的声音冷冷道:“阿鲁带大叔,羊蹄纵然年纪小,也是我女真的男儿,当年你追随玛法疆场厮杀的时候,也是这样娇气么?” 若是战场厮杀阿鲁带丝毫不怕,可是他平日里仅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被这么一问便愣在原地好一阵,这才跺跺脚站到了一边,愣愣的看着羊蹄站在那里。 过了一会,洪过穿好衣服走出来,满意的看看兀自挺身站立的羊蹄,“不错,可以走了。” 听到洪过的话,羊蹄心头欢喜,迈动有些麻木的脚步刚刚走出一步,就听到洪过说:“以后每日都这样站上半个时辰吧,就在院子里。” 羊蹄迈出的腿险险没有放稳,几乎摔在地上。 所有人都是骑马而来,在别人的帮助下,洪过第一次跨上马背,那种高出地面许多的感觉,让他感觉有些兴奋的同时,又有些不稳当,总是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栽下来。 看到洪过明显不会骑马的样子,芮王府的家仆脸上流腾出不屑的神情,更是没人过来帮手,任由洪过夹紧了马腹在队尾一步步的挪动。 便是羊蹄的那几个弟弟,这个时候也用奇异的表情去看洪过,在他们看来,一个男人竟然不会骑马,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奇怪的事情了。 就在洪过有些艰难和尴尬的落到队尾的时候,本是走在最前面的羊蹄跑到洪过面前,探手拉过了缰绳,而后轻夹坐骑,让自己的坐骑慢慢跑起来,带着洪过的坐骑也随之慢慢跑动。 别看羊蹄才仅十岁,骑术上已经非常娴熟了,这倒并非所谓的女真人擅长骑射弓马,主要还是因为他的父祖都曾是征战沙场的老将,将门虎子,骑马不过是从小就要练习的基本功罢了。 事实上,其他的女真平民别说是骑马,怕是接触马匹的机会都有限,毕竟女真人还是以耕种为主,倒是接触耕牛的机会要远多于马匹。 羊蹄在一众家仆惊异的目光中,带着洪过渐渐走到了队伍前面,而洪过经过了最初的紧张以后,也慢慢摸到了一些诀窍,起码能够任由坐骑跑动起来了。 有弟子牵马,洪过自是有了心情做些别的事情,转头对一个披着皮袍甚至将头一并遮住的人低声笑道:“是你让羊蹄过去帮我的吧,实在谢谢了。” 那人冷冷的道:“我是看你走的太慢了,照你那个速度,怕是走到天黑也到不了天庆寺。” 听了这话,洪过尴尬的笑笑:“这不是不会骑马么,以前没这个机会啊。” 不等长袍人说话,一边的羊蹄嘿嘿笑道:“现在先生的机会来了,好好练习了,日后也好给姐姐牵马。” 长袍被人一下掀开,现出了芷雅满面羞红的小脸,狠狠瞪着羊蹄,“羊蹄,现在回去王府还顺路,要不要洪大哥将你送回去?” 有山的地方就有庙,宋王庄背靠的松蓬山虽然地处极北荒原,依然在东面半山腰修了一个极大的寺庙。 之所以名唤天庆寺,是因为这座禅寺修建于前代辽国时期,据说是为了庆祝一位契丹皇帝的寿辰而修建,建成后竟然还有一名皇子在这里出家。 这些都是传说,不过,无论是否真有一名皇子曾经在天庆寺出家,这座寺庙的香火却是一直都很旺盛,连辽金之间朝代鼎革之时都没能坏了它的香火。 洪过的情报没错,这天庆寺果真是方圆百里最热闹的所在,尤其是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的庙会,更是引来四乡八村的人们一起赶过来。 一行人绕山而行,距离天庆寺还有数里的时候,就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人们推车的推车,走路的走路,一齐向着天庆寺的方向走去,渐渐的在路上汇成了不小的人流。 坐在马上的羊蹄看到这个情形,也开始兴奋起来,他虽然贵为王子,却没多少机会走出自家的王府看看,每年或许有一两次机会去上京走走,也都是走马观花。 这天庆寺的庙会之繁华,羊蹄早就有所耳闻,无奈从未亲眼见识一番,今次能在洪过的带领下走出来领略一番,是以早就将出门前想要捉弄洪过的心思丢到了一边,整个心思都飞到了庙会上。羊蹄的几个弟弟也是一般,说起来他们还不如羊蹄呢,间中有两个连上京都未曾去过,这次出来逛庙会可说是平生头一遭,早就在马上跃跃欲试,若非有家仆拉住缰绳,怕是已经纵马冲到头里去了。 倒是芷雅没有太多的兴奋,或许是女孩子好静的缘故,她坐在马上与洪过并行,半晌没有出声。偷眼看看眯着眼好似睡着了的洪过,芷雅咬着嘴唇,眼珠转了几圈,却不知是否应该开口。 就在这时,一边的洪过突然出声道:“有什么话就说吧,别和母狐狸盯小鸡一样看着我。” 芷雅啐了一口,这才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说是请你来当先生的,为什么你第一天就要带羊蹄出来玩?” “玩?”洪过心中嘿嘿一笑,真要让他坐到屋子里去摇头晃脑的解说诗经,怕是不出半天就要腾馅了吧。他答应当这个西席是为了避祸还债,可不是为了掉脑袋啊。 不过这话不能真个说出口,洪过惟有继续保持那副迷迷糊糊一般的姿势,随口问:“那么,你的父亲,我那个王大哥可有反对?” 芷雅咬着嘴唇,回想起完颜亨听到洪过的决定时候的表情,摇摇头道:“这正是最稀奇的,阿玛竟然什么都没说,只是嘱咐羊蹄今天寅时起床过来。” 洪过暗骂一声:靠了,原来那个芮王还是个属狐狸,怕是羊蹄今次的问话都是那个中年狐狸王爷事先教好的。 稍一走神自己的身子在马上一晃,洪过险些栽下来,握紧了马鞍后,他全然不顾自己有些狼狈的样子,一脸高深的道:“小雅可听过一句话,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求票,求收藏 第四十章 庙会(2) 留下芷雅一人在后面思索,洪过慢慢放开缰绳,坐骑早被勒的久了,见到同伴一个个都跑到头前去,身子自己个开始按耐不住,这时被人松开了束缚,低低的嘶鸣一声,便撒开蹄子冲进了同伴堆里。 于要兼顾着洪过这个马上新丁,本是卯时初也就是后世的五点半左右出发的,待到了天庆寺下的镇甸,竟是到了辰时初也就是七点多些,不到三十里的路竟走了个多时辰,可是比两腿捣腾都慢。 大人好些,虽然路途慢了点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倒是自羊蹄以下那些小豆丁们,因着是第一次出来逛故而分外着急,不住的用焦急的眼光去催洪过。这时见到洪过冲过来,几个小孩子欢呼一声,催动胯下坐骑向前驰去。 看着几个孩子独自跨马驰骋,身边的王府家仆们一个个没什么着急的样子,洪过心中感慨,到底金国才承平二十年,还远未到后世那般不堪,瞧瞧这些世家贵胄子弟,好似还没丢下祖宗的弓箭骑射功夫,想来日后长大了,至不济也是个可以统领数百上千人的武将。 此,洪过突然在脑中升起一个问题:若是现在的金国遇上那崛起的成吉思汗铁木真,那个战争的胜负究竟属于谁呢?嘿嘿,若是能让现在的金人与蒙古人干上一架,怕是金人就再也没工夫去算计南面的大宋了。 这个想法很是让洪过在心中兴奋了一阵子,可是,待到他细算下计划实施的步骤时,一下就卡住了:计划不错,又要如何推动呢,就凭他现在一个王府教书匠的身份么?唉,罢罢罢,自己还是尽快回去大宋吧,无论有什么心智才华,贡献给自己母国那该多好。 怅然放下心思,洪过勉力抬头,入眼的是一个个往来涌动的人头,还有呼喊交杂的叫卖声。 一行人来的晚了,整个镇甸已经在晨光中现出了自己的活力,方圆百十里内的人们早就乘着夜色赶到这里,在镇子周围摆下自家的物事希冀有人能够买走,同时也在镇子上寻找自己急需的东西,一时间叫买叫卖声不绝于耳。 虽然不少人头上还带着皮帽看不出发式,但叫卖声喊叫声却是与后世东北话有些贴近的汉话,间中掺杂了些带了些许南面口音的汉话出来。理想| 金国虽然在南部诸路实行着汉官制度设置州县,但是这时的京城上京府所在的上京路,却是安置了一个个猛安的屯田,猛安下面再有谋克。按照金制,一个猛安十谋克,一谋克三百户,而谋克之下又分十蒲辇,如此这些大大小小的半军事屯田户,在后世广袤的松嫩平原上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村庄。 上京路之内也有其他州县,但是,猛安谋克的勃极烈本就是上马统兵下马治民的职司,而且猛安勃极烈位在五品,堪比一个州刺史,谋克勃极烈也是堂堂的七品,比得上一个上县的县令了。加上猛安谋克管束的不是金国的国族女真人,就是那些最早依附女真人共同起兵打天下的部族,而且那些个猛安谋克的勃极烈不是世袭的国族亲贵,就是跋扈不成样子的武将后裔。这样的一来,上京路内的州县官地位就变得很是尴尬,猛安谋克的户口百姓他们根本管不了,所能管管的也就是上京路之内的汉人,契丹人,渤海人等部族。 漫漫冬日里能尚未天亮就巴巴的跑来赶集的,也都是那些生活比较艰难的汉人契丹人渤海人,这些人自是彼此交易的时候自是不会说不大普及的女真语。契丹语倒是可以使用,不过渤海人与契丹人乃是世仇,要他们平日里去讲契丹语恐怕难了点,于是汉话成了一个不错的选择。 洪过高踞马上观望这个镇子。说是镇子,不过是大家口中的说辞,实则是个有个两三百来户人家的大个村庄罢了。 因为每月三日的庙会,一开始有人摆摊卖些香烛,后来渐渐人气高了,就有人也来此地贩卖自家出产的物事,逐渐形成了一座墟市,也就是自发的市集,或者说是后世那种农贸市场。 除了羊蹄等小孩子感觉新鲜,一行的其他人其实对四下里摆摊叫卖的实在兴致缺缺,便是那个主导今次行程的家伙,其实根本目的也不在这个因着庙会形成的墟市。 说实话,洪过心头那股子冲动至今没有消散,反是因着几日来发生的许多事,而渐渐变得执著起来:他要好好的活下去,即使回到了宋朝也能活的有滋有味有尊严有地位,可是,无论古今中外,要想做到这些,没有钱是玩不转的。为了弄到钱,他的目光盯上了天庆寺,虽然洪过从未到过天庆寺,也从未见过天庆寺的寺主释檀图,但是,村子里人人都在说天庆寺有钱,人人都在骂那个贪心的寺主释檀图,更何况,他还见过那个偷出一大包金珠的胖和尚佛光谈,有了这些就足够了。 真的足够么?洪过心中其实还有一个迟疑的声音。 自从洪过穿越后,对于鬼神之说,他一下从无神论者变成了将信将疑。既然将信将疑,要去捣毁或者洗掠一座尊奉神佛的所在,这件事本身就令洪过心中打鼓:万一,万里有个一的,真有神佛,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在亵渎佛祖,是不是要遭报应的? 所以,这才有了今天的天庆寺之行。虽然都知道天庆寺富有,洪过还是要亲眼来看看,看看那个大家口中贪心的寺主。 眼前镇甸有些破败,没有太好的房子,几乎都是洪过家以前住的那种泥板房,歪歪斜斜的堆积在一条大路旁边,镇甸周围是大片耕地,此时还未完全开化,自是谈不上铲地播种。 大路的两侧有十几家买卖铺户,从吃食店到住宿的店房倒是一应俱全。更多的还是贩卖香烛纸品的店脸,不过,令洪过惊异的是,在其中他竟看到了一家质坊,也就是当铺。 顺着大路望去,在半山腰是一片好大的房屋,正中的硕大宝顶泛着片片金光,端的一片宏大气象。 阿鲁带来到洪过身侧,用马鞭指着远处的金色宝顶,道:“洪先生,那里就是天庆寺了,前朝契丹皇帝下令建造的和尚庙,这里周围几万亩的上好土地都是这个庙的。” 听到阿鲁带嘴里对天庆寺没多少恭敬,洪过心中一笑,现在的女真人中萨满的崇拜还没有完全消退,很多从通古斯老林子走出来的女真人,是对佛教没太多好感。不过金国上层貌似很是信奉佛教,比如刚刚死掉的皇帝完颜合剌就极度信佛,只是现在这个时代女真人中间对萨满和佛教的分化很严重,也只有在昔年契丹人故地才能看到佛寺遍地的盛景。至于这极北之地,要看到更多的佛寺,怕是要到上京城里了。到了几十年后金国承平日久,金国境内道教也非常繁荣,成为继萨满没落后与佛教争锋的宗教,比如后世被某牛逼武侠作者吹上天的全真教,就是金末著名的汉奸门派,先一门心思拜在金国女真权贵门下,然后又去捧蒙古人的臭脚。 洪过真不明白,那位人称查大侠的作者到底是如何想的,能将这样一个汉奸窝写成抗金反蒙的英雄会?摇摇头扫掉脑中的杂念,洪过笑笑道:“不知那天庆寺是否欢迎我们?” 阿鲁带嘿嘿嗤笑一声:“只要洪先生出得起十枚铜钱,那和尚庙就欢迎你。” 啥咪?洪过吃惊不小,这话听起来,貌似天庆寺入寺还要买门票不成?洪过心中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于是马上确认着问道:“那个,如果我要烧香,是否可以?” 阿鲁带显然对天庆寺的事情很是熟悉,哈哈大笑起来:“烧香好办,天庆寺的香从细到粗,代表了洪先生对佛祖的心诚与否,细香五十个铜钱,粗的么,嘿嘿,” 阿鲁带用眼睛在洪过身上扫了一圈,“不是俺老阿寒碜洪先生,不要说最粗的佛抱腰,即便中等粗细的观音瓶,怕是洪先生都烧不起。” 佛抱腰?观音瓶? 洪过吃惊下细细询问后才明白,所谓佛抱腰,竟是一人的腰身粗细的硕大香烛,光是粗就有腰粗了,那要多长?洪过还真没敢继续问。至于观音瓶,顾名思义,就是一个瓶口粗细,至于这个瓶口,洪过比划了下,大约后世啤酒瓶的瓶口粗细吧。这观音瓶就要铜钱五十贯才可以点燃。 妈妈耶,洪过一缩脖子,五十贯铜钱!有宋一代铜贵的离谱,五十贯铜钱足抵后世晚清时候关平银七八十几近百两了,望最少的计算来说,也大约是后世的两三万块钱。 …… 洪过一哆嗦,一根中等粗细的香就要两三万块,妈的,这天庆寺简直就是钻钱眼里了!他娘的,那个贪心寺主释檀图真的是这个时代的和尚,能确认这丫的不是穿越的,穿越前不叫那啥释永信? 洪过正在心中盘算的功夫,就听羊蹄在前面惊奇的叫道: “希奇啊,和尚上街竟然拉着个小姑娘!” 求票求收藏啊!!! 第四十一章 庙会(3) 和尚?姑娘? 这两个绝不应该放在一起的事物,洪过一听到,心头首先的想法就是:不守清规! 洪过心下狂喜,哈哈,一个不守清规的和尚庙,老子这下师出有名了,就算是真有如来佛祖,老子是替他清理门户,不给老子发赏钱就算了,还能报复么。 抬头看去,可不是么,一个半大的小和尚,正拉扯着一个比他矮小许多的小丫头,从质坊中冲出来。看那小丫头身子扭动的样子,好似非常的不情愿。 可是,洪过感觉似乎有些不大对头。 这才多大的两个,呃,孩子,没错,无论是那个全身脏兮兮的小和尚,还是尚未干净些的小丫头,看着哪个都没超过十四五岁,就凭这么这么小的两个豆丁,也会干出伤风败俗不守清规的事情?别说是洪过了,怕是连羊蹄都不相信。 无论相信与否,那边羊蹄的好奇心已经驱使他纵马冲上去。这么个人来人往的道上竟敢纵马驰骋,只一动就将整个路面搅得人仰马翻,婆娘汉子一起破口大骂,管着羊蹄身份如何,这个时候先骂个痛快再说。 羊蹄一开始还要耍横,可他到底是个十岁的孩子,又没有欺男霸女横行过市的经验,才回了两句,就被几个婆娘围起来撕扯不已,那几个婆娘不仅动手,嘴里也不闲着,荤的素的一起叫嚷出来,将个羊蹄羞的一直红到了耳朵上。 芷雅无论怎样想磨练弟弟,这个时候也不肯看羊蹄吃亏,两眉一挑就要喝令几个仆人过去帮手,孰料,正要说话却被一边的洪过拉住。 “让羊蹄自己来。”洪过平静的道:“你这个姐姐不可能一辈子都跟着他。” 说完,洪过手臂一伸也拦住阿鲁带等人,从今早开始,芷雅就不遗余力的为洪过立威,此时效果显出来,没有洪过的应允,所有人只有勒住缰绳,呆站一边看着羊蹄被几个女人围住。 止住了所有人的动作,洪过的目光投向质坊,就在这一会,那边的情形出了变化:小和尚带着小丫头跑出没多远,就被质坊内冲出来一群人追上。 这群人各个衣着整齐膀大腰圆,惟有个干瘦的小老头,一身破旧补丁摞补丁的老羊皮袄,面色青黑双眼无神,虽是跟着那群壮汉冲出来,可无论动作还是神态上都好像一具活死尸。 一群人将小和尚两人围住,也不多话,直接将个老头推到小和尚面前,小老头刚说了两句,就见那小和尚两眼瞪圆,一口又浓又黄的痰吐到了小老头的脸上。 被人吐了一脸,小老头却不反抗,只是讷讷的退到一边,低下头望着地面,也不知小和尚在骂些什么,总之那小老头本就青黑的脸上此时已经几乎全黑了。 看着小老头再不说话,那小和尚将护在身后的小丫头向后猛的一推,这时洪过才注意到,两个小孩站的地方,背后就是两间房子夹成的巷子。那小丫头吃了小和尚一推,先是木讷的看看,然后撒开小腿向里冲出去。那群壮汉早就在防着小和尚,现下立即出手,三五个招呼那小和尚,还有两个冲过去追。 现在大家算是看明白了,敢情那小和尚与小丫头是一起的,至少是要帮小丫头。 事不关己,自然就没必要出手,洪过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转过头去看羊蹄。 就这么一会功夫,羊蹄终于按捺不住,也真是不由得他忍不住火气,那几个婆娘看着羊蹄面嫩好欺负,竟是一个个扯住了他的衣襟不肯放手,嘴上虽然不是如男人骂街那样爹娘爷爷姥姥的出口,可是用词更加阴损,尤其羊蹄这样没怎么出过门的孩子,往往要寻思一会才能明白骂的到底是什么。 别说是羊蹄,就是洪过身侧的芷雅这时也羞怒难当,洪过瞧瞧不好,羊蹄出事他可以用历练的名义拦住,要是芷雅冲上去他可就玩不转了。想到这里,洪过笨拙的夹夹坐骑,那坐骑稀溜溜的嘶叫一声,撒开四蹄冲过上去。 一条土道本就不宽,又被人群拥住,中国人的老传统,一群人吵架,更多的一群人围观,将整条道路挤得满满当当的。现在又冒出来一匹高头大马冒冒失失的冲过来,许多人措不及防下竟是被撞倒在地。 洪过本是要来解围,没想到闹了这么大的乌龙,惊得他头上冒出一层白毛汗,看着周围愤怒的目光,他心头打鼓,要是一个不好出点意外,怕是今天没法善了。 天幸洪过从一开始就勒紧缰绳,分给他的坐骑又是个口齿不大的母马,性子温顺的很,这次只是稍稍冲了几步,将一圈人撞倒而已倒未伤人。 长出一口气,洪过对着惊诧不已的羊蹄笑笑,又居高临下的扫视一圈,那些个围观的,吵架的,帮衬的,这时被人从高处冷冷的扫视着,又瞧瞧洪过羊蹄胯下骏马,尤其羊蹄华丽的衣着,终于耐不住心中恐慌,在洪过的逼视下纷纷低下头去躲避开洪过的目光。 见到洪过进来,早是被人围攻到头昏脑胀的羊蹄,好似看到了大救星,苦着的脸上现出笑容,而后一边将衣角从几个婆娘手里扯出来,一边要开口对洪过说话。 谁知,洪过冰冷的目光同样从他身上扫过,一下将羊蹄的话憋了回去,羊蹄只感觉心中阵阵烦闷,一肚子的牢骚苦闷和怨气没处发泄,让他急的几乎流泪。 心头满意这个效果,洪过嘴角微微扯动下,并不对羊蹄说什么,反是伸进马背上的搭袋里掏出一把铜钱来,这钱是早就放在马背上的,芷雅知道洪过没钱,出门前好心的为他准备了一贯的散铜钱,也好让洪过出来可以买点东西。 拿着一把黄灿灿的铜钱在手里颠了颠,洪过低头看看,又瞧瞧周围炙热贪婪的目光,冷笑更甚。他可以感觉到,随着他的手上下起伏,那一道道热流般的目光也随之上下挪动,如果不是自己高踞骏马衣着整齐,怕是这些人立时就要冲上来抢夺了,这不正是北地部族的习惯么:我没有,你有的,很好,抢来就变成我的了。 可是,北地部族除去抢掠的本性外,还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就是臣服强者。若是对手太过强悍,这些北地部族的人们,也不介意低头弯腰屈膝下去,只要能换来好处,不过是些许脸面上的问题而已,不似中原那些皇帝大臣们,将个脸面看的比肚子和臣民还要重要。 上下颠着铜钱,将个周围的人们耍弄够了,洪过这才大笑一声,扬手将手上的铜钱哗啦啦的扔了出去,不止一把,从搭袋里又抓一把出来,再来一把…… 周围的人看来,马上坐着的这个年轻的过分的书生,就像是一个散财童子一般,而他的搭袋就是传说中的聚宝盆,只要从里面一掏,书生扬手出去就是几十个黄橙橙的铜钱。 如此一而再而在三的,无论围观的还是骂架的,这时候早没了心思,仰头去抓空中黄橙橙物事的,低头趴在地上去找那美丽的孔方兄的,谁还去管什么撞人不撞人。 也只有那几个婆娘在铜钱刚刚扬出来的时候,会呼喊一声:“那是赔给我们的钱!” 可是,这个时候谁会管到她们? 羊蹄这个时候已经惊呆了,待到阿鲁带将他和洪过的马一齐拉到人群边缘的时候,这才回过神来,左右扭着头去寻找洪过。羊蹄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事情还有这么处理的,别说是他,便是芷雅他们也被洪过这一手吓到了。 平日里,女真贵人们,尤其是芮王府这般皇亲国戚们,包括府上的下人们出门,遇到事情只消报上王府的名头,哪个地方官不是小心伺候着,人前人后的只有别人给他们送钱,谁想到会有自己掏钱出去的一天? 洪过用马鞭敲敲羊蹄的脑袋,笑道:“记住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永远不是大问题。” 羊蹄愣在那里无话可说,倒是阿鲁带不服气的道:“只要说出王府的头衔,他们哪个敢伤了世子?” 指着兀自抢钱的人群,洪过不屑的道:“对这帮愚夫愚妇说王府头衔,他们懂么?就算他们懂,你不觉着丢人么?” 一句话将个阿鲁带问的张口结舌,而一边的芷雅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原来,阿鲁带的话,恰恰就是她心中想说的。 羊蹄正在琢磨洪过的话,忽然感觉胯下坐骑有些骚动,急忙拉住了缰绳,探身看去,吃惊的发现,一个大约岁的小姑娘,一脸惶恐的屈身躲在了他的马腹下面。 求票求收藏 第四十二章 庙会(4) 羊蹄翻身下马走到小姑娘身前,用带着几分好奇的目光将其上下打量一番,小姑娘身量不高大约岁孩子的体貌,面容污黑头发打着两个朝天髻,勉强看似是个双丫髻的样子,身上的衣服更是单薄到让人看一眼都为她担忧的地步。 虽然是王府世子,好在羊蹄久在松蓬山下的庄园居住,没有沾染上那些个上京贵人子弟的坏毛病。 见到有人站到面前,那小丫头就像是害怕的孤鸟一样,身子抖的不停,两眼之中流腾着惶恐与乞求的目光。看到这种目光,羊蹄心头好似有一件东西被融化了,探手在小姑娘身上掐了掐,唉,自家烧的柴火杆都比她粗啊。 羊蹄尽量用最和气的语气对小姑娘开口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到我的马下了,知不知道,这样太危险了。” 羊蹄下马的动作就已经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大家一起注意到了那个好像受惊小鸟一样的小丫头。 刚刚被一群婆娘围攻着,羊蹄自是没有看到在质坊门外发生的一幕,可洪过是看的清清楚楚,是以他一见到小丫头,眉头微皱,看起来今次的庙会之行不大顺遂呢。 果不其然,那边羊蹄询问了几句,小丫头都是惊慌的摇着脑袋,嘴唇抿的紧紧的,眼中现出警惕的神色来。 就在羊蹄的讯问无法进行下去的时候,马上的芷雅想要开口,被洪过轻轻拉住,顺着洪过指着的方向,芷雅看到了刚刚那群壮汉气势汹汹的闯过来。 没错,就是用闯的,虽是在人流涌动的土道上,这群汉子走路的时候也没去刻意避让谁,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站在路中间就是好大一个群体,路上的人们就像躲避瘟疫一般忙乱的躲避,许多人甚至因为躲闪不及被推倒在土道边的田埂中。 没多大功夫,壮汉就闯到了洪过一行人面前。 看到这群壮汉,小丫头的眼神从惊慌变成了绝望,黑大的眼睛黯淡无光,整个人一阵天旋地转,就仰面朝天的向后倒去。幸好羊蹄就站在小丫头身后,不顾小丫头身上肮脏一把将其抓住,然后抬头看看那些身高体壮的家伙。 看着洪过一行人不是衣着华贵,就是面容肃然神情倨傲,而且个个高坐大马,这些壮汉也不敢太过冒犯。0`3w`x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汉子干咳一声,站了出来,抱拳道:“不知这是哪家贵人当面,小的们这边给诸位少爷小姐施礼了。” 所有都没说话,静静的看着这群壮汉,说实话,洪过心中也有些打鼓,他们一行不过十来个人,还带着五六个男男女女的半大孩子,外加他这个有个把力气但对打架不大擅长的文弱书生,真正的保镖家仆不过五人。 虽说芮王府的家仆----呃,或者干脆叫家将比较妥帖----比较的能打,上一次不就是四十收拾了三百么,可是,事到临头的时候,人往往将理智抛到脑后,更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所谓“事实”。对面足有十来个壮汉,万一冲突起来,只有五名家将保护己方一群人,似乎只有纵马狂飙才是唯一的良策? 这边一个个都不说话,将个出来的汉子晒在原地,那汉子也不觉尴尬,又是恭敬的通禀一番。 这一次,羊蹄回头看看自己一方,歪着头张大嘴,用个极其惫怠的表情道:“不会吧,又是我?”继而,羊蹄转头看着汉子道:“这礼就不必见了,反正我又不认得你,哪管你是什么阿猫阿狗,说吧,平白无故的拦住少爷的路,你是个什么居心。” 洪过在马上低低一声轻笑,想不出,一样看着没多大心眼的羊蹄,拿出恶少的样子来,还真是有模有样,难不成,他这个学生平日里对恶少这个职业还是很有生活经验的? 见到洪过嗤笑,一边的芷雅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实在不明白,自己个的弟弟怎么突然就弄出这么一副面孔来,瞧瞧,让老师笑话了,怕是以后有的他吃受的。 那个汉子也是见多识广眼面极宽的人物,并不以羊蹄的样子而生气,看着眼前这几个主一个个鲜衣怒马的,还有几个家伙虽然孔武有力貌似保镖家将,偏偏耳朵带着硕大的金银耳环,身上左衽开衫的袍子,根本就是女真人啊,由一群女真人保护的贵人?是以这小子没有半点不满,反是愈加的恭敬,将整个事情详详细细的解说了一番。 这么一说,洪过可是吃惊不小,没想到啊,只以为天庆寺是个有钱的和尚庙,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面: 事情并不复杂,这个小姑娘是天庆寺佃户的女儿,父亲叫刘老四,平日里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所以又被叫成刘老实。刘老实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年前刘老实死了婆娘,为了给婆娘治病办丧事,刘老实不得不向天庆寺借了三贯铜钱。刘老实一家是个无土的佃户,全靠租种天庆寺的二十亩地过活,本来一家人省吃俭用加上刘老实自己肯卖力气,已经开了十亩的荒地出来,本来想着用去年的收成还上拖欠天庆寺的印子钱。 谁想到,天庆寺的印子钱竟然翻番蹦高的涨,一年前还是三贯的铜钱,到了今年竟然就是五十贯了,可怜刘老实辛辛苦苦一年,三十亩地的出产还不足四十石粮食,去掉还给天庆寺的二十石租子,余下的部分贱价卖了,又东挪西凑了一些钱,也才勉强还上二十几贯钱。 接下的自然就是肥皂剧戏码了: 刘老实先是将自己的儿子交给了天庆寺当个干粗活的小沙弥,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再过个十年八年的,自己凑些钱还能将儿子赎出来。 谁想到,刘老实被人诳去玩了几手,就这几手,他输掉了足足五贯钱,这下可好了,没等开春,接了刘老实赌债借据的质坊派人过去,将刘老实的女儿也押了出来还债。 至于剩下的,自然就是洪过亲眼看的了。 羊蹄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头绪更不知应该如何去问。 芷雅坐在马上抿着嘴没有出声,天庆寺是个什么名声,或许远些的善男信女不清楚,她这个和天庆寺前后山作邻居的可是太清楚了,那质坊根本就是天庆寺的老虎口,进去了哪有不给扒层皮的? 见到又有些冷场,那边的汉子依旧恭谨的弯腰施礼,这边总要有个说法不是?偏偏羊蹄对这些俗务是个两眼一抹黑,芷雅不好插嘴,洪过呢,是个二迷糊不敢随便说话怕漏了怯。 几个主事的都不吱声,不得以,阿鲁带硬着头皮沉声问道:“你们准备将这个小姑娘弄到哪里去?” 那汉子闻言乐了,“不敢向诸位爷隐瞒,我们哪里是要将她弄到哪里去,我们是送她去享福,也不远,上京城里天香苑,保证不出十年,这小丫头就能出落成头牌清倌人。” 虽然没去过几次上京城,羊蹄还是一下惊叫出声:“天香苑?那不是上京城里最大的勾栏妓寨么!”话一出口,羊蹄就感觉背后猛地出现两道凌厉的视线,一起恶狠狠的盯住了他。 芷雅做梦也想不到,自家还不到十一岁的弟弟,竟然还能知道上京城里最大的妓寨,这说明了太多的问题,一面恶狠狠的盯住了羊蹄,她一边在心中盘算着,回去要如何拷问羊蹄。 洪过看着羊蹄啧啧感叹,没想到啊没想到,到底是吃人的旧社会,这才多大的孩子啊,竟然就知道妓寨的名字了,也不知道羊蹄这小子是否去过,呃,不过,这小子下面的鸟长成了么,现在就逛妓寨,貌似对小孩子的生长发育不好。 吸溜一下口水,洪过看着羊蹄的目光愈加的炽热:嗯嗯,有机会要好好宰一下这小子,有前途啊,自己去过,怎么也应该带着老师去见识一番吧。 两个人的注视下有些瑟瑟发抖的羊蹄,勉强回过身,“多少钱?” 那汉子明显一愣,以前那些个贵人一听这些罗烂破事,第一个反应就是将人交出来,怎么这个小少爷还要开价?看着那边威武的阿鲁带脸色开始不快,汉子眼角一跳,立即回了数。 羊蹄想都不想,掉头对阿鲁带吩咐给钱,径直将小丫头放上马背,就要翻身上马。 芷雅从头到尾没有制止弟弟,一来数额不大,刚刚洪过当着她的面用一贯现钱玩天女散花,都没见她哼一声,现在还能在乎这三瓜两枣的,二来,既然洪过是要带弟弟出来见见世面,就应该尊重弟弟的决定不是,一个佃户家的丫头而已,王府上上下下还能缺了这个小姑娘一口吃食? 眼见着那边阿鲁带拿出一块金子在手上掂了掂,甩手扔给了那个汉子。 宋金时代虽然苦于铜矿稀缺,市场上的铜钱远远不足,但是金银确实没有成为正式的交易货币,惟有在官方记载账目或者是行商计算大宗货物交易的数额时候,才会使用金银来记账,目的是方面书写计算,至于真正的入库或者交易,还是使用铜钱。金银不成为货币的原因很多了,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白银的数量在中国古代也一直非常稀少,直到明代中期,葡萄牙西班牙的大三角贸易开始,将他们从美洲掠夺来的白银源源不断的输入中国后,白银才逐渐占据了货币流通的主体。 虽然金银在宋代还不能作为货币使用,但是这块金子按重量卖出去,比照现在上京的市价也要不少铜钱,比刚刚汉子报出的数目是只多不少。 突然,洪过开口了:“慢着!” 马上就要下三江了,求票求收藏啊!!!! 第四十三章 庙会(5) 听到洪过叫停,芷雅第一个不干了,她轻声对洪过道:“洪大哥,羊蹄已经决断了,况且钱都给了,还是不要……” 这话说出来,不仅是羊蹄阿鲁带等人一起点头,便是那边的汉子也非常赞同,刘老实家的丫头虽然被他夸得好像朵花一样,实则卖到天香苑根本不值刚才他说的价,现在这群冤大头既然肯出钱,等下除去交回柜上的部分,自己还能落下不少,要是真的被这个不开眼的书生打断了,岂不是让自己平白少了笔进帐? 回头白了芷雅一眼,洪过不屑的撇撇嘴,“我什么时候说不让羊蹄买人了?钱是你们家的,想扔河里听响都和我没关系。理_想_文_学” 说着,他看看身边一众微微出了口气的人们,尤其是那个正欢欢喜喜要跳上马的羊蹄,洪过冷笑一声:“我倒是对一个知道天香苑名字的小孩子不大放心,这丫头不能放在羊蹄身边。” 芷雅白了洪过一眼,自家弟弟不过是买个人罢了,回去王府还真能将这小姑娘放到羊蹄身边不成?那岂不是显得芮王府太没规没矩了。不过,对洪过前面那半句话,她也留意了,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羊蹄脸色大变,正要说话,被洪过拦住了话头,“你小子不要着急,我也没别的要求,这个小丫头我就帮你代管了,等下送到我家里去,权当在你来我这里念书时候多个使唤的丫头。” 芷雅闻言翻翻白眼,什么代管,什么使唤丫头,只怕使唤丫头是真,给羊蹄预备的是假,身边这个洪大哥怎么变得这般无耻了,明明就是在用王府钱给他老娘买了个丫头么,还说的这么大义凛然。 孰料,洪过下一句话几乎让芷雅从马上栽下去:“哦,对了,既然是给羊蹄预备的丫头,这每个月的份子钱可不能少了,也罢,就让羊蹄每个月捎过来,反正他每天都要来我院子里站个把时辰。” 那对面的汉子在心里偷偷竖起大拇哥来,高,实在是高,看看人家,到底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啊,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明明就是我们干的那套坑蒙拐骗是一路货,还说的这般文邹邹不带一个骗字,唉,果然是念过书的坏蛋才最可怕。 将那群壮汉打发了,一行人的兴致却是大减,遇到这档子罗烂事怕是谁都会心情不好,惟有羊蹄的几个弟弟,用好奇的目光把小丫头上下打量过后,随即将兴趣重新放到了庙会上。 洪过的印象中,既然是庙会就少不了说书唱曲打把势卖艺的。走到这偏远北地的草市上他才发现,自己的印象完全错了。这早春还带着清冷的寒气,能在这个光景跑出来都是些苦哈哈,目的无非就是要将家里的一点剩余换成急需的物事。看了一路,整个镇子一条土路两侧,满是摆着各式粮食毛皮草药的摊子,看货色也就是些粗制滥造简简单单加工下而已。 别说羊蹄芷雅这般在王府里见惯了上好皮毛的女真贵人,便是阿鲁带这样的护卫家将们过去看看,也都是摇着头回来。 洪过什么都不懂,自是不愿出手买什么,再者,他囊中羞涩,仅有的一点铜钱也都在刚刚洒了出去,这个时候要买东西怕是还要向芷雅张口,这恰恰是他不想的。 说到底,洪过还有自知之明,从自家受伤开始,芷雅全家上下救难扶危,不知帮了自己凡几,虽说自己违背以往的良心跑去作了王府教书先生,这到底欠下了太多的人情,若是不知好歹的一味开口索要,无论脸面良心,还是人情世故上都是太说不过去。 既然没了太多的欲求,洪过的心态就清淡起来,看着周遭也渐渐变成了审视的目光。 他没去过南面的宋朝,甚至是连现今被金国占据的开封汴梁城也没去过,不知道后世被称为“宁为汴梁守门小兵也不作同时代欧洲小国王”的繁华是个怎样的景象。 打着补丁的皮袄满是灰尘,即便这样,僵硬到动一动都好像板子一样平整的皮袄,怎么看都是因为反复穿已经将内里的毛磨秃,再看那人冻得乌青的脸,也应证了洪过的判断。许多人头上别说是皮帽了,连后世书上说到的包巾都没有,不过简简单单的有木头簪子随意穿住发髻,洪过甚至在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头上看到的不过是一根削的比较平滑的木棍而已。 所有的一切,以他一个后世人的目光来看,现在松蓬山下这个墟市中老百姓,怕是生活的不大好,都见不到太多的富足样子。 不过,最让洪过吃惊的,是他看到这里的人大多是梳着金钱鼠尾的法式,偏偏嘴里说的是一口流畅的汉话,看身形和神态,似乎也都是汉人的样子。 那,为啥他们要留着女真人的发型呢? 突然,洪过脑中闪过了后世一个很著名的事件:易服剃发! 瞳孔微微缩起,后世的满清入关后,就强迫整个汉民族易服剃发,从而在服饰上彻底阉割了整个汉民族。这个做法造成的最大笑话就是,到了后来二十一世纪,海外华人参加所谓全球华人祭孔大典时候,穿的是汉人的峨冠博带,反是在自诩继承祖宗文化衣冠的大陆自己派出的代表,竟穿上满人的长袍马褂,真真是天大的讽刺。 洪过嘴角扯动下,他忽然想起来了,金朝女真人建国后,也曾经推行过一阵子易服剃发,不过效果不大明显,造成的破坏更和他们那五百年后的子孙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不过,女真人终归还是干过。 这种行为不是女真人或者满人的自大,恰恰相反的,这种行为所反映的,正是这群从通古斯冰原走出来的野人的自卑,因为民族本身的弱小,在文化上极度的匮乏,他们害怕自己被所征服的汉人孤立起来,而他们自己又不愿意去改变传统融入被自己武力征服的汉人中间,所以他们最后选择了让汉人反过来融入他们的民族之中。 这种可笑的心态和作法,最终的结果就是让女真人和满人几乎整体灭亡,从文化到民族上的毁灭,但是,在这种无知的行动之初,也很是有那么一群人去热衷这种做法得。 这边洪过在心中鄙薄女真贵人们的无知,那边羊蹄正小心翼翼的偷看他,刚刚被洪过收拾了一番,羊蹄现在感觉自己应该加倍留心自己这个老师,说不得,还要小心的奉承下才好。见着洪过摇头,羊蹄立时带着媚笑凑到洪过身边,“先生可是饿了,不如我们休息下吧,正好吃点东西。” 洪过顺着羊蹄手指看去,确实有个饭馆子,他是个习惯一日三餐的人,到了这个时代才知道,这北方农闲时候,为了节省粮食多数是一日两餐。虽然不知道南宋是个什么习惯,可是要他一天吃两顿,两顿喝稀,真的受不了啊。 已经不吃早饭许多时候,更不要提下馆子了,每日被蔓菁吃的嘴里能淡出鸟来的洪过,此时一见到饭馆,立时口中大咽唾沫。 饭馆不大,能来饭馆吃饭的客人,多是到天庆寺上香的信众,有钱人自家带着干粮,到了天庆寺又有素斋招呼,苦哈哈们又有几人能吃得起馆子? 一行人呼啦啦进去后,立时将整个馆子占个满园,将个掌柜的乐得是见牙不见眼,心中盘算着:这可真稀罕啊,就现在的光景还能来这么一伙客人,意外之财,意外之财啊,看来昨儿个给善财童子上的香真真成效,不成,今晚还要给他老人家敬香才是…… 无论掌柜的如何思量,羊蹄一进饭馆就开始张罗起来,也难为他一个王府世子,还是个十岁年纪,就这般前后殷勤,招呼了姐姐招呼先生,安排了先生安置弟弟们,临了还没忘记了那个小丫头。 看着羊蹄在那里瞎忙,洪过轻声对芷雅道:“什么叫越帮越忙?看看,多鲜亮的解释。” 芷雅白了洪过一眼:“那是你的弟子,哪有你这样做先生的,看自己个的学生献殷勤还在一边说风凉话。” 洪过抓抓自己没有半点胡须的下巴,吧嗒吧嗒眼睛道:“就因为是我的弟子我才要说么,明明给先生献了殷勤就够了,凭啥还要分薄了给姐姐弟弟的,最最可气的是,竟然还要算上先生家的丫头,真是没大没小。” 芷雅瞪圆了眼看向洪过:“我看你是没心没肺才对,这才多大光景,那个小丫头就成了你家的,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么?” 洪过施施然喝了一口茶水:“有啊,这就是我老洪家的道理么。” 芷雅还要说话,忽听门口响起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我看你与佛有缘,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在这里剃度了吧。” 洪过诧异的抬头看去,就见一个慈眉善目的大胖和尚,站在饭馆门口,背对着他冲着羊蹄的道。 见到这个光景,洪过霎时恶漾胆边生:“他娘的,橇行不是,这年头竟还有出来和老子抢生意的!” 三江马上就要结束了,成绩不好,小血还要继续坚持下,努力!!! 第四十四章 似曾相识的背影 自己这个西席先生还是新鲜出炉带着热乎气的,就有人出来抢自己的买卖,无论洪过心中多么不愿成为这个教书先生,现在为了尊严或者说面子,都不得不跳出去抓住那个胖和尚左右开弓抡上百十个耳刮子,再掏出刀子狠狠弄出几十个透明窟窿,这样才能维护自己的师道之尊。 这些东西也就是想想而已,真要在天庆寺脚下宰个和尚,怕是连芮王府出头都不能随便摆平的了,但是,无论如何洪过现在都不能在一边作缩头乌龟,若是现在由着和尚把羊蹄拐走,北庄子的总管赵顺,怕是明天就能带人把洪过的新宅拆了。为了生计他必须出头去打这个擂台。 没想到,洪过刚要站起身,不防一边伸来一只玉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耳边传来芷雅低低的声音:“洪大哥且慢,不用急,你看羊蹄的吧。” 洪过先是一愣,随即悄悄坐下偷眼去看那边的胖大和尚与羊蹄的对话。 和尚一身华丽的袈裟外面罩着件小绵羊的皮裘,这时背对着芷雅等人笑呵呵的对羊蹄道:“小施主,佛曰有缘,看小施主步下生花头顶祥云,脸上凛然不可欺,活脱脱我佛三千宝相中的如意相,若是小施主有意,可否随贫僧去天庆寺歇息一晚,容贫僧向小施主请教一二。” 那羊蹄也不惧怕,偏着脑袋,用一种非常无辜和天真的眼神看向胖和尚,“贫僧?你没钱么,怎么你身上的这身衣裳不错?” 大胖和尚语气一顿,然后继续笑声道:“呃,此乃身外之物,我佛法相万千,肉身不过臭皮囊罢了,更何况这身臭皮囊之外的俗物,呵呵,小施主不必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羊蹄嘴角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这样啊,你说了半天,弯弯绕的太罗嗦了,一句话,你是不是在说我像个和尚,好像还是你们寺庙里供的那个?” 大胖和尚这次有些尴尬的身子微微一僵,这才抹抹脸道:“小施主话虽不错,只是呢,施主是有宝相身,人有生而知之者,小施主身具我佛法相,定是我佛转世,于佛法多有领悟,贫僧,呃,和尚我这才要小施主回去留宿一夜……” 羊蹄大为不耐的一摆手:“行了,我明白了,不就是去你那个天庆寺住上一夜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说的这般罗嗦。”见着那大胖和尚脸上似乎有了笑意,羊蹄又是一副天真的表情道:“回去你们庙里有肉吃么?” 大胖和尚估计是表情一木,那神色,看的站在羊蹄身边的阿鲁带忍俊不已。大胖和尚过了一下,这才缓过来道:“这个,那个,我佛以慈悲为怀,不忍见众生受苦,更不忍杀生,寺中自是无有如此死物,不过,我天庆寺的素斋还是很有名的,不比肉食差……” 羊蹄猛的一指大胖和尚,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说谎,你是个骗子,什么不许杀生,那你身上的皮裘可不是死物么,可不是杀生来的么,既然连肉都不许吃,为啥你还要将这皮裘穿上?你们那个佛爷不是慈悲么?” 和尚有些目瞪口呆了,一时之间竟是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孰料,羊蹄摆摆手大度的道:“说谎也无所谓,我就经常撒谎,可是阿玛每次只要我认错就原谅我了,想来你只要认错就能被原谅的。”说着,他用一种试探的神情问道:“那个,我要是去住你们那里,能不能带上个小姑娘,她是我的同伴……” 大胖和尚现在只求能尽快结束这场谈话,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用一种无可置疑的口气说自己说谎骗人,怎么看大胖和尚都不能继续站在这里,还是要尽快离开的好,甚至,他开始怀疑刚才进来笼络这个小女真贵人的决定是否正确了,是以他急忙道:“没问题,我天庆寺历来都有女眷进香后投宿,后院专门有一进的房子是安排给各位女眷的。” “哦?”羊蹄有些兴奋的看着大胖和尚,目光里带上了热情的神情。 这种眼神看的和尚心中一翻,感觉着背后凉飕飕的,直觉告诉他,现在就此落跑应该会是个明智的决定,可是,此地就在天庆寺脚下,如果被寺主知道自己竟是让一个小孩子吓跑了,怕是回去寺中也没他的好果子吃。 就在大胖和尚犹豫的时候,羊蹄状似扭捏的道:“那个,我那个小姑娘是我的贴身丫头,要住进我房间伺候的,那个,也可以么?” 大胖和尚感觉自己要崩溃了,满脑袋黑线的看着羊蹄,天啊,这么小个东西,就能有那个本事么,可如果不是那件事,这个小子为啥说起来这么吞吞吐吐的?大胖和尚几乎是麻木的点点头,他现在是无话可说了,反正是两个小孩子,难道真的指望眼前的小女真贵人干出什么事情来?这谁都不可能信啊。 “哦,太好了,”羊蹄一阵欢跃,拉着有些糊涂的阿鲁带跳了几下,忽然好似明白了什么般对着大胖和尚道:“哦,我明白了,别的女人到了你们天庆寺,也是可以住进男人房间里的,不然你不会这么痛快答应我的,不要撒谎哦……” 大胖和尚扑嗵坐到了地上,他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小女真贵人竟能把他绕了进去,最后在这么个最最不能打马虎眼的地方,给自己设了个套等着自己去钻,现在他是有口难辩,尤其是当着那些看热闹的村夫村妇面前,难道要自己去抢着解释么,若是一解释,反是变成了小孩子口中的撒谎,若是不解释…… 大胖和尚不敢去想,若是回到寺中,那位严厉的寺主会怎样收拾他…… 好在一边的洪过终于看不下去了,事实上,他是乐得几乎憋不住了,这个羊蹄简直太,太那啥了,这是生生把和尚调戏了一番啊,而且从头到尾他扮着天真可爱,愣是逼着和尚自己跳进去套子里,一想到这里,洪过心头又是微微凛然,羊蹄这个小子如此油滑调皮,怕是日后自己这个西席先生也不大好当啊。 故而,洪过趁着羊蹄还在那边欢呼的时候,使出自己做先生的身份,端坐在椅子上,也不去看那边的羊蹄与和尚,仅是微微喝令道:“好了,羊蹄,闹够了,还不向这位大师赔个不是,我们吃饭。” 听了洪过的话,羊蹄这才嘟囔着嘴不情不愿的,向着自己手下败将抱个拳,算是行了个礼赔了不是,然后飞快的跳到洪过身边,对着几个弟弟扮个鬼脸。 洪过也没太多管教羊蹄,仅是沉吟下才道:“庙会也看过了,感觉如何?现在不用告诉我,回去自己写下来,明日早饭前交到我家里。”看着芷雅和羊蹄一齐愕然的样子,洪过心里小小得意下,嘿嘿,老子这算是留作业了,还是命题作文,哈哈,从来都是别人给我留作业,没想到穿越一次还能过过当老师的瘾,不错不错。 倒是那大胖和尚这时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洪过等人,刚刚他是跟着一群女真人来到这间饭馆的,在他看来,既然是来到天庆寺的女真人,想来就是进香许愿的,这些年来天庆寺的达官贵人少了许多,寺主急的不顾一切的想要招徕贵人们来进香,难道寺里那些置备多年的巨香,还能指望方圆百里连吃饭都困难的苦哈哈们烧掉么?不卖这些香烛,寺里的和尚哪里来的进帐,若是靠着田产的入息,怕是整个天庆寺就只能混口饭吃了,哪里去穿金戴银啊? 一开始,大胖和尚只是想在寺主面前立下一个大功,如此一来,怎么都能挽回下自己在寺主心中的印象,自从上次他将寺主的事情办砸了,眼见着自己在寺中的地位每况愈下,这才不到一个月的辰光,连寺里的火工头陀都能用言语寒碜他几句了,整个天庆寺上下,怕也就是那些个被人当着佣人使唤的小沙弥,对他不敢说三道四。 可是,大胖和尚怎么都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一个词锋尖锐的小子,不仅没能拐个女真贵人徒弟上山,反是将个天庆寺的脸面丢的精光,这下可坏了,大胖和尚想想如果自己脱下这身华丽的袈裟,去干那些扫地担水的粗笨活会怎么样? 大胖和尚顺着那边洪过的声音看过去,他想再试试,看看有没另外的机会挽回一下,好歹骗个女真人回去敬香,到时寺主的惩罚也能轻几分不是? 谁知,大胖和尚这一看可好,仅瞄了一眼就将他吓得是魂飞魄散,身子几乎要当场尿出来:天啊,怎么会是他! 三江还有一天,小血虽然基本已经绝望,但还在坚持,大家多投票支持下小血啊!!!! 第四十五章 远山的守望者 那胖大和尚一见洪过,惊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脑门子上立时挂了水光出来,活脱脱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身子瘫在地上好似没了骨头似的,全身半点气力全无。0`3w`x 倒是一边站着看热闹的掌柜见着不是个事,眼前的胖和尚以往可是这镇子上横的不行的人物,虽然庙里传出话来最近这家伙不受待见,可是,庙里那些光头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今天若是贸然开罪了他,说不定哪天这个胖和尚又成了寺主面前的红人,那自家的买卖不是要等着关门? 掌柜的招呼过伙计,指指胖和尚,嘱咐了句:客气点。那个伙计也是机灵人,答应一声来到胖和尚身边,小意驱寒送暖的恭维一番,然后鼓起全身力气将那胖和尚扶起来,一边用白手巾打扫着胖和尚的皮裘袈裟,一边好似不经意的将胖和尚往门外送。 那和尚就像是个傻子一样任由伙计摆布,与刚刚走进吃食铺子时候的样子完全相反,愣愣的走出了铺子。待到他出了门被冷风一吹,脑子激灵一下清醒过来,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今天不是见了鬼,那只怕是那个傻书生真的是洪福齐天大难不死,心中一阵懊恼,当初自己个豁出性命才跑出山,躲开了那群野人的追捕,还没敢去宋王庄送信,摸着黑绕山走了几十里路,身子都快冻僵了才跑回庙里,结果还被寺主狠狠抽了一顿脆生的,谁能想到,一个被自己推下山崖的穷书生,没有丢了性命不说,怎的才个把月光阴,就像是混的风生水起的样子,好似比着自己还要风光? 回头看看已经落了帘子的大门,胖和尚跺跺脚,他,人活一世不就图个吃喝玩乐,老子前三十年挣扎下来的福分被你小子败个精光,真是个十足的扫帚星,也罢,看起来佛爷后三十年的福分还要着落在你身上了。穷小子,你就等着吧,佛爷这次就算是刮地皮也要把你翻出来。 这和尚不是旁的,正是当日将洪过从山道上推下的天庆寺和尚佛光谈,当日为了拉上洪过逃命而许下的允诺自是没可能兑现,他回到天庆寺去禀报了当日山上的情形,谁想到那个寺主释檀图一百个不相信,倒是以为佛光谈污了庙里的金珠细软,将个胖大和尚吊起来好顿打,最后认定了佛光谈并未撒谎,可惜,以往的信任也随这顿打付诸东流,佛光谈再没了当初在天庆寺里的威风,现在的他不过是在戒律院下暂时收管的待罪身子,整日在寺里寺外窜来窜去骗吃蒙喝。 现在佛光谈见了洪过,心头似乎有了什么想法,偏偏这个想法又有些渺茫不可触摸,反正这和尚认定了,以后他能否咸鱼翻身就指望洪过了,既然有了这个想法,佛光谈自是不肯放过洪过,怎的都要找到洪过的住处和身份才是。眼睛四下扫了几番,佛光谈不敢再进吃食铺子,怕被洪过认出来的他,干脆猫着身子躲到了一边两个屋子中间的狭窄弄堂里,不眨眼的盯着吃食铺子的门。 那边洪过为羊蹄能教训下抢生意的和尚感到高兴,自是没注意到那个只看到背影的和尚是哪个,虽然曾经有一瞬感觉那个背景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惜这个光景他也没时间去思考这些东西,脑子里完全是被明日的授课如何打发所困住了。 但是,洪过没注意,可不意味着没人去注意那个和尚。 从佛光谈开始诱拐羊蹄开始,芷雅的眼睛就不转神的看着那胖和尚,作为隔了一座山的邻居,芷雅对天庆寺的手腕还是很明白的,欺凌周围的佃户寺奴就不必说了,每每有富家豪姓子弟来到天庆寺,总会有一些法相端庄的和尚出头,鼓动花言巧语将那些个不缺钱的主拐成天庆寺的俗家弟子,不求每年真的能布施,只求一次可以将这些个“俗家子弟”身上穿的带的“世外俗物”刮的干干净净。 羊蹄的表现不仅令洪过意外,就是芷雅也大为惊叹,这才是年余没和弟弟一起出门,怎么自家这个不大点的弟弟就会这样巧嘴了,而且巧嘴之后腾出的更是心思的精巧和缜密。为着弟弟如此腾脸大感欣慰的同时,芷雅也发觉了那个和尚不对劲:刚才被羊蹄整的几乎将天庆寺的里子面子都丢光,和尚也不过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怎得大胖和尚一瞧向自己这边,就变成了个傻子? 看着和尚被伙计礼送出门,芷雅悄悄的对阿鲁带招招手,指着消失的和尚低声说上几句,阿鲁带眼中凶光迸射,点点头一猫腰也从后门出了吃食铺子。 这一切做的极为隐蔽,羊蹄那群人热热闹闹的笑话刚才的和尚,洪过心里揣着心事,通通没注意到,惟有芷雅回身的功夫,看到那个新近收进来的小丫头,见到她转身,急急的低下头将整个笑脸几乎要埋进那碗热汤冷淘里。 所谓冷淘,就是冷水面条,面条实际从唐代就有,不过那时还不叫这个名字,只是俗称汤饼,到了宋代,这汤饼是越做越细,不过称呼还是没变,宋人国子学和太学的伙食饭里,夏天就供应冷淘,算是很好的待遇了。 芷雅笑笑,轻轻拉过心思满不在饭食里的小丫头,轻声问了小丫头的名字,果不其然,穷人家的孩子哪会有什么名讳,只是随便叫个二丫,刘家二丫。芷雅眼珠一转,又是满脸带笑的道:“以后在先生府上规矩大的很,这二丫名字不好,要改改,姐姐帮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看着一脸狼外婆模样的芷雅,小丫头刘二丫虽然还不知道什么是狼外婆什么是小红帽,可也是不自觉的哆嗦下,哪里还敢说个不字。 芷雅得意的道:“不如这样,念芮,刘念芮,你就叫刘念芮吧。” 小丫头还在细细品这个有些拗口的名字,一边的洪过不干了,靠,念芮,这不是念着芮王府,我家的丫头还念着你们芮王府做啥?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将刘二丫看作洪家的东西了,岂能让芷雅这样打下不良的种子。 于是洪过急忙出声道:“什么念不念的,到了洪家没啥可念的,一个丫头家叫个名字还不简单,看她单薄的好像一片叶子,不如就叫叶子吧,嗯,不过这丫头生的倒是真水灵,在这北方实在难得啊,也罢,就叫水叶子好了。” 刘水叶子?芷雅几乎要瞪眼了,有给姑娘家这么起名的么,洪过这不是起名,分明就是来搅局的。 没等芷雅说话,那边的刘二丫怯生生的说话了:“我,我想哥哥。” “哥哥?”芷雅和洪过一起吃惊,难道就是刚才那个小沙弥,这对兄妹倒是同胞情深,两人一起在心中叹口气,有了今天的事情,二丫的哥哥回到了天庆寺,还不被打死啊,怕是两人日后再难见面了。 “水叶子,这个,你以后,会见到你哥哥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洪过的脸几乎要红透了,在一个眼神清明透彻好似水滴的女孩面前说谎,他真的有些无以为继啊。 “真的?”刘二丫眼睛一亮,马上追问道:“那要什么时候?” “这,这……”洪过侧过头去,真的不想去欺骗这个小姑娘。 一边的芷雅这时突然出声,“念芮,听我的,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出两年就叫你见到哥哥,哼哼,一个天庆寺,还敢和堂堂芮王府作对不成?” 刚刚因为洪过的话而有些惆怅的刘二丫,这时一听芷雅的话,立时要跪下般,眼中含着泪带着哭腔道:“主子,主子,只要你能让我见到哥哥,你就随便叫二丫吧。” 洪过和芷雅闻言一对眼神:得,敢情两人都被这小丫头扣住话了,谁能让她见到哥哥,她就听谁的话。 洪过和芷雅又同时转头扯离了眼神,这太无稽了,无论洪过还是芷雅,现在都是刘二丫的恩人和主子,天底下还有奴才翻到主子头上的道理么? 眼见着羊蹄他们将面前的吃食一扫而光,早已填饱肚子的洪过微微一笑:“小子,今日收获如何?” 一见洪过看过来,羊蹄马上放下饭碗,端坐那里听先生教诲,这时见洪过问话,羊蹄的眼神立马看向那边的小丫头刘二丫,其含义不言自明。 羊蹄这动作真是将洪过气得半死,他带羊蹄出来难道真的是为了玩耍么,要是这样的话,只怕那位芮王爷三天半就要解聘了。 他的本意是带着羊蹄出来见识下民间疾苦,以金国的制度,羊蹄这种贵胄出身的完颜氏子弟,以后无论允文允武怕是都要进入朝堂的,搞不好还能登堂拜相,今天让一个女真贵人子弟多了解点民间汉人的痛苦,以后即便自己回去南宋了,是不是也能给金国的汉人留下点可能的好处? 再者,这了解过民间的官员上了朝堂上,无论施政还建策,都能比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贵人们强出百倍,再加上羊蹄显赫的出身,一旦出仕做官那就会坐喷气机一样飞升,想来这就是芮王爷请他来教导羊蹄的原因吧,洪过自己分析后如此认为。可是,洪过也在心头窃喜,若是羊蹄真的能坐上大官,自己未来岂不是有了一条影响金国朝政的渠道,而且这个渠道怕是比完颜亮那条要安全可靠的多,如果这件事真的能办成,距离自己心中的抱负不就更近一步。 可惜,现在的羊蹄全然不明白洪过的良苦用心,傻愣愣的看着洪过在那里脸色慢慢变得铁青。 若说这里所有人中间,能够理解洪过部分心思的,怕是只有芷雅了,见到洪过脸色不善,小姑娘苦笑下,她能说啥呢,羊蹄还小,正是贪玩年纪,不能理解先生做法是正常的,洪过其实也没说明白,又不愿多解释,现在想要发火还找不到由头。想来想去,芷雅惟有自己出来打个圆场:“好了,羊蹄,今晚不写出先生要求的习作不许吃饭,明早就给先生送去,改到先生满意才可以吃明儿个的中饭。” 听到这话,羊蹄的脸一下白了,看看洪过稍微好看点的脸色,又瞧瞧自家姐姐,这小子犹豫下,突然伸手就抢过了桌子上所有人的餐碟:“姐啊,等我一会,让我吃个饱再说……” 这么一番耽搁下来,洪过一行人慢慢向回走的时候已经近了午时,好在大家伙刚刚吃饱,浑身都是热乎气就是走的慢些也没什么问题,而羊蹄被姐姐拉到队尾悄声提领一阵,这才明白了洪过的用心,可是,理解归理解,距离真正领悟还是有极大差距的,这下子他可乐不出来,只有坠在队尾冥思苦想,去回忆刚才在镇子上看到的一切。 见着芷雅策马追上来,洪过回头看看羊蹄,平静的道:“都告诉他了?” “那还能有差,反正我想出来的都告诉他了,至于没想到的,就等明日你去教训。”芷雅有些无奈的道:“你这先生,怎的话都不愿说清楚,现在已经如此,那羊蹄日后还不是有苦头要吃了。” 洪过微微一笑,却没说话,他就那么点底子,多说多错,还不如这样时不时高深下,再接着羊蹄的习作试着去了解这个时代,这也是他想了半宿才想出来的学习法子,为了生活下去,为了能活着回去南宋,他也不得不用上全部手段去学习这个时代的一切。 就在这个时候,阿鲁带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对芷雅点点头。芷雅一见阿鲁带立时脸色沉静许多,“走了?” “刚走,我亲眼看着他回了去天庆寺的路。”阿鲁带的话让洪过有些迷糊,看着洪过的样子,阿鲁带这才将事情始末解说一番,最后,他点破了,原来佛光谈一直追在队伍后面,很多时候干脆是爬到半山腰去观察洪过一行人,显然是要看看自己这些人到底要去哪里。 “还有这事?”洪过听完诧异不已,刚才那种熟悉的感觉有浮上来,难道那个和尚竟是为了自己么,可,这和尚到底是什么人?自己从穿越过来只接触过一个和尚,难道,难道…… 洪过猛地抬头,他心头惊怒不已,那个和尚佛光谈险险就要了他的性命,要说不想报仇那是假话,现在若是能找到佛光谈,他会什么都不顾,先吩咐羊蹄将这个贼秃宰了。 眼光在四周转了一圈,洪过的身子猛地定住,有些吃惊的看着一侧的半山腰,就在那里,有个小小的黑影正在向这边张望。 第四十六章 刘水叶子 芷雅一早在注意洪过,见他的样子奇怪,也顺着目光望去,立时也是一愣,她感觉很奇怪:不会吧,那个胖和尚胆子这么大,连躲都不躲了? 倒是阿鲁带因着跟踪胖和尚佛光谈一阵,远远望了下,肯定的道:“不是那个贼秃,人不大,好像是个孩子。” 洪过心中微动,又思索下,虽然觉着那种可能性不大,不过总归弄清楚不是,是以悄声请阿鲁带过去将那人带过来。按照阿鲁带的原意,既然这人如此在意大家的行踪,显然有了歹意,不如一刀宰了放心。只是洪过制止了他的躁动,只吩咐将那个孩子带过来。 见到阿鲁带飞奔过去,那个人影似乎没有躲避的意思,倒是洪过在心中哀叹:娘的,这个女真蛮子以为自己是神行太保么,就这么冲过去,对方要是有半分逃跑的意思,这山道难行还能让你这傻大个追上? 一行人本是对洪过芷雅停下马有些好奇,过了一阵见到阿鲁带夹着那个孩子渐渐变大,早先的刘家二丫先是无聊的望望,然后就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待到阿鲁带跑到还有二三百步的时候,二丫已经按耐不住的在马上扭动起来,羊蹄哪里能挣的过小丫头,仅仅三两下就被二丫摔下了马。 幸好羊蹄的马匹不是成年公马,不过是匹尚未成年的小马,二丫身上又被裹了身皮衣,这一下总算摔的不狠,小丫头仅仅跌到地上就立马爬起来,飞也似的冲向阿鲁带。 即便是二丫无事,那个被阿鲁带夹着的人也发出一声惊呼,看见二丫满脸是泥水的跳起来,那人也跟着扭动起来,到了这个地界,阿鲁带索性将这个小人也放下来,任由两个人影冲到一起紧紧抱住。 “二丫,二丫----”来人可不正是二丫的哥哥,那个小沙弥么,现在虽然脸上身上有些淤青,总算还能看得清相貌,只是皮肤被冻得乌青僵硬,先是身上那件破麻布衣裳过于单薄了。但是这个小沙弥并不在意,张开双臂死死抱住了妹妹,好像生怕妹妹就这样飞走了一样。 二丫也是同样死死抱住了哥哥,两个小人现在终于重回一处,满是尘土泥水的脸上,随着一阵呜呜的声音而淌下几条水道,又在对方身上狠命的厮磨几下,登时变成了花脸猫一样。 洪过后世看过太多的肥皂剧,这样的镜头不知见了多少,总算心如铁石没有当场也随着流出点什么液体来,侧过头好似去观察芷雅实则用来避开这个镜头的他,忽然发觉芷雅眼中似乎透着同情又好像带着一股不屑,反正芮王府郡主的脸上没什么晶莹的东西,倒是那边羊蹄连同几个小孩子被这份感觉打动,也带着洒了几滴热泪。 洪过扫视一圈,自芷雅开始,阿鲁带等人甚至是冷漠的看着眼前一幕,这是为什么?洪过心中首先打消了心如铁石的想法,如果这些人都还是有感情的人的话,那他们现在这样冷静的原因,应该是因为看的太多了,是生离死别看的多了,还是这种落难重逢看的太多,还是汉人之间的落魄看的多了? 洪过不想去继续思索了,因为这样想下去,只会让他感觉自己现在满身污秽,跳到黄河长江里都洗不干净,愈加的坚定他立马回去南宋的想法。|文学 羊蹄抽搐着鼻子下了马,走到那小沙弥身边,猛地擂了一拳,带着鼻音道:“哭个毛,男人大丈夫,学女人哭哭啼啼的,你下面没长那个把么。” 小沙弥抬头看看似是认出了羊蹄,紧张的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表情,又转头看了一圈才大步走到芷雅马前,扑嗵跪下去,小脑袋好像捣蒜一样咚咚咚磕在地上直响:“好心的小娘子,就收下俺吧,俺有力气,能给你们家干粗活,只要不让俺和二丫分开,干啥都成。” 不等芷雅说话,那边洪过马上开口了:“只要不让你和二丫分开么?” 芷雅玲珑心思哪里还听不明白洪过话里的意思,立时杏眼怒睁瞪向洪过:这人也太无耻了,拐了一个便宜丫环不说,现在还要继续诱拐这个小男丁,他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做脸皮么? 谁想到,洪过那边没有丝毫被人怒视的自觉,只是俯下身子尽量凑近了小沙弥,笑嘻嘻的问道:“你妹妹现在跟了我家,真的是只要能让你妹子和你在一起,你什么都肯干?” 小沙弥显然看到了羊蹄帮二丫赎身的事情,这时诧异的回身看看妹子,二丫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洪过的话,小沙弥这才转头用他那与脸上的稚气炯然不同的郑重表情道:“没错。” “干粗活你也认可?干脏活你也不怕?伺候人你也乐意?作无间道你同意么?” 洪过一连串的问题从嘴里滚出来,那小沙弥听到一个就点下头,惟有最后那个问题,小沙弥愣住了,何止是他,周围所有人都迷糊了,啥是无间道? 洪过懒得解释,在马上坐直了身子,冲着天庆寺方向手臂一指,淡淡道:“回去,以后每月庙会我都会在刚才的吃食店等你,无论在寺里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记下来告诉我。” 小沙弥兀自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低下头缩着手脚,他实在不明白马上这个人的意思,回去天庆寺么,为什么要回去,他今天逃出来太不容易了,若是再跑回去,还不被监寺那个老贼秃活活打死啊。 洪过没有多解释,事实上,要他对一个金代的小孩子解释什么是无间道,什么是卧底,什么是情报工作,怕是他还没解释清楚,就先把自己绕进去了,这些东西他也说不明白啊,现在所能依靠的也就是小沙弥的领悟了,还有就是自己的运气。 倒是一边的阿鲁带明白了,哈哈大笑起来:“没毛小子,洪先生是让你回去当细作,记得每月庙会时候出来向洪先生报告。”阿鲁带虽然不明白洪过弄这么个安排有什么用意,但是这些不妨碍他暂时对这件事生出点好奇心,所以才会出声帮助洪过解围。 那小沙弥终于明了了,点头想要应允,马上又抬头看向洪过,脸色有些作难的不知应该如何说,犹豫了好一会才跺跺脚道:“俺,俺妹子,要好好的,只要妹子好,我就好。”他也是心中忧虑不止,连个囫囵话都说不明白了。 洪过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大手一挥说了些安抚的话,这些都是应有之意自是不会吝惜好话,至于小沙弥到底能做的如何,他其实心里也没数。 待到小沙弥点点头,又回身看了看二丫,一步三回头的慢慢走开了,洪过这才想起一件事来:“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俺家里叫俺大郎,到了庙里赐了个法号叫做明镜。”小沙弥回身答道,说完又转身上路而去。 “明镜,明镜,刘明镜”洪过在嘴里嘀咕几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倒是个好名字,呵呵。” 对于洪过这种奇异的行为,芷雅并没有多问,事实上,她深知一个女人应该在什么时候做些什么,现在这种男人做事的时候她就要暂时收敛自己的好奇心,免得惹男人厌烦。 可是芷雅有这种分寸,那边的阿鲁带却没有,他笑着凑到洪过身边一起并骑而行,嘿嘿道:“洪先生为什么对那个和尚窝感兴趣啊?” 洪过一愣,这话要他如何回答,难道去说,因为他想回去南宋却没路费,所以整天想着去洗了人家天庆寺,所以想事先布上一枚棋子?想了下,洪过这才郑重的看向阿鲁带,低声道:“你知道么,上次我被人从山里救出来前,就看到一个和尚与一群长得像是长毛人熊一样的家伙在一起,那个和尚还偷偷摸摸的送了包金珠给那些个人熊。” 阿鲁带一听脸色立马变了,连旁边的芷雅也是双眉敛起面色凝重起来。 松蓬山上最近出了一群土匪强盗,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以前这些土匪还只是抢点粮食不大伤人,所以住在山周围的人也就懒得去搭理,松蓬山算不上大可也不小,若是真想把那些躲起来的家伙找出来,也不是几百个人就能做到的,怕是要山脚下所有村子、谋克、猛安一起整合起来,派出所有人手和壮丁才有可能成功。这还是有可能而已,具体是不是真的能做到,谁都不敢担保。 现在听到那天庆寺可能与土匪有瓜葛,若是这样的话,土匪的来历就很可疑了,难道是……天庆寺里有些人不安分,想要弄点夜草外财的? 阿鲁带越想越像,慌忙对芷雅道:“郡主,不如我们报告王爷,抄了……” “不行,”芷雅想都不想的就拒绝了,别看天庆寺在女真人中间没多大市场,可在本地的汉人契丹人渤海人中间广有信徒,别的不说,光是芮王府那座小城一样的庄园里,芷雅自己知道的,怕是就有十来户全家到过天庆寺进香的,那些她不清楚的就不知有多少了,要知道芮王府的庄园里,还是女真人居多,真正使唤着的奴隶也就是三四百户,占了不到一半呢。 放到旁的普通女真人家庭,哪个家里没有一两个汉人渤海人奴隶,这里面就有许多人是天庆寺的信徒啊,还有那些散居这里的契丹人谋克,契丹人当年在大辽时代就非常信佛,这些契丹人组成的谋克本来就是女真人要监视的对象,安抚都来不及呢,难道还要无缘无故的激怒他们? 芷雅想了好一阵,这才谨慎的低声对洪过道:“洪大哥,你确定?” 洪过有些轻浮的耸耸肩:“就是不确定才派人进去么。” 芷雅微微吐口气,对着阿鲁带严厉的道:“告诉所有人,刚刚发生的事情,绝对不许说出去,要是公子们说了,我打折他们的腿,要是你们护卫说出去,就自己去二管事那里吧,我多给安家费。” 听了芷雅的话,阿鲁带心头一跳,什么是多给安家费,娘的,这是要他们自己去二管事那里领死啊,这件事竟然真么严重? 见着阿鲁带匆忙跑到同伴身边一一通知,芷雅转头对洪过刚要开口,洪过自己举手道:“成了,我明白,这件事就是我布置的,还能自己抽自己耳刮子不成?” 见到洪过知趣,芷雅微微一笑,孰料,洪过忽然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这次,可是我把小丫头的哥哥弄来了,也见面了,嘿嘿,小丫头以后还是叫水叶子吧。” 芷雅急怒攻心,这个洪过可真是不要脸到家了,明明就是自家的护卫将小沙弥刘明镜带来的,怎的变成了他赢了?这分明就是混赖么! 芷雅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头一看,就见一名女真装束的男子跨在一匹快马上,好似有急事一般飞快的从她面前一闪而过。 望着疾驰过去的女真男子,阿鲁带面色不善的过来:“郡主,是急脚,方向好像是冲着王府过去的,难道是王府出事了?” 宋代的驿传分为三等:步递,马递,急脚递。急脚递最快,日行四百里。而后急脚就成了指代快速传递书信者的名词。 第四十七章 完颜宗弼 阿鲁带一句话在所有人心头蒙上一层阴霾,这个光景正是年初无事的时候,究竟会有什么大事需要用到急脚来传达呢? 芷雅想不透,索性一夹马腹又加了一鞭子,坐骑吃力长嘶一声向前猛地窜出去,几个眨眼功夫就跑出去七八个马身远,见到姐姐这般,羊蹄也是急忙抽鞭子跟上,如此一来整支队伍也都是匆匆加速,神色之间再没了方才的轻松。 这下可苦了洪过,他是初学骑马,仗着坐骑温顺老实总算能跟上大家,现在这般飞奔起来,不要说他能不能让自己这只温顺到极致的小母马跑动起来,就算能撒开四蹄飞驰,洪过还要担心自己一个不留神再栽下来,这从奔马上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稍有不慎就会送了小命。 眼见着芷雅姐弟跑的远了,洪过坐在马背上犹豫着是不是也要抽几下鞭子,一只大手探过来抓住了他的缰绳,跟着旁边这匹成年马慢慢跑动着,洪过的坐骑也得以跑起来。 抬头一看,竟是阿鲁带,只见阿鲁带脸上憨憨的一笑:“放心吧,洪先生,忘了谁也不会忘记你的,这荒郊野外的把你一个文人扔在这里,回去郡主还不扒了我们的皮。” 洪过心中大定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你是王府护卫头领,小雅无论如何都不会拿你怎样吧。” “这可不见得,府里行的是军法,有功赏有过罚,前次护卫世子不利被擒,郡主回去就罚了我们一个月的月钱,那还是因为,呃,郡主那话是怎么说的来着,非,非什么过来着?” 洪过心思一动,顺口接上:“非战之过。” “哦,对,就是这个词,你们汉人真是奇怪,能编出这么多乌七八糟的话来,听着还蛮是个道理,可为啥你们汉人的骨头就那么软,当年随着老王爷杀到杭州,那大江可真宽,俺老阿长那么大都没见过那么宽的水,洪先生你也知道,俺们女真人要说过个沟沟汊汊还可以,那几十里宽的大江怎么可能过得去,若非是你们汉人的官投降,带了战船送大军过去,我这辈子也到不了杭州啊。” 这话阿鲁带说的无意,听着洪过心里蛮不是滋味,当年宋金交战,宋军从黄河边退守汴梁城,又从汴梁城退守淮河,退过了淮河去守长江,最后竟是连长江这道天险都守不住,竟然连临时首都建康都丢了,几十万宋军就像是后世那支得了恐xx症的足球队,见到金队就麻爪,也不管金军里面到底是女真人还是汉人契丹人,只要看到金军过来,甚至是没等看到,仅仅听到风声就丢下兵器转身亡命而逃,甚至创造了金军还在百十里之外就宋军就开始逃命的笑话。_ 更大的笑话就是,那南宋的皇帝赵构逃跑逃成了阳痿,真是中国几千年历史上的奇闻了,让人在哭笑不得的同时,未尝不在心里偷偷骂上一句:活该。 洪过看来,宋代的军人也是很有战斗力的,当年柴荣赵匡胤一手打造的那支禁军,是从全队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骨干组成,经过几次整肃军纪后拉出去也能足以一战,不然宋军如何藉此扫荡统一中华? 只可惜,赵匡胤死的太早也太冤,经过银烛斧声后离奇上位的赵光义就是个大流氓,在军事上连个白痴都不如,一边急着把自己几个侄子弄死,一边为了控制军队也为了清除哥哥赵匡胤在军队中的威望,对大宋的禁军展开了一系列的阉割手段,这个政治流氓的后代们也无不奉行这种办法,本来在北方边境与契丹这个游牧国家还能一战的军队,到了百年以后,生生从虎狼变成了一群绵羊,赵光义后代们的帝位倒是稳固了,可就毁了整个中华文明。 也难怪在宋金交战的时代,会有人喊出把帝位还给赵匡胤后代的口号来,连徽钦二帝的所谓北狩,也算是为赵光义这个流氓祖宗还债吧,只是,这次还债行动的代价实在太高了。 阿鲁带在那边兀自说话,到底说了什么洪过是一概没听进去,他的神思已经回到了靖康年间那次浩劫中,虽然整个大宋都几乎毁灭,可是在那场战火中成长起来的宋军,却是一步步的发展壮大,最终能与金军在疆场一战,岳飞,韩世忠,张俊,刘光世,还有四川的吴家兄弟,带出了几支在当时极有战斗力的军队,只可惜,宋代那种自赵光义阉割过的体制,实在是最能破坏军队的战斗力,待到岳飞死后二十年,由岳家军韩家军这些精锐组成的南宋禁军,又是暮气沉沉望风南逃的一群绵羊了。 洪过的紧紧握起拳头,南宋啊,难道真的就是北伐无望么? “……嘿嘿,那次可真爽快,从建康过江,然后俺跟着老王爷直下杭州,明州,那一路上撵着赵构的屁股追,可惜啊,这家伙他娘的是兔子,跑的也太快了,我们大金的铁骑都没追上,就被他跳上船跑了,洪先生,你也知道,我们女真勇士都是马上威风,到了海上可玩不转,俺跟着上了海船漂了一天就吐得昏天黑地了,还是回到岸上安生啊。” 那边阿鲁带还在口若悬河的说着自己过往的光荣战绩,洪过听到他几次说到老王爷,想来那位宗王应该就是芮王的父亲了,暂时熄了心头的哀叹,洪过有些好奇,这位宗王到底是什么人,竟会有宋徽宗亲自送画过来? 瞧住一个空当,洪过打住阿鲁带的话头,“阿大哥,你们家老王爷到底是哪个,他带着你们去过江南大宋?”这话一出口,洪过就后悔了,他这么问实在太直接也太鲁莽了,难道以前的洪过会不知道芮王府的来历么,现在这么问岂不是腾了马脚? 阿鲁带是个粗人,对洪过这种低级错误倒是没注意,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女真勇士已经完全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这时脸上带着自豪的表情道:“俺们家王爷可不就是大金太师,天下兵马都元帅,沈王兀术老千岁么,呃,老王爷的汉名好像是叫宗弼的……” 再下面的话洪过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脑子已经完全空白了,天啊,宗弼,完颜宗弼,那不就是金兀术吗,说书的嘴里的大金国四太子的那个,历史上完颜阿骨打的第四个儿子,曾经独力支撑了金国十数年之久的人物,更是迫使宋国上表称臣自降为藩国的那个人物,嘿嘿,也是岳飞一辈子的重要对手那个。 事情来的太过突然,也太离奇了,阿鲁带的话就像是天上打了一个霹雳炸雷般,几乎是将洪过的脑子霹晕了,整个人有如在梦中一般,身子晃了几下险险从马背上摔下去。 幸好阿鲁带探手一扶,憨厚的笑道:“洪先生,你身子不好么?” 洪过扶了下头,感觉脑子还是有些晕,索性伏在马背上点头道:“嗯,有些晕,趴一会或许能好些,老阿,你们老王爷那是大金国威名赫赫的人物啊,怎么芮王现在会到这个荒山野岭的来住呢?” 听了洪过的话,阿鲁带脸色有些不好,沉默了一阵才低声道:“按说这种事不应该对外人说,不过洪先生和郡主关系好,又是世子的先生,说说也没什么。我们家王爷那是被老王爷亲手撵来的,”看着洪过吃惊的表情,他细细分说了一下。 原来,当年完颜宗弼一手握着兵把子,一手掌控着金国的朝政,权势滔天比今天完颜秉德强出何止百倍,甚至他入朝见皇帝的时候,皇帝完颜合剌都不敢坐下等,要毕恭毕敬的到寝殿门口去恭迎。可就在这种时候,那完颜宗弼也就是金兀术,找了因头就狠狠打了儿子也就是现在芮王完颜亨一百军棍,然后请动圣旨将完颜亨撵出了上京城,这还不算,金兀术甚至是剥夺了完颜亨身上一切职司,只保留了一个世袭的猛安头衔,就这样给撵到了荒僻的松蓬山脚下。 一说到这事,阿鲁带就是愤愤不已替完颜亨打抱不平,完颜亨不仅仅是金兀术的独子,更是从十岁就随金兀术从军征战,那个世袭猛安头衔可是完颜亨十几年来一刀一枪在军中杀出来,当年在军中也是官拜都统,可以率领数万军队手下管着好几个万户,腰挂金牌虎符的人物,金国女真皇族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为什么因为一点小错就给撵回家? 洪过也没琢磨透整件事,还好这时南庄子芮王府的高墙已经在望,先前打马如飞的芷雅和羊蹄已经到了庄子大门下,也没下马就在和一个管事说话。 隐隐望过去,阿鲁带希奇的道:“是大管事,他一向都是在内宅跟着王爷的,怎的到了大门外?” 两个人很快跑到了庄子门前,那大管事看见洪过拱拱手算是见礼,又继续对芷雅禀告道:“……这些强盗闹得太不像话,王爷怕一开春又腾不出人手,索性在春耕前剿了他们,以绝后患,这不么,急脚来来回回的总算是协商的差不多,约莫后日就要由王爷亲自带人进山了。” 点点头,芷雅见到了洪过,脸上突地现出怒色来:“这群强盗太可恶,必须尽快剿除,不然还不知要祸害多少蒲辇的庄子。” 洪过在旁人搀扶下几乎是滚下马来,这个时候听了芷雅的话,心头一动:土匪强盗,难道是要对付山上那些人么?可是,如果把那些人清剿干净了,自己以后还要靠谁去端了天庆寺,要靠谁去帮助自己凑足路费啊? 想到这里,洪过好似随意的问了大管事一声:“敢问大先生,王爷现在府里么?” 虽然芷雅吩咐了所有管事要好生敬重洪过,可洪过毕竟只是个还没到二十的半大小子,王府的大管事已经跟了完颜亨三十几年,要他去对着洪过陪笑脸,还真拉不下这个脸子。现在洪过跟着府中下人一起尊称他一声“大先生”,叫的大管事这个舒坦,当着芷雅的面不敢腾出得色,反是慌忙抱拳道:“洪先生客气了,王爷就在后园,正在与几个猛安谋克的户长们商议这件事。” 洪过点点头,又对大管事尽了礼数,这才扭头对芷雅道:“我想见你老子。” 这句话将在场人吓得不轻,芮王爷什么个身份,眼前这个洪过竟然如此称呼,难道他不要命了?就连芷雅也是诧异的看了过来。 洪过这么说话自是有他的用意,上次挨了完颜亨一顿乱棍可是打得不轻,再者说,行束脩之礼的时候完颜亨自己不到场,也太不给自己这个西席先生面子了,在任何人家,西席先生都顶半个主人了,既然完颜亨要学汉人不是,那好了,老子洪过也要拿出点汉人傲气,别以为女真人刀子快就能让汉人屈服,老子的爹就是那个不卑不亢的样子,自己还年轻,傲气一点自然没人指指点点,倒是如果自己太贱了,还不等着被宋王庄上下戳脊梁骨啊。 正待迈步走进去,洪过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对那傻坐在马背上的羊蹄招手道:“过来一起去,这件事和你有关。” 给小血无限打击的三江结束了,虽然书扑了,但是小血还要继续写下去,这一周由于存稿不足,暂时放缓下,变成每天一更,国庆当天自然是要双更的,嘿嘿 第四十八章 进山 听见洪过要见自己,还是带着自家的宝贝儿子羊蹄,完颜亨眉头微微皱起,本来自己是要请个大儒来教导羊蹄的,谁想到自家闺女竟然提出来请洪过这个书生,洪过才多大年纪,嘴巴上连毛都没有呢,也能当先生?可是小雅提出来,洪过好歹也是当初汉人大儒张用直的弟子,来为羊蹄开蒙当个启蒙老师完全够用了,再说了,从洪过还能与张用直拉上关系,在汉人子弟中不也有了些影响力么。|文学 可是,无论完颜亨多么欣赏洪过,这个家伙实在是有些不识相,前次见面顶撞自己不说,这次竟然还搞得宋王庄上下风风雨雨,最后是自己亲自出头才算帮助洪过摆平了事情,自己是什么身份,那是堂堂大金国的王爷,父亲更是曾经权势煊赫的完颜宗弼,竟然要给一个汉人小辈擦屁股,这种事情让完颜亨要多憋屈就多憋屈。 虽然完颜亨迫于芷雅的意思不得不出头,可是呢,芮王爷自然有自己的办法找回面子来,后来羊蹄送束脩拜师,完颜亨索性有着芷雅操持,任芷雅说破了天自己就是不出面,好好敲打敲打那个不知好歹的汉人小子。 今天洪过不是带着自家那些小豆丁出去玩耍了么,怎么这个光景就回来,还要见自己?完颜亨心中疑惑,不过现在的洪过可是芮王府的西席先生,在汉人家中,这西席先生也是当了半个智囊的人物,无论自己多么不乐意,出于礼仪,完颜亨都必须见见洪过。 故意溜达几步整理下刚刚烦琐的思绪,完颜亨这才慢慢踱到后院花厅,现在已经过午,连未时都快过去,完颜亨吩咐大管事去开一桌小宴,他要和洪过喝几杯,正好问问羊蹄日后的学业。 待进了花厅,完颜亨愣了下,但见洪过坐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的打瞌睡,而自家的世子羊蹄却是站在了洪过身后,悄然连个大气都不敢出,这副样子要是放在拜师年余后海说得过去,可现在…… 完颜亨干咳几声将个洪过惊醒,他矜持的与洪过打个招呼,继而脸色有些难看的面对羊蹄:“先生在此与我叙话,你还不快快回去后面读书?” “等等,”洪过急忙叫停了,解释下是自己叫羊蹄留下的,见到完颜亨脸色稍稍好看些,他又问了下出兵剿匪的事情。 完颜亨有些奇怪的看看洪过,怎么一个书生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感兴趣?不过既然是西席先生动问,又不是什么机密,他自然简单解说下,基本与刚才大管事说的没有两样,不过就是后山上的强盗已经有两三年光景,从一开始不过劫道抢点翻山越岭的庄客,到现在竟然是仗着胆子下山去打劫了,前几天还洗劫了山南面一座契丹人谋克的庄子,杀了几个人抢了许多粮食上山。_学,, 洪过听了并不吃惊,他在山里时候就注意到了,那些野人一样的强盗人数不少,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怕是总有百多口子,全数躲在山洞里居住,连个正经房子都没有,怕是更不要指望他们能种什么粮食,这么一群人要说不愁吃喝才真见鬼。不过洪过有些想不通,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些强盗如果真的要抢劫粮食什么的,为什么不去更远点的地方,怎的会下山来洗劫松蓬山周围的庄子?这不是逼着松蓬山周遭的女真人联合起来清理他们么? 不过这个问题暂时压下,洪过继而又问了这次出兵的具体布置。 完颜亨诧异的看看洪过,沉吟下才开口说了个大概:松蓬山周围大约八个猛安,六十多个谋克,共计有女真契丹男丁约莫一万一两千人,另外还有汉人渤海人奴隶的男丁两万多人,将这些人悉数动员起来,以三万人按照谋克分队把守住进山的大小路口,将松蓬山团团围住,然后精选出两千壮丁分成十队,分十路进山,逐步向山顶合围,一点点将土匪挤压到山顶最后全歼。 洪过看看完颜亨,这个计划看上去很稳重没有大纰漏,用三万多人收拾百多号土匪,击败不算本事,能全歼才是真的胜利,就是用大炮打蚊子,以重兵犁庭扫穴,几乎算得上是毕其功于一役了,在松蓬山这种小地方,能有这种气魄和决心的人,也就是眼前这个带过兵打过仗的芮王爷了。 可是,在这种情形下,如果想让土匪活着跑出来,怕是不难吧。洪过心中转过万千心思,下意识的抬头,忽然看到完颜亨脸上挂着一股神秘的笑容。 嗯?怎么回事,这个计划没有什么错误啊,可是,为什么完颜亨会用那么古怪的表情看自己?洪过心中一跳,难道说,这个计划还有什么遗落或者是……其他目的? 按照这个思绪想下去,洪过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个季节出兵,劳师动众的上山守山,无论是那件事怕都不会一天就完成,而且这干架的事情必然要吃的好些,如此一来,即便按照五天计算,三万多人五天人吃马嚼可就是不少数目,从宋王庄的情形来看,那些个庄客奴隶家里到这个时候已经没多少余粮了,再要组织这么大的动作,怕是要从女真人家里补充不少,这笔损失谁来支付? 另外,七八个猛安,大家都是平级,纵然有完颜亨这个王爷居中指挥,难道其他人就真的能安心听命么?这么大的动作,只要有一个猛安或是一个谋克在其中拿奸使滑,这事就做不成,更不要提七八个猛安六十几个谋克,如此一算,这胜算怕是要大大缩水了。 可是,明知道要做的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为什么完颜亨还要如此积极主动的,把所有附近的猛安谋克们拉在一起做这件事呢?忽然,洪过想起刚才大管事的一句话:主子明后天就要亲自带人上山。无论完颜亨如何想的,今次他来可就是为了这句话。 想到这里,洪过不再去想完颜亨的心思,反正又不是芮王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了又能如何,现在的自己不过是想要如何更好的当老师混日子。 所以,洪过微微一笑,并不去评论完颜亨的整个计划,反是轻轻的一拳砸在掌中:“既然要带人上山,想来王府是要自组一队,何不让世子领队上山围捕,世子乃是女真勋戚功臣之后,若是能早些见识些战阵搏杀,想来对以后也是大有裨益。” 完颜亨心里愣了下,洪过到底是西席先生,刚才还是事无巨细的打听了整个计划,怎么现在却是轻巧的一拐,就要自己的儿子带队上山?这个洪过打的是什么算盘? 一时间,整个花厅里没了声息,完颜亨与洪过彼此对坐,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对方,想要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他的用意来。过了一会,就听一股鼻息声渐渐粗重,两人转头一看,齐齐微笑起来,原来是羊蹄。 羊蹄第一次听到父亲策划这个围剿计划,一想到几万人的大动作他心头就有些兴奋,继而又听见洪过为他争取带队上山的机会,这股子兴奋好似火堆一样一下窜上天去,眼见父亲与洪过两人彼此对视却没了下文,一开始还能屏住呼吸忍住了不去打搅两人,到了后来,羊蹄一颗心乱跳的厉害,呼吸更是无法抑制住,自是扰了两个人的沉思。 微笑下,不待完颜亨出声,洪过首先训斥羊蹄:“怎么还是这样沉不住气,今早教导你的浩然之气哪里去了?出去,到外面站着,我不说话不许回来。” 因着洪过在为自己争取进山的机会,羊蹄脸上一点脾气都没有,老老实实的走出花厅,按照早上洪过要求的姿势,在花厅外的园子里站起了军姿。 远远可以看到儿子挺拔的身子,完颜亨完全诧异了,自家儿子他还是了解的,虽然平日里显得惫怠实则也是个鬼滑头,怎的才跟着洪过出门一天,就老老实实的好像个小猫一样听话,看这个架势,好像洪过说话都要比他这个阿玛说话要来的有用呢。 暂时放下心中疑惑,完颜亨沉吟下才慢慢开口:“洪先生既然有这个意思,本王倒是不反对,可是,羊蹄这样累日玩耍,他的学业……” 洪过把脸一板,严肃的道:“难道王爷以为今日洪某是带着世子出门玩耍么?王爷可明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道理,世子天真烂漫聪慧绝顶,书是一读就能朗朗上口,可是,这书里圣人之言的意思,世子可真的明白么?洪过在屋子里说破天去,哪里比得上让世子自己走出去看看大千世界?” 这通歪理却也说得像模像样,看到完颜亨微微点头,洪过这才将小心肝慢慢放回肚子里,暗道一声:过关了。 其实,完颜亨也有自己的打算,他们女真人当官不难,以羊蹄这样皇族子弟,只要满了十八岁就可以出来作官,若是能放到军队里有些军功,几年就能做到三品四品的高官,他让羊蹄读书不过是为了多些教养和底蕴,和那些粗鄙不堪的女真人区分开,难道还真的指望羊蹄去参加科举考试么?既然目的不在科举,那么洪过这种因材施教的方法倒不是不可以试试,大不了过上一年半载的感觉不满意,就将洪过辞退了。 完颜亨再没其他意见,反正当年他就是在羊蹄这个年纪,开始跟随父亲宗弼出征的,现在羊蹄带兵上山清剿土匪,在他看来也实属平常,既然羊蹄要上山,洪过这个作老师要跟着去也就没什么问题了,二百多芮王府的家将,还会两两个人都保护不来么? 出了花厅,洪过看着满脸渴求的羊蹄,微微一笑,背着手检查了下腆胸叠肚的羊蹄,这才平静的道:“后日早起,记得多带铜锣铜盘。” “啥?”羊蹄听得愣住了。 第四十九章 重掌大权 佛光谈心里就像踹了头小鹿一样,脚下用力飞快的窜上一百零八级台阶,那动作轻盈的和他不久前出去的时候完全不似一个人,看的门口知客僧一时傻了眼,直到佛光谈哧溜从他面前冲过,带起的凉风才将个知客僧惊醒,忙不迭叫住了佛光谈。_ 佛光谈万般不耐的站住身子,若是放到一个月前,他哪会将面前的知客放在眼里,知客僧到了他面前,从来都低低的弯下腰小意的陪着笑脸说话,他只要用鼻子哼一声就成了,根本不用回话。现在年节不同了,经过一个月的磋磨,佛光谈已经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便是心里有一百个不乐意,还是暂且站下来听听知客说些什么。 知客僧好像不大愿意和佛光谈多说话,也是,这佛光谈以前是寺主面前的红人,现在已经是过气的红人了,寺里只等着寺主最终发话,看看将以前傲气的佛光谈打发到哪个院子去,一旦事情到了那个份上,就算是尘埃落定再也没半点波折了,可就是到了有仇报仇的时候,别看现在佛光谈还能大大咧咧的寺里寺外闲溜达,到了那个时候,嘿嘿,既然这样,知客僧怎么会轻易接近这个倒霉的扫帚星? 知客僧用鼻孔对着佛光谈,大声大气的说了几句后,便甩甩袖子忙不迭的打发他走人,知客的位置油水不少,还不用整日去念经上早中晚课,全寺上下眼热的很,他花了不少手段才上位,如果话说多了,万一被哪个混账告诉了几位长老和首座,怕是下场会比眼前这个佛光谈更惨。 事情不大,不过是戒律院的首座发现佛光谈又溜出寺去,命令知客僧见到佛光谈就让他去戒律院报到,在知客僧看来,这一次佛光谈怕是没法全乎着从戒律院出来了,戒律院的首座早看佛光谈不顺眼,以前就憋着一口气要下手,现在被他抓住小辫子,还不要往死里整佛光谈啊。这几日寺主忙的连人影都不见,所以才将发落佛光谈的事情耽搁下来,这样一来,也正好给了戒律院首座个机会…… 哪知,听了知客僧的话,佛光谈大大咧咧的点下头算是知道了,又是自顾自的向寺里走去,那个方向分明就是二进院子,不是去戒律院。 知客僧吃了一惊,忙大声叫住佛光谈,这声音太大了些,正好将一群作午课的和尚吸引过来。知客僧顾不得这些了,有些恼怒的指着佛光谈大喝:“你去哪里?戒律院首座在等你。” 佛光谈脸色轻蔑的一笑,大袖一甩,“那就让他继续等吧,反正已经等了十几年,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理_想_文_学”说完,这个胖和尚继续走向二进院子。 佛光谈的话将所有和尚一起吓住,都知道戒律院首座与佛光谈有仇,却哪里想到都这个光景了,佛光谈还敢藐视戒律院的权威,这是在向戒律院首座裸的挑战啊。 看着那群和尚慌慌张张的跑去戒律院,佛光谈心头不屑,他吃了一个月的瘪已经足够了,今次如果不能翻身,那他就只有立刻离开天庆寺另谋出路了。 脚下愈加飞快的来到一座精致的院子前,佛光谈看看那守门的两个沙弥,暂且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后又是头一低向前冲去。 早见着佛光谈过来,那两个小沙弥心里已经戒备,这时立即伸手将佛光谈拦住,佛光谈以前来这两人都是笑脸相迎,现在这个态度登时将他惹火了,脸一冷左右开弓就是两个脆生的赏过去。那两个沙弥眼里可不揉沙子,别说佛光谈已经过气的一个红人,便是现在还当红,眼前这个当口被他闯进去,回头寺主还不活活打死他们两个?是以,这三人竟是在院门推推搡搡的闹了开去。 眼见着势头不对,院子里突然想起一个沉稳的声音:“什么人。” 三人以下安静下来,两个小沙弥抢着答道:“禀告寺主,佛光谈想闯门,被我们两个拦住了。” 佛光谈大惊,急急叫道:“寺主,佛光谈有要事禀告寺主,寺主,是一月前那件事啊。” 寺主沉默了一阵,竟是让佛光谈进了小院。 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寺主的静室,佛光谈随意扫了一眼,虽然地上收拾的干干净净,寺主的几案上也仅仅摆着一杯清茶,可是他抽动下鼻子,一股淡淡的熏香味道进来,心里就是一动:来外人了,还是个很讲究的贵人,希奇啊,这些年寺里不景气,怎的会有贵人前来,而且好像还不是走的前门? 寺主释檀图身形瘦小,坐在蒲团上就好像一个半大的孩子,见到佛光谈贼眉鼠眼的样子就是心中不耐,低喝道:“到底什么事,是不是最近内内外外溜达的太过清闲了,想找点事情做做?” 佛光谈闻言心头一跳,大家都以为寺主是太忙,所以将他的事给忘了,谁知道,敢情寺主对自己的情形了如指掌。有个这个想法,佛光谈心思一凛,凑到寺主耳边,细声细语的将自己在镇子上看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释檀图听了眼睛一紧,盯着佛光谈追问了一句:“你确定?” “确定,我敢拿脑袋担保,和那个书生混在一起的女娃,可不就是宋王庄南面芮王府的郡主,那书生是芮王府的人。”佛光谈慌忙拍着胸脯道。 寺主眼睛慢慢合起,转着沉香木做成的手串,过了好一阵才慢声道:“芮王府现在态度不明,主子说了不要去招惹,那个书生,”他睁眼瞟下恭敬的佛光谈:“那书生也要尽早除掉,这件事你去安排吧,越快越好,主子的大事要开始了,这件事做成了,我们天庆寺可就要换个地方了。” 听到寺主的话,佛光谈大喜过望,既然寺主说让他去安排这件事,那岂不是将他的处置取消了,重新拿回权力的他总算一颗心落了地,再不用流落到荒郊野外,这种舒坦感觉登时将他乐得是见牙不见眼,急急作揖道:“那样一来,寺主可就是护国禅师了,小的提前恭喜寺主了。” 释檀图脸上不见什么喜色,仅仅是眉毛挑了下,这才淡淡的道:“护国不护国的只是小事,能弘扬佛法才是我最大心愿,一会你出寺一趟,把小凤姐接进来,唉,老了,稍微忙一下就累了。” 佛光谈心中鄙夷:狗屁弘扬佛法,你净在女人肚皮上弘扬佛法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敢去找老相好,也罢,只要能让我重新掌权,管你是不是死在女人肚皮上。 想到这里,佛光谈故意面腾难色的道:“禀告寺主,刚刚进来的时候,戒律院首座大师还要找我去报到呢,况且,现在小的手里也没什么人手……” 释檀图撩起眼皮瞧瞧佛光谈,眼中精光一闪道:“你和戒律院首座的事情今天我没听到,至于人手,也罢,就恢复了你副寺竂的位置,这次用心些,再敢出上次的纰漏,自己去戒律院报到吧。” 副寺竂是庙里负责仓库采买以及收取地租这类俗务职司,等同现在的后勤部长,是整个庙里极为显赫的职司。 释檀图一番话将个佛光谈说的心惊肉跳,忙不迭的在地上跪了谢恩,这才悄无声息的退出静室。 到了寺主的小院门外,就见刚刚那个知客僧带着一伙手持木棍戒律院执法僧跑过来,一见佛光谈,知客僧忙对领头的那个和尚大声吆喝起来。领头那个高壮和尚手一挥,那群执法僧呼啦一下将佛光谈围在中间。 不屑的瞟了眼这些杀气腾腾的和尚,佛光谈傲然的抬起头:“什么事啊,这么兴师动众的。”话语之间俨然没了一月来的晦气,完全就是以前那个手握大权的大和尚。 领头那个和尚冷笑一声:“佛光谈,首座请你,你还敢让首座等着,吃了豹子胆了你,走吧,回去请首座发落你。” 佛光谈摇摇脖子,用更加冷淡的声音道:“首座?就凭他也敢抓本座?回去告诉你们首座,要请本座,要他自己去寺竂院。” 这句话出口,将在场所有人一下惊住,别说是一边躲着的知客僧,就连领头那个执法僧头目也呆住了,那寺竂院乃是副寺竂平时处事的所在,难道说,眼前这个家伙竟然咸鱼大翻身了?有了这个想法,每一个执法僧都不敢再有动作,惟有小心的去看那个头目,可是他们的头子也没了半点主意,惟有眼睁睁的看着佛光谈挺胸叠肚的迈着方步走了出去,经过寺主小院门口的时候,那两个守门的小沙弥陪着笑脸哈着腰小心恭送着他离开。 转过一个弯子,佛光谈那股子兴奋劲还没消散,就见一个黑影噌的从暗处窜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大师,求你收留我吧。” 佛光谈低头看看,依稀认出来,眼前的小沙弥好似是前阵子进寺的小子,法号叫做明镜的那个,这小子进来后不久他也倒霉,这两人倒是同命相连,成了寺里最惨的两个,经常一起被人欺负…… 听了洪过的话,羊蹄的嘴巴几乎能塞进一个拳头,带上铜锣铜盘上山?还要多带?这是为什么啊? 见到羊蹄的样子,洪过也不多解释,只是懒洋洋的道:“你是不是想带人上山耍耍?是不是日后还想和我去庙会逛逛?是不是还想在我家见到那个水叶子吧?” 羊蹄忙不迭的点头,脸上马上腾出了讨好的神色,那样子活脱脱就像是一只正在讨好主人的小哈巴狗。 洪过拍拍羊蹄肩膀:“那就按照我的话去做。”说完,他施施然的溜达出了铜墙铁壁一样的芮王府。 洪过和羊蹄这段对话自然没逃过完颜亨的耳目,听了二管事的禀告,他坐在书房里没有出声,他有些不大相信,难道那个书生真的看出来什么? 第五十章 燕京大行台 看阅兵,真是威武雄壮啊,小血在这里祝各位书友国庆快乐,晚上加更一章,吃存稿就吃存稿了,庆祝国庆么。|想|文|学 就在洪过带人逛庙会前几天,也就是宋王庄斗殴事件的隔日,上京城来了一支马队。 此时的上京虽说是大金国的都城,但是比起那些中原的历代国都来,从金太宗完颜吴乞买时代才刚开始营建的上京城,就像是一个草台子,不要说汴梁,洛阳这般巨城,便是当年的幽州,现在的燕京也是比之不及,怕是中原一个大些的州城都比这上京要繁华些的样子。 当然了,现在的大金国在名义上正是整个天下的主人,东边的高丽西面的西夏甘心成为金国的鹰犬和两翼,南面的大宋是金国册封的属国,要说能给女真人添点堵的,也只有茫茫草原上的那些蛮子,时不时的来金国边境骚扰一下,谁让大金国继承了北宋的边界呢,现在也要连当年宋国的边患一齐继承下来,只不过这时的边患从北宋时候的契丹人,变成了大草原上的各个游牧部落。 现在的草原上还是游牧部落之间彼此打冤家,看不出有谁能占到上风,于立国不久兵锋正盛的金国而言,这些蛮子的威胁怕是连个皮毛都算不上,没人会知道,八十年后,从大草原上席卷起的旋风,会将大金国刮的轰然倒塌。 完颜蒲阿是女真皇族出身,父亲就是现在上京城里名义上那位人臣第一的宗本王爷,宗本以前在合剌时代已经是太保领三省事,到了完颜亮杀死合剌自立以后,又将宗本向前进了一级,封为太傅依旧领三省事,说是总领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人臣第一,不过这朝中大事都是听完颜秉德一言而决,基本没人去看宗本脸色的,还好宗本没有什么太大能耐,以前就是当牌位当的习惯的人物,现在还是被摆上作牌位也没什么不舒服的。这完颜蒲阿与他父亲一般,虽然没有什么能力,却胜在听话,所以在完颜亮登基后保住了自己的官位:上京留守,会宁尹,兼上京路兵马都总管。 说实话,完颜蒲阿这个官当得没多大意思,若是放在外面,他一个堂堂正三品的留守,怎么都要是一方诸侯上马统军下马治民,威风八面自是不必去说,每年任上的孝敬也不会少了他的,可三品官放到了大金都城的上京,那就啥也不是了,旁的不说,光是上京城里林林总总几十个王爷,就足够他一个小小的三品官头痛的。而且在上京之内,不要说政务不好处置,便是打个官司他都要小心再小心,慎重再慎重,天知道这官司背后站着哪位权臣大佬。不仅如此,他这个上京留守司手里握着两万武卫军,也就是上京的城防军,这支武装足以让有心人眼红到下绊子把他搞下去,蒲阿这才上任三年,就已经是白了大半的头发,比他老子显得还要老些。 自家老子靠不上,这三年之中,蒲阿是靠着自己的主子才战战兢兢的躲过了无数明枪暗箭,跳过那些暗中设下的陷坑绊马索,在上京留守的位置上坐的稳稳的。要说蒲阿的主子,就是现在朝中正红的拥立功臣之一,尚书右丞相兼中书令唐括辩大人。 这位唐括辩可不简单,他是完颜合剌的女婿,在合剌朝就已经作到了参知政事、尚书左丞,却与完颜亮完颜秉德等人合谋,进宫宰了自己的岳父,共同拥立了完颜亮登基。|文学在宵衣殿那个夜晚的变局中,有三个因素是促成整个政变得以顺利实施的关键,其一是完颜秉德控制了朝政,或者说是控制了朝中大多数的朝臣,其二是完颜亮收买了禁卫军的将领,使合剌多达五千人的禁卫军反成为政变的帮凶,最后,就是唐括辩手里掌握的这支武卫军,令整场政变过后,上京城内局势迅速平定下来,完成了这次皇位的交替过程。 所以,自知自己权力和地位来源的唐括辩,更加不会放弃对武卫军的控制,对一向低眉顺眼的完颜蒲阿非常满意之余,决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蒲阿,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实际上比蒲阿小了一辈,自己的姑娘就是要嫁给一个爷爷辈的人,不要说唐括辩没注意到,便是想到了也是一笑置之,他们女真人还真不大在乎这些东西。 今天的完颜蒲阿有些紧张,刚刚有人传来急脚,当朝左丞相,侍中,左副都元帅,完颜秉德大人返回上京,已经到了城外十里。 听闻这个消息,蒲阿心里先是一翻个,然后深吸两口气稳住心神,慌忙指挥着属下布置,自己匆匆忙忙的带着一票属官,跳上马赶往东门去迎接了。 远远的望见一支马队,带着漫天的尘土赶过来,蒲阿有些狐疑,这真的是完颜秉德么,五日前秉德出京时候的车队他可还记着,比起那时的浩浩荡荡,现在这支小小的马队,连轻车简从就算不上,怎的五日时间会有如此变化? 不容蒲阿细想,那支马队已经冲到近前,当先一人可不正是当朝权臣第一人完颜秉德么。看着好似个土人一样的秉德,蒲阿顾不得那满地的尘土泥浆,连忙带着身后一众留守司属官跪在地上,连个大气都不敢出。 若是平常时候,完颜秉德回京那可是件大事,满朝大臣不说是倾巢出迎,那些惟秉德马首是瞻的大臣们也要一个不落的赶到才是,今次实在是秉德回的太突然了,能赶来的也只有这些留守司的官。只是,怕很是有些留守司的官在心里庆幸呢,这样一个出彩的机会,可是平日找都找不到的,以秉德现在的权力与威势,若是能在秉德心中留下一星半点的印象,日后还不要前程无量? 可惜了,秉德这次并未多作停留,仅仅在马上对众人温言抚慰下,便匆匆进城而去,只派了自家的卫士谋克下马代他安抚这些留守司的官。那亲卫谋克走到蒲阿身边时,用轻微的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低低道:“晚上亥时,王府。” 蒲阿身子微震,随即面若无事的站起身,身后几百人竟是无人发觉他们两人的小动作。 与此同时,就在上京南城的皇城内,完颜亮也得到了秉德回京的消息,现在的他没了在洪过家的写意和轻松,身着黄袍站在稽古殿中的他脸色阴沉无比,旁边的侍从连个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好又惹来这位新君的暴怒,个多月来,完颜亮的脾气非常不好,已经打了十几个侍从廷杖,至少都是一百下,一顿好打下来,最轻的也要在炕上趴几个月。 完颜亮慢慢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本奏折,对着下面躬身站着一人,冷冷道:“我们那位左丞相大人的奏章你可看过了?” 面那人抬起头,竟是个浓眉大眼面容俊朗的中年人,那人嘿嘿笑道:“看过的,这奏折原就是先递到了尚书省,大家公议没了结果,这才送到陛下这里,嘿嘿,秉德要出镇么,嘿嘿,燕京,好地方。” 完颜亮冷声道:“进太保,领燕京行台尚书省事,左副都元帅,他完颜秉德倒是会选地方,自从撤了开封的行台,燕京已经是唯一的行台尚书省了,掌控河北,节制河南、河东、陕西,一应税赋民事听任行台调派,又驻了两万人的猛安谋克,还有八万的汉儿军,这些可都是当年跟过宗弼老王爷攻伐江南的精锐,他领了行台事又加左副都元帅位,军民统管,有兵有粮有地盘,秉德是想当我大金国的中原王啊。” 辽代,汉儿是指生活在幽云地区的汉人,即便是广而言之,也是在辽国境内生活的那些胡化的汉人,并非是指南面的宋朝人。到了金国初年从辽代契丹人那里继承了这个称呼。事实上,在金国初年跟随金兀术南征的大军中,已经有很多就是幽云汉人,女真人的比例比起当年攻灭北宋时候很是减少许多了。 至于行台尚书省,是金朝的一种创新,金朝攻灭辽国的时候,感觉身在上京对南部新占领地区的统治过于遥远,有些鞭长莫及的感觉,所以在河北就设置了行台尚书省,作为中央朝廷尚书省的派出机构,统管一个地区的民政税收,又为领行台尚书省事的大将身上加都元帅或者副都元帅的官衔,作为管理本地区兵马的职司,如此一来,这行台尚书省就成了兼管军民的一方诸侯,威势最强的时候竟是权臣对抗中央的重要位置,粘罕,挞懒,金兀术这些金国初年的权臣都曾经作过领行台尚书省事。当燕山、汴梁这些行台被撤销后,仅存的燕京行台既是对宋进攻的大本营,又成了对抗中央的策源地。 到了后来,行台尚书省由于权力过大被撤销,直到金国末年,在面对蒙古汹涌而来的攻击时候才重新设立。蒙元立国,给金国这行台尚书省改了一个字,变成行中书省,在全国设置固定的行中书省,也就是后世所谓的行省,朱明和满清也一体继承了元代的行省名称和地区划分,是以,金国的行台尚书省就成了今天各个省份的雏形。 俊朗的中年人突然膝盖一软跪在地上,以头触地道:“陛下,秉德图谋不轨,这是要造反啊,现在他反迹已腾,请陛下早下决断,不可继续姑息下去了。” 完颜亮走到那人面前,索性坐在了厚实的地毯上,拿着奏折抬起俊朗中年人的下巴,“我说乌带,你和秉德有仇,这个我知道,你们平日里在下面斗我不管,不过,这话可不能乱说啊,造反那是多大的事,况且,秉德造反,他图什么,他已经不是皇族了,坐不上庆元宫位置,要说扶立别人,他还会比今天更显赫么?” 乌带心头一急,今天他豁出去了才在完颜亮面前告这个御状,要是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没了结果,怕是等下出了稽古殿,就会被自己的党羽所唾弃,那些人见到自己没有能力与秉德对着干,还不弃了自己去投秉德啊? 可是乌带刚要说话,完颜亮那边已经说话了:“好了,要说造反,秉德在上京多近便,干嘛要舍近求远去那燕京,你想的太多了。”说话,大金皇帝站起身,好似很随意的道:“既然秉德自请出镇燕京大行台,这左丞相的位子不能空了,也罢,乌带你就多担待下,当当这个左丞相吧。” 乌带身子巨震,不敢置信的看向完颜亮。 就在完颜亮与乌带商议的时候,秉德正在家中接待一个神秘的客人。 那人依旧是用风帽遮住了脸面进来的,依旧是躲在灯光的黑影中,连口茶都不肯喝,生怕腾了自己的面目。 看着神秘客人的做派,秉德很是不屑,但是眼前这人可是他的重要盟友,至少在推倒完颜亮以前是,所以他温言道:“你倒不怕脏,我这一身尘土的还没梳理就找上门了,说吧,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神秘客人有些焦急的问道:“你要出镇燕京?为什么先前不告诉我,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肯通个气么?还有,你走了,这上京怎么办?要干大事,哪有比上京更方便的了,去什么燕京?” 秉德斜睨下惊慌失措的神秘客人,脸色慢慢变冷了。 这时那个客人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长长吐出口气,慢慢坐下来,笑声道:“以前跟在宗弼大人军前,什么样的辛苦没吃过,这些尘土算什么。对了,你回去松蓬山,可见到了我那位贤弟,他散居有些年头了,可还好么?” 见着神秘客人转了话头,秉德这才冷冷的道:“刚刚简直就不像你,若是再有这般样子,上京的事情我就交给别人来办好了。” 神秘客人一愣,随即有些不满的回道:“我似乎并非萧王殿下的部属吧。” 听着神秘客人对自己抗议,秉德也不反驳,仅是淡淡道:“事情千头万绪的太多了,上次成功纯粹是运气好,这次事情不一样了,不到半年内连换两个皇帝,下面那些小子无论怎么镇定都会惊慌,我必须去镇住局面。至于上京,”他看看神秘客人,“我们的计划还不够周详么,无论有没我,这里都可以成功,到时候你我里应外合,整个朝局马上就能稳定下来,而且你有了这首义大功,众臣工看在眼里,日后你登基不就是水到渠成了。” 那神秘客人呼吸急促了下,然后慢慢变得平缓,用尽量淡然的声音道:“真的是我?” 秉德忽然大笑起来:“舍你其谁!” 第五十一章 敲锣打鼓上山去 一大早,洪过还在懒洋洋的睡回笼觉,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吵闹,随口骂了声他便翻个身又睡了过去,院子里的声音微微有些高昂,过了不久慢慢低落下去,逐渐没了声息。 待到洪过舒舒服服的睡足了开门出来的时候,就见宽大的院子里只有羊蹄一个人,羊蹄这时站的笔直好似一杆标枪,小脸因为站的太久有些微微发青,可是他依旧神情自若的望着前方。 这个情形让洪过暗道一声惭愧,不过,想要伸个懒腰的他一抬眼,见到的是院子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人群,领头的是在南北庄子械斗中带队冲散了北庄子伏兵的兀立牙。过百号女真汉子一齐盯着洪过,那眼神真是恨不得将这年轻书生宰了,他们的心思也是一般:竟敢让自家世子站在院子里等他起床,这个汉人是不是不想活了? 干咳一声,洪过忙不迭缩回了屋子里,当他再次走出来时候,已经衣装整齐随时可以出门的样子,就是这样,他嘴里还在不住的嘟囔着:“羊蹄啊,我可是个病人,还是个伤患,不要动不动就来的这么早好不好,病人是需要休养的,睡觉也是一种修养……” 看着洪过一边拿着羊蹄带来的肉馒头猛劲向嘴里塞,一边抄起自己腰上的水袋的样子,兀立牙气得直咬牙,怎么以前没看出来这个洪先生是这般人物,什么先生,呸,简直就是个酒囊饭袋。 坐在马上的洪过好容易吃饱喝足,拍着肚子打个饱嗝,又懒洋洋的看着羊蹄道:“那些东西带上了?” 羊蹄有些留恋的回头远远望下洪过家的院子,这才道:“禀先生,铜锣倒是有几面,铜盘实在不多,只有十个,都装了带在后面,我怕数量不够,还带了两支牛角号。” 洪过眼睛一亮,抓起羊蹄送上来的牛角号,不住的乐道:“这是好东西啊,不错不错,比得上十面铜锣了,徒弟这次干的不错,很聪明啊。来,徒弟,让你的人,把那铜锣铜盘敲起来,这号角也吹起来哈。” 羊蹄闻言瞪大眼睛,吃惊之下连话都是说的结结巴巴的:“师,师傅,我们现在,干,干什么?” 洪过不满意的重复了一次,羊蹄这才知道自己没有听错,脸色有些古怪的看着洪过,他虽然年纪小,总还是感觉着,进山剿匪的队伍,这样吹吹打打大张旗鼓的似乎有些不大对劲。|文学 那兀立牙可不给洪过半点面子,立马当面指出来洪过这个命令何止是乱鸣,简直就是乖张到了极点。 洪过笑嘻嘻的反问一句:“这次进山谁领队?” 就这么一句把个兀立牙问的没了词,名义上这次进山是羊蹄领队,可是谁不知道羊蹄才十岁怎么会真个领队,那领队的职司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羊蹄的先生,眼前正笑嘻嘻看着他的汉人书生身上。可是,要兀立牙去听一个汉人书生的话,还是这般胡闹一样的命令,简直就是在挑战他心里的骄傲和自尊。 喘着粗气等着大眼的兀立牙死盯着洪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来:“我不服,我不能听这个胡闹的命令。” 洪过耸耸肩,轻松的道:“好啊,你可以不遵令,你也可以去向王爷告我,不过,你记好了,”说话间,就见洪过脸色一变,刚刚还是和颜悦色的样子有如翻书一般变得铁青无比:“芮王府行的是军法,你在告我之前,应该去向王爷问问,不听军令是个什么罪过!” 一句话将个兀立牙问的张口结舌,芮王府行军法这一条就足以要了他的命,在完颜亨看来,军旅之中最讲求听令,若是有人敢违抗军令,没二话那就是个死,在王府里也是一样,要他现在回去王府追问王爷,怕是完颜亨首先要治他一个违抗军令之罪。 有些丧气的兀立牙无奈的摆摆手,无论洪过的命令有多荒唐,那二百名王府家将也一起将手里的物事耍了开去,反正他们是遵命行事,如果事情办砸了,事后自有那个嬉皮笑脸的汉人书生去向王爷解释。 这下可好,还没走出宋王庄呢,这支队伍就变得热闹无比,叮当叮当的敲锣声夹杂着有些沉闷的敲响铜盘声音,时不时的还有呜呜的牛角号声,把个原先极为肃杀的气氛冲的精光,这般样子倒是一队耍杂耍的或是迎亲的,任谁都想不到他们是去上山剿匪。 那锣声号声响起,登时将宋王庄吓得是鸡飞狗叫,尽管天气依旧不大热乎,庄客们还是笼着袖子吸溜着鼻涕,缩头缩脑的站在自家院子里看这支奇怪的队伍。 见到一群带着大耳环梳着金钱鼠尾的正宗女真人,骑在马上做出这般事情来,将个庄客们看的是目瞪口呆,许多人心头升起一个问号:这些女真人别不是傻了吧? 可是,庄客们又在队伍头前见到一个笑呵呵的汉人,那模样不就是洪过么,都说洪过最近性情大变,和女真人打得火热,现在看,只怕不是打得火热这么简单,难不成女真人里有什么瘟病,得了就发疯的,也把洪过给染上了?要不以前那个面容严肃谨慎的洪家小子,怎会跑来和这群女真人一起胡闹? 那些个武将出身的庄客还好些,笼着袖子站在院当间看这出西洋景,时不时的还冲着洪过吆喝一嗓子,虽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总能臊臊女真人的面皮不是?那些个以前当过文官的庄客们,可就不这么想了,见到以前被尊为北地节气楷模的洪过,现在不仅仅与女真人打得火热,还如此不自爱,青天白日的跑出来被人当做耍猴的一样围观,一个个险些把鼻子气歪了,远远的冲着洪过就是老大一口吐沫,跺跺脚背着手气哼哼的转身走回屋子里,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就在这支队伍好似游街一样,慢悠悠的从宋王庄里穿行的时候,迎面走来四五个穿青衣的家丁。见到这支奇异的队伍,那几个青衣人有些迟疑的放慢了脚步,待到走的近了,内里有两个小子一看领头的几个人,跑是跑不掉了,于是吓得就是直往同伴身后躲。 洪过眼尖,远远已经见到了那两个小子,可不就是前阵子到他家耀武扬威的冯狗和严五么,他在心里暗叫一声异数,这连个小子前次惹出好大的动静,让完颜秉德狠狠削了面皮,怎的还没送命? 正迷糊着,那几个青衣家丁已经被南庄子的队伍迎面堵在路上,洪过高踞马上,眼看着冯狗和严五两个左躲右闪的想要掩盖身形,可他们几个同伴实在过于单薄,哪里能挡住他们,惟有就这样的偷偷瞧过来。 洪过冷冷一笑,故意装作看不清的样子,向一边的羊蹄问道:“学生啊,师傅眼花了,怎么分不清面前到底站了几个人,怎的有两个像是乌龟王八似的,还背着大盖子。” 今天在宋王庄里大大的丢了个人,兀立牙在心里恨透了洪过,偏偏听到了洪过的话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何止是他,只要是看到了几个北庄子家丁的人,都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冯狗和严五被笑得一阵头皮发麻,知道躲不住了,冯狗吓得几乎瘫倒地上,心想着,怎么今天好容易被总管从地牢里放出来,发落着出来办事,就遇上了这个家伙,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倒是严五有些光棍气性,知道今次躲不过,索性豁出来大大方方的站出来,对着洪过抱抱拳:“洪少爷,前次是我们哥们眼拙了,没看出洪少爷的深浅,多有得罪,洪少爷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日后一定金榜高中披红挂彩游街赐宴的人物,想必不会和我们这些猪狗一样的东西计较。” 洪过在心里暗自笑笑,到底是宋王庄出来的,说话之间还能带上些文气,不过,想要自己就这么放过他们两个,这个严马脸是不是想的太轻松了?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见着洪过脸色不善,严五心里也打起鼓来,他刚才不过是一股子光棍气,勉强支撑着把话说完就算是泄干净了,这下也是双腿打转腿肚子转起筋,盯着洪过结结巴巴的道:“姓洪的,爷们好歹是北庄子的人,你要打要杀的尽管来,可是要想好后果。” 严五这话一出,羊蹄不干了,嘿嘿冷笑一声,用带着童声的口音道:“就为了你们这两个腌臜货色,想来赵顺还不敢拿我怎么样。来人,给我打。” 洪过一下拦住了羊蹄,盯着冯狗和严五,淡淡道:“对付你们不是和北庄子作对,别把自己看高了,癞蛤蟆就是癞蛤蟆,就算会下粑粑蛋,也永远上不了天当不成轰炸机。至于收拾你们,老子要亲自动手,今天就饶了你们回去报信,告诉赵顺,老子洪过来找他了!” 严五不明白啥是轰炸机,可是洪过这番话还是将他吓得几乎是魂飞魄散:怎的?洪过这小子仗了南庄子的狗势,还要去北庄子踹开庄子抓人不成? 见到严五还呆在原地没动,羊蹄小眼一瞪,大喊出来:“滚!” 得了羊蹄的话,严五身子向后一倒,竟然是脑袋先碰地,然后身子软的再站不起来,惟有前后四条腿一起用力刨地,这才勉强跑出去几十步,被同伴搀着飞也似的向着北庄子跑去。 见着冯狗和严五跑远,洪过心中微微失落,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害怕着这两个恶奴,可是,自己也是付出了偌大的代价,从刚才村子里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大半个宋王庄的人都在唾弃自己啊…… 正想着,就听羊蹄在一边兴奋的叫嚷:“先生先生,下面我们是不是要去北庄子?” 洪过慢慢抬起头,脸上没了刚才的失落,看看满脸通红的羊蹄,还有一脸无所谓的兀立牙,他淡淡的笑下:“当然了!” 第五十二章 耀武扬威 南庄子派了大队人马来寻仇! 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进北庄子,从守门的壮丁到庄子里打杂的仆役,无不吓得脸色惨白身体打颤,前次南庄子只派了十个人,就打败了自家五百家丁,这一次派了大队人马过来,难道是要推倒庄墙踏破全庄,杀个鸡犬不留不成? 前次的大败,经过几百张嘴前前后后添油加醋的描绘,自家的人数没法加了,索性凑个整变成五百,南庄子的人手,从一开始的百十来个,到四五十个,到二三十个,并最终锁定在了十个,几百张嘴一起说出来,那十个南庄子的家将,就像是庙里供着的怒目金刚一样,仿佛是身高十丈腰围十丈,大嘴张开能吐火,手掌一伸能放雷的金甲战神,听得庄子大小婆娘们变颜变色手脚乱动,直说这一仗输得不冤。 赵顺现在是这个后悔啊,前次为了自己脸面威望,便由着那些猴崽子们在庄子里胡吹大气,把个一场打败仗吹成胜仗相仿,好像这一仗不输就对不起诸天神佛万物苍生似的,谁能想到,这南庄子明明讲和了,怎么的不出半月时间又要打上门来?现在可好,要自己这边如何调遣人手,看看那些变颜变色的家丁仆妇们,明明就是还没开打就丧了胆气。 别说这些不顶用的东西,怕是那些曾经打过前次一仗的家丁,这次也没了心思,不要说上次一战丧胆,就是这半月来胡乱吹嘘,想来这帮小子是骗了别人的时候,也连自己都骗了进去,要不怎的一个个连手上刀枪都拿不住了? 赵顺长叹一声,不等他下定心思,那边探听消息的冯狗已经滚了进来:“总,总管,来,来了----” 北庄子的院墙可没南面芮王府那样坚固,墙顶上站不得人,惟有院墙内侧沿着院墙修了一溜两步宽一人多高的矮墙可以站人,赵顺爬上一个不大的瞭望口,脸色苍白的看着外面的队伍,他自是不会相信狗屎十人战五百人的谎话,可他也会计算,上次南庄子四十个人就打败了自己这边小三百号家丁,这次,这次怕是来了将近两百南庄子家将,他粗算下,自己手里可没一千三四百人填进去。 不等赵顺说话,外边芮王府的家将已经吆喝,庄子里如临大敌的壮丁们仔细一听,竟不是来为洪过找场子的,原来是要赵顺出去答话,喝问赵顺是不是私通山上土匪。 赵顺一听心里就毛了,刚刚只不过是害怕南庄子来为洪过找场子,大不了把冯狗和严五两个混账扔出去完事,自己这个总管的位置依旧坐的牢靠,现在南庄子要责问自己与松蓬山上土匪私通,这事干系就大了,万一有半点风声进了自家主子耳朵里,别说总管位置,怕是自己的小命都难保。理_想_文_学为了小命,赵顺再顾不得躲避,慌忙命人打开院门,现在的他不腾脸是不成了。 眼见着北庄子的院门缓缓打开,马上就要见到那个把自己害的险些没命的太监,洪过眼睛微微眯起,在旁人看不到的瞬间,眼里闪过一道凶光,嘴唇更是被咬到几乎流出血来。 见到洪过这个样子,羊蹄和兀立牙一起闭嘴,这是属于洪过的时候,是该了结一下的时候了。 赵顺到底不放心,出来时候身边带上几十个家丁,一路小跑的来到羊蹄马前,膝盖一软扑嗵跪在地上,带着媚笑磕头道:“世子,奴才给你见礼了。” 用厌恶的眼神瞥了下赵顺,羊蹄头一扬没有吭声,旁边的兀立牙也没说话,加上洪过冷着脸不出声,场面一下冷下来,竟是将个赵顺晾在原地。 那赵顺是干什么的,这种只算是小场面,见到羊蹄和兀立牙都不搭理自个,倒是一个年轻的汉人眼睛死死盯住了自己,心中一叹知道这就是洪家的那个小子了,脸上绽开洋溢的笑容,身子自己爬起来,几步走到洪过马前,伸着袖子小意的为洪过打扫起靴子,嘴里用尖尖的嗓音道:“呦,这不是改之贤侄么,前阵子听说贤侄落水,小的这老说着去看看贤侄,唉,忙啊,一直没倒出空,今次倒让改之贤侄自己上门了,罪过罪过,改之贤侄进来坐坐,喝杯热酒?” 洪过的目光从上到下就面前的人看个仔细,挺平常的一个小老头模样的人么,除了没胡子外,整个人与宋王庄里的老头没啥区别,凭啥一月前他就能把自己弄死,现在就要给自己擦鞋?心中叹息一声,洪过的目光有些散乱。 见着洪过不说话,赵顺有些慌了,是打是骂怎么都好,别不吭声啊,到底是怎么个章程,总要划出个道道吧?一边想着,脸上不敢做出懈怠表情,手上更是加紧了给洪过打扫靴子的动作。 冷不防,洪过的脚慢慢抬起,竟是勾在了赵顺的下巴上,将个赵顺的脸慢慢勾起来,仰面对着马上的洪过,他用一种平淡的声音道:“赵总管,芮王的钧令你没接到?如果没接到,我们现在立刻回去砍了那个传令的急脚,若是接到了,”他突地脸色一变,厉声喝问道:“若是接到了,你为什么不派出人来,你眼里还有芮王爷么,还有世袭和速录猛安大人么?” 赵顺脸上现出了豆粒大的汗滴,双手急摆想要说话,却不防身后一道鞭子抽下来,劈头盖脑的将他的头皮几乎撕开,光溜溜的后脑勺一下就腾起一道血印来,接着兀立牙阴阴的声音响起:“洪先生,不用问了,王府的急脚还没人敢哄骗王爷,一定是这条汉人的阉狗故意坏事,他准准与山上的土匪有瓜葛,行军法,宰了他。” 赵顺吓得魂飞天外,妈呀,这群家伙不会就是为了把自己骗出来宰掉吧,这下可上了大当了,女真人要杀汉人,就像是宰一只猪狗,不要说自家主子远在上京城里,就算是面对面站在当场,也不会有什么微词,大不了事后去和芮王爷打官司,自己的小命现在可全是落在眼前这些人手里了! 赵顺这下真的害怕了,膝盖再也撑不住身子,整个身体扑倒在地上,将洪过的脚顶在了他的头上,痛哭流涕的喊出来:“我为王爷尽过忠,我为党国流过,”呃,错了,是“我为大金流过血,不能杀啊,我是大金的忠臣啊----” 洪过胃里一阵恶心的翻滚,狠狠踹开眼前这条不知家国廉耻的畜生,就是一条野狗也比这只畜生来的干净,双眼看向前面颜色大变的北庄子壮丁们,努力克制心中的厌恶和恶心感觉,尽量平静的道:“将你们庄子上所有男丁都调遣出来,听候兀立牙大人命令,跟我们上山,另外,庄子里等下准备齐备这些人十日的口粮,自己送上山去。” 说完,洪过一夹坐骑,头也不回的从北庄子门前跑开,虽然南北庄子都是女真贵人的庄园,可是与南庄子相比,这座阉人统管下的北庄子就像是散发着腐臭味道的棺材,让他无法忍耐片刻。 见到洪过跑开,羊蹄也不想继续看这里恶心的一幕,惟有兀立牙不得不留下来指挥着北庄子的家丁,这个时候的赵顺脸面丢个精光,哪里还有胆子违抗兀立牙的指派,只有暂时忍耐下来,他的心思倒是简单,只要忍过这些日子,过阵子自己就要高升,到时候一定要找回今天的场子。 洪过不知道赵顺的阴私计较,带着芮王府的家将远远离开了北庄子,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眼前距离松蓬山已然不远,忽然感觉似乎少了什么,回身看看,就见家将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纵马跟上来,他眉头一皱:“怎么回事,敲锣啊,吹号吹号,怎么都歇了,谁告诉你们停下来的?” 羊蹄看看松蓬山,有些迟疑的道:“先生,这,这马上进山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停了?要不会打草惊蛇的。” 洪过脸一板,严肃的道:“谁告诉你进山就要停下来的?我们进山也要敲打起来,这样才有威势,才能让我们从这十队人马里凸显出现,这样才威风么。” 听到洪过的大论,别说是那些百战余生的家将们几乎晕倒,便是没上过战场的羊蹄也有些发晕,这洪过难道就是为了威风,便如此吹吹打打的上山去?他到底是来剿匪的,还是来给熊瞎子娶媳妇的?怕是这土匪没看到,漫山的野兽都要给惊跑了,到时候土匪远远躲开随便钻进哪个山坳坳,可要到哪里去找啊? 但是,众人见到洪过不容置疑的神情,心中苦笑:他娘的,全当陪这个汉人兔子出来野游了,反正弄砸了这次围剿,自然有王爷收拾他,自己犯不着去违抗军令。 于是乎,芮王府的二百人家将,重新恢复那吹吹打打的热闹动静,就这么热热闹闹的进了山,还别说,他们这队人走的真顺,一路上什么都没遇到,就这么慢悠悠的走到了傍晚时候。 兀立牙早带上了北庄子的家丁跟了上来,洪过在山脚下留了三百多家丁,其余的一律被兀立牙带进了山,就在兀立牙向洪过和羊蹄禀告的时候,末了有些吃惊的道:“真没想到,北庄子里竟然凑了将近千的家丁,也不知他们是到底怎么住下的?” 洪过神情淡然,不过眼底却闪过一丝欣喜,随即淡淡道:“安营吧,走了一天也够累的,安营安营,生火,烤猪肉,我饿了。” 兀立牙抬头看看天色,这时才刚刚擦黑,山路也就走了三四里就要安营?那按照这个速度走下去,一直合围到山顶的话,还不要小一个月?真不知道这个汉人书生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可是,现在的洪过大权在握,连威逼北庄子的事都做下了,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兀立牙也只有长叹一声去传了命令。 羊蹄虽然也不大明白洪过的意思,可是这次能够出来到底是洪过帮助争取的,临出来芷雅还在叮嘱他,一路要听洪过的话,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话说的,安营就安营呗。 到了半夜,羊蹄睡得正香,忽然有人轻轻推他,迷迷糊糊的听见似乎是洪过的声音:“嘿,小子,还想不想去天庆寺转转?” 第五十三章 天庆寺的黑影 月色拂过的林子中,一阵山风吹过,带着枯枝哗啦啦的作响,野营的篝火已经渐渐黯淡,北庄子的家丁被单独安置在营地一侧,在山路上奔波了一个下午的家伙们,早合着皮衣倒在地上呼呼的去和周公下棋,丝毫没有半点警觉,若非是有芮王府的家将守夜,怕是这些家伙被人在梦里挂掉也不会知晓。理_想_文_学 冯狗也呼呼睡得正香,忽然感觉有人推他,迷迷糊糊的嘟囔一句,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过了一会,冯狗就感觉耳边有人在低声说话:“……再睡,我们小命都没了。” 这句话虽然低微,却如惊雷般打在冯狗心头,猛地睁眼一看竟是自己的老哥们严五。这时的严五用一个后世看来极其暧昧的姿势趴在冯狗身上,压低了声音道:“今天那个赵顺吃了洪家小子老大的瘪,也就是赶巧我们被撵上山,如果回去庄子里,你以为赵顺那条阉狗会怎么对待你我,怕是回去地牢都是轻的!” 冯狗的脑子从刚醒过来时候的一片浆糊,到现在已经是完全清醒了,虽然他平时脑子不如严五转得快,这个时候也能明白严五所说的形势,以赵总管,呃,错,是赵顺那个阴狠性子,还不是一股脑的把火都撒到他们两个身上,到时候扒皮抽筋也不是没得期待。一想到这里,冯狗的身子就开始颤抖起来。 严五冷笑下,拉着冯狗坐起,小心的爬过人堆,见着守夜的家将只说去拉屎,就这么从营地混了出来。直到躲进一片阴影,冯狗才反应过来,拉着严五慌乱的道:“五,五哥,那个,我们是要跑么?这荒郊野外的还没带粮食和水,我们能跑出去多远,到了天亮一准就会被人逮住啊。” 严五撇撇嘴,扒开一支枯枝,指着不远处压低声音道:“你看那里。” 冯狗凑过去一看,不远处几个人影晃动,山路没有骑马,看上去好像是五个大人一个半大孩子,他脑子一转,这个地方的半大孩子还能有谁,一准就是芮王府的那个魔王世子啊,想来其余五个都是王府的家将了?可是,这深更半夜的他们不睡觉,溜达出来做什么? 严五也不吭声,见着羊蹄几个人渐渐走远,一拉冯狗也随着跟了上去。 山道虽然难行,不过这松蓬山里本来就有一条粗浅的山路,是以前庄客们前往天庆寺庙会时候踩出来的,只是最近两年山上有了土匪才渐渐没人走了。理想|,从宋王庄到天庆寺只要个多时辰,还是走路。 借着月色,冯狗和严五两个小心翼翼的跟在了羊蹄他们身后。一面要留意不能被前面几个人发觉,一面又要小心不能在路上崴了脚,这一路下来可着实要了两个家伙的命。几次冯狗都想放弃了回去睡大觉,都是被严五威逼吓唬哄着骗着逼着上路的,当那边山路终于看到山口的时候,冯狗几乎就要欢呼出来了,幸好严五在一边看得真切,一把捂住了这小子的大嘴巴,才没让两个家伙暴腾行踪。 这座山口就在天庆寺的边上,甚至不用下山就有条小路直通庙里,只是,不知为什么,羊蹄一行人就躲进了山口附近的枯林中,害的冯狗和严五也不得不躲到远处。 “我说五哥,怎么前面那几个兔子好死不死的躲在山口了,娘的,这山口的风最硬,他们不怕冻死,老子可受不了。”冯狗一边蜷缩着身子一边嘟嘟囔囔的抱怨着,“还有,五哥,你坠着他们几个,是不是想回去和赵总管禀告,求个头功啥的?” 严五狠狠踹了一脚坐在地上的冯狗,“站起来,他娘的,知道山口风硬还敢坐到地上,你不要命了,妈的,别和老子提赵顺那条阉狗,老子今天出来是为了保命,不是给那条阉狗卖命的。” 冯狗这时才注意到,从今晚出来前,严五嘴里的“赵总管”就变成“阉狗赵顺”,这种变化背后意味着什么,冯狗又不是傻子,转念一想就能明白,可是明白归明白,那个意义一下就把他吓傻了,结结巴巴的指着严五道:“五,五,严五,你,你要,背叛,庄子?” 严五没去搭理冯狗,背着他小心翼翼的扒开枯枝向外看去,忽然低呼一声:“咦,真他娘的怪了,那群和尚怎么还在这里把守上了,是为了堵住土匪?” 原来,就在羊蹄等人藏身地向山外大约二十几步远的地方,竟然有火光一闪一闪的,显见的有人在哪里守着,现在山里不太平,似乎天庆寺派人守住山口也不是什么怪事。 严五和冯狗不认为怪异,并不意味着洪过没感觉到奇怪。按照阿鲁带所说的,天庆寺有大小和尚三四百,练武的僧兵不下百人,就凭这过百的僧兵也会害怕山上的那些野人?若说这群僧兵不去上山找他们的晦气,孙大头领的那伙子野人就要烧香还愿了,他们有什么实力来骚扰天庆寺?如果这处哨岗不是为了天庆寺,难道是因为山下镇子里的寺奴和佃户么? 或许有这个可能,洪过望着哨岗里的两个光头,到底是在火堆旁边啊,连皮帽都省了,嘿嘿,想来他们衣衫也不会太厚,正好,方便了我们递刀子。 本来就没准备开开心心皆大欢喜的回去,洪过对着兀立牙点点头,那边的兀立牙老大不愿意的撇撇嘴,若非是洪过把羊蹄拐了出来,兀立牙才不会去搭理洪过所谓夜探天庆寺的荒唐念头。只可惜,现在的羊蹄正是跃跃欲试,如果兀立牙自己不冲上去,他敢肯定,羊蹄一准会自己冲过去一刀一个宰了眼前那两个倒霉光头。 兀立牙对着其余三个女真家将点点头,其中一个身形矮小的家将抿下嘴,噌的从靴子里拔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叼在了嘴里。这个动作看的洪过直皱眉:靠了,从鞋里抽出来叼嘴里,这些通古斯野人,忒不讲究卫生了。 兀立牙没洪过那样心思,对着矮个子满意的点点头,两个人揉身就要外冲出去,正在这时,一个望风的女真人突然伸手拉住了他们两个,对着岗哨指了指,众人心中一惊,急忙趴下身一看,长长呼出一口气,原来是又一个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影窜进了岗哨。 两个和尚正舒舒服服的坐在地上打瞌睡,人影冲进他们的窝棚,带进去一股子凉风,霎时将两个人激的身子一哆嗦,刚刚的瞌睡虫溜的干干净净,这时两个家伙才意识到不好,抄起手上朴刀冲着来人一指,颤声道:“谁,谁----” 来人低声回了一句:“我,不要熄火,别大惊小怪的,我就是来烤烤火。” 来人显然与两个值守的和尚很熟,听见他的声音那两个和尚立时放了朴刀,笑呵呵的站起来帮助那人脱下皮衣皮帽:“嘿嘿,这大半夜的突然窜进来一个人,怎么都要小心下不是,对了,大半夜的,你怎么出来了?” 来的那个人也是个光头和尚,脱了外衣舒舒服服的瘫坐到地上,抓起一张胡饼在火堆上反复烤着,嘴里抱怨道:“他娘的,还不是寺主那个老不死的,大半夜都不叫人消停,说是要送信,就把我们折腾起来,非要这深更半夜的出来送信,娘的,老子才没那么傻,索性来你这里躲上半晚,等到天亮了再走。” 两个值守的和尚对视一眼,神情紧张的道:“这个,既然是寺主要你送信,在这里随便耽搁能成么?” 后来的和尚大大咧咧的道:“没事,他想当官想的发疯了,我们还要继续混日子不是,你们不用担心,这阵子老是深更半夜的出这种狗屁差事,我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躲着了,放心吧,一准没事,谁让我去的庄子最远呢,娘的,勿那安谋克,离这里将近五十里呢,我就是下午回来也没人怀疑。” 听到和尚说给寺主送信,洪过已经是眼睛眯起:,难道是误打误撞真的撞上大鱼了? 待到等那个和尚说出来勿那安谋克的时候,旁边的兀立牙身子一动,对着洪过低声道:“洪先生,事情很奇怪啊,勿那安谋克离这里五十多里路,属于移剌纳罕猛安,是个契丹人的谋克,怎么着天庆寺竟然会和契丹人偷偷摸摸联系。” 洪过嗤笑声,指着岗哨里的三个光头问兀立牙:“想知道?”见兀立牙点头,他轻松的道:“抓住,问问就是了。” 整个过程非常快,就在三个和尚还在说笑的时候,兀立牙带着两个手下已经扑到他们面前,三两下之间就将三个和尚一股脑的打翻在地,结束了正常战斗。 洪过带着羊蹄施施然走进窝棚,把两个值守的和尚带到一边,只是将后来的和尚提到面前,洪过大手一伸:“交出来吧。” 送信的和尚低着头脸上乌青的就是不去看洪过,那边的羊蹄大怒,唰的抽出腰刀指着和尚:“交出密信,不然砍了你。” 送信的和尚还是不吱声,这下羊蹄有些下不来台了,别看羊蹄平时在洪过和芷雅面前老老实实的,到底是女真皇族的世家子,哪里肯受这份窝囊气,见到和尚不吭声,脸上挂不住的他小手一举就要真个砍下去。 就在这时,窝棚外响起一个略带慌乱的声音:“那个,如果是逼供,交给我吧。” 第五十四章 成功要靠谁? 闻声洪过猛地抬头,兀立牙更是脸色剧变,好似一头豹子般窜了出去,随后在窝棚外响起几下不大的动静,就见兀立牙提着一人腾腾腾走过来。|文学 借着窝棚的火光,洪过立即认出来那个被兀立牙提着的人,他眼睛微眯下,一道狠戾的杀气从眼中迸射出来,随即将手探到羊蹄腰间,唰的抽出了羊蹄从不离身的那把尺余长弯刀。 就见洪过身子一猫,一个跨步窜到了那人面前,左手一探抓住了那人衣襟,右手的弯刀带着道寒气在火光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搭上了那人的脖子,噗哧,刀刃入体半分,大沽的鲜血流出,几乎就割破了那人的气管。 “投降,投降,我是来投降的----” 兀立牙拎着那人从洪过身子一动就扯着脖子叫喊起来,可是谁都没料到,现在的洪过的身手竟然这么快,那个家伙才喊出一句,就已经被洪过用刀子割破了脖子。 还好这一声喊叫阻止了洪过进一步动作,洪过手上的弯刀停住,刀刃上的寒气好似能将伤口冰封住,洪过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狰狞中掺杂了笑意的表情,冷冷道:“你敢跟踪我们,好胆,老子早就想收拾你们,还敢自己跑过来,今天老子就送你们去见祖宗。” 死到临头,那人再顾不得一切,扯着脖子死命喊着:“不要啊,我是来投靠你们的,我能帮你们,完颜少爷,我投降,我愿意投靠芮王府,我愿意投降……” 洪过眼中射出的怒火几乎要将那人的身体洞穿,弯刀一寸一寸的划动,那平滑锋锐的刀刃在那人脖子上,慢慢将伤口扯大,几乎就能看到脖子里的气管,这个时候的洪过仿佛忘记了这是他第一次动刀子杀人,平时连杀只鱼都要抖半天,遇到杀鸡的事情别说自己动手,连看都不敢看的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什么叫做恐惧,内心整个就被那刻骨的仇恨与憎恶充填着,他不单要眼前那人死,还要那人痛苦万分的死,痛痛快快给他一刀实在太便宜他了,一边划开那人的脖子,他一边淡淡的道:“严狗子,你也有今天!” 突然,站在洪过身后的羊蹄轻声道:“先生,停手,他已经投降了。_” 洪过身子一顿,随即手上的速度不停反快,“羊蹄到一边去,这里听我的。” 羊蹄似乎并不肯听洪过的安排,微微提高声音道:“先生,停手吧,他已经投降了。”见着洪过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羊蹄几步走过来拉扯着洪过的胳膊,“先----” 就在羊蹄拉动的时候,洪过猛地一转头,两眼就像是在血里泡过一样,红通通的盯着羊蹄,那眼神直如传说中地狱妖魔相仿,目光中掺杂着暴虐,仇恨,冷酷诸多神念,就是盯着羊蹄的功夫,就将羊蹄吓得一哆嗦,身子不自禁的倒退几步,险险跌倒在地。 洪过转过头看着严五,嘴角慢慢翘起,这个表情看在严五眼里,整个心有如坠入无底深渊,连挣扎呼叫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软软的瘫倒在兀立牙手上。 就在洪过要继续的时候,兀立牙突然扔下严五,一把拉住洪过的手腕,另一只手扣住了洪过的脖子,低呼一声:“洪先生,洪先生!” 洪过被人制住自是不甘,双手奋力挣扎起来,可是他的力气到底比兀立牙小了太多,兀立牙只是手上猛一用力,洪过便手腕一松,将弯刀扔到地上,而后兀立牙伸手对着洪过左右开弓,噼啪的三四个大耳光,用力之狠竟是令洪过的嘴角流出血来。 场所有人被这种变化惊呆了,都不明白,为什么兀立牙放着严五不揍,怎么还打起洪过来了,难道就是因为洪先生将羊蹄吓跑了?人家怎么说都是先生教训学生,从哪论,都轮不到你兀立牙替羊蹄出头啊。 羊蹄见到这个情形,立时翻了脸,跳着脚斥骂起来:“兀立牙,你反了,敢打我先生,我要你的命!” 兀立牙没有马上说话,抓住洪过的肩头左右摇晃起来:“洪先生,洪先生,你醒醒。” 洪过吃了这顿打,整个人从刚才那种极度疯狂的状态里慢慢醒过神来,神志虽然还有些昏沉沉的,整个人总算是明白过来,回想起刚才的经过,他自己也有些后怕,怎么突然之间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单要杀了严五,竟然还敢亲自动手去虐杀,这还是他自己么? 见到洪过眼神不再迷乱,兀立牙这才放心的将洪过扶到一边坐好,对羊蹄解释了自己的行为,原来,他是老军旅,军中很多新丁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就有人会出现这种状况,平白无故被鬼神上了身,变得极度疯狂和暴虐,可以做出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个时候只有狠狠打几下才能让被上了身的人清醒过来,否则的话,这种经历过后,那个被上身的人就算是毁了,十个有个都会变得痴痴呆呆的。 羊蹄这才明白,原来刚才的洪过是被鬼怪上身,才变得那么让人害怕,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的同时,见着洪过还在一边发呆,有些关切的看看兀立牙。兀立牙经历的多了,微微摇头,示意羊蹄现在的洪过已经正常了。羊蹄真的放心下来后,慢慢走到早就瘫在地上的严五面前:“你说,你要帮我们?” 兀立牙的解释洪过都听见了,别看他现在发呆,只是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感觉后怕,倒不是被吓傻了,兀立牙说的鬼怪上身他不信,不过若是将这种疯狂的样子用精神极度的亢奋来解释,似乎也能说的通,看起来,刚才的他就是被那种仇恨和报仇的极度快感冲昏了脑袋。 待到洪过自己恢复过来,那边羊蹄和严五的对话已经接近尾声,羊蹄答应了严五的投靠,前提是要严五将北庄子的一切都说出来,事无巨细只要是他知道的都必须说出来,而且,严五为了邀功,还主动提出来帮助羊蹄审讯那个不开口的和尚。 有严五自然就有冯狗,这两个人简直就是秤不离砣,严五投靠了羊蹄,那边冯狗从黑影里窜出来扑在羊蹄脚下,全然不顾几个女真人眼里厌恶的神情,死命的表着忠心。 经过刚才那一遭,洪过心头对杀死严五和冯狗的心思淡了不少,也是,就刚才的情势来说,在洪过的心里已经将两个家伙宰掉了,那股子怒火发泄出来,心里的仇恨虽然依然在,但杀心总算不会强烈到见到两个混蛋就要操刀子了,或者说,那股子杀心被他很好的隐藏了起来,旁人一时看不大出来。 对于严五和冯狗的投靠,以及两人可能发挥的作用洪过嗤之以鼻,在他看来,今年是天德二年,就在这一年的上半年,完颜秉德就会倒台,完颜亮圣旨一下,完颜秉德所拥有的一切,地位,名望,权力,财富,都会和秉德说byebye,对一个已经必死无疑的人,无论秉德和秉德的家奴们闹得多欢,过阵子不过就是一群死尸,严五和冯狗这种投靠,不过是在落水后抓住一条新船,免得被漩涡卷进去而已,他们两个能在不久之后的巨变中逃脱就已经很幸运了,根本不必去指望他们两个会有什么作用。 倒是羊蹄和兀立牙很兴奋,在这对主仆看来,既然芮王府和完颜秉德干过一架,那多了解些北庄子的情况总归是有好处的,汉人的兵书上不是也讲: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么。 看着兀立牙高兴的直搓手,洪过坐在一边真想过去告诉他们,完颜秉德马上就要死了,而且就算芮王府能压住北庄子一头,那又能怎么样,这场变故真正是在上京城里发生的,对决的两个人也是完颜亮和完颜秉德,而非完颜亨和秉德互相掐,可以说,以秉德现在拥有的权力和地位,完颜亨与秉德并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对手,大家又何苦多浪费脑细胞去算计秉德呢,不如躲在松蓬山下舒舒服服的坐等秉德败亡就好了。 洪过仰头算计着,这次拉上芮王府的人出来溜达一圈,自己找个机会再找到那些野人,就凭山下这数万人,吓都能把孙老大的那群野人吓死了,自己给他们指一条生路,这些野人对自己还不是千恩万谢啊,然后等到完颜秉德倒台,这边北庄子一准要乱上一阵,自己拉上孙老大的那些野人先去抄了天庆寺,制造出点动静把大家的视线吸引过去,最好能把芮王府的注意力也吸引过去,到时自己找两个可靠点的宋王庄的庄客,嗯,就是林钟一家好了,找一辆马车悄悄的溜走,呃,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不清楚这金国有没有关所,若是和明朝那样出行几十里就必须带保长开的介绍信,怕是要有些麻烦。 洪过这边正算计着,就听窝棚那里响起一声惨叫,虽然被人捂住了嘴,但是在这漆黑的山林里,这一声叫唤还是让人听得心里发毛。 第五十五章 大事 昨天上传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搞错了章节,把没有修改的发上来了,前面竟然少发了一章,所以昨天多发一章就此补上。,一般是第一更中午11点到12点,第二更晚上6点到8点 或许是在赵顺那个阉人手下待得久了,严五和冯狗两人逼供的手段很是血腥,上来就切手指断胳膊的,送信的那个和尚不肯开口,严五对冯狗努努嘴,刚才还被洪过吓的尿了裤子的冯狗,这时熟门熟路的抄起一柄朴刀,拉过一个站岗的和尚,也不多说,手起刀落,一股血箭喷射在窝棚壁上,站岗的和尚吃痛不过喊叫出来,谁知,刚一开口,就被冯狗反手一刀背砍过去,站岗的和尚不防备,登时被打掉了半口牙下来。 洪过皱皱眉,虽然心底厌恶这两个奴才相的家伙,只是现在这两个人投靠了羊蹄,若是一味叫喊着杀了他们两个,怕是羊蹄会增添对自己的恶感,好歹自己日后还想着用这层学生老师的关系,来影响下羊蹄不是? 是以洪过远远站在窝棚口,静静看着严五和冯狗施展手段。 见到送信的和尚身子一抖,而后还是不吱声,严五嘴角腾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又对冯狗递个眼色,那冯狗迈步走到刚刚被砍断手指的和尚面前,这和尚兀自倒在地上呼痛,眼见冯狗就像是见了地狱的罗刹恶魔一般,身子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可是,无论那和尚如何退缩,终究比不过冯狗,但见冯狗大脚狠狠踏在这倒霉的和尚胸口,抓起朴刀,对着和尚的手掌哚哚哚几下,地上登时多了四根断指,而和尚早就连疼都喊不出来便昏了过去。 冯狗有些意犹未尽的直起身,不经意的瞟了眼送信的和尚,吃了这道目光,送信的和尚已经是软在地上,腰间湿乎乎的竟然尿了。在送信和尚的上下身扫了几眼,冯狗拎着朴刀缓缓走过去,目光在送信和尚身上扫了几圈后,最终定格在了和尚那个尿湿的地方。 送信的和尚再也吃受不住,他到底不是后世考验的战士,也不是受过严格反审讯培训的特工,纵使他的意志比较顽强,也无力忍受冯狗这个好像疯子和虐待狂的合体,精神再也绷不住下断裂开,竹筒倒豆子般将他所知道的大声喊了出来。 羊蹄越听越吃惊,越听脸色越难看,别看他年纪小,毕竟是芮王府的世子,有完颜亨平日里调教着,这军国大事上怕是在场几个人都比不得他知道的多,堪堪听完那个和尚的陈述,腾地站起身看向洪过:“先生,事情不妙。” 洪过扬手止住了羊蹄的话,吩咐严五反复将送信的和尚讯问了几次,确认没有疏漏和谎报后,这才把严五冯狗两个家伙一起留在窝棚,让女真护卫看管着,自己带着羊蹄和兀立牙走到几十步远的地方,看看窝棚里的火光,洪过低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羊蹄到底是个孩子,遇到大事有些慌乱,站在原地想了好一阵才吞吞吐吐的道:“这个天庆寺,竟然和周围几十个谋克的户长都有联系,这个小子要去的勿那安谋克是距离这里最远的,包括勿那安谋克在内,整个移剌纳罕猛安都是契丹人,只有猛安勃极烈,每个谋克的户长,还有所有的每个蒲辇的户长才是我们女真人,为什么天庆寺要和他们联系。而且似乎这种联系已经很多年了,这个小子从前年就干这个急脚的活计,所以才有些大意被我们逮了个正着。今天这个小子就是去传一个口信,要勿那安的谋克胡鲁整理人手,除了这句话就没别的了。” 洪过看看羊蹄再说不出什么,他一个十岁孩子能说出这些已经是很厉害了,现在也不能指望羊蹄再有什么自己的分析。洪过抬头看看兀立牙,兀立牙既然是女真将领,又曾经是金兀术的亲兵猛安中人,想来会有点见识吧。 兀立牙见到洪过望过来,却是有些退缩的躲开了洪过的目光,饶是在晦暗的月夜树林里,洪过也能看出来这个女真汉子满脸通红的样子。洪过苦笑下,看起来也指望不上兀立牙了,那个,整件事就要他自己来决定。 天庆寺很不简单,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一个和尚庙要联络那么多的女真人作什么,还是这么神神秘秘的进出,释檀图那个大和尚到底在搞什么鬼? 弘扬佛法?洪过摇摇头,这个可能他自己都感觉可笑到极点。 聚敛钱财?有可能,毕竟女真人刚刚打劫了整个中原的财富,现在的女真户长们,哪个家里没点积蓄,可是,仅仅为了骗钱花花,用得着这么神秘还要二半夜的出来么? 一不为财二不为名,洪过的脸色越来越严肃了,世上没有不图财不图名的主义战士,既然这两者都沾不上,那么可以肯定,这个释檀图是图谋不轨。一想到这里,洪过的脑子一下开拓起来,对啊,天庆寺本来就是辽朝贵族盖的庙,即使没有什么皇子出家,这座庙也一定与契丹人的贵族有极深的瓜葛,所以天庆寺的释檀图才努力和一个契丹人组成的猛安谋克勾结,至于目的么,难道说…… 想到那个可能,洪过自己都呆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运气这么好,跳进了一桩谋反的案子里?虽然仅凭这些东西还无法解释,为什么释檀图要与其他的女真人谋克联络,但是无论洪过如何去推翻自己的判断,偏偏整件事愈来愈明确的指向了那个结论。终于,洪过痛苦的蹲在地上,放弃了继续思索下去。 见到洪过的样子,羊蹄和兀立牙都吓了一跳,想要去探问下,就见洪过猛地又站起来,低声对兀立牙道:“我要三匹马,现在就要,兀立牙你去给我弄来。” “马?现在?”兀立牙有些措手不及的看着洪过,这都眼看四更天了,荒郊野岭的要他去哪里弄马啊? 羊蹄不满的催促兀立牙,他刚才驳了洪过的意思,一时心软把洪过的大仇人冯狗和严五保了下来,现在不去打洪过溜须,难道要等到洪过和芷雅说清楚以后? 兀立牙没有办法急急的跑出去找马了,羊蹄有些迟疑的凑到洪过身边,现在的洪过正抱着脑袋去想下面要如何去做,忽然听到羊蹄低低的道:“先生,对,对不起。” 洪过抬头看了眼羊蹄,刚才虽然是自己一时失心疯,但是对于没能亲手宰了严五和冯狗两个,他心中要说没遗憾那是谎话,现在羊蹄肯道歉,无论洪过如何不高兴,都要给这个芮王世子一个面子,是以他长叹一声,“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或许该着他们两个命大,不过,若是有机会的话,不要拦着我宰了赵顺那个王八蛋,他才是主谋。” 羊蹄见到洪过没有骂他,高兴的点头道:“没问题,只要先生乐意,我亲手帮先生宰了那条阉狗都可以。” 洪过笑笑,没有说什么,倒是心里面在羊蹄的话之后自己加上一句:找到机会,老子还是要宰了那两个王八蛋。 过了一阵,就有女真护卫过来禀告,还真让兀立牙找到了三匹马,洪过不再和羊蹄多说,只吩咐两个女真护卫看好连同冯狗严五在内的几个人,他带着兀立牙和羊蹄上马就走。 到了路上,看着行进的方向,兀立牙有些不确定的道:“洪先生,你现在是去调兵么?”在他看来,既然天庆寺这么可疑,索性将那些已经召集起来的丁壮拉过来,一起剿了就是。 洪过摇摇头,“我们去王府见王爷。” 个多时辰疾驰下,到了王府的时候,鸡才叫头声,远远就有门楼上的家将回去通禀管事,洪过几人一路直闯到王府门前,抓住大管事问清了完颜亨的所在,竟是不顾大管事的阻拦,带着羊蹄就向里走。 完颜亨昨夜很晚才睡,临睡前小酌了一杯,最近他颇有些心事郁结在心,梦里经常被惊醒,临睡前若不能喝一杯整夜都睡不踏实。 这天还没亮,完颜亨正昏沉沉的时候,就听房外一阵吵嚷,身边侍寝的小妾悄悄出去了,过了不多时那吵嚷声不仅没消停,反而有愈来愈大的样子。 完颜亨烦闷的睁开眼,一边犹豫的小妾低声禀告:“是世子和洪先生吵着要见王爷。” 洪过?完颜亨心里不快,这个家伙不是带着羊蹄上山喝凉风去了么,怎的大半夜跑回来作什么?本想不见,可是一想到心里的烦心事,这觉算是睡不成了,索性起来听听那个年轻的书生又闹什么幺蛾子吧。 当完颜亨随意的披着一件白熊皮大氅走进卧房小厅的时候,等候了一阵的洪过张口就道:“王爷可知道,这里有人要谋反。” 完颜亨迷迷糊糊的仰头看着屋顶,仿佛根本没听到洪过的话。洪过等了一会,又重新说了一次,完颜亨这才低下头看向他,懒洋洋的道:“就这点事?” 第五十六章 古怪的安排 “就这点事?”洪过脑门有些发懵了,谋反是“这点事”,那什么才算大事啊? 洪过的心里颇有些不耐的在心里撇撇嘴,江山是你们这些通古斯野人的,我犯得着替你们着急么,造反又能如何,完颜亮那样强势的皇帝,连完颜秉德都是下道诏书就轻松宰了,什么样的谋反会摆平不了么,我又跟着操什么心,你们女真人自己窝里掐,掐成两败俱伤才好呢,至少可以熄了进攻南宋的野心。 正在洪过愣神的当,完颜亨打了个哈欠,拉长声音问道:“听说洪先生这次上山,嗯,队伍极为雄壮?” 听见完颜亨的话,洪过嘴巴咧了下,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才好。雄壮?是指一路吹吹打打么,还是说进山前逼着北庄交出一千家丁,一起跟着上山摇旗呐喊么?洪过有些吃不准完颜亨的想法,索性坐在那里装疯卖傻,哼哈的含混几声糊弄过去。 见到洪过的样子,完颜亨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反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慢声慢气的道:“先生这次进山人手可还足够?若是不足,我还能从附近抽出几百人,这样进山了声势能更加雄壮。” 洪过愈加的吃不准完颜亨的意思了,小一千人汇成一个队伍进山去,别说是围剿,怕是一步步的翻草叶搜山都足够了,就这样的队伍还说不够雄壮,这完颜亨还真把这次剿匪当成了野游啊? 洪过刚要说话,完颜亨已经挥手在赶人了:“先生定是忙了一夜,快些回去休息,下午也好尽早上山,嗯,就这么说定了,我让羊蹄过午去寻先生一起上山。” 啥咪?!洪过有些要抓狂了,现在外面眼看天亮是不假,可是完颜亨竟然要自己上午回家睡大觉,甚至规定了他午后才能上山继续剿匪,我靠了,等自己午后上山,怕是用不到两三个小时,就又要安营扎寨了,这不真成了游山玩水了么?完颜亨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眼见得完颜亨不等客人离开,已经急着走回后堂,洪过真是满头雾水的走出书房,见到外面等着的羊蹄惟有苦笑一声:“你老子让你去睡觉,快滚去睡吧,一会过午去找我。0`3w`x” 好不容易将羊蹄打发了,洪过刚刚走到后院的月亮门,就听到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召唤他:“洪,先生……” 不用回头洪过就知道来人是谁,虽然一脸疲惫,还是换上一副笑脸回身迎过去,自己已经决意不久后就离开这里,怕是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见这个小姑娘,要说不可惜那是假话,既然这样不如珍惜下现在的时光,少去干点耍酷装逼让自己后悔的傻事,好歹给自己这宅男生涯留下点美好回忆不是。 “小雅起的真早,好习惯啊。” 听到洪过的话,小雅脸上微红,心中有些嗔怒的暗道,若不是为了你,我现在还睡着呢。脸上勉强做出平静神态,她淡淡道:“洪过你怎的到了也不说一声,还要来次不辞而别,连碗热乎的麦粥都不肯喝么?” 听到麦粥,洪过顿时感觉肚子里有些咕咕叫,这样忙碌一夜要说不饿是假的,只是山上还有不少事情需要他安排,总不能自己乖乖回家睡觉,就由着山上近千号人放羊吧。如此一来,洪过脸上不免有了犹豫的表情。 见得洪过犹豫,芷雅微笑着唤来了兀立牙,指着洪过道:“且听他分派清楚,你去了就不必回来了。” 兀立牙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听了洪过一番安排后,赶忙抽身跑掉,笑话,自家郡主要会男人,自己不赶快跑,难道还要呆在原地碍眼么? 洪过这下轻松下来,索性跟着芷雅来到那片静雅的书房,芷雅也明白洪过绝对是饿了,也不多说直接唤来热气腾腾的麦粥,递给洪过后,就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洪过狼吞虎咽的将四碗麦粥一扫而光,连带着还有几张胡饼被洪过送进了肚子。 摸着溜圆的肚皮,洪过打个饱嗝,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感觉,这时才想起来旁边还坐着个郡主,刚才那副好似饿了半个月的吃相还不要将处尊养优的郡主吓坏了? 洪过回头看去,就见芷雅静静看着他,双眼中带着一丝的迷离,整个人都走神了,也不知是在看着自己还是想些什么。探头过去,小姑娘还是没有回神,洪过心里迷糊,不知自己是离开还是继续在这里枯坐,说实话,在马上颠簸小一个时辰,这样的经历于他来说不过是第二次,刚刚精神紧张还没觉着什么,现在静下来还真的全身骨头像要散架似的,不仅是骨头,似乎身子上每一块肌肉都在疼,那种感觉真想就这么倒下去呼呼大睡。如此一看,完颜亨还真了解自己,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即便回到山里那片营地,也绝对是要睡上一个白天才能恢复。 心里分外渴睡,洪过的耐心也就差了些,不想继续等小雅发呆了,伸手到女孩子眼前晃了晃,以为可以吓吓小姑娘,谁知道,小雅姿态不变的轻声道:“洪,洪大哥,你,一定累了,不,不如,在这里,沐浴,休,休息吧。” 吞吞吐吐一段话说来下,小雅竟是自己站起身跑出了书房,只留下洪过一个人满脑门子问号的呆坐,沐浴,休息,在这里?转头看看,周围不是圆凳就是小几,难道要自己把这些东东拼起来搭铺位?要了命了,说说话跑什么啊? 正寻思着,房门被人敲开,一个书童小心的请洪过出来。跟着书童,洪过稀里糊涂的绕了两圈,来到一个被厚厚皮帘子遮住的门外,那书童是说死也不再走一步,指着房门请洪过进去,竟然又是自己先溜了,将个洪过撂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 撩起帘子,洪过小心翼翼的凑到门前,侧着耳朵听了一阵,内里没什么声音,又仔细听听,好像真的没声音,见着四周无人,洪过胆子略大些,伸手推了推门,对开的木门悄无声息的在他面前敞开,向里张望下,屋子很是宽大,火墙烧的热乎乎的,别说穿着厚重的衣服,怕是再脱下两件也不会觉着冷。房间被一扇珠帘隔成内外两间,外间支着一幅极大的丝绸屏风,内间因着珠帘的原因除了隐隐约约有张大床外,再就看的不清了。 洪过小心翼翼的踏进房间,不知道这完颜芷雅卖什么关子,只是绕到屏风后面吃惊的看到,那里放着一只硕大的木桶,里面盛着大半下的热水,正散发着腾腾的水汽,这水汽之中还掺着丝丝香气,闻起来一点都没有后世那些劣质香水的难闻味道,反是让人脑子一清,有股沁入心脾的舒服感觉,仔细一看,原来木桶的水面上飘着无数花瓣,或许这种香气正是因为花瓣而发出的? “喂,有人么?”一看到木桶,哦,估计这东西在古代叫做吕风,洪过身上立时感觉痒痒难忍了,是了,在现代洗澡是个很正常的事情,回到了古代,出去一开始在冰窟窿里好好“洗”了一次,以后即便洪过再爱干净,也只能小心的用水擦擦身子,一来天气太冷屋里温度太低没办法赤身的好好洗洗,二来,这烧热水也是要废柴火的,自己和老娘两人顶不上旁人家一个壮劳力,哪里还敢把不多的柴火用在烧水洗澡上? 随便吼了一句,反正没人答应,洪过这下开开心心的脱个精光,好像个猴子一样一脚扎进齐腰高的浴桶里,那略微烫手的水温不仅没有让他感觉难受,反是舒服的让他一阵阵轻声呻吟,这个情形若是放到旁人眼中,几乎和在做某种爱做的运动时候发出的声音一样了,也难怪,以现在洪过的心思,这泡澡的机会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现在就算是用个漂亮姑娘和他换他都不干。 吃饱喝足再泡个热水澡,这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啊,将身子慢慢躲在水面下,连脑袋也大半没入水中,洪过一边在心里批判这吃人的旧社会,一边闭上眼美滋滋的感受着整个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慢慢张开的快感,赶明个回到宋朝了,自己也一样要制备这么个东西,让家里的老娘好好舒服下,不知为啥,一想到家里疾病缠身的老娘,洪过心里就是一阵阵酸楚,本是大宋皇族天支之秀,被掠到这极北之地,天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既然自己成了洪过,成了她的儿子,自己就有理由让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女人有个安生的晚年。 现在的洪过已经看明白了,即便是回到大宋,老娘怕是也活不了太久,更谈不上颐养天年,他一心回去南宋的心思里面,多少也有一点,希望能让老娘回到故国有个好归宿。 心里转着无数个念头,整个身体慢慢放松,洪过感觉脑中有些昏沉沉的,就像是喝了几杯小酒只有有些微醺的感觉,很快就进入了似睡似醒的状况,若是不出意外,他一准会在这吕风里睡过去。 就在这时,洪过突然感觉自己的发髻被人解开。 第五十七章 帐暖幻梦 这章修了几次还是不大满意,就先放出来吧。`3w` 此刻洪过的身子愈加的酸软无力,眼皮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想睁却根本没有那个力气,惟有任那个人轻轻解开了发髻,古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头发是万万不能剪的,洪过好歹也是活了十八岁,头发一旦披散下来登时将头脸遮住而且落在水中。 虽然眼皮无法睁开,可是洪过感觉自己的皮肤触觉就好像灵敏了千百倍,能够清晰的感觉出来,那个人将自己的头发小心的在水中浸湿,然后在他的头上涂抹一种略带香味的香膏,双手细柔的帮助他抓揉发根,十指温柔的在他头顶一寸一寸的捏按,就像是后世享受头部按摩一样舒服。 从手指的触动之中,洪过在心中勾画这双小手的摸样,应该是有十根如葱的修长手指,从指尖平滑的触感可以判断,这个人没有干过重活,不过这双小手应当是比较饱满而非是枯瘦没有多少肉那种,如此一来,小手的主人怕是也一样相对丰满而不是弱不禁风的林黛玉…… 洪过一边在心里勾勒着身后女人的形态,一边享受着指压按摩,忽然,他发觉那双小手竟然开始缓缓向下移动,从头顶到脖子,从脖子到肩头,从肩头到后背,十指在他的身上慢慢按压,真个为他做起按摩来,那个女人的动作细腻温柔,就像是小妻子在服侍夫君一样周到细致。 随着小手慢慢移动,洪过的身体也随之被挪动,从一开始的背靠在浴桶,到后来整个身体趴伏在浴桶内,不要说身体不能动弹,便是能动,现在的洪过怕是也不愿动一根手指。不过,纵然洪过不能控制自己的身子,随着那双小手与他身体触摸越来越久,而洪过又在心里想象着女人的身体,加上男人总是喜欢将自己幻想的对象想成一名美女,终于,洪过身上某个地方不受控制的膨胀起来…… 那双小手也渐渐深入到了洪过腰部,女人有些吃力的探手去为洪过按摩并搓揉身子,一只手渐渐向洪过的腹部挪去,洪过这些有些着急了,自己前面的状况可说是极度危急,若是被女人发现自己心里有了这种龌龊念头,那还得了啊? 可是,女人并不知道洪过的处境,她的手继续温柔的帮助洪过清洗着身体,忽然,一只小手感觉撩到什么东西,女人迟疑了一下,小心的又碰了下,这下女人似乎明白了自己的手接触到了什么,一双小手就像是一对受惊的小鹿般从洪过身上抽开。_停了一会,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显是那个女人被吓跑了,也是,无论是哪个被派来服侍的侍女,发现自己服务的是条色狼,怕是都会感觉害怕吧。 洪过心中哀叹一声,真想跳起来为自己解释下,这真的不怨我啊,那是身体自然反应,可是那种微醺的感觉越来越沉,整个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若非浴桶并不大怕是他整个人都要跌入水里了。渐渐的,洪过的神志也迷离起来,身体的疲惫感终于占据了他全身,可就是在他要昏昏入睡的时候,还在喃喃的自语着:“……真的……和我,无关啊……” 迷迷糊糊之间,洪过竟然发梦了,梦中有个美丽的女人萦绕,也不知为什么,这个脸上始终围绕着迷雾的女人,在偶然之间现出的真面目,竟与芷雅有分相似,梦里的洪过似乎也是再不顾及什么女真人王府郡主的身份,抱着那个与芷雅相似的女人做了一些爱做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洪过感觉身子被人推搡着,耳边似乎有人在叫他:“先生,先生。” “嗯?”洪过猛地一抬头,惊叫一声:“真的不怨我。” 随后,他才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大床上,柔软的丝绸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奇异的左右打量下:“怎么,我没被淹死?” 身边那个人噗哧笑了:“先生睡的可真够沉的,怎么叫都不醒,还淹死呢,怕是要睡死了。” 洪过扭头一看,原来是羊蹄站在那里,问了下时间,竟然已经是未时中的时刻,他竟然睡了足足三个时辰,抬手摸摸自己的头发,发髻整齐,好像没有人动过,再看看身体,依然是自己来时穿的那身粗布内衣,倒是靴子被整齐的放在床前而且有人清洗的干干净净。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啊,难道是自己做了个梦?不对啊,如果说那个帮自己清洗的女人是个美梦的话,自己进房间跳进浴桶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怎么可能是梦境呢?不过,如果那些都不是梦,又是什么人帮助自己从浴桶里出来上的床呢?王府的仆人? 见到洪过这副像是见了鬼的样子,羊蹄笑嘻嘻的站在一边道:“先生睡死了,山上已经派过来三拨急脚,所有人都叫不醒先生,就只好找我来动手了。” 三拨急脚?洪过的脑子立时紧张起来,难道是自己布置给兀立牙的事情出了岔子?想到这他忙招呼急脚进来回话,这一问才感觉不对,敢情洪过在芮王府舒舒服服的睡大觉,那边兀立牙可是没闲着,同样是一夜没睡,兀立牙还是很有精神的带着将营地左近一里多范围搜索了一圈。这一搜不要紧,竟是搜出来几十具尸首来! 洪过立时将一切抛到脑后,现在松蓬山上的一人一物都对他至关重要,在他的计划中,无论是山上的土匪还是那些正在搜山的人马,每一批人都有他们的价值,都在他未来逃跑大计中有自己的作用,现在竟然出了这么大的意外,洪过哪还有心思去管什么迷梦春梦,赶忙穿上衣服大步走出房间。 就在洪过带着羊蹄急匆匆走出小院的时候,迎面正遇上带着三四个使女的芷雅,见着洪过要走,芷雅微微一愣,而后让在一边轻声问候一声:“洪大哥注意安全。” 见着芷雅,洪过猛地又想起了那个春梦,眼神立时下意识的从芷雅身上挪开,含混的答应一声就擦身而过,不过,他的眼睛还是不争气的从芷雅身上扫过,让他失望的是,纵然芷雅现在披着皮质大氅,也能看出大氅下面的身子非常玲珑,根本不是丰满的身子…… 情绪低落的洪过快马赶到了松蓬山下,远远就能看到山脚下的乱窝窝的营地,一群身穿青色衣衫的家伙围在篝火边大声大气的说话,而他们的武器被随意的扔在一旁,整个营地里到处是乱窜的人影,就是不见有人出来组织下纪律。 洪过的马几乎撞入营地才稀溜溜停下来,为他牵马的那个女真家将悄悄抹去头上的冷汗,既要护好洪过的安全,又要非常拉风的在这么近距离才停下马,这种难度让他这个自小就经常骑马的战士都感觉吃力了,他甚至发誓,下次再也不伺候这位洪先生骑马了,这不是骑马,简直是要命。 洪过没那些心思,坐在马上用俯视的目光从这些惊惧的青衣人山上扫过,不久前,这些人还被组织起来试图要了他的小命,现在,同样是这些乌合之众就成了他的临时下属,这真不能不感叹于世道的无常。 洪过那几近蔑视的目光,青衣的北庄子家丁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于对视回去,一个个选择了低下头躲开洪过的注视,他们不知道,就是这种躲避反而令洪过心中的憎恶更加深切,同样是一群壮汉,只因自己有女真人在背后撑腰,他们就放弃了放抗,成为任由自己搓揉的鱼肉,让自己这个空心大萝卜一样的刀俎肆意宰割,这样一群人真的就是这个时代的汉人?是不是就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后世每每掩卷叹息的北伐才如此难以成功? 用马鞭指着北庄子的家丁,洪过冷冷的道:“让他们自己回到营帐里去,所有武器一律收缴后交给王府的人保管,营地周围派出岗哨,他娘的,就这个样子还指望挡住那群土匪,倒叫土匪劫了营才是真的。” 说完,洪过再不去搭理那些麻木的脸,双脚一夹马腹,就这么冲着北庄子的家丁们冲了进去,这些个家丁吓得一哄而散远远的躲开去。 来到山上,洪过才知道事情真的严重了。 强忍着呕吐的感觉,洪过看过了每一具尸体,他得到唯一的结论就是,自己所要剿灭的目标,孙老大手下的野人团土匪们,已经被人提前杀了,或者说是杀了大部分。 勉强看完了尸身,洪过慌忙躲回山上的营地,今天不要指望继续向山上搜索了,他索性钻进为自己搭的窝棚里,换来兀立牙等人,详细的问了发现尸身的经过后,洪过最终问出了早在心中萦绕的问题:“兀立牙,你的经验丰富,如果是你判断,你感觉这些人已经死了多久?” 兀立牙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茬思索了一阵,在羊蹄有些惊惧和炽热的注视下,他缓缓道:“回禀洪先生,据我看,这些人怕是已经死了四五天。” 洪过没去问兀立牙做出判断的原因,既然兀立牙这么说就有他的道理,自己这个外行没必要去追究,他更没去注意到兀立牙对他称呼中与以前不同的尊敬,现在的他心中乱的一团糟,孙老大的团伙都死了四五天,到底是谁干的,为什么要剿灭这伙土匪,以及他们究竟是如何在这松蓬山里找到土匪的?最最重要的是,既然野人土匪们都挂了,那自己又要如何去推动那个回归计划? 看着洪过低头不语,兀立牙以为洪过还在思索尸体的线索,他轻声道:“洪先生,发现尸体的时候,我们还找到了这个。” 第五十八章 山洞里的和尚 睡过头了,才起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洪过接过来一看是个布片,正确的说,应该是麻布衣裳的一角,好似被人撕下来的样子,抬起头用质询的目光看向兀立牙。理_想_文_学 兀立牙指着布片道:“这东西从料子到颜色,我已经比对过,应该是从一件僧袍上扯下来的,我们发现的时候,它被人死死攥在手里,看起来是那个人临死时候撕扯下来的。” 洪过吃了一惊,权衡下后点了兀立牙的名,让他带上二十个王府家将,跟着自己立即上山。这种时候没有太多的耽搁,纵有千般问题也要放到肚子里,兀立牙很快就带上了人手跟在洪过身后,一头钻进了密林中。 早就找到了当初坠崖的地方,洪过顺着脑中不多的记忆,勉强在林子里找出那条山道,然后顺着山道向山里前进。这个时候的松蓬山虽然已经被数万人围住,可是由于最大的一路搜索人马磨洋工不肯出力,其他的九路搜索队怎么肯自己太过卖力,纷纷学着芮王府的做法,每天走了一个时辰就停下来生火宿营。所以到这个时候,山里还很僻静,完全看不到多少紧张的气氛。 很快就被洪过摸到了当初逃出来的山洞,离着老远就能见到洞口外凌乱的脚印,以及到处都是的血迹,洪过心里有些惊奇,难道那些野人在自己逃走后还真的没挪挪老窝? 洪过刚要冲过去看个究竟,忽然被兀立牙拉住了,兀立牙指着洞口低声道:“洪先生,事情不对,山洞里似乎有人。” 吃了一惊的洪过慌忙定睛看去,可不是么,那洞口竟飘出淡淡的烟气,这烟气极淡乃至刚飘出洞口不久便散开了,若非是兀立牙老道,还真就被忽略过去。 洪过心中闪过几个可能,犹豫了下,对兀立牙点点头,吩咐尽量抓活的。这个时候的山洞里的人,有可能是被杀散的野人又回来藏身,不过,既然这里不安全,又被人一通好杀,这些人如何敢再回来?也有可能是杀人的人,可是,既然人都杀了,留在这里还有必要么,难道是要守株待兔?那他们等待的又是哪个?当然,也有可能是个路过的客人,遇到封山无法出去,就躲在了山洞里,这个可能性最低,山上闹土匪,有哪个家伙敢明目张胆的穿山而过? 兀立牙没有这么许多的想法,得了洪过的吩咐,他点了十个家将放轻脚步,有如狸猫般悄无声息的凑到了洞口,侧耳听了一阵,就见他大力一挥手,便好似扑食的饿虎一样冲进山洞,随即,洞里响起一阵惊呼声,几声算不上搏斗的声音过后,就见一名家将飞快的跑出山洞,不用他说话,仅看着他脸上镇定的样子就知道是得手了。 “娘的,这几个和尚还真奇怪,明明都是封山了还敢留在这里,难道他们不怕阴魂不散来报复么?”兀立牙拎着一个被捆的有如粽子般的和尚扔到洪过面前,在他身后还有五六个同样捆的结实的家伙。 见识过冯狗和严五的审问手段,洪过显然对自己能否做到那般无情有些不确定,惟有看看兀立牙,“你能问出来他们的目的么,要快些才好。” 兀立牙倒是没什么迟疑,将几个和尚扔在一起,抓起一个和尚的手掌,唰的一道寒光挥过,就见那个和尚立时发出痛彻骨髓的声音,他的整个手掌竟是被兀立牙生生剁下了。 放在那个和尚满地打滚,兀立牙冷冷的道:“我问什么你们就回答,有慢的就和他一个下场。” 眼见着自己的同伴在地上滚动,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其他几个和尚脸上一起没了血色。很快的兀立牙就得到了答案,原来这些个和尚是在找东西,两天前的夜晚他们被派上山,偷袭了这处山洞后,大队的僧兵怕被人发觉就撤了下去,只留下他们寻找一袋金珠细软和一封密信。只可惜,金珠细软很容易就被发现了,而那封密信却无论如何都找不见。本来他们也是要在昨晚撤下山的,毕竟这搜山的阵势太大了,和尚们害怕被人发觉。谁知道,当他们到了山口处才发觉,那个本来应该是自家僧兵守护的哨岗,突然变成了几个带着武器的女真人在守着,心里有鬼的和尚们连忙退回山上,不得以才又回到山洞里,准备熬到晚上再去试试能不能溜下山去。 洪过脸色有些不好看,计算下时间,那僧兵上山的时间,可不正是自己刚刚从庙会回去宋王庄的夜里么,难道说,竟是因为自己被佛光谈发现后,天庆寺的老和尚害怕那个夜晚的事情被人知道,这才派了人上山灭口不成?这些和尚到底想掩饰什么? 只是这些东西洪过不想继续头痛,或者说,是让另外一个人去头痛吧,嘿嘿,你不是想拖时间么,那我就送份大礼过去。洪过指着几个和尚对兀立牙下令:“把他们送去王府,要亲自交给王爷审过才能回来,记住,不许惊动任何人,尤其是山下那群家伙。” 这个奇怪的命令并没让兀立牙太过惊讶,从跟随老王爷完颜宗弼时代开始,他就接到过形形色色古怪的命令,这些命令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执行人不需要问为什么,只要去执行好就可以了。 抓住的和尚比较多,又要悄无声息的送走,所以兀立牙带走了大多数的家将,甚至为了稳妥,连羊蹄也一起带走了,仅仅给洪过留下两个家将保护,若非是洪过胆子小一定要人保护他,依照兀立牙的想法,现在的松蓬山里,土匪已经被剿的干净,僧兵也不大可能冲上来,大的野兽怕是早就躲远了,能伤到洪过的人一个都无,还要什么护卫? 送走了兀立牙,洪过这才有心思回想一个刚才不愿意去面对的问题:山上的野人团被消灭了,自己要如何去执行原先的计划,要如何去打草惊蛇的敲动天庆寺,从而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让自己能够悄无声息的离开宋王庄? 洪过的计划中科不是要一个人偷偷的溜走,事实上,如果洪过想一个人走他早就跑了,可他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实在太匮乏了,若是真的一个人跑掉,怕是跑不出百里,不被人追上抓住,就要死在荒山野岭了。洪过是想逃回南宋,可不是想在金国作个游魂野鬼,所以他要走就一定要带上旁人,比如洪过的母亲,那个赵宋皇族郡主,比如林钟一家子,这些人不仅可以教给他如何在这个时代求生,更能在他回到宋朝后去给他一个身份,帮助他生存下去。 现在整个计划似乎都要中断,洪过感觉有些头痛了,以芮王府的实力,他要悄悄的溜走简直就是不可能的,如果要想离开,就必须将芮王府的注意力吸引开,或者说,就是要芮王府的人力调动出去,再没精力对自己以及整个宋王庄进行监视控制。要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就在洪过头痛的时候,突然一边林中传来一声动静,两个家将立时抽出长刀,一面厉声大喝一面将洪过夹在了中间保护起来。 “嘿,这小子看着面熟啊。”一个大嗓门在树林里喊出来,紧接着,从树林里钻出来将近十个满头满身都是长毛的野人。 洪过脸色有些难看,这个声音他听着也耳熟呢,只是没想到僧兵的伏击怎么没有将这个家伙干掉。那两个女真家将看到这些野人,再看看野人手里拿着的乱七八糟的长刀,断剑,菜刀,草叉这样的武器,脸上立时现出轻蔑的表情,这样一群家伙,他们两个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能收拾掉。 被两个家将护着,洪过倒没太多的害怕,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将他的胆子也慢慢练的大些,再不会出现第一次见到这些野人时候那种糗人样子了。从大嗓门出现时开始,他就在反复去打量眼前这群落魄的野人。当他注意到几个人手里拎着的袋子时候,眼睛登时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就在两个家将想要动手的功夫,洪过突然拍拍两人的肩头示意他们等一下,然后他慢声慢气的道:“你们拦不住我们,山下是几万人在围山,你们也别想跑出去。是不是粮食不够了,要下去抢点才能活下去?我可以给你们指一条生路。” 野人们面面相觑,眼前这个书生似乎与前些日子看到时候大不一样呢,他们确实太缺粮食这才下山抢了一个谋克的村子,不过,纵然女真人再能打,这里只有两个人罢了,要说他们将近十个人还打不过两个女真人,他们还真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否则他们也不会在大队女真人离开后,跳出来拦住洪过几人的去路了。 大嗓门小马有些恼怒的冲着洪过大叫:“小子,别以为吃定老子了,你小子看起来是个领头的,只要抓住了你,就不愁下不得山。” 洪过摇摇头,他懒得去和别人争辩,这些只会劫道的野人,怎么可能是两个在战场上百战余生的女真人的对手,既然如此,正因为计划受阻而有些心灰意冷的他摇摇头,“我已经给你们一条生路了,既然你们放弃,那也无所谓,改日再见吧。” 说完,洪过在两个女真家将的护从下大步向来路而去,两个女真家将全力施展开刀法,几个照面就将拦路的野人打倒在地,带着洪过轻松的走出十几丈。 眼看着洪过就要走掉,突然从树林里传出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小子,你,你要如何,救我们?” 听着这个声音,洪过有些不耐的停下脚步,转身冷冷看向大嗓门他们,语气很是不友好的道:“救你们?我有说要平白救你们么,我可有条件的。” 第五十九章 信使 晕了晕了,下午码字吃饭,竟然把上传忘了,罪过罪过,赶快补上,希望大家明天一早就能看到,这算补昨天的,今天的更新照常。理想| 林子里的人自然就是那个孙老大,只是现在的老孙再不是当初那个有些决断的头领,受了伤倒在那里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感觉像是一个等死的糟老头。事实上老孙已经认命了,从他逃上松蓬山的那天开始,他就在等今天这个日子,作为一个曾经的大宋臣民,沦落到给女真蛮子当奴隶已经是给祖上抹黑再无可能进祖坟了,若非要带着一帮逐渐聚在身边的同样身世的苦命人,老孙感觉自己早就应该结束这种有了今天没明天,好像行尸走肉的日子。 看着曾经在他面前哆嗦成一团的书生,老孙那张因为失血变得惨白的脸上涌起些许红潮,断断续续的道:“小子,也不是老子求你,我们都是些苦哈哈的命,不过不想给蛮子当奴隶而已,上山的那天就知道要把这百十来斤扔在山上,可是你就不想报仇么?要知道,带人来抄我们的可就是当初你救下的那个和尚,好像后来就是他把你推下孤崖子的吧。” 洪过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下,果然是佛光谈那个神棍带人来的,看起来不了结他们两人之间这点恩怨,怕是人家佛爷都不会放过自己。可自己凭什么去摸天庆寺那个老虎屁股,人家可是有百十个僧兵,自己不过一个书生,即便能得到眼前这几个野人的帮手,至多就是十个人,还真把自己当兰博么?再说了,这几个野人就真的可靠,不会是下了山活了命就先剁了自己? 思来想去的,洪过总感觉着心里没底啊,倒是那边老孙看出来洪过的心思,惨然一笑:“小子,看得出你有点能耐,竟然能使唤一群女真人,不如我们作个交易,你让我这几个兄弟活命,给口饱饭,不再给女真蛮子当奴隶,他们就把命卖给你。” 卖命?洪过心里撇撇嘴,人心隔肚皮,你们现在落难了说这些,若是过些日子吃饱穿暖,还指不定会不会踹了锅台喊打喊杀呢。 见到洪过还在犹豫,孙老大真的有些急了,身子一动竟是要挣扎着坐起来,谁知道他这一动,嘴角便渗出血,身上也好像喷水一样向外冒血。 这情形看的洪过头皮发麻,我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 一边的小马见到老孙好似要拼命,慌忙跪下来扶住老孙,一边安慰着要老孙躺下,一边用恨恨的眼神去瞪洪过。,吃力的道:“你,你们发誓,即便我不在,也不许害了这位小哥。” “凭啥!”小马牛眼一瞪,眼球像是要鼓出来一样,他看洪过就是个能说会道的小白脸,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要他去服洪过,呸,下辈子吧。 见着小马的样子,老孙心里发急,想要开口骂他,谁知道嘴一张开竟是一口黑血喷出来,将小马满头满脸喷的都是。老孙的样子一下将所有人吓呆了,连那两个女真家将也吃惊的看着这个汉人,这个家伙身上还有多少血可以这样撒啊? 见着老孙已经是气若游丝,小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跪在地上,举起手赌咒发誓,其他几个人见着小马都发誓了,便一个个随着发誓。待到他们抬头,见着老孙瞪圆眼睛已经断了气。 收拾下老孙的身子,洪过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这里死了太多的人,怨气怕是不会轻,在这种地方过夜,也只有那几个和尚才想得出来。听到洪过要离开,大嗓门小马眼睛又瞪了出来:“干啥,要撇开我们自个走?” 早在老孙逼着这群野人发誓的时候,洪过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这群家伙绝对不能带回家去,即便是宋王庄都不能带,最好是能在这松蓬山就甩掉,实在不成,干脆带去天庆寺,直接把他们黑在里面算了。 至于天庆寺……洪过思来想去,要想闹出点大动静,还要在这天庆寺身上打主意,那百十来个僧兵么,嘿嘿,自己手边不是还有一千乌合之众么,反正僧兵也就是一群会点拳脚的和尚,只要自己咬死了天庆寺要造反,那个完颜亨怎么都要去查实下吧,到时自己想个法子让两边掐一下,不就闹出动静了。若是干得好,说不定还能顺手牵羊的弄点金银出来当路费,乖乖,回南宋的路可不近。 想了个全乎,洪过这才慢条丝屡的对小马道:“当然要带上你们一起走,这里一准不能回来了,好好收拾收拾,有什么要拿的带的一起带走。” 小马他们几个能有什么要收拾的,也就是手上那几件破兵器罢了,简单拾掇下就跟着洪过上路,只不过洪过还是不大放心他们,安排着自己和女真家将走在最后,生怕出点妖蛾子事。 走了一阵,小马感觉方向好像不大对头,似乎并非洪过几人来时方向。洪过嗤之以鼻的道:“既然跟着我了,哪有这些乌七八糟的想法,跟着就是了,还怕我黑吃了你们?” 小马看着洪过轻蔑的一笑:“就凭你?” 听了这话洪过心头这个气啊,我靠,好歹现在老子也是你赌咒发誓报效的老大了,怎么没个作小弟的样子,这股火腾地烧起来,很快又熄下去,这几个家伙很快就要扔在天庆寺里了,跟几个死人置什么气啊。 顺着山路又来到了山口的哨岗,白天时候自是有天庆寺的僧兵来换岗,谁知道兀立牙直接送回去两具尸体,推说自己要接管哨岗时候失手杀了这两个和尚。那天庆寺知道现下正是附近的谋克要围剿土匪,更不敢说山上土匪早已被自家剿的干净,只有捏着鼻子认了,随即这处哨岗就被兀立牙派人接管下来。 洪过悄悄的通过了哨岗,来到天庆寺下的镇子上,天庆寺依山而建,三面被山环住,仅有一面是宽阔的山口,这镇子正在山口,一条大道穿过镇子,是来往天庆寺的必经之路。 天色早已黑下来,这个时代的人夜里点不起灯,自然就没了更多的娱乐,天一黑就早早爬上床,有婆娘的搂着婆娘办那爱办的事,没婆娘的就只有靠五姑娘了。这时大道上连个鬼影都看不到,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叫而已。 洪过本是想去夜探天庆寺,直到在天庆寺两人多高的院墙外转了一圈,才知道那些书上写的夜探敌营基本是扯淡,对方又不是瞎子,怎么会任由自己爬墙过去,再说了,没个向导引路,这足足五六个足球场大小的寺庙里,要自己到哪里去找寺主的禅房? 就在洪过心灰意冷的准备顺着镇子离开的时候,忽然见到一个女真家将身形顿住,紧接着,那个小马也一下蹲下了身子,然后女真家将一把拉住洪过躲到了路边的阴影里,其余人自是有样学样的纷纷躲好。 不多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天庆寺方向跑来,这人跑的很急,浑然没注意到路边的埋伏。不用洪过吩咐,当身影从他们面前过去的时候,小马低吼一声,猛地自路边冲出来,将那个黑影压在身下。 洪过急忙跑过去,接着月光看到黑影的脸,他一下愣住了,竟然是水叶子的哥哥,那个叫刘明镜的小沙弥。 见着洪过,刘明镜眼中惊恐不已的神色一下变成了吃惊,待到小马松开他那只看不出皮肤颜色臭烘烘的手掌,刘明镜喘了两口气就道:“主子,那个佛光谈今晚要去害你。” 原来,佛光谈做掉了山上的土匪,可是事情办得不密,竟然被几个主要人物跑掉密信也没拿回来,不仅在寺主面前丢了面子,更是杯戒律院的首座冷嘲热讽。今天听到松蓬山在大搜山,连后山的哨岗都被人夺了,早已打听出来洪过身份的他,登时认为这是个好机会,既然芮王府的人手全在山上,怕是宋王庄就没多少人看守,索性狠狠心召集起僧兵要偷袭宋王庄干掉洪过一家。 这个消息自然瞒不住被佛光谈点为近身沙弥的刘明镜,小和尚心中发急,他妹子可是在洪过家里,若是被佛光谈杀上门去,岂不是连自己妹子都要一起杀了,而且就以佛光谈那个王八蛋性子,指不定杀人前还要干什么灭绝人伦的事情呢。他心头惶急,这才找个机会跑出天庆寺要赶在佛光谈动手前送信。 听到这里,洪过脸色铁青,没想到佛光谈一个出家人会如此心狠手辣,幸好有刘明镜送信,若非如此,怕是等到明天回家就看到的是自家老娘的尸首了。 洪过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大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由于是夜深人静,这声音费外的清晰,女真家将听了下立马判断,这匹怕是已经到了三里以外,这群家伙慌忙依照刚才的办法,继续躲在道边。只是这一回,一个女真家将从身上取出一股绳子,在地上草草布置了一道绊马索来。 那个骑马的人很快跑到近前,洪过早看到这人的身形,并非是芮王府的家将,如此深更半夜的向着天庆寺跑,洪过在心里认定这家伙不是什么好路数,就在马匹将要从面前冲过的时候,他对着家将打个眼色,就见两个家将一起拉起绳索。 面的事情没了悬念,马上那人一心赶路,哪里能躲开这样算计,奔马哀鸣一声跌倒在地,马上的骑士更是一骨碌飞出去,待到落地时候脑袋正好撞在地上,非常干脆的了账。 尽量远远躲开不去看尸首,洪过接过家将递来的一封信,这是从尸首身上最贴身地方搜出来的,想来就是他漏液奔驰的目的。信并不长,没有题头和落款,只是在纸上写了六个字:即刻整备集结。 洪过看着迷惑不已,未等想明白,就见到天庆寺方向有火光晃动,这才想起来,是不是佛光谈那个混账带人出来了? 第六十章 燕人洪改之在此 佛光谈心里非常憋气,明明已经把山上的野人土匪宰了,本以为留下几个人就能找到密信,谁想到,那些饭桶只送回来那包金珠再就没了消息。,再说了,就算有天庆寺有座金山,一旦密信被送了官报给上京的那位主子,天庆寺就是玉石俱焚的下场,真不知那些混账是不是长了猪脑子? 还好,佛光谈心中还是有些庆幸,寺主虽然不高兴,戒律院那个的首座正要发难,自己就想到了去摸那个书生洪过的家。他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个书生就住在南面村口,只要悄悄的进村大声的不要,怕是成事以后都不会有人发现。打定了主意的佛光谈,故意在戒律院首座面前现出诚惶诚恐的样子,却在背后与释檀图悄悄说了计划,得到寺主点头后,也不多带人手,仅仅带上自己手下的三十个僧兵,漏夜出了天庆寺。 走在路上,佛光谈心头冷笑,刚刚出门时候,那个知客和尚很没眼色的竟然跑过来问自己的去处,本就受了一个月这小子的气,眼见着自己重掌大权了,这个知客立马投效了戒律院首座,是摆明车马要和自己对着干了,现在终于让自己抓住错处,这不,早早捆了扔进后院柴房,待到自己差事办完,就拿这小子开刀,让全寺好好见识下自己的威风! 佛光谈心头正乱七八糟的想着,突然整个队伍停顿下来,他收不住脚一下撞在前面那个和尚的身上,登时大怒的骂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停下,不知道时间紧迫么?” 人急忙回来指指前面,佛光谈接着火把的光影看去,影影绰绰的似乎在远处道当间站着一个人。佛光谈大惊失色,他本就是偷偷摸摸跑出来的,怎的会在深更半夜的大道上遇见人? 凑近了几步,佛光谈看着对面的人影还是黑乎乎的不大清楚,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光影下看黑处,自是什么都看不清楚。待到他还要再走过去看看,那边的人影开口了。 “和尚兄,怎么才个多月没见,就不认得小弟了?” 听了声音,佛光谈如何会认不出对面的人了,他不敢置信的瞪圆了一双招子,心头一霎时被恐惧和震惊笼罩,难道说,这冥冥之中真的有神佛么,怎么自己这道毒计还没等做出来,就会被人知道? 这边佛光谈呆住了,洪过却不想随便放过这个仇人,“想当初在山上救下和尚兄的时候,你可是说要来日好好谢我,怎的,你谢谢的做法就是把我推下孤崖子?” 佛光谈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大和尚,事情干都干了,这时怎么再害怕,嘿嘿冷笑一声:“兄弟,怪只怪你命不好,谁叫你当时崴了脚行动不方便,没办法,哥哥也要活命,没了你,哥哥这不就跑出来了?兄弟,你这深更半夜的就是来问这个?” “嘿嘿,佛光谈佛兄,你可知道,当日我坠下孤崖子之后,就在阴司面前把你告下了,那阴司鬼使方才放我回来找你打官司,哈哈,佛兄,走吧,时间不早了,快快上路吧。理_想_文_学”洪过说话时候语气平静,可是如果贴近了他的脸会看见,这时洪过的脸已经完全扭曲了,不像是一张人脸,倒好似跳萨满时候戴的的狰狞面具,一字一句完全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古人本就信这鬼怪之事,佛光谈还有手下的和尚又是每日吃斋念经,佛经里因果福报之说最是盛行,听到洪过说起阴司打官司,别说是佛光谈,便是他手下那些个僧兵平白都信了一半,现在听洪过说的这样恐怖,竟是吓得倒退两步出去,火光下一个个脸色惨然,看着洪过的时候,就感觉对面好像有个无形的漩涡,随时随地会钻出来一群牛头马面的,把他们拉去阴司冥界。 无论是否有鬼怪,佛光谈可不想今天就死,见着自己的手下们已经丧了胆,要想活命还得指望这些僧兵呢,这个大和尚到底见识过点世面,加上平时用这手哄骗的招术,坑拐的事情做了不少,心里多少有点抵抗力,这个时候扯着嗓子急急叫喊起来:“你,你胡说,你明明是个大活人,白天我还看见过你,你要是已经死了怎么能白天也出现,你骗人,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就算你真是鬼佛爷也不怕,佛爷吃的就是降妖除魔这碗饭,还会怕了你这么个小鬼,你这是,这是,”这些话本就是他仗着胆子喊出来的,现在已经没什么词了,脑子不得不飞快转动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佛光谈的脑子转的飞快,很快就找到了向下编的词:“你,这是在拖延时间,你在等援兵,”要说骗术的最高境界就是连自己一起骗进去,这话说的真是一点不假,此时的佛光谈就已经是如此,为了给自己壮胆编出来的瞎话,说着说着好似他自己也有点信了,“对,小的们,他说瞎话忽悠我们呢,这小子就是个大活人,冲上去,宰了他我们就不用去宋王庄了。” 就在佛光谈脑袋一热真的准备冲上去的时候,忽然路边的野地里传来几声哗啦的细微声响,一个僧兵拉住了佛光谈低声说了几句。佛光谈听了心头突突乱跳,他算是微微冷静下来,可是越冷静他越觉着心头发凉,且不说这个洪过如何知道自己今晚要出来,就单单说洪过一个穷酸书生,就敢孤身站在大道中间拦住自己?再说了,为什么洪过一开始要用话挑动自己,看看四面大野地的,虽然现在还是没春耕的时候,地上也不完全是光秃秃的,藏下百十人怕是也没太大问题,难道说…… 一想到这里,佛光谈就觉着一股凉气从后脊梁骨向上直到后脑勺,登时冷汗全下来了,天啊,险险就上了这个书生的恶当,他娘的,忘记这个书生现下手里可是有千把人,就算抽出一成来这里埋伏,自己是不是就要横尸当场了,就像是今早送过来的那两个值夜的和尚一般? 可是……佛光谈望着对面模糊的人影,又有些犹豫了,万一这些不过是对面那个书生耍的诡计呢?自己几十个人就被一个书生吓得转身而逃,回到了庙里不用戒律院首座出手,怕是寺主第一个就饶不了自己?可是,又如果真的有埋伏,岂不是立时便要送命。退回寺里,即便寺主那个老东西不依不饶,自己也不能马上就死吧,而且自己手里还有些东西,似乎可以用的上…… 正在佛光谈犹疑不定的时候,那边的洪过可没这个耐心了,猛地大喝一声:“你姥姥的佛光谈,你他娘的到底过来不,快点,老子等得不耐烦了!要不要老子自己过去把你的卵子挤出来!” 吃了洪过这声大吼,佛光谈正在犹疑的心思立时飞到了九霄云外,两条腿就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一样,竟然自己动了起来,而且是向后蹬蹬蹬倒退了几十步不去,随后,这位天庆寺的大和尚身子一转,向着天庆寺的方向撒丫子跑了下去。 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僧兵有如看到鬼怪一样,乱叫一声转身就跑,哪里还有刚才出来时候那样杀气腾腾。转眼间就跑了个一干二净。 看到所有人跑了个干干净净,洪过感觉身子发软,长出一口气扑嗵一屁股坐在大道中间,他也是吓瘫了,从来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暗自在心里自嘲起来:嘿嘿,当年张飞张翼德在当阳长坂坡前,一声大吼吓退曹军八十万,自己今日一声吓退了贼秃数十人,是不是也能自称小张飞了,呃,不好,张飞满面大胡子和自己书生的形象不合,还是叫燕人洪改之比较的上口,一边想着他竟是自己学着以前看过的京剧唱了起来:“嗯,我就站在那里啊,大喝一声,燕人洪改之在此,来又不来,退又不退,到底是何计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得意处,洪过忍不住仰天大笑几声,这几声没有丝毫当年张飞的气势,倒是看着好像小人得志后的得意忘形。 踏踏踏踏---- 就在这时候,大道上响起一阵马蹄声,似是有几十匹马在驰骋,震得地面都在打颤了。洪过吃惊的回身望去,远远的似乎又几十支火把飞快的向他这边跑过来,他一下明白过来,敢情刚刚佛光谈他们被吓退,哪里是因着自己的布置,完全是看到了这些骑士,被误以为是己方的援兵了,眼前这些奔驰的骑士,在野战中不要说几十个僧兵,怕是再来十倍也能杀个血流成河。 现在洪过自己也摸不清了,眼前这些骑士到底是属于哪一方的,会不会是和刚才撞死那个信使一伙的,若是那样,今晚死无葬身之地的可就是他洪过洪改之了。 看着骑士飞快靠近,洪过的脸色也愈发变得惨白…… 第六十一章 完颜亨的烦恼(上) 正在洪过几乎不能爬起身子的功夫,突然听到隐隐响起一声呼喊:“先生,先生,” 洪过一下来了精神,这里只有一个先生,若是这样称呼的想来就是自己人,呃,暂时的自己人,天知道那些女真人会不会卸磨杀驴,自己带人出来磨洋工的事情若是被揭开,还不知完颜亨为了应付那些女真的猛安谋克户长,会不会把自己推出去顶罪。|文学不过,就现在来看,他暂时还不用考虑小命的安危。 马队近了,当前那个小子可不就是洪过的弟子,刚刚派去送人的羊蹄么,见到这些人,刚刚很不道义的躲起来的几个人,这时纷纷从道边野地里钻出来,虽然这些家伙被洪过命令了在野地里装神弄鬼,可是见到马队却不出来救援洪过,怎么看都说不过去,所以两个女真家将脸上表情极不自然,飞快的跑过来搀扶洪过,倒是那几个野人一脸的无所谓,在他们心里,反正已经下山了,现在的洪过反是个累赘,只是碍于孙老大灵前的誓约他们才不能走,若是洪过挂了,他们也正好拍拍屁股走人。 羊蹄一马当先冲到了洪过面前,顾不得太多急忙跳下来抱住了自己的先生,刚刚那些和尚们打着的火把是看的清清楚楚,他怎么都不肯相信,这些和尚会在洪过面前退走,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倒是兀立牙细心,见到从道边走上来的野人,立时脸色大变,带着一票王府家将挡在野人和羊蹄中间,若非洪过解释,怕是他们立时就要将这些野人杀干净了。 大嗓门小马见过兀立牙,本来他以为自己走出去没什么关系,谁知道兀立牙身上杀气凛然,高踞马上随意扫视他一眼,那凌厉的眼神就将他整个人吓得呆住了,再没了刚才那般无所谓的样子,只能僵立当场。 得到洪过解说,兀立牙这才下马到洪过面前缴令,这也是军中规矩了,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完颜亨虽然退隐山林,可是整个王府上下已经没有把军中的一切丢下,只要他振臂一呼,怕是立时就能召集出几百人的精锐铁骑出来。|想|文|学 洪过详细的问过了完颜亨见到和尚时候的表情,可是他注定要失望了,即便是羊蹄在一边努力劝说,完颜亨也仅仅是随意的审问了那几个和尚,再就没任何表示,镇静的仿佛一个置身世外的隐士。 洪过诧异的呆立一阵,忽然猛拍大腿,“走,我亲自去见王爷。” 完颜亨真的不明白最近的风声不对么? 笑话,完颜亨纵然不算年老成精,好歹也是在金国官场打滚几十年的人了,光是凭他那老兵的直觉,就能闻出来最近身边的风声不对,更何况,已经有人反复暗示他很多次了,如果再浑然不知,完颜亨就可以砍了自己的脑袋。 可是,完颜亨有完颜亨的烦恼,他身上被赋予的责任,就是要保住大金太祖皇帝第四子一脉,这一点从他被父亲完颜宗弼贬回松蓬山下第三年,他就领会了,想通这一点的时候,他真想回去上京好好感谢那个曾经被他认为是无情的父亲,身在荣耀和权力顶峰的人,还能有这样清醒的头脑和意识,完颜亨突然之间明白过来,自己与父亲之间的差距岂是一星半点。既然自己的才智有差距,那他就不要去谋求那种人臣之巅的位置,只要能小心的保存家族血脉就好。 可是,金兀术留给完颜亨的遗产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完颜亨陆续从上京接来几百名自愿投效的家将,这些人都来自昔日金兀术亲兵猛安,甚至有些人已经走出去当了猛安勃极烈,谋克勃极烈,但是这些人一齐放弃了身上的荣耀与权位,来到荒凉的松蓬山下,当起一名普通的王府家将,王府上下八百余名家将,全部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且不论这些老兵的影响力,光是把这些老兵散出去,就足以配备十个猛安的女真兵,那至少是一万人啊,有这些老兵作为骨干的部队,只要一战下来,见过血杀过人,不怕战场的喧嚣和混乱,就足以称为精兵了。这些财富,给完颜亨一座金山都不换。 可是,现在的完颜亨手握如此重金,却不知应该如何投注了。 身在松蓬山下,眼睛却始终盯紧了上京城,完颜亨怎么会不清楚如今在位的那个堂弟与手下权臣之间的矛盾争斗,甚至他早就判断出来,完颜亮和完颜秉德之间迟早会有一番死斗,如果能将赌注押对,他绝对会迅速崛起,找回当年失去的一切,官位,荣耀,财富,地位。 当完颜亮私下找到他的时候,完颜亨心里曾经有那么一刻真的动了,完颜亮是否庸主他不知道,仅凭完颜亮的眼光和那份耐心,似乎就值得他去报效,但是完颜亮的势力实在太弱了,弱到只拥有上京城里一支五千人的禁卫军,这支官称叫做“殿前都点检司侍卫亲军”的部队,战斗力自然不会太差,可是,毕竟人数太少,少到连上京城的武卫军都足以压制他们,就凭当年在顺昌大战中崭腾头角立下战功的完颜亮,就真的会赢么? 至于完颜秉德,完颜亨更多的是不屑,不臣不忠不义不孝,十足的小人模样,可是这样一个人却拥有现在大金国内最大的权力,连皇帝似乎都要看他的脸色,在未来那场争斗中会不会真的如大家所想的那样,顺利的将完颜亮推下台呢?要下注给秉德?可完颜亮现在毕竟占着大义的名份,天晓得会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不过,完颜亨能确定的是,无论完颜亮还是完颜秉德,成功后都会将自己请出山去,光凭他手里那支家将就足以让着两个人看重了,所以,无论谁胜谁负,他完颜亨的官位是跑不了的。难道说,他要静静看到最后,坐等那顶貂蝉冠落到脑袋上? 两不相帮看似是个不错的办法,不过,要让两方公平点,而且还要显示下他的势力,完颜亨这才动员了这次所谓的围剿行动,甚至坐视洪过带着自家的大公子到北庄子去折腾,他的目的就是要给完颜秉德一个威风,连同上次的械斗,让秉德更清楚的看到他的实力,同时呢,又作出一副与秉德并不和睦的样子,想来完颜亮的探子也会将这些事情汇报上去吧。 就在完颜亨还坐在书房里思索的时候,大管事突然在门外禀告,洪过和羊蹄要见完颜亨。 完颜亨有些发愣,这两天的洪过是不是表现的太过勤奋了,怎的以前没看出这个小子是如此勤于做事的人,昨日送来一封秘密传书,今晚送来五六个和尚,又鼓动自己的儿子告诉自己天庆寺有谋反阴谋,唉,年轻人到底年轻,还是太嫩了,那天庆寺在地方上再威风,不过就是一座寺庙罢了,怎的会有谋反的心思,至多和地方的谋克联系多些,仗着我们女真人的威风干些龌龊勾当而已,以前身在松蓬山彼此是邻居不好多说,现下自己出山在即,看起来不能不管了,也罢,等上京城里安静下来,自己就派个官过来查查天庆寺吧。 完颜亨打定主意,心里有了对洪过的说辞,这才吩咐大管事将两人叫进来。 早在路上,洪过就想好了见到完颜亨后的说辞,这番被领进小书房,洪过开口就道:“王爷可知,天庆寺要谋反。” 完颜亨笑了,这洪过真的如此说了,他有些苦笑不得的挥挥手打发了目瞪口呆的大管事,这才道:“洪家小哥说笑了,天庆寺虽然藏污纳垢,可要做谋反这样的大逆之事,怕是给他们个胆子都不敢。再说了,天庆寺凭什么去谋反,他们手里有兵还是有粮,哈哈,洪小哥你太多心了。” 洪过静静的等完颜亨说完,这才开口道:“如果天庆寺加上松蓬山周围六十个谋克一起谋反呢。” 第六十二章 完颜亨的烦恼(下) 完颜亨闻言猛地扭头,直勾勾的看着洪过,从来都是温文儒雅的他,此时竟将心里的震惊全数表现在脸上。,完颜亨脸色有些不自然的道:“洪小哥说笑也要有些分寸才好,这种侮辱国族的事情下次我不希望听到。” 洪过摇摇头,无奈的从怀里取出那封密信递过去。完颜亨接信的时候手甚至颤了一下,看过信,他的脸色非常不自然,这封密信看似没头没尾,可是联系那搜山和尚的口供,还有洪过告诉他的天庆寺与周围谋克来往密切的情形,只要是个会思考的人,就足够推导出一个结论:天庆寺在策划一场阴谋,能让一群女真人谋克牵扯其中的,最大可能性就是一场谋反的阴谋。 完颜亨轻轻抖动下信纸,这天庆寺背后站着的到底是哪个?完颜亮还是完颜秉德,抑或是其他哪个皇族王室?能掺合到这谋反阴谋中的,应该就是这些人了,到底是哪个家伙作了这些布置?想起前阵子完颜秉德招摇的样子,完颜亨心中一动,难道真的是他?可是,秉德手里握有尚书省和兵部,还有都元帅府的一部分权力,要想调动这些猛安谋克的女真兵,只需一纸都元帅府的公文即可,为什么还如此神秘的下命令? 完颜亨脑中一阵烦闷,现在想这些做什么,既然已经是箭在弦上了,他所要考虑的是自己下一步要如何反应才对,是出面镇压这些谋逆者,还是坐视那群和尚闹出动静?镇压的话,自己手里的八百人到底能不能打赢对方,那可是六十几个谋克,几万人的力量啊。即便是不出兵,到时候大乱一起,这些乱民四处烧杀起来,怕是自家的八百人要守卫庄子都感觉吃力。而且,最最重要的,如果是老老实实的坐在庄子里防守,那自己在整件事里就失去了主动啊。 进,怕是最大的可能是一败涂地,退,又失去了主动。完颜亨心里烦闷,到底如何去做才能真的让自己掌握主动,又立于不败之地? 见着完颜亨异常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洪过有些眼花的晃晃头,“王爷,早做决定啊。” 那边羊蹄也跟着帮腔:“是啊,阿玛,不早做准备,我们会来不及的。” 完颜亨狠狠瞪了一眼羊蹄:“什么来不及,小孩子家不要插嘴。” 洪过似乎猜出了什么,又不敢确定,只有小心的试探着问道:“王爷,你可是有什么烦恼么,要不要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 完颜亨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反正洪过这个西席先生本来就有参谋的意思,索性全数对洪过说出来,开口第一句就是:“你可知道,完颜秉德出镇燕京……”说到最后他还是隐瞒了很多,比如自己如何考虑两边下注,又如何盘算着两边的胜负,不过这些都是他心中阴私的东西,怎么可能在并不完全信任的西席先生和还没有成年的儿子面前说出来? 完颜亨不说,洪过也不傻,还是多少能猜出来一点,敢情这完颜亨是在为这件事烦恼呢,放了别人他只要撇撇嘴就是了,有什么可猜的,完颜亮是皇帝,完颜秉德不过是个权臣,但是在靠篡位上台的强势皇帝完颜亮面前,那些权臣怎么可能上得了台面,过不几天,看似风光的秉德就会随着完颜亮一道圣旨而倒台,最后连人都被送上了刑场。 不过,自己是在完颜亨面前表现,洪过研究了很久,按照心里的说法讲出去,就是十足的装神棍,怕是立时就会被完颜亨宰了,他有些不大明白,这种明白了没有危险的勾当,为什么会让完颜亨这样心烦意乱,突然之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里升起:难道说,完颜亨以前是和秉德站在一起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洪过就感觉后脊梁发凉,全身的温度一下降了十几度,天,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冒冒失失的投效了芮王府,岂不是在去阎罗殿的单程票上签字画押,再也下不了车么。这样一想,洪过就感觉身子有些发软,头顶一阵阵天旋地转,怎的自己如此蠢,竟然上了秉德这架破车,天啊,过阵子完颜亮圣旨一下,自己的脑袋就要搬家啊。 见着洪过有些心神不属,完颜亨这时也慢慢冷静下来,重新坐下咕咚一口将杯子里的茶水喝的干干净净,然后重新思考下过程,忽的是怅然自失的一笑,自己这是怎的了,不就是没有抓住主动么,一开始就准备作壁上观的自己,现在为什么突然间会这样患得患失的,难道说,是眼见着一个大好机会从手边溜走而懊恼?也罢,大不了就是没有坐等的官帽子小些,又没什么风险,只要能保住家族上下人丁安全,官小点也可以慢慢混么,反正自己的身上是正经八百女真皇族的血,还怕最后自己没官作? 想到这里,完颜亨稳住心神,一看那边的洪过着急的样子,脸上重新现出微笑,嘿嘿道:“洪先生,可有什么教我?”他现在是放下了心里的顾忌,开始调侃起这个年轻的西席先生了。 洪过有些惶急偏又不敢直接对完颜亨说:秉德就要完了,你快换个粗推抱吧。他也忽然想明白了,无论完颜亨与秉德是否有阴谋,貌似这件事都与他没太大相干了,自己一个马上就要走的人了,难道还会怕这场抄家灭门之祸?只不过,如果完颜亨是阴谋中的一员,那天庆寺岂不是要安安稳稳了,这似乎与自己的整场计划不符,怎的都要让天庆寺闹出动静,最好是将芮王府所有人手都吸引过去,自己才好离开啊,不然出村的大路就只一条,还是从芮王府大门前过,除非王府的家将们一齐瞎了眼,否则自己怎么都跑不掉的。 事情还要着落在天庆寺,既然是要找天庆寺的毛病,那就还要从谋反这件事下手。洪过打定了主意,试探着对完颜亨问道:“秉德和金国皇帝的矛盾如此之深,难道秉德就不明白,一旦他离开了上京城,金国皇帝下了抓捕他的圣旨,到时候,他岂不是要等着被人抓……” 听到洪过的话,完颜亨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笑到后来竟是连眼泪都出来了,边笑边指着洪过,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到最后,是羊蹄出声打断了他的笑声,看着儿子和洪过,完颜亨长叹一声,将朝中大势分说一番,最后着重点明了完颜亮那次谋逆夺位一伙人,“他完颜亮所依仗的不过就是五千侍卫亲军,况且这些侍卫亲军能被他收买背叛了完颜合剌,天知道会不会被别人收买去背叛他?手里连一支可靠的军队都没有,还不能透过兵部或者都元帅府下令征发国族的猛安谋克军,满朝上下几乎都是秉德同党,我真看不出来,完颜亮要如何才能躲过今次这个危局。” 洪过听后脑门立时落下无数黑线,靠了,完颜亮这个皇帝当的也忒没味道了,朝政军权人事权都被人把持着,除了一个空头皇帝名号外什么都没有,简直就是个光杆司令了,这简直距离自己先前的想法太远了。可是,他脑中一闪,史书记载的,明明就是完颜亮下旨后就罢免了秉德的所有官,然后下大狱上法场啊,难道史书骗人?想到这里,洪过真的开始恨古人那种春秋笔法了,怎么连细节都不写清楚,这可让我们这些穿越众如何是好? 忽然,一边的羊蹄迷惑的问道:“如果秉德如何强势,他要推翻完颜亮,只需要调兵围住上京皇城,把完颜亮一家抓出来就是了,为什么还要煞费心思的又是出镇,又是拉拢那些猛安谋克的户长?造反也是打仗,直接面对面砍就是了,还要耍这些弯弯绕干啥?” 完颜亨心神一震,与洪过一起瞪视向羊蹄,然后两人彼此对望,对啊,他们就没想明白,秉德为什么调兵时候不用现成的都元帅府公文,反是搞这种鬼蜮伎俩,难道说,天庆寺竟然不是秉德的奥援,是……完颜亮布下的暗子? 完颜亨又开始迟疑了,如果真是完颜亮的援手,自己又要如何做,很显然的,如果真是完颜亮布下的子,怕是自家附近马上就要开打了,以完颜亮的性子,有了几十个谋克的人手,哪里会让秉德庄子上跑了一个人,别的不说,光是怕走漏消息就足够他下决心抄了北庄子的。如果是这样,他又要在整件事里如何去做? 倒是这个时候,让洪过看到了机会,完颜亨在这件事里的地位和收益他不管,只要能这里乱起来,他就能施施然跑路了,既然如此,何不这样做…… 第六十三章 骰子掷下了 “王爷,”洪过想了一番后,觉着自己的思路没什么太大的毛病,这才开口道:“可知有句话叫做,投注和收益是伴随的,投注越大以后的收益就越大,现在王爷不尽快下注,还能指望着日后得到胜利者的赐予么?” 完颜亨脸色不变,他根本不屑回答这个问题,以他的实力根本不需要背着如此风险去下注,作壁上观就能得到收益的事情,简直就和从地上捡钱一样容易,又何必去冒着杀头的风险下注。 看看完颜亨的表情,洪过隐约抓住了完颜亨的想法,心中暗叹一声,天上掉馅饼?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啊。“王爷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王爷无法结好新君,难道新君就一定会信任王爷么?” 这句话诛心了,洪过在完颜亨面前摆出一个简单的问题:你这样抓着兵权作壁上观,完颜亮和秉德对掐的时候还能争着拉拢你,等到那边拼拳头分出胜负了,胜利者不会瞧着他碍眼么? 完颜亨脸色终于微颤下,完颜家的子孙能如何,龙子龙孙又能如何,在完颜合剌时代,不是一样能拿完颜皇族开刀么,他完颜亨凭什么就能认为事后一定没人想宰了他,就凭完颜宗弼的巨大影响力和在军队里的威望?怕是这样一来只能帮助那个坐在皇位上的人,更快的下决心吧。 完颜亨心中好似开了一扇窗,一线阳光射进心中,整个心头豁然开朗,这时才猛地发觉,他算计来算计去,竟然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如果不去向新君示好,别说日后官作不长,怕是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啊,在处处危机的朝廷里,拥兵自保同时还不报效国君,那与谋反有什么差别? 完颜亨下意识的问了句:“那,孤王应该帮谁,秉德?” 说完,完颜亨这才发觉,自己的神志似乎都被洪过牵着走了,竟然一下说出了心里话,抬眼看看洪过,似乎这个年轻的书生没注意,他自失的笑笑,多少年都没有如此失态了自己还真是关心则乱。 洪过脸上努力保持平静的表情,心中却是乐开去,口中小心的斟酌着词句:“王爷可听说过,与其锦上添花,何如雪中送炭。” “完颜亮?”完颜亨这次是真的皱眉了,以现在的实力估算,完颜亮是不是太弱了点,要他下注在完颜亮身上,可不是什么雪中送炭一般简单,那是要去赌上全家老少几百口的性命啊。 洪过这时候可不想去管什么王爷什么郡主,更是完全不负责任的小心鼓动着:“完颜秉德看似强大,我感觉,他至少有两个致命的弱点,第一,他在朝廷里好好的偏要去燕京,看似握住了燕京几万猛安军和汉军的军权,可他不想想,那些个领军的军头哪个不是带老了兵的,心思野的很,能服一个从没统过兵打过仗的人么?起码,以王爷的威望阵前一呼,怕是也会让燕京的军队乱上一阵吧。第二,秉德到底是已经背叛过一个皇帝的人,距离合剌的死连半年都没过,他还要搞这么一出戏码,上一次他可以说合剌残暴不仁,这一次他打什么旗号?难道他就以为大金国的皇宫,是他家的铺子,想让谁进去主事就换哪个进去?这不是开玩笑么,他真的指望会有上次那般顺遂的做成?我看悬。” 见着完颜亨点头,洪过继续道:“至于完颜亮,他至少占着皇帝的大义,谋反篡位这种事情,如果在上京城内一夜之间做成了,下面的官估计也就随大流听从那个新上来的人,可如果变成彼此开战拼拳头大小分胜负,还会真有那些个官站出来说明了自己支持哪个?在这种时候,完颜亮能不将侍卫亲军抓在手里么,还以为他会出现合剌那种纰漏,最后不明不白的丢了命么?” 完颜亨听了洪过一番说辞,心中虽然不是非常赞同,脸上还是作出一副受教的表情,然后突然问出个问题:“这些说起来,都是完颜亮短时间不会丢了命,我可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机会能翻盘最终会赢?” 洪过刚要继续游说,忽然见着完颜亨脸色轻松,眼神又似乎隐藏着什么,他一下笑了,“既然王爷心中已经有了定计,何必还要小子献丑?” 完颜亨满意的微笑下,拍拍洪过的肩膀,不管那边满脸错愕的儿子羊蹄,唤来了大管事:“请附近所有猛安和谋克的户长,就说我点东西要和他们分。” 经过刚才的迷惑和彷徨,下了决心的完颜亨,重新变成了那个在战场了往来厮杀一往无前的将军,紧接着对兀立牙命令:“带着你能控制的所有人,立刻去围了天庆寺,我一会要看到释檀图那个老东西。” 见着兀立牙躬身领命,洪过在一边感叹,就在这一刻,骰子总算是掷下了! 以后的事情无论如何变幻,今晚整个芮王府的人,都必须全力以赴死命向前,后退半步就是无底深渊。至于洪过自己,既然王府已经动员,自己等下悄悄出去找到林家人,马上动身就走,一旦天庆寺那边开始动手,这周围百里怕是再没个消停地方,不如远去,不如远去…… 洪过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听完颜亨叫他:“洪先生,天庆寺的事情一直是先生在关注,既如此,就请继续由先生首尾,事后孤王一定向朝廷表奏先生的殊功。” 洪过咧咧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才好了,靠的,竟然要带着他一起去剿灭天庆寺,自己不能跨马杀敌,握着刀怕是连砍脑袋都不敢,凭啥要自己去啊?不行,若是真的去了,就被完颜亨绕进眼前的政治漩涡里了,到时候别说想走,这条小命等下都会扔进去。 自己的事情洪过自己清楚,刚刚那番言辞自己轻飘飘说出来,半点责任不需担着,哪管日后完颜亨是死是活,至于芮王府如何也与他全无干系。可是,一旦自己也随着陷进去的话,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以现在完颜亮的实力,即便加上一个完颜亨,怎么看也都是胜面不大啊,不成,自己必须走,不能掺合眼前的烂事。 想定了,洪过脸色有些难看的道:“王爷,天庆寺所有的事情,兀立牙都清楚,我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恐怕……” 未等洪过说完,那边完颜亨非常痛快的吩咐兀立牙,一定要随时随刻的派二十名家将,贴身保护住“洪先生”。说话时候,洪过怎么都感觉完颜亨似乎刻意咬重了“贴身”两字,听得他是头皮一阵发麻,脑中飞快的转着,想为自己找出一条生路来。 这边洪过正在苦死,那边的羊蹄小声开口了:“是嘛,阿玛,洪先生的身手太差了,这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不要劳累洪先生吧……” 听到这话,洪过简直就想保住羊蹄好好亲几下,瞌睡时候送来枕头,简直是最好的搭档啊。 谁知道,羊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完颜亨一道凌厉的眼神封住了嘴巴,而后就将芮王爷冷冷的道:“小孩子家也敢多嘴,给我滚出去,滚回你的房间,今晚不许出来。” 羊蹄一下急了,刚才他听的真真,今晚父亲要动手收拾人了,这么热闹的事情他不参与,简直就是人生重大损失啊,现在就算是回了房间,要他怎么去睡,如何能睡的着?还要求饶,羊蹄见到了完颜亨不容置疑的神情,这种神情是在从来没有见过的,在如刀子一般的目光逼视下,他不得不唯唯诺诺的退出了房间。 见着羊蹄求饶反是把自己搭进去,洪过这算是彻底死心了,只好退一步,小心的恳求道:“王爷,可不可以让兀立牙先走一步,毕竟有两天没见过母亲,我很是忧心她老人家的伤势,想回家去看看,然后追上兀立牙。” 完颜亨斜睨着缩头缩手的洪过,轻轻一笑道:“也好,兀立牙可以先走。”不等洪过心里笑出来,他随后就道:“可是洪先生的安全不能放松,二十名家将一定要随时随刻的跟随洪先生,如果有一眼你们没看到洪先生,也就不用回来了。” “啊----”洪过一下惊叫出来,什么不用回来啊,怕是他也不用走了吧,完颜亨难道能猜出他的心思不成么,为什么好像防贼似的看着他? 还要说什么,就见完颜亨大手一挥,借口还有事情要忙着办,便将洪过撵出来。到了屋外,兀立牙带着艳羡的表情走过来,“洪先生真好命,王爷何时会这般重视一个人,足足二十名家将啊,等下我一定挑最最精悍的家伙来保护先生。” 洪过扯扯嘴角,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心理面无力的暗道:这次,是连自己的骰子也一起扔下去了,至于是不是能摇出个满堂红,就看自己还有完颜亨的运气了。 摇摇头,洪过深吸一口气,慢慢挺起胸膛,不能继续颓唐下去,要打起一切精神来应对眼前的局势,一个不小心,怕是自己的穿越之路就要终止在这松蓬山下了,为了活下去,放开一切顾虑干吧! 第六十四章 释檀图的疯狂 费尽心思给洪过送去了消息,刘明镜顾不得打听自己妹妹的情形,又飞快的跑回天庆寺,顺着早先看好的小路溜回了佛光谈的禅房,刚刚想坐下喘口气,就见房门被人砰的踹开,一名戒律院的和尚站在那里嘿嘿笑着,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刘明镜。 刘明镜认得这人,他是戒律院执法僧的头叫,这家伙从刘明镜进了天庆寺那天开始,就盯住了刘明镜,一心想要刘明镜从了他。刘明镜心志坚强,哪里肯干这种龌龊勾当,惹得几次三番碰壁。 这一次带着淫笑站在门口:“小子,你刚刚去了哪里?” 刘明镜懒得搭理这个家伙,指指门外:“长老虽然出去,我想等下他回来时候,也不希望在寺竂院看到一个戒律院的和尚。” 大笑出来:“等佛光谈回来?好啊,正好顺便说一下你刚才去哪里了。” 刘明镜心中大骇,他到底是个小孩子,被这么一吓登时腾出马脚来。见到刘明镜的样子,立时笑眯眯的道:“其实呢,你也可以不说,这个么,只要你肯乖乖的,自己脱了裤子,让老子好好爽一下。” 看着志得意满的,刘明镜心中虽是忿恨却又有些无可奈何,想想自己的妹妹,想想洪过那副笑脸掩饰下的冰冷眼神,今天整座寺竂院都没什么人,几乎所有的人手都被佛光谈带下山去了,即便他喊叫也没人能帮他。这种孤单无所依靠的情势下,他惟有啜泣几下,慢慢来到了床沿万分不愿的趴在上面…… 就在得意洋洋的想要去享受的时候,就在寺竂院的大门处传来一阵吵杂声,紧接着一群和尚冲进来,黑着脸的佛光谈也杂在其中。 见到自己禅房里竟然站着个戒律院的执法僧,佛光谈先是一愣,那见着不好立马抢先开口,飞快的说了刘明镜的疑点。佛光谈不是笨人,听着说完转头看向刘明镜,谁知道,本以为会出声为自己辩解的小沙弥,这时只是趴在床沿,双眼流泪,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委屈和酸楚,看着让人心痛。就这副样子,哪里是什么狡猾之人,倒是看着好似被人欺负后还不敢啃声的可怜虫。 佛光谈一见这个登时火了,自己在外面被人欺负,到了寺里还要看这群戒律院的和尚的脸色不成?这哪里是什么私自外出图谋不轨,分明就是你这个戒律院的和尚逼奸不成恶人先告状么。 嘿嘿冷笑几声,佛光谈一挥手,立时有人将按在地上,不等惊恐的叫唤,佛光谈冷冷的道:“欺负到我佛光谈头上了,你还不配,塞了他的嘴扔到后面和那个不长眼的家伙作伴去,等明天慢慢料理。” 处置了总算出了一口气,佛光谈又开始头痛起来,刚刚已经在寺主面前打了保票的,谁想到还是被洪过那个小子逃出生天去,自己总归躲不开,还是要去向寺主禀告。 见着佛光谈出了寺竂院,刘明镜立马跟了出去,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只有在权势熏天的佛光谈身边,才能感觉到一丝安全感。 佛光谈来到释檀图的小院外,出奇的见到寺里大小头领几乎都来了,一个个黑着脸站在院子里。他不知出了什么大事,这时哪还敢站出去送死,只好悄悄躲在人群后面,心想等望望风声再说。 谁想到,释檀图的眼睛更好使,一抬眼就瞧见了躲躲闪闪的佛光谈,算算时辰,这时间不对啊,释檀图立马明白了,嘿嘿,敢情又失败了,就见天庆寺的寺主冷冷点名:“佛光谈,怎么,又失败了么?” 佛光谈心里几乎哭出来,嘴上却不敢迟疑,立马站出来乖觉的低头合什,小心的禀告:不是自己无能,实在是对手太强大。 这话一出,不仅释檀图,满寺的和尚哪个能信啊,一群人连个十几岁的小子都怕了,还说什么太强大,骗鬼啊? 佛光谈指天发誓,今晚真的撞见了一支马队,若不是看到马队,十个洪过他都宰了。 释檀图心中虽然满是怒气,可见到戒律院首座站出来指责佛光谈时候,还是有些不快,他之所以复了佛光谈的职,不是因为佛光谈有多大能力,只是因为去了佛光谈,寺里暂时没人能平衡戒律院首座的势力,长此以往下去他这个寺主就要被人架空了,现在戒律院首座似乎要全力打倒佛光谈,那他是否应该继续保下佛光谈? 释檀图倒不是真的因为佛光谈胆怯而生气,他生气的原因,只因为自己与上面的联系似乎中断了,而且派出去送信的信使,竟然是没有一个回来的,这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天庆寺没有太大的势力,在上面整个计划中,天庆寺的作用是个枢纽和节点,松蓬山附近六十几个谋克都是通过天庆寺才与上面联系的,一旦天庆寺的信使被人拿获了,不要说他的大好前途就会泡汤,到时候失去作用的天庆寺,在上面眼中怕是立时就会失去价值,那还不会被人随意丢弃啊。 看着那些手下们还在乱窝窝的争吵,释檀图一阵烦躁,再没了以前那世外高僧的形象,他猛一拍书案:“都给我闭嘴,立即去集结所有能拿得起兵器的人,佛光谈,准备佃户清单,我要所有寺里的佃户和寺奴都集合起来。” 佛光谈吓了一跳,天庆寺占着万亩良田,所有佃户和寺奴再加上寺里的人算在一起,还不要一两千,释檀图这是想做啥?可是,就在他结结巴巴的问了几句后,便被释檀图一个瞪眼瞪回来:“老子豁出去了,召集所有人,老子先举事。” 听了释檀图的话,所有人都惊呆了,有知道内情的,也有不明白的,这个时候都是一个心思:寺主疯了。 举事,无论天庆寺上面是谁,这种抢先举事都不是什么好事情,谁不明白,出头的椽子先烂,这边举事的后果怕是一个不好,就会被当地官军当作造反给剿了,而且一群和尚举事来干什么,要去杀人么,一群吃斋念经的和尚去杀人?想想都感觉发疯了。 可是,瞧瞧释檀图狰狞的脸色,所有人一起闭紧嘴巴,现在出来忤逆寺主的意思,那就是等着立马粉身碎骨吧。 有了寺主的一声令下,整座天庆寺一起动了起来,大小和尚睡眼朦胧的被人召唤起来,随便塞上一根木棍或者一把钢刀,紧接着就被人推着往前院走。 刘明镜早在释檀图下令的时候,就感觉不好,他被派进来的目的就为了监视天庆寺,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再不去汇报,岂不是天大的错失? 这样想着,刘明镜顺着阴影悄悄溜回自己的房子,屋子里早就没什么人,他心里有个预感,似乎这次出去就不用再回到这里,所以要拿上几件平时穿的衣裳,这也是他仅有的一点点东西了。 小心的走到寺竂院的一角,这里有刘明镜早前发现的一个缺口,整个墙挨了三尺多,堪堪让他爬出去。刚搭上土墙,就听身后响起一个阴狠的声音:“你果然有外心。” 这句话将个刘明镜吓得几乎从墙上跌下去,转身一看,正是那个佛光谈。就见佛光谈眼中射出歹毒的光芒:“臭小子,老子待你不薄,把你从灶房生火的火工提升到我的随身沙弥,你就是这样报答老子的?” 当着佛光谈的面,想逃走已经不大可能,刘明镜索性站在地上,镇静的回答:“寺里出了天大的事,我想回家找我爹去,这都不行?” 佛光谈拎着一柄钢刀一步步逼近:“当然不行,你既然被卖到寺里,就是寺里的人了,想走,没门。” 刘明镜没有想象中的怯懦,反是叹口气转身面对佛光谈:“大师,我敬重你,你救了我,也帮了我,可是,我不想陪着你一起死,求你了,就放我走吧。” 这句话将个佛光谈说的一愣,好像从不认识刘明镜般,上上下下重新打量这个小沙弥。刘明镜的话说明了很多东西,比如说,他不看好天庆寺今晚的疯狂,又不看好佛光谈今后的出路。实际上,从刘明镜跟着佛光谈开始,大胖和尚除了自己出去发泄的时候要避讳所有人,其他的事情还真不大避着刘明镜,所以,刘明镜对佛光谈现在处境非常了解。 今晚释檀图的发疯如果误打误撞的成功了,作为释檀图之下第二号人物,佛光谈会被所有寺里头领嫉妒,那些家伙更会翻出佛光谈两次失手的事情来,释檀图这一次怎么看都不大可能继续给佛光谈一个机会了。若是释檀图今晚失败了,那更没什么好说的,覆巢之下玉石俱焚,佛光谈不过是给释檀图陪葬而已。 看着佛光谈犹豫的样子,刘明镜眼睛一转,小心的凑上去几步,“大师,不如,我们一起跑吧,你暂时到我家躲躲,等到明天风声过了,你再寻个机会逃走,反正大师身上有朝廷发得度牒,还怕没有地方安身么。” 这个时代国家对僧人的管理非常严格,所有和尚尼姑的身份证----度牒,都是由国家统一发放,若是被人查出来没有度牒的僧人,一准会被抓进官府说道说道。 佛光谈犹豫许久,他一辈子在天庆寺打拼,匆忙之间要他放弃这半生的事业,无论什么人都要迟疑的。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忽然听到院外好似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而后是一声好像恶狼一样的大吼:“快点,抓住了佛光谈,老子赏他两贯钱。” 佛光谈和刘明镜对下眼神,不好,那声音是的,现在寺竂院里除了他们两人再无旁人,若是被这群如狼似虎的家伙捉住,怕是连命丢了都没人知道。 佛光谈再不犹豫,立马拉着刘明镜跑到墙角,踩着刘明镜费力跳过墙去。扑嗵一声落地,佛光谈听见院子里似乎有叫喊声,心里发慌下,哪里还管得了刘明镜,身子一猫躲进了阴影之中,一路小跑的上了后山。 刘明镜身子灵便,在执法僧发现前跳过院墙,只隐隐见到了佛光谈一个背影,冲着那无情无义的胖和尚狠狠的唾了一口,自己转头跑向了山下的镇子,在那里有自家主子洪先生留下的一个人手,他可以通过那些人去给主子传信。 绕着圈子跑出很远,眼见着天庆寺里闹哄哄的,火光好似把天都照亮了,过不一会,一溜火把顺着山门慢慢走下来,也是冲着镇子而去。 看到这个情形,刘明镜心中焦急不已,脚下加了一把气力,可是他走的是远路,怎么看都不可能比那溜火把更早到镇子里。他心中这一急,天黑林密的,脚下更加不小心,扑嗵摔了一个狗啃泥。正当刘明镜想要爬起来时候,背上被人猛地一踩:“嘿嘿,抓住一条小狗。” 第六十五章 天庆寺灭 按照释檀图的计划,他带着阖寺僧众先到山脚的镇子,把所有人赶出来分发兵器后,一把火烧了整个镇子,这样一来就没人能再想回头,正好可以被他赶着一窝蜂的冲向最近的谋克,等到他和留守在村子里的谋克户长接上头,就派人去拉回那些搜山的女真人,这样一个一个谋克走过去,当他绕松蓬山一圈后,整个队伍就像滚雪球一样慢慢变大,最后索性带人去打上京城。 要说这释檀图的才智还是有点的,好歹他没去带着手下这些人去打芮王府的主意,如果他有足够的时间,有足够的粮食,也有足够的威望的话,这个计划还是带有几成可能的几率。 纥石烈赛里是移剌纳罕猛安的勃极烈,作为一个全部由契丹人组成的猛安,自然而然是女真金国重点监管对象,整个猛安上下所有官长都是女真人,而且很多契丹猛安被派在了女真人猛安居住地中间,几乎可以做到两个女真人猛安夹着一个契丹猛安,其用意自然是不言自明。 还好,大金立国三十几年了,除去开国初年耶律余睹那次叛乱外,这些个契丹人还算老实,让纥石烈赛里过了十几年舒心的日子。只不过,最近一阵子,赛里没来由的老是有些心烦意乱的,总觉着好像要出什么事。 难道是自己派出去的那些男丁?摇摇头,赛里自己把脑中可笑的想法赶出去,即便是自己猛安的男丁都派去围山了,只要自己一道命令,就不怕那些契丹鞑子不敢回来,再说了,松蓬山下到底还是女真人占了多数,再有就是汉人的那些奴隶,人数上契丹人不过占了一两成,还指望这些契丹人自不量力的闹出妖蛾子不成。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深夜里没有太多营生可做,心中的烦躁越来越重,赛里索性跑到院子里舞了一圈大斧,这大斧是个好东西啊,丈余长的木杆加上一个十几二十斤的铁头,斧头上面还有一根尺半长的铁刺,舞将起来能砍能刺,即便是遇上身披重甲的武士,狠狠一斧子下去,即便不能破了铁甲,也能把重甲下的武士打得吐血倒地。难怪长斧被兀术爷爷评为利器第二。只可惜,现在的女真人中间,会耍大斧的人越来越少了,也只有他赛里这样的老军伍还记着当年兀术爷爷的话。 长斧到底太沉,耍了一阵后赛里的全身就好像是个蒸笼一般,冒出了腾腾热气,召来家里的汉人奴隶帮自己换身干净的丝绸内衣,赛里这才披上皮裘坐回卧房,大口大口的倒着烈酒,在军旅之中,只有烈酒和女人才是他的最爱,现在上了年纪的他对女人渐渐失去兴趣,平生的爱好也就剩下烈酒。|文学 灌了大半夜的猫尿,纥石烈赛里直到天光几乎放亮才躺下,睡了不到个多时辰,就听到自家院门被人砸的叮当乱响,过了阵子,家里的女真管家来到房门外禀告:芮王爷完颜亨有请。 完颜亨?纥石烈赛里翻了个身子,嘟囔下又要去睡,他虽然敬重完颜兀术爷爷,可是,嘿嘿,对兀术爷爷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却没多大好印象,明明是个女真皇族,却学着汉人那不成器的样子,说话打扮的都不像是太祖爷的子孙,这样的二世祖王爷,他才懒得搭理,“什么狗屁王爷,他是猛安勃极烈,老子也是猛安勃极烈,少在那边咋呼,有事让他自己过来寻老子说话……” 纥石烈赛里正嘟囔着,就听房门被人砰的踹开,一个人噔噔噔闯进来,不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一把扯住了他的脖子,狞笑道:“操你姥姥的纥石烈赛里,你敢在背后说王爷的不是,有胆子再给老子啰嗦一遍。” 吃了这一记,纥石烈赛里一下精神过来,纵然身子被人提着,嘴上还在不甘心的叫嚷,大骂那人无耻偷袭,可是,当来人一把扭住了他的脖子时候,赛里却再喊不出来了,不仅喊不出来,张大的嘴巴就像是被东西猛地塞住了似的,傻愣愣的看着面前这人:“大,大人……” 那人将个赛里一把扔在地上,骂骂咧咧的道:“大你妈的头,穿上衣服,老子要十个数内看不到你出来,自己剁了脑袋吧。” 赛里还想去喊“阿鲁带大人”,一听阿鲁带这句话,吓得赶忙披上件皮裘就跌跌撞撞的滚了出来,眼见着那边阿鲁带真的掐着手指头在计数,心中暗道一声万幸,身子一绷站到了阿鲁带面前。 阿鲁带满意的看看赛里,却不给笑脸,反是抬腿踹在阿鲁带微微凸起的肚子上,“滚去见王爷,下次再让我听见你嚼舌头,那根口条我揪了下酒。” 女真人建国前对尊卑并不看重,就算是在完颜阿骨打时代,遇到大事都是所有首领坐下来一起商议,商定了就去实行,战后也一样围着坐下来评论这一仗每个将领的得失,打得好的就多分点战利品,待到太宗吴乞买时代,虽然女真人开始修建宫殿和上京城了,待到议事的时候也不过是吴乞买坐在中央的皇位上,其他大臣坐在下面两侧,一旦吴乞买做的事情不对了,大臣们还能把皇帝拉下来按在地上打屁股,打完了就继续坐上去当他的皇帝。 女真人内部对上下尊卑开始严格奉行,逐渐抛弃女真部落旧日习俗,那要到了完颜亮后期和世宗完颜雍的时代了。所以阿鲁带听赛里说那些话也没太多生气,不过是踹一脚了事。 赛里笑嘻嘻的跟了阿鲁带出来,站在院门一开立时瞪圆了两眼,他家的院墙外竟是立着百十来匹马,马上坐着的有自家的谋克户长,也有旁的猛安的谋克户长,更多的是芮王府的家将,有些人脸上带着风霜的样子,显是跑了一夜,如此一看,这松蓬山周在百十里内的女真猛安谋克户长,倒有半数站在那里。 赛里心里打鼓,他平时与完颜亨很少来往,今日完颜亨这个架势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他老人家要发飙找茬不成?不过,不等他想出个头绪,背后有人猛地一推他,赛里便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早有家里的仆役为他准备好了坐骑,这个赛里也就浑浑噩噩的翻身上马跟着阿鲁带等人绝尘而去。 从赛里家到宋王庄足有五十多里,快马都要跑两个多时辰,阿鲁带这个时候没有多话,只是在马上不住的抽着鞭子,其余那些猛安谋克的户长们不由得也跟着快跑起来,虽然有人偶尔抱怨几声,随即被身边的芮王府家将狠是抽了几鞭子,立时变得老老实实。 赛里在马上还在算计,这完颜亨到底是想唱哪一出?有心想和身边的谋克户长交谈几句,谁料到,他刚侧下身子,立马有个家将跑过来,用很恭敬的口气问他有什么事要吩咐。见到这样,赛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是不允许交谈啊,算了,我也不问了,就等着到了芮王府和完颜亨打对台吧。 一行人进了庄园的大门时候,正见着一票武士在院子里点验首级,迎面就是一阵血腥气扑来,这股味道赛里闻着极是舒坦,倒是他身边几个谋克乍一闻到,竟被熏的一头栽下了马。 心里暗自鄙视这些年纪轻轻就当上谋克户长的东西,已经过了四十的赛里随意扫视下那些堆成小山一样的首级,这一看他立时愣在马上:虽然其中夹杂了几颗带着头发,可大多数都是光溜溜的脑袋,竟然是和尚。 其他的女真户长们也见到了这个奇异的事情,很是有些人脸色大变,也有些人强自装作镇定的坐在马上,甚至有人身子晃晃又要从马上栽下去。总算有家将们上去扶持着,没让一向以弓马自傲的女真人丢了脸。但是,这样一来赛里忽然发现,似乎每个女真户长身边都被两名家将给夹持住,连他也不例外,再看看自己带了的几个随从,一早被人拦在了门外,这时都看不到影子了。 现在的情形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样子,赛里虽然不懂这句汉人的名言,但无论赛里如何不愿,他都不会再出什么狂妄的话,看着那些被堆成小山一样的人头,如果还不明白完颜亨今天没安好心的人,不是痴呆就是装傻了。 走到王府门外,就见这里戒备更加森严,而且护卫中间掺杂了些许穿着打着补丁皮袍子的汉人,不过,无论家将还是汉人一律双眼死死盯着走过来的一众女真户长,那眼中竟是被赛里看到了一种熟悉的目光,这种目光当年他追随兀术爷爷征伐汉人时候,也能从同伴的女真人战士眼中见到,那是一种对财富和地位的渴望,是一种嗜血裸不加掩饰的暴腾。被这群用好似恶狼一样眼神盯着,连从战场上走下来的纥石烈赛里,都不禁心里开始发毛了。 待到那些女真户长走到前院,在这里他们看到了一些早到的熟人,赛里心里点数下,发觉整个松蓬山周遭六十几个谋克,七八个猛安的女真户长都被“请”来这里,完颜亨要干什么? 所有女真户长连个座位都没有,一溜站在院子里,虽然心有怨言,但是在一群护卫的注视下,没一个人敢出声表示不满,无论他们地位如何,即便是猛安的勃极烈与完颜亨在官职上同级,可完颜亨那芮王的封号就将他从所有人中间拔高出来,无形中让完颜亨成为了松蓬山周围所有猛安谋克户长中间的首领。今天完颜亨如此无礼的相邀,他们可以去向朝廷,向朝中的靠山偷偷抱怨,但是在完颜亨面前还必须老老实实的。 过了好一阵,完颜亨才带着一群人从后院走进来,这位芮王爷面无表情的走到这群女真户长面前,冷声道:“诸位爷不算是好久不见,你们中间很是有些人,前几天还在北庄子秉德大人的庄子上见过的,今儿个把你们招来,就是为了向大家引见一个人,”见着下面的女真户长要说话,完颜亨把脸一拉:“都他娘的闭嘴,老子面前还容不得你们放肆,来啊,把那个东西带上来。” 第六十六章 放手一搏 洪过就站在完颜亨身后,即便距离那座京观有些距离,可是那股子浓浓的血腥味还是冲的他胃里不住的翻滚。西起个文雅的名字,这脑袋堆就叫京观,可是,无论多么文雅,都掩饰不了那种血腥。 昨晚洪过跟着兀立牙悄悄来到了天庆寺下的镇子,堪堪遇到自己留下的那些个野人摸下来,跟着野人的还有个半大的小和尚,刘明镜。 听了刘明镜的报告,兀立牙想都没想,立马把带来的二百名家将分散到整个镇子里,既然那些和尚喜欢出来找死,自己正好省省气力。至于洪过,他算是看开了,走是走不了的,还不如老老实实当个看客吧,按照洪过的心思,自己已经在后山见识过了审讯的场面,应该对杀人什么的有了心理准备才是。 可是,当一切开始发生的时候,洪过这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天庆寺的和尚平日里念经欺负人有经验,论到行军打仗,这班家伙没半个会的,如此夤夜被人匆忙组织起来,能将整个寺里三百多和尚带出山门,已经是释檀图很有能耐了,那山道还算容易行走,和尚们打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下来,待到镇子外已经是叫苦连天,好在还有那些戒律院的执法僧,挥舞着木棍在队伍两侧不断的抽打,逼着和尚继续前进。 刚进了镇子,这些和尚就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破门而入,把屋子里的百姓一个不少的撵出来,随便塞上一个兵器就接着去撵下一家。这些活计本来就很简单,和尚们不需要旁人去教,做了两遭就熟悉了,反过来干的熟练无比,甚至还发展出一条龙的处置手段,前面有人进去撵人,后面立马就有人冲进去翻箱倒柜,很快,整个镇子就陷入了人喊狗叫孩子哭婆娘骂的乱窝窝情状之中。 眼看着那些个和尚裹胁了百姓慢慢走过来,洪过的脑门见汗了,说到底他不过是个穿越过来的大学生,这个时候又动了恻隐之心,压低了声音对兀立牙道:“百姓太多了,是不是暂时放弃?” 兀立牙坚决的摇头拒绝了洪过,“洪先生是个善心人,不过王爷的命令不能打折扣,什么百姓不百姓的,既然进了那些和尚的队伍就是反贼。”就在兀立牙说话间,和尚的队伍慢慢来到了伏击圈内,兀立牙撇开了洪过挺身而出,大喝一声:“杀!” 二百名家将一齐从房子后杀出去,和尚们正抢的痛快,不提防四周有人埋伏,登时被吓得几乎坐在地上。0`3w`x乘这个功夫,兀立牙一个箭步窜出去,手起刀落,噗哧的血光溅起,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滚落在地上。 其他的家将一见血,就像是身体里被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呼啸着冲进和尚堆里,登时就是无数血光四溅,一颗颗大好头颅滚在地上。 直到这时,那些和尚才缓过神来,也不知道是哪个第一个,惊叫着把手里兵器扔在地上转身就跑,有了带头了,所有的和尚哪里还敢挥动兵器抵抗,纷纷是转身就跑。这些没有战阵经验的人哪里明白,他们现在的行为,不过是为身后如狼似虎的家将们多了补刀的机会。 一场伏击战转瞬间就变成了击溃和追击,整条大路上都是惊恐喊叫的人群,还有就是因为人头而兴奋到双眼充血的家将。看到这里,洪过扭过早已吐到淌酸水的头,又是对着身后好一阵干呕。 倒是他身边的那群野人双眼几乎瞪出血来,想冲过去又怕洪过不许,倒不是怕了洪过,他们实在害怕洪过身旁那二十个家将,有这些人在,给大嗓门小马他们二十个胆子也不敢忤逆洪过的意思。 慢慢抹去嘴角的酸水,洪过一抬头看到了小马满是期盼的目光,无力的摇下头,对着小马几人挥挥手:“去吧,反正是他们欠你们的,记得少杀百姓就好。” 见着小马他们飞快的跑了,一个家将有些嫉妒的道:“洪先生倒是好心,只可惜,到了这个情形,哪个还能分出和尚百姓的,见了人影就是一股脑的砍过去了。只要不是为了首级自己人打起来,就算是个胜仗。” 洪过闻言双眼闭起,脑子中却闪过一个疑问:为什么同样是以首级计算军功,秦军就能打造出一支虎狼之师,而明代就堕落成了一群靠砍老百姓脑袋冒功的匪军? 这个问题真的困难啊,洪过想了一阵不得要领,惟有暂时放弃,不过就是一个历史学的遐想罢了,自己可不是在后世喝茶混日子的时代,现在步步危局处处小心,既然已经被卷进了这场漩涡,自己是应该瞧准机会半路跑掉呢,还是要跟着完颜亨走到底?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洪过,直到一阵哭喊声传来,将他惊醒,抬头一看,现在早不是清晨的天庆寺下,自己此时正置身在芮王府中,正确的说是站在芮王完颜亨身后,看着院子里七十多个女真的户长们,至于那个哭喊的人,洪过不用看就知道是哪个。 包括纥石烈赛里在内的所有女真户长们,见到两个芮王府的家将好像拖死狗一样,从后院拖进来个满身血污的人形物事,怎么说是人形物事呢,原来这人被打得遍体鳞伤,满身上下全然没了一处完整的肌肤,挣扎之间好似十根手指也少了大半,倒是一颗脑袋很完整,光溜溜的带着戒疤,应该是个和尚。 两个女真家将把和尚丢到院子中间的地上,就在女真户长们围过来观看的功夫,完颜亨冷冷的道:“这人想必大家都认识吧,没错,他就是后面天庆寺的贼秃释檀图,这个家伙阴谋作乱,今早被我派人剿灭了,同时在他身上搜出来一些书信,涉及到了在场各位中的一些人,具体是谁我懒得去猜,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在我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的,此间事了我就一把火把书信烧干净,保证人不知鬼不觉,如果你们不老实,哼哼----” 看着满院子的女真户长们,有人面无惧色,有人疑神疑鬼,有人吓得腿肚子都转圈了,完颜亨懒得再看,大喝一声:“来,给我砍了这个贼秃,为大军祭旗!” 身在上京城里的皇宫中,完颜亮感觉不到半点安全,身边的侍卫亲军虽然可靠,上京城的局势终究控制在两万武卫军手里,这两万的武卫军就像一柄钢刀抵在完颜亮咽喉上,让完颜亮感觉窒息的要死。 刚刚罢了毫无味道的大朝,完颜亮站在稽古殿里不知想些什么,这稽古殿乃是皇帝的书房,四下里都立着巨大的书架,上面自是摆满了各种图书,这些书架还是合剌时代就立起来的,上面的珍稀图本也都是从合剌开始搜集的,完颜亮喜欢这些图书,所以散朝后经常在稽古殿里流连,一方面可以阅读汉人的图书,另一方面也做样子给外面看,表示他并不想掺合政务。 过了一阵,殿中小底进来禀告,说是徒单特思请见,完颜亮手捧一卷书籍淡淡道了声宣。 这小底乃是女真人和契丹人的习俗,意思是近身侍从,并非是那种宦官,只是一个侍从,下面还是完整的,而且这种小底放出去就能做大官,谁让他们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呢。 那徒单特思相貌堂堂,年纪上只比完颜亮小了几岁,正是雄姿勃发的年纪,大步走进了稽古殿后对着完颜亮拱手作揖算是行礼。 完颜亮看看四下无人,立马放下了书卷,飞快走到特思身边小声问道:“如何?” 特思也同样小声的答道:“不好办,那个完颜蒲阿太滑了,前阵子还是好像想丧家狗一样担惊害怕的,这些天却不知道唐括辩那厮给他许了什么好处,又精神百倍的打理上京的事了,我试探了两次都没听出什么话风,就没敢继续深问。” 完颜亮咬咬牙,他知道现在他这个皇帝是空壳子,整个上京城都没什么人正眼看得起他,很多上京的官都是在掰着手指头计算他什么时候被秉德撵下来,可是,他费尽心思得到了这个位置,要他下去,他不甘心。 “松蓬山那边有没消息?” 特思听了这话,嘴巴一咧,感觉完颜亮真是病急乱投医了,那个完颜亨如果想要出手早就出手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是以无奈的摇摇头:“陛下,那个孛迭是个滑头,怕是没乃父宗弼老王爷的魄力,嘿嘿,一守家犬尔。” 完颜亮也知道自己这是胡乱猜想了,可是,现在秉德不在京中,正是他的大好时机,虽然明知是秉德计谋,要自己跳出来展腾所有实力和人手,他又不得不这么去做,实在是他已经没有旁的机会来等待了,任何一个人都明白,一旦秉德回到上京,就是完颜亮从皇位上滚下来的日子。 最终,完颜亮好似下了个决心,用最低的声音对特思道:“那件事,你打听清楚了没有?” 闻言,特思立时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摆手:“陛下,陛下,我的大哥啊,那个,那个做不得,你可是万金之躯。”他是完颜亮的妹夫,称呼一声大哥正是应当。 完颜亮走前几步,脸色惨淡的扯动几下嘴角,“万金,万金,过不了几天,我就是一堆落满蝇虫的腐肉罢了。”忽然之间,他想到一个人,嘴中喃喃的道:“贤弟啊贤弟,或许你是对的?这伴君如伴虎,主弱臣强的滋味,何如你一个人隐居山野来的逍遥自在。” 第六十七章 歧途 冯狗和严五两个一直被监管在后山那处哨岗内,只是昨天晚上见识了下面天庆寺的一场大火拼,本应该满是梵音禅唱的寺庙之中,换成了漫天的杀声喊声求饶声,直听得他们两个全身乱颤缩在地上几乎拿不成个了。们两个的家将,一见到下面的喊杀就兴奋不已,女真人到底是立国不久最重军功,这平乱斩首也算军功,要想在升平年月赚到军功,今天可说是沸腾难逢的好机会。所以,那女真家将左思右想,终于咬咬牙跺跺脚,进得窝棚将冯狗和严五细细捆住,抄起钢刀欢呼着跑下山去。 眼见着女真家将消失不见,冯狗开始不安的在地上乱拱起来,过了一阵,他抬头看看那边安静的严五,焦急的催促严五帮他解开绳子。想来两个家伙搭伙很久了,这种情形下都能让他们互相解开身上的绳索。 冯狗有些兴奋的在地上舒展下身子,迈步就要跑出窝棚,忽然感觉不对劲,转身看去,严五呆呆的坐在地上没有动地方。冯狗焦急的叫了声严五,看着严五有些迷茫的望过来,他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过来拉扯一把严五:“我的哥哥啊,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发呆呢,快走啊。” 严五叹口气:“走?去哪里?” 这话将冯狗问傻了,有些不认识的看着严五一阵,这才结结巴巴的说要回去北庄子报信,末了还解释了一句:“赵顺那头阉狗被主子派来联系天庆寺,这件事也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前阵子庄子里少了个兄弟,据说就是因为和天庆寺的和尚交结时候没了影,不然总管不会让我们多注意后山的情形。这次回去报信少不得能被总管打赏,别说是前面那点小事,想来总管在主子面前都能大大腾脸。” 严五抬头迟疑了一阵道:“我们那个主子,完颜秉德,还有希望么?现在天庆寺算是完了,就算我们回去报信又有什么作用,要知道姓洪的可是眼巴巴要宰了你我,现在走,不是自己找死么……” 冯狗不屑的朝地上吐了口浓痰,“,姓洪的小狗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芮王府的威风么,我们家主子也是王爷,还是朝廷里最有权势的王爷宰相,难道还怕了芮王府那个闲散了十几年都快长毛的垃圾货色?五哥,你难道是不想回庄子了?” 见着严五低着头没有吭声,冯狗跺跺脚,恨恨道:“五哥,严五,严狗子,你倒是说句实诚话,到底和不和我回去?” 严五似乎下了决心,摇摇头,低声道:“狗子,你去吧,我们兄弟一场好聚好散,下次再见怕是就要成仇家了。” 冯狗呆呆的看着地上的严五,愣了一阵,这才恨恨的叹息声冲出了窝棚。 冯狗刚出窝棚,地上的严五立马没了刚才颓丧的模样,眼中射出的全是精芒,三角形的双眼眨巴几下,喃喃的哼了一声:“小子,不要埋怨哥哥。”说着,他抄起地上一柄朴刀小心的钻出窝棚。 就在严五钻出窝棚的瞬间,一道劲风从头抡下来,严五急忙缩了脖子,总算是躲过了锋利的朴刀,只是头上的发髻没能躲过去,一刀下来就削掉半个发髻,整个人立马披头散发起来。 那伏击的人得理不饶人,朴刀又是连连砍下,将个严五逼得在地上不住滚动,最后是猛的一挺身窜进了窝棚旁边的林地,这才躲开了那人的攻击。 严五接着月光一看,林子外面一个人站在那里,拎着朴刀正大声叫嚷:“嘿,我说五哥,我们可是十几二十年的老哥们了,你想干点啥,撅个屁股老子就知道,想背后阴了我,哼,老子今天和你没完。” 说话的正是冯狗,这对兄弟实在是太了解彼此了,那严五想从后身收拾了冯狗,冯狗何尝不是想在外面算计严五,这时候到底闹到了动刀子的份上。 严五喘了几口气,这才叹口气道:“兄弟,哥哥就是想下山去帮个手,赚点功劳,哪有什么暗算你的想法,是贤弟想左了,哥哥这就扔了刀子出来,是杀是剐都由着贤弟。贤弟,哥哥扔了刀子的,这可出来了,你看好啊。” 说话,林子里真扔出一柄朴刀来。看着朴刀冯狗还有些犹豫了,手上的刀子也慢慢放下,双眼倒是不错神的盯着林子里,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被人算计了。 严五慢慢从林子里走出来,双手张开以示手上没有兵器,步伐不是很快,每一步都先试探下再用力落地,两人间的距离慢慢接近,严五的嘴上还不住嘴的说着,谈两人之间的感情,谈他们从小一起偷吃喝的交情,谈他们一起被赵顺扔进地牢的经历。 渐渐的,两人间的距离不足五步了,冯狗似乎真的放心下来,手臂慢慢放下,眼睛里的杀气似乎也没那么足了。严五又试探着迈出一步,这步过后,两人就差三步远了。 就在严五迈步的瞬间,冯狗的身子突然猫起,接着向前一窜而出,手上的钢刀猛地自下向上带着劲风撩起,如果这一下被撩中了,什么都不用说,严五就得立即了账。 哪知道,严五的身子并未踩实,整个身子向旁边一挪,手在背后一摸竟拿出一柄尺余长的匕首出来,看着钢刀落空了,严五也顺势扑过去,整个匕首狠狠的刺进了冯狗的身子。 冯狗吃痛之下大脚向前一踹,将个严五滴溜溜的踢出十几步远,然后他转身就向着山上跑去,这个时候受了重伤再不跑就真真是个白痴了。 见着冯狗很快隐入漆黑的夜色中,严五愣了下,终于没有追上去,反是向着山下的天庆寺飞奔而去,这个时候的天庆寺里的喊杀声已经小了很多。 燕京,行台尚书省行辕。 完颜秉德自从到了燕京后,这里就被他的亲兵所控制,每日盘查不断,即便是六个汉军都统前来禀告军务,都要被这些从上京过来鼻孔朝天拿白眼仁看人的家伙,仔细盘查和搜身,这些汉军都是自辽金大战时代就存在,经常是在辽宋金之间来回投效看惯了别人白眼的,这个时候也不拿都统的架子,反是对一个小小的女真蒲辇都能陪着笑脸,小意的送上一串铜钱或者一颗东珠什么的。 拿了别人的好处,女真亲兵们对汉军非常满意,自是没了一开始的脸色给汉军看,不过,他们也就是能收拾下汉军将领,那些个驻扎在燕京的女真将军们,可是比这些亲兵还要傲气,不要说门子钱了,怕是稍有一点不如意就是一顿鞭子抽下来。可是,秉德似乎对这些完全不明白一般,见着自己的亲兵被人欺负不仅不撑腰,反是更加刻意的去笼络那些个女真将军,搞得秉德的亲兵只有将这口气发到汉军头上,变着法的去刁难那些汉军都统。 天德二年四月初五,在燕京已经是春暖花开时候,秉德难得起了个大早,昨晚虽然与人密会到天光放亮,不过因着今日就要行他的大事,整个人的精神上都兴奋的很,躺在床榻上半点睡意都没有,反复翻了无数个身以后索性起来穿戴整齐。 按照他的计划,就在今天,上京那边就应该有事情发生,先是上京周围上百个谋克的女真人要集结起来闹饷闹粮,然后上京城里的武卫军就会出动镇压,当然,镇压一准会失败,那些女真人很快就会兵围上京城,想来面对这种局面,上京城里的那位皇帝自然不会放过了,一准会乘机抓住整个武卫军,于是皇帝亲政统领上京城,而那些皇帝完颜亮的党羽也自然而然的会从暗处跳出来。 等到完颜亮的党羽出来表演了,秉德安排下的人就会悄悄的控制住那些武卫军,他有这个自信自己选定的人一准会抓住武卫军,那个人控制了上京的城防后,就打开城门放所谓的乱军进入上京城,首先围住皇城,在动乱中把完颜亮全家杀个干干净净,然后呢,然后才是这出戏的真正戏肉,如果以为秉德操作整件事就是为了宰了完颜亮,那就把秉德想的太过简单了,这杀了完颜亮以后的事情,才是秉德费尽心血作了这些安排背后的真正目的。 秉德之所以不通过兵部和都元帅府下令动员那些女真兵,就是害怕在操作这件事的时候背上骂名,他需要一个干干净净的名声,以便自己走上那最后的一步。整件事里的所有人,都是他为了最后一步所设计的台阶罢了。 一想到上京城里的那个人,秉德就感觉全身一阵不舒服,说实话,对那个人的反感比对完颜亮的反感还要来的深。完颜亮虽然也耍阴谋,可是完颜亮行事风格上喜欢因势利导,总的来说不失光明正大,可是那个人,自己那个盟友做事就太过鬼蜮伎俩,什么事都躲在背后反复权衡计算,想当婊子又想要牌坊,秉德对完颜亮愤恨归愤恨,平心而论还要称一句“枭雄”,至于那个人,秉德撇撇嘴会很不屑的骂一声----“小人”。 不过,秉德马上就不会为那个小人心烦了,因为在上京一系列的动乱中,那个小人也将死的很惨。一想到这里,秉德的心里就是一阵阵的快意:嘿嘿,小子,没想到吧,老子不仅要算计完颜亮那个混蛋,更要算计你,其实,算计你才是老子的主要目的。 就在秉德一个人嘿嘿傻笑的时候,房外响起声音:“王爷,人都到齐了。” 秉德精神一振,先是身子一颤,然后深吸口气后,才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从这一刻起,他就不再是尚书左丞相,太保,领燕京行台事,他是大金的最高人,在他之上,将再无一人。 第六十八章 北庄之乱 今早睡得太晚了,七点才睡,这不现在才起床,哈哈,抱歉抱歉 洪过跟在完颜亨身后走出了王府,就在外面聚集了不下五百名王府的家将,这些人早已穿戴停当眼光灼灼的望着完颜亨,只等芮王一声令下,他们就像是放出笼子的虎豹般窜出去,撕碎任何挡在完颜亨面前的对手。 洪过回身看看,一个纤细的身影远远望着这边,在那个身影边上有个不断走动的半大小子。洪过自嘲的笑笑,自己挖个套子把自己套的死死,费劲吧啦爬上完颜亨的战车,却因为车速过快跳不下去只有一门心思冲向前,真是个十足的大蠢蛋。 “主子,这是你的刀。”一个讨好的声音在洪过身边响起,低头看去,严五挂着谄媚的笑脸,小意的托起一柄弯刀递过来。 洪过毫不掩饰心中的厌恶,对这个家伙他只有反感和杀心,只可惜,严五两次在他起了杀心的时候投效过来,昨晚甚至跑来报信说冯狗已经回去北庄子告密,如果真的被北庄子闹起来,虽然完颜亨不怕北庄子一干人会掀起多大风浪,可万一耽搁时间就可能会搅黄了完颜亨全盘计划。 洪过拿过弯刀,顺手在严五头上敲下,一点好脸都不给甚至连话都懒得说。不过严五既然决心投效过来,心里早做好了这些准备,一点点冷淡算得了什么,吃了洪过一记脸色没有半点变化,反是笑得更灿烂了。 这一切被洪过看在眼里,实则在心里深深担忧,严五这种人心机极重,别看现在乖得像小猫似的,一旦有了机会他们就会变成吃人的老虎。偏偏洪过对严五有些无可奈何,严五刚刚叫他主子,可实际上严五投效的是羊蹄,一旦自己无缘无故宰了严五,无论羊蹄还是完颜亨脸上都不好看,现在正是他与完颜亨齐心合力的时候,或者说是暂时依附在完颜亨羽翼下的时候,做出这种在观感上大大失分的事情很不合算。 “罢了,等林钟伤好了,就让林钟找机会宰了他吧。”洪过最终决定道。 完颜亨带领五百家将抢先赶到围山队伍的营地,果不其然的,北庄子的近千人已经自行撤走了,那些剩下的女真人也接不到自家谋克户长的指令,正是人心浮动的时刻,完颜亨以王爷的身份站出来将这些个女真人强行整编,安排了蒲辇、谋克进去,轻易就收拾出两百多人,同时再分出数队人手,分别去整编距离最近的谋克,整编好的谋克也不必回来,直接前往下一个谋克的驻地,如此滚雪球一样,不到半天时间,就被完颜亨将松蓬山周围数万男丁整编成了一支军队。 黄昏中,洪过看着一支又一支的军队汇聚过来,笑呵呵的对身边的完颜亨道:“王爷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准备收拾这些兵马,不然如果让他们散居在家中,一则不易收拾那些户长,二则要他们动员出来也需要花费时日,现在可好,只要王爷一道钧令就收拾出一支大军来。_学,,” 完颜亨有些得意的捋着颌下长须,洪过的话正好说到了他得意之处,现在他有这三万人的大军在手,可如出匣猛虎般,总算能大展拳脚一番了。 按照女真人军制,猛安不过是千人长,万人长称都统,新军三个都统,中军由完颜亨自己统领了,左右二军分别交给了最可靠同时也是在军中极有威望的阿鲁带和兀立牙两人,自家的五百家将一个不留全分下去当军官,不足的就从这些女真人中间选拔。这松蓬山周边的女真谋克里,很是有些女真人是当年跟着金兀术出征的老兵,现在见着老上司出来统帅,别说完颜亨已经控制了局势,便是完颜亨孤身一人,也会跑出来投效,所以完颜亨的任命毫不费力就得到了全军上下的认同。 洪过捧了完颜亨一下,又转身看向另外一边的庄园高墙,北庄子的院墙虽然不算高,总也有几丈,完颜亨的军队是他的筹码,折损一个都会心疼一阵,想来不会用在蚁附攻城上,可如果耽搁了时间,南面燕京真的起了变化,自己这一方可就无法去改变上京命运了。 见着洪过担忧的眼神,完颜亨满意的笑笑,虽然眼前这个汉人小子心思鬼滑老在心里打着小算盘,这个时候总算是和他一条心了,他之所以要拉住洪过,一方面是因为看着洪过有点小聪明,另外一方面他未尝没打着利用洪过去结好完颜亮的心思,完颜亮上次拜访他之前先去了这个汉人小子家歇脚,这件事能瞒住北庄子那些蠢货,可骗不过他完颜亨,这对师兄弟关系可好的很,自己拉住了洪过,日后在完颜亮面前不也多了道回旋余地。 指着北庄子,洪过刚要开口,就见完颜亨笑笑的摆手:“改之不必出声,且看我的手段。” 与此同时,就在北庄子内,赵顺借着射口在向外瞧着,越看越是胆战心惊,一开始不过是完颜亨带着百来人,他心里虽然惧怕还觉着没什么,百来人而已,他庄子里有上千壮丁,一起扑过去压都压死完颜亨的人了,再说了,自己闭门不出,难道完颜亨还真是生了三头六臂能飞过来不成。 可是,看到后来,一队又一队的士兵开过来,从一开始聚集在庄门外,到后来将整个庄子围个水泄不通,赵顺这才真的慌了,想也知道,完颜亨竟然是将整个松蓬山周围的猛安谋克军都动员过来了,用三万多人去攻只有千把人防守的庄子,那结果还用想么?可赵顺怎么都不明白,那些女真的猛安谋克户长们,明明就是争着抢着对自家主子摇尾乞怜的,怎么一夜之间都改了门庭去抱完颜亨的粗腿了? 想不明白就不必再想了,赵顺身子哆嗦着几乎要瘫在地上,两腿之间更是滴滴答答的淌下来一些发着臊气的液体。就在赵顺身后,冯狗的身子同样也在哆嗦着,他真想抽自己几个耳帖子,怎么一辈子听严五的,到最后自己昏了头竟然跑回来当什么忠臣,现在忠臣是当了,可小命怕是也保不住一时半刻,这,这要如何才好? 赵顺总算爬下了院墙,看着一片灰败脸色的壮丁,他努力撑起身子尽量站直,对着墙上墙下尖着嗓子好像公鸡打鸣一样的喊着:“你,你们,听好了,外面那些家伙,进来是要杀了你们全部,他们是反贼,是要造反,是要把这里烧光杀光,男人开膛破肚砍头断手断脚,女人一律先奸后杀,你们别以为会走运,一个不剩知道不,他们已经是被恶魔附了身子,眼睛里全是烧杀,大家谁都没好。” “啊----” 墙上一声惊呼,打断了这段苍白无力的战前动员,赵顺几乎是瞬间瘫在地上,双腿双手哆嗦成一片了。倒是冯狗这时好像打定了主意,几步抢上了院墙,凑到射口前向外一看,登时吸了口凉气。 墙外的几万女真人,竟是在这一阵就打造出了一堆木牌长梯来,而且远处夜色中影影绰绰的似乎还在向北庄子拉动几个巨大的物事。冯狗看了一会,等到头顶这片乌云移开,借着月色一看,墙上所有壮丁几乎是一起倒吸一口冷气,竟然是四架投石机! 冯狗的心刚才已经是哇凉哇凉的,现在见到这投石器,已经完全心灰意冷了,本来就没有半分胜算的战斗,现在看似乎连抵抗的权力都没了,在投石器面前,自家的院墙能顶住多久,他可心底没数。 过了好一阵,冯狗在下面赵顺的催促下,终于跑过去伏在赵顺耳边,想要说出刚才看到的东西,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撕破空气的呼啸声从院外响起,带着一种怪异的声音划过众人头顶,轰,撞在了院子里,立时将一间仆役住的屋子砸的房倒屋塌。 这下不用冯狗解释了,整个庄子上下全知道,院外那些魔鬼竟然调来了能砸石头的法术,院子里小孩哭,女人闹,大人绝望的嚎叫,加上猫狗鸡鸭牛羊的声音响成一片。 又是一声沉闷的声响,冯狗就感觉整个院子似乎是被人狠狠撞了一下,那道看似坚固的院墙上一阵慌乱,甚至有几个人被震了下来,一头坠到地上半晌没了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赵顺很干脆的眼一翻,咯,一下晕了过去。 见到这个情形,冯狗在心里暗道一声:不能这样了,必须马上做出决定,不然过阵子自己的小命就要玩完。想到这里,冯狗乘着旁人不注意,慢慢抽出了腰刀,对着地上的赵顺劈头盖脸的砍了下去。 洪过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投石器,这东西可比他想象中的要笨太多了,而且貌似完颜亨私自储藏的也不是重型投石器,按照他以前在网上看到的标准,这种大约要百多人拉动的投石器似乎只能算是正常尺寸,重型的投石机怎么都要两三百人一起拉扯才能挥动,而且似乎还有一种更加重型的投石器在历史上出现过,那是要五百人一起拉动,投出的巨石能一下破坏一座箭楼或者整整一段城墙。 每次见到投石器洪过都想笑,他想到了后世在网上见过的一篇小说,作者在里面竟然将投石器搬到了海船上,好似要效仿近代巨舰大炮对射一样,在海上去用投掷石块去打击敌人的舰船,洪过真想去问问,那位作者是如何将几百人搬到海船上来拉动投石器的,另外,作者设计的投石器是不是安装了炮瞄仪,不然他是如何解决石头在海上的精确落点问题的?至于那些因为海浪翻腾而出现的投石器上下颠簸,洪过直接就无视了,想来作者也是这样无视掉的,反正投石机都能当作舰炮用了,那位作者还有什么不能做到的。 就在洪过站到一边发出神秘的笑容,完颜亨感觉很是奇怪的当口,就见北庄子里一阵更大的哭闹声,紧接着是一阵欢呼声,随后,就听到一阵大喊:“别打了,我们投降!” 完颜亨不禁在心中一阵惊讶,怎的这汉人小子会掐算么,他这么一笑那边就宣布投降了? 就见着北庄子的大门打开,一个人捧着个物事跪在地上,用膝盖一步步的向外挪动着,嘴里还在大喊着:“别,别打了,我们降了!” 洪过定睛看去,那个家伙可不就是冯狗么。立时有人走过去将冯狗反绑着提过来,这个冯狗结结巴巴的讲了全过程,敢情是他砍了赵顺,又鼓动人杀了几个赵顺的亲信,带着所有人要出来投降,他捧着的就是赵顺的脑袋。 完颜亨不屑的看看冯狗,见着自家的人马已经冲进去,将北庄子上下人等押出来,按照男女老少分开站在北庄子院外,这一仗就如此胜了,胜得出乎意料又全在预料之中。完颜亨有些得意的看看洪过,“改之老弟,应当如何处置这些人?” 完颜亨不过是随口问问,实际上,处置的方法他在心里早有决断,这时不过是拉近下与洪过的关系罢了。 洪过望着北庄子森严的高墙,又看看地上满是惊恐的冯狗,在那张带着恐惧的脸皮下,掩盖的是一颗卑劣的心,洪过自问,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后的种种行径,其实与这个冯狗区别不大,不过是为了生存,能刻意犯上能拍权贵马屁,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北庄子不要自己活么,因为眼前冯狗背后严五的欺凌,还有那个赵顺在幕后的指使,以及完颜秉德…… 洪过的脸慢慢狰狞起来,嘴角抽搐着,他知道,今晚他要为自己上另外一堂课了,那是无理取闹寡颜廉耻之外又一堂必须的课程,也是他在这个时代就必须学会的,什么叫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什么叫做罔顾人命屠戮无辜,牙齿在嘴里慢慢挫动着道:“杀,全部杀光!” 第六十九章 上京乱(1) 完颜亨惊异的看看洪过,这个汉人小子说的话可不就是他心里的决定么?完颜亨做出这个决定很正常,一则他没有人手分出来看管这一千来号人,因为这些人都是完颜秉德的壮丁家奴,更加不可能整编进自己的队伍。`3w`,完颜亨要用这一千多人的血震慑在场每一个人,震慑这上京路每一个人,要他们知道,是凡挡在自己面前或者说是参与了这场政变的人,都是个什么下场。第三么,完颜亨要用这一千多颗人头,作自己手下人的投名状,彻底绝了这些人心里摇摆不定的心思,从这往后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去打完颜秉德。 但是,完颜亨找不出理由来,洪过为什么会说出通通杀光的决定,仅仅是因为仇恨么,能说出处决一千人的话来,简简单单一句心性上的变化是不够的,完颜亨突然发现,眼前的汉人小子已经变得让他不敢认了,那个本来单纯而且傻傻的洪过,慢慢笼上一层薄雾再也看不清楚。 洪过没有去看完颜亨,轻轻磕了下坐骑,小马踢踏踢踏的走到冯狗身前,此时的冯狗已经完全瘫在地上,全身上下屎尿齐流眼睛无神的看着洪过走到近前。 俯身看了下冯狗,洪过冷冷的道:“虽然不是我本意,但是我毕竟给过机会,只可惜你不够聪明,不过这是我的幸运。”说着,洪过扭头看着严五,嘴角微微翘起,用一种揶揄的笑容对严五道:“他是你兄弟,这最后一程,就让你帮帮他。” 严五吃了一惊,身子倒退两步,脸上的肉不住的哆嗦着,再想退却被人从背后向前一推,磕磕绊绊的扑倒在冯狗眼前。见着兄弟过来,冯狗好像见到救星一样,虽然嘴巴抽搐着已经说不出话,可眼中还是满是希望的盯着严五。 看着冯狗,这个从小和自己长大,一起偷吃的,一起被人骂,一起投靠女真人的伙伴,又是彼此算计着,甚至为了前途能彼此抽刀子相对的人,严五身子哆嗦着扶住了冯狗的肩头,嘴巴张了又张,始终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过了一阵,就见冯狗眼睛霍然瞪大,不敢置信的望着一柄匕首从天而下,扑哧,一下将冯狗的后心洞穿。 这一天是金国天德二年,南宋绍兴二十年,四月初六。 夜色阴沉,整座上京城笼罩在一片苍茫之色中,远远看去有如死城般没有半点生气,不要说生气,连点光影都没有,甚至连平日里街上巡逻的武卫军都没了,一阵风吹过,已经是四月里天气竟还带着几分的寒意。理_想_文_学 城中突然现出一点光影,飘忽摆动着不能给人半点光明和安全感,倒像是来自地狱的一点鬼火,看着更加令人恐惧。 上京城内这种情形并非没来由的,就在十天前,上京城还是大金国的都城,即便入夜也是行人不断,各位宗室王爷的府上饮宴欢歌,街头青楼瓦肆之中弹琴唱曲莺声燕语。可是,几日前,上京路内突然爆发了女真人闹饷的风潮,初起没人当回事,可不到一日,这些风潮竟然变成了动乱,这些女真人遇到战事就是士兵,家里都有铠甲兵器,这次闹事竟然穿戴整齐公然起事,变成了一场暴乱。 女真人造女真人的反,别说是女真人不信,便是汉人契丹人渤海人都不信,可事情偏偏就这么邪性,转眼间上京路之内,除去上京城外就变得遍地烽火处处狼烟,只余上京城孤单单的独立在烽烟之间,竟像极了末世亡国之像。 上京城的留守,本就兼着本路兵马总管的职司,这时上京路如此情形,即便完颜蒲阿再无能也要做出反应了。不等宰相们做出决定,完颜蒲阿就点起了万余兵马,浩浩荡荡的出了上京城杀奔最近的一处女真乱民。至于说这处乱民有多少人,不知道,头领是哪个,不知道,有多少兵器马步军多少,更是不清楚。就这样冒冒失失杀将过去的结果,早在蒲阿出京时候,很多曾经过战阵的老臣就纷纷不看好,可是宰相们还在皇城里扯皮商议,皇帝又政令出不了宫城,一时间没了人去阻止蒲阿这种冒失的行为。 果不其然,蒲阿出兵后不到两日,兵败的消息就传回了上京,一万多武卫军被杀了几千,散了几千,最后能一窝蜂跑回上京的还不到四千,一个个都是人困马乏没有半点精神的样子。他们这一败,不仅将整座上京城吓得没了半点声音,便是皇城里正在扯皮的宰相大臣们也是一起失声。往后不到半日间,上京城的粮价就翻跟头似的往上涨,所有买卖铺户一齐关门,百姓们都跑回家里关门闭户,眨眼间的上京城就变的好似死城相仿。 徒单特思走到宫城前递了腰牌,回身望着被夜色笼罩的好似死域的上京城,微微叹口气,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自己的大哥完颜亮真是不得人心违逆天意么,怎么煌煌大金正应是有如旭日初升的王朝,会出现这种离奇古怪的事情? 完颜亮近身小底的引领下,徒单特思走进了宫城,走了一阵他发觉似乎不大对头,怎的那小底没有将他领去皇帝的寝殿宵衣殿,反是带着走向了稽古殿。追问过去,那小底脸色惶恐的低头说,皇帝确实就在稽古殿,几天来皇帝根本就没去过宵衣殿,全部都在稽古殿休息的。 现在的稽古殿怕是整个上京城里最亮堂的地方了,刚进了殿门,一个足球场大的院落内就挂满了灯球火把,倒是平时经常见到的宫灯反是没多少,将这个院落照的毫发毕现,而这里站满了殿前司侍卫亲军士卒,瞪着眼睛扫向每一个人。 稽古殿里已经站了不少人,特思扫视一眼,熟悉的有殿前司右副点检徒单阿里出虎,尚书右丞相兼中书令唐括辩,殿前司左副点检仆散忽土,尚书左丞相完颜乌带,若是加上他和完颜亮,这当初策划谋杀完颜合剌的几个同伙可就是来了大半。 当初谋划政变的几人,除了上面六个外,还要加上完颜秉德,以及在上京之外做官的大兴国和李老僧,这九人就是在后世金世宗完颜雍登基后,被钦定为“皇统逆党”的九人,至于说九人的千秋功过自是不必评述,在这本书里也更加不会说这些无用的东西。 徒单特思看过这几人,不仅苦笑下,现在的时候似乎就只有自己这些人,才是真正一心跟着完颜亮干到底了,那些宰相大臣们哪管完颜亮死活,在宰臣们看来,无论完颜亮还是完颜秉德,谁进来他们都继续当宰相当大臣,哪有自己这些人的恐惧。只是,这完颜亮也太小心了些,他夹袋里那些人手竟然到这个时候都不用出来,难道真的要等秉德打上门了才肯真正发力么? 见着特思进来,殿内几人知道应该说正事了,乌带第一个跳出来请完颜亮下旨立即封锁上京城所有城门,同时征发城里男丁上城守卫,说是要防止变乱波及上京城,实际众人心里明白,什么防范变乱,怕是乘机抓军权防范秉德才是真的。 明知道这么一个巨大的破绽,秉德不应该不知道,既然知道还犯错那就只能说明是阴谋了,可是,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谋划过,无论是否阴谋,一旦控制了上京连带控制整个朝廷,就等于抓住了官员任免和政令发布,顺带还能握住都元帅府达到掌握军队的目的,这样巨大而且甜美的诱惑面前,即便有什么阴谋完颜亮他们怕是也不会顾忌了。 完颜亮刚要说话,就见徒单特思抢先一步奏报:“陛下,燕京急报,四日前,完颜秉德在燕京誓师,带兵北上征讨上京路乱军。” 听到这话,稽古殿一下没了半点声息,几乎在同一时刻这几个人的呼吸一起停止了,整个大殿内落针可闻。众人的心思是一致的:这是秉德阴谋,能在上京大乱刚起时候就宣布出兵,还不够说明问题的么?而后大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怎么抵挡?秉德的干法已经是撕破脸准备用刀剑解决所有一切,现在稽古殿里的人几乎都是秉德对头: 乌带不用说了,他不仅是秉德的政敌,现在更是生死大敌,即便投降过去,秉德也不见得会饶了他。 徒单特思是完颜亮的妹夫,也是完颜亮最信任的大臣,秉德的黑名单上估计要进前五名的人,秉德会轻易放过么? 仆散忽土是从完颜亮父亲完颜宗干府里走出去的,是完颜亮家的老家仆了,这样几乎是烙上完颜亮标签的人物,怎么可能让秉德放过他。 徒单阿里出虎虽然是完颜亮为了杀合剌临时拉拢的人,但是在这个家伙身上,完颜亮算是下足了本钱,不仅登基后立即提拔为从三品的殿前司右副点检,更将女儿嫁给了阿里出虎的儿子,两家结为亲家,虽然这货现在正和仆散忽土争殿前司都点检的位置,可那是他们两人的争夺,秉德世家贵族出身,对出身低微的两人从来不拿正眼看,一旦秉德打过来,怕是两个家伙的权位都要丢,是以现在只会摒弃一切共同对付秉德,断不会自己人先掐起来。 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那就是唐括辩,在这些人中间,与秉德没有根本性冲突的只有他一个人,况且,唐括辩本来是合剌的驸马,娶了合剌的女儿代国公主,只因为合剌杀了公主的生母废后裴满氏,这才加入了完颜亮一伙,在完颜亮登基后更是抓住武卫军不放,表现出中立在完颜亮和完颜秉德争斗之外的姿态。现在这个时候,唐括辩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第七十章 上京乱(2) 唐括辩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心中就是一阵苦涩,早先他还想置身事外,坐等完颜亮和完颜秉德耗的筋疲力尽,自己再站出来或收拾乱局或谋求更高一步,谁想到,那以前看着无能的完颜蒲阿,竟在没有他的命令情况下,擅自带兵出城平乱。里就是咯噔一下,而后的事情果如他的预料,完颜蒲阿带走的全是忠于唐括辩的将领,大败归来的队伍中,这些将领更是一个不见。 自己早就没任何权柄了,该死的秉德,竟然趁着自己不注意,将完颜蒲阿那阚货拉了过去,这记釜底抽薪厉害啊。想定了主意,唐括辩在众人注视下走到完颜亮面前:“陛下,唯今之计只有立即动员城内所有男丁,收拾武卫军士卒,严惩败将重振军心,然后用都元帅府的名义下令各地猛安谋克就近平乱。” 完颜亮心中冷笑,唐括辩啊唐括辩,以前你抓着武卫军不放,生怕别人染指武卫军的军权,现在可好,被秉德撬走了吧,怎么,总算提出来收拾武卫军了?只是眼下并非幸灾乐祸的时候,完颜亮也知道唐括辩说的是正理,是以看向下面的其他几个同谋,他的意思很明白了,谁去收拾武卫军? 徒单特思和乌带没吭声,他们两个都是文职,手边又没兵,犯不着去冒这个危险。倒是仆散忽土和徒单阿里出虎对视一眼,竟是一起站出来: “我去。” “老子去收拾了完颜蒲阿那阚货。”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哼了一声挪开视线,到这个时候,他们两个都还没忘记抢风头,这种作为倒是没令完颜亮非常生气,他们两人不忘争功可是好事,若是有人突然讲究起风格什么的,怕是应该怀疑了。 完颜亮盯着阿里出虎深深注视一阵,将腰间弯刀解下来递到他手里:“阿里出虎,我的兄弟,今晚,我的命还有大家的命,就交给你了。”见着阿里出虎感动的似乎要流泪,完颜亮大喝一声:“阿里出虎,女真汉子哪有淌眼泪的,去北城,给我杀了逆贼完颜蒲阿。” 徒单阿里出虎接过弯刀对着完颜亮重重的点点头,一转身大步出了稽古殿,他本部有两千侍卫亲军,虽然对付武卫军人数上大大不如,但武卫军毕竟要防卫整个上京,能在上京北城武卫军都统司衙门的士卒,实际并不比他的人多太多,想来以侍卫亲军的勇锐,加上偷袭,获胜的把握还是很大的。 乌带看着徒单阿里出虎走远了,这才小心的凑到完颜亮身边,低声道:“陛下,最近那阿里出虎家多有可疑之人出没,现在让他出去自领一军,就真的,安全么?” 听到这话,唐括辩身子微震,小心的偏过头去看乌带,倒是徒单特思大喝一声:“乌带,你这小人,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怎么能令主上随便怀疑大将。” 完颜亮示意特思住口,也不去看乌带和唐括辩,对仆散忽土道:“立即接管南城,把南北二城之间的神居门关闭,任何人没有我的令牌,都不准接近城门,违令者,杀。” 殿内众人心头一阵惊悚,什么是接近城门者,什么是没有完颜亮的令牌,这么一说,是不是连着刚才出去的徒单阿里出虎一起防着了?只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这些人都是没有兵权的人,哪里敢多说什么,惟有站在一边心头翻滚。 且不说完颜亮那边如何布置,徒单阿里出虎这边领了腰刀御命,匆匆出了稽古殿,点齐了本部两千侍卫亲军悄悄摸出宫门,之所以说时候用摸的,因着这些人并没大大方方的走宫城的北门,反是从西面侧门不声不响的出去,这时南城内夜色沉沉,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大队人马没有多停留,穿街过巷很快就来到了南北二城之间的神居门。 金国上京城结构很独特,分南北二城,南城从太宗吴乞买时代开始兴建,皇城就在南城,是以南城多是居住达官贵人身份显赫之家,而北城才是后来迁居过来百姓所住的地方,这个地理方位正好与中原相反,变得古里古怪的。至于武卫军的都统司实则就是在北城北面的齐化门后,从南城出来要穿过整座北城才能到达,这也是整个任务中最危险的阶段。 阿里出虎用御赐弯刀叫开了神居门,两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穿过城门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顺着北城中轴线上的御街,就向着北面扑了过去。 这个时刻的北城已经没人敢出门,外面盛传的乱贼已经逼近了上京,连武卫军都被打败了,上京城里还有哪个百姓敢在这个时候出来溜达,就连武卫军的巡逻队都看不到,大街上空荡荡的,侍卫亲军跑起来真是分外的省事,上千人脚丫子一起落地发出唰唰唰的动静,似乎也感觉到了紧张气氛,虽然没人下达禁口令,这些侍卫亲军竟然没一人说话,只是一门心思向前跑。 北城不大,按照后世计算不到一个小时功夫,徒单阿里出虎就已经靠近了北城的北面,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北面最高一座城门----齐化门----的城楼了。 阿里出虎喝止了士卒,令士卒原地休息了一下,微微喘匀乎气恢复下气力,这才穿戴好铠甲拿起拿起兵器,阿里出虎虽然为人暴躁易怒,但是打仗上确是一把好手,不然当年的完颜合剌也不会把他提拔到侍卫亲军里。望了下齐化门楼,阿里出虎有了个大胆的决定,他命令亲军士兵排好队列,在街上列成两排,就像是平常护卫皇帝出行时候的阵势一样,而他自己干脆在两列士兵中间缓缓前行。 如此列队整齐后,阿里出虎命令亲军士卒大步前进,用他的话讲就是“不要怕弄出响了,声越大越好,最好能把那些狗崽子都弄出来”。 侍卫亲军这种走法,若是还不能将武卫军招惹出来,那武卫军就真该全拉出去砍脑袋了。就在侍卫亲军的队伍距离齐化门还有数百步的时候,周围唰的一下亮起无数火把,接着从墙头楼顶钻出来上千名武卫军弓弩手,而御道的尽头更是出现了战列整齐的武卫军刀牌手,小心翼翼的盯着阿里出虎带领的这支队伍。 阿里出虎高踞马上,见状脸色一变,左手高高托起一叠黄凌子,大喝道:“放肆,你们想造反么,圣旨在此,让完颜蒲阿出来接旨。” 听到阿里出虎的话,在场的武卫军士兵一起发懵了,刚才只说有贼人图谋不轨,可没告诉他们是传旨的天使啊,不过,为什么同在上京城里传旨,这天使竟然带着大队的侍卫亲军出来?怀疑归怀疑,要这些武卫军公然射杀天使却做不到,别看武卫军为唐括辩控制许久,上次完颜亮弑杀完颜合剌时候武卫军就安坐没有去勤王,这不代表武卫军上下就有足够的胆子去公然对抗朝廷和皇帝,更何况,这些武卫军士卒的家都在上京附近,要他们站出来去弑杀皇帝或者天使,怕是这些士兵也会反弹的。 见场面冷下来,徒单阿里出虎声音高了一截大喊道:“我是殿前侍卫亲军右副点检徒单阿里出虎,今天代皇帝向武卫军都统完颜蒲阿传旨的,完颜蒲阿立即出来接旨,不然以抗旨谋逆论。” 武卫军的士卒们面面相觑,真不知应该如何应对才好了。 说实话,就在说这些的时候,阿里出虎手心里也能攥出水来,他在赌啊,虽然知道硬拼眼前的武卫军,谅这些家伙也打不过自己手下精锐的侍卫亲军,不过,眼下这个时节,每一个士兵都是极为宝贵的,平白牺牲在内讧上太得不偿失了。 而且,他又太了解那个完颜蒲阿的为人,要说耍钱喝花酒玩女人,那小子一个顶两,要说没事断断案子处理下收粮收税的政事,那小子也能应付一阵,可是要说行军打仗阵前厮杀,怕是完颜蒲阿自打出生,就把胆子那个东西忘在娘胎里了。现在这种情形下,要完颜蒲阿做出决断,估计那个小子一准是要出来说话的。 如果徒单阿里出虎现在这个心思,被完颜亮等人知道,一定会惊得目瞪口呆,平日里阿里出虎给他们的印象,就是孔武有力暴躁易怒,喜好打人喝酒,再不就是练武骑马打猎,怎么会想到这么个标准的武人心里也有这么许多弯弯绕。 那边的完颜蒲阿也真的有些不知所以了,阿里出虎抬出完颜亮这个牌子来,他还真不知道应当如何办才好了,别看完颜亮从登基就是个牌位,满上京城谁不知道这个事,可知道归知道,要真的摆出皇帝的权威的时候,整个武卫军上下还真不知道应当如何是好,毕竟完颜蒲阿的后台老板不在身边,又不知去哪里请示才好,现在这种时候,让完颜蒲阿不知如何决断才好了。 看着完颜蒲阿慌乱的不知所以的样子,他身边一人叹口气,道:“我的哥哥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圣旨不圣旨的啊,直接下令,把那个阿里出虎射死拉倒,等下依计行事就是。” 这说话的人年约三十,个头不高面容俊朗,只是眼睛有些小,说起话来时常眯缝着眼睛,让人看着很不舒服,还好这人一身华服掩饰了这个缺欠。 听到那人的话,完颜蒲阿好像找到溺水找到一截浮木般,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道:“乌禄,我的好弟弟,是作哥哥的不是,不应该硬把你牵扯进来,可是到了现在,我们已经没退路可走了,你说说,我应该怎么办?” 那完颜乌禄两眼一翻,几乎气过去,敢情自己刚才说的,这位武卫军都统大人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光知道着急了。气归气,他虽然是被完颜蒲阿诳来的,不过到现在这个架势,他坐在齐化门上就已经是百口莫辩了,也只有硬着头皮帮蒲阿帮到底了,是以他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蒲阿听了脸色又是一变,刚才是发白,现在已经是发青了,身子微微有些哆嗦着,结结巴巴的反驳道:“这,这,这不好吧,那迪古乃,到底还是皇帝,是圣旨啊,再说了,迪古乃也不会知道我们的计谋啊。” 乌禄险些气晕,不过他转念一想,又发觉蒲阿好似没有表面上的那样怯弱,在蒲阿话中透出了一个意思:无论他们策划了什么,都不能沾染上皇帝的血。 地上走了几圈,乌禄突然问蒲阿道:“那个阿里出虎平日里可与你有交情?他为人如何?” 蒲阿立即接口道:“交情一般,不过那厮为人粗鲁不堪,很不得丞相王爷得意。”他嘴里的丞相王爷自是指完颜秉德了,全金国也只有他这么称呼完颜秉德,从这一点上,乌禄就很鄙视他。 乌禄跺跺脚,下了决心一般,“那好,放他一个人过来。” 蒲阿答应一声,倒像是个亲军谋克的军官一般,亲自去城楼上传令了。看着蒲阿的背影,乌禄有些好气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自己怎么就上了这么个人的当,被拉进这么一滩烂事里头来。 完颜蒲阿很快就见到了徒单阿里出虎,不过阿里出虎没有登上齐化门的城楼,只是在马道下对蒲阿朗声道:“陛下旨意,完颜蒲阿丧师辱国……”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国字时候,已经是微不可闻,那蒲阿听到前面已经脸色大变,不自觉的向前凑了半步,却听到了阿里出虎忽然微微提高了声音,用仅容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萧王让我向你问好。” 完颜蒲阿一愣,萧王,那不是秉德的封号么,怎么?他忽然一喜,原来阿里出虎也是自己人,刚想到这,突然脑袋挨了重重一击,整个人仰面朝天的向地上倒去,恍惚间看到的是徒单阿里出虎狰狞的笑脸。 解决了完颜蒲阿,徒单阿里出虎拿出圣旨继续大声喊道:“陛下旨意,就地处决完颜蒲阿,由我暂领武卫军都统,众军还不听令!” 第七十一章 上京乱(3) 完颜乌禄在马道的尽头目睹了蒲阿被杀的完整过程,虽然当年他也曾经在完颜宗弼军中效力,与完颜亮一起参加了顺昌大战,可是他的表现实在不够出众,或者说,根本就是一次失败性的出阵,这也令战乱在他心中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自然,这种印象非常的坏。理想_文学这时再见到刀剑齐举的场面,乌禄竟是吓得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到城墙之上,身子发软甚至直到徒单阿里出虎走上来的时候,也没能自己个爬起来。 徒单阿里出虎虽然不认得完颜乌禄,不过乌禄身上漂亮的皮裘吸引了他的注意,不要他开口,自有一边的武卫军中的参军向他解说,听到眼前这个坐在地上的年轻人,竟然也是一位宗室王爷的时候,阿里出虎大笑出来:“汉人常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怎的太祖会有你这样不成器的孙子,葛王是吧,老子今天开心,给你个机会,只要你开口求饶,老子就放过你……” 不等阿里出虎说完,完颜乌禄就在地上连滚带爬的扑倒,连连作揖道:“将军是陛下天使,小王谨尊陛下旨意,小王也是被那完颜蒲阿拐了过来的啊,这里真的没小王什么事啊,只求天使将军放了小王,乌禄一定马上回去府邸再不出来。” 看着乌禄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徒单阿里出虎打心眼里鄙夷,一脚踹在乌禄那惹人生厌的脸上,“滚开,想走容易,等老子办完事的。”说完,阿里出虎当先走进了齐化门的门楼,这里早变成了武卫军的临时指挥所,拿过书案上的金牌,阿里出虎下达了他的第一个命令:“立刻封闭上京所有城门,向城外派出细作,一定要查清距离最近的乱军在哪里。” 待到参军领命下去了,阿里出虎又拿出一支令箭来:“传见武卫军内所有猛安勃极烈和谋克孛堇,限他们半个时辰内赶到这里,逾期不到按军法处置。”见传令的人走了,阿里出虎找来自己的一个亲信猛安勃极烈低声下令:“布置好人手,等那些家伙来,什么都别管,一齐给老子宰了就是。” 完颜乌禄在一边听得脸上冒出冷汗来,阿里出虎如此不顾忌自己的下令,阿里出虎凭什么能肯定自己日后不会说出去啊,世上只有一种人的嘴是最严的……想到这里,乌禄急忙出声:“不成啊,将军,如此贸然杀人军心定然不服,小心武卫军生变啊。” 阿里出虎两眼一瞪,指着乌禄对亲兵大喝一声就要把乌禄宰了。那个猛安勃极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惊恐不已的乌禄,阿里出虎是个极度自负的人,最忌讳别人在身边指手画脚,看来这个宗室王爷是活不过今晚了。 乌禄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这个时候已经到了生死关头,由不得他多犹豫,扑嗵跪在地上对着阿里出虎拱手作揖道:“将军,将军,只要将军饶了小王的命,小王愿意将所有家产奉上,不止是上京城内的府邸,还有这上京路内的庄园,还有我收藏了美女,都一起送给将军啊。” 虽然知道阿里出虎干的是极为出格的事情,可那个猛安勃极烈还从未见过,一名宗室王爷会跪下来求饶,这简直就是颠倒了世间的法度和秩序,更颠覆了他脑中的所有印象。 阿里出虎长笑起来,凑到完颜乌禄面前,好像逗弄一只小猫般拍着乌禄的脑袋道:“财产?美女?过了今晚,这些东西你就是不想给也会归我。”看着脸色一下变得惨白的乌禄,阿里出虎站起身来踢踢这位宗王,“不过看你比较有趣,也罢,老子留你一条性命,就跟在老子身边,记着,不要多嘴。” 看着阿里出虎大笑着走开,跪在地上的完颜乌禄脸色惨白,眼睛有些痴呆的望向前方,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上京路坐落在按出虎水东岸,由此向东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直到按出虎水拐了个弯,翘起的尾巴将平原整个兜住,尾巴的东岸就是松蓬山了。 烧了完颜秉德的庄子后,完颜亨没有半点犹豫,立即挥军向东杀向了上京城,在路上他听到了无数个传闻,有人说完颜秉德在燕京登基了,也有人说秉德已经带兵北上要灭掉完颜亮这个伪帝,还有人说秉德的大军已经攻下了上京城。虽然版本很多,但是完颜亨丝毫不为所动,只要有人敢在军中传播这些消息,立刻就是人头落地,已经在宋王庄杀了一千多人,完颜亨的刀子早磨快了,这时再杀人还真是干净利索。 不过,这时的上京路已经乱的不像话,各地的猛安和谋克编户纷纷武装起来,有的四处游走烧杀掳掠,有人坚壁清野躲在村子里。对这些事情,完颜亨只管下令收编所有能够遇到的丁壮,无论他是女真人,契丹人,汉人,渤海人,甚至是蒙兀斯人,也就是后来的蒙古人,也不管他们是猛安谋克户还是佃户或者奴隶,如果有人敢反抗,完颜亨的大军可不管那些,正好这些士卒跑出来还没落到什么好处呢,杀了就是。 如此这般,当完颜亨远远能够望到上京的城墙时候,在他身边已经聚集起足足五万人,而且在队伍后面几十里路上,还有数不清的老人妇女小孩组成了长长的队伍,在这个混乱的时候,一旦家里失去了男人就等于失去了顶梁柱,这些老弱留在家里就只有等死了。 五万人,说着好似不多,一旦铺开到大平原上,人挨人人挤人的站在一起,也要站满十几个足球场,当这些人安营扎寨下来,就是方圆十几二十里,尤其是汇聚了不断涌来的老幼之后,这座营地远远望去好似根本看不到边。 洪过也被完颜亨分配了自己的帐篷,不过,这座大帐被他扔给了自己的随从,他的随从,自然就是严五,大嗓门小马等人,这些家伙好似看到了一座金山般,从宋王庄就赖上了他,任他如何撵都不肯走。不得以,洪过惟有任这些家伙跟在身边。只不过,一向爱干净的洪过可受不了这些家伙聚到一起后的味道,仅仅在帐篷里坐了半个时辰,他就被呛得落荒而逃,躲到了完颜亨的行帐内。 完颜亨正在听兀立牙的汇报,现在这支大军还是分成了左中右三军,不是完颜亨不愿意分兵,只是他手里的大将人才太少了,为了能掌握住部队也只有继续让自己的亲信将领统兵。兀立牙的右军正在负责打造器械,此次过来也是为了向完颜亨汇报这件事。 等到兀立牙走了,洪过老实不客气的躺在一张熊皮上,舒展下疲倦的身子,“你真想攻城?” 完颜亨自是知道洪过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没有过从军经验的人,是无论如何不会想到军营里的味道有多冲鼻子,普通人闻到没有被熏的在地上打滚就算好的,不过,对他这个老行伍来说,只有这种味道才是平生最爱。 听了洪过的话,完颜亨展颜一笑:“谁都不想攻城,兵书上说,攻城最下,更何况是打自己的都城,怕是这上京自太祖皇帝定都以来,我还是第一个攻城的,不孝子孙啊。不过,从上京城里传出来的情报看,那徒单阿里出虎可不是什么善茬子,摸不清他的底细前,我必须做好攻城的准备,用你们汉人的话说,这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洪过其实对是不是攻城没什么兴趣,反正都是你们女真人互相掐,毁掉的也是女真人的都城,和他半点关系全无,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在计算时间,虽然路上有无数的谣言,不过自从派出探马细作以后,对秉德的行动也能大致掌握了,现在的秉德正带着燕京几乎所有军队缓缓北行,一路上也是不断聚敛人马征集兵器粮食,看起来并不太注意路上花费的时间,虽然这样也能为完颜亨这边多争取一些时间来,可是,每过一天秉德的力量就在强大一分,也不可不忧啊。 为了自己的小命计,洪过开始动脑子了:“不如,我们想办法混进城去?这上京城就没个地道什么的?好歹混进去几个,即便不能和我那位师兄接上关系,也能摸摸城里的情报不是。” 完颜亨饶有兴趣的看着洪过躺在那里胡思乱想,待到洪过说完了,这才慢声道:“地道什么的怕是没有,即便有也是别人偷偷修的,估计不会告诉我,不过,混进城倒是个不错的法子,我看你蛮清闲的,这里又没人认识你,不如就让你去?” 一听这话,洪过吓得腾地跳起来,开玩笑,让他进城去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回头看到完颜亨戏谑的笑容,他才明白,原来是被这位芮王爷给哄了。 完颜亨拍拍手笑道:“寻你开心呢,洪小哥还真是胆小,放心,不用你进城,这城里自然会有消息传出来,过了今夜,就会有我那位堂弟陛下的旨意传出来了,到时候也就能知道是不是需要真个攻打上京城了。” 正说着,一名亲兵在帐外禀告,抓住了两名探子。完颜亨和洪过惊异的彼此看看,吩咐立即带上来。 第七十二章 上京乱(4) 现在稽古殿的诸人都在为完颜亮的决定叫好,从刚刚北城传来的消息,徒单阿里出虎那厮成功夺了武卫军的兵权,可是随后就在武卫军的都统司衙门里,用伏兵杀死了武卫军上下所有猛安勃极烈和谋克孛堇,这个举动震惊了整支武卫军,即使现在的武卫军只有万余人出头,猛安和谋克两级的军官也要一百多人,这还是因为武卫军里的每个建制都是满编的,若是放在地方那些猛安谋克户里面,同样的一万多人军队怕是军官的数量还要多上一倍。 一百多人的血啊,无论完颜蒲阿做过什么,折损了多少武卫军的士卒,这种自己人杀自己人的干法都会令武卫军上下不满,孰料,阿里出虎下一个命令就是集中所有的蒲辇孛堇,还好,这次他没直接动刀子,只是派出自己的亲信士卒填补了所有空出来的军官位置,至于那些集中起来的前武卫军蒲辇孛堇们,被他单独变成了两个满编谋克,仿效南宋的作法授予了个军号----选锋,听到这个军号,那些前蒲辇孛堇们一个个面如死灰,选锋选锋,那就是选出来冲锋的,这是让他们去送死啊。 只是,武卫军虽然说出来有万余人,不过要部署在整个上京城八个城门上,还要布置人手去防范每一段城墙,这样一来,在小范围内,反是徒单阿里出虎在人手上占了优势。阿里出虎不是那种一味打压的笨人,处置了所有武卫军的军官后,立即下令加菜赐酒,另外每个武卫军士卒发赏钱一贯。这番厚赏下去,总算是暂时平息了武卫军里的不满。 可是,这种处置让完颜亮等人看到了徒单阿里出虎的狼子野心,一万两三千人的赏钱,军官加倍,那要几万贯铜钱啊,徒单阿里出虎一准是没这个钱,就算有他也不会拿出来的,为了解决这个空额,阿里出虎竟然是下令打开了上京留守司和会宁府的府库,把里面的钱财分发的干干净净。 乱世用重典,非常之时自然是行非常之事,完颜亮也是打过仗出来的人,自然明白要厚赏军士才能挽回军心,阿里出虎的做法本没有什么异议的,不过,放着皇城内的皇帝和一干同党不来通个气,放着皇城里的户部衙门府库不来支领,竟然干这种私开府库用私人名义发赏的事情,不是野心暴腾是什么? 所以,当阿里出虎派来的军使,带着成车的铜钱要求通过神居门时,仆散忽土很痛快的拒绝了,而后完颜亮迅速派人去南城武卫军各部,带着圣旨和更多的赏钱去接管军队,遇到敢于反抗的军官自然没得说,宰了。 这一夜对所有武卫军的士卒来说,实在是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听过的,一下子见到听到了,甚至说,深居皇宫中的天子皇帝,竟然也亲自出来,在南城每个军营每个城垛的巡视,不时的拉住哪个士卒说几句,虽然都是华而不实的客套话,那一身滚龙黄袍的人站在面前,拉着自己的手和颜悦色的聊天,怎的不让武卫军士卒心情激荡,每个与完颜亮说过话的人,登时眼泪流下来,这就是皇恩啊。 用了大半夜,当东边红日慢慢升起的时候,上京城的百姓们突然发觉,这上京城内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街上出现了大队巡逻的士兵,而且南北城之间的神居门,远远的能望见上面刀枪反射过来的寒光,甚至说,住在北城的老百姓在数百步外就被人禁止靠近神居门了。 有见过世面的人顿足捶胸暗自懊恼:怎的上京城也要开兵见仗啊,早知如此,还不如前几天跑出去呢,可是听说上京外也是兵荒马乱的,怎么明明是升平岁月,一下子就变成这个样子? 当徒单阿里出虎听到,自己派出的使者自城外试图绕行南城,被人堵在城外的消息后,脑门有些见汗了,不能控制南城的话,光抓住北城有什么用啊,而且南城的驻军虽然被完颜蒲阿当初狠狠抽调了一批,现在也剩下三千多人,加上完颜亮手里握着的三千侍卫亲军,南城还是有六千多人防守,别说是凭借他手里的近万人打不下来,怕是过阵子放那些乱民进来,三五天内也是决计打不下来,真要变成那个局面,在完颜秉德面前可要如何交代? 原来,这徒单阿里出虎早已被完颜秉德收买,或者说,他本来就是个两面拿好处的人,秉德的示好和赏赐一点不少拿,完颜亮的好处也不落下,最终让他在皇统之乱中拿到了右副点检的位置。本以为自己能过两年舒心的日子,谁料到完颜亮和秉德之间的关系迅速恶化,这样阿里出虎有些为难了,两面都是boss,两面都有赢面,他可不是一般的傻子,久在上京厮混的他,并不是完全不看好完颜亮。 只是,有件事促使徒单阿里出虎下了决心。 完颜亮登基,任命了两个同党为殿前司的左右副点检,偏偏就没去任命一个正职的都点检,这本是他的一个制衡手段,无奈两个家伙都想再升一步,于是阿里出虎和忽土就争起功来,在这个事情上完颜亮有意晾一阵,意图是看两人谁更忠诚,谁能在未来与秉德的争斗中立功更大,就把谁扶正。谁知道,阿里出虎动了别的心思,又被秉德派人一诱惑,许下了封王的诱惑,干脆就投了完颜秉德。 现在事情办砸了,徒单阿里出虎开始害怕了,他倒不是害怕秉德拿他如何,他手里握着兵权,只要一天兵把子在手,秉德就不敢动他,但是,万一秉德很生气,后果也真的很严重,怕是那顶王爷的帽子也会翩翩飞走啊。 见着阿里出虎为难,一边的完颜乌禄瞧出机会,又凑了上来:“将军,将军,小的好歹也是一介兵部尚书,见过一点战争薄有良策,不知能不能为将军效劳一二?” 看着乌禄谄媚的笑脸,阿里出虎心里一阵阵腻歪,说实话,他是个殿前司的侍卫军官,与皇城里那些大员联系不多,实际上,秉德也非常忌讳完颜亮眼前的人,去和朝中大臣联络,他也就不大熟悉朝中的诸位大员。这位葛王说自己是兵部尚书,兵部尚书是哪个,他还真没印象,看看乌禄年纪轻轻似乎还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就能当上兵部尚书的高位,用屁股想都知道是仗了皇族的缘故,这样的小子真的能有主意么?阿里出虎有些拿不准。 不过,既然是王爷,是不是应该比自己手下这些武夫能有点计策?阿里出虎实在找不到人商议了,这时也只有抱着试试的心思,将自己的忧虑与乌禄说了。 乌禄听到了阿里出虎提到,秉德的计策竟是要让乱民进京杀掉皇帝,还要任由那些乱民在南城祸害,登时脸色白的像纸一样。看着乌禄的样子,阿里出虎冷笑一声:“老子还不稀罕你一个宗室王爷的财产,听清了,只要你能帮我办事,你的家老子帮你保着。” 乌禄迟疑半天,帮了阿里出虎,自己家人怕是要有风险,不帮他,自己的小命不保,他现在真想抽自己两耳刮子,刚才着急跳出来干啥,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吃后悔药了,唉,家人家人,只要有我这个人,就会有家,不管了,先保住自己再说吧。 乌禄的法子很简单,反正现在南北城对峙的局面已经形成了,南城虽然占了神居门,可神居门毕竟不大,只要一两千人就能堵的严严实实,与其和神居门呕气,倒不如将其余兵马悄悄调出北城,给南城演一出空城计。想来南城那些武卫军的士卒也被完颜亮受了赏,何不从北城多带金银,分别派人去南城四个城门挨着个的诱降,说不定哪个守城的将军就肯投降,到时候倾全力七八千人一起攻进去,不求打下皇城,只要能迫使完颜亮的人退守皇城,不就是完成了秉德的命令。 阿里出虎盯着乌禄半天没吱声,这叫什么主意啊,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法子啊,不过,计算下,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大不了诱降不成,自己再带着人回到北城就是了。 不过,出乎徒单阿里出虎意料的是,他刚刚带人出城到南城外五里埋伏下,东面就是一阵的人喊马嘶,这时才有探马来报,东面出现一支大军,前锋已经到达上京城下。 阿里出虎登时就疯了,一刀砍死了报信的细作,马上就要带兵回去守卫北城,如果不然,他没打下南城又丢了北城,可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说的是实话?”完颜亨怎么都不会想到,抓住的所谓奸细,竟然是阿里出虎派去诱降南城东门的使者,除去缴了大笔的铜钱绢帛外,这几个人还告诉他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整座上京城的北城,竟然没有一个正经士兵防守,城头上的人影都是紧急征发出来的百姓。 洪过也一下兴奋起来:“这简直就是不设防的城市啊,东主,不用等了,攻城吧,肯定能一鼓而下。” 完颜亨在帐内走了两圈,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脑中的兴奋劲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一路上他最担心的就是上京城被秉德的人占据后据守城池,若是陷入攻城泥潭,他可就没有办法去击败完颜秉德了。现在听到最大的障碍竟然被阿里出虎那个白痴轻轻挪走,他怎能不兴奋异常。可是,这个好事怎的来的太过简单,会不会是陷阱? 见着完颜亨又迟疑下来,洪过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从没打过仗,虽然感觉完颜亨这种迟疑的性格不对,偏偏不知道应当如何去解决。 这时,阿鲁带蹬蹬蹬闯进来,大声道:“王爷,南城来人了。” 第七十三章 上京乱(完) 完颜亮几乎是和徒单阿里出虎同时得到的消息,细作回报说这支大军打着芮王的旗号,这让稽古殿里的人面面相觑,都知道完颜亨有能力不假,可他们更看重的实则是完颜亨一家在军中的影响力,以前完颜亮也曾计较过,他们估计完颜亨还有手下那些老兵,能拉起一支万人左右的队伍就相当了不起了,只要这万人军队进了上京城,经过完颜亮的圣旨确认,加上五千侍卫亲军,就足以平衡上京的局面,令武卫军和完颜秉德都不敢轻举妄动。|想|文|学可是,多达十万的大军,这,也太悬乎了吧,完颜亨会法术能撒豆成兵么,到底是从哪里变出来这支军队的? 乌带第一个建言道:“陛下,现在正是时机,完颜亨勇力过人又是沈王后人,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有了这支大军,不消说料理了徒单阿里出虎那个叛逆,连秉德都足以收拾掉,请陛下尽快下旨安抚芮王,臣愿为使者前往芮王军前为陛下平添一股助力。” 说实话,乌带的打算可不仅仅是要帮完颜亮收服大军那样简单,现在的南城局势太复杂也太危险了,虽然完颜亮终于拿到了三千武卫军的军权,又成功控制了连带皇城在内的整个南城,算是把持了中枢朝廷,可这又能如何呢,完颜亮手里只有六千军队,光是北城的阿里出虎就有一万多人,更何况即将到来的秉德手里还不知会有多少军队,完颜亮这六千人别说是出城与秉德决一雌雄,就是要坚守南城怕是也守不了多久。与其在这里陪着完颜亮担惊受怕,还不如借着劳军的名义,赶快躲去完颜亨的军中比较安全,到时候无论完颜亨是个什么心思自己就赖着不走了,若是完颜亨也有那个不臣的心思,自己大不了就帮完颜亨造势了。 倒是那边的徒单特思大呼一声不可,向完颜亮陈说,现在还摸不准完颜亨是个什么心思,万一完颜亨也是和徒单阿里出虎一般的狼子野心,这样冒冒失失的请他进来不等于引狼入室么,还是再观察下完颜亨的作为才好下决定。到时候若发觉完颜亨是忠臣,再给完颜亨平叛大权也不迟。 完颜亮听了两人的话没有多评说,看向一边默不作声的唐括辩,尚书右丞相大人坐在一边沉默不语,两眼无神心思飘忽,也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知道是指望不上这位尚书右丞相了,完颜亮叹口气道:“无论完颜亨是忠是奸,你们以为这上京城还能坚守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罢了,我们就派人去看看芮王吧。” 乌带和特思一下沉默了,是啊,就算完颜亨没有十万大军,打个对折的话也是五万人,若是完颜亨真有异志,这五万人攻打上京城也是绰绰有余了,偏偏完颜亮因为臣子中间忠心完全不可靠,还不敢征集诸王公大臣家的家仆家将奴隶,一旦上京城被围吃紧的时候,这些个不可靠的大臣们在南城一闹事,在场几人可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与其如此不如光棍点,早出去看望下完颜亨吧。 乌带极力争取成为使者,而另外一个是现在不大重要的人物,唐括辩也一起被派出来算是个副使,见到了完颜亨的军营,两人脸色都不大好看,乌带完全是被这片一眼望不到边的联营吓得,至于唐括辩的心思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完颜亨没有齐集众将接待皇帝的使臣,事实上,他心中也不大喜欢自己的手下与皇帝接触,于是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和洪过一起,在自己的军帐见了乌带与唐括辩两人。 乌带心思单纯,大把的好话说出来,又掏出一封圣旨,看来是要封官许愿。洪过早就在观察完颜亨,这时见到完颜亨脸色不善,虽然不明所以也知道了完颜亨不想看到眼前一幕,索性站出来作个恶人,一把拦住了乌带的话头:“且慢,丞相大人,现在说这些还早吧,军情紧急,但不知城内是如何个情形,诸位大人处置的方略又是如何?” 乌带脸色有些尴尬,倒是完颜亨用略带笑意的眼神瞟了眼洪过,心中暗自满意,这洪过真是越来越会办事了,眼前的乌带真真蠢材一个,这种时候还玩什么封官许愿,不知道拿下上京城大家才能暂时松口气么。一次用正眼打量一番洪过,有些惊异于洪过是个汉人的同时,还在感叹洪过年纪之轻。 乌带干咳几声,吞吞吐吐的道:“这个,具体的军情,不如让唐括大人解说吧。” 洪过看着唐括辩在那边陈述上京城的布防情况,心中感叹着,这两人同为完颜亮皇统之变的同党,才智上可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唐括辩即便是不参加这场密谋,以参知政事副宰相的地位,加上他合剌驸马的身份,要作到尚书右丞相也不过几年光阴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裴满氏的死,不是完颜合剌太过好杀,不分大臣宗族皇室一股脑的杀,被死亡的恐惧所逼迫,因为岳母的死而愤怒的唐括辩,怎么会和乌带这种人走到一起。可惜啊,越是聪明的人越容易被人忌讳,过不多久,这个唐括辩就会因为被完颜亮怀疑而被处死。 正在洪过思量的功夫,那边的唐括辩已经是说的七七八八。得到城内实情的完颜亨,再没任何犹豫,立即给阿鲁带和兀立牙下令,停止部属一切行为马上攻城。 倒是唐括辩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洪过身上,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这位小哥可是面生的紧啊,姓什么,不知斡骨剌有否听说过。”斡骨剌是唐括辩的女真名字了,他这话高傲的很,不过,以他这个女真人的宰相身份,如此说辞还真不是很过分,至少在女真人看,堂堂宰相能主动问一个汉人小子的名字,就算是给了洪过的面子。 洪过这时现出与刚刚完颜亨独处时迥然不同的气度来,微微一笑道:“在下姓洪字改之,一介山野村夫,暂居芮王府西席,入不得大人的耳。” 唐括辩在嘴里叨念几句,确认没听过洪改之这个名字,自失的摇摇头,对乌带道:“完颜大人,本相还要进城向陛下禀报,不知大人可否回……” 不等唐括辩说完,乌带的头就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唐括辩也不多说,对着完颜亨拱拱手,临了又对洪过点点头,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望着唐括辩的背影,洪过微微摇头,或许唐括辩自己还不知道,他的死期已经不远了,不过吗,同为宰相,这乌带又能躲得很久么。 完颜乌禄被徒单阿里出虎带出了上京城,阿里出虎从来就不信任他,如果不把他带在身边怕是就要给他一刀的下场了。得到了东面出现大军的消息时候,乌禄恰好出去拉屎,是以很幸运的躲过了暴怒的阿里出虎的怒气,如若不然,怕是阿里出虎第一个就会宰了他。 等到阿里出虎慌慌张张下令撤兵的时候,乌禄有些犹豫了,这个时机太妙了,他完全可以悄悄的留在原地然后直接回去南城,不过,他心中生出另外一个想法,就是这个想法驱动着他悄悄跟在了后卫队伍里。 就在阿里出虎退兵到一半的时候,已经知道了消息的完颜亮,断然下令南城的武卫军用一个猛安出击,不求击败阿里出虎的部队,只求能迟滞他的退兵速度。 这个猛安的女真兵在特思的率领下从南城西门冲杀出去,撵着阿里出虎部队的尾巴就追了上去。 那特思虽然是文官,可他的父祖都是打仗打出来的功名,他又能差到哪里去,跨马当先冲上去,手中一杆长柄狼牙棒,瞅准一个正急急跑路的士兵,搂头盖脸的砸下去,噗,一道血光冲天窜起,仅这一下就将那士兵的脑袋整个塞进身子里,见到这个情形,阿里出虎的这些士兵反而不走了,这些兵都是武卫军,平时在上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精锐,哪里肯就这么丢脸的跑掉。 见着阿里出虎的士兵围上来,特思也不害怕,高踞马上哈哈大笑,手上狼牙棒左扫又劈,这一扫一劈之间又放倒了一片,这下阿里出虎的士兵们有些犹豫了,他们本就是军心不振,现在要和这么一个勇将玩命,怎么都感觉不大对劲。 这时,一名谋克孛堇见着不对,纵马冲上来,摆动手里大斧,“跟我来,杀了这厮回去将军那里请赏啊。” 听到有赏钱拿,真是有两个不怕死的阿里出虎士兵,也跟着那谋克孛堇冲过来。谁想到,特思稍稍后退进步,紧接着一拍马头向前猛冲出去,他胯下也是一匹宝马,这一拍之间就明了主人心意,四蹄踏地向前扑将出去,一退一进间就窜出去七八丈,那谋克哪里想到特思在如此狭窄的地方还能纵马,这下估算错误了,不等他的大斧举起,特思的狼牙棒就已经从右耳扫到,噗哧,有如砸西瓜般将他的脑袋砸的稀烂,那没了脑袋的身子兀自坐在马上,向前冲了几步才栽了一栽倒下地上。 这谋克的死,让阿里出虎的士兵彻底死心了,也让他们的士气跌到谷底,看着特思左盼右顾之间,喊叫一声便四散开去,扔下手中兵器就此逃命去也。 这下乌禄只有大叹倒霉了,赶忙头一低,对着坐骑狠抽几鞭子,只求能尽快跑到阿里出虎的中军去。 阿里出虎的部队被这么一打登时乱了套,他的部队不是武卫军就是侍卫亲军,而追击他们的部队不久前还是同袍,现在这仗本身就是打的莫名其妙,更何况不久前阿里出虎的屠杀,令武卫军寒心同时也让一部分侍卫亲军感觉非常不好,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人肯为阿里出虎效死命。 如此一来,本来还有七八千人的军队,吃了特思大人的一击之下,死的不过十几个,可整支军队就好像炸了锅一样,嗡的一声轰响,然后就像是出了巢的马蜂一样,分成了无数份,朝着四面八方散开而去。 这个情形连特思都没想到,手下那个猛安勃极烈更是目瞪口呆,过了好一阵,眼见着一股人数稍多的队伍已经逃出里许,这才反应过去问特思应当如何。特思气得抽了那个脑子不转筋的猛安勃极烈一鞭子,大声喝令向前追,什么都不要管,只要抓住徒单阿里出虎就是大功。 完颜乌禄紧赶慢赶总算钻进了阿里出虎的队伍里。对于他的出现,阿里出虎大感吃惊,本以为这个小子一准是自己跑了,怎么还敢出现? 乌禄故作苦笑的解释下,“将军,我跟着你出谋划策,可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你要我往哪跑,就这么孤身一人跑了,一会只要是个当兵的都能把我抓住领赏,还不如跟着将军,只要我们赶进了北城,事情就有回头的余地。到时候无论是降是跑都能从长计议,即便是跑不了,我们也去投降那个芮王完颜亨。投降完颜亮,你我只有死路一条啊。” 乌禄的话深得阿里出虎的赞同,这个时候再没工夫多说,只有加几鞭子狠抽坐骑了。 他们一群人就如落荒的野狗般,总算赶在特思追上前到了北城的西门,这守卫西门的是一队武卫军带领的民夫,那武卫军的五人长还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着是徒单阿里出虎跑回来了,急忙打开城门放这支不足百人的小队伍入城。 见着大门在身后慢慢关严,乌禄的眼珠开始乱转起来,胯下的坐骑也慢慢靠近了阿里出虎。这个时候的阿里出虎觉着可以松口气了,事实上,他手下这些死党也一起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总算是暂时逃出生天了。说实话,这人啊在逃命时候最为单纯,什么都不去想只有一心跑路,现在终于安定下来,很是有些人开始生出其他的心思来,如果不跟着阿里出虎是不是就能真的脱出生天,等下只要混入上京城的老百姓家里,等着城里局势平稳了,自己再出来是不是就没人会追究了? 徒单阿里出虎没有想到自己的手下们会变心,喘息几下后便急着找乌禄,“乌禄,乌禄,快说说,我们下面做什么?” 忽然,就在阿里出虎身后传来乌禄的声音:“下面?下面自然是要去投降啊,不过你不能去了。” 阿里出虎闻言大怒:“为什么?”说着,他回身要去找乌禄,他要掐死这个混蛋,都是他,让他出城去守株待兔,结果可好,好好的一个局面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就在阿里出虎一转身的功夫,就见身后一道寒光挥过,噗哧,血光四溅,一柄弯刀正好砍在了阿里出虎的脖子上,刀锋过去,就见阿里出虎的脑袋向后一倒,用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耷拉在他的后背上,整个脖子只有一层薄皮连着,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个变化一下将所有人吓呆了,乌禄乘着这个机会将阿里出虎的脑袋抓在手上高高举起,大声喝道:“你们难道还要陪着这个逆贼一起送死么,现在徒单阿里出虎已经伏诛,我用兵部尚书的名义命令你们立即投降。” 过了半个时辰,身在稽古殿的完颜亮听到了阿里出虎被杀的消息,完颜亮皱皱眉,对唐括辩道:“乌禄?完颜雍?他不是兵部尚书么,平日里往秉德府上走动的最勤的那个,他杀了阿里出虎?他怎么跑到阿里出虎的军中去了?” 对完颜亮这些问题,唐括辩一个都答不上,索性来个鼻观口口观心一语不发,倒是一边的特思悄声道:“大哥,现在上京城已经被完颜亨占了一半,我们,要如何处置乌禄?” 完颜亮想了想忽然面对唐括辩问道:“唐括丞相,你说呢?” 唐括辩愣了下,这才慢声道:“免去乌禄兵部尚书,加会宁尹上京留守。” 会宁是上京城的称呼,上京城的建制上叫做会宁府,设有府尹,在金国体制上,上京留守同时兼任会宁尹,与上京兵马总管,而且上京城这时还是皇帝所在的都城,所以上京留守还要兼任上京城防军----武卫军----的都统。 特思立刻反对道:“这个人怎能授予上京的兵权?” 唐括辩笑笑道:“仆散忽土授御前司都点检,徒单特思大人授武卫军都统。” 特思愣了:“完颜亨费力占了北城,他会交出来么,再说了,他手下兵马众多,要不要给个什么名字么?”他的担心不是凭空猜想,历史上多了去的,忠臣因为封赏不足所以反戈一击成了叛逆的例子。 唐括辩静静的道:“完颜亨削去芮王爵,进国王,开府仪同三司,都元帅府右副元帅,领燕京行省事。” 完颜亮笑了,“就如卿言。” 看着唐括辩迈步出了稽古殿去传旨,完颜亮轻松的道:“真稀罕,我那小师弟竟然去了完颜亨那里,听说这次还立了些许功劳,就不知这位大宋遗臣,应该如何封赏才好?” 第七十四章 野心与权位 听过乌带宣读的圣旨,完颜亨将旨意拿在手里查看,这道旨意有皇帝的玉玺,有宰相的副署,虽然几位丞相和参政中间,独独缺了最具权威的尚书左副丞相的副署,不过有一枚总领三省事的官印,也算是程序相对齐备了,拿出去纵然有人诟病却也能据此争论一番。,应该会买账的。总的来说,就是经过这道圣旨,完颜亨已经成为了韩王,开府仪同三司,右副元帅,领燕京行省事,位置之高,擢升之快,创了金国开国以来的先河。 乌带自然有侍从送出去,临走时候拿了一番好处也是情理之中。等到乌带的身形刚刚走出军帐,不待众将恭贺,洪过几步抢到完颜亨面前,抱拳稽首道:“东主,小生有话要讲。” 完颜亨微微一愣,这洪过来了他家不是躲着不见,就是没什么正形,与自己言谈无忌混似不把他当成个王爷,怎的这次如此郑重其事?是以他也正色看过去,却见洪过并不开口,只是环视了帐内众将一圈。于是完颜亨会意的一挥手,将手下武将赶出了军帐。 洪过这才开口:“东主,这道圣旨不能接。” 见着完颜亨吃惊的看过来,洪过心知今次的恶人是做定了,虽然他比较乐意看到金国内部互相掐,可并不意味着希望见到大金国崩溃,或者说是这个北方强国被人狠狠的削弱,以现在整个北方的形势看,一旦金国崩溃,或者被人从内部严重削弱,最大可能就是又一个民族兴起并取而代之,那个民族会是谁?契丹么?有可能。不过,似乎另外一个民族也同样有这个机会吧,若是那样,难保历史上那幕惨祸就会提前七十年上演,一想到在金国末年,那个几乎杀光了整个北方四千万人,同时给全世界带去了战乱和灾难的民族,洪过身上就是一哆嗦。 这次秉德和完颜亨对阵,无论谁胜谁负,金国的实力被削弱已经成定数,没必要让完颜亨再成为下一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有完颜亨的庇护,自己终究还能找到机会跑回南宋去,失去了这顶保护伞,凭借自己在完颜亨手下做过事的经历,即便完颜亮不会难为自己,怕是完颜亮手下的大臣们也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最大可能是被扔在上京看管起来吧。 想定了这些,洪过镇静的着看向完颜亨:“王爷,我想问一句,现在完颜秉德的官位是什么?” 秉德官位是萧王,尚书左丞相,都元帅府左副元帅,领燕京行省事。完颜亨听到洪过一问,呆了一下后随即眼中一动,好似觉悟了什么。 洪过苦笑下,“王爷比起秉德,似乎只少了一顶执宰的帽子,难道王爷真的认为,经过秉德这么一遭后,皇帝就会继续容许一个手握兵权的副元帅存在么,会容许一个权势通天,可以统辖金国大半个江山的行省存在么?如果不允许,王爷又何苦坐上去让人用火慢慢烤?” 完颜亨何等聪明,他毕竟是完颜宗弼,金兀术的儿子,虽然没有他老子那样左右朝政的实力和智慧,面对这些朝廷上的小算计,又怎么可能逃脱他的盘算,刚刚接了圣旨,与其说是他一时不查,倒不如说是利令智昏下的昏招,到底是失势十余年了,现在乍升高位,也是内心里十几年来不断期盼的结果一朝实现,无论什么人怕是都会如完颜亨一个反应吧。 现在经过洪过提醒,就如一盆冰水泼在了熊熊烈火上,完颜亨放下了那道烫手的圣旨,背着手在军帐内走了几圈,最后站在洪过面前,平静的道:“改之可有良策?” 洪过脸上又出现了以前那副嬉皮笑脸模样,“我哪明白这些,反正不接就是了,至于其他的王爷自己去劳心吧,我只管回去吃肉喝酒,对了,王爷,那天庆寺号称粮满囤,谷满仓,金子要用车来装,怎的我一点都没分到啊,这个不好啊,王爷自己一口吃了下去,怎么都要管管我这穷人,我可是欠了一屁股外债呢,喂喂,王爷,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走啊,别走啊,走那么快做啥,不就是一点金子么,喂,你跑个啥……” 完颜亨这次真的是落荒而逃了,自从打下天庆寺,洪过就会每天早中晚三遍的在他耳边唠叨,目的就是一个:天庆寺富得流油,完颜亨不能独吞了,怎么都要吐出一点来,好歹让他洪过也能分成。完颜亨真是欲哭无泪啊,他家里确实有钱,但是,与养活三五万军队相比,当年芮王府那点粮食钱帛算个毛,如果不是很“凑巧”的端了天庆寺,完颜亨都害怕自家的粮食能否支撑手下这些人一路走到上京城,这可是老老少少十几万张嘴啊。现在洪过朝他分账,他家也没余粮啊。不跑,不跑难道等着洪过在他耳边磨叨死么? 当日傍晚,完颜亨先是拜折辞掉所有朝廷赐封官位,而后,他带着亲信谋克轻骑入上京城朝见皇帝。完颜亮刚接到完颜亨的奏折时,着实吓了一跳,这权臣推辞朝廷的封赏,往往意味着对封官赏赐并不满意,要朝廷重新去加封,当然是越高越好,甚至弄个王爷九千岁皇帝一人之下才好,放在历朝历代这就是篡位谋反的前兆啊。 待到后来听说完颜亨要独自入京----以完颜亨现在的权势以及对完颜亮的重要程度,仅仅带上一个谋克的亲兵进上京,与独自进城已经是区别不大了,昔年的粘罕金兀术,哪个不是至少一个猛安的亲兵----,听到这个消息,完颜亮这才稍稍安心,完颜亨推辞封爵后立即进城拜见,一定程度上说明他并非有什么恶意,或许辞封是另有隐情。不过,也不能排除,完颜亨是仗着城外十几万部属,认为朝廷不敢拿他如何。 所以,完颜亮听了特思的意见,对完颜亨是礼遇有加,听到完颜亨进城后亲自迎接到皇城门口。那完颜亨也还真开窍了,远远望见完颜亮的天子御用车驾行仗后,立即下马步行,一路走到完颜亮面前,拱手过头对着完颜亮行大礼双膝跪倒,口中高呼“臣救驾来迟”。 完颜亮这时正是要倚重完颜亨的时候,哪里能让完颜亨在地上跪的久了,这时急忙走过去将个完颜亨扶起,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演了一出君臣相携的戏码。这一幕不仅是让完颜亮又是微微安心,更让一边同迎的王公百官中,存着其他心思的人有些心灰意冷。 此后的程序应该是当众宣封然后赐宴,不过现在非常时节,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一律省下,完颜亨与完颜亮这对堂兄弟径直去了稽古殿,完颜亨要将心里话的说出来,完颜亮要搞清完颜亨真正的心思。 稽古殿内坐了没多久,完颜亮便腾地跳起来,不敢置信的望着完颜亨:“什么,你要将军队交还都元帅府?” 完颜亨点点头,用他的话来说,这些军队本就是他用朝廷名义招募的,目的也是为了来上京勤王,现在没道理继续握着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甚至这支军队还游离在朝廷体制之外不受控制,他的目的已经完成,自然是应该将军队交还给皇帝。 “其实,还有一点下臣也禀告陛下,”完颜亨笑呵呵的道:“起兵之初下臣自筹了些粮草,不过这阵子人吃马嚼的业已见了底,若是再不把些人马脱手,下臣可着实养活不起他们。” 完颜亮心里自是明白,什么粮草不济都是些托辞,只要完颜亨愿意,凭着手里的兵马他自然能弄到粮草,不过既然完颜亨愿意交还军队,完颜亮也没理由推出去不是,不过……很是有些霸道的权臣,利用交还兵马作为试金石来试试皇帝的心思,这边说是交兵权,那边自己回家养老不听朝廷号令,而军队呢,干脆也不听朝廷的只听那个没了官职的人的话,若完颜亨也是这么干法的话,还不如不让他交权了,以免种下祸根。犹疑着,完颜亮的目光就瞟向了完颜亨。 注意到完颜亮的眼神,完颜亨很知趣的道:“下臣自是也甘为陛下前驱。” 听到这话,完颜亮满意的笑笑,正要接过完颜亨送上来的金制兵符,忽听一边有人咳嗽声,转头一看,是已经正式接任武卫军都统的徒单特思,在旁边紧对他打眼色。 完颜亮一愣,而后马上将拿的动作变成了推,把兵符又推回完颜亨手中,这下他算是放下心了,起码完颜亨现在没有反意,如此,他怎么能亏待了这位救驾的大功臣,当下传旨,册封完颜亨为“韩国王”不变,不过后面又加封完颜亨为“都元帅,参知政事,开府仪同三司,燕京府尹,燕京府路都总管。” 听到这串封官,完颜亨心里一凛,暗道,还真让洪过猜着了,完颜亮根本不想继续设置燕京行省,若是前次自己真的不知好歹的接了领燕京行省事,怕是在完颜亮眼中立时要变成秉德第二,那不就等于变成完颜亮下一个要消灭的目标么。他有些无奈的暗自摇头,自己在松蓬山下住的久了,这朝廷里的勾心斗角还真是一时间适应不过来,这完颜亮还没逃出生天真正掌握大权呢,怎的就开始算计自己人了,难道说,这就是帝王心术不成? 且不说那边完颜亨在心里腹诽完颜亮,就在上京城外的军营中,洪过却是望着上京城暗自思量着完颜亨。 对于完颜亨,洪过了解不多,毕竟他是历史研究生不假,可不会带着大部头的二十四史穿越,更不会穿越时候没忘记连根网线随时随地能登陆百度,对历史上所有人都做到事无巨细的一清二楚,对历史上发生的事情都能做到时间地点具体事件倒背如流,他就是个人,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学生,如果能做到上面两点,最起码也是个内裤外穿的选手才成。历史上,完颜亨是完颜亮上台后的一大臂助,着实帮完颜亮干了不少大事,不过这个完颜亨也实在是大大咧咧,在完颜亮面前竟然能说出“你不如我”的话来,最终在完颜亮南征宋朝前,找个借口连儿子羊蹄一起杀掉了。 从洪过这阵子的了解来看,金史上对完颜亨的评价还真不过分,这个人实在是太托大了,带着些贵胄王子气的同时,还有点女真传统的原始平等主义,只怕思维还停留在皇帝干的不好能拉下来打顿板子的意识上,丝毫没有发觉到完颜亮是与金国前三代皇帝完全不同的君主,在完颜亮心中追求的,是中原皇帝那种尊卑有别,君臣上下有序,追求的是皇权的至高无上。在这样一个皇帝眼中,完颜亨那种大大咧咧的作风,即便没有毛病也是有了罪名:无视皇权。 不过,完颜亨真不一个有野心的人。 第七十五章 成功,还要靠自己 每天两更,雷打不动,嘿嘿 完颜亨确实没有野心,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在上京城那样混乱的情况下,都不会顺顺当当的交出半个上京城,任由自己占据的北城被完颜亮一道圣旨夺走,眼睁睁的看着完颜乌禄趾高气昂的成了会宁尹,看着已经缴械的武卫军被徒单特思接手过去又重新武装起来。,完颜亨都是个满足于一个臣子本分的人,和他父亲一样是个老实的忠臣,不过,他可没有金兀术那样的能力,也只能做个忠臣却不能坐镇一方。 既然完颜亨如此,就意味着,只要完颜亮没生出其他心思,两个人之间就不会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不过,人总是会变得,无论完颜亮在他面前表现的多么爽朗,无论完颜亨多么没野心,天长日久的谁知道会有什么变化出现,所以洪过决定了,只要能有机会,他一准要跑回南宋去,别看前次天庆寺的事情失败了,只要肯找机会,还是一准能走成的。 就像是以前曾经问过自己的,洪过终于明白了,这世上,成功,就必须要靠自己。 完颜亮有些吃惊的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完颜亨,“真的就没有胜算么?” 完颜亨苦笑着摇头:“陛下,你也打过仗,那燕京的军队你是见识过的,就凭我手下那些乌合之众,打打徒单阿里出虎还凑合,要去和精锐的汉儿军与那两个都统的女真兵对阵,我真是一丝胜算都没有。” 完颜亮凑过身子,试探着道:“燕京兵马都是昔年沈王的部属,你,就不能让他们投效过来?”见完颜亨苦笑,他又不死心的追问:“不能全过来的话,一半也好啊。一半都不成?那两个都统的兵马?这都不成么?” 完颜亨无奈的苦笑道:“陛下,这行军打仗的事情讲究的是庙算,孙子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诱降和投效的事情自古最是不可靠,根本不能计入庙算的算筹,现在我们只能计算如何用手里的兵马,堂堂正正的打败秉德手里的精锐大军。” 站在完颜亨面前,完颜亮感觉有些丧气,连身子也微微佝偻起来,也难怪,本以为是求到了一张护身符,谁想到只是根救命的稻草,自己的命运一样还是飘忽不定,这种感觉换作是谁都一样的觉着打不起精神来。 见着完颜亮这副样子,完颜亨嘴唇蠕动下,他想说点什么安慰下眼前的堂弟,说实话,现在并未对阵疆场论说胜负还太早,若是主帅此时就失去了斗志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不等完颜亨开口,面前的完颜亮忽然站直了腰板,整个人也散发出于刚刚完全不同的气势,脸上一扫方才的颓唐,眼睛灼灼的盯着完颜亨,“堂哥,现在问你话的不是什么大金国皇帝,就像上次我去松蓬山拜访你的时候那样,只是堂弟去看望兄长,现在作弟弟的想听你一句实话,如果你带着上京全部兵马与秉德对阵,能有几分胜算?” 完颜亨听了这话心头一阵火热,从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完颜亮时候开始,他就被这个堂弟所吸引,在完颜亮身上有一股属于男人特有的勇气,在现下不少女真人身上已经很少见的气质,还有就是那股子从不屈服的刚性,也让完颜亨颇感心折。 要知道,当年顺昌城下大战,完颜亮还是个初上战场的毛头小子,在完颜宗弼面前并不被看好,甚至不被看重,同为初战的完颜雍,也就是完颜乌禄被宗弼委任为先锋,而完颜亮却仅仅是乌禄手下一个猛安勃极烈,偏偏就是这么两个人,一个人虽然统帅先锋,却因为贪功冒进被宋军大将刘琦所败,败得一塌涂地溃军几十里,一个人虽然仅仅统领一个猛安,却在败军中能重整军势,在追兵面前不退反进逆袭而上,生生挡住了刘琦的追兵,令整个先锋五千人不至于被宋军杀个全军覆没。 就在这一战后,完颜亨因为忤逆了父亲宗弼的命令,被杖责后直接贬到松蓬山下闲居,十几年岁月中,也只有完颜亮时不时拜访洪过的同时去看望他一下,若非如此,月余前完颜亮怎么会突然找上门请完颜亨出山相助。 见着完颜亮这时没了刚刚的颓丧,完颜亨也感觉全身激奋,抱拳道:“纵然秉德统带精兵北犯,只要我能统领上京路所有兵马出阵迎击,胜负还在五五之间,若是出奇谋,这胜负……” 完颜亮一把止住了完颜亨下面的话:“和刚才哥哥计较劝降一个道理,这奇谋也是个不列入庙算的筹码。罢了,能有五成的胜算,我还奢求什么,”说着,完颜亮向后退上一步,突然对着完颜亨弯腰下去,拱手垂地行了一个大礼。 这动作吓得屋内所有人立即跳起来,无论特思还是完颜亨急忙对着完颜亮同样行礼下去,而那边侍奉的小底或者屋外的侍卫,干脆是一起跪了下去,完颜亨急忙走上去扶住了完颜亮,“陛下,陛下,这可使不得啊。” 完颜亮也不抬头,任完颜亨扶住他却不肯起身,继续弯腰拱手道:“哥哥,小弟的性命,还有小弟全家的性命,特思他们全家的性命,这整个上京城所有百姓的性命,小弟一发托付给哥哥了,这是小弟的虎符,凭虎符哥哥可以调动小弟手里所有兵马粮草器械民夫,只要哥哥一声令下,就算要小弟去当先锋前驱,小弟也立即效命军前,”说着,完颜亮这才抬起头,就在在躬身之间,他眼中已经满含热泪,望着眼前的完颜亨道:“哥哥,小弟一切都拜托了。” 完颜亨哪里受得了这个,登时也热泪盈眶,扑嗵跪到地上,双手接过了完颜亮手上的金制虎符,到这个时刻,他是真心变成了完颜亮的臣子,心中再没了以前的私心杂念。 完颜秉德在上京之乱之后第五天就知道了整件事的始末,算起来,从上京到燕京足足两千七八百里,光是驿站就有四十多,这快报的速度已经是分外快捷。 秉德看过快报后没有动声色,仅仅将抄报压下就算了,既没有向所有人宣告,也没去要求大军加快行进速度,反而是起身参加地方官准备的宴会,在那里他手持酒杯频频劝饮,时不时的说两个笑话出来,让那些原本战战兢兢的地方大户豪民,好好见识了一下什么是宰相风度,也令这些人放下悬了很久的心。 只有秉德最亲近的人才知道那封快报的内容,当晚秉德有些沸意的回到行辕,自有亲兵为他端茶倒热水梳洗,这时秉德身边的亲信,官拜都元帅府检法官的石抹奴申,一边伺候着秉德宽衣一边小声道:“王爷,北面那位已经成了气候,是不是加快下脚程,免得北面不好抑制。” 秉德去过茶盏漱下口,又倒坐在椅子上由着侍女用热毛巾敷在脸上,过了一阵才舒坦的长出一口气,“不好抑制?我觉着现在的脚程还快些,告诉下去,明日只走三十里,让大家都歇口气。” 听到这话,石抹奴申有些毛了,急忙走到秉德身边低声道:“王爷,现在每日走五十里已经够慢了,若是走三十里,那要何年何月才能爬到上京,到那时,就算我们到了上京,北面那位已经集结好了军队兵仗,能堂堂正正和我们打一下了,这岂不是太不合适?再说了,北面那位已经能拟旨了,您看看,他把那芮王孛迭当成救星一样,竟然扶成了都元帅,若是长此下去,我们手里的优势可就一点点都没了。” 听了这话,秉德哈哈大笑,拍拍石抹奴申的肩膀,“也好,就听你的,每日还是行军五十里,不要说了,我不会再快的,放心吧,既然北面那位没革了我燕京行省的差事,就是说他还不想最后和我撕破脸,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心里也没底,希望能最后留一点脸面,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回旋一下,也只有完颜孛迭那个傻子,才会对北面那位真心实意,哈哈,完颜孛迭完颜孛迭,我倒要看看,你费心费力扑灭了所有烽火之后,又有多少精锐能和我硬拼。” 看着秉德如此志得意满,石抹奴申更加忧虑了,燕京军队勇锐是不假,可是,那些个燕地汉儿组成的兵马就真的可靠么,真的能有忠心?若是燕地汉儿有忠心的话,当初他们又怎么会弃了大辽去投大宋,然后又背了大宋来归降大金?一句话,燕地汉儿都是墙头草,哪边风强就向哪边倒,断然不可信。如此一来,这秉德手下大军之中竟然有三分之二的精锐不可信,这让石抹奴申对未来充满忧虑。 就在石抹奴申心中烦闷的功夫,秉德又在问了:“现在大军有多少人了?” 原来,就在秉德发布檄文出兵后,各地的兵马纷纷向他汇聚过来,尤其是一些女真的猛安谋克兵马,和女真人当官的地方兵马,几乎就是蜂拥过来,倒是那些汉人渤海人做官的州县,在这个时候保持了克制,只是冷冷旁观却不愿卖身投效。 听到秉德问话,奴申盘算下报出个数字,听了奴申的数,秉德哈哈大笑:“这才十日功夫,就投效了两万多兵马,你计算下,若是我们走到上京城,会有多少兵马投效过来?到那个时候,怕是十万都不止啊,他完颜亨能有多少兵马可以调遣,五万还是六万?” 石抹奴申心里感叹,打仗这个事情,岂能是光计算下人数就成了,若是这样的话,当年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根本就不可能打过辽国,而沈王完颜宗弼或许早就踏平了南宋了。不过,这番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给秉德扫兴的。 见着石抹奴申脸色平静,秉德大笑道:“唉,苦着一张脸作什么,正好,明日就到海云寺了,那是千年古刹,我们去好好游览一番。” 石抹奴申不好说什么,也只有诺诺退下,这一夜,秉德睡的分外香甜。 第七十六章 行旅 今早七点才睡啊,这个时间起来貌似不算太晚,嘿嘿 已经是四月过半的天气,日头出来的时间越来越长,地上的积雪也逐渐化干净,日头能够晒到的地方,地面干硬干硬的,不要说人踩过去,便是纵马奔驰也不会有问题,可是在那阴凉没有阳光的地方,积雪化出来的水迹还在,地上还仅是些湿乎乎的。理想_文学 洪过坐在马上晃晃悠悠的,身上被日头晒得暖暖活活的,整个人也泛起阵阵倦意,若非是在晃动的马背上,怕是能伸个懒腰好好睡上一会,不到晌午吃饭时候绝不起来。 ‘唉,这要是在家该多好啊’,洪过闭着眼美美的想着,自己真是发了疯,或许是脑子抽筋了,怎么会想到什么出来探听消息,这兵荒马乱的岁月不好好在安全地方厮混,自己真是个十足的大傻瓜。 洪过心里自怨自艾的,他这趟出来说是要为完颜亨打探消息,实则一开始的心思是想摸摸路,找到去燕京的路途情况,还有路上的驿站什么的,为日后自己带人开溜作打算,如果有可能,最好能弄到一张半张的地图什么的,想想当初洪皓从南宋到金国的上京足足走了一年时间,洪过就感觉有些不寒而栗,这么长的路要是没个地图什么的,自己还不在野外喂了狼啊。 完颜亨本来不大想要洪过出来晃荡,毕竟上京路内并不太平,洪过的身份又极度特别,不仅是王府的西席先生,还是完颜亮的同学,最重要的,洪过是金国手上的人质,与现在被关在五国城的宋钦宗君臣一样,都是金国手里很有价值的人质,这些人若是随便挂掉了,金国怕是不知应该如何对南宋去交代。 无奈洪过百般唠叨,那请求的声音就好像是老和尚念经一样,几乎要把完颜亨的耳朵堵住了,几乎就要把新晋的韩王给折磨的疯掉,为了能有更多空闲去准备未来的大战,完颜亨不得以答应了洪过的要求。但是,为了保护洪过的安全,完颜亨愣是从自家王府家将中间,挑出来足足二百人作他的随从。 于是,上京路的境内就有了这么一支二百人的马队,一路沿着驿站慢慢晃悠南行。 马队上下都是每人双马,不用的坐骑上跨着整齐的包袱,里面装的是整套的铠甲,这些家将个个背着长弓手拿弯刀,马上还放着长矛,一副武装到牙齿的模样。,洪过就是一阵苦笑,这些家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遇上乱兵马匪什么的,只要二三十人冲出去就能赶开了,若是遇上大队的军队,怕是把他们全填进去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这样一支队伍,除了惹人眼球注意自己外,怕是没多大用处了。 无奈,领队的家将头子是个死脑筋,脑子里只有完颜亨的命令:贴身保护好洪过的前提下,然后探查敌情。得了这么一道命令后,这个叫做阿土古的谋克长,就差连洪过上厕所的时候都派人跟着了,也不是没有,洪过出来上京的第一天,阿土古还真派了个家将,就在洪过蹲着拉屎的时候,与洪过大眼瞪小眼的对着看,看的洪过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后来似乎阿土古感觉这种事太过无聊了,便将大眼瞪小眼变成了在茅厕外面等候。 刚出上京的时候,洪过还觉着挺开心,可没走出几百里,刚刚是第三天头上,就被他撞上了一批乱民。那是一群饿红了眼的契丹人,想想也是,上京路是女真人地盘,女真人混的再惨也能有口吃喝,至不济还能往上京城跑,汉人渤海人一直是被人压着的,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极是抱团,惟有那些契丹人,这时候距离契丹辽国时间还不算很久,那些记着契丹人如何欺负自家的老人们有的还在,契丹人还是被女真人监视的民族,到了这个时候自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若非是一些个契丹人的猛安谋克还能抱团,怕是一早就被屠个干净了。 偏偏洪过遇到的这些契丹人还是个大的猛安,集体转职成了流民强盗,从一开始发现洪过一行,到中间偷偷坠着望风,直到最后设伏突袭,干的那叫一个纯熟。洪过自认为见识过几万人的行军攻城,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人了,当他看到那些饿得眼睛几乎变蓝的流民,好像雪崩一样从山上涌下来的时候,拿着弯刀的手无论怎么控制都止不住的哆嗦起来。 幸好阿土古非常老练镇静,在一开始的惊慌过去后,马上下令列阵持弓,不过两轮漫射过去,所有护卫立刻换上弯刀,先是外圈的护卫们对着冲过来的契丹人一通乱砍,而后圈子里特意留下来的二十骑护卫已经整备好,就在女真护卫的小圈子扯开一角后,这二十名护卫跨马持枪,径直从里面冲出来。 那些个契丹人本就是饿急了,鼓起最后一点勇气来围攻洪过一行,刚刚被外圈的护卫死守住,他们的意志和士气就迅速下降,此时吃了这二十名骑士的突袭,在他们心灵天平上被压了最后一根稻草,一霎时,整个契丹人崩溃了,这些饥民哭喊着撒开两条腿向四面八方跑去。 阿土古抓住机会,立即下令上马追击,等到追击结束后一清点,虽然折损了六个人,这一战竟然砍了足足四百多个脑袋。阿土古似乎意犹未尽,竟然下令将所有契丹人的脑袋堆成一座小山,那些身子也拖过来堆起,用他的话讲:也叫那些个契丹鞑子知道下好歹。 经过这一遭,洪过那火热的心思好像被浇上一盆冰水,变得拔凉拔凉的,他突然感觉自己非常幼稚,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年月,竟然赶着要带人出来探路,这不是找死么,眼见着在上京方圆三百里内就是这么一幅情形,若是要走到千里之外秉德大军,天知道还要经历多少次这种事情。 只是,洪过是无路可退了,他出来的时候可是从完颜亨手里领了军令的,如果就这么退回去,即便完颜亨和完颜亮不会责难,自己日后还如何在这些女真人面前保持自己的傲气,一个懦夫不配去谈忠臣的铮铮铁骨,更何况,若是就这么回去了,洪过在心里也不会饶过自己,从来到这个年代开始,他就不断的提醒自己,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后世那个躲在温室里的小草,他必须不断经历外面的风吹雨打,才能真正见到那份属于自己的彩虹。 咬咬牙,洪过在阿土古问到的时候,点点头要求继续前进。阿土古看着洪过,这个汉人书生明明已经是脸色非常难看了,可还咬着牙要求继续走下去,不由得在心里对洪过的评价好了几分,想当初他接到完颜亨的任务时,可是非常看不起洪过的,现在看,这个汉人书生除了一张白面皮,身上还是有些汉子味道。 饥民还是好的,一路上洪过见识到的最烦心的,却是那些关卡。 上京路境内本来就没多少州县,全是安置下来的猛安谋克屯子,现在这样的大乱,不少人四处掳掠,也很是有些人死死守住自家的屯子,不过,一些靠着大路的屯子也在开发自己的盈利项目,比如说,收路费。 从上京出发,一路走到漫七离孛堇寨,这才三百多里路,洪过一行人就交了足足十次路捐,即使他们手里有朝廷的腰牌也不好使,更是有个带头收钱的蒲辇,听着阿土古去抗辩时候,把腰一叉梗着脖子大声道:毛个朝廷,现在这兵荒马乱的还指望个毛朝廷,交不交,不交老子可就拿马顶了。 阿土古当时就要翻脸,还好洪过在一边拉扯下他,这边做着笑脸送上去两石小米。那蒲辇见着洪过交了钱,看着阿土古一行人着实不大好惹,这才骂骂咧咧的挪开拦路的大树放他们前行。走过这处屯子的时候,洪过注意下,在大路远处的一个沟里,似乎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尸首,看样子不少人都是行路的旅客。 阿土古也看到了那些尸首,恨恨的骂出声:“这些该死的,真给我们国族丢人,竟然干起剪径拦路的下作事。” 洪过随意的笑笑,心里冷哼一声:你们这些通古斯野人当年从老林子走出来的时候,祖上可没少干这种缺德事,现在发达了就看不起老祖宗了? 当然这话只能在肚子里腹诽下,嘴上洪过还是安慰下阿土古道:“我们带着任务的,赶路要紧,没必要为这些东西耽搁时间。只要能帮助韩王干败秉德,日后你想怎么收拾他们都成。” 到了完颜亨,阿土古就没了脾气,他家三代都是完颜宗弼的家将,完颜亨的话对他来说简直比皇帝的圣旨还管用,他也知道这次的事情至关重要,惟有哼哼几声算是发泄。 经过这次的事情,洪过他们可是再不敢到女真屯子借宿了,天知道这群白眼狼二半夜会不会起了歹心,用药黑了他们,小心起见还是野营腾宿才好。就这样洪过他们赶了将近五天的路,足足走出小八百里,几乎快和急脚等同了,计较路程已经是过了咸州,在后世那是到了吉林和辽宁交界地方,到了这里,虽然州县多了起来,但是洪过他们也搞不清地方官到底是倾向哪一方,索性弃了州县城,依旧是在野外腾宿。 第五天傍晚,阿土古刚刚找了一处背风的所在,将所有人安置下,正在地上勾火准备歇脚,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听着声音似乎人数还不在少数,阿土古第一个跳将起来,噌的把弯刀拉出来,转头看向洪过,那边的洪过经历过这几天担惊害怕后,也跟着历练出来,这时已然批好了皮裘将弯刀扯在手上。 两人双眼一对,俱是异常震惊:来人是谁,是不是早就跟着他们了? 第七十七章 投军 二百名家将一齐站起,唰的抽出腰刀,不用人吩咐立即站成了几十个小圈子,若是明眼人来看,会立即认出来,这些家将此时每五个人排成一个小阵,四十个小阵又将洪过围在当中布置成一个大大的军阵。,看的洪过心中一阵感慨,完颜亨的这些手下能有今天的素质,不都是当年跟着金兀术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由此想来,当初在建康,在绍兴,在杭州,在明州,这些个女真家将要杀死多少汉人,才能练出今天的身手? 洪过还要继续去想,就听远处出来一阵人喊马嘶声,接着有人喊道:“这里有地方休息,快,让勃极烈大人下来歇歇脚。” 过了约莫一分钟的时间,从大路方向窜进来一个身形,这个人一见到这里的阵势立时吓得大大张开了嘴巴,洪过从阿土古身后看到,来的这人一身皮裘,不过没带帽子,脑袋上梳着金钱鼠尾,耳朵还带着大大的金耳环,是个女真人,不过看衣着应该不是个贵人。 这人身后的人有些等不及了,大声叫嚷着要这人回报情形,看看这处背风的地方到底是不是能住人,几声叫骂将这人骂醒了,可醒归醒,面对几百个手拿钢刀的汉子,他的身子还是不敢动弹,惟有大声呼喊着让外面的人快进来。 那外面的主人显然也是发现不对头,小心翼翼的摸进来一看,也是吓得不轻,还好这主人眼面比较宽,仔细打量一番确认了阿土古等人也是女真人,脸上现出笑容,自来熟的一样走进来介绍自己。 原来这人叫做阿合,是上京路南面一处契丹猛安的猛安勃极烈,因为上京大乱纷起,自己手下的契丹人跑了个一干二净,他一下从管着几百户的大户长变成了光杆司令,早就听说过秉德的大名,这次又听秉德带了几万精兵北上平乱,索性带上自己的一些族人亲信向南走,希望能投靠秉德手下混个职司,“回去好好收拾下那些不知好歹的鞑子”。 阿土古听着好笑,在他看来阿合是个不折不扣的世家子,一点能耐都没有,竟然会在大乱起来的时候被自己的属下抛弃了,按照他早与洪过商量好的话回答过去,只说自己来自上京北面的猛安,自家的勃极烈带着他们去打闹事的契丹鞑子,谁知道被打了个伏击败得太惨,整个猛安只剩下他们一群人,甚至连家人都被乱民给杀光,他们也是听说了秉德起兵,这才一路南下寻秉德去也。 阿土古这话半真半假,不过现在这个年月兵荒马乱的,加之上京路南北足有几千里,别说互相认识,怕是北面安置了什么猛安谋克,南面的女真人都不会知道,如此一来在阿合一听倒也没什么破绽。 那阿合听他们是逃难的女真战士,立时眼珠一转,他有自己的难处,虽然他想去投秉德,不过,听说这阵子去投秉德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不少女真的猛安谋克都是带着全部男丁过去的,他这样的光杆猛安勃极烈实在太少了,如此一来,即使他过去了也不会被秉德高看一眼,不要说混个职司,怕是有个什么送死的任务,兴许人家立马会想到他了。再看看这个自称是谋克阿土古一群人,个个是人高马大的汉子,手上一看就是孔武有力,想想也是,能在战败时候逃脱的人,怎么都是要有些能耐的,如果,能把阿土古这些人收到自己的属下,是不是就能有点资本了? 想了这些,阿合立即有了笑脸,几乎就是要扑过去搂着阿土古攀亲戚了,拿上一袋子土酒才几口下去,对阿土古的称呼就从“阿土古大人”变成了“阿土古兄弟”,忽然一抬眼,阿合看到了躲在远处的洪过,诧异的看看阿土古,阿土古神色自然的解说道:“路上捡到的一个汉人小子,识的几个字,就带在身边作个小底阿里喜什么的。” 阿合理解的点点头,他们女真人才定鼎几十年,不要说是谋克长一级,便是猛安勃极烈一级能识字的人都是少之又少,阿土古这个作法倒是符合女真人一向以来的通例。阿合也就不再去问,转而继续和阿土古套近乎,喝了好阵子酒,忽然又听到一阵的马蹄声响,阿合的手下一早横七竖八的躺下了,又是阿土古的手下第一批窜起来,紧张的掏出刀子。 虽然一片雪亮的刀光在眼前,晃得阿合心中一阵蹦蹦乱跳,不过这些汉子即便是在这种情形下还能保持了如此警惕,“不愧是从上京城北面一路杀过来的啊”,阿合感叹一声,心中想要将阿土古这些部属收在手下的心思愈加的炙热了。 外面传来一阵叫喊:“这里有火光,小心些。” 阿合为了表现下自己,顾不得危险,抢先跑出去,过不多时,他拉着一个面容严峻的武士大步走回来,阿土古见着那武士就是一愣,不为别的,这个武士却是个汉人。 那汉人武士见到这里坐着躺着站着的一地女真人,也是微微一愣,随即那边阿合掏出了自己的猛安勃极烈银牌,那汉人武士竟然就这样检视了阿合的银牌,才又指着阿土古等人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人?” 阿土古刚要说话,就见阿合呼着酒气拍拍胸脯道:“都是我阿合大人的部下,一起去投完颜秉德大人的。” 那汉人军官点点头,吩咐了到何处集合,又发了他们一块木牌作为信物后,就拱拱手离开了。 一矣汉人军官离开,阿土古装作恼怒的样子对阿合抱怨,不应该将他们的本来出身就这么掩盖了,那口气好似阿合的做法深深的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一般。倒是阿合连忙解释,说是这个做法是不想看到他们去了秉德军中被打散开,不如就在手下,日后他们同进退共富贵,岂不是更好。 经过阿合这般解释,阿土古“勉强”的接受了他的解释,这一夜,阿合与阿土古都感觉自己是占了便宜,躲在背后不住的偷笑。 第二日自是没二话,一伙人略略收拾下,就打马如飞的直奔咸州城而去。这东北地方的州城自是不能与中原的城池相提并论,说是堂堂的一州的治所,在洪过看来,似乎也就是完颜亨在乡下的那个庄子的水准。城外驻扎了连片的军营,这时正在收拾营帐准备起程赶路,着实的是人仰马翻的时候。 那阿合既然愿意当头,阿土古乐得一切有这个小子出头,阿合乐颠颠的跑去递上信物,又登记了自己的职司和属下,自有一名文吏和一名军官过来点检人马,那军官见到阿土古等人后,脸上的轻蔑之色立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叹服和钦佩,都是当过兵的人,是不是打过仗见过血,不用嘴巴问,只要站在一起感觉下就能知道,那军官已经知道了阿土古一群人正是不可多得的精锐,故而在登记文书上签了个上上,阿合等人不认得字,倒是那个文吏和洪过看着都很惊讶。 那军官拍拍阿土古肩膀,对阿合道:“阿合大人,你的部下很好,太好了,不如去让他们参加那边的拣选吧,选中的话,就能成为王爷的亲兵猛安了。” 阿合听到这里立时眼睛冒出火来,啥咪,亲兵猛安,那不就是成了完颜秉德眼前人么,这可是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官啊,不,不用官,就是给个秉德的亲兵猛安的小兵让他干,他也同意啊。听到这里,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答应下来。倒是旁边的阿土古与洪过齐齐皱眉。 洪过一开始的想法,是想办法接近秉德的大军,最好是能混进去探查一番,然后找个机会偷溜走,回到完颜亨那里就算是缴令了,谁想到事情这么顺遂,遇到个阿合,有这个现成的契丹猛安勃极烈穿针引线,早先想好的那些糊弄秉德大军的瞎话都用不上了。可是,他们现在又犯愁了,若是一旦被选中了秉德亲兵猛安,可就不是他们想走就能走得了的,想想也就知道,秉德的亲兵可是一个顶一个,少了一个人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更何况要二百个人一起偷溜? 可是,如果他们现在就拒绝,天底下哪有女真人敢去反驳自家的猛安勃极烈的,怕是自己这些人的身份立马就会暴腾。现在暴腾了身份,可就不是一个无法完成任务那么简单了,这里是秉德的大军营地,他们二百个人除非个个三头六臂钢筋铁骨,否则就别想再活着走出了去。 不得以,阿土古只有硬着头皮去参加那个什么拣选。在拣选之前,他偷偷的对所有人下令,都把自己弄得萎靡点,甚至是装点病出来,能偷懒就偷懒,能糊弄就糊弄,不要真被人选上了。 可世界上的事情偏偏就这么怪,无论阿土古他们如何去装假,那负责拣选的官就相中了他们,二百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统统选进了秉德的亲兵猛安,气得阿土古出来挨着个的踹自己这些手下的屁股。 事情到了这一个地步,就真的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还好那阿合因着他们二百人的缘故,也跟着混进亲兵猛安,大小事情有这人打头阵,少了阿土古这些腾面的机会。 洪过有个阿土古的小底的身份,施施然也进了秉德的中军。不过,想也知道,这些后被选拔进来的女真兵,都是在中军最外围作个值守的任务,完颜秉德还没傻到,把自己的小命一律交到这些新选进来的人手上,秉德真正出没的军帐与核心营地,还是由秉德自上京带出来的四百名亲兵守护。 有了中军亲兵猛安的身份,洪过他们也受了不少优待,跟着大军施施然走了三日,忽然听说军中开始传言,完颜亨带着几十万大军出来迎战了。 听说阿土古说了这个消息,洪过的眼睛一下瞪大了:“几十万????” 第七十八章 帝相决(1) 完颜亨的手下有几斤几两,洪过还会不清楚么,就凭完颜亨统带的军队,即便加上了上京那些武卫军和侍卫亲军,拢共能凑出来七万人就好不错了,天知道完颜亨从哪里弄来几十万人。理|想|文|,洪过也就懒得去想了,他离开上京小十天了,兴许完颜亨就会什么法术,能在上京城的地基里变出兵马呗,咳咳,说笑了,洪过看看身边一脸不自然的阿土古,忙扯开这个微微有损完颜亨形象的话,摊开手无奈的道:“王爷或许有他的办法呗,计算上上京路的人口,几十万总是有的,又或者,根本就是韩王放出来的谣言。” 打发了阿故土,洪过这才呆坐在一边陷入了疑惑之中,这完颜秉德应该明白,一旦他在上京安排的人手失败,完颜亮很有可能就会控制整个上京城,也就意味着完颜亮手里握着大义,当完颜秉德进军的时候,完颜亮可以用一道圣旨免去秉德一切职司,如此一来,秉德就失去了握住军权的凭借,手底下的人难免会生出异心。可是,似乎秉德并无畏惧这一点啊? 不仅是洪过迷糊,便是身在上京的完颜亨也很疑惑。完颜亨用了十天时间,将自己手下的部队分成几部,分头出击打溃了上京周边比较嚣张的几路乱军,果如完颜亨所料,这些乱军还真的不是契丹人和渤海人闹事,主要都是女真人自己的猛安谋克户在四出抢掠。强行收编了这些女真人,完颜亨又从上京附近州县以及上京城里,大肆签发丁壮拉进军队。 所谓签发,就是按照登记在官府的名册上的情况,挨家挨户的拉出家里的男人去当兵,几乎就是后世拉壮丁的翻版了。至于说签发出来的军队有多少战斗力,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反正都是在战场上当炮灰消耗对方士气和弓箭的消耗品。 完颜亨所谓几十万大军,就是这些人组成的。看着军队拍着参差不齐的队列渐行渐远,完颜亮一脸苦笑,他真没想到过,竟然会有一天,要靠着这样一支杂牌军来保卫自己的皇座,从这一刻起,完颜亮内心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他要建立一支完全听命于他自己的精锐的军队,这支军队可以人数不多,但是一定会是非常具有战斗力,足以压制国内那些有野心的家伙。 看着完颜亮有些出神,完颜亨急了,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完颜亮还想留着一个退步,那怎么可以,已经撕破脸的事情,就只有豁出去一切到战场上分个胜负,他已经是赌上了自己所有的本钱,虽然对完颜亮许诺说有五成胜算,其实在他心里的胜利几率怕是都没四成,即使这样他还要去赌一下,他依仗的,一个是完颜亮手里的大义,还有一个,就是完颜秉德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或者说,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文臣,根本就不可能具备统帅大军的基本素养。,完颜亮如果到现在还蛇鼠两端,他就真的是个有输无赢的赌局了。 完颜亨反复催促了几次,完颜亮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终于一咬牙,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玉玺,砰的一声盖在了面前的诏书上,这份诏书早已经过几位丞相的副署,就连一向油滑的乌带这次也盖上了自己的印玺。有了这份诏书,完颜秉德就被剥夺了一切权位和职司,甚至在诏书里还痛斥了秉德擅自兴兵进逼京城的举动,不过,因着没有什么证据,又怕过分刺激下面的官员逼着他们去选择阵营,所以诏书里没有直接将秉德说成谋逆反叛,不过有了这些已经足够了,至少在法理上,秉德现在的举动就是违逆了朝廷意志的。 看着诏书,完颜亮和完颜亨君臣二人对视在一起,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眼前这份诏书的效力到底如何,因为到现在为止,似乎他们的行动都还是被完颜秉德牵着鼻子去走的,天知道完颜秉德还有什么后手准备着。 早有急脚将早已准备好的诏书副本带上,用最快的速度送往整个金国所有地区,甚至还送了三份去外国,分别是高丽,南宋还有西夏,目的就是在告诉这些国家,这是我们金国内部的事情,你们不要妄想插一脚。至于说是否有效,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看着完颜亨跳上战马飞驰出了上京城,徒单特思走到完颜亮身边,小心翼翼的道:“大哥,你那个棋子,难道还不要用么?” 完颜亮望着完颜亨的身影越来越远,口中喃喃的道:“早已用了,至于效果,现在还不知道呢。” 罗利蝎是完颜秉德的近身小底,白天伺候着秉德更衣洗漱饮食起居,晚上呢,就干脆上了床伺候秉德舒服,属于那种一天打两份工的辛苦一族。这帮子女真贵族自打见识过中原的花花世界后,中原流行的东西不管好坏一应学过来,连玩男宠娈童这套也一起继承了来。这不,完颜秉德统兵出征在外不好带上歌姬小妾,干脆将罗利蝎带在身边,一样能白天黑夜舒舒服服的。 前个晚上秉德太过兴奋,竟然搞了足足一夜,天光放亮,秉德自己一翻身呼呼大睡,那罗利蝎却不敢睡的实了,听着帐外隐隐有了声息,就忍着菊花痛赶忙爬起来,他还要为秉德准备洗脸的温水,和早上的吃喝呢,若是秉德早起见不到这些准备,可不管前一天晚上用着舒服不舒服的,一准打罗利蝎个半死。 罗利蝎挑开门帘走到帐外,急急忙的使唤人生火烧水,别看他在秉德面前乖的跟小猫似的,到了下面这些亲兵前可是吆五喝六的跟个爷似的,至于亲兵们背后叫他兔爷,罗利蝎全当作不知道。 等到出来以后,罗利蝎暗自叫声苦也,原来他今天起得晚了,昨夜值宿的亲兵早已撤走,换上这批亲兵的谋克却是秉德面前的红人,那个都元帅府检法官石抹奴申,平日里石抹奴申早看着罗利蝎不顺眼,罗利蝎自是不会怕他,不过要想使唤石抹奴申的手下也就别想了。 难道生火烧水这些粗活都要自己去干?罗利蝎看看的芊芊玉指,吹弹可破的肌肤,说实话,这罗利蝎真的漂亮的可以,若是换上女装怕是没几个人能把他当成是男人。看了又看,罗利蝎下定决心,坚决不干这些粗活,前几天亲兵猛安不是来了一批新兵么,劳动自己走几步,去使唤那些人好了。 罗利蝎很顺遂的找到了新来的亲兵,这些亲兵们都是从各个女真屯户里招募来的勇锐,哪里知道罗利蝎是个什么人物,大多数人听了罗利蝎的要求后,就是两眼一瞪撸起袖子要来揍他。罗利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大致凑上了人手帮自己,可是,他还有早餐没做呢,远远地看到一个好似汉人的身影走过,罗利蝎高兴异常,汉人最是好使唤了,正好抓这个汉人去做早餐。 罗利蝎将那个汉人喊住,当那个汉人回过头来,罗利蝎一看他的相貌,当时呆立原地,手上拿着的银壶也砰的跌落在地。 洪过诧异的看看眼前这个俊俏的好似女人的家伙,怎的刚才急嚯嚯的叫住自己,现在又看着自己发起呆来,难道说,这个家伙对自己有意思?洪过就感觉全身一阵冷颤,暗骂一声罪过,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来?忙摇摇头飞快走开,许是昨晚睡得不好,趁着中军还没开拔,赶快找个地方补一觉吧。 直到洪过走开了,罗利蝎这才失魂落魄的捡起银壶,迈着木然的脚步,一步一步的走回秉德大帐前,嘴里还在低低的念叨着:“怎么,怎么会是他?” 原来,前不久罗利蝎跟着秉德回去松蓬山下的庄子时,突发急症就在庄子里住了一阵子,他不巧,就在病好了马上要出发来燕京的时候,被他赶上了洪过带人堵住庄子大门那档子事。当时的罗利蝎在围墙后亲眼见到,平时在下人面前不可一世的赵顺,见到了洪过带人闯将过来,连个屁都不敢放,乖乖的跪到地上,几乎就要去舔洪过的靴子了,后来他打听了才知道,这个汉人书生竟然是芮王府的西席先生,就因为自家的庄子得罪了他,前不久带了十名芮王府的家将,堵住足足五百名自家庄子的家丁,一通好揍下来,五百人竟然没干过那十个家将! 罗利蝎是没机会验证这话到底真假,就在洪过纵马离开后,他便偷偷套上车飞驰去了燕京,不过,那时洪过威武的样子着实给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到现在一眼还是能够将洪过认出来。 那个石抹奴申虽然反感罗利蝎,不过知道罗利蝎早起操持的都是秉德必备的物事,这时见到罗利蝎如此失魂落魄的走回来,有些诧异的走近几步,就听到罗利蝎在那里嘀咕:怎么会是他? “什么人?”石抹奴申自是要将警卫秉德当作第一要务,听到罗利蝎说什么他不他的,自然要问个清楚。 那罗利蝎见着石抹奴申,也顾不得什么,急忙将在营地里看到洪过的事情说出来。 石抹奴申吓了一跳,怎么,在秉德的中军营地里见到了芮王府的西席先生?他的职司说是都元帅府的检法官,只是个区区正八品,但这个位置是真真正正的位卑权重,一言可以决三品四品大员的去留甚至生死,更何况他这些日子跟着秉德操持军务,更像是秉德的机要秘书,可不比罗利蝎那样无知,什么芮王,现在要叫韩王了,为什么韩王完颜亨家的西席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还在这里猜个什么劲。”石抹奴申对着罗利蝎狞笑下,“抓起来,一通鞭子下去,一万个为什么都知道了。” 洪过正倒在一处阴凉的地方打瞌睡,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在喊他:“洪先生,洪先生……” 第七十九章 帝相决(2) 还没等开拔,阿土古就被人拉住,告诉了一个让他几乎吓死的消息:洪过被抓了。 听了这个消息,阿土古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去救人,通知他的人是阿合,见着阿土古一脸惊怒的模样,大为不屑的道:“我的阿土古兄弟啊,那个汉人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路数,听说还是什么王爷对头家的教书先生,一个汉人能教个什么鸟东西,还不是汉人那套酸丢丢的玩意,自己丢了江山还来教我们女真人,没来由的把我们女真汉子就教坏了,算了算了,不就是个小底么,作哥哥的担保,到今晚宿营,哥哥一准再送十个小底给你。” 阿土古也不是个莽撞人,虽然性子愣了点,但是为人还算谨慎,不然完颜亨也不会派他来保护洪过。听了阿合一番话后,他也逐渐清醒下来,阿合的话中透腾了很多东西,第一,抓洪过的人显然知道了洪过的身份,现在他去辩论要人一准没可能成功,第二,洪过没有透腾与自己这些人的关系,不然的话,就不是阿合来通知自己了,只会是数千精锐女真兵来围剿自己这些人,第三呢,既然洪过暂时没开口,自己过去强要人就说不过去了,一个不好还会让秉德的亲兵猛安勃极烈怀疑自己。 所以阿土古当时下个决定,暂时隐忍一天,如果到了晚上洪过还没开口,就找机会救了洪过出来一起逃走,若是洪过招认了自己这些人,没的说,就只能从这千军万马里杀出去了。不过,害怕自己真的全军覆没了也没个消息禀告完颜亨,阿土古还是找个机会打发了一个家将,悄悄从大军中溜出去躲藏下来,等自己在军中发的烟火消息去决定行止。 安排妥当后,阿土古揣着一颗蹦蹦乱跳的心,开始慢慢跟随大军向前开拔。 洪过被抓住后,石抹奴申在一顶小帐里开始审讯他,但是洪过一早想通了些事情,不等石抹奴申的鞭子抽下来,立马开待:他是芮王府的西席,不过毕竟是个汉人,一心想回去南面宋朝找老子洪皓,所以前阵子宋王庄大乱,他趁乱跑出来偷偷就上路了,谁知道整个路上乱的可以,他几乎也丢了性命之后,遇到了一群女真人,为了保住命他只能投靠这些女真人当个杂役。 这番话一时间听不出毛病,石抹奴申对宋王庄的情形也不算了解,那个罗利蝎更是不知道了,两人面面相觑的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但是,这个功夫完颜秉德已经醒了,在那边叫唤罗利蝎,石抹奴申也不是没有职司的闲人,加上大军正在准备开拔,琐碎事情一大堆,石抹奴申想了下,干脆就是将洪过暂时押在中军大队里,自己忙着去招呼士兵了。派人去监视阿土古那些人,虽然从亲兵猛安里剔除二百多人是个大事,不过如果这些人真的不可靠,他甚至不在乎用刀剑去解决。偏偏秉德招募亲兵这件事传的很广,基本整支大军上下都知道了,现在没有证据证明阿合一群人是奸细,若是一个处置不当就会失去军心,由不得石抹奴申不小心。 还好,阿土古这些人整整一天都没什么异常,依然继续按部就班的担当守卫,至于洪过的事情也是派人过来打听过了,一听说与完颜亨有关,这些人立马闭嘴再不言语,这些都让石抹奴申感觉放心,若是这些人不来打听,那只能说是心里有鬼,他可真要撤换人手了。 一日五十里路下来,可就是接近了济州,估计明日再走一天就能在济州城里宿营了。这济州听着很陌生,不过它以前可是有个大大有名的名字----黄龙府。黄龙府是后世吉林省农安县地界了,在辽代因为耶律阿保机在这里演了一出黄龙出现的闹剧,所以才得了这么一个名字。黄龙府是当年辽国防御女真人的最前沿指挥中枢,也是完颜阿骨打起兵后,攻下来的第一座有重大军事政治意义的大城,从那以后,黄龙府在女真人心里就有了非常神圣的意义,连岳飞上书宋高宗时候,都说是要“直捣黄龙,营救二圣”。 就在白天行军途中,有斥候车轮一样往来的回报,通通都是完颜亨大军的进程:虽然完颜亨有所谓十几万大军,可是前锋只有最为精锐的一万人,比起完颜秉德的大军来,这支部队动作飞快,出了上京不过四天时间,就赶了四百五十里地,竟然就在完颜秉德之前进驻了济州城。 听了完颜亨前锋进入济州的消息,完颜秉德并未惊讶,倒是石抹奴申有些犯愁,那济州城从辽代开始就在兴建,虽然辽代契丹人因着是游牧民族,对筑城技术不大擅长,不过总架不住两百多年的修建啊,更何况自打金太祖阿骨打攻陷了黄龙府后,也开始着力修整守备,到这个时候的济州城,可不是当初阿骨打带着几千人就能攻下的城池了。难道说,未来决战的战场,就定在济州城下了? 看着错后一个马身上的石抹奴申脸色不好,完颜秉德哈哈大笑起来:“奴申,怎么怕了?”说话,不等石抹奴申回话,秉德虚空抽了下鞭子:“济州能有多大,住下三万人就好不错了,完颜亨还不是要在城外安置他那些几十万乌合之众,我们就在城外和他们决战,我倒要看看,等我击溃了他签发出来的几十万废物,他是不是还不出来和我一战,如果是那样,哼哼,我就留下五万人围住济州城,带上其余人马去上京城。” 听着完颜秉德的方案,石抹奴申没有做声,这个方案看似不错,不过他总觉着完颜亨没有这么蠢,而且战场之上难道就真的不会意外么? 意外意外,石抹奴申忽然想到那个姓洪的汉人书生身上,难道那是完颜亨的计谋?想到这里他连忙将洪过的事情对完颜秉德说了。 秉德听后没有马上出声,这个姓洪的小子他也知道,当初完颜亨就是因为这个小子,才与他的家丁干了一架,从那一次之后,完颜秉德就彻底熄了拉拢完颜亨的心思,因为他看到了完颜亨是个想坐收渔翁之利的家伙,不到事情出现重大转机是不会下赌注的,这样的人不用拉拢,只要他能赢了完颜亮,事后只要一道调令就足够了。 虽然后来完颜亨的举动出乎秉德意料,不过洪过到底是给他留下了印象,洪皓的儿子,一个很冒失的傻书生,一个以宋臣自诩的愣小子,肯为完颜亨和完颜亮卖命么,要知道,这种偷偷潜入敌营的活,十有都是有去无回的,难道说完颜亨给姓洪的书生吃了什么药么?不可能。 秉德微微笑起来:“一个汉人小子而已,带着那些汉人来的女真人查出了什么没有,如果没有疏漏,就放了吧。” 石抹奴申吃惊的看向秉德:放了?万一是奸细呢?不行,他还要继续审问。 到这里,洪过和阿土古就不得不感谢阿合了,正是因为有了阿合这个正牌子的契丹猛安勃极烈,才掩饰了阿土古这些人的诡异身份,否则无论阿土古早先的话编的如何圆满,石抹奴申一听是从上京北面过来的女真人,怕是即便不会刀枪伺候,也要立马调出亲兵猛安了。 到了夜间宿营的时候,完颜秉德突然提出来要宴请女真猛安勃极烈们,他这里指的是驻守燕京那两个女真都统手下的猛安勃极烈,至于后来投靠的女真人,诸如阿合这样的人,还不放在完颜秉德眼里的。驻守燕京的部队,拢共六个都统六万满编的精锐,四个由幽云汉人组成的汉儿军,连都统都是由幽云汉人担当,这些人虽然很能打,但是这些军队的底子太不干净了,当过辽兵,投过大宋,又跟过金国人灭掉了北宋,甚至还跟过金兀术马踏半个江南,光凭这些,就足以让女真贵人们既用且防了。也只有那两个精锐的女真都统,才是完颜秉德眼中非常可靠的部队,也是金国放在燕京威慑周围地区的战备部队,所以,秉德一路上都是着力拉拢这些个女真都统的将领。 石抹奴申也是习以为常了,一边安排着去继续监视阿土古这票人,一边派人布置秉德中军行帐和宴会,这样一来就没了功夫去审讯洪过,唯有另外派了个女真谋克长去干这件事。 这个女真人是秉德亲兵谋克长,哪里懂得什么套话示好恩威并济的手段,进了关押洪过的小帐,指挥着手下几个女真兵,对着洪过就是披沥啪差的一通皮鞭沾凉水,才不过二十鞭子下去,就将洪过打得皮开肉绽昏死过去。见着洪过晕了,呼啦就是一盆凉水从头上泼下,激的洪过全身一阵哆嗦。 那谋克长就是想问洪过的同党,洪过也真钢性,咬着牙怒视过去,“嘿嘿,小狗,太轻了,你家洪爷身上还痒啊,接着来啊,信不信,等到老子从这里出去,立马去掘了你家祖坟,杀了你家上上下下,一个不留!” 那个谋克长听了这话,瞪着洪过看一阵,突然就是哈哈大笑起来,在他看来,洪过这些话简直就是发了疯的疯子才会说的出口,他现在已经没了继续审问的心思,一个疯子嘴里能说出啥来,只不过,一个汉人小狗敢威胁堂堂的国族谋克长,这让他很不爽,所以他一把抢过了皮鞭,磨着牙冷笑着慢慢靠近了洪过。 就在一片忙碌的中军营地的一角,一片小帐很安静,安静的几乎与整个中军格格不入了。这里,就是阿土古等人的营帐。在最中间的一顶帐篷里,阿土古对着呆坐一边的阿合抱抱拳笑道:“哥哥,作弟弟的对不住了,瞒了你这么久,不过,今次事情太急,如果今晚能活着出去,改日上京城最大的馆子,我向哥哥赔罪。” 阿合一脸土色的坐在一角,瞪着眼睛看着帐内已经是整装待发的一票人:“你,你们疯了,这里是十万大军的中心,你们真的以为你们会杀得出去么?” 阿土古这时正掀开帐篷帘要走出去,闻言回头望过来,咧开嘴爽朗的笑道:“我家韩王给我的命令就是保护好洪先生,即便是丢了性命也要完成王爷的命令。” 第八十章 帝相决(3) 完颜秉德的亲兵猛安大约一千人冒头,其中有四百人是他从上京带去的的亲兵,编成四个谋克成为了整个亲兵猛安的核心,至于其他的六百多人是起兵后陆续招募的,以孔武有力是女真人作为选拔的标准,经过粗选和精挑出来的,这些人个个都有不属于蒲辇的武勇和经验,只是因为刚刚编在一起,在战斗力上还需要时日打造。`3w` 今晚因着完颜秉德宴客,整个中军都在忙活,也只有阿土古这些人被石抹奴申怀疑上,才没被派上活计,只是被要求老老实实的呆在帐篷里。 二百多人,即便是松松散散的站开,也是不小的一片,也幸好这时中军内太忙碌,人来人往的全没注意到身边多了一些人。关押洪过的地方只是中军的一角,加上夜色的掩护,这个地方更是显得僻静异常。阿土古带人很顺利的就避开了其他的注意,慢慢接近了那处早已看好的营帐。 审讯洪过的谋克长还真敬业,虽然走了一天的路本可以偷懒休息下,为了办好石抹奴申交代的事情,这厮顾不得全身酸软,带上两个亲信闯进了洪过的小帐,火盆支起,皮鞭准备上,大桶的冷水也装满,他今天行军中间向几个汉人请教了些审问人的法门,在汉人看来,什么皮鞭都是小儿科,那个烧红烙铁,钉竹签子,扒皮割肉,洒盐巴,如此种种说出来,把这个女真谋克长听得目瞪口呆,而且更加激起了心中那股子血腥的欲念,这不刚刚休息立帐就急嚯嚯的预备东西,他今晚要在洪过这个韩恩书生身上,好好实验下白天听到的一切。 见着那个一脸凶相的女真军官,带着一票家伙进来,洪过心里就暗道一声不好,虽说没见过那些酷刑,可他好歹是后世穿越人,听总还听过吧,这些东西一摆上,洪过就知道今天不好糊弄了,错了,是今天怕是挺不过去了,今早的皮鞭已经够他受的,现在连火盆烙铁都端出来,不把他玩个全身臭肉,想来不会收手。 那谋克长笑嘻嘻的走到洪过面前,照例是一通皮鞭沾凉水,他现在只想好好玩个过瘾,至于洪过说或者不说他才去不管。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卯足力气抽下去,洪过身上刚刚止住血的伤口,立马又是喷出鲜血,旧伤加新伤,洪过感觉着脑子发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呼啦,一桶凉水尽数浇在洪过身上,激的洪过啊的大叫出来。|文学那个谋克长打发一个手下去打水,自己走到了火盆旁边,信手拣出一个烧红的烙铁,拿在手里吹了一下,斜着眼瞟向那边的洪过。洪过一见到这红彤彤的烙铁,整个身子立即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这完全是不受控制的身体自主行为,与他是否胆小真的没关系。 见着洪过身体乱抖,那谋克长腾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要的就是这种弱小在他面前颤抖的效果,这种欺凌弱小的感觉简直太棒了。不过,他现在还不准备马上把这通红的铁块放到汉人书生身上,听那些汉人军官讲,这烙铁按下去,那人怕是立马就会疼昏过去,他要的是汉人小子不断的害怕和恐惧,所以还要等拿回凉水来。 等了一阵,那个出去打水的亲信还没有回来,谋克长气得骂了一句:“妈的,去哪里打水了,要这么久。” 就在这时,一柄冰冷的钢刀轻轻架在他的脖子上,阿土古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你等的是这个么?” 洪过被人从木架子上放下来,刚刚松开皮条的绑缚,洪过整个身体失去了依持几乎跌倒在地上,幸好阿土古冲上去一把扶住了他,可就是这么一扶,竟摸在了洪过的伤口上,煞的洪过张大嘴无声的吼叫,吓得阿土古急忙要找人过来将洪过抬出去。 谁知,洪过猛地用力挣开阿土古的搀扶,跌跌撞撞的走到那谋克长身前,此时的谋克长可没了刚才的嚣张,业已被人按在地上,嘴巴里塞上破布根本喊不出来,惟有惶惶不安的看着冲进来的这群人,明明就是穿着亲兵猛安的衣甲,却将汉人奸细放了下来。这时见到洪过冲过来,他的身子不自觉试图向后挪动,可惜,两个女真家将的大脚死死的踩住他,令他丝毫不得动弹。 洪过也不擦拭下脸上的血污,慢慢蹲下身子对那谋克长放轻了声音讲话,那声音轻柔的真好像是在对情人细细私语,可惜,讲话的内容却令所有听到的人都不寒而栗:“记不记得,我早前告诉你什么,只要给我机会,我要去挖了你的祖坟,让你家上上下下男女老少全死光,”说话,洪过猛地拽下谋克长身上的木质腰牌,看清了上面的姓名后,才在谋克长眼前晃晃腰牌,“现在,就从你开始吧。” 说着,洪过对着两个女真家将下令:“把他的嘴张开,不要让他出声。” 两个女真家将不明所以,不过他们依旧将那谋克长的嘴巴抠开,捏住了左右的颌骨让这个谋克长不能闭上嘴巴。 洪过一把抄起火盆里的烙铁,对着通红的烙铁上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那个已经是一脸惊恐的谋克长,慢慢将那烙铁靠向了谋克长的脸:“想用这玩意在我身上试吧试吧?很好,今天你就自己来享受吧。” 场所有人都明白了洪过的想法,一时间吓得面如人色,那个谋克长更是不堪,就在洪过说话的功夫,整个人已经向后一仰头晕了过去。洪过可不管这些,一盆凉水浇醒了他,然后就在谋克长注视下,将那个烧红的烙铁头,猛地伸进了谋克长长大的嘴巴里。 滋啦---- 长长的烧焦声之后,是弥漫在整个帐篷里的焦臭味道。 过了一阵,洪过猛地向后一拉烙铁,噗的闷响,大家一看,原来烙铁头上带下来一块焦黑的肉碳,竟是将那谋克长的舌头一起拔了下来。 洪过神情自若的扔掉那慢慢变冷烙铁,站起身对两个家将下令:“绑好,用刀子在他手腕脚腕割四个口子就可以了。”说完,转头问阿土古:“你下面是如何安排的?” 阿土古感觉头皮一阵发麻的看看地上那个早已喊不出声的谋克长,马上又偏过头去,努力不去看面前的一切,“这,这个自然是立刻逃走,我们在这里宰了人,怕是瞒不了多久的。我已经让人去整备马匹,现在冲出去还能杀个措手不及,洪先生逃走的机会很大。” 洪过立刻听明白了阿土古话中含义:洪先生逃走机会很大,那就意味着所有二百名家将,怕是没几个人能从秉德大营逃走了。用二百个人的牺牲换他一个人走,这种事换作平时,洪过二话不说就会立即走人,这二百个家伙也不是什么善茬子,当年在中原也没少了杀汉人军民,按照洪过的逻辑,这二百人死不足惜。可是,现在的洪过有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抬头望着阿土古,洪过坦然道:“你是否信我。” 阿土古脸色一愣,随即苦笑道:“洪先生,这都什么时候了,我怎会不相信你,不过,王爷将领最大,还请先生快走吧。” 洪过摇摇头,对阿土古道:“我不能走,走也走不出去的。”按照洪过的想法,这里是十万大军的中军,他们一群人别说想冲出去,怕是没摸到联营的边就会被人砍成一堆烂肉,光凭一时血勇向外冲杀,只可能是这个下场的。所以,要制造混乱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我们需要去点火,造出乱子,这样才能跑的掉,你明白了?” 说到打仗,阿土古根本不用洪过指点,立时明白过来,两人合计下就将手下的二百人分开成三部分,一部分十个人继续去看好马匹,在这联营之中要逃走,没有马匹是不可想象的,另外一部分足足一百人,被分成了二十队,分散潜入整个大营之中,专门找女真人的营地去,找到机会就四处点火然后呼喊完颜亨的奸细进来了,要杀光所有造反的女真人,然后四处杀人放火,相信整个军营很快就会陷入混乱之中。最后的一队人手就留在中军营帐内,等到大营中的乱子起来,他们也呼喊着冲出去,借着混乱冲出大营去。 “虽然我们之中大多数人还会死掉,但这么做总好过我洪过一个人逃走。”洪过对着那些即将去制造混乱的家将拱手道。 一个家将轻笑一声:“洪小哥真是个酸书生,我们从进了王府那天,就把命卖给王爷了,只要能完成王爷的命令就算把命扔进去又如何。这次只要能有十个人跟着洪小哥跑出去,哈哈,我们就算是没白死么,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几十名女真家将一起笑起来,也不和阿土古招呼声,就这样笑嘻嘻的从暗处溜出了中军的营地。 见着所有人消失在密密麻麻的营帐中间,阿土古感觉眼中热乎乎的,他知道,刚才将是见到这些弟兄的最后一面,他们中间怕是一个都不会回来了。努力抽了几下鼻子,阿土古这才对洪过道:“洪先生,我们准备走吧。” “走?为什么要走?”洪过看着留下的几十个人,脸上现出一个奇异的笑容:“你们真以为,他们的牺牲会换来整个秉德联军的混乱么?说是点火,这最大的一把火,还要由我们,在这里点!” 第八十一章 帝相决(4) 阿土古身子一闪出了帐篷,看看中军营地内的人影已然少了很多,秉德的筵席早就开始,这亲兵猛安的士卒们终于可是暂时消停一会,纷纷躲到自己的帐篷里舒服舒服,毕竟是白天走了一天,这傍晚也没能休息下,一个个都是累的够呛。理想_文学 阿土古不再掩饰自己的身子,大大方方的走出来,直到走到距离秉德大帐还有几十步的时候,他的脑子都还是晕晕的,刚才洪过说的话依旧在脑中盘旋:什么火,完颜秉德就是那个最大的火头,就算我们把整个联营点了,能有宰了完颜秉德造的乱子更大?看着完颜秉德就在距离不足一里的地方,你难道就想这么溜走?什么是效忠王爷,什么是尊奉王爷的军令,我们出来是作什么的?对,探查敌情,可是,有哪个人说斥候不允许行刺敌将么?没有,那好,我现在命令你们,干了完颜秉德那个的。 “站住,干什么的?” 一声叱喝将阿土古的神智重新唤回来,原来他已经来到了秉德嫡系亲兵负责防守的地带,那些从上京就一直跟随秉德的亲兵,见到有人敢大大咧咧的走过来,立即大声喝止。 阿土古亮出手上的亲兵木牌,示意自己也是亲兵猛安的人,正要继续前进,谁知道这些嫡系亲兵却端起了架子:“放肆,今天石抹奴申大人下令,没有他或者王爷的命令,即使王爷的亲兵也不许进入行帐。给老子滚。” 阿土古一愣,随即脸上现出怒色,大手猛地将那块木牌甩到一个嫡系亲兵脸上:“放你娘的狗屁,怎么的,老子也是亲兵,凭啥老子就不允许进去,告诉你,老子打得仗杀的人,比你上过的女人都多,外面韩都统还在那里等着回话呢,耽误了事情小心老子拧了你们的卵子。” 那些亲兵被骂的愣住了,石抹奴申只告诉他们要加强防卫,想来这个时候大家都累,不会有什么人来搅了秉德的筵席,也就没多吩咐,这下可好被阿土古钻了空子。见着阿土古气色不善,刚才竟然敢拿亲兵的腰牌扔出来,正符合那些刚招来的骄兵悍将的样子,那几个嫡系亲兵有些迟疑后,终于决定进去通禀。 见着本来十人的守卫,走掉一个人后,阿土古晃晃荡荡的凑到其余九人身边,从腰间拿出一个皮袋子往嘴里大口灌了一口,又扔给其余几个嫡系亲兵。那些嫡系亲兵从他打开塞子就闻出来,阿土古手里拿着的是一袋子好酒。这时酒袋子接到手里却迟疑的看看阿土古,作为亲兵虽然是嫡系,但是在上值的时候还是不允许喝酒的,不过这酒香又实在勾人,这些家伙都是白天走了几十里的人,晚上没等歇一下就上值,从心里面想喝上几口解解乏。 见这几个小子犹犹豫豫的样子,阿土古大骂一声窝囊,走到了他们近身,大手伸出好似想取回那酒囊。几个亲兵盯着手里的酒囊,眼睛里的犹豫更加明显了。 就在这时,阿土古的大手突然向前一递,一把抓住了一名亲兵的脖子,手腕一用力,那亲兵立马两眼瞪得溜圆,四肢用不上力开始抽搐起来。阿土古的右手摸到这小子的腰间,顺手抽出他的佩刀,寒光一闪,在身侧划过一道弧线,立即有两个亲兵了账。 两个亲兵的脖子被人割开,血箭喷溅了周围人一身,被热血洒在脸上,其余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立即想挥动长枪刺死阿土古,谁知道这时的阿土古和他们极近,丈许的长枪根本施展不开。,阿土古反手在掐着的那个小子脖子上一划拉,又将那个小子了账。顺手将那个倒霉小子的身子往前一扔,挡开了对面三个家伙的视线,自己身子一矮向后扑出去,手上刀子飞闪,劈,撩,扫,划,几个窜起之间就将后身三个小子了账。 剩下的三个小子刚刚推开自己人的尸首,正要抽出腰刀去杀阿土古,就感觉后心一痛,随即头一歪身子软倒下去。 洪过从阴影中走出来,大大方方的走进了中军营地内这片核心营帐区。这里平时都有两百人防御,虽然干掉了守门的十个人,若是动作不够快,只怕等下就会被巡逻的十人队拦住。 阿土古见着自己人冲进来,当先扑出,奔着中心那顶最大的帐篷而去。他们这一路上也真极是幸运,几个大些的帐篷内都是鼾声一片,唯独遇到了队巡逻的亲兵,却被阿土古提前听到,众人躲在阴影中间,待到那支巡逻队走出来后,几个人伺候一个,悄无声息的就将十个人完全放倒。 这时候距离秉德的大帐已经不足二十步了,阿土古不再隐藏行迹,脚步飞快向前冲过去。就在他即将碰到帐篷帘的时候,就见那皮帘一挑,早前进去报信的那个亲兵走出来。猛地见到满脸是血的阿土古,那个亲兵惊得大叫出声。虽然帐内音乐声歌舞声响成一片,这声喊叫还是响彻了整座中军营地。 阿土古手腕一翻,立时将那个亲兵的脑袋卸了下来,随后大脚跟上向前一踹,就将一具无头尸首踢进了大帐之内。 完颜秉德和一票二十几名女真将军,还有几个他的亲信文官,正在大帐内喝酒看歌舞,不防一声喊叫吓了他们一跳,没等秉德发怒,皮帘子一动,滴溜溜滚进来一个物事,这东西边滚动还一边向外喷着红色的水,有几滴甚至落到了完颜秉德身上,他沾一点摸摸,黏黏的带着腥气,竟然是血。 等到那物事落到地上,众人一看,立时吓得不轻,竟然是一具没头的尸首。这个发现立马将那些正在唱歌跳舞的歌姬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转身就想四处逃走。 不过,帐篷的大门被一个人堵住了,那人嘿嘿笑一声,慢慢走进来,环视了帐内一圈,晃晃手上弯刀,示意所有人都别动。 那些个女真将军不是猛安勃极烈就是万户都统,个个都是从战场上爬下来的人物,哪里会怕一柄钢刀,这时立即有人大喊一声抓刺客,抽出腰刀就扑向了进来这人。 阿土古身子向旁边一闪,让开了那砍来的弯刀,自己并不出手,就见大帐外又冲进来几个家将挡住了那名猛安勃极烈。这下帐内的人看明白了,这分明就是一次有预谋的刺杀,一时间所有将军们跳起来扑向了帐门,天知道这些刺客还有多少人呢,赶快将他们撵出大帐还可以争取一点时间,等到中军内的亲兵猛安得到消息,自然就是这些刺客的死期了。 阿土古也没想到这二十几名女真将军会如此拼命,他和冲进来的六个家将挡了一阵,竟然被对方放倒一人,其余的人也被逼到帐门,后面的人也是一时间无法加入战团。不止如此,他们六个被二十几个人围攻,左挡右支间竟似有些支撑不住的样子。 就听外面响起洪过一声大喝:“退出来。” 阿土古心中吃惊,好不容易杀到了这完颜秉德大帐,眼看着秉德就在里面,这个时候退出去,岂不是要前功尽弃么。不过,他一早命令手下人必须完全听从洪过指挥,这个时候其余几个人已经渐次退出了大帐,阿土古虽然不甘,也终于是最后一个退出来。 还没等那些个女真将军们高兴,只见大帐外嗖嗖嗖的声响,一阵箭雨从外面射了进来。这帐幕虽然比起其他的军帐更加宽大和豪华,终究是一座帐幕而已,不会有丝毫砖石加固,甚至连块木板都少见,无论皮质帐幕如何坚固,怎么可能挡得住弓箭在极近距离的射击,第一波的四十多支箭矢,就放倒了将近四五个女真的将军,不等那些将军们反应,又是一波弓箭射进来,就将帐内其余的人又放倒了小十人。 五轮弓箭毫不停息的射出去,待到阿土古破开帐幕再次冲进去的时候,只看到的是尸横遍地一片哀号,整个大帐内再没一个人能够站立。 这次不用洪过下令,那些王府家将很自觉的冲过去,找到每个女真将军的身子,噗哧一刀下去,剁下脑袋了,既是防止这些人装死又是记功。 这一幕看在刚刚进来的洪过眼中,气得的几乎跳起来跺脚:“,你们干啥呢,给我找完颜秉德,找到完颜秉德啊,快去找。” 这些家将如梦方醒,挨着个的在帐篷里翻找起来,可是,这豪华的前帐里根本没有秉德的尸体,很显然,秉德并没有被弓箭射中。家将们这次不用下令,立即冲进了后帐去寻找,找不到完颜秉德,他们今晚就算是白来了,或者说,白死了。 看到一群家将冲进了后帐,洪过指着地上那些女真将军的尸首对阿土古道:“快,找到他们身上的金牌和兵符。” 女真在起兵后定下军制,万户都统身上配金牌,猛安勃极烈配银牌,谋克长和蒲辇孛堇配木牌,这就是军官的身份象征,另外还配发了一些虎符,作为调动军队的凭证。只要控制了令牌和虎符,这些女真将军的部队,短时间内将无人能指挥的动。 完颜秉德的大帐出了这么大动静,怎么可能不会惊动那些亲兵,早有亲兵敲起警锣,随即整个中军开始呜呜的吹起示警的号角,立时,整个大军都开始动起来。 洪过拉过身边十名家将,对着那些正发了疯一样冲过来的亲兵一指:“射,射死他们。” 别看只有区区十柄弓箭,在大帐这个并不宽阔的地方发挥了无法想象的威力,几乎是每一箭射出去都能放倒一个或者两个亲兵,而且洪过他们敢毫无顾忌的放箭,外面的亲兵可不敢随便回射,万一里面还有完颜秉德,一箭被自己人射死岂不是冤死了,因此,这些个亲兵只有硬着头皮傻愣愣的向着大帐的门口冲锋,等到这十名家将把箭壶里的弓箭射光了,大帐前的空场上已经是倒满了完颜秉德亲兵的尸首。 看着身边十名家将身上再没一支弓箭,而且他们因为全力拉弓,已经是累的脱力,根本无法挥动腰刀了,洪过心中万分着急,怎么几十个人冲到后面快十分钟了,还没个结果呢?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乘着外面那些亲兵暂时没想出法子的功夫,洪过拉着阿土古跑进了后帐,他要立刻找到完颜秉德的令箭匣,没了这个玩意,光是完颜秉德一个人根本指挥不动整支大军,即使他们杀不了秉德,秉德在短时间里也别想重新控制军队。 外面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洪过,我知道是你在里面,说吧,说出你的条件,你不是想回宋国么,只要放了王爷,我敲锣打鼓送你回去,还附送一大笔钱,只要你愿意,王爷可以给赵构写信,让赵构封你一个大大的官职。不仅是你自己,还有你的老娘,还有宋王庄上下所有人,只要你放了王爷,我可以保证绝不会反悔。” 洪过认得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家伙带人抓了自己,记得他的名字是石抹奴申,一个完颜秉德的亲信。为了帮阿土古争取时间,同时他也听到从后帐深处传来一阵喊杀声,估计那边也是正在围攻完颜秉德,他走到前帐的大门处,笑呵呵的道:“啊呀呀,是石抹大人,真是不错的条件啊,让我一下就动心了呢,可是呢,你要我怎么把一个死人交出来啊?” 那石抹奴申一开始还以为洪过动心了,听到最后,才知道是耍他开心,气得急怒攻心,刚才他去了关押洪过的小帐,只见到两个亲兵的尸体,还有一个因为血几乎流干而将死的谋克长,就知道事情不妙。他以为那些人救了洪过应该是立刻逃走,谁想到这些家伙胆大包天了,竟然敢在十万人的包围之下,来行刺完颜秉德。就是这么耽搁一会,真就被洪过他们得手了,听被射回来的亲兵回报,帐内一地的尸体,也不知道完颜秉德到底是死是活,不过,只有还有一分的希望,他就不能放弃了,终究完颜秉德是这支大军的灵魂所系,若是秉德死了,整支大军立马就会土崩瓦解。所以他才想试着劝降一下洪过。 虽然知道洪过的话很大几率是说谎,石抹奴申也明白洪过是不会谈和的,现在就只有豁出一切冲进去了,希望完颜秉德身边的那些护卫能顶住。 就在石抹奴申布置人手准备四面一起冲进去的时候,突然听到大帐内响起了一阵阵的欢呼声,隐约之间还能听到那些人在高喊:抓住完颜秉德了,抓住秉德了! 石抹奴申就感觉着眼前一黑,身子向后跌倒下去,外面围攻的秉德亲兵们的军心也同时一下沉了下去,完颜秉德被抓了,他们要怎么办? 大帐内的洪过这个时候没有半点兴奋神色,虽然那些个家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险险的在秉德试图破开帐幕逃走前堵住了他,又宰了秉德身边的十几名护卫,终于将完颜秉德逮到了洪过面前。 看着被按在地上的完颜秉德,洪过故意让人把灯火挑的更亮,以便外面所有人都看清楚,在他面前地上的人就是那位萧王完颜秉德,完颜乙辛。可是,如何处置完颜秉德,让洪过犯难了。 第八十二章 帝相决(5) 上了强推了,真好,虽然这本书成绩不是很理想,开篇写的拖沓了,不过小血一定会更加努力,把宋伐去写好 以完颜秉德的身份,只要抓住了他就不愁出不去,洪过身边这些都能有条生路,就包括洪过自己一准能顺顺当当回去黄龙府,命是自己的谁不爱啊,既然有活下去的希望,又有谁乐意作死士? 可是,完颜亨和完颜亮就希望完颜秉德活着么?抓住一个活的秉德送回上京,就以秉德的党羽,或许有人希望秉德立刻就死,怕是也有人会狗急跳墙的要营救秉德吧。理想_文学再者说,这千军万马之间的,就凭他们几十个人抓着秉德,一个不留神被人把秉德救了回去,岂不是前功尽弃?意外啊,万一啊,这个世上不可预测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洪过心中犹豫着,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真的出个闪失的话,秉德事后会如何处置自己? 突然,洪过又想起了那个秉德的亲兵谋克长,想起了那火盆上通红的烙铁,“操他娘----”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洪过突然抡起大刀,对着地上的完颜秉德狠狠砍了下去。 “不----” 石抹奴申一见洪过举刀就知道不妙,堪堪喊出这一声,就见到帐幕内寒光陨落,一道血箭冲天而出,然后,剩下的事情他就再看不到了,整个人摇了一摇,晃了一晃,向后栽倒下去。 阿土古和一众家将,看着洪过将完颜秉德的脑袋剁了下来,脸色上俱是不大好看,甚至有人用仇恨的目光看向了洪过。阿土古的嘴张了几张,最后还是没将话问出来。 洪过虽然是第一次杀人,可是现在的他被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恐惧与惊骇,从地上一把拣起完颜秉德的脑袋,对着外面的亲兵们大喊:“老子剁了完颜秉德,这就是老子的回答,你们过来杀我啊。” 见着洪过状如疯狂,阿土古一把将他拉到身后,然后掀起一张皮子,把完颜秉德的脑袋,还有一堆物事一股脑的扔进去,打个包袱递给洪过,接着对十个家将下令道:“从后帐走,找到马匹立即离开大营,只要能到济州,王爷这次就赢定了,快走,我们在这里顶着。” 洪过还要发狂:“不,我不走,老子宰了完颜秉德,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 噗,阿土古一拳打在洪过脑袋上,登时将他打晕过去,指挥着几个家将把洪过背上,阿土古还不放心的道:“一定要将洪先生还有那个包袱带去王爷面前,不然老子变成鬼也饶不了你们几个王八蛋。” 那几名家将知道这一次怕真的就是诀别了,无论那边大营是否能点起火头来,这里的几百亲兵都足以要了阿土古他们的命,想要出声留下来代替阿土古,谁知道阿土古只是挥手喝令他们快走。_学,,那背着洪过的家将走到后帐时,不知道他背上的那个人偷偷的抬了下头,留在洪过眼中最后一个景象,就是阿土古命人手持弓箭射杀那些疯了一样的亲兵,这也是洪过在这世上最后一次见到阿土古。 当十个家将破开帐幕的皮子,乘着混乱冲出来后不久,洪过就要他们将他放下,说实话,他在杀了完颜秉德后也不知道如何收场才好了,如果不去装疯,怕是家将中间就会有人要了他的命:他那是绝了所有人的活路啊。 从家将手里接过那个包袱,洪过小心的拎住,这里可是整场战斗的胜败关键,完颜秉德的脑袋,能彻底让这支军队离心离德,很快这支北上的大军就会分崩离析,而其余的那些金牌兵符令箭,则是保证了在他们离开后,完颜秉德的大军中不会出现一个气场无比强大的逆天牛人,在边远的北方扮演一次“魔术师杨”,上演一场代替统帅指挥战斗,拯救部队于灭亡边缘的亚斯提会战。 事实上,从洪过一群人攻进完颜秉德大帐的一刻,就已经击碎了整支大军的指挥中枢,整个前帐的二十几名女真将军战死,已经令环绕在中军营地周围的两个万人队女真士兵失去指挥了,至少石抹奴申是无法调动他们,而后,因为没有了完颜秉德的令箭,又让石抹奴申无法去调动四个万人队的汉儿军,如此一来,石抹奴申最值得依靠的六万军队已然陷入了无序,惟有如此,石抹奴申才不得不去依靠中军剩余的几百名亲兵,试图解决掉攻入大帐的洪过等人,如此一来,能够用来包围大帐的人数大为减少,甚至连硕大的大帐都无法包围彻底。若是石抹奴申能够调动任何一支万人队,洪过现在都不可能逃出中军营地。 到了中军营地之外,洪过突然发现,整个军营似乎已经陷入了一种狂暴之中,这种狂暴的来源是对身边同袍的不信任,几乎所有女真士兵都在发疯的去砍杀一切不认识的女真士兵,只因为四处传言,完颜亨已经派人渗透了整支军队,利用大家都是女真人作掩护,要偷偷宰掉所有参与秉德一方的女真人士兵。 洪过几个人艰难的找到马匹,不去管看守马匹那十个家将诧异的目光,强令这十个人也跟着他离开。跳上马,洪过当先冲入了已经一团糟的军营。到了这个时候,整个营地都陷入了大火和斗殴之中,哪里还有人肯管这几个纵马奔驰的家伙。 直到是到了营门处,才有守卫这里的汉儿军兵士站出来,只不过洪过这时已经想好对策,高举着完颜秉德的金令箭,在奔驰的马上大呼:“奉王爷将令出营办事,速速打开营门。” 守门的不过是几个汉儿军的谋克而已,哪里敢拦一群手持最高金令箭的女真人,这时忙不迭的打开门放洪过一行人飞驰而出。依照这个办法,洪过一路闯过了五道关卡,最终跑出完颜秉德军营,向着北面疾驰而去。 当石抹奴申最后终于杀干净了占据中军帐的奸细,冲进后帐的时候,不论是秉德的脑袋,还是藏得非常隐秘的令箭匣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他呆呆的看着一团糟的大帐,又瞧瞧已经陷入癫狂和暴乱的女真军营地,嘴角扯动几下,终究还是无奈的跌倒在地,他也是回天乏力了。 几个残余的嫡系亲兵慌忙扶起了石抹奴申,一个谋克长在奴申耳边低声道:“大人,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王爷死了,我们要不要向南面逃?” 石抹奴申眼中终于有了神彩,回身打发了那些后招募的亲兵出去,他环视下周围,都是他最信任可靠的亲兵了,这才低声道:“想活命的跟我走,现在不走,等到明早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石抹奴申带着这几十名亲兵,也从洪过当初逃走的破洞钻出去,寻到了马厩跳上战马,一路打马如飞的出了中军营地。等到了大营的营门处,本来拦住洪过的汉儿军士兵,这时竟然消失的一干二净,看着空荡荡的外围军营,还有大敞四开的营门,石抹奴申惨然一笑:“不可靠的汉儿。” 辽金之际,所谓“汉儿”专门是指住在幽云地区的幽云汉人,金国对那些住在河南山东的汉人则称呼为“南人”,至于对南宋人,他们还是称呼为“宋人”或者“中国人”。 就在石抹奴申嘀咕的功夫,他的坐骑已经飞也似的冲出了营门。出去军营后不久,那些亲兵就发觉不对了,一个谋克急急的赶到石抹奴申马侧,试图拉住石抹奴申的缰绳,大声呼喊道:“大人,大人,是不是走错了方向了,现在是向北走啊。” 石抹奴申勒住战马,看着围上来的亲信们,镇定的道:“你们相信我不信?如果信我,想活命,就跟着我一直向北,只有在那里,我才能找到足以保护我们的靠山,日后才能寻找机会为王爷报仇。” 一群秉德的亲兵彼此看看,终于郑重的点头,他们也是迫不得已了,本来他们是秉德的亲兵一向风光,日后说不定还能弄个侍卫亲军干干,可现在秉德突然一死,他们就成了过街的老鼠,若是回去老家,怕是立时就会被人绑了送官,既然石抹奴申说的肯定,也就只有赌一下了。 看着所有人点头,石抹奴申再不言语,打马如飞的带着这些人消失在了黎明前的夜色中。 韩易名义上虽然是汉儿军的一名万户都统,实际上他是燕京四个汉儿军万人队的首领,这四万军队从上到下都是听韩易的招呼。他今天的地位,一方面来自他跟随女真人四出征战,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威风,还有就是来自他的老子韩常。 韩常是幽云汉人,从前在辽国当官,也是最早就投了金人的一批幽云汉人之一,很是被女真人器重,是在女真开国初年颇受信任的汉人将军,被女真人授予了万户都统的官职,在军中地位甚至比起一些宗王都高,着实跟随过几位能征惯战的宗王,最后是在完颜宗弼手下不断出征南宋,最终死在了战场上。 这一次完颜秉德前来燕京,一面笼络女真人的两个都统,一面接管了四个汉儿军万人队的指挥权,不过完颜秉德也清楚,这些幽云汉人在四个万人队中已经成了气候,就没去派女真人接管这四万人,只是着意笼络韩易,希冀汉儿军能助他一臂之力。 本来韩易对完颜秉德的获胜也是很有信心,完颜亨的能耐他见识过,虽然在战场上的指挥算是不错,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精兵的完颜亨,就等若一条猎狗没长尖牙利齿。所以韩易也就同意了完颜秉德的拉拢,决定帮助这个人一下,至于完颜秉德的野心到底想到哪一步,韩易也懒得去想,那些都是女真人之间的龌龊事,无论是当摄政王还是皇帝,反正也轮不到他韩易惦记,只要好处给的足够就可以了。 今天晚上,完颜秉德在中军宴请两个女真万户的军官,韩易索性就在自家营帐宴请所有汉儿军的猛安以上军官,这其中未尝没了争锋的心思。 谁知道,酒宴还没喝到一半,就传出中军大乱遇到刺客的消息,那些汉儿军的军官一起看向韩易,看看是否应该起兵去营救。韩易思索下,懒懒道:“不是没金令箭来么,管他呢,我们喝酒,没军令就调动兵马可是大忌。” 那些汉人将领哈哈大笑起来,知道韩易是不想掺合完颜秉德的烂事,也就一起举杯继续开喝。 过了没多久,韩易他们就觉着事情不对了,怎的连那些个女真万人队的营地也一发乱了起来?而且不少女真士兵还好像仇家一样,举起刀子就四下对砍,而且整个营地竟然也陷入了大火,这些所有汉人将领不能继续稳坐钓鱼台了。连韩易也不得不做出决断。 站在帐前望了一阵,韩易再次确认中军没有军令传到,背手走了几圈后,沉声下令道:“命令所有弟兄,不必收拾东西,立即跟我出营,这里的事情有古怪,他们女真人乐意自家互相掐是他们的毛病,我们汉人犯不着蹚这摊浑水,大营留给他们掐,我们暂时出去避避。” 一声令下,四万汉儿军就这样排着整齐的队伍出了大营,站在一处山岗上看着营中继续上演纵火和斗殴的闹剧。看着不断燃起大火的营地,韩易心中叹口气,看来这次赌错了啊,不成,要马上想法子去和济州城联系上。 第八十三章 余音 不知为什么,完颜亨今晚感觉心烦意乱的,总觉着像是要出事,虽然亲带一万精锐抢占了济州黄龙府,可是现在的形势一样不乐观,按照里程算,最迟明天傍晚,完颜秉德的十万大军就会抵达济州,若是先锋的话,那早就驻扎在二十里以外了,幸好完颜秉德似乎对胜利深具信心,派出的先锋虽然人数多达三万,却都是那些后来投效他的女真人,不能说是乌合之众,完颜亨也不会惧怕这些家伙。人,知道手底下都是些什么货色,索性安心驻扎下来,等着明天完颜秉德统帅大军赶上来。 完颜秉德的手下现在早超过了十万人,一路走过来声势浩大,沿途官员望风而降,完颜亨进来这济州城的时候,就亲眼看到城内大道上已经洒了厚厚的黄土,一条大街两侧被洗的一尘不染,又见着那个州官尴尬的笑容,他哪能不明白,若是自己晚来一日,想来明日的济州城就会易手。 明天就要面对多达十余万的敌人了,可是自己的大军呢,还在两百里之外,没有个三四天根本来不了,这济州城到底是守还是不守?完颜亨心里拿不定主意。 已经过了丑时,后世的深夜两点多了,完颜亨房间内的烛光还亮着,完颜亨在等,等最后一拨斥候的消息,看看完颜秉德军队的状况到底如何,然后连夜决定去留,不过,就算要走,他也不会留下一个完整的济州给完颜秉德,他会搬空整个城里所有的粮食和物资,一应兵甲武器更是不会留下,临走,他还会点了这个城市,如果完颜秉德的先锋愿意过来抢功,他甚至不介意给这些乌合之众一点教训尝尝。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向前能战,退后能守,这才是完颜亨要给完颜秉德留下的印象。如果完颜秉德认为手握大军就高枕无忧了,完颜亨更要让这位从没上过战场的王爷明白,在哪里决战,如何决战,何时决战,必须要由他完颜亨说了算。 的亲兵已经来劝几次,完颜亨都不耐烦的摆手打发掉了,今晚是非常重要的一夜,要他去休息,也要他能够睡下才成啊。 完颜亨脑中突然想到了洪过,一想到洪过离京前那副惫怠样子,他就是不禁莞尔,自己明明就知道那个小子想跑,偏偏就派去一堆人看住他,让他们两人间的斗法平添了几分乐趣。虽然洪过帮助他下了决心帮助完颜亮,虽然现在完颜亮还看不到一丝胜利的希望,虽然完颜亨感觉异常疲惫,可到现在为止,完颜亨都没埋怨过洪过,他曾仔细回想过,就彻底明白过来,在这种朝廷争权的关键时刻,任何中立都会被两方认为是站在对手一边,无论是谁得胜,或许会一时优容中立一方,可从长久上看,那些曾经没有旗帜鲜明站过来的人,都将是被清算的对象。|文学 洪过对完颜亨说过一句话很有意思:与其锦上添花,何如雪中送炭。完颜亨就是抓住了这层心思,下定决心帮助完颜亮。 现在的洪过会在哪里?完颜亨计算下,这个家伙如果真是探查军情,早应该返回了,如此一来,不是这个小子偷跑了,就是他们因为完颜秉德大军过境,远远的躲开去了,希望大战之后还能看到这个汉人书生,不仅仅是因为自家的闺女喜欢他,更因为完颜亨感觉洪过时不时的能有那么一点智慧,可以帮到自己,他希望看看日后这个汉人书生会有个什么发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不觉间,时间可就到寅时整了,放到后世,这就是凌晨四点了,完颜亨打了一个哈欠,就听到外面一阵急促而凌乱的马蹄声响,此时正是深夜,城内的马蹄声能传的老远,即便完颜亨是在州衙后院一样能听的真真切切。 听到马蹄声,完颜亨整个人的心思就是一振,脑子也随之精神起来,在椅子上坐直腰杆,喝了一口酽茶,耐心的等待下面人的回报。 不用完颜亨等很久,就能听到从前院跑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似乎人数还不少的样子,若非是自己的亲兵没有警告,完颜亨甚至都会以为是那个三心二意的州官要造反了。想到这,他自失的一笑,难道是因为完颜亮玩过那一遭,自己在心里也偷偷的害怕么? 不等完颜亨找到答案,就听亲兵猛安勃极烈在外面,用惊喜和慌乱的语气叫道:“王爷,王爷,是洪先生,洪先生带来捷报了。” 完颜亨心中不喜,自家这个亲兵猛安勃极烈,也是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人了,怎么还是这样忙三火四的,就没个沉稳的性子么,再说,洪先生,也就是洪过回来了,那个汉人小子能找回来也算不错了,怎的还说什么捷报,一群二百人的斥候又能有什么捷报传来,若是被州城内的那些个汉人渤海人听到,还不偷骂自己虚报战功。 正在寻思着,就见大门被人砰的撞开,对,是用撞的,对开的两扇门砰的一起撞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跌跌撞撞的闯进来,在这个血人身后,又急忙追进来几个人,试图将血人扶住。 完颜亨定睛看去,感觉那血人的身形依稀熟悉,心中有个答案却不敢去正视,他实在想不出,明明就是溜出去闲逛的那位,怎么会弄到现在这幅样子,难道说,是遇上了完颜秉德的大军? 果然,那些个后进来的人,一把扶起血人,口中还在连声呼喊:“洪先生,你挺住,这里就是王爷了。” 这些个王府的家将到现在算是真服了洪过,整个身子被人打的满是伤口,虽然粗粗包扎下暂时止血,无奈纵马驰骋时候就又将伤口挣破,这五十几里的奔驰下来,竟是血流不止,将浑身上下的衣裳统统浸透了,他们在夜里也是没注意,待到了济州城下的时候,一个家将去叫城门,洪过在马上再也无法坚持,栽了一栽,晃了一晃,扑嗵从马上摔了下去。这些所有家将慌了神,对着城上面的士兵守将破口大骂,一个猛安的勃极烈本就是王府家将,这番大骂下来认出是自家人,急急打开便门放了几人进来。洪过也算硬气,就是这样还挣扎着不让自己昏过去,就为了见到完颜亨。 看着洪过整个如血人相仿,完颜亨大吃一惊,抢步过来就要扶住他,哪知道,一双手却被洪过的血手抓住,硬塞进一个皮包裹。 完颜亨一愣,就听洪过用细微的声音道:“王爷,这里的仗胜了,快起兵去破敌……”勉强说完这些,洪过身子发软栽倒在一名家将怀里。 命人去照顾了洪过,完颜亨冷着脸大吼:“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叫阿土古来见我!” 跟着洪过回来的家将们脸色一黯,低下头去,一名家将低声道:“王爷,怕是阿土古孛堇再也无法见你了。”他看看完颜亨愣住,就一五一十的将他们这些日子的遭遇说了一遍。 当听到这些人硬闯大帐刺杀了完颜秉德的时候,屋内屋外所有围着的军官齐齐惊呼出声,他们不敢相信,自家的胜利竟是由这么一群不出众的人物完成了。 完颜亨也不信,他抖抖手上的包裹放在桌子上,可是,当他要打开包裹的时候,整个身子竟然微微颤抖起来,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一切,生怕这是一场梦,自己打开了包裹的一刻这个梦就会醒,自己还要去面对十数万完颜秉德的精兵悍将。 一名逃回来的家将终于忍不住了,抢步到完颜亨身边,三两下打开了那个皮包裹,完颜亨没有责怪他,只是两眼死死盯住那包裹内的物事,不仅是他,连带屋外的那些军官们,也呼啦涌进来,都想要看到包裹里是不是真的有完颜秉德的脑袋瓜子。 “啊,真有个人头啊,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啊。” “看看,金牌啊,两块金牌,那可就是两个万户都统。” “这么一堆银牌,那要宰了多少猛安勃极烈啊,这要是算军功,可大发了。” “算什么啊,看看那几个金令箭没,那些才是最重要的,没那些个玩意,就算完颜秉德那货没死,也玩不转大军了。” 完颜亨死死的盯在那颗首级上,虽然是一片血污,没有清洗过更没腌制过,他一样可以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完颜秉德,那个本来被封为萧王的人,那个权倾朝野甚至连皇帝都要惧怕几分的人物,那个自己一个时辰前还在算计着要如何击败的人物,现在就这样静静的放在自己面前,任自己观看。 “哈,”完颜亨失声笑了下,声音不是很大,接着,他突然仰头放声大笑,不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屋内所有将军们有些害怕的看着完颜亨,别不是自家王爷也一起发疯了吧? 就在这些军官满腹狐疑的时候,完颜亨的笑声戛然而止,眼中一片清明的看着这些军官,“传我将领,所有士兵立即起床,一刻钟后,我要他们能上马出征!” 南宋绍兴二十年,金国天德二年。 四月三十日夜,金韩王完颜亨统兵万余,大破完颜秉德叛军十万,斩首无数,汉儿军四万降。 三日前,金中京留守萧裕以轻骑五千,诈开金燕京城,入城以圣旨收燕京行台所有官员及其家属下狱。 金国内乱遂止。 第八十四章 唯一要求 距离那一夜过去十余天,完颜亨除去正面击败了完颜秉德留下的大军后,又分路出击四处剿灭那些试图继续闹事的乱民,这济州城也就直接转成了完颜亨的都元帅府行辕,一时间侦骑四出急脚连途,数不清的大军往来调动,无数军需物资辗转输送。`3w` 到了五月中旬,战事渐渐平息下来,完颜亨将剿灭部分盘踞山中的余孽任务交给副将,自己统帅着军队开始班师回京。这一次与他来时大大不同,那几十万的乌合之众早就放了回家,完颜亨带领的是六万精锐士卒,这其中有女真兵一万,契丹兵一万,汉儿军四万。女真和契丹人都是完颜亨从松蓬山附近带出来的,最是亲信不过,至于那四万汉儿军,在后续平叛中极为卖力,这次一同返回上京受赏。 一直躺在完颜亨卧室隔壁的洪过,这次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躺着返回上京城了,其实他的身子健壮,那些个伤又都是皮肉伤,这时已经结痂了,行动上虽然不是非常灵便,总也可以走路骑马,不过他这号懒人,有舒服的轩车可坐,怎么可能让他去骑马? 大军行动并不快,一是完颜亨不愿行动过快刺激上京那些大臣,万一让那些平时吃饱了没事嚼舌头的家伙抓住把柄,在皇帝面前告自己一下子可就得不偿失了,二是,完颜亨得了完颜亮秘密指示,要故意炫耀武力,让上京路内所有人都看到朝廷大军的雄壮。 另外就是金国周围的几个国家似乎不那么稳当:听说了金国的内乱后,东面的高丽竟然又在鸭绿江附近的保州修城寨,那里本来就是两国一向有争议的土地,现在高丽的举动显然没安什么好心;西面的西夏也似乎在向金夏边境调动兵马,那个用心想来不仅仅是为了放马;最可气的是,西面大草原上本来比较顺服的阻蹼和鞑靼人,这时也开始不老实起来,颇有几个部落窜进上京路和北京路进来掳掠了一阵。这么看过来,所有近邻中还能老老实实的竟然只有一个南宋。现在大敌被消灭掉,完颜亮自是要炫耀一番武功,来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邻居们。 来时不过急行军三天,回去的时候每日行军三十里,完颜亨走了足足十五天,距离上京城还有三十里,他就下令全军安营,休整一日后带上六千人列队向上京进发。 金国的皇城本位于上京城的南城,完颜亨回师直接走南城的南门就可以,谁知道完颜亮下令,让完颜亨从北城的北门进城,带领大队兵马在城中好似游行一样,享受了无数军民欢呼和膜拜后,这才从南北城之间的神居门进入南城,最后来到皇城门口。 这次完颜亮可没玩那个亲自出迎的戏码,他已经是个胜利者,自然要表现出一个皇帝的矜持,虽然如此,完颜亨却是下令:上京城内所有宗王,百官从领三省事以下,全体在皇城门口,跪迎完颜亨。 这下可是将完颜亨吓得不轻,不要说满朝文武百官以及宰相,就算是那些闲散王爷,好些都是他叔伯爷爷辈的,要这些人向他跪迎,虽然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自尊心,弥补了他因为完颜亮没有出迎而产生的不满,但这可太得罪人了,若是他就这样高踞马上走进皇城去,还不被满朝文武和宗室在背后骂死。 完颜亨自己慌忙滚下马去,一个个将宗王宰相扶起,而后偕百官入皇城向完颜亮恭贺,完颜亮又加封官职赐宴将士,赏赐有功,这些戏码自是题中应有之义不必再说。倒是完颜亨喝到酒酣从皇城出来时候,一个完颜亮近身小底匆匆跑出来说:完颜亮宣见洪过。 完颜亨的酒一下醒了大半,今日完颜亮赏赐了无数有功将士,可是最应该赏赐的一伙人却没任何表示,这本就非常古怪,现在看,原来是因为这其中涉及到了洪过的缘故。 洪过虽然不是第一次到上京,可是要进南城的皇城却是头一遭。他被完颜亨急嚯嚯的从王府内叫出来,进了皇城门先在侍卫亲军那里验过了进入皇城的腰牌,这时有一名女真将军走上前重新验过腰牌,又对一起陪着来的完颜亨拱拱手后,道:“请跟我来。” 完颜亨认得这人,此人乃是殿前司左宿直将军,虽然位不过从五品却是一等一紧要职司,乃是完颜亮的心腹。这左宿直将军也不多说,带领两人向前而行,走了大约四五十米就是一座宽几乎有五十余米十米高的巨大宫门,上书三个大字:皇极门。只是那左宿直将军并未带洪过和完颜亨进入皇极门,而是绕过去,继续向北行走了二百多米,这才来到了另外一座庞大的宫门前,这座宫门与那皇极门一般庞大,上书三个大字:延光门。 到了这里洪过他们又被查验了一次腰牌,甚至连那个左宿直将军也不例外,一样被冷着脸的侍卫亲军检验过,这才打开延光门得以进去。进了延光门后,是一座用青石铺地的巨大空场,空场的另外一端伫立着一座高大的宫殿。洪过他们登上石阶走近了宫殿,就见宫殿的匾额处写着三个字:敷德殿。 这时敷德殿的大门紧闭,门口站着几十名侍卫亲军,那将军带着两人从敷德殿左侧一条夹道走入,绕过了大殿后走上一条封闭的甬道,前面不远处是对面修建的两座宫殿,东面一座写明了叫宵衣殿,西面的那座叫做稽古殿。 那左宿直将军带着两人在稽古殿门外停下,验过了腰牌后这才有小底向内通禀,很快两人就被完颜亮宣进去。这时的女真宫殿不过是草创,即使经过了完颜合剌努力学习中原汉人宫殿而修建,也才不过“汴梁宫殿十之一二”,稽古殿这座皇帝用来读书休息的宫殿自是不会大到哪里去,起码洪过很没良心的,用后世的紫禁城比较下后,在心里不屑的撇撇嘴。 见着两人进来,完颜亮从书案后站起,走到两人面前算是迎接,完颜亨小心的躬身一稽,他已经被加封了参知政事,都元帅,位列执宰,见着皇帝仅仅拱手就可以。倒是洪过的身份有些尴尬了,按照正常来说,洪过是连功名都没有的白衣,参见皇帝时候应该事先在外面换过一身白衣,然后见到皇帝就立即双膝跪下叩头,可是,殿内凭着两个女真人对洪过了解,心知肚明这小子一准不会那么做。 果然,洪过在一票小底和宫女吃惊的注视下,竟也是弯腰拱拱手算是见礼了,不过洪过总算还是给完颜亮面子,嘴上谦让了一句:“外臣洪过见过上邦皇帝陛下。” 洪过从始到终都自认是大宋臣民,虽然曾经在内心犹豫过,动摇过,但是现在的他无比坚定自己的那个信念:只做大宋子民。加上洪皓在南宋做官,洪过算是官宦子弟,若是能回到南宋他至不济还能靠着门荫,被封个一官半职的,所以他对着完颜亮口称外臣,也勉勉强强不算过分。 至于称呼金国为上邦,这就是洪过极度无奈还有心中的一块伤疤了,一个连自家皇帝都要人家册封的国家,难道还不算是藩国么?如果要找回这个面子,可以,用拳头打回来,要是能打到金国上了降表,那就里子面子都有了。 完颜亮和完颜亨苦笑的对视下,完颜亮竟是几步上前,亲手扶住了洪过,“改之有大恩于我,应该是我拜改之才对,再者改之还未伤愈就不必行礼。” 这下所有小底和宫女一起石化了,他们心里可明白,完颜亮是个严厉的皇帝,臣下的错处绝不会放过,平时最注意的就是君臣之道和君臣礼仪,怎么今天好像转性了,会对一个汉人书生如此客气? 洪过也在发愁自己日后如何处理与完颜亮的关系,不过,洪过也有自知之明,现在的完颜亮可不是当初去他家的那个师兄了,此时此地,他面对的就是大金国皇帝,无论完颜亮如何客气,当着这些下人面,他的礼仪还要周全,但是,他的礼仪不能与完颜亨相同,那岂不是成了完颜亮的臣民么? 抬起头,洪过突然发现,此时完颜亮望着他的眼睛非常清澈,似乎,脸上的陈恳也全然发乎内心,他心中一动,想到一个办法验证下自己的猜测,试探着问道:“师兄,小弟许久没见过嫂嫂了,不知近来嫂嫂可好?” 听到洪过这句师兄,完颜亮不知为什么心中先是微苦,然后又是一阵欣喜,扯着把洪过塞到一边的座椅上,又示意完颜亨坐下,才道:“你嫂子可是说了,对你真是要刮目相看,没想到你一个文弱书生还敢夜探敌营阵前杀敌,这不,昨日还在说起要送洪家婶子几件补品。” 几句话,完颜亮已经重新和洪过叙起了昔日友情,甚至还有重续通家之好的意思,这看着哪里是个皇帝,分明就还是当初那位没事就去洪过家走走的宗室王爷。 如此态度,让洪过暂时安心下来:既然你不愿用君臣礼节束缚我们的关系,我就装傻到底好了。想到这里,他笑着说了几句闲话,就见完颜亮拿起了一块金令箭,可不正是当日他从秉德帐中搜出来的令箭么,他立时明白,闲话说过,要谈正事了。 果然,完颜亮单刀直入道:“师弟啊,你这次,功劳太大了,我都不知应当如何来赏,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坐在一边的完颜亨闻言先是一愣,继而竟是对洪过有些嫉妒,这分明就是让洪过自己选官作啊,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呢? 谁知洪过没有马上说话,沉思了一阵,才慢声道:“这一次,随过出发的有二百人,最后能活着回来的只有区区二十,其余尽数殁于那夜一战,我在事前曾许诺过,一定不会忘记他们的家人,我想将他们每人的尸首一一找到风光安葬,然后厚厚的抚恤他们的家属。” 完颜亮脸色凝重的点点头,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事情,而且抚恤忠义也能昭显他这个做皇帝的仁德,之所以拖延下来,还不是要看看洪过有什么其他要求,既然洪过提出来,他自是尽数照做。 说到这里,一边的完颜亨已经感觉眼中微湿了。 见着洪过闭上嘴,完颜亮追问下去,关于洪过自己,他有什么要求么? 洪过深吸口气,这才出声道:“完颜秉德的家人,是否已经被杀了?” 完颜亮感觉有些奇怪,不过还是摇摇头:“朝廷还没公布秉德逆状,他的家人从燕京押送回来以后,现在暂时关在了他的府邸内。” 洪过眼睛微微眯起,妈的,还关在府邸内?他从怀里掏出一叠信交给了一边的小底,道:“这些信是我从秉德身上搜出来的,我要用这些信,换一件事。” 完颜亮翻检下那些信,一看登时脸色变了,原来这些信件都是宗王与秉德之间的私信,是关于秉德一旦事成后皇位交给谁的,仔细看了一下,所有的宗王都是金太宗完颜吴乞买的子孙写的,也就是说,秉德这次谋叛的背后,还有太宗系宗王的影子。 这简直就是一件利器,或者说是杀器,凭着这叠密信,完颜亮就可以将所有太宗系的宗王一股脑干掉,虽然完颜亮自己也可以伪造证据,不过既然有了现成的证据,又何必去伪造呢。 完颜亮抬头看着洪过:“什么事?” 洪过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话来: “抄完颜秉德家的活计,要交给我。” 第八十五章 上京屠夫 他在宋金合力灭辽之后,就极力主张对宋开战,在金国内部上窜下跳拉拢盟友为自己说话,成为金国内部最大的主战派,最终一力促成了宋金开战。 他在攻下汴梁后,金国内部如何对待宋国以及中原占领地区问题上,坚决站在灭亡赵宋的立场上,无论任何人进言立赵氏皇族为傀儡的建议都被其反驳回去,最终由他主导的张邦昌的所谓楚国在汴梁挂牌成立。 他强迫在河东地区的汉人易服剃发,在中原历史上第一次搞出了留发不留头的丑剧,几百年后为女真的后世子孙所效仿,最终毁灭了汉人衣冠道统。 他在河东地区大肆掳掠汉人百姓,以铁索捆绑强行卖到蒙古、室韦、高丽,造成河东地区也就是后世的山西周围地区,无数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者不知多少。 他将中原的士大夫以及家眷强行掳掠到河东的云州大同府,士大夫因为没有粮食而不得不沿街乞讨,他害怕生出乱子,竟然哄骗三千多人出城,在城外将这些人集体活埋。 这个人不仅仅是一名从通古斯森林走出来的强盗,还是一个极端仇恨宋人的魔鬼,是一个双手沾满了大宋官民百姓鲜血的屠夫,是在地下有累累冤魂等着索命的恶魔,这样一个人不仅仅是大宋的敌人,更是整个汉民族的敌人,这样一个人虽然自己一死了之,但是,他的子孙,他的亲族,他家的所有人都应该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血债就要用血来偿还。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完颜宗翰,也就是汉人所称呼的,粘罕。 洪过跨在马上,身体随着马匹的行进而慢慢摆动,就在刚才,他从完颜亮那里求来一纸诏令,命令两千武卫军以及三百侍卫亲军,由他,一个白衣身份的大宋书生统领,前往完颜秉德家去,抄家。 不止是秉德一家,在诏令还写着,所有秉德亲族一应抄没。 当几名宰相被人从尚书省匆匆招来后,对着这纸诏令面面相觑,乌带虽然乐意看到秉德死后家里也一起倒霉,可是,由一名自称大宋子民的白衣书生,去抄没一名女真权贵的家,会不会太儿戏了? 不过,几名宰相在完颜亮的逼视下,还是乖乖的盖上了自己的印章,完成了诏书的副署程序。 洪过身后,是刘明镜、严五和大嗓门小马等人,这些人早就住在了完颜亨的府邸里,只等着洪过返京,谁知道,已经是天黑下来的时候,竟然被一名家将急嚯嚯的带到了皇城门口。 那里,他们见到了脸色肃穆的洪过,以及,大队的武装士兵。洪过二话不说跨上马当先冲出去,刘明镜一干人虽然不明所以还是立即跟上去,直到他们走到眼前这座府邸前的时候,都还是一头雾水的。|想|文|学 这座府邸的大门极为豪华宽大,门楣上应该挂着牌匾的位置却是空空如也,自从完颜秉德起兵的消息传过来,大门上的“萧王府”牌匾就被完颜亮派人打得粉碎。 这里是上京南城的东城区,遍地都是宗王大臣的府邸,不过,在这个风声鹤唳的时刻,所有府邸俱是关门闭户小心翼翼的夹着尾巴作人。早看到整队的大兵走进来,将这片所有宅子的主人吓得几乎尿在当场,直到他们见着大兵将完颜秉德的家围得好似铁桶一样的时候,这才是心里得了稍许安慰。 洪过低头在前额轻轻抚动,自言自语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说罢,他慢慢抬起头,并不理会身边之人脸上那迷茫的神情,对着紧闭的大门努努嘴,立马有如狼似虎的武卫军士兵冲了过去,十几名士兵用力推开了沉重的王府大门,现出里面阴森森黑压压的一片屋舍。 洪过夹下马腹,也不下马就这样踢踏踢踏的纵马进了王府之内,这时自有一早负责看管的侍卫亲军出来,一名领头的谋克长仔细看过诏书,又瞧瞧洪过,实在不好说如何称呼眼前这位,只有拱拱手叫了声“先生”。谁知,不等他继续说话,洪过便冷冷的道:“提人。” 那谋克长一愣,而后才转身对自己的部下一挥手,完颜秉德的家眷自从送回上京,就是被集中关押起来等着发落,这时提点起来自是方便至极,不过几分钟功夫,就能听到后院响起了一片哭天呛地的嚎啕声,女人喊叫声,小孩的哭闹声,还有大人的怒骂声。 现在的洪过,整颗心好像铁打的一样,丝毫不为这些声音所动,事实上,当他亲口建议完颜亨屠光北庄子的一刻,当他跟着完颜亨走出松蓬山的时候,他就已经变了,变得更加的冷血和残酷,变得为了目的能够去选择一些以前不敢正视的手段。 坐在马上等了一阵,那些家眷还没有走过来,洪过对着那个谋克长淡淡的道:“怎的这么慢,你是否同情逆臣全家?” 那谋克长在心里暗骂一句,不过这时头上依然见汗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同情逆贼眷属的罪名下来,就算不会丢了性命,怕是眼下的差事也要丢了。他跺跺脚干脆的抽出身上的皮鞭,自己跑去了后面。 那谋克长的身形消失后没多一会,就听到那些哭喊声一下高出几倍来,不过,更多的还是那些斥骂声,以及时不时传来的破空声。 很快的,一群衣着凌乱的人出现在洪过眼中,这些人个个保养的都不错,衣着上也很华丽,只不过这时不少人身上多了许多血印子,连一些小孩子身上也不例外,大人努力将小孩子护在人群的中间,最外面是几个成年的男人,正努力的挺起自己的身子,帮助里面的女人和小孩多抵挡一些抽来的鞭子。 见到这些人,刘明镜似乎有点明白了,可他却不知为什么扭开了脑袋。忽然,刘明镜感觉自己的天灵盖被人按住,那人强迫他重新把头转过去,耳边传来洪过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你觉得他们可怜?可是,他们的父祖,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宗王粘罕,曾经在中原屠杀了无数的大宋子民,也曾经将无数好像他们一样手无寸铁毫无反抗之力的大宋子民,排成排的赶出自己的家园甚至屠杀。你觉着他们可怜?那些在地下正在不断嘶喊的冤魂比他们可怜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你觉着他们值得你同情么?那谁来同情下我大宋被粘罕无辜贩卖屠杀的百姓?一群刽子手的家人,值得你来同情可怜么?” 说话,洪过转头向后扫视,他看的是严五和小马那些人,至于那些侍卫亲军和武卫军干脆被他无视了。这时的严五真正见识到了洪过的冷酷,见着洪过转过头来,不由自主的将眼睛挪开,不敢去直视洪过的眼睛,何止是他,那个曾经的松蓬山上大声把杀人挂在嘴边的小马,这时也一起微微侧头,试图躲开洪过的视线。 见到这些人胆怯的样子,洪过嘴角抽了几下,声音徒然提高许多,道:“今天,就在这里,我要为无数的冤魂复仇,即使我洪过化身成魔,也要为大宋的子民复仇,血债血偿。”一提马鞭,指着呆立的人群,洪过对着刘明镜严五小马等人喝道:“瞪大眼,看仔细了。” 洪过对着那些侍卫亲军下令:“把男女分开,女人单独带到一边的院子里去。” 那些个侍卫亲军虽然不明所以,可还是照做了,洪过纵马围着那些剩下来的男人小孩和老人,冷冷的道:“你们是完颜秉德的家人,是完颜宗翰的孙辈,你们这些人里面有的还是粘罕的儿子辈,我今天就让你们明白,我要从你们身上找回粘罕的血债。” 说完,洪过对那些侍卫亲军喝道:“一队一队进去,干那些女人。” 侍卫亲军一齐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洪过,他们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有些发狂的汉人书生会下这么一个命令。 “怎么,你们怕了?那些女人不久前还是你们高不可攀的贵妇,是你们一辈子只能远远看看的女人,可以随便的打你们,骂你们,甚至是宰了你们,现在,她们,就是一群贱货,一群比大街上十个铜子上一次的妓女窑姐还贱的女人,你们可以随便上,随便打,随便骂,只要你们长了男人那个玩意,我今天允许你们,放假!” 洪过口中的放假,正是女真人进攻中原时候最常使用的招术,每当遇到顽强抵抗的城池时候,女真人的将领都喜欢用破城后放假来鼓动士兵,在这放假的时间过后,往往整座城市的人十不存一,几乎所有的女人都被祸害死,男人被杀光,东西也都被抢得干干净净,房屋被一把火烧成白地。 今天,洪过就是让这些粘罕家的女人,也来尝尝什么是放假,在他们的男人面前被强奸,让这些粘罕家的男人也品尝下当年宋人的痛苦。 终于,一名侍卫亲军经不住诱惑,第一个冲进了那个小院,接下来是近百名侍卫亲军的士兵跑了进去,洪过看着那些腾出艳羡目光的武卫军士兵,狂笑起来:“你们也去,一队队去,不许乱,乱了老子饶不了你们。” 这时,院子里传出来女人们惊恐的呼救声,挣扎声,还有就是痛苦的哭泣声…… 听到自己的妻子女儿母亲姐妹被人强奸,那些个被士兵围着的男人终于发出愤怒的吼声,瞪着充血的眼珠子,玩命似的挥着拳头向这边冲过来。 洪过唰的抽出自己的腰刀丢在刘明镜面前,“捡起它,去杀掉那些人。”不仅仅是刘明镜,洪过还对着严五和小马那些曾经的野人土匪下令:“拿起你们的兵器,去宰了他们为汉人报仇吧。” 看着那些在一边哭泣的老人和小孩,洪过对着没有进院的侍卫亲军努努嘴:“那些人也应该上路了。” 这一夜,完颜秉德府邸中的哭喊声和濒死的吼叫声,彻夜没有停息…… 天色还蒙蒙亮,洪过就带着大队的人马从秉德府上出来,留下的是一地的尸体,所有的男人都是被砍伤后,耳朵里听着自己的女人被强奸的声音,眼睛里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血流不止,最终流干全身的血而死,而那个小院里,最终只剩下了一地的女尸,至于那些个孩子,更是一个不落的通通砍掉脑袋,码的整整齐齐的。 至于洪过,他径直去了下一家:秉德的弟弟,完颜斜哥家,在那里,又将秉德家的一切上演一遍。 从斜哥家出来,洪过去了完颜秉德的岳父家,然后是斜哥的岳父家,此后足足五天,洪过带着一群已经变成野兽的士兵,在上京城里将完颜宗翰所有的亲戚杀的一干二净,家家都是灭门,男女老幼一律杀光,到了最后两天,有些已经听到前几天惨祸的女真贵人之家,听说洪过带人围住家宅,立即全家上下围坐一起喝毒药,他们宁可自杀,也不愿被那个“上京屠夫”来凌辱。 五天时间,上京城里就有十余家女真贵人阖门被杀,死者多达千余人。 幸好,洪过干的很有分寸,他对付的只有完颜秉德,或者说是粘罕的亲戚,对其他的女真贵人倒是秋毫无犯。 从这以后,洪过的名字在上京能止小儿哭泣。 只是,谁也没想到,洪过为上京带来的这份浓郁的血腥,只是一场更大的血色的前奏。 第一部·上京变(完) 第八十六章 河东民变起 被女真贵人们偷偷称为“上京屠夫”的洪过,终于停止下他收割生命的步伐,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返回了韩王府,随后就有人信誓旦旦的说,亲眼见到这个汉人屠夫乘着一辆马车悄悄的离开了上京。`3w`,那个洪过虽然号称屠夫,终究不过是个汉人罢了,还不是个工具而已,替完颜亮收拾掉政敌之后,便被皇极殿上的那位一脚踢走,保不齐路上就会生出什么意外,这个汉人书生就一命呜呼了。 洪过自是没出什么意外,他只不过带着几个随从悄然回到了宋王庄,重新在母亲床前尽孝,或是在书房里摇头晃脑的读书消遣,累了的时候,就去练练毛笔字,刚回到家里的时候,他惊喜的发现,怎么的这么久没有动过笔的人,竟然在书法上会出现突飞猛进的进展,现在的他拿起毛笔后,也能有模有样的写上一页楷书大字了,当然了,要他去写那些功力很深的蝇头小楷,还是只有望而却步的份。若是再清闲些,洪过就去敲打敲打羊蹄,欺负下这个新晋的韩王世子,顺带看看漂亮的芷雅那副淡淡的样子。 洪过这边过的舒服,上京那边却是出了天大的事故:就在女真贵人们以为大事底定,一切都要按部就班的走上正轨时候,上京御史台突然有人揭发,原会宁尹,武卫军都统完颜蒲阿,“阴结逆贼秉德,比为朋党,欲以京城献贼”。 这下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完颜蒲阿是什么人,那可是厚王、太傅、领三省事完颜宗本的儿子啊,完颜宗本又是谁,那是金太宗完颜吴乞买的儿子,根正苗红的皇亲贵戚,这件谋反的案子怎么会连他也纠缠进来? 完颜亮立即下令御史台,刑部,大宗正府一齐审理完颜蒲阿一案。有心人见到这个排场,立时不看好起宗本来,完颜蒲阿已经是个死人,无论生前如何,如果只是审理蒲阿的话,刑部和御史台就足够了,现在竟然拖上一个专门管治皇族的大宗正府,这矛头对准了谁还不清楚么。 果不其然,三家仅仅审了三天,就宣布结案,将全部案宗递到了完颜亮御前,完颜亮大笔一挥,按照供词抓人,登时,殿前司都点检兼侍卫亲军都指挥使仆散忽土亲自带人,一股脑围住了宗本的府邸,将那宗本全家锁拿住押往了刑部大牢,紧接着倒霉的,是从开始审问蒲阿一案时就被强制软禁在家的,判大宗正府事丰王宗美,这可好,连大宗正府的头都给抓起来了,这兄弟俩一起作伴进了刑部。`3w` 这还不算,完颜亮派人从外地,紧急宣回了东京留守完颜宗懿,以及刚刚接任北京留守的完颜卞,宗懿也是金太宗的儿子,那完颜卞就已经是孙子辈。待到这两人的车驾到达上京,不等两人回府就被人从车驾上拘下,带进了刑部。然后,完颜亮开始在上京城里大肆抓拿太宗的子孙,金太宗拢共十四个儿子,除去老大宗磐早就挂了外,余下的十三个一个没跑,至于儿孙辈的亲戚谁也别溜,一齐送进了刑部大牢。 就在抓人这些天,整个上京笼罩在一片肃杀气氛之中,抓人的侍卫亲军每天都是行色匆匆:接到圣旨,出发,围住府邸,踹门锁人,送进刑部,继续接圣旨,出发……上京南城的街道上,除了来来回回的侍卫亲军,以及哭天喊地的犯人外,竟是看不到一个闲人,就算有事要上街,也都是脑袋尽量向下低脚下溜的飞快,生怕自己也惹祸上身。 待到金太宗的子孙们全部到刑部报到,有人计算下,竟然一气抓了七十多家,四五千号人,位于皇城东侧的刑部也没地方容纳这些人,别说是刑部了,就连整个尚书省都敞开了装人也容纳不下。就在尚书省的官们左右为难的时候,完颜亮又是一纸诏书下来,由仆散忽土亲自带着侍卫亲军,将这些人犯分批带往上京城外。 就在上京北城西南地方,耸立着一间不算太过宏大的宫殿,宫殿的下面是一座人工堆成的小土山,宫殿就是敕造的宁神殿,下面的小土山,便是当年为金太祖完颜阿骨打选定的陵墓了。 就在陵墓建好后不久,金国人曾押着父子两个皇帝到这里,让这两个汉人皇帝半身,屈辱的在宁神殿前下跪参拜完颜阿骨打,随后就将这两人押解到了更加偏远的五国城居住,这两人自然就是北宋的徽钦二帝父子。 不过现在的金太祖皇陵可没了阿骨打的尸体,早在完颜合剌,哦,刚刚经过完颜亮钦定的,完颜合剌被贬为了东昏王,就在东昏王合剌时代,他已经将金太祖阿骨打和太宗吴乞买的尸体,迁往了上京东南的和陵安葬。所以这所宁神殿下面现在不过是一座空坟罢了。 这一次,仆散忽土就是将太宗的所有子孙,一股脑的押到了这宁神殿前,祭奠过了阿骨打之后,就根据完颜亮的命令,将所有太宗的子孙全部砍头处决。 这是四五千女真皇族啊,用四五千女真皇族的血来稳固自己的皇位,即便以前的东昏王完颜合剌也滥杀过大臣妃子,却也没有如此大规模的屠杀过皇族子弟。一时间,整个金国朝廷都为之失声。 完颜亨没有参与这场策划已久的屠杀,实际上,从洪过交出那堆密信的时候,完颜亮就已经策划好了今天的屠杀,只不过,完颜亮先利用了洪过作探路石,用洪过的屠杀来试探下满朝大臣的心思,等到他认为时机成熟后,这才对着所谓的密谋者挥起了屠刀。完颜亨明白,虽然完颜亮是打着惩处谋反者的旗号,但是完颜亮这是在稳固皇位,准确的说,是在稳固金太祖子孙们的皇位。 金国到底是刚刚从深山老林走出来的民族,王位在兄弟之间传承的事情也就是刚刚过去,事实上,按出虎水完颜部女真首领的位置,就是从完颜阿骨打的爷爷开始,然后依次在阿骨打父亲这辈传递,直到最小的一个个叔叔也去世了,这才传给了阿骨打的哥哥,而后到了阿骨打手中,所以,在阿骨打死后,似乎传给吴乞买也不是什么恨奇怪的事情。 但是,金国现在毕竟不是通古斯森林的野蛮部落了,它是半个中原的统治者,完颜合剌和完颜亮两代都深受儒家文化影响,在这种影响下,完颜亮怎么会允许还有太宗系的女真宗王们,对皇权生出觊觎之心?如何来斩断这种觊觎的心思?自然就是屠刀了。 完颜亨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他在不统帅军队的时候,还是个很儒雅的人,都是喜欢坐在书房里消磨时间。不过,今天的完颜亨却是在书房里款待客人。 完颜亨随意的为客人倒上一杯酒,“来,尝尝这酒如何,要知道,这坛酒可是从汴梁带回来的御酒,前几天刚刚从蒲鲁虎老大人家里抄出来的。” 那个客人听到这话不禁手一抖,脸色骤变道:“哪个蒲鲁虎?” 完颜亨淡淡道:“还能有哪个蒲鲁虎,自然就是太宗长子,完颜宗磐大人府上么,仆散忽土知我好饮,就送来了。” 客人脸色已经很难看,放下了酒杯站起身,作势要走,“今天,就在宁神殿前,女真皇族的血已经流成河了,你竟然还能坐在这里享受那些死者的遗物,对不起,我没这个雅兴。” 不等那人转身离开,完颜亨已经冷冷的喝令一声:“坐下来。”眼见那人脸色更加难看,他从袖中抽出一叠信札,晃晃道:“你就不想知道这堆口供里写了什么?” 客人眼睛一下盯住了信札,却没有开口说话。 完颜亨将信札随手扔在桌子上,“燕京行台马上就会撤销,那个时候我必须去燕京路上任,不过,汴梁倒是缺个汴京路都总管,不知唐括辩大人可有意?” 唐括辩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是尚书右丞相,位居从一品,那河南路都总管却是正三品,一下就跌出三四级,这是不折不扣的贬官。过了好一阵,他深呼吸几次后,才慢慢抬头:“是不是,如果我不接受,明天我的脑袋也会挂在宁神殿前面。” 完颜亨慢慢喝了一口酒,道:“不知道,我只清楚,你现在能坐在我面前,就是我三次力保的缘故。” 一转眼就是天德二年的六月末了,距离上京的大屠杀过去将近一个月时间,虽然上京断断续续有消息过来,不过洪过总感觉,上京的事情似乎已经距离他很远很远,远到天边一般,与他半点干系都没有了。 就在宋王庄,林钟已经又能下地干活,严五虽然每日里被人数落着,时不时还有些小孩子朝他身上扔石头,不过依旧夹着尾巴老老实实的在洪过面前装孙子,洪过有时也会踢这小子几下撒气,刘明镜变成了羊蹄的伴读,每日里跟着洪过学史记,洪过决定了,还是教羊蹄史书,这方面他有点底子,好歹能糊弄一阵子,而大嗓门小马,哦,应该叫他马三,他带着十来个前强盗,在洪过家后面开了一片地,种上了一茬豆子,到底是新开出来的地,不大适合种庄稼,不如种点肥地的豆子,反正就是让他们发泄出过剩的精力。 这一天傍晚,洪过正搓着手准备享用水叶子,呃,是水叶子炖的鸡汤,就见刚刚离开不久的羊蹄急嚯嚯的冲进自家院子,大声呼喊着:“洪大哥,快,洪大哥,京城里来了一名将军,要你立即去上京,河东掀起民变了。” 第八十七章 调研? 总算敢在12点之前回来了,万幸万幸,哈哈 洪过一愣,你们金国出民变关我何事,干啥要我放着好日子不过,去那座充满血腥味的上京城? 这个答案连那传话的侍卫亲军蒲辇长也说不明白。,不过现在完颜亮是个啥子身份,这种传话就等同是一道圣旨口谕,不说是金口玉言不得违命,难道同来的整整一个蒲辇的侍卫亲军,就是为了摆样子的? 洪过气得骂了几句,当着那蒲辇长面前很是数落了完颜亮几句,他相信完颜亮不会因为这么简单几句话就将他如何,否则就不会是那个志向高远的大金国皇帝了,不过,能当着一群大宋遗臣的面去数落金国皇帝,貌似这种事情也很腾脸啊,这不,林正南的脸上闪现着一种从未见过的神采,刘铁匠很适宜的大声咳嗽一阵,惟有洪过的母亲脸色不大好,过后对着洪过着实骂了几句“好男儿当正面直言,这种背后说人阴私的事情,不是男儿应有德行”,总之一句话,以后少在背后说旁人的坏话。 不过,等到洪过出了院子,就见到林钟背着一根哨棒急嚯嚯跑过来,嘴里大声叫嚷着,敢情是他老子让他跟着洪过一起出门,说是“路上可以有个照应。” 洪过上下打量一番林钟,见到这个壮小伙子的身子骨好似没什么问题了,也就点点头答应下来。这一次虽然是去上京,不过天知道那个河东民乱与自家有个啥咪关系,洪过脑瓜一转,索性点了一圈人手,林钟算一个,严五也带走,这小子鬼滑鬼滑的,单独留下这个人在家里他不放心,马三带上五个人跟自己出去,自家留下四个人算是伺候下地里的活计,也帮手照顾母亲。至于刘明镜,这小子年纪不大,还是跟着羊蹄一起读书吧。 这一行人跟上那队女真士兵,着实赶了一阵路,经过三天才到了上京。一到上京,洪过竟是连安顿下行礼的时间都没有,立即由那个侍卫亲军的蒲辇长带着进去皇城,这下洪过有些傻眼,他原先还准备去问问完颜亨,预先从完颜亨那里得到点提醒呢。 依旧是进入皇城,绕过皇极殿,进了敷德殿,最后来到了稽古殿对面的宵衣殿。一见这殿名,洪过霎时有股子心气在胸中涌起,这里就是宵衣殿了?当初完颜合剌挂掉的那个地方? 待到洪过进去,先是环视了一圈整座宫殿,不算很大,一堂两房的格局,进去是个堂屋,左手边是住人的房间,右手边贴着窗户是一溜火炕。理想|,那右手边传来一阵干咳,“我这卧房可还入得眼?” 洪过随口答道:“凑合,就是小了点,唉,皇帝住的地方,这格局,寒碜点……”说到这,洪过愣住了,靠,这里是皇帝的寝殿啊,自己这么说不是找死么,连忙转过过去,就在完颜亮还有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穿着华丽的妇人站在那边,完颜亮挂着一脑门的黑线,那妇人倒是错后完颜亮半步,在那里捂着嘴偷笑。 看着洪过有些惊慌的样子,而完颜亮倒是站在一边气哼哼的没开口,那妇人惟有对洪过道:“改之新来,我这个作嫂嫂的去准备茶。”说完,又好似不经意的撞了下完颜亮,这才笑盈盈的迈开莲步出去了。 直到妇人出门,洪过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迈步到一边,在不经意间将自己的身体侧向完颜亮,避免了与他面对面的无礼,“嫂嫂也在,师兄也不告诉小弟一声,让我好不尴尬。” 完颜亮似是心中怒气未消,气哼哼的走进了右手间,抄起炕桌上的一份奏章,不大客气的甩给了洪过。然后又指指一边的圆凳,“甭在那杵着了,自己坐。” 洪过心知怕是这份奏章惹的事,拿起来从头到尾细细看过,奏章一开始没什么,不过是河东北路汾州的地方官来的一份告急文书,说是治内民变连连,生民无法安居,需要朝廷派军队剿灭。看到后来奏章里说,这场规模空前的民乱,是因为前阵子朝廷派下去的巡查御史,为了邀功请赏,“欺凌牧守,弹压下吏,阴结地方好事无赖之徒,残剥乡间士绅,苛剥小民”,这才引发了辖内老百姓,“上山为盗,呼啸山林,劫掠往来”,使得整个汾州“政令不行,交通阻塞,天灾连连”,说到最后,奏章里提到,那个祸害百姓的御史已经在一次民乱中被杀,既然有朝廷命官被杀了,地方官就不能不禀告朝廷,不过作为坐镇汾州的节度使,地方官又说“时局已然尽在掌握,卑职竭力弹压各处民乱,效果斐然,不日即有捷报上禀朝廷”。 看到最后,洪过脑子里还在迷糊呢,这河东的民变关他什么鸟事,凭啥完颜亮要把他调过来?不就是一个御史因为贪功在地方上搞东搞西搞出一屁股屎,现在那个御史都挂了……等等,御史,巡查御史,洪过的脑门一下见汗了,抬头犹豫的看看完颜亮。 果然,那边完颜亮冷笑连连,“改之出的好主意,怎的不说话了?这巡查御史真是该死,那汾州近些年本就是天灾连连,还要在那里苛求百姓,不肯与地方休养生息,总算地方没出大乱子,这个御史死的好。” 一句“死得好”,等同给汾州这件事盖棺定论了,完颜亮胸中的怒气似乎还是没发泄完,这不叫来了洪过,准备指着洪过鼻子再好好骂一顿。 洪过心里这个冤啊,那当官的谁不想搞出些政绩来啊,谁不想踩着别人的脑袋自己升官发财啊,御史下去是作什么的,不就是看着那些地方官的么,御史和地方官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哪朝哪代的御史台和政务官不是心结极重的,既然要施行御史制度,这种制度内的损耗也终究是必须承担的,用后世很流行的话讲,不就是“交学费”么。不过,洪过心里也有些迷糊,只是小乱子么,那怎的巡察御史都挂在里面了?不过面前的完颜亮现在正在气头上,洪过明智的选择了暂时闭嘴。 看着洪过变成了闷葫芦,完颜亮很霸气的大手一挥:“我已经传召韩王,他明日就要出京赴任燕京路,到了燕京路就派兵,也别等那个废物完颜安国自己镇压了,光靠那个废物,天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成事,韩王即刻镇压汾州民乱,该杀的杀,该抓的抓,最后顺便把完颜安国也给我逮回上京来。另外,那个混账御史的家我已经下令抄掉,他死了,哼哼,死了就算完么,不成,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别看是个国族出身,家里女人入宫为奴,男的一应去罚苦役吧。” 洪过心头一颤,这个死掉的御史也就是为了干出点政绩,现在出了乱子就如此处罚,让他这个出主意的人不得不站出来说几句了,是以他小心的斟酌下词句,道:“师兄,当初说好了的,允许御史风闻言事,现在如此处断,是不是有令后来者胆颤之嫌?” 一句后来者,洪过就点明了,你如此处罚下去,以后的人谁还敢出来做事,要做事哪个不需要点决心和魄力,如果干事的代价如此之高,怕是就要绝了那些敢于任事者的出路了。 完颜亮一愣,他虽是刚刚掌权发誓要做个强势皇帝,不过终究不是那种太过刚愎自负的人,也是立即明白过来,而且完颜亮想到的更多,他刚刚杀了一大批女真皇族宗室,现在正需要拉拢人心,尤其是女真人的人心时候,若是这样一股脑的惩罚下去,怕是会让所有出来作官的女真人寒心,虽然他内心中更希望用文化素养更高些的汉人作官,但是女真人到底还是国族,完全踢开的话也是不成的,所以,何不就从这个御史的家人开始,着手拉拢下人心? 想到这里,完颜亮有些迟疑了,“这个,若是犯官也不略施惩处,怕是难戒后来者啊。而且,那河东民乱愈演愈烈绝不可姑息,嗯,等下韩王来了,要他尽快出京赴任才是。” 洪过心话:你杀女真人的事我管不着,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不过,那个河东北路,我怎么记得好像以前是大宋的地盘啊,若是这样的话,这些老百姓以前可都是大宋的子民,难道就由着完颜亮完颜亨哥俩,去屠杀这些官逼民反的汉人百姓?不行,自己要在这个方面说点话。 “师兄啊,一份奏章而已,应该看不出什么东西吧,这河东的事情,到底是谁的毛病,又应当如何处置,是派大军征剿,还是派个官仔细安抚,应该从长计议啊,我看,莫不如由朝廷派个官过去调查调查,然后等师兄得了回音再行决定如何?” 完颜亮作色道:“难道就由着朕治下的州县,被暴民骚扰下去?” 嗯?这朕都出来了,看来是要论朝政身份了,自己到底还是个白衣百姓,洪过有些为难了,突然听到屋外响起完颜亨的声音:“陛下,不如下臣趋兵到河东地界,坐等那使者消息,只要那使者说可打,臣一定在三月内还河东北路一片安宁。” 完颜亮点点头,忽然开口道:“这出去,呃,调查的使臣,哪个愿意干?”说话竟是看向了一边的洪过。 洪过这时真想抽自己两耳刮子,敢情完颜亮挖好了坑,在这等着自己跳下去呢,自己在松蓬山待的好好的,不去筹划下如何跑路,作什么要出这个馊点子啊?这算不算是下乡调研?只是这个调研似乎很有危险滴,呃,看样子完颜亮是一早想好了让自己过去,不然巴巴的从百多里外找自己进京作甚? 去?太危险了。 不去?貌似眼前这关过不去啊。 洪过左思右想,突然让他冒出个主意来,那河东北路可是在南面了,也就是后世山西地界了,自己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带上老娘干脆就抽冷子跑路算了,反正自己一早就谋划着回去南宋,现在不正是个好机会么。 想到这里,洪过稳定下心神,慢声道:“师兄,要小弟去也可以,不过小弟有个条件。” 第八十八章 初到河东 按照完颜亮的命令,洪过带着一应人只是到完颜亨的王府住了一夜,就准备去汾州。,完颜亨明日同样要出京赴任,府中早就一团糟了,往来拜见这位新贵的官,能从花厅一直排到府门外老远,都知道完颜亨是新帝眼前的红人,一出手就是个力挽狂澜的绝世大功,以后的前程绝不仅仅是个燕京路总管,现在不赶快打通门路塞进自家子弟,日后怕是更巴结不上喽。如此一来,倒是清静了洪过,没了完颜亨过来罗嗦,他正好来回安置自己手底下那几块料。 听到要去河东北路,还是正闹着民乱的地界,严五好险没吓堆了,心里暗道:我的乖乖啊,怎的自己这个新主子就乐意去跳火坑呢,哪闹的欢实往哪跑,而且这险冒了还没个前程跟着,就说前次吧,那是多大的功劳啊,一刀剁掉完颜秉德脑袋,自己都闹得险险没回去,怎么到了上京就是狠狠杀了五天人,然后偷偷溜回去松蓬山,本来还以为能跟着也新贵一把,在上京的酒铺子里自己把天都吹破了,结果可好,灰溜溜走了,闹得这次再来上京城,都不敢去北城晃荡。 严五满腹心事不提,那边马三也是有些担心,上次的事情他们可听回去的几个女真人说了,那惊险的,简直能比得上说三分里面,赵子龙当阳长坂马踏曹军八十万联营了,虽说事后自家主子着实风光了一把,可是看看那些跟着他的女真人,二百人啊,才回来二十,余下都扔在外面了,马三开始犹豫起来,自己巴巴的跟着这个主子,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要知道,自己的兄弟们可没剩几个了,就这么都扔在外面? 所有人里面,怕是只有林钟最没心事了,他倒是听过上次洪过的事情,他这个听客没感觉到危险,反是因为洪过那段惊险的事情,刺激的他着实兴奋好些日子,紧着后悔,为什么自己就受伤了呢,那么刺激的事情都没赶上。 洪过已经是看开了,与其怨天尤人,不如计算着路程,准备好吃喝兵器,再有就是行囊要宽裕,洪过这次是准备开溜的,所以出来前特意讹了完颜亮几百贯钱,再有马匹钢刀,甚至还厚着脸皮要了几副弓箭,又找了一张神臂弓,也就是强弩,总是要自己在路上没有危险才是。最后一点,洪过出了皇城后愣是从完颜亨那里磨出来一柄倭刀,这东西虽然和大宋产的钢刀一般锋利,只是洪过拿到手后,不是去试试刀锋,反是挂到身上好像秃尾巴狼一样满院子的乱晃,心里不住的点头:这东西到底是当年老苏稀饭的玩意,一身儒衫挂上这么一件玩意,那股子读书人指点江山的味道立马出来了。 也不知苏东坡地下有知,会不会气得吐出来? 直到第二日清晨,洪过这才有机会见到完颜亨。,完颜亨仔细看了好半天,这才无奈的摇摇头,“洪小哥,你这次多加小心,我想陛下就算不看你们以前的情分,看在你今次提出的那个条件上,他也不会乐意见到你横死在汾州的。” 听了这话,洪过连忙呸呸呸的在地上吐几下,“他娘的,我这是马上出门上路,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什么横死,老子还没活够呢。” 完颜亨笑笑,他是带兵打仗的人,身上煞气重,按照风水玄学的说法,他这样的人神鬼见了都躲开,自是言谈无忌,本以为洪过应该是敬鬼神而远之的儒生,谁知道这厮竟是如此相信这个东东。 “也罢,就帮你出门前讨个口彩吧,”完颜亨一拍洪过肩头,在洪过耳边低语了几句。 谁知道,洪过听了又是一阵皱眉,嘀咕了一阵这才对完颜亨拱拱手,脸上现出诚挚的表情道:“多谢王爷美意了,希望王爷的布置永远不会用的上。” 说话,洪过也不多言语,径直跳上马一阵小跑出了完颜亨府邸。 刚刚等到完颜亨的身形消失,一个人策马冲到他身边,笑嘻嘻的问道:“洪老弟,刚刚韩王说到什么条件,不知老弟在陛下面前提了个什么条件啊?” 转头看看这人胖乎乎的圆脸,洪过心中就是一阵腻歪,这人名叫温敦蒲阳温,本官是河东南北两路提刑司判官,虽然是个从六品的小官,不过他身上应该还有更牛的皇命或者其他职司,是完颜亮派到洪过身边,说是一起同去河东北路调研,说实话,洪过感觉这人的使命倒更像是来监视他的意思。所以从见到这个胖子的时候起,洪过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不过,看着温敦胖子身边还有四名随从,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一路上应该能抵挡不少危险,洪过还不想与这胖子撕破脸。 所以,洪过声音有些冷淡的道:“也没什么,就是不要大金国一官半职,我只用一介布衣书生的身份去河东。” 听到洪过这话,身后的严五几乎一头栽倒马下,心里登时哇凉哇凉的:完了完了,自己这个主子真是发了傻气不成么,怎么又提出来不要当官,这可是前程啊,唉,自己倒霉,怎么跟了这么一位主子啊。 听到后面严五的动静,洪过回头过去冷冷的道:“怎的,骑马不舒服,那可以下来跑。” 听着洪过如此不客气,那边四个温敦的随从不干了,自家的主子好歹也是国族出身,又是堂堂从六品的官,怎么你一个汉人书生就敢给我家主子脸色看?这些人一齐瞧向温敦,只要他们的主子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在这上京城里给洪过点颜色瞧瞧。 那温敦蒲阳温还真有些犯迷糊,这洪过是住在了韩王府上,偏偏又是个布衣书生,听说是韩王府上的西席先生,那这个汉人书生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呢?略略盘了下洪过的底子,知晓了洪过的家世后才好像有些明了,洪皓在女真人中间实在太出名了,有了洪皓的关系,在温敦蒲阳温看来,洪过不过就是金国扣押的人质,被完颜亨仿效当年完颜希尹那样,请来给自家儿子当个老师,若是如此的话,自己是女真大姓出身,还真是不大害怕洪过的身份,是以说不上几句,便左顾右盼神情有些倨傲。 洪过懒得理这个女真官,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自己的行程,所以略略说了几句就和此行的向导攀谈起来。这个向导乃是完颜亨的一名家将,名叫阿里孙,和他的名字一样,长相着实的其貌不扬,不过,既然是完颜亨派来的人,想来必有过人之处,洪过前几次得益完颜亨太多,这时可不敢给阿里孙什么脸上看,还好阿里孙也清楚洪过的身份,更因为洪过亲口为阿土古他们讨来了风光大葬,在心里着实喜欢这个汉人小子,是以他们两个一下就聊得非常热乎。 洪过没想到,这阿里孙竟是个妙人,看似木讷不出奇,谁知道肚子里着实有货,这话匣子一打开竟然是收都收不住,只要是金国的东西,天南地北的他知道个差不离,尤其是这些行路啊,风土啊,最是熟悉不过,对上京路以西草原大漠上的事情,也是非常之了解,这不禁让洪过好奇起来,阿里孙以前到底是做啥的。 最后,还是阿里孙自己说走了嘴,“唉,那些个蒙兀斯的蛮子最是难缠,若是惹了他们的商队,怕是能追出上千里……唔,不对。” 洪过瞪大眼睛,敢情,阿里孙是个土匪,呃,在草原上,或者说是马贼更合适,怎的完颜亨的属下连马贼都会有?要知道,女真还是部落的时候,这剪径劫道的事没少干,可是自打阿骨打起兵后,女真人干起了更大的抢劫买卖----抢劫国家,对于普通的劫掠还真不大看得上眼了,看看阿里孙的年纪不过三十多岁,想来应该是没有经历过前阿骨打时代的女真人啊,难道说,是比那上京路更靠北的生女真? 无论洪过如何套话,这阿里孙似是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再以后关于自己的出身是死活不再提。尽管如此,以阿里孙的见识,一路碎碎叨叨说下来,路上着实有趣的紧,嗯,按照洪过看来,若是没了温敦蒲阳温那货沿途吆五喝六摆官威,不时到各地官府打打秋风,这一路的旅途可就令人无比满足了。 众人从上京出发,因着轻骑脚程快,没多久便过了济州黄龙府,然后也不多逗留,向南直下信州,韩州,咸州,沈州,这沈州可就是后世沈阳市的地界了,继续向南到东京辽阳府,而后折道向西,穿过锦州,锦州也就是后世的辽宁省锦州市,是辽代就设置在辽西走廊上的重镇,到了锦州,就算是出了上京路地界,进入了中京路地界,这时金国的中京大定府还是沿袭了辽代的建制,乃是燕京北方重要的门户。 到了锦州,本来按照洪过的意思,下面就是沿着海边一路南行,直接到燕京就完事。谁知道,那个温敦蒲阳温不干,非要从锦州向西走,过义州,兴中府,建州,泽州,这才转向南去燕京,若非洪过强烈反对,这厮还要去中京大同府溜达一圈。洪过哪里能不明白这厮的意思,温敦虽然只是个从六品芝麻大的小官,可谁让他是国族大姓,还是京官,身上更带着皇命,出了上京以外的金国各地州县,地方官可还是以契丹渤海汉人居多,温敦这货是一路过来打秋风的。光看看行囊,温敦已经从一开始的四人八马,变成了四人十马,就知道这货到底搜刮了多少好处。 越是南行,洪过心中越是激动,那份心思越是难以遏制,到了燕京,也就是后世的北京,洪过真想不管不顾的一直南下,就这么回去南宋,又或者在燕京附近雇船出海,从海路跑回南宋。只是,到了燕京附近,洪过发现不但是守备变得严密起来,很多大的村甸都有汉儿军驻守,负责盘查来往人等的籍贯,就是那个温敦也是一改现在贪婪模样,故作正经的急匆匆赶路,好似要尽早完成皇命似的。 难道这厮转性了?洪过脑中有些迷糊,繁华的燕京城没能留住洪过,甚至他只不过是在城外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就跨马绕城而走,燕京虽好终究不是自己的故乡啊。只有尽快到达南宋,才能真正堂堂正正挺起腰杆,作一个响当当的汉人,而不是在大金国最一个二等三等百姓。 从燕京离开时候,洪过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燕京城墙,眼中竟是有些湿润,就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这座汉家北方雄关重镇…… 这一刻,洪过几乎是已经决定了,只要是到了河东北路,管他娘的什么民变不民变了,自己立刻脚底抹油开溜,河东南北路大部分地区都是在后世的山西,只要从河东沿着官道直入河南,到时候在从河南的榷场,也就是官营大宗交易市场城市,从那里找人偷溜,以现在宋金之间相对平和松弛的关系,想来溜过去应该不难。 抱着这样的心思,洪过一行人从燕京一路向西,过卢沟河,走大房山穿涿州,沿着涞水北岸一路西行,在紫荆关穿过太行山和长城,从金国的西京路南面擦过,过灵丘县到达梅回镇,总算是进入了河东北路代州境内。 第八十九章 河东二三事 昨晚作息时间彻底乱了,没办法,在傍晚时候睡的,唉,这章是补昨天的,今天还有两章。 甫入河东,洪过就刻意放慢了行程,虽然心里有了自己的心思,不过表面文章还是要做做不是,于是他边走边派严五和林钟四处打听,按照他的想法,那汾州出了如此之大的乱子,怎么个河东境内百姓都会有所耳闻吧,即使种田的老百姓不清楚,那些来往各地的行商运脚的想来会知道一些。 严五和林钟四下里一打听,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严五去的是酒肆饭馆,一边装作赶路的在打尖,一边把耳朵支的高高的,生怕放过身边每一个闲聊的声音,几天下来,这生意经可是长了不少,什么麦子在燕京多少钱一斗,卖到河东又能赚多少,南面大宋的茶叶在河东会比卖去西夏少赚几何。这些个东西洪过都不感兴趣,偏偏那关于河东民乱的消息,严五听到的很少,只是听人说汾州最近地界不安宁,山上起了不少寨子,若是胆大的多雇人手马匹,估计运进去东西能赚上不少。 那林钟传回来的消息更是让人糊涂了,他是到下面乡间打听的,关于民乱啥的自是没有一点进展,倒是带来另外一个消息,让洪过听后着实吃惊:河东全境如何不知道,反正代州境内,还算是平常年景,总算能吃上一碗饱饭。 洪过听了登时满脑门的官司,既然还有胆大的行商敢运货进去,这汾州也不像那份奏章上写的那样啊,这又是为什么?左思右想没个道理,他只有暂时放下,许是代州距离汾州太远,若是过了太原就应该有些确实消息吧。 看着洪过带着手下人忙活,温敦蒲阳温带来的几个下人大是不屑,他们几个前阵子跟着老爷出入官府豪门,着实落下不少的好处,口袋里渐渐鼓起来。那燕京地界乃是新贵韩王完颜亨的地盘,温敦不敢张扬害怕惹来祸事,现在,到了河东地界,他们家老爷又是正管的河东南北两路提刑司判官,放在旁的州路都能连吃带拿,这下可到了河东地界,还不捞个满盆满钵啊。于是乎,这四个小子正摩拳擦掌的,准备要将在燕京没拿到的全部捞回来。 谁能想到,这个温敦蒲阳温到了河东地界,竟然乖的跟小绵羊似的,走到哪里也不穿官府了,头上那顶垂着两个大尾巴的貂蝉冠也拿下来,一身女真人平常富贵人家打扮,一路穿州过县好不安分,不要说去骚扰地方官,就连打尖住店时候,这货都严禁自己的随从提自家身份,最让洪过恶心的是,这货以前住店都要住最好的上房,现在竟然可以和几个亲随挤一座小院。理|想|文|,就是阿里孙看着都在背后偷偷摇头。 过代州,进忻州,在山路之间逶迤而行,过忻口镇时候,洪过在心中偷偷感慨了一番,忻口自古就是晋中平原的门户,素有山西的汉中之称,乃是古来天险兵家必争之地,在他那个时代的八百年后,中队曾经为抵抗东边一个小国的入侵,在这里打了一场可歌可泣的大会战,而现在,这里不过是河东北路一处寂静的关隘。 过了忻州的治所秀容城,顺着大路向南,过石岭关,百井镇,阳曲镇,可就是到了河东北路的治所之地太原城。 这太原城可是大大有名,当年宋初时候乃是北汉国的都城,被宋太宗赵光义那个大流氓攻下后,赵光义不仅纵兵大肆掳掠全城,使得柴荣和赵匡胤时代努力维护的军纪全然败坏,更为了泄愤,以汾水倒灌全城,淹了太原旧城,然后才在汾水东岸重新建了一座新的太原城。宋朝时候在太原设置太原郡同时有河东军,以节度使统辖。 金军进攻北宋时,太原全城曾经进行过殊死抵抗,挡住了金国西路大军的进攻足足十个月。随后,金国就在太原设置了河东军总管府,河东北路兵马都总管,同时还领着武勇军节度使,太原尹的职司。 洪过早就打听明白路程,他一路带着温敦蒲阳温到太原后,这路程可就要分叉了,要去汾州,就要从太原一路向西南,至于他,可就要带人往东南了,到时候过榆次,走榆社,武乡,襄垣,上党,高平,晋城,河内,到了黄河边,直接到温县坐船过河,可就是河南地界了,到了那里,他就想办法溜过边界,那边可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南宋。一想到这里,洪过就想坐在马上仰起脖子大喊几声,要不就唱上几句“解放区的天是明亮的天”。 以洪过的计算,只要温敦这货继续想在这般低调,想来到了太原城也不会太过张扬,一准是准备穿州过县的溜过去,他到了太原城只要想办法磨蹭住下来,到了夜间摆上一桌酒菜,把温敦那几块料一起放翻了,自己就能带人偷偷溜走,等到温敦发现的时候,也是第二日,到时候到哪里去找自己?至于在上京的老娘,只要自己回去南宋找到便宜老子洪皓以后,过上两年再从海路偷偷到燕京,想办法溜回去把老娘接走,可就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远远望见太原城,瞧瞧日头才是正午,洪过正摆出笑脸准备开口,谁知那温敦的马忽然慢下来,等到洪过的马错身时候,温敦笑盈盈的开口道:“洪书生,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就在太原城休息一夜如何?” 呃,天色?洪过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而后僵硬的梗着脖子点点头,这心里的话被人抢先说了,他还真知应当如何答对了,惟有在心里狐疑起来,怎么今天的温敦没了往日的傲气,连说话都亲热几分? 到了太原城里,洪过有心想下午就开溜,想着越是早走就越能早到南宋,他的身上就是一阵阵的颤抖,这不是他胆小,而是因为过于兴奋,肾上腺激素分泌过多的缘故。有心直接在中午放翻温敦蒲阳温,所以洪过一面交代了林钟等人,去准备长途旅行的一应用具干粮,一面踢着严五去请温敦,他和严五说好了,自己陪温敦喝酒,严五去陪温敦的四个随从,花多少钱喝多少酒,都必须把那四个随从陪好放倒。 严五听了这个命令,登时乐得眉开眼笑,即便是身上被洪过踹了两脚也不生气,反正他成天被洪过踹早就习惯了,而且这种带着命令去喝酒的差事,比起林钟那个混小子被打发出去采买,可真真切切是个美差啊,甚至严五在心里盘算开了:难道说,是自己这个主子终于对自己消气,心里再没芥蒂了? 看着严五屁颠屁颠的走了,洪过心里冷笑,嘿嘿,小子,等到明早你就该傻眼了,老子可是用你的名登记的店家,这几桌酒菜也自然都记在你身上了,不是老子故意吃霸王餐,只不过是想临走黑你一下,这河东民风剽悍,也不知吃霸王餐住霸王店,是个什么下场呢?不过,无论怎么整治这个小子,洪过都感觉太轻了,如果不是因为不想在临走前惹是非,洪过一刀宰了这小子的心都有。 等了不一会,本来是乐颠出去的严五,哭丧着脸回来了,敢情温敦不在,不仅是温敦,连那四个随从也一起不见了,甚至说,温敦带着的那两匹驮着财货的驮马,也一起没了踪影,据店伙计说,温敦这些人才住下就出门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人没了,钱也带走了,洪过腾地跳起来,靠,自己不会是被温敦放了鸽子吧。随后一转念,唉,自己还真是关心则乱,放就放呗,若是温敦真的丢下自己跑了,自己应该感觉高兴才是啊,这还省下了两桌酒席钱么。 转头洪过就见到了满眼希冀的严五,就见严五搓着手嘿嘿笑道:“那个,嘿嘿,主子,那个酒席,还整治不了?” 洪过登时又是一脚卷过去:“整你个头,你一个人吃啊?滚,再去看看温敦大人的马还在不在了。” 严五的回报让洪过的心凉了一大截,温敦几人的马还在。太奇怪了,据那温敦自己讲,他祖上是从龙灭辽的勋戚之家,老家都在上京路,祖宅更是在上京城里,温敦这人也不过是在河南也就是汴京路作了几年官,怎么他在河东还有亲朋故旧么?不过,就算是访客,也不至于刚住下就急嚯嚯的出去吧。洪过盘算好一阵也没个头绪,只有继续住在客店里等人回来。 从下午未时初也就是后世一点前后开始,这一等可就是到了晚上掌灯时分,连上街采买的林钟马三等人都回来,洪过正准备吃饭时候,就见温敦带着满脸的笑容,一步三晃的走进了洪过包下的小院。 一进门,温敦蒲阳温也不马上说话,反是对着洪过拱拱手,“洪书生,恭喜你啊。” 这话将洪过说的一愣,放下了筷子盯向温敦,脸上故作冷笑的道:“温敦大人,小弟下午还想和大人喝上一杯呢,谁知道竟是个人去楼空,洪过还真不知道,原来这太原城里也有大人相好的,难怪大中午的温敦大人就要住店休息。” 温敦蒲阳温听了洪过说话,连忙摆手:“洪书生,可不能说这些话,小心传出去,我家自有河东狮,万一被人听了误传出去,我回去了可就出麻烦了。”说完,他这才探头看看洪过面前摆着的饭菜,笑嘻嘻的道:“书生,你下午有心,我心领了,不过这旅店的吃食能好到哪里去,来,我替你寻了一处更好的酒等着你去喝呢。” 洪过有些糊涂了,更好的酒?下意识的问道:“是太原城里著名的酒楼?在哪里?” 温敦带着一脸神秘的笑容,凑到洪过面前,“我先不说,快来,到了你就明白。” 第九十章 心事重重进汾州 正常更新,嘿嘿 当洪过走下马车时候,一下愣住了,面前是一片好大的建筑的侧门,院子里灯火通明的样子,侧门半掩着,一名穿戴整齐的家奴等在那里。 这温敦要作什么?洪过心中着实踌躇下,仔细盘算了自己个前阵子杀光的女真贵戚之中,有没有什么姓着温敦的人家,发觉没有后,又暗自握了握袖口里的短刃,这才转头看向随后下来的温敦。 温敦也不说明,笑眯眯的对着洪过做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过去低头对那个家奴低声说了几句,又递上一件物事,那个家奴见了物事立即躬身行礼,然后打开侧门领着两人进了院子。 院子实在太大,而且雕梁画栋从骨子里透着富贵劲,与北地完颜亨家的装饰又是迥然不同,只是这时的洪过满腹心思全放到了记下过往路径上,也没什么心思去欣赏。 穿过几道院门,拐弯抹角也不知走了多少铺石小路,绕过几重花圃疏林,反正是绕过第四道小门时候,洪过就彻底晕了,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有晕头转向的跟着那家奴向前走。过了好一阵,家奴终于在一间湖心亭前停了下来,侧身做出请的姿势。 到正地方了,洪过整理下衣服,让温敦走在前面,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思,迈步走上了廊桥。 湖心亭上坐着一老者,皓首白须面如童颜,头上裹着双桃巾,里面穿着交领右衽宽袖长衫,外面罩着一袭直领宽袖锦袍,盘膝坐在一张木床上,正悠闲的端起一杯酒盏自斟自饮,在这老人身侧,站着一名年约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穿着金人传统的圆领窄袖长衫,束手而立。 经过个多月的跋涉,此时业已是八月天气,湖中种满荷花,满眼都是圆润的荷叶,对着天上的月色,一阵清风吹来,看得出,坐在亭子里的老者还真是会享受。 温敦走到亭中,对着老者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口称世叔,那老者也不在意,随手挥动下算是见过了,两眼越过那温敦一下盯在洪过身上。 明白该自己上场了,洪过整整衣袖,走上前恭敬的行了一个拜礼,称呼上不好跟着那个温敦一起乱叫,惟有口称一句老先生,在他想来,这老者显然是个读书人,年纪又长,无论什么身份,自己都应当恭敬些才对。|文学 不过,洪过迷糊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心里的想法,那边温敦却不说话,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倒是老者慢悠悠说话了:“小哥可是姓洪?我与你父昔年也有一面之缘,我叫你一声世侄不算过分,今日请你过来,就是小酌一杯,霖儿,请洪家小哥坐下。” 也不知这个大喇喇叫自己世侄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洪过到现在还泛着迷糊呢,这边小心的坐在了老者下首,转身就见那个叫霖儿的年轻人坐在了自己对面,对着他淡淡一笑。倒是温敦蒲阳温,被老者安排坐到了老者对面的主客位,着实让这个胖子感觉受宠若惊。见到温敦这货的表现,洪过对老者的身份更叫好奇了。 喝了几口酒,洪过和老者的儿子基本没动筷子,一桌素淡小菜几乎全进了温敦的肚子。老者无奈的摇摇头,指着他温敦的吃相笑骂了一句“吃货”,而后淡淡的问了几句洪过和母亲的近况,随后便闭口不说话,只是在那里悠闲的喝酒。 话题似乎僵住了,洪过也不知如何是好,惟有端起酒杯对着老者的儿子频频敬酒,还好这个酒劲头不大,不然洪过可真要喝倒了,只是这老者喝的酒里总有一股子中药味,让洪过喝起来着实郁闷。 这样子过了一阵,老者突然开口,“光弼兄昔年身在上京,诗文不断,坊间争相刊印,不知世侄可有佳作让老夫佐酒?” 那洪皓表字光弼,老人如此称呼洪皓可是透着一丝亲近。 洪过一愣,这老人怎么突然提这个要求了,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底子么,自己能有什么诗作,再说了,自己也不知道老人的深浅身份,万一出了笑话,丢脸是小,这耽误自己的行程才真要完蛋。 可是,无论洪过如何推辞,那老人就是不肯松口,一边的年轻人笑而不语,温敦却是紧着在桌下踢洪过,意思简直明显不过了:快说啊,机会难得。 作诗,洪过快要哭了,自己一个穿越人,就会背点后世的古诗,现在又一个个忘得溜干净,前阵子在家里读过一些以前那个洪过做的诗,感觉远不如自己曾经背过的上口,就随手扔掉了,现在一想真想骂自己一声猪头。 被老人逼得实在没辙了,洪过开始左顾右盼起来,希望能找到什么理由,帮忙搪塞过去。谁想到,在座几人见到他这个动作,还以为他是要即兴赋诗,登时再不说话,只是神情各异的盯着他。 仰头望望天色,这时已经快到十五,天上的月亮已经是很圆了,洪过心中猛地想到一首曾经背过的词,当时因为词句优美着实喜欢了一阵,只是,作词的那位可是身在江南的书画名家,他现在跑到太原一个小湖当间剽窃那人的诗词,会不会太过无耻?唉,算了,谁能想到自己还会遇上这一遭呢。 咬咬牙,洪过心道一声:老文,对不住了。而后洪过又是举头望天,又低头看看周围湖光月色,起身走到亭子边缘,俯身看了一阵,这才转身对老人躬身道:“世叔错爱,小侄这就献丑了。”说话,他看着月色幽幽道:“桂花浮玉,正月满天街,夜凉如洗。风泛须眉并骨寒,人在水晶宫里。蛟龙偃蹇,观阙嵯峨,缥缈笙歌沸。霜华满地,欲跨彩云飞起。记得去年今夕,酾酒溪亭,淡月云来去。千里江山昨梦非,转眼秋光如许。青雀西来,嫦娥报我,道佳期近矣。寄言俦侣,莫负广寒沈沸。” 初听这首词,除了温敦根本不懂一脸木然,在座两父子俱是微微动色,不过到了后来,那老者脸上有些诧异,年轻人脸上闪过一丝轻笑。老人只觉着这种咏中秋月圆的词,似乎在意境上有些不大合洪过的身世,只是词句生疏异常,左思右想应该没人写过,又瞟了眼自己的儿子,见儿子微微摇头,也就排除了洪过抄袭的可能。 既如此,洪过能在如此短时间里,作出这般佳句,老人双眼一下盯住了洪过,那种犹豫和欣赏表腾无遗。见到老者没说话,年轻人也不好说什么,当洪过再次躬身行礼时,年轻人小心的起身站到一边,避开了受洪过一礼,而后轻轻抚掌笑道:“洪家弟弟真是天纵英才,一阕念奴娇做的声情并茂,着实令哥哥汗颜,来,作哥哥的敬洪家弟弟一杯。” 洪过连忙端起酒杯,顺口问了一句:“敢问哥哥上下。” 上下就是在问年轻人的姓名了,一般都是对尊者或者长辈人才如此客气。洪过这般问话,将那年轻人抬得极高,一句出口,竟是将那年轻人问的满面通红。 年轻人倒不是生气或者害臊,只不过洪过刚刚做了一首佳作,现在如此恭敬他,实在太过兴奋,连忙答道:“愚兄姓张,表字仲泽,”抬头看到洪过还是发愣,苦笑下低声道:“愚兄姓张名唤汝霖。” 洪过听了就是一愣,张,张汝霖,怎的这个名字如此熟悉? 从洪过作了一首词后,这个酒席也就吃的差不多了,洪过看看没有什么话可说了,索性告辞出来。刚一出那侧门,他立即拉住了温敦蒲阳温的胳膊,作色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等洪过问完,那边的温敦脸上堆满笑容,对他拱手道:“恭喜啊,洪小哥,”见着洪过脸色不善,他指指那座宅邸压低声音道:“我的小哥,你可知道,刚刚那人是哪个么?”见着洪过狐疑的表情,他得意的道:“小哥日后就明白今日哥哥给你做了多大人情,刚刚那老者,就是堂堂河东北路兵马都总管,太原尹,张浩张大人。今日你得了张大人赏识,等下我们再去汾州,还不是马到功成?哈哈,怕是现在开始,我们就全程得到张大人照顾了。” 洪过脸色一变,张浩,海陵朝的张浩,那个做到左丞相,生前封王的张浩?天,竟然就是那个老头,还有,若老头是张浩,那他儿子,张汝霖,岂不就是后来在金世宗时候也做到宰相的那个家伙,一门二宰相的张家,天啊。 不过,更让洪过在乎的,是温敦下面那句话,“全程得到张大人照顾”,靠了,我用得着你们照顾么,老子是想翘跑偷溜的啊,就怕你们认得我呢,现在可好了,混个脸熟,以后可怎么溜啊?难道说,自己真要去那个汾州溜达一圈? 直到回去旅店,洪过都好像傻了一样,整个人呆呆的,那温敦只当洪过是被惊喜吓到了,也不当回事,自顾自的去休息了。 第二日,果不其然,洪过还没等出发呢,那边张汝霖就上门来送行了,一路送到太原南门外十里不说,临了更是派了五名太原府的兵丁随行,据说还给了温敦蒲阳温一封信,说是交给那汾阳军节度使的。 不用问,信上一准说明了洪过和温敦的身份和去意,另外就是多加照顾之类的话,这下洪过就真的欲哭无泪了,跑,跑什么跑,除非自己把温敦还有太原的士兵都干掉,否则,自己就别想偷跑了。 沉重的举起手,对着一脸笑意的张汝霖拱拱手,洪过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一转身就飞快的纵马而去,留下了满是惊愕的张汝霖。 就这样,洪过怀着满腹的心事,走过清源,交城,文水诸县,进入了汾州境内。 这一日刚过正午,一行人正是晃晃悠悠的慢慢前行,突然听到头顶轰隆一声…… 第九十一章 山匪 困了,凌晨一点起来的,现在正考虑是否去睡觉,先放出来吧,起码现在没精神继续码字了…… 声音乍起,洪过的马就是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将个没留神的洪过仰面朝天的掀到地上,那身后坐骑也一下惊得跳起来,一双巴掌大的蹄子上下翻飞,眼看着落下的位置就是洪过的身体,洪过躺在地上吓得傻了,全身力气只剩下闭眼,心道一声:完了。 等了一阵,只听得周围一片惊叫,却没什么东西落下。洪过偷眼看看,那匹马早被人拉到一边去。出手的是阿里孙,见到洪过落马,他就知道不好,立刻冲过来拉住了惊起的驮马,幸好这匹马是没坐人的空马,他很容易就落在一边,救下洪过一条小命。 洪过爬起身向前以后,心道一声:苦也。原来,一堆巨石落在前面,挡住了整条大路,刚刚的巨响便是石头落下的声音。 正要说话,就听周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人头涌动之间,他们十几个人就被几百个人围住了。这些人虽然个个菜色,面黄肌瘦的全身没几块肉,身上的衣裳也很破旧,补丁摞补丁的也不知穿了多少年,不过,这些人可不是来乞讨的,他们一个个手持棍棒刀叉,离着洪过他们近些的个个拎着草叉,铁锨,甚至还有两个提着铡刀的,在后面的可就杂了,从锄头到木棒什么都有,整个人群里就是没一杆刀枪。 那温敦蒲阳温这时早吓得堆了,不要说站直身子,整个人已经软倒在地上,光剩下哆嗦的份。倒是太原府派来的几个当兵的看着乐了,那个当头的伍长吴四六嘿嘿一笑,抽出了腰刀扯着嗓子道:“都说这汾州闹的不像话,就这熊样也敢出来劫道,弟兄们,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军功啊。” 这五个当兵的出来时候都没穿军衣,所以,当头先几个拿着草叉的汉子听到吴四六的话,立时吓得一哆嗦,别看他们现在人多,可是遇上十几个当兵的,还指不定是谁赢谁输呢。 洪过现在是终于见到了所谓的汾州民乱,看着眼前这群几乎连手上农具都拿不稳的穷杆子,他咧咧嘴自嘲的笑道:“吴四六,你也好意思杀这些饥民充军功?” 吴四六撇撇嘴,“进士,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现在是他们劫我们,老子这是兵马总管府的军务,阻拦军务,那就是造反,杀一个算一颗的军功。” 吴四六一直认为,洪过能和当官的混在一起,那一定是个进士,就算现在不是,日后也一定是个要当大官的进士,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叫洪过“进士”。 听到吴四六的话,最里面的汉子们一起动摇了,要他们劫道谋财还有点胆子,要他们去杀官造反,怕是还真没那个胆子。 洪过冷静的看看周围的人群,突然出声问道:“吴四六,我们这些人一齐上,能不能杀败他们?” 吴四六也知道洪过在这里隐隐是个头,从太原府出来时候,城里都总管府的公子可就是来送这位书生的,是以他一路上不大听温敦蒲阳温的话,倒是对洪过言听计从,这时听了洪过的话,还以为洪过在为人手差距感觉迟疑,扬扬手上钢刀,登时吓得对面那几个汉子退后几步,他得意的道:“进士,见到没,这些人就这点胆子,我们一起上,就能把他们包圆了。” “很好,放下兵器。” 吴四六一下瞪大了眼睛,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见到洪过严厉的目光,他犹豫了。 不去管吴四六,洪过站在那里大声喊道:“有领头的么,你看到了,我们兄弟不是怕了你们,我想大家或许有些误会要解决,不如这样,这里出来掌事的带我们到山上会会你们当家的,大家把误会谈开了,如何?” 等了一阵,没有声音,洪过声音转冷道:“是我的话不清楚么?你们也听到了,只要我们哥们愿意,完全可以让这里所有人留下来,一群庄稼汉子来劫道,怕是你们当中还没人杀过人吧,要不要我这位兄弟向你们传授下杀人的经验?”洪过手指的方向可不是吴四六,而是站在那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马三,“我数到三,再没人答话,老子不客气了。吴四六,准备下,我数到三就动手……” “别,”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半山腰响起,紧接着是张典型庄稼汉子的脸探出来,哭丧着对着洪过道:“这位文曲爷爷,我服了你还不成么,你是天上星宿下凡,何必和我们这些吃不上饭的庄稼汉子一般见识,我们放你过去,还不成么?不用解释了,成不成啊?” “不成,”洪过脸一板,指着周围脸色煞白的汉子,朗声道:“你们青天白日的为非作歹,我看不下去了,要用圣人之言好好训导你们,快去,带我上山,不然老子就下手宰了他们。” 山上那人哭的心思都有,这他娘的到底是谁劫谁啊,怎么被抢劫的比劫道的还横?有心让自家人撤回来,估计着自己这些兄弟也就会个扔下物件大帮哄的四面跑,到时候还是会被人抓住问出山寨位置来。要是上去拼命呢?他看看那边跃跃欲试的吴四六,这个人身上的官味太重了,一准就是官家出身的,惹了这么一个人,若是等下没收拾掉,日后自家寨子就要遭殃了,咳咳,这还没计算一旦动起手来,到底是谁收拾谁呢? 眼见着那边洪过要掐指点数了,容不得这人再犹豫,连忙出声叫停,这人算是服了洪过:真他娘的见鬼了,劫道的让被打抢的给劫了。 不过,这人也不傻,开出一个条件,就是让吴四六几个人立马扔下兵器,不然他拼着大伙的命也要拒绝了洪过。洪过疾声厉色的喝住了吴四六,让这个满脸大胡子的大兵不甘不愿的扔下了兵器。就在吴四六扔下兵器的功夫,洪过明显听到周围那些庄稼汉子长长的吐气声,倒是身后的温敦几乎是用哀求的口气,低声恳求洪过,这事就此拉倒吧,干嘛还要费事上山? 洪过没去搭理这个温敦,既然跑不了南宋,他就要安心做好调研的本分,都被人抢到眼前了,难道还不去见识下传说中的山寨?现在的他手下十来条敢玩命的汉子,手上还有精良的家伙,怎么会怕了这些连农具都拿不住的庄稼汉子?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等到洪过在大队饥民簇拥上慢慢上山的功夫,洪过后悔了,原来,这些人也只有前面这百十个人还是能拿动家伙的汉子,后面的,都他娘的是半大小子或是女人,甚至还有一些勉强能跑动的老人。若是自己看清了这些人的阵势,还用得着上山么,直接把人扣下,让他们的大头领出来说话就是了。 既然现在答应了人家,洪过也就慢悠悠的跟着这些人上山就是,想来现在害怕的怎么都不应该是他才对。尤其是,当洪过上山时候,不声不响的拉着吴四六在自己马上的行囊里一摸,登时把那吴四六吓得目瞪口呆,然后眉开眼笑的抢着帮助洪过牵起马来。 原来,洪过等人害怕路上扎眼,都把兵器收在行囊中,也就只有洪过一人挂着个两尺多长的倭刀四处溜达。所以,刚刚山上那人要吴四六放下武器,洪过一点惧色都没有,他们的武器都偷偷收着,怎么会害怕被缴械。 一路上,洪过对着严五瞪了一眼,那严五马上会意,过去拉着那个喊话的头领搭话,这头领也不过是庄家汉子出身,哪经得住严五套话,路还没走到一半,洪过就已经将那山寨里的一切都知道的七七八八。 这山寨乃是最近两月才刚刚立起杆子的,大头领叫张光明,绰号奶牛,本来是个因为饥饿逃上山的佃户,后来人聚的多起来,索性来到现在的地方立了杆子,整个山寨也就是四百多号,多一半是老幼女人,这次下来劫道已经是动员了山寨里所有能动的,没想到还是失手了。 洪过听后,拉来那个叫张二麻子的头领,这人是张光明的堂弟,没多大能耐,但是因为可靠,被赋予了指挥的重任。洪过仔细问了这些人逃上山的原因。 许是被洪过吓唬住了,也许是因为洪过是个书生,有天上文曲星下凡的身份,反正张二麻子这时也是有一说一,对着洪过来个竹筒倒豆子。 原来,从去年夏天开始,这汾州地界就是一滴雨都没下过,去年已经是大灾了,偏偏官府还要催逼租税,左近村子里的庄户人家,在大户们带头下勉强缴了租税,已经是连开春的种子都没了,只盼着能在冬天落降点雪水缓了这旱灾,今年就算借点粮食也能活了。谁想到,去年的冬天也是滴水没下来,开春更是如此,这样一来,地里都旱的开了嘴,各村的一点井水也都没了,那些靠着汾水的村子还好些,可是,官府今年照样抓差派税,庄稼人哪里经得住这么折腾,能跑的都跑了,有亲戚的投亲戚,腿脚好的就逃难,可是奇怪了,各地的大户竟是堵着村子不让大家去逃,难道要大家在村子里等死么,于是他们这些人就跑上山,仗着山里一点泉水过活。 洪过听了没有说话,一路上只是皱眉,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到了所谓的寨子,洪过几乎笑喷了,什么寨子啊,就算是当初自家的房子还没翻盖以前,怕是都比这里过的好,不过,也天幸是进来的路极度难走,怕是普通人根本寻不到那条狭窄的山路呢,或许,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容得下这些逃难的庄稼汉子? 洪过还在感慨,那边突然响起了一阵争执之声。 第九十二章 钦差大老爷 那边吵架的是温敦蒲阳温和张二麻子。 本来,按照温敦的意思,既然已经把这些个刁民吓唬住了,干脆继续赶路算了,等到了汾州的州城也就是西河县城后,再派人来收拾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刁民。谁想到那个书生洪过,也不知是傻大胆还是充好汉,竟然牛哄哄的要跟着那些穷棒子上什么山寨去。 这一路走下来,可是将温敦坑苦了,山路难行更兼着他身子肥胖,走了不到一半,温敦就是靠着四个下人轮班背着,才勉强坚持下来的,即便如此,温敦身上那身名贵的蜀锦袍子可就是彻底废了,到了地头温敦上下一看,几乎要哭出来,那身花了他足足十贯钱才置办下来的蜀锦袍子,变成了一缕一缕的挂在身上,山风吹过来布条乱飞,就好像是天仙飞舞似的。 那温敦气得在地上跳脚的骂起来,他是心疼他的钱啊,从洪过到眼前这些浑身上下发着恶臭味道的穷棒子,被他一个没落下的骂到。可就是在他跳脚骂人的时候,不防一直被他贴身收藏的官照,竟是从身上掉落到地上。 这官照就好像是后世的工作证,上面写了持有人的姓名籍贯,年纪,身体特征,还有官拜何职,平时温敦穿州过县可就是靠着这本官照去祸害那些地方官。 温敦没注意到自己的物件掉了,那边的张二麻子可是早看这个胖子不顺眼,现在见到那官照就捡起来随意翻翻。别看这张二麻子认识的字伸出手就能数过来,可他还就认得那个“官”字,打开官照,从那堆好像能砸晕他的小字中间,一眼就看到了好几个“官”字。 原来,官照上写着温敦是“授河东南北路提刑司判官”,这自是少不了一个“官”字了。 再看看官照最后猩红的大印,张二麻子立时就哆嗦上了,庄户人家想的简单,这个胖子身上的东西既然写着官字,这胖子可就是官呗,本来还在迷糊,看到官照最后那个红彤彤的四四方方的东西,可不就是和每次县官老爷写的布告后面那个家伙一样,这事准了,胖子一准是个官。 温敦还在破口大骂,谁想到身边一个土匪正拿着自己的官照在看。这下可将温敦吓得不轻啊,他是官,进了匪穴,那等着他的下场是什么,是下油锅,还是被人砍头,扒皮,抽筋? 张二麻子哆哆嗦嗦的指着温敦蒲阳温,大声叫起来:“你,你是官。” 温敦蒲阳温哆哆嗦嗦的低声道:“不,不是。_学,,” “你是官。” “不是,我不是官。” “你就是官。” “我不是,我说了,我不是,龟孙子才是官。” 到了这个时候,温敦全身又开始抽搐上了,混身的肥肉做着有节奏的摆动,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被他和眼前这个穷杆子的争执吸引过来,他再也忍不住了,一下扑到张二麻子身上,就要抢回自己的官照,边抢嘴里还一边喊着:“不是不是,就不是。” 那张二麻子掐着官照,挣扎着从温敦肥胖的身下脱开,再不敢留下,撒开两腿,飞快的冲进山寨深处,“你就是个官,我去让军师看看,你等着。” 见着那个穷杆子几下就没了踪影,这下温敦可就真的吓堆了,看看左右慢慢围过来的穷人,两腿从一开始乱抖到最后干脆是软软的跪在地上,不住的对着周围的穷人磕头,“好汉,好汉,饶命,饶命啊……” 过了没多久,就听到山寨深处响起一声大吼:“哪位是上京来的温敦大人?哪位是?”这嗓门很大,几乎能和马三的声音有一拼。 所有的穷人们听到这声音,让开一条过道,就见一条大汉从山寨里面冲出来,正好将温敦蒲阳温腾出来。来的是一条大汉,国字脸胸脯硕大,年纪在三十几岁,想来就是那寨主张光明张奶牛了,这张光明急嚯嚯冲到了正跪着的温敦面前,显然有些犹豫,然后左右环视一圈:“哪位是温敦大人,上京来的那位,在哪里?” 所有人一齐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胖子。张光明迟疑下,拽住温敦的衣襟把他拉起来,上下打量一番:“你,就是,温敦大人?” 那温敦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是。” 张光明还要说什么,他身后突然传出张二麻子的声音:“军师,就是这个胖子,二哥,不要信他,那个官,官啥的东西,就是从这胖子身上掉下来的。” 一个平缓儒雅的声音响起:“寨主,既然已经知道了是温敦大人,还不快快施礼?”这人的话意思很明显,既然知道这胖子是官了,还不把他放下。 那张光明咧咧嘴,将温敦扔下,掸掸破旧的衣裳,对着温敦纳头就拜,看到寨主如此,周围所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也呼呼啦啦的拜倒在地上。 这时,洪过才看到,在张光明身后竟是坐着一个留着羊毛胡的书生,没错,是坐着,原来这个年纪大约四十岁的书生,竟然是个瘸子,只能坐在一辆小木车上,被张二麻子推出来的。 示意张二麻子过来扶起自己,那书生也颤巍巍的跪在了地上,口中高呼:“学生,河东路书生韩思古,拜见上差大人。” 见着所有人跪在自己面前,温敦蒲阳温一时没回过神,就呆在了原地,直到洪过走过去悄悄捅了捅他,又在他耳边低声道:“人家还跪着呢。” 然后洪过又对众人朗声道:“这位温敦大人不仅仅是提刑司判官大人,出京前,皇帝曾经面见他,告诉他来查明你们河东的事情,一定还你们河东一片朗朗乾坤。” 听到这话,那韩思古激动的禁不住泪流满面,仰头望着温敦蒲阳温,重新高声呼喊:“学生拜见钦差大人,叩谢皇恩,皇帝,圣明。” 跟着跪下的那些男女老少,虽然不大明白这些人到底说的是什么,这时一样跟着韩思古高呼起来。洪过死死盯住这个瘸腿书生,他感觉,整个山寨里,就属这韩思古的威望高,若非他是个瘸子不能一起出去劫道,怕是刚才的自己没那么容易哄骗住那个什么张二麻子。 直到这个时候,温敦蒲阳温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小声对着洪过问道:“这,这些逆贼,不,不会杀我了?”得到了洪过确认后,他好似不大相信的又问问跪在那里的韩思古:“你,你们当我是,是钦差?” 终于,温敦满意的挺起胸膛,志得意满的环视了一圈,摆出了往日的官威,端起架子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好好安抚了这些“百姓”足足半个时辰,这才对所有人喊了一声“起来吧”。 接下来,那张光明还有军师韩思古自是要好好款待,这位带着皇命要“为民请命”的钦差大人。可是,这山寨上实在太穷了,别说是像样的酒菜,便是弄只鸡都费了张二麻子好大一阵口舌,才从一个女人手里半抢半要的弄来一只下蛋的老母鸡,惹得那女人对着张二麻子的背影好阵臭骂。 山寨内最大一间棚子前看到这一幕,张光明抓着脑袋好不尴尬的对着洪过咧嘴憨笑,“他娘的,二麻子不会办事,都说了是给上京来的大官吃,这群婆娘怎的这样,他娘的,找抽呢。” 看着随着张光明爪子挪动,头上掉下来白花花乱舞的碎屑,洪过不经意的向外迈开一步,然后才幽然道:“这河东地界,就真的没大家一口饭吃了?” 张光明一拍大腿,“唉呀,可不就是么,他娘的,官府不让人活啊,去年的秋粮已经是勉强交的,今天夏天没到就要大家提前交秋粮,还有狗屎的大户们,更他娘的操蛋,去年就帮着官府摊派粮食,那时做出个善人样子,大家伙还以为他们是好心,害怕惹怒了官府出人命。谁想到今年这天气,继续呆在村里根本没法活人啊,大家想出村去逃荒,老话不是说么,树挪死人挪活,都这节气了,不挪挪地方,就都得饿死啊。可是,那些大户竟然拦着不让大家逃荒,说是走出去就会被官府杀,操他姥姥的,老子一生气就跑上山了。” 洪过听他碎碎叨叨的说了一堆,心里对这河东的事情算是有点印象,不过他还有些疑惑的地方,就比如:“河东如此灾情,官府就没说请示朝廷赈济灾民?还有,那些个大户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们为啥要拦着大家伙不让出村?” 说到这些张光明可就不清楚了,洪过听他只是翻来覆去的骂汾州当官的,骂当地的大户,也没什么新意,就拱拱手去见那个韩思古。 这韩思古是个异数,洪过聊了几句才知道,这位,本来是个大宋的书生,金兵南下那年才十来岁,待到粘罕出镇云中,也就是现在的西京大同府,开科举取士时候,也曾经热着心去参加了那场科举,谁能想到,那一次云中之行成了他一生的转折,就在考到一半时候,粘罕突然带着人进了考场,指着所有宋人书生大骂一通,数落他们折腾亡了大宋后还来参加金国的科举考试,然后就将所有宋人书生赶出考场,并且立下了规矩,这河东地界科举考试不录取宋人。 从那以后,历任河东的地方官都遵照了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在科举时候不再录取宋人书生。已经对成为亡国之人感到郁闷的韩思古,屡次科举又没希望,气愤之下跑去和官府理论,这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自是被狠狠打了一顿,生生打瘸一条腿才回到家里,彻底绝了科举的希望。 等到去年的旱灾起来,韩思古家里本来就是薄有田产,没折腾几下就败了家财,老婆闺女回了娘家还勉强能吃上一口,他气愤官府大户鱼肉百姓,就弃了家眷上山帮助这个张光明来了。 洪过和韩思古聊得正欢,那边的温敦过了一阵青天大老爷的瘾头后,又不自禁的害怕起来,偷偷跑来问洪过,要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破地方? 不等洪过说话,就见一名寨丁满脸惶急的跑进来,对着韩思古禀报道:“不,不好了,军师,那周大户带着二百多人堵住了山口,说要抄了我们。” 第九十三章 设伏 这周大户是附近一个大地主,据说祖上当年在大宋颇有些势力,靠着祖上的余荫得了个官宦之家的名声,在这西河县里也着实买了不少土地,大宋不禁土地兼并,认为是为国守财,也让周大户家成了西河县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名下有地产上百顷,连片的庄园,光是靠着周大户家吃饭的佃户就有两百多家,更在县城,也就是汾州的州城里有一家生药铺,着实的殷实财主。_ 听了周大户带着二百多人堵住了山口,能得以进屋陪客的人一时变了颜色,甚至有几人腾地站起来就要冲出去,只有洪过脸色不变,笑话,一个财主带着二百多佃户也能叫人害怕么?那些个佃户是什么能耐,他前阵子在松蓬山下看得还不够多么。 韩思古见到洪过的神情,就知道洪过想到哪里去了,连忙低声解释了周大户的势力,听到韩思古的话,洪过脸上也微微变色。 原来这周大户手下颇有些势力,竟养了百多号亡命之徒,平日里不事生产只管舞刀弄棒,全靠着周大户出钱出粮养着他们。至于说这些个亡命之徒到底是哪里来的,还要说这河东北路的地界了。 河东北路一向是北宋的防御重点地区,当年就是北面对着辽国,西面和西夏为邻的地方,到了金辽宋交替的时代,这河东也着实打了好些仗,有宋人和辽人对打,有金人和宋人互相掐,还有西夏偷偷摸摸过来占便宜,甚至更有大宋的义军在这里占住山寨抵抗金军,十几年大仗小仗下来,就出了无数的散兵溃军,还有西夏偷跑过来的汉人逃奴。这些个人都是切切实实的亡命之徒,只要能给口饭吃就能指挥他们做杀人放火的买卖,而汾州上下,几乎每个大户地主家里都豢养了一些这样的亡命之徒。 不等洪过说话,那边的温敦蒲阳温已经又在抖了,韩思古仅仅扫视了这胖子一眼,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洪过,这才转头看着屋内慌作一团的大小头领,冷冷道:“怕什么,当初立杆子就想到今天这一遭,好歹我们也从周大户家里借了百多石粮食,吃了半个月饱饭,够本不?” 洪过拍拍脑门,敢情,原来是这群饿极了的家伙,先去招惹那个什么大户地主的,在承平年月一百石粮食就值上一百多贯铜钱了,现在河东正是饥荒粮食紧俏的很,价钱跳几倍都有可能,也难怪这个什么大户要带人过来玩命。理_想_文_学 回头看看那边哆嗦的拿不成个的温敦,洪过沉思下,才淡淡的出声:“韩先生,虽然你们洗劫大户犯了国法,不过也算是事出有因,不如这样,我用这位天使的官照去知会那个大户一声,请他暂且退兵,如何?” 韩思古闻言立时喜上眉梢,能这样不动刀枪解决自然是最好了,若是真的要打,其实韩思古也没把握一准就能干败了周大户手下的二百多人。 洪过也不多与温敦客气,直接抢过了那货的官照,交给一名吴四六手下的官军,让这人与另外一个山上的寨丁一同下山,向那个周大户说清楚。 打发两个人下山,洪过稳稳当当坐在山寨大屋里,他对自己这个安排很有信心,一个女真的官在这里,谅那些什么大户地主的不敢过于造次,不过,这汾州的事情透着蹊跷,既然出了大灾,官府照例上报朝廷请求赈济就是,即使官府不肯开仓救济灾民,为什么那些个大户要来阻挡百姓出去逃难呢?而且,最奇怪的是,汾州既然天灾已经到了这般情形,怎的他在太原时候,没从旁人口中听到丝毫风声,看温敦那货的样子,好似他也是不大清楚,难道说,连太原府都不知道汾州的天灾? 等了能有个多时辰,就听外面一阵慌乱,而后一个满头大汗的寨丁冲进来,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对着韩思古大喊大叫的道:“不,不好了,李老蔫还有那个官爷,被周大户砍了。” 什么! 屋内人的人这下是真的吃惊了,一起跳起来看着那个报信的人。原来,韩思古害怕不保险,就在两个送信的人身后,偷偷派了个人去跟着观看动静。这人跟着就到了山口的周大户一群人左近,远远看着也不知那两个送信的和周大户说了什么,就见到周大户接过官照反复看了一阵,又点头了,可就在两个送信的人转身功夫,那周大户抽刀就砍倒了官军,然后让人把一起带路的那个李老蔫给绑了。见到这个情形,这人吓得连忙回来报信。 洪过呆呆的一屁股坐到地上,杀了官军,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那周大户根本没把温敦那个官放在眼里,或者是,周大户压根没想给山上留活口。 想到这里,洪过立时凑到韩思古耳边低声道:“这山谷可有什么后路么?” 洪过能想到的,韩思古自然也会想到,他苦笑道:“后山倒是有条小路,可是狭窄难行走个人怕是都要侧着身子。而且,这么许多的人要走,带的东西不会少了,即便能跑出去,又到哪里安身?” 是啊,既然周大户要杀人灭口了,自然不会放过了他们,即使逃出去又能如何,如果是小路如韩思古所说的一样,怕是马匹都过不去,光凭两条腿,真的能跑过周大户手下的亡命之徒?而且,现在洪过和温敦手里没了官照,就算是能跑到不远的文水县,又如何取信于那个县令?可要是跑去太原府,他们这些人很有可能半路就被人追上了。 看着洪过默然坐下,那韩思古洒脱的一笑:“哈哈,现在还没死人呢,怎的一个个都好像死了老娘,本人自有妙计退敌,你们怕个鸟。” 见到一向儒雅的军师也冒了句脏话,登时屋里安静下来,那寨主张光明脸上本来已经是死人色了,现在又活泛起来有了点血色,急忙过来问计。 韩思古摇着一柄破烂的折扇,做出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样子,眼睛在屋里每个人身上扫过,见到每个人都用一种期盼的目光看向自己,极大的满足了他那点自尊心后,这才淡淡道:“水火无情,自是用火。” 用火! 洪过登时大惊失色,现在可是炎夏季节,这汾州有小一年没下过雨了,天干物燥的倒是容易点火。但是,点火之后呢?怕是整个山子都会见火就着了吧,一场好大的山火烧起来,不将整座山都点着烧一气怕是不会停,那样一来,他们这些躲在山谷最深处的人,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见到那些寨子头领眼里腾出崇拜的目光,洪过咧咧嘴,不好直接说话反驳了韩思古,只有委婉些道:“那姓周的狡猾,怕是一下烧不死,你们说,他庄子上有粮?” 韩思古和张光明不明所以的看过来,机械的点点头。洪过一拍巴掌,故作神采飞扬的道:“那就太好了,我们这次索性玩大点,一次把姓周的所有人都干掉,然后开了他的庄子,抢了他的粮食,也赈济下附近的饥民。” “开仓放粮?”韩思古的眼睛一下亮起来,“然后学隋末的瓦岗李密,用粮食聚敛百姓?” 洪过干笑一声,心中自是不会这样去想,不过现在韩思古能答应下来,就先这么吊着他的胃口,等到干掉那个什么大户再说吧。所以他故作镇定的点点头:“韩先生果然仁善。” 听到洪过这样说辞,一屋子头领,呃,其实前不久也就是地道老实的庄稼人,又将崇拜的目光投过来,有几个人眼中还留下热泪,估计是家人有人在附近挨饿的。只有张光明和韩思古狐疑的对视下,韩思古扬扬手,把那些个头领打发出去了,然后低声对洪过问道:“洪先生,你,要如何去做?” 洪过也低声说了一下,谁知道,不等洪过说完,那边的温敦蒲阳温就在轻轻拉扯他的衣裳,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洪书生,洪老弟,洪先生,别忘了,我们可还是官啊,你这么干,会被朝廷……” 洪过衣袖一扬,冷冷道:“老子不是官,老子是大宋的一介书生,”看着可怜巴巴的温敦,他忽然笑起来,用温和的口气道:“从现在起,你也不是官了,连官照都丢了,起码再回去太原之前,你也不是官了。” 吓唬住了温敦蒲阳温,洪过开门看看天色,对张光明道:“天色不早了,想来姓周的不敢顶着星星摸进来,时间紧迫,交代大家快去动手。” 张光明回头看看韩思古,那瘸子书生点点头,这个憨憨的大汉才大步出去了。 望着渐渐西沉的太阳,洪过的脸上被映照的一片金黄,整个人就如一尊天神佛像般,庄严不可侵犯,更像是一名天上降下来的天将,来保卫所有寨民的,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寨民无不默默低头不敢直视,更令失去了一名弟兄的吴四六消了过来质问的心思。 此时的洪过,想的却是杀戮和牺牲,因为,残阳如血,在这片血光的照耀下,这山里山外的人,明日会有几个能够看到明日的残阳? 第九十四章 小胜 周大户单名一个雄,也真是和他的名字一般,今天小五十的人了,还能挥动上百斤的石锁,舞动几十斤的长柄大刀,寻常三五个汉子都不是他的对手。,还有家里的势力,从他三十岁开始,就借着辽宋那场大战,先招揽一批人手,然后用这些不怕死的爷们,在县里生生“买下”一万亩田地,都是河滩边上的水田地啊,以前在几十户手里,周家都惦记了上百年,现在终于让周雄完成了祖上的愿望。 这一次,周雄被本州节度使大人招去,同去的还有整个汾州境内所有官员和大户地主,节度使大人的意思很明白,朝廷派来的巡查御史死了,这事不能再放任下去,汾州境内必须整肃县境,尽速剿灭境内所有匪患,要不朝廷大军下来,所过之处鸡飞狗跳的,大家都不安宁。 得了这个命令,周雄首先打起自家附近比干山上土匪的主意,这群土匪中领头的就是当初他的佃户张光明,平时里老实巴交挺憨的一个人,谁想到会在山上拉杆子,还带人劫了自己家里一百多石粮食。周雄自恃手上有一百一二十名这些年招来的勇武汉子,再加上他自己的能耐,根本不将周遭几个庄子大户放在眼里,更是将那完颜节度的命令扔到了脑后,什么几户合兵,什么一鼓而下,他手上的人要是再收拾不了张奶牛那百多人,自己还不如一头撞死。 昨天傍晚,张奶牛派了两个人出来,其中一个还自称是什么太原府的总管府官军,拿了一本官照来要自己退兵。周雄才不管什么总管府都督府的,他眼中只有节度使大人,就算是个姓完颜的节度使,其实张奶牛也不大看得上,那个什么节度使每年在他家的药铺里,要抓几百味壮阳的药剂,他周雄别看快五十的人了,每天还能干的十几房小妾起不来床呢,一个连下面都起不来的小子,也配让他周雄瞧得起? 所以周雄当时就一刀劈了那个牛哄哄的官军,顺手就把那本官照扔进了火堆。倒是被他绑上的小子还算乖觉,见着被抓,没怎么打就一五一十的将山里情形说了分明,甚至连后山的小道也说的清楚。听到小道的消息,周雄当真吃了一惊,急忙派了五个家丁,带上二十个佃户去堵住那里,不过他倒是不怕那点人手不够用,按照李老蔫的话讲,那条小道只有个人堵住,就只管拿绳子绑人吧,所以二十几个人尽够用了。上。 清晨起来,周雄就催促着手下进山去,按照他的话,“早去早回,晚上在家里喝酒”。 可是,山道太窄了,仅仅能容下一匹马行走,大队人手只能排成长长的一列慢慢前进。周雄虽然只是个土豪,祖上到底在大宋禁军当过将军,也略略知道些兵法,见到这个情形立即把队伍分成前中后三部,前面二十人探路,中间是他的大队,一共一百人,都是他招来的私兵家丁,后面那四十多人就都是自家佃户了,在周雄看,这些个佃户只配摇旗呐喊,打仗,就不必他们上来了。 走在最前面探路的是周雄最信任的家丁头,名叫张二明,和张光明沾着拐弯抹角的远方亲戚,练了一身好武艺,投靠周雄后立刻被提拔成家丁里的头目。这次由他亲自带人开路,就是害怕张光明用人堵住去路,索性带上所有精锐要强行突破。 走了二里山路,探路的那帮子家丁正在叫苦连天,转过一个拐角后,突然见到远处坐着一个读书人模样的中年人,摇着一把破折扇笑呵呵的看着他们,在那书生背后站着的壮汉,可不就是他们这次要抓的张光明张奶牛么。 见着奶牛,张二明立马来了精神,吆喝一声就扑了上去。谁想到,这山路难走望山跑死马,他还没等跑出去一半,那边的奶牛已经推着那个书生慢悠悠的消失在一片山石后面。等到张二明跑过山石,山路崎岖哪里还有奶牛两个人的影子。张二明懊悔的跺跺脚,不干不净的骂了一阵张光明,只得继续带人向前磨蹭。 走了不到半里,前面又出现了那书生和张奶牛的身形,张二明又是一挥钢刀吆喝着率领所有人冲上去,大家都明白,只要抓了眼前两个人,后面就不用再打什么狗屁仗,冲进去一股脑抓人就是,他们当家的周大老爷可是许下了,山里男人粮食通通抓下来,女人就归大家随便分。所以,现在这伙人正是兴致盎然,有人挥刀,有人更是上下两杆枪并举,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跑不出几步,前面又没了张奶牛和那书生的身影。这下张二明可不愿放过了,也不停步,带着二十个人就撒开脚步跑过去,反正都是山路,那边张光明还推着辆破车,他们就不信自己会跑不过一辆独轮车。 果不其然,走了几十丈后,在一处山壁后面见到了一辆被扔在那里的独轮车,这下张二明一群人更兴奋了,嗷嗷叫着杀过去,很显然,那张光明就在眼前了,女人,粮食也就在眼前。 转过一个山拐角,当先的张光明硬生生站在了地上,满脸的不敢置信,那些后面看不到情形的家丁,哪里会知道张二明能停下,一阵乱撞生生将张二明撞翻在地,待到他们看眼前的一幕,也齐齐惊呆了。 就在拐角后面,不宽的山道上或蹲或立的站着五个人,每人手上一张弓,正张满了弦对着冲过来的家丁们。弓箭,天啊,张光明的山寨不是一群饥民么,什么时候有了这等利器? 未等这些家丁明白过来,劈头盖脸的一阵弓箭射出来,第一轮,第二轮,第三轮…… 周雄走在山路上一阵怒骂,前面的张二明太不会办事了,怎么自己跑的没影了,连个前后报信的人都没留下,幸好这条山路没有半个岔路,不然他一准活劈了那个阚货。 看着周围山壁上枯黄的草叶树枝,周雄心头感叹,今年还真是大灾年啊,大旱之后必有蝗灾,到那个时候,怕是今年的灾情再也瞒不住了,想想就觉着那个硬不起来的节度使是个白痴,既然是灾年,就如实上报算了,干嘛还藏着瞒着的,闹得整个州里民怨沸腾,自家手下的佃户也不知跑了多少,反正留在村子里的也都是个渴死饿死。如此一看,那个御史死的好啊,若是再晚死一阵,事情可就真的到了不可收拾地步了。 正寻思着,周大户猛地听到头前不远处一阵轰隆巨响,飞沙走石的一阵烟尘窜起。吓得周雄身子不禁一晃,等到声音过去,他定睛看去,不禁有些愤怒,原来前面落下一堆大小不一的碎石,将山路完全堵死了。他虽然想到过张光明会出这种贱招,不过,也并非没有什么办法应对,这山里没有巨石,只要不是大块石头,不过些许碎石,稍花时间就能清理干净,到时候张光明还能有什么计策? 周雄正吆喝着要自己的佃户们快上来,既然是干粗活,他自然不会让手下这些精壮汉子动手,谁知道刚喊了两句,身后的山道上又是一阵轰鸣声,不用看,一准是后路也被人堵住了。这些周雄有些吃惊了,前后都堵住,难道那张光明还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不成。 不用多想,就见两侧山壁上出现了几十道身形,见到这些人手上拿着的火把,周雄的身子就是一阵哆嗦,放火,原来张光明是要放火。一想到这里,周雄立马怒吼起来:“张光明,你小子想放火?想都别想,你自己睁大你那双牛眼好好看看,这山,这路,还有这附近,全是枯枝野草,你敢点火,火头就能把整个山都燎着了,哈哈,你以为我不知道后山那条小道么,实话告诉你,老子已经派人到那里堵着了,我站的山路就是你们唯一的出路,你点啊,点啊,点了就是亲手烧死你那山寨上上下下几百号人,你他娘的倒是快点啊,老子身上冷,等着烤火呢。” 正当周雄还在那里嚣张的大喊大叫时候,却没发觉山上站着的所有人,都用一种木然的神情对着他,他喊了一阵却没人说话搭腔,让周雄感觉着一阵无聊。 忽然,一个年轻的读书人走上前来,拎着一个东西随手扔下来。那圆滚滚的东西在山壁上几个滚动,就掉到了周雄眼前,周雄看去,正是张二明血淋淋龇牙咧嘴的脑袋。周雄身子一颤,刚刚山路被堵,他就知道前面那二十个人没好了,现在见到人头倒没太多惊讶。 可是,随后那年轻书生的动作却大出周雄意料,就见那书生抓过一支火把,直勾勾的扔了下来,周雄这才发觉,原来这里的地面铺满了厚厚的干草和枯枝,敢情这里是一早选好的伏击地。 看到洪过点火,周围几十个寨丁一起扔出了火把,无论下面那些个亡命徒如何抵挡,终究无法阻挡不断扔下的火把,腾,大火点起来,在烈火中传来周雄绝望的吼叫: “张光明,老子先走一步,在下面等着你,你小子马上也会来的……” 第九十五章 胜利之后 张光明自然没有被烧死,洪过在设计这个计谋时候,首先想到的是如何脱身,前一天晚上,他动员了整个山寨上下所有人,花了整整一个晚上时间,才在两侧山壁上开出两道足有五丈宽一里远的隔离地带,自然,拔出的枯草树枝都被扔在山道中,成了现在下面炼狱之火的根源。|想|文|学 山上的人都是山寨中的壮丁,至于洪过身边能打能杀的人才,都派去了前面阻击张二明他们。这些从没杀过人的寨丁,要他们亲眼看着一群大活人被活活烧死,闷死,呛死,实在有些难为了他们,就在火起后不久,寨丁们纷纷躲到了隔离带后面,惟有洪过,一个人站在山崖边上,好像下面熊熊烈火根本不会烧到他似的,就那样注视着山道中的凄惨情况,任由耳中灌满了濒死的哭喊嚎叫与咒骂。 要说洪过不怕这些,那是鬼扯了,洪过也是个人,前世只是一个没多大见识的学生,在那个硕士贱如狗,博士满地走的时代,一个冷门学科的硕士也不会比普通人强到哪里去,穿越到了这个看似承平时代,因为那超过这个时代的知识,洪过感觉到了在这份承平底下涌动的暗流。在那即将到来的汹涌大潮中想要有所作为,洪过现在首先就要锻炼自己的心性,再不可能像在松蓬山上,为个混蛋和尚佛光谈求饶了,不仅不能求饶,若是放到现在的洪过,再遇到那种事情,怕是第一个跳出来赞成宰了那个胖和尚。 看似一直盯着山道的烈焰,实则洪过想了很多,直到那山火果然一直蔓延过来,山壁上实在呆不下去了,林钟这才冲过来将他拉了回去。 干净利索的收拾了周大户的人,这下韩思古可抖起来了,不用别人提点,这位军师已经开始下令,只等到山道大火慢慢熄灭,就派人去搬开挡路的石头,那时的山道都还是热乎的,一地的尸体极为凄惨,死的人中间被烧死的很少,大多数都是被烟熏死的,韩军师吩咐捡了这些人的兵器,让张光明带着人一路冲出山道,直奔周大户的庄园而去。 洪过站在一边,嘴张了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按照他想的,这些人就这样窝在山里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直接冲出去,占了姓周的宅子,吃点喝点,就跟着他和温敦一起回转太原府,或者说,把温敦打发回去太原府补办官照,洪过自己带着人继续前往西河县城。理想_文学 只是,韩思古好歹还能分清楚,这一战真正运筹的人到底是哪个,好不容易胜了一阵,怎么能让洪过就这样离开?说什么都要将洪过等人留下来,要好好招待一番。这位韩军师其实还有旁的心思,他在落难时候投靠了张光明,就一心想为这个憨憨的张奶牛谋个出身,以前想着是壮大声势在西河县也有这么一个寨子的地位,现在遇上两个当官的,韩军师可就存了个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心思:招安。 韩思古自己是个残疾,招安当官是不敢想了,不过张奶牛身强力壮的,若是受了招安,大小也能干个百户不是,到时候一身官衣披上了,这些个跟着他起寨子的老弟兄,想来也就不会被人秋后算账吧。既然如此,韩思古更加不肯放洪过离开了。 洪过也怕韩思古这帮子人再闹出些更大乱子出来,自己留下来好歹约束一二,想想就决定再住上一日。洪过带来这些人自是没什么意见,惟有温敦蒲阳温有些怨言,不过他的话现在基本就是被人忽略的。 洪过还在这里坐等消息,谁知道没出半日,就是风云突变,张光明一群人竟然好似潮水一样败了回来,折损了十几个人不说,连张光明头上都挂了花。 洪过大吃一惊,仔细一问,登时傻了眼。 敢情,这边山道中的大火一烧起来,后面跟着的那些个佃户就做了鸟兽散,一窝蜂的出了山直接跑回庄子去。庄子里得到的消息,是被这些佃户夸大了十倍还不止的,认准了周雄是死翘翘后,这位周大户的大老婆毛氏登时压不住局面了,先是管家,然后是家里那些亡命之徒,而后是佃户家人,纷纷从庄子里抢了些东西就开始跑掉,一副大难来临各自飞的样子。 庄子闹了半日,就遇上一队人马路过强行弹压了局势。周雄的大老婆毛氏自是对这些人的千恩万谢,领头的顺势就进驻了周雄的庄子。张光明带了人要去开了周雄的庄子,正遇上那队人马还能落到好?自是被人冲出来杀个人仰马翻,张光明勉强带人退入比干山里,等到追兵慢慢撤走后,这才敢收拾人手重新撤回山谷中。 洪过一听就懵了,啥,又来一队人马,还不知多少人?到了这个时候,韩思古也苦着脸了,刚刚杀败了周大户,怎么又来敌人,这到底要杀到什么时候才能安生啊?一时间整个山寨里愁云密布,人心散乱。 这次洪过的队伍里也开始有人嘀咕着要走了,温敦蒲阳温可算得到了知音,立时上下鼓动着,要洪过带大家立即出山,不要再掺合这里的事情。 听了这些人的话,洪过苦笑下,悄悄带了大家走到山下大路边,指着远处一队队巡逻的人马,不用他多说一句,谁都明白,他们这队人根本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若是被发现了,也无从解释到底从哪里出来的,一准被人当做是山匪剿了。 失望的退回到山谷的寨子里,洪过一时间也没了法子,惟有让韩思古多派人手出去打听,务求探听清楚外面这群人的来历和具体人数。 谢月是西河县数一数二的大户,手下养着三百多亡命之徒,他这次本来是有些不情不愿的带人过来比干山的,原来,就在周雄那老小子进山前,住在西河县城里的那位汾阳军节度使完颜大人就听到了消息,据说节度使大人非常的愤怒,按照节度使大人的本意,是汾州下面各县的大户地主们,将所有私兵家丁集合起来,一处一处的剿灭所有占山的穷棒子,可是那周雄竟然自己就出兵了,且不说万一失败会如何,光是一个蔑视节度使的态度,就足以令完颜安国动杀心。 所以谢月这次是带着节度使完颜安国秘密指令过来的,要谢月集结了西河县所有私兵后,进驻周雄的庄园,并相机除去周雄,吞掉周雄的所有家产。如果命令仅仅到这里,那谢月将会非常乐意领命,相信一起跟过来的所有大户们也会乐得直点头。可是,让谢月等人无法容忍的是,完颜安国那个混蛋,竟然要将周雄的所有财产自己独吞! 虽然完颜安国是官,谢月他们是民,但是完颜安国要想太过分,谢月一样有办法应付他,这不谢月带着所有人在路上就商量好了,人手可以带过来,但是要如何打就看自己了,周雄胜了最好,若是周雄万里有个一的败了,谢月他们也不会去强攻一座深山里的寨子。 谁想到,刚到周雄的庄园,谢月他们就听到,那周雄不仅仅败了,而且败得太凄惨了,连自己的老命都搭进去了。就在周雄的庄园好像风雨飘摇之际,谢月带着将近一千私兵,像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音菩萨一般降临,拯救了周雄那座硕大的庄园,让周雄的大老婆毛氏感激的泪如雨下,亲自到庄园门口跪下迎接这些西河县的“乡亲们”。 那谢月本就是好色之徒,平日里在州城里的花街柳巷流连,因着房中床上的手段太过邪乎,经常喜欢一些让人怕怕的调调,是以在窑姐之间得了一个绰号叫做----“邪月”。 现在的谢月本就是志得意满,趾高气扬的跳下马,用一副救世主的样子将周雄的大老婆毛氏扶起,谁知,那毛氏虽然已经四十岁了,竟是个妖媚天生的人物,因着保养得宜身上还是凹凸有致,而且比起十几岁的青涩小丫头来,又多了一种成熟的媚态,一站一起之间,竟是让采花老手谢月看的呆了。 看着谢月呆呆的看着自己,毛氏故作娇羞的低下头,轻轻叫一声:“谢先生,有话可以进去,慢慢说……” 当晚,谢月就钻到毛氏的房间,去和那熟妇细细说话了。 有谢月带头,这些一起过来的西河县大户们,哪里还肯客气,竟是将周雄的十房妻妾瓜分一空,直接住到了后宅这些女人的房间里。哪里还有人去管完颜安国的命令。 谢月是个极有心计的人,如果以为他沉迷熟妇忘记了外面的事情,那可就错了,虽然日里夜里享用毛氏一身白腻的好皮肉,却不断的加强对比干山的封锁,就这样过去三天,突然有一天,有人向他禀告说,抓住了一个人…… 到了被堵在山里的第四天夜里,洪过脸色越来越阴沉,可还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其实办法不是没有,从后山小路走,可是行李马匹怎么办?还有,就这样一走了之,怕是无助于探求这汾州的事情,这个结果就与洪过来汾州的目的可就拧了。 洪过心烦意乱的睡下没多久,就听得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喊杀声…… 第九十六章 落难之人 听到喊杀声,洪过脑中一激灵,身子腾的跳起来,不等他看清外面的情形,房门被人猛地推开,洪过登时抄起两尺多长的倭刀,雪亮的刀刃一下架在了来人的脖子上。`3w` “洪大哥,是我。”来人竟是林钟,这时的林钟身上依然穿戴整齐,提着一杆带血的铁枪,脸上惶急的道:“坏事了,寨子里出了奸细,外面的人已经摸进来,大哥,快走吧。” 什么,被人摸进寨子?洪过身子一颤,这座山谷全仗着一条狭长的山道,才能维持张光明这群饥民安身,如果被人摸进来,一群饿得发慌的饥民就像是砧板上的肉,只有等着被人宰的份。到了这个时候,别说自己没有回天之力,怕是再来几座金甲天将都救不了这群人了。 洪过立马披上长衫,拎着武器就跟着林钟跑出去,就在洪过屋外,阿里孙带着马三正紧张的守着,阿里孙手持一张弓,只要有人靠过来,也不管是谁随手就是一箭,见了洪过出来,这几人连忙向着拿出通向后山的小路而去,现在只有那里才有可能逃走。 这时的寨子里人头涌动,四处火光,杀声,哭声,求救声,乱成一片,在火光之中,一个高大壮实的身形,一边挥动手上兵器,放翻了几个正趴在地上耸动的家伙,一边大声呼喊叫大家不要乱,抄起武器和这些进来的畜生拼了。 这人一看背影就知道是寨主张光明,现在的张奶牛好像疯子一样,满头满脸也不知是谁的血,见到不认得的人就是一刀剁下去,着实料理了几个冲进来的私兵。见到寨主这样神勇,也有一些寨子里的丁壮稳住心神,抄起家伙聚拢在张奶牛身边,一时间竟有了二三十人的规模,左突右杀的试图挡住不断涌入的敌人。 见着张光明这伙人似是有了点希望,那林钟迟疑的放慢脚步望着洪过。 洪过无奈的摇摇头,张光明这些人没半点希望,只要山道天险被攻破了,张光明的寨子也就算完了,他现在只后悔自己的犹豫和迟疑,要是早走一天,身边这些自己带出来的人,就会一个不少的跟自己走出山去。是以洪过狠狠瞪了一眼林钟:“快走。” 赶了几步,迎面黑影中撞出一伙人来,阿里孙看都不看,噗的一箭出去,就听见一个家伙扯着嗓子使劲叫喊起来,洪过听这个声音怎的如此熟悉,挥着倭刀冲上去一看,果不其然,那个好像死了爹娘一样嚎着的,不就是那个温敦蒲阳温么。人倒是一个不少,而且手上还都拿着兵器,惟有那个温敦,似乎几个随从感觉着胖子走路太慢,竟是被一个随从扛在了肩头上,刚刚阿里孙的一箭,正钉在了温敦胖子的屁股蛋子上,也难怪这胖子死命叫唤。 几句话吓唬住了温敦,洪过挥动兵器挡开了几个冲上来的敌兵,半路上有遇见了逃命的吴四六,这时的吴四六满脸悲愤,他的身边已经是一个人没有了,见到洪过什么都没说,只是狠狠的跺脚。现在说什么都是扯淡,赶快逃走是真的,洪过急忙带着人继续向着小路退去。 就在这时,山谷里的局势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张光明挥动手上钢刀,搂头盖脸的砍下去,对面那个满是凶相的家伙噗的窜起一片血雨,纷纷洒洒的落在周围人身上。这是第几个了,张光明根本没时间去记,就算记,平时数数都靠扳手指的他怕是也记不清了,记不清就不记了,管他娘的,反正够本了,张光明嘿嘿笑起来,又冲向下一个敌人,他自己都没想到,平时老实巴交的他还这么能打,杀人和宰活鸡似的没啥两样。 不过,当张光明又砍翻一个敌人时,背上突地一痛,看都不看随手一刀下去,登时身后响起一声惨叫,到了这时,这个老实的前佃户才发觉,刚刚还跟在身边的几十个弟兄已经是一个不剩,不过,完全成了血人的张光明往那里一战,就像是个恶鬼般让人心悸,周遭为了一圈的敌人,却只能是拿着兵器战战兢兢的看着张光明,没一个人敢冲上来。 张光明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些平日里看着凶巴巴的家伙,也有害怕的时候,看着他们平时好像一副不要命的样子,敢情也有怕的跟小鸡的一天,早知道他们是这副熊样,自己平时怕他们作甚,自己力气大身板大,揍这些瘟鸡怎么都能打两三的…… 正想着,张光明就觉着背后一阵破空声,而后就是背上剧痛传来,探手慢慢摸去,原来是弓箭,张光明气得慢慢转过身,身上的力气迅速消失,这时连举刀的气力都已经极度勉强,用刀指向那些个射箭的家伙,张光明一张嘴就噗哧喷出了一大口血,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骂道:“你,你们,无赖……” 洪过在进入小路前转身看去,就见张光明全身插满了箭,血人似的轰然倒下,洪过嘴角抽搐下:这个寨子彻底完了。 冲进来的土豪私兵们得了命令,寨子里男女老少通通杀光,不过女人是杀前可以使用,是以这些个家伙立马好像野兽一样,满山谷的追逐起女人来,一时间就没工夫去搭理那些从小路逃走的家伙。 洪过走在中间,狭窄的小路果然和韩思古说的一样,仅仅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行,而且他前面还是温敦蒲阳温那个胖子,这货一路走还一路的哭喊,搞得大家都是心烦意乱。 忽然,前面现出了出口,洪过刚一高兴,马上觉着事情不大对,怎的温敦那货也不喊叫了?这个情形下,由不得洪过不去留心,回手做个噤声的手势,洪过蹲下身子向前蹭了几步,接着晦暗的月色小心的探头看去,啊,原来,山路外面站着二十几个人,两个抄着兵器的家伙正扭过头去看热闹,另外三个拿着兵器的人站在不远处,还有十几个人拿着绳子正在捆住温敦一伙人,至于温敦么,这货嘴里被塞进了他脚上的袜子,正扭着头满脸通红的想要骂什么。 这个时节由不得洪过多犹豫,整个身子像是猿猴一般轻灵的窜了出去,手上倭刀在月色下一闪,不待那个看住出口的家伙反应过来,锋利的刀尖已经刺穿了一人的胸口。只是,因为刺的太深了,洪过拔了一下竟然没有能拔动,就觉着背后好像被划拉一下,而后半个膀子似乎都没了知觉。 林钟刚出来就见到洪过被人砍了一刀,立时怒吼一声,铁枪头一摆,好像吐信的毒蛇般狠狠叨住了那人脖子。 还在一边忙活的几个人听到林钟叫喊声,抬头看去,竟又从山口里钻出一群煞星来,手上一滞的功夫,几个家伙挥刀杀到了近前,三两下就剁翻了那几个拿着兵器的家丁。这些人都是当初周雄派来守后山的私兵和佃户,等了四五日没什么动静,本来都准备溜回庄子了,今天晚上竟然是大发利市,拿了一批又一批。几个私兵被人剁翻后,那些个佃户哪里敢还手,呼喊一声就四下里跑的干干净净。 洪过包扎下伤口,这时放开了那些绑着的人,竟是很神奇的看到了刚才没见人影的严五以及韩军师韩思古,就见韩思古面如死灰的坐在地上一声都不吭,洪过有些发急了,这里虽然暂时安全,不过到底是比干山的后山,只要前面那些私兵乐意,很快就能找到他们。 “韩军师,你倒是说说,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 韩思古脸色通红,摆着手对洪过强笑道:“军师什么的休要再提,思古一书生尔……” “尔你个头,”洪过可听不得这货继续拽文了,指着韩思古破口大骂:“还他娘的拽毛文啊,快说话,我们去哪,一是活命二是报仇,说话。”他的目的自是要活命,不过考虑到这里还有韩思古以及七八个逃出来的寨丁,不好说的太过,所以就加上了一个为张奶牛报仇,“现在张寨主已经死了,我们要为他报仇的话,也要有个去处容身不是,快说话。” 听到张光明死了,韩思古脸色惨然,那些个逃出来的寨丁面容悲愤,张光明虽然是个粗人,又不懂啥统兵治军的道道,更不是个当头的好人选,不过这人实在,性子耿直出事也还算公平,所以在寨子里也有些人望,虽然他的死讯几乎就是必然的,不过心里猜测和亲耳听到终究不是一个心情不是。 韩思古长叹一声,“罢了,终究还是个寄人篱下的命啊,罢了,我们向西北走,去隐泉山天王寨吧,一群落难之人,就只有去寻他们安身立命。” 天王寨?那是哪里?洪过满头雾水的看着韩思古,怎的这货如此不乐意的样子?倒是有这里的寨丁偷偷告诉他,原来天王寨乃是汾州最大的寨子,立杆子已经几十年,近些年着实兴旺发达,山上山下怕不是有寨丁几千人。 洪过这一听可就迟疑了,这要是去了什么天王寨,难道真要自己去入伙干土匪?转头看看温敦蒲阳温,这货眼中也满是乞求和犹疑,不过这货现在明白了,自己的意见几乎不会被采纳,所以干脆就闭嘴什么都不说。 仅仅一片山石而已,山那边的喊杀声已经渐渐止息,倒是隐隐传来放肆的笑声和女人呼叫声,看看几个寨丁一脸怒色握紧了兵器,洪过长叹一声,现在的情势,马匹行囊通通丢的精光,若是自己和这些人分开,怕是很快就会被人抓住砍了脑袋吧,也罢,暂时去那个天王寨容身一阵吧。 众人走下山去不久,就见到在前面探路的严五慌里慌张的跑过来:“主,主子,前面有几个落难的人……” 第九十七章 紧跑慢跑 这时已经是马上要出山,洪过都能见到山下的大路了,听到严五的话真想一巴掌抽过去,落难落难,还会有人比自己这伙子人更落难么? 不等他说话,前面响起一阵吵杂声,洪过大惊,难道是前面偷袭的人已经追上来了?不过,听到了吴四六在那里大喊“站住,站住,你小子给老子站住,再跑老子宰了你”。理|想|文| 咦,是吴四六在欺负别人!洪过立马三步并两步追了上去,大路上,就见吴四六领着温敦的两个随从,正抓住一个也是随从模样的人大声吆喝,在他们身侧停着一辆带着乌篷的马车。 洪过看清楚了,一准是吴四六从官军转职成了匪兵,见到这马车要打劫人家。果不其然,那边温敦的随从已经是迫不及待的将温敦放到车厢里。可是,未等大家去注意吴四六几个家伙,就听车厢里响起了一声惨叫:“妈呀,这里有个死人。” 那个跪在地上的青衣随从立马跳起来,大声叫着:“不,我家主人没死,他是中毒。” 洪过上去探头一看,可不,一脸黑气萦绕,就算没死好似也差不多了,摸摸还有点鼻息,见着温敦已经吓成一团了,撩开帘子让温敦看的更清楚些:“确实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唉呦,还是个女真人。” 温敦这才注意到,躺在车上的还真是个女真人,金钱鼠尾的发辫,带着硕大的耳环,衣料虽然又脏又破可是看质地似乎也不错。洪过问了几句,那个青衣随从什么都不说,只是两眼有些无神的看向昏迷的女真人。见着问不出什么来,洪过也只好放弃了,这架马车来的太及时,他们一行有两个没法走路的人,若是轮班去背还不要累死,是以马车他要定了,至于那个昏迷的女真人和青衣随从如何处理,洪过摸摸额头没说话。 吴四六看出了洪过的心思,凑上来毫不避讳的道:“要不,宰掉算了,反正是累赘。” 摇摇头,洪过看看周围的山势,又瞧瞧天色:“太费事,尸体不容易处理,一个不好就能腾了我们的行踪,先绑了扔在车上,出去几十里一发收拾掉。” 众人自是没有异议,一行人将周围略略收拾下,又整理了衣衫,看上去勉强像是一辆护送马车的队伍,就这样大大方方的上路向西北而去。 他们行走的地方正是西河县与文水县之间的县境,虽然比干山杀声震天,走出十余里后也就消失在黎明的朦胧光影之中。隐泉山在比干山西北,路途并不很远,按理说这一山容不得二虎,如此近的范围里应该不会有两个开山立柜的寨子,不过,既然现在汾州境内山头林立,怕是大家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 洪过他们还是太小看了对手,那谢月乃是西河县的地头蛇,不像周雄那般胸无大志,作为一个有野心,有财力,有实力的地方土豪,谢月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弄上一顶貂蝉冠戴戴,即便现在不能,好歹也能给自己弄个世爵什么的。如此一来,谢月对这次剿灭比干山土匪的事情,从一开始就非常上心,要他和完颜安国磨洋工打对台可以,只要堵住了比干山的出口,就不愁逮不住那些土匪,但是,这剿和剿灭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所以,洪过也才走出十里山路,不等他有时间去处置那昏迷的女真人,就见前面隐隐约约出现了一群人。这些家伙人数不多,但是个个手拿刀枪,比起刚刚在后山打散那群人来,可是精悍的多了,洪过估量了一下,刚才如果是这群人堵住后山的出口,自己这边不躺下几个怕是根本出不来。 不过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比起刚刚可大为不同了,既然来者不善,洪过让阿里孙躲在车厢后面,现在他们一方,严五赶车不算,能打能杀的拢共不过是,吴四六,阿里孙,林钟,马三,一个叫做齐七的前土匪,洪过,温敦的四个随从,以及护着韩思古出来的三个寨丁,还不到十五个,其中那三个寨丁的战斗力很是不好说,对面足有二十多大汉,是以,阿里孙手上这柄弓箭就成了一样不可小觑的决胜利器。当然,洪过身上还有一张神臂弓,不过那玩意是他保命用的,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使出来。 眼见着两方越来越近,来的私兵早就见到了这队奇怪的人马,这二半夜的也有人出来赶路?若非赶路,难道是大爷说到的漏网之鱼,可是,一群漏网之鱼怎么可能会有车驾,难道这些人早有防备? 如此将信将疑之间,两方人手慢慢靠近再靠近,就在双方还有二十步时候,洪过也再顾不得许多,对着阿里孙一努嘴,这个草原上马贼出身的女真人,在马车后突然起身,张开弓弦,蹦的一声,弓弦颤动,一道寒光从他手上放出。 对面那些个私兵哪里想到,这个落拓的队伍还会有弓箭,不防下当前一个汉字堪堪喊出一声,就仰面倒在地上。紧接着,阿里孙双手不停,眨眼间就是五支箭矢射出,在这晦暗不明的晨曦中,只有一支射偏钉在一个私兵的膀子上,其余都正中咽喉处。弓箭射中不难,毕竟彼此相距只有二十步,也就是后世二十米左右距离,但是,在晨曦的晦暗之中能用连珠箭直射咽喉,这样的箭法可是百里挑一的水准了。 阿里孙这手立马震撼了全场,那些个私兵一下呆住了。不过这些人终究是曾经经历生死的人物,短暂的失神后,立即暴喝一声舞动兵器冲上来:在弓箭面前躲闪没用,惟有尽快缩短彼此距离,到了近战时候,弓箭就是废柴。 林钟一挺大铁枪,长啸一声,当头冲向了私兵,在他手上的铁枪霎时好似活了一样,打得这些私兵毫无招架之力。洪过也不甘人后的拔出了倭刀,大喊一声“杀”,一抱倭刀笔直的冲向个私兵。 那个私兵见到洪过这般不要命却是不折不扣菜鸟的打法,脸上立时现出笑意:拿着一柄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小刀就敢跑过来,这个书生难不成傻了,他微微错开身子对着洪过挥出手上的朴刀。 谁料到,这个私兵的刀只挥出一半,就一脸惊愕的僵住了,原来洪过手上的倭刀极是锋利,颇有削铁如泥的力度,就在两人即将错身而过的时候,洪过手上的倭刀迎着朴刀划过,一道白线闪出,断掉的不仅仅是朴刀,还有那个私兵的脖子。 噗,热热的鲜血喷了洪过满头满脸,不过这种杀人方法着实吓到了每一个注意到这里的私兵,天啊,一个手握神兵利器的书生,还是个敢玩命的主…… 就在这一分神功夫,洪过这边马三,齐七,吴四六一起冲上来,几个照面间就放倒了四五个私兵。这些个私兵都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而已,哪里肯真的玩命,见到战况不对,己方挂了七八个人,怎么还肯继续支撑,立马大喊一声转身就跑。 噗噗,阿里孙又是两箭,因为刚刚连珠箭有些累了胳膊,这一次准头略差,仅仅放倒一个人,眼见着其余十个小子就要跑远,洪过大恨的狠命跺脚,大家都明白,现在杀不干净这些人,怕是祸事等下就到。 正在这个时候,就听远处响起一声呼哨,紧接着从一片疏林中亮出队人马来,这四五十人在十个私兵面前一拦,也不多说,三下五除二的就把私兵全部放翻掉。 见到这一幕,洪过等人面面相觑,这几十号人到底是敌是友,若是敌人,自己这边怕是有难了。 忽然,马车的车厢一阵响动,刚刚战事一起就哎呀一声躲到马车底下的严五,这时钻出来将车帘一掀,就见韩思古在里面急声叫道:“快,快抬我出去看。” 带着一脸期盼与希望,所有人的视线立即集中到了韩思古韩军师身上。就见韩思古面前支起身子看了好一阵,直到那几十人慢慢靠近到了五十几步,他才清清嗓子大声叫道:“可是天王寨的好汉么?在下比干山韩思古,落难来投,我这里有一柄折扇可作信物,麻烦诸位通禀一声。” 那边领头的停下脚步,并未因为韩思古这声叫喊就松了警惕,反是一摆手,那几十号人呼啦下将洪过这方围在当中,而后一名小喽啰跑过来拿了韩思古那把破烂折扇。领头的拿在手里看了下,对着韩思古抱拳,请他多等一会,然后一名喽啰兵带着玉佩撒开两腿跑回去了。 这里还是比干山和隐泉山交界地方,着实的不大安全,洪过等人在那队喽啰兵押解下,缓缓向西而行。走了又有一个时辰,就听一阵马嘶声,眼见两匹马从前面赶过来,一人在马上高呼:“哪位是比干山的韩军师?” 洪过一愣,这韩思古很有名么,还是同道之间对彼此的底子都比较熟悉?不等洪过胡思乱想,那两人在车后一挑帘子,见到车厢内的情形着实愣了下,又借着火把仔细看看,确定了是韩思古本人后,这才打发一人向前驰去,留下那人打开个包袱,拿出些许吃喝请诸人略略充饥。 这跑了大半夜的,众人还真饿了,刚刚还不觉着什么,现下一见吃食立时感觉肚子里饥火难耐,再顾不得什么立时将东西抢过来,好一阵狼吞虎咽。那边严五抢过吃喝,先不自己吃用,讨好的送到了洪过眼前。看到吃食洪过犹豫下,随即自失的笑笑,对方要是算计自己这些人,又何必用这种法子,光是对方的人手就足够了。 这时已经是进了隐泉山,顺着山路再走半个多时辰,天光已经放亮,走过三处山口,从一道狭窄的山梁上过去,再绕过一道山壁,在洪过眼前霍然出现一座建筑在两道山壁之间的宏伟寨墙。 就在洪过一愣功夫,只听寨墙内咚咚咚,三声炮响,紧接着,寨门大开,一队喽啰兵从门内冲出,雁别翅排开,而后,是一群喽啰兵敲锣打鼓的走出来。 别说是洪过这些人,就是押送他们过来的喽啰兵也一齐愣了,这,山寨里是有喜事?还是有重要人物来访? 第九十八章 奈何从贼 上架了,小血在这里感谢诸位书友这么长时间来的支持,小血知道这本书的开篇写的不好,能够到现在还一直支持小血的读者,小血发自内心的感激大家,这一章就作为上架前小血感谢大家的章节,还请诸位书友在日后一如既往的支持小血。 谢谢大家! 以上,血裔 一大清早的,出了洪过这些人怎么还会有其他人到访?洪过心知这怕是来迎接韩思古的,于是自己小心的错后半步,将车子放到头前去。 果不其然,那山寨中又走出一群头领模样的人物,随后,一名身穿儒衫头裹布巾的中年书生,拿着韩思古的那柄破烂折扇,笑吟吟的走出来。待到马车在他面前停稳,自有人挑开车帘,中年书生对那些喽啰兵的招呼并不在意,佯作紧赶两步,对着车厢里的韩思古拱手,嘴里不住的道着请罪的话。 洪过躲在旁边看这一幕,从喽啰兵的称呼中他知道了,这中年书生姓李是天王寨的二当家,也是个军师性质的身份,不过,从这些喽啰兵的话中听出,这位李书生在天王寨中的人气不亚于大寨主,洪过刚想和那几个喽啰兵套套话,就听到那边的话头似乎引到自己身上,扭头一看,原来韩思古正在介绍自己这些人。 韩思古也是个机灵人,很知趣的没去提洪过这些人官面的身份,他那三个寨丁更是早就嘱咐好的,只说洪过这些人是机缘巧合进了寨子,谁想到被牵连到这个境地。 听见洪过这些人勇武不凡,且不说那里几个天王寨头领中自是有人不大服气,李书生的眼中也是闪过一道异芒,对洪过遥遥拱手就没继续言语,随即领着韩思古一同进了山寨。 有二当家到寨门迎接,天王寨的大当家自是不会怠慢了韩思古,走了一程到达聚义厅时,那位年过四旬的大寨主已经是等候多时了,这个礼仪更是让韩思古受宠若惊,这个老小子再不复当初比干山时候的落拓,整个人似乎一下精神许多,说话之间底气也足了,就差没站起身子自己走路,如若不然,洪过都要以为这个家伙吃了仙丹。 进了聚义厅,大寨主自是上座正中,李书生坐在大寨主右手第一位,然后就请韩思古坐在了李书生下一位,其他的头领也是分别落座,见到自己这些人还没个座位,洪过皱皱眉,那边韩思古也是有些诧异,正要张口的功夫,就听李书生突然大喝一声:“来人,给我将这些奸细绑了。” 场所有人大吃一惊,那些个喽啰兵虽然有些糊涂,但是身手上也不含糊,霎时冲过来将洪过这些人围在当中。理|想|文| 这个动作一下将温敦吓得坐到了地上,随即这货又嗷的一声跳起来,敢情是坐在了屁股上的伤口了。温敦如此不堪也难怪,不要说是他,就算旁人也立时紧张的举起兵器,喝住那些个意图上前的喽啰兵。 从没安排自己这些人座位时候,洪过就感觉不对,现在这个动作倒不意外,他哈哈大笑几声,指着那边的韩思古破口大骂:“姓韩的,要不是老子你的命早丢了,老子是不是奸细你心里比我清楚,要是奸细能帮你放火退敌,能玩了命帮你逃命么。你他娘的就是这么感谢老子的?好好好,读了几十年的圣人之言,你的书都读到屁眼里去了。老子今天倒要看看,谁敢动手?” 韩思古当真坐不住了,他一头冷汗的看着李书生,惶急的道:“李兄,是不是搞错了?这些人都是小弟的救命恩人,不可能是奸细,小弟愿意担保。” 李书生起身负手站立,满脸不屑的看看已经围成一圈的洪过等人,自负的道:“还说你等不是奸细,那几个女真人要怎么说?一群女真狗,也敢出来狂吠,兀那书生还敢嘲笑韩兄,身为汉人替女真人为虎作伥,岂不知圣人有言,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今日我就代你那不成器的父师管教你。” 就在李书生说话时候,洪过那边暗自给阿里孙打手势,他们这些人围成了一圈,内里只有三人,一个阿里孙一个洪过还有就是趴在地上的温敦,就见阿里孙已经偷偷将弓拿好,手里握了三支箭。 看到手势,那阿里孙立时大吼一声,手上箭如滚珠,嗖嗖,两箭射出,一支擦着李书生的头巾而过,尖锐的箭头撕破了布巾,将个李书生弄得是披头散发,另一支从李书生的手上飞驰而过,咚的将正在李书生手上的折扇齐根而断。第三支阿里孙仅仅握在手里,张弓指向了李书生,用意很明显,只要姓李的敢动,他就一箭要他的命。 这两支箭飞出,满场震惊。洪过看到机会,大喝一声:动手。 林钟等人立时手上兵器舞动,一阵乒乒乓乓声音过后,围着他们的喽啰兵手上业已没了兵器,傻傻的看着如狼似虎般的林钟等人。 这个时候的洪过,好整以暇的从身上套出一个物事,这东西一出,聚义厅里登时出了几声吸气之声,那几人想不出来,洪过这个书生的身上怎会揣的下这件东西。洪过不管这些,慢慢将拿东西放在地上踩好,慢慢拉开后搭上一根不长的木羽箭,箭头所向指了一圈,最终竟是对准了聚义厅正中的那个寨主。 洪过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们被诳进来就走不了,小心老子拉上你们这里所有人垫背。”说着,他转头对着李书生嘲讽的道:“替我父师教训我?你配么?老子的师傅现在是金国太常卿詹事,北地大儒张用直。” 那李书生虽然被人胁迫,听到这里仍是哼了一声,愈加不屑的道:“什么大儒,一鹰犬尔。” 洪过没有和他继续争辩张用直是个什么,只是继续冷冷的道:“至于我那老子,你更教训不到,我姓洪,我的老子乃是大宋徽猷阁待制,礼部尚书,老子堂堂宋臣,还犯不着给女真人当奸细。” 不等那李书生说话,坐在正中的大寨主腾地跳起来,不可思议的指着洪过,急急问道:“你,你说你姓洪?你父亲是大宋礼部尚书?徽猷阁待制?” 洪过脸色微红,他那便宜老子洪皓是“假礼部尚书”,就是挂着礼部尚书的名头,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礼部尚书,不过,这个时候他不会解释这些,僵硬的点点头。 大寨主脸色愈加激动了,“你父亲可是洪光弼洪尚书?”见着洪过又是一点头,这大寨主立即追问过来:“可有证据?” 洪过端着神臂弓冷笑一声:“我手上的东西就是证据,老子的身世不必对任何人去证明。” 若是洪过真的急着去证明什么,那大寨主或许还会怀疑,现在洪过这高傲的举动倒真的让他有些相信了,他对着李书生用商量的口气道:“李先生,这人的身世,许是真的,不如我们再查查?” 那李书生冷哼一声,一指韩思古大声道:“寨主难道没看到比干山的下场么?” 大寨主有些迟疑的看看韩思古,刚要开口,突然从聚义厅后面传来一声暴烈的叱喝:“够了。”接着,就在那扇用虎皮制成的屏风后,走出来一个老者,这老头虽然须发皆白,但是身强体健走路生风说话也是中气十足。 见到老者出来,聚义厅内所有人齐齐抱拳恭声喊道:“老寨主。” 老头也不答应,双目如电在洪过脸上扫过,又将洪过全身上下仔细看了一圈,走到大寨主身边,挥起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怒声骂道:“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这娃和洪大人何其相似,当初洪大人亲自教过你学习经书,你竟然连洪大人的音容相貌都忘记了么。你现在的干法,和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这话听在李书生耳中,怎么都感觉刺耳,却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惟有讪讪的站在一边不吱声。 那大寨主被抽了一记也不敢回声,赶忙吩咐喽啰兵撤下去,不等他下去,那老头几步抢到了洪过身侧,对着围在外面的人喝了一声:“闪开。”林钟马三齐七等人竟是一时间心志为他所慑,下意识的就退到了一侧。 老头走到里面,一把抓住洪过双肩,上下打量着,不住的道:“像像,真像。”忽然,他一转口问了一句:“王大人还好么,还是经常给别人看病?” 洪过一下愣了,而后脑中警讯一闪,感觉自己被老头抓住的地方竟是动都动不了,吃惊于这老头的力气,嘴上却是没有迟疑的答道:“王大人老的自己都快走不动了,再说了,他一个朝散郎侍御史,看病这门道哪里有胡医官厉害?” 见着洪过对答如流,老头不仅没放开,反是抓的更紧,马上追问一句:“你家的传家宝镇山青呢?” 洪过这下大吃一惊,怎的这老头会连镇山青都知道,不过他脸色不变的镇定道:“老寨主弄错了,那镇山青乃是大辽皇帝的宝物,我父亲只是机缘巧合收藏了,现在正在小子身上,难道老寨主没有感觉小子身上比别人凉上少许?” 听到这里,老头一下松开了洪过,使劲拍拍洪过的肩头,而后竟是一下将洪过抱在了怀里,放声大笑,接着又双目留下眼泪来:“孩子,孩子,洪过,洪改之,好孩子,果然是洪光弼之后。” 洪过大是吃惊,声音有些颤抖的问了一句:“老,老人家,你,认得,我父亲?” 老头又一次将洪过拉到眼前,没有回答洪过的话,只是眼中含泪的大笑道:“洪光弼的儿子,是天生的宋臣,怎么会给女真蛮子当奸细。来啊,摆酒,我今天高兴,要好好喝上一整天。” 洪过见老头状若疯癫,只得换个问题来问:“老先生,请问您,您的名讳?” 老头兀自拉着洪过走去聚义厅之后,那个大寨主有些神情郝然的对洪过解说道:“家父姓翟,单名一个进字,建炎二年授大宋知河南府,京西北路安抚制置使。” “啊----” 第九十九章 义军余脉 宋伐第九十九章义军余脉 老头翟进也不多。(),拉着洪过就来到了聚义厅后。=有一座古朴平实的建筑。若放在山寨中栋平房毫不起眼。但是当洪过走到近前的时候。才发觉这栋建筑竟有普通二层小楼高。虽然每面墙上开了几扇窗子。可是窗紧闭甚至结了蜘蛛网。一看就知道好久没人打开了。 建筑前站着一队老兵。之所以说是老兵。这群人最大的已经是和老头进一般须发皆白了。即便看着稍稍年轻的也是年近四十的样子。 不过这些老兵依然是精神抖索的手握兵器。站在建筑的大门两侧。现出一种在别处看不到的精神状态。 老头翟进什么都没说。一把推开那扇对开的木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后。多少年来阳光第一次射进这座略略有些阴森的建筑。待到进了屋内。洪过的眼睛适应了屋内阴暗的光线后。整个人呆住了。 就在正对大门的墙壁上。挂着一面硕大的旌旗。一看就知面大旗不是悬挂在这里。怕只有用在大的帅旗之上才成。大旗通体用赤红的丝线绣制。中间是用珠黄颜色的线绣出了个斗大的“宋”字。在宋字一边。则绣了一行小字:京西第一将。京西北路安抚制置使。 来到大旗前。翟放慢了脚步好似这里安息着无数生灵。每踏出一步都会惊扰到他们似的。每一次迈都是轻轻抬起又慢慢放下。那个动作就像是走进了鸟林一般。旗之下是一副残破的铠甲这具铠甲的甲叶少了大半。在|口小腹等的方更是变成了空洞。即便是残留的甲叶上似乎也留下了暗红的痕迹深深染进了铠甲的铁质中间。无论如何都擦抹不去。 铠甲旁立着一面木位。上书:翟迁。大宋京西北路制置副使。再向一旁看去。整座大,中。立着如山的灵位-个面都写着一个名字。还有段简短的官位。无一例外的。都是京路制置使司下辖的官位。 洪过一下明白了。翟进。应该是南宋初年的义。为北宋的军官发动亲族愤而成军。所能的到的仅仅是南宋朝廷的一纸敕封而眼前这大好男儿铮铮铁骨。为光复河山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在那个时代。能成为义军的多是姓亲族。而在头领之下的第二三四位置更是会委派同姓兄弟子侄。不要以为那是什么光鲜的位置做到那个安抚制置副使的不想到能取|么。这些人首要考虑的是牺牲自己的生命为全军做出表率。所以。整个屋子内。光是写着安抚制置副使的灵位就有将近二十个之多。 看到这如的灵位想到每个灵背后代表的烈忠魂。每一块灵位背后都有一段难以详述的悲烈故事。想到这些为保卫家国而奋起抗争的先贤。洪过再也忍不眼中热泪。对着正中的铠甲抱拳深深施礼下去。发誓再不跪拜任何人的他。撩起了儒衫双膝缓缓跪下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伏在的上。连续叩了三个头接着缓缓站起。又是躬身行礼。跪下叩头。当他第二次站起后。又对一边的进深的作下去。 站在一旁的翟进。还有随后跟来的大寨主。以及一众天王寨头领。见到洪过第二次跪拜叩时候。一齐变。两拜六叩首。这已经是仅次于朝见天子的大礼。原来。在这|生心中。灵位上这些一勇武夫。竟然有如斯的的位。这一幕。看的许人眼中湿湿的。心头那点疑虑也烟消云散。 老者进早已是不成。当洪过稽首下去后。一把抱住了洪过放声大哭。那大寨主悄悄走到了洪过身后。用最低的声解说道:“二十一年前。洪尚书也是这样祭拜了这里的灵位。并亲口赞说。“国之重臣。稷干橹”。” 听这话。洪过连挣脱老翟进。对着大寨主躬身施礼。口中连声的道歉。那大寨主还未说话。进已经收了哭声。不满的哼了一声道:“他活该。狗眼无珠。长了一双招子。贤侄给他一些教训。正好叫他日后长些记性。” 大寨主一脸尴尬的对洪过笑笑。连忙吩咐摆开筵为洪过接风。洪过自是不会拒绝。这其中也有帮助寨主解围的意在内。大寨主自是对洪过送上一个感的眼神。 聚义厅内的筵席上。洪过细细了|情形。这才知道。原来大寨主名叫翟义。是翟进|儿子。当年翟进也是北宋悍将。是响当当的京西第一将。金 后代人入山寨退守。南宋赵构炎二年乘河南金军虚时。突然率军收复洛阳河南。被当时的东京留守老将宗保举为知河南府。京西北路安抚制置使。宗泽死后他率军在河南与韩世忠并肩作战。结果兵败后韩世忠率军南撤。他则继续在河南作战。 建炎二年十月。叛将杨进进攻洛阳。进率残军迎战。结果战局不利。连勇武仅在进下的堂弟翟迁都一并阵亡。误认为是进战死下。杨进带兵暂时退走。而翟进不的以在带兵南撤无望下惟有不断西进。竟是从河南一路杀进河东的界。最后在这州与太原府交界的隐泉山暂时立足。为了遮掩名号。用残存的几百壮士占山立寨。打出了天王寨的旗号。总算避开了金军的追杀。一晃到现在。已经是足足二十二年了。 那李书生叫做李光宗。本来是河东一个落拓的书生。前些年这天王寨因为原先的老人渐渐故去。寨子渐渐衰败下来。当李光宗上山后着力整治一番。才有了今天的气势。所以书生也就坐稳了二当家的位置。 至于说翟进如何与洪皓相逢。却是当年洪皓出使金国。在太原曾住了将近一年时间。开始候女真人还算是礼遇非常。皓的以经常出来闲游。误打误撞下上了隐泉山。见到这群隐居下来的大宋义军残部。并与进成为知己。后来洪皓经云中也就是大同府前上京。进也曾化装后一路跟随护送。到洪皓在宋王庄定居下来。翟进都曾是数次前去探望。所以才对宋王庄上下非常熟悉。 这段故事令洪过唏嘘不已。那进见了他高兴非。不仅自己频频举杯。恿着当年的老兄弟们也一起上来敬酒。洪过推辞不过。惟有一一喝上一口。饶是这时的酒还没有用蒸法提。几十杯下去洪过也感觉一阵阵天旋的转了。正在与不住抽动的胃斗争的功夫。就听到又有人过来。一个轻女人的清脆声响起:“洪。洪家哥哥。翟莹敬你一杯。” 女人?洪过眼中些迷离的抬起头。眼前可不正站着个穿着绿色衣衫的女子。这女人年约十六七岁模样。正略带羞涩的端着酒杯看过来。在女孩子身边。是个相貌堂堂的年轻男子。也是端了一盏酒要敬他。 洪过龇龇牙子。现在胃里都要造反了。再喝下去还不立时在这里喷出来啊。是以面带难色的左右看了一圈。刚刚还能替他挡酒的林钟马三。甚至是严五那个东西。这时早已是沸翻在的下。呼噜声足能压住聚义厅里的划拳声。 见洪过如此作色。|的小姑娘可不干了。向前一步几乎要将酒盏递到洪过眼前了。大声:“刚才见洪家哥哥能用一弓一弩镇住这里所有人。还以为洪家哥哥是个爽快人。怎么。竟是连个小女子都怕了?” 那边翟进下酒杯看了好一阵。现下听到这话立时哈哈大笑。指着女孩子道:“看看。我们家的小鹰要为她爹报仇了。” 一句将翟义说的满面通红。急忙要喝止翟莹。孰料这个女孩子完全不肯放弃。拿出了一副“你不喝。我就不走”的气势来。这个时候。大家都没注意到。莹与洪过之的距离已经是不足一尺。几乎就是脸贴脸了。洪过闻到一股迥异于脂粉香气的淡淡清香从翟莹身上传来。看着翟莹那副白净的瓜子脸。微微呆了一下。这才苦笑着对翟进道:“老。老爷子。你看着吧。等下我喝了这一杯。一准就喷了。至于到时候谁倒霉。嘿嘿。嘿嘿。嘿嘿。” 傻笑连连之后。洪过很豪的抢翟莹手上的酒。头一仰就全部喝干。当他将酒盏还给翟莹时。不自禁的抽动下鼻子。翟才注意到自己与洪过之间的距离。当时脸上泛起一片桃红。拿过酒盏几步跑远。 洪没有去注意翟莹。他转头看向那个俊朗的年轻人。拿起那个年轻人手上的酒杯。一边仰脖喝干。一边憨态可掬的笑道:“你。你如何称呼?” “洪家哥哥。小弟名叫翟平……” 面的话洪过再也挺不到了。他就觉着眼前一黑。整个人仰面朝天的到了下去。 一名喽兵急匆撞入聚义厅。走到神色不豫的李光宗身旁。附在李书生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李书生|-色变。 第一百章 后山偶得 宋伐第一百章后山偶的 血图省事……(),更新在晚上八点了。字数不减。还是两章合为一章了。请诸位书友多多支持。 谢月很生气。小一号人过来抓人。竟然被一个瘸子给跑了。这除了证明自己是个废物以。几乎什么都证明不了。不要说武勋功劳。怕是在完颜安国面前都不起头了。就因为这事。他愤怒下连续砍了三个私兵。他有个习惯。只要一生气就必须砍人泄愤。而且还是要他自己亲自动手。现在整个山谷里都没一个着的贱民了。就只要抓几个手下私兵出来过瘾。三人之中只有一个是他的部曲。但这又能如何。跟着他来的那些个大户们还不要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看着。等着他谢月发泄够了。才战战兢兢的出来答话。 谢月悠然自的的清理着手上那柄厚背鬼头刀。一边听着斥候报信。就在后山。发现了二十几具自家部曲的尸体……斥候们还从一群庄稼汉家里。抓出来几个回来的佃户。问的确实了。真的有一群人从那条后山的岩缝中逃走。看的上的车辙应该是去了隐泉山。 隐泉山?谢月手中一滞。那个的方可不好招惹。天王寨从开山立寨就是西河县大户们心头的一块心病。幸好这些个强盗亦农亦匪。自己在山里有种粮食不完全指着抢劫的收入。才算是保了西河县几十年太平。当然历任县官也不去招惹天王寨。至于阳军么。算了。谢月自己都不指望完颜安国的手下能有什么作。 跟过来的土豪大户。这些个家伙一去了天王寨。登时脸色发白脑门开始冒汗了甚至两个家伙身子都在左右晃动。谢月冷笑一声。挥动手上的厚背大刀。在上午的阳光照耀下。刀身发散出一股冰寒的光影。随意的用刀尖指着一个身材胖大的土的主。道:“钱胖子。你家里不是有一百多少号硬手还有良田数顷。光佃户就有几百家。随便抓一把都能拉出来小五百的人头。还有你。熊包。郭大个。别搞的自己胆子还没你那卵子大。你家不必钱胖子人手少。这里只你们两个就能拉出来一千号人。你们怕什么?什么。兵器。回头我去州城开了完颜安国的武库。大家要什么拿什么。只要”他话音微顿。环视下这些土豪们。然后才继续道:“只要能清了西河县的匪患。给州上下打个样。完颜安国高兴还来不及呢敢放个屁?” 听到谢月这么一说。那些个土豪的主们彼此看看。也是。他们都是乡里一霸。平时就算没鱼肉乡里也是招摇过市的主。要不然养个毛私兵亡命之徒。刚刚只是慑于天王寨几十的威名而且说最近三两的天王寨着实兴旺发达猛的被吓住。现在听谢月如此一说心盘算下也是那么回事。这些个没上过战场甚至连字都不认的几个的人看来。只要是人多的一方就一准能赢那些人少的。自己这边召集下就能出三四千人出来。不对啊。现在应该害怕的是天王寨么。怎么会是自己呢? 想到这里。一的主们来了底气。腰杆重新直了。腿肚子也不向前拧了。连脸面上的气色也红润起来。 谢月心里冷笑下。拼拼吧。都以为天王寨是个好捏的果子。等你们把人手都拼光。还不是由着老子说了算。那时候。西河县上下就要听我谢的。别说你们。完颜安国那也要看老子脸办事。 谢月这个心思自然不会对人说出来。是将鬼头刀在肩头一背。(m)拉着土豪们回去周雄庄子里休息。那里有妞有酒的。比起比干山可是强了几万倍。只是谢月作为当头的。可没为自己几句忽悠人的谎话就连自己也骗进去。相反的。他派自己手下大头领孟蛇带着队伍前往隐泉山下。就在距离隐泉山不到二十里的一个村子安营扎寨下来。 听到一支千人上下的队杀到自己门前。李光宗如何能保持镇定。李书生用愤怒的目光瞟了眼酒沸不起的洪过。这才请翟进和翟义过去商量对策。谁知道。家子的酒量与洪过相差不多。这边洪过刚刚倒下。进再也挺不住。身子软软的从座椅上滑到了桌子底下。而义更干脆的在椅子上一躺。着嗓子发出如雷的声。 李光宗看到这副情。气的跺脚。再看聚义厅内其他的大头领。不要说家父子。就是天王寨三当家兴也是酒沸不起。更不要说其他的大小头领了。这李光宗现在一点辙都没了。只好吩咐细作继续去探查那队人马的动静。自己坐镇聚义厅随时准备应对。 不提李光宗在那忧心忡忡……只见从大门到院子满是白花花的一他登时就是一愣。才离开不到两日时间-|大的周家就又回复到以前的秩序。连丧事都开始筹办了。 对于那妇人毛氏的作。谢有什么不满。当然也不会高兴。自己好歹是兴兵出征。要住在这么个死人气十足的院子里。都觉着有些丧气。不过么……这一肚子的怨言。在谢月见到氏后立即烟消云散了。 人说。女要俏。一身孝。男要俏。一身皂。从古今。女人什么时候最漂亮?自然一是下。一是服孝。现在的毛氏就是这身打扮。一身素白细纱料的窄袖上。下面是件的百迭裙。走动之间隐隐腾出脚上那双不大的弓鞋。见到这弓鞋。谢月立马想起了鞋子包裹的那双白腻天足。然后向上是丰润有致的小腿。然后继续向上……想着想着。谢月感觉自己丹田气下行某个位置正在慢慢醒。 急忙深吸一口气谢月用一种主人看着私藏之物的目光。毫不忌讳的看着款款行来的毛氏。看到身为主人的毛氏走来迎接自己。份属客人的谢月没有丝毫敬意。老实不客气的站在原的等待毛氏走上来行礼那动作就好像是在等着自家女人迎接的丈夫。现在的谢月已经把自己看成了这座庄园的主人。当毛氏在他面前盈 时候。他这才探将其扶起。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毛氏的腰肢走进了庄园大门。在场的其他周家的下人彼此对视下。这些人心里清楚怕是自家不便要改姓谢了。 进了院子。对面的大堂上已经扎了灵堂。摆着周雄的灵位在上面。至于说周雄那具烧焦的身子。早被人从死人堆里翻出这时穿戴齐了扔在上好的棺材中不过这时的灵堂上冷冷清清。只有一个人跪在那里低声啜泣。至于本应该在那里跪着哭灵的一众周雄妻妾。却是穿了一身孝服站到院门口等人。活脱脱一副倚门卖笑的架势。 谢月本想绕开那晦气的灵堂。孰料随意瞟了一眼过去。突然发觉现在灵堂上跪着那人。一玲珑腰身。鞋不大。满头乌发长长垂下低低的悲泣之声就像是吐谷黄莺一般好听。登时。谢月的脚步停下了。用充满了的目光将那年轻女人上上下下扫射几十次之后。才感觉腰上一阵拧痛。 毛氏用满是妒忌的眼神瞧着谢月。身子几黏在男人身上嘴里低声道:“怎么。看上那个小蹄子了?” 谢月抽抽鼻子。脚|继续向前走去。一边用留恋的眼神最后看一眼灵堂上的年轻女人。一低声调笑道:“唉呦。好酸啊。哪里的醋坛子打翻了来来来我回去房里帮夫人下好好检查一下。实在不成了就脱光了看看。” 饶是毛氏妖娆人也架不住谢这般白昼渲淫的要求。脸上红的好似猴屁股一样。只是脚下却加快了步子。走上几步她这才低低的道:“就知道逃不过你的色眼。”说话间风情万种的白了谢月一眼。“小小蹄子是死去那个的闺女。上个夫人留下来的野种。听说他老子没了。赶忙从夫家回来奔丧的。” “野种?”谢月皱眉。“姓周的会饶了她?” “你想哪去了。”毛氏抿嘴。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发笑。用一个古怪的表情道:“还真是奇怪了。死了的那个。一辈精虎猛的。偏偏只种下这一根独苗。前个夫人生这丫头的时候血崩没了。这才续弦娶了我。” 谢月怎么肯在房事上输了周雄那个人。一听这话。一双爪子从毛氏的腰肢向上。一下抓住了女人胸前最大的的方。用力揉捏着。嘴上还用满是邪意的口吻道:“龙精虎猛?那老小子能有我猛么?” “哎呀。要死了。”饶是毛氏大,。这般在外面被人抓住了胸部也吃不消。急忙作势推了下谢月。这才媚眼如丝的瞟过来:“谁。能有你猛啊。邪……月。” 谢月被撩拨的欲火腾升。拖着氏回去房中好好泻了一番。刚刚云收雨歇。就听人在门口声通报。说钱老爷和郭老求见。 月大喇喇的披上大氅。就这样光着上身走到卧房外间。吩咐让两个人进来。两个家伙走进来一见谢月这个样子。彼此对视下。腾出一个你知我知的笑容。然后。两个人就迫不及待的坐了谢月桌前。一把抓住了谢月的手臂:“老弟。我们两个就问一句实在话。那阳军能不能出来帮手剿了天寨?” 洪过睁开眼。已经是晨曦初现时候。他这一沸竟然睡了整整一天。环视|左右。这是个不大但很干净的房间。身上的衣衫已经满是酒气。还好床头摆放了一套衣。虽然看着旧但胜在干净穿上后又用木盆里的清水好好梳洗一下。个人登时感觉神清气爽。 踱出房间。这里应是隐泉山的后山。没有前面寨子里的喧嚣和繁忙。更没有大群的喽兵来来往往。就连那些喽兵早起出操的声音也变隐隐约约成了周|山泉流过虫鸣鸟语的背景。 昨晚喝的太多。洪过胃里到现在还不大舒畅。循着一条小路漫无边际的散步。忽听前面传来叱喝声。山清晨。还有一,淡淡的薄雾。前面的太远的东西看的不大真切。洪过走了一段才隐隐见到一个人影在前面练习拳脚。那娜的体态上下翻飞。带来的视觉美感不可言语。偏又隐在薄雾中间。一令他生出了身在仙境感觉。 “贤侄起的真早。” 就在洪过发呆的时|身后传来翟进的笑声。这声音不仅仅将洪过更是把那边练武的姑娘一并惊醒。这种躲在旁边好像看人练武。放在后世算偷窥。在这个代怕也会传出个偷师的名头。洪过脸上立时有些不自然起来。 倒是翟进没有多在。领着洪过走前几步。迎面遇到了那练武的女孩。洪过这时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只觉着女孩看似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惟有对着人家小姑娘尴尬的笑笑女孩,见到一个男子走过来感觉吃惊不小。随即看清了是洪过。脸上也不知是因为练武的还是其他原因。竟现出些许桃红颜色。可是。到洪过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女眼中一黯。似是有些神伤。 进仿佛没看到这一。对洪过招呼一声。又对女孩道:“去把李先生请来吧。早起无事。我们好好聊聊。” 打发了女孩。翟进洪过走出一程前面现出一处草亭来建在了一处山岭四周薄雾环绕坐在中让人颇有成仙出尘的感觉。 草亭里已经有一人。到进过那人也不起身。原来是韩思古。洪过与他们打个。是被眼前其他的物事吸引过。就在草亭中间。摆着几件器具。这些东西洪过在宋王庄的王府见过。是一套茶器。 进坐下。在面前小炉中添了几块炭。拿起一块茶饼笑道:“前一阵了一批茶货。本是那些赃官要运去西面党项人境内贩卖。老夫截下来看看。嘿嘿。竟是上好的南剑州团饼。这可是好东西啊。老夫平时舍不。今日正好借这些东西为贤侄醒酒。” 说话中间。翟进手上动作很快。已经完成了起茶片。碾茶。正在煎茶了。 时的茶叶制作工与饮用方法和后世差别极大。但一口茶汁已经是极为奢侈了。毕竟这金国本身不产茶叶。每年的茶叶用度全靠在场与南宋贸易而来。洪过此时哪里还能挑拣什么。见到翟进将金黄的茶汤倒在杯中。便些猴急的端起来。细细闻下后便慢慢啜饮一口。并不马上咽下。而是含在口中仔细品味。 说起来。这茶叶也算是洪过与后世不多的交集了。后世他每日泡在安溪铁观音西湖龙井中不觉的什么。来到金朝后才发现。一个嗜茶如命的人。突然让他每天什么都喝不到。多么的痛苦。他现在愿意用万金去换后世的那种日子。如果他真有万金的话。 虽然从香气到回甘。与后世的观音甚至是绿茶都相距甚远。不过。这终究是茶啊。洪过让那口茶汁慢慢从喉间流过。而后轻轻吐气。感受那种淡淡的芳香。良久才睁开眼。见到翟进与韩思古两人一起瞪大了眼看着他。立时腾出郝然的神色。不过。他这种感觉很快消失。面前阵阵茶香。让他本是宿沸的脑子浑然一清。,世曾背过的一首“青玉案”浮上脑海。虽然明知这么做不道德。他依旧无法抑制住心头的冲动。于是以手轻敲几案。朗声道: “红莎绿春风。趁梅。来岭。紫桂岩空琼窦冷。佳人恨。等闲分破。双鸾影。一月腾心魂醒。更送清歌助清兴。痛饮休今夕永。与君洗尽。满烦暑。别作高寒境。” 进是武将。只觉着洪过这阙词听着是真真妙趣。将饮茶的所有好处说的淋漓尽致。却不知应该如何表述才好。倒是那韩思古毕竟是读书人出身宋代的读|人还没有后世八股取士那样死板。做起诗词歌赋也是信手拈来。这时听到洪过的这首“青玉案”。堪堪听到一半就已经闭眼细细品味。直到洪过停下好一阵。他也没睁开眼整个人就如沸了一样坐在那里。微微摇头晃脑的吟哦着。 又过了一会。但草亭外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洪书生好才学。只可惜了。我们这里不是山贼草寇。就是孤臣孽子。可没心情每日里清谈作诗诗词歌,当不的饭吃。奉劝洪书生一句。还是多治一些经世之学。少来这些虚文。” 洪过微微皱,。不用看人他就知道是李光宗来了也不知为什么。从一见面这二当家的就对他是一肚子敌视。彼此连表面的虚文都省了。直接满脸的阶级斗争嘴脸。转头|看。韩思古和翟进俱是满脸尴尬。就连走在李光宗身后的那个小姑娘。也一脸的不高兴样子。 见到李光宗走进来。过知趣的抱拳告辞。这些人大清早就出来喝茶聚会?笑话。刚才还被人告诫了不要搞虚文这些人明摆着要议论山寨大事。他洪过不赶快闪人。难道要继续在这里挨人白眼? 不顾翟进的挽留。洪过非常礼貌的走了草亭。在下面小姑娘翟莹正站在那里满脸不的看着李光宗的背影。倒是同来的年轻人平脸上也是一样的尴尬。借着重新介绍他们两人。算是扯开了这个话题。 彼此认识了。洪过也没什事情。就这样信马由缰的在后山闲逛。莹平本是远亲的堂兄妹看洪过颇有兴致索性为他当起导游来。自古能藏下强盗土匪的山林。一般都是穷山恶水毛都不生的的方不过这些的方也有自己的好处。就是多为风景秀丽所在。这隐泉山虽然比不桂林山水。也颇有北的的景致气象。走了一阵洪过的游兴还就被勾引了起来。一发而不可收拾。 忽然。洪过在空气中嗅到了一淡淡的甜味。不知为什么。这种味道勾引起了他对后世的怀念。是什么?洪过加快了脚步顺着味道而走。很快。就在一处不起眼的小窝棚里发现了味道的源泉。 里是个残破的坛子。上面一半的身子都被摔碎没了踪迹。只有底下约莫一尺高的底座剩|。半埋在窝棚里。那股子甜就是从坛子里散发出来的。 洪过顾不的什么。趴在的上小心的看了一阵。这股子甜味到这里已经非常浓重。而且在味中还带了一丝酒香。到底想什么呢?洪过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既然如此。索性将那半个坛子小心的挖出来。放光线下仔细向里看。嚯。这里面可够丰富的。什么烂叶子。烂果皮。底的小果核。甚至还有浮在液体上的昆虫身子。不过。最多的却是莫一半的液体。微微晃动下。这液体轻轻波动。酒香愈发的浓烈了 看着洪过对这么一坛子东西发了痴。翟莹和翟平兄妹两个对视下。脸上俱是苦笑。这洪书生什么都好。就是时不时疯疯癫癫的。看着不大踏实。 洪过可不知道那两妹的想法。看了半天。也犹豫了半天。最后终于是小心的伸出手指在那液体里蘸了蘸。又放到嘴里尝尝。嗯?这汁液入口之后。洪过吧吧嗒嘴。突然双眼大睁。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液体。而后又是两支手指在里面一捞。将更多的汁液放在嘴里。然后整个脸凑到了坛子口使劲去闻。 见到洪过这个样子。平开始在心里打鼓了。这洪书生不会是发疯了吧。或者说这个破坛子里的东西有。|书生喝了现在已经中毒发疯了?这个想法一生出。翟平立马身子巨颤。飞起一脚踢向了那个破坛子。 洪过这时动作。见着翟平的腿踢过来。立时子一转。总算是住了手里的坛子。头一抬瞪眼喝:“你干什么?” 平见着洪过又不是有病。立色尴尬。期期艾艾的不知应该如何解说了。 洪过现在没心思去和这个年轻人生气。抱着坛子嚯嚯的就要回去自己房间。见到他这个样子。莹有些不知所措了。是洪过突然明白过来。转身对两人秘的一笑:“等下给你们尝尝好酒。” 好酒?翟平和翟莹些糊涂了。就那坛子里的东西?一想起刚刚看到坛子里飘浮的物事。饶是翟莹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也感觉身上一阵阵的不舒坦。倒是那平。听说是好酒。立被勾出了好奇心。脚下飞快的跟在了洪过身后。 第一百零一章 苏醒 宋伐第一百零一章苏醒 洪过回到房间。(m)(),打发平帮忙取来一块粗纱布。这自然后世医用纱布。好在在温里反复揉洗几下。总比拿来就用让人心安不少。用粗纱包在坛子口上。洪过小心翼的将坛子倾斜过来。一道深红色的液体缓缓淌出。慢盛满了下面的白瓦盆。 这种液着如琥一般的颜色。深红中又不失光泽。酒香四溢。看的平不禁使劲嗅着鼻子。他心里迷糊。这明明就是果子酒。偏偏与他以前尝到的葡萄酒味道不大一样。于说哪里不同。他又是一时间说不上来。 洪过将最后一汁倒干净。并没有马上去品尝美酒。反是细心的将坛子里剩下的残渣倒来。仔细翻检查看着。果不然。在残渣中他找到的无数的葡萄核。这暗红的酒汁。就是最最原生态的葡萄酒。 满意的站起身。洪一抬眼看到的就是翟平定定的盯着葡萄酒。眼睛都不错一下。那样子像是见到了美食的老饕。他起两个茶杯。分别小心的盛了半杯葡酒递到翟平翟莹面前。两个人一人飞快抢过杯子一人迟疑下犹豫的接住了杯子。 一杯饮下。翟平大一声好酒。可是当洪过问起为什么好喝时候。这位小生吧-下嘴。是眼色恍惚不知应当如何回答。惟有可怜巴巴的看着洪过。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再给一杯尝尝。 倒是翟莹细细品了一。眼睛霎时发出光采来。她平日喝到的酒都是酿造的粮食酒。虽然度数不高不过对她来说也好喝不到哪里去。可这洪过发现的好酒。细细品味起来与往日喝到的葡萄酒都有不同。平日里的葡萄酒在味道中总是着一股怪怪的味道。偏偏在前的葡萄酒里不仅没了这种怪味。更是多了几分甘醇让人有些迷。 莹一杯葡萄酒喝|。再抬眼睛是杏眼迷沸。看向洪过的目光更加不同。不过这个时候的洪过可没注意到这些刚刚为翟平盛满一杯酒。屋外就闯进来几人。一个家伙几乎用鼻子领路一下撞到葡萄酒前。深吸一口气后状如陶沸的道:“洪先生你这是哪里|的好酒啊。我老吴喝了半辈子酒。怎么就没见过这么好的葡萄酒。” 洪过大笑出来。为这酒虫吴六还有林钟马三严五齐七等人分好酒。惟有阿里孙不喜欢这等“没味道”的果子酒。拒绝了洪过的好意。这些人都是洪过的亲随是以在山寨上可以有限制的走动至于温敦那主仆五人。被李光宗很干脆的禁闭在后山一处僻静居处了谁让他们是女真人呢。 四六喝了足足三杯。洪过就再也不给他了。无奈之下。这个太原府的老兵油子。笑嘻嘻凑到了洪过眼前。套问这美酒的造法。洪过轻笑下。指着天神秘的说了句:“天酿”。那吴四如何肯信这个说辞。谁知他对翟平和翟莹两兄妹反复核实后。才目瞪口呆的看着余下不多的葡萄酒。这一美酒。还真是一如洪过所说的。是他娘的天酿的啊。 “天啊。”看着美。吴四六泪流满。“天啊。早知道是这样的话。老子干嘛喝那么。这是喝一杯少一杯啊。” 洪过没去管那边吴六天呛的的鬼嚎。而是小心的捧起了白瓦盆。他还要再别人尝尝。看看这等酿造方法出来的葡萄酒究竟有没有人喜欢。按照后世的话来讲。就是市场究竟有多大。 其实。这个葡萄酒从发现开始。洪过就已经明白酿法。不过因为没茶楼酒肆里贩卖的葡萄酒比较。天知道究竟有没有差别。这葡萄酒进入中国可以追述到代了。盛唐时候尤其受到追捧。不过。到了唐中期以后。因为唐王朝内忧外患。又屡次在对外战争失败。内部胡人将军多次作乱。都造成了唐王朝在,族观念上日趋保守。文化上愈加排斥外来的文化……在人使用上更是没了盛唐时代的度量。更强调汉人的位和夷夏之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论调甚嚣尘上。再加上那通西域的道路时断时续。到了五代时期。党项人阻挡中原的西域之路。这中原再就没有出现过正宗的西域葡萄酒。是现在的南宋。或许还有走海路运来的葡萄酒。这金国么。怕是见都没见过了。 所以。洪过也不确定。现在人喝到的自酿葡萄酒。与他手里拿的这些天然葡萄酒到底有什么区别。更不肯定手里这些天然酒的市场究竟有多大。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即便穿越也不会自以是到轻贱古人的的步。更不认为那些大炼钢铁造玻璃。就能让他在古代生存下去。 从一个历史研究生的角度看。大炼钢铁尚|好说。造玻璃发家。真是奇谈怪论。中国早在战国时期就出现了琉璃。也就是没有提纯和不透明的玻璃。经过一两千年的技术积淀。这门技术到了唐代已经达到了巅峰……甚至在文人笔记中间。有了用琉璃做内胆涂上水银做出来的保温瓶的记载。即便这种宋代保温瓶的琉璃内胆还是有色的。但在透明度上已经是非常接近于近代水准了。 就是这样一个问题被所有穿越者都忽视掉。只是大言不惭的吹嘘一件无色透明玻璃。拿到代尤其是唐宋时代。会有多少多少暴利。甚至是一夜之间富可敌国-次看小说到这里。洪过都感极度可笑。这些历史的穿越者连中国的文化传承都没搞明白。真不知他们如何在古代生存的。中国从古至今就是个崇拜玉化的国家。早这个文明发的初期。就能随处可见对玉的崇拜。到了文明成型之后。古人对玉的崇拜更是上升到了与品格德行相连的的步。甚至在国家礼仪大典中间。明确的写明了对玉的使用规范。 这样一个对玉极度拜的国家。自是对玉石的周边产品。或者是近似玉石的产品喜爱有加。中国古代的器就是迎合了这种潮流。才能不断推陈出新发展起来。谓青瓷如玉。就是指在宋代出现的青瓷受到追捧的原因。一个有身份有档次的财|无不以收藏瓷或是瓷器为荣。在这样一个国家。玻璃。或者说琉璃虽然有其不的价值。但是绝对不会到了凭借一件无色透明玻璃杯就能发家致富的的步。倒是说没事搞下无色透明玻璃造望远镜还能从实用角度赚到利润。 刚刚走到门口。就一名喽兵急急走过来。对过禀告道。那个被他们一起带上山昏迷的女真人苏醒。 皱起了眉头那个女真人到是个什么身份他并不知道。不过也不兴趣。当初没一刀宰了那对主就不错了。现在他们苏醒和他真是半点关系都没有。不过总算是自己带上山的还是要去盘盘底子洪过回身吩咐齐七严五过去看一眼。而他自己则是捧着葡萄酒去了后面那个草亭 草亭内的会议已经进入尾声。不这时的草亭里了两个人分别是大寨主翟义和翟进的堂弟三当家翟兴见到几个人脸色并不轻松。洪过迟疑的站在远处不知是否应该走过去。 进看到了洪过。还有陪着他身边的一群人。这老头大笑一声。对着洪过招招手:“贤这是为何。来了就来了。干啥不直接进来。好像个娘们。” 洪过笑着下。听到是请他们品酒。这草亭里倒有多一半的人是酒鬼。登时来了兴致。洪过将瓦盆放在正中。请他们一一尝。喝到嘴里。翟家几个家伙皱皱眉。他们都是刀口舔血的人。对这种偏向柔绵的酒不大喜好。不过确与酒肆里卖的葡萄酒不同。让他们也是眼睛一亮。 倒是韩思古和李光下去。都没有马上说话。而是闭上眼细细品味了好一阵。然后又小酌一口仔细品尝。最后两人慢慢睁开眼。看到洪过满是期待的神情。韩思古呼出一口酒气……摇头叹道:“只可惜了。这里没有清风明月塘蛙。不然。在那荷塘月色下喝上一口这葡萄酒。可真是雅致到了顶点。” 倒是李光宗脸色虽稍稍温和点。旧是很生硬的道:“洪先生果然最好这些不着边际东西。有这闲心不如作些世文章。以洪先生的才学。日后必会大有成就。”完。这人一甩袖子就那么走了。 好好一场品酒会。李宗给搅了兴致。大家也都是讪讪的告辞而去。到最后只剩下洪过|些人和韩思古。林钟脸色不善的望着远去的李光宗。气哼哼的发誓要给那个老东西一点颜色看看。 韩思古苦笑的对洪道:“李有大才的。手下作的一手好策论。政和年间也是进过东京中过举人。知道金殿面圣时候。让金口命题作诗给难住了。生生被罢了出去。这才一怒之下连官都没做就回到家里。本来以他这才学。过几年就能有延请出去。至少做个幕僚。再保个进士及第也不是不可能。只可惜。唉。”说话。思古叹口气摇摇头道:“只可惜。回到家中第二年。就遇上了对辽开战。然后战事频频。哪里还会有人来管他一个意气用事的书生。” 洪过这才恍然大悟。敢情这李光宗就是因为诗词才丢了做官的机会。难怪他对自己作诗茶品酒如此嫉恨。这么一想。心头对李光宗的怨念竟而变成了怜悯。 要开口。洪过就那严五好像跟头打滚一样。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也不和别人说话。见着洪过便直入草亭。把一张大嘴凑到洪过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主。主子。你。最好快来看看。” 洪过惊异的看看严五。这小子是被他派去查看那个昏迷的女真人了么。怎的会屁滚尿流的跑过来。不过。这严五最能察言观色。并非是个没有眼力价的人。能把他吓成这样子……洪过对思古抱抱拳。便急匆匆的跟着严五去了后山。 一处极度僻静的|院。洪过见到那个昏迷的女真人此时这人业已苏醒。只是毒气还没祛除。不仅站不的甚至连坐在炕上都不能。在这女真人的小屋里。还站在三四个随从倒是最让洪过惊奇的。是看到温敦蒲阳温这家伙此时的温敦坐在炕沿。一脸苦的长吁短叹。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洪过进来并未直接问那个女真人的病情反是左右看了看才笑笑道:“这位先生好运气。若非是我这兄弟求保。现下先生已经是黄泉路上的孤魂了。就不知先生日后要如何酬谢我这兄弟。” 洪过话虽温和但字眼间杀气毕放在旁人中立时能吓个哆嗦。却见那个躺着的女真人咧嘴笑笑。“洪先生要杀就杀以上京屠夫的名声在下区区一七品侍御史。纵然身为国族在先生眼中。还不是想砍脑袋就砍了。” “嗯嗯。”洪过不甚在意的点点头。刚刚继续说话。忽然见到那温敦小拉扯他衣摆。那样子就像是犯错的学生。在像先生恳求似的。咦。这货今日怎的如此实? 温敦费力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来:“洪。洪老弟。侍御史啊……” 洪过身子一震。这才意识到刚才疏漏了个重要字眼。身子猛的一转。探手就抓住了躺着那个家伙的衣襟。将那个小子从炕上拉起来。见到洪过这样粗鲁无礼。那个女真人的随从登时不干了。大吼一声就要扑过来。却被林钟和马三等人抓住肩头死死按在的上。可这个家伙即便如此。仍是奋力挣扎着试站起身子。 洪过没有马上说话。只是把那女真人抓到眼前仔细看了一阵。这才扭头看看的上的随从。呵呵笑道:“你倒有个侠肝义胆的长随。”说着话。又随手将那女真人扔在了炕上。 如此一番折那个女真侍御史也没敢出声抱怨。只是用感激的眼神看着的上的随从。“非是他。我乌古论习失的一条命早没了。” 洪过洒然掸掸儒衫。喇喇的撵走了温敦。自己坐在炕沿。一面示意林钟等人松手。一面随性的道:“说说吧。究竟是怎么个事情。你不是死了么。就从这开始说。” 那乌古论习失想来是自忖死过一次了。说话做事没有一点温敦蒲阳温的影子。看着洪过轻笑道:“人言洪改之恃宠跋扈。今日看来果然不假。不过。这州的事。也只有一个跋扈些的人。才能管上一管了。”说完。他就将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这一说不要紧。他的话将在场所有人吓的一身冷汗。 原来。乌古论习失的这个随从叫做高博。是他家祖上收了十几年的家人。跟随习失来州的十二名随从。上上下下都被收买个干净。竟然是最后联合起来给习失投毒。若非这个高博多个心眼虚与委蛇。怕是乌古论习失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即便如此。他还是身中剧毒整个人都昏了过去。又是这高博拼了性命。将他从在州的州城抢出来。主仆二人落荒而逃的跑到了这个荒郊野外。晓行夜宿的想绕路回去太原府。谁想到竟然被洪过等人了马车进了贼窝。 洪过听了皱皱眉。这乌古论习失到底干了什么。还是把天捅破了。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竟然被自己的仆人随从投毒? 见到洪过这个表情。乌古论习失笑笑问道:“出京前。不知洪先生可曾问过户部。这州灾几年了?” 虽然不大喜欢乌古论这货如此神神秘秘的。不过也没有多做。一个眼色给那边的温敦蒲阳温的温敦可不是当初刚刚出上京时候的样子了。一早被洪过凌厉手段吓住乃至收服。在洪过面前乖的跟小绵羊似的。见到洪过的眼神立马跳起来报个数:“六年。” 见着的样子。乌古论习失有些错愕。不过他也没多想。只是叹息道:“洪先生可知。这州六年来风调雨顺。哪有什么天灾。要说出现灾情。那还是去年夏末的事情。” 原来。乌古论习失到-后虽然被州上上下下好酒好招待。生活上从居所到用度每月孝敬甚至是半夜陪睡的女人。都一个不缺一样不少不过乌古论习失下来是作什么的不就是专门监督当官的行事如何。要是做官的没有一点错处。他可要怎么升官?所以。乌古论习失一边享受着一边派出从下人去打探消息。 一开始。州上上下下的嘴很严。乌古论习失根查不出任何消息。无奈之下他就暂时打消了在州抓住错处的想法起程去了邻近的石州。那石州可是与西夏接的方民风|悍不说的方官也是个焦头烂额。被他很轻易的就找出了毛病。谁能想到就是一个县衙小吏被乌古论习失打逼问|。一时激动攀出了州的事情那个小吏的原话是“有能耐去抓年年灾的的方啊。干啥抓住我们这点小事不放”。 乌古论习失反复查询了几次。整个河东北路只有州是年年报天灾。于是他这次化装打扮带人轻车简从的。来到州治下的孝义县。然后又分别去了介休县和遥县。几经周折。终于被他打听出来了。敢情这些年州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根本没有灾年这么一说。而朝廷依照他奏报的灾情可是不仅免了州这些年的捐税纳粮。甚至还拨发了部分赈灾的钱粮下来。而这些税款和灾钱粮。到了州城后就统统不见了踪影。 这下。乌古论习失可抓了大鱼。这些的方官上|合谋。侵吞国家捐税纳粮私分赈灾钱粮。这抓出来就是杀头的重。若是能顺顺当当报到上京的御史台。他这个巡查御史也要挪挪位置了。别说七品。怕是这次六品五品官帽都有的戴喽。至于说。那些州官吏前次的孝敬。很自然的被乌古论习失忘到了脑后。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不砍他们的脑壳。哪来自己顶上貂蝉冠? 就在乌古论习失所调查料置办齐备。准备摆出自己巡查御史的旗号。大张旗鼓的进驻州城开始正式办案时候。他突然被人下毒。然后就开始了要命的追杀。后面的事情。他就自己都不大清楚了。 洪过听了没有马上吭声。他动静。那边的温敦蒲阳温也就不敢出声。整个屋子里就听到林钟等人重重的呼吸声。这些人怎么都没想到。这些个当官这么黑心也么大胆。连朝廷都敢欺骗。甚至是连朝廷的官员都敢下手宰了。林钟和马三等人看乌古论习失的目光。都不同于刚刚的鄙视和轻忽。带上了一丝敬意。在他们看来。这个乌古论习失虽然是女真人。可也是个为民请愿的清官啊。 了好一阵。洪过这才悠悠的出声:“河东北路有一个府城。三个节度使的节镇。九个郡。下辖三十九个县。州的事情要想干下来。没有河东北路兵马总管府的人帮忙是不可能的。至于说他同级别的官。怕是与州相邻的太原府。石州的官都要多多少少的到些好处。至于南面相邻的沁州等的河东南路治下。还好答对。”洪过板着手指计算道:“至少从现在来看。如果你的案子捅出去。太原府。石州。州三个州府上下官员。还有设在太原城的河东北路兵马总管府的官。都要一齐拿下。”说到这里。洪过抬头看看乌古论习失。笑着道:“一次要将一个总管府还有一府两州的官。全部拉下马。你这功劳自是上了天。当然。你的案子也是办上了天。这些官背后要有多少人对你咬牙切齿。要有多少人对你|之入骨。要有多少人在朝廷里等着你回去碎尸万段?” 一番话下来。将个乌古论习失的浑身大汗淋漓。竟然不自觉的哆嗦起来。乌古论乃是和温敦一样的女真大姓。虽然族源不尽相同。是远远近近的多少都能拉上亲戚。越是这样的宗族。越是对这等人际人脉更加看重。经过洪过一番提点。乌古论习失开始害怕了。他在盘算自家的根基和势力。到底能否将他保下来? “更何况。”洪过这乌古论失面前比划下手势。“官场上的规矩。你拿了吃了玩了睡了。自然就要替人消灾办事。你现在可好。吃了人家的筵席。拿了人家的金银。玩了人家送去的姑娘。结果呢。一翻脸。抹抹嘴就要办人家的案子。要人家的上上下下一家老小的性命。你以为。那些当官的心没你黑?我现在倒是更关心你在上京的家人了。虽然出京前我在陛下面前保下了你的家人。不过现在我后悔了。真他娘的是多此一举。怎么保了你这么个白眼狼。至于你的家人。想要他们命的。应该也不少吧。” 这时的乌古论习失被说汗淋漓。全身就好似从水里捞出来相仿。身上的力气一点点失去。整个人就像是在即将没顶的大海中起起伏伏。在这种时候。他想要为自己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无力的反驳道:“他。他们侵吞了朝廷的税粮。” “关你什么事?”洪过冷冷的反驳过去。“他们是犯法。不过他们只是让朝廷损失了钱粮。那些老百姓。即便这些黑心官不这么报天灾。也一样要交粮纳税。老百姓有什么损失么?没有。但是现在的你。要为这种犯规矩的行为。付出你的代价了。” 乌古论习失的底气终于完全消失。他用最后一点力气妄图最后再挣扎下:“可是。他们已经无法继续报天灾了。今年的户部换了尚书。点名各的灾情要派员详查后才能拨放灾的钱粮。州的官不可能让户部的官下来调查的。那的话出漏洞的机会太高了。” 洪过脸色逐渐严肃起来。现在州的灾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的步。如果没有灾的钱粮下来。不要说饿死人。怕是立时就要掀起民乱。到时候大群的饥民四处抢粮。结果就只能是引来金国朝廷的残酷镇压。那时的州将是横尸遍野。他以不管乌古论习失的死活。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州无数汉人百被无辜屠杀。 盯着乌古论习。洪过慢慢下身子。声音冰寒的道:“现在我想知道。那阳军的战力到底如何。你来告诉我。” 第一百零二章 相互出招 宋伐第一百零二章相互出招vip “让阳军出兵?”谢月听到这话不屑的笑了。`3w`。(),目光从钱人脸上扫过。将两个人看的战战兢兢。也不知是到底哪里说错了话。谢月很满意自己营造出来的效。不紧不慢的喝口茶才继续道:“两位在州城里都有铺子吧。好像钱胖子你在州城还有两座外宅。至于郭大个。你在州城里认下的那个干女儿。好像二十好几了也没嫁人呢。” 见着谢月这般肆无忌惮的捅破自个。当着面撕人面皮。饶是钱郭二人平日慑于谢月淫威。此时也怒顿生。郭大个啪的一拍桌子。“说够了没有。没错。子的干女儿就是用来暖床的。子就好这个调调。别以为你姓谢的什么好鸟。你在这里玩姓周的娘们。背后帮着完颜安国算计周家的财产。这事要没我们帮衬。光凭你自己就别想办成。” 那边钱胖子立马站起来拉住郭大个。嘴里劝说着。可是左一句总说要回去县城照顾下生意。右一句马上收了回家盯着。谢月听了冷笑不已。自知这两个家伙作好作歹的拿话挤兑他呢。不过下面的事情也还真需要这两人帮着说话。刚刚谢月的话只是点点两个家伙。让他们下面放老实点。既然目的达到甚至有些过火。谢月也就不再继续。脸上和颜悦色起来。 “两位怕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是说。两位在州城里都有自己的耳目。那阳军究竟如何。你们心里难道没数?”谢月说话时候。语气中的不屑和轻视。已经是到了毫不掩饰的的步。 钱郭二人面面相觑的对视下。他们两人久在州城厮混。还能不清楚这阳军的实力究竟如何么。按说。阳军是军镇。这州也是划在阳军治下阳军平时兵额是五千人。就算是承平年月略略空额。上官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也不应该少于三千人。否则整个阳军的战力怕是没的保存了。不过。就他们二人在州城看到阳军实际兵额。好似远远达不到三人的数量不过。这军镇也不可能都驻的州城。在别的的方也要屯兵的。所以他们对阳军究竟有多少人真的不大清楚。 是以。两个人试探的道:“东阳军么。们两人在县城看到的。仔细算算也应该有五百吧肯定是不足人了。不过。这州下面好歹也有五个县。其他县究竟有多少兵。我们两个也无从知道。不过。按照这西和县的估计。阳军怎么都应该有两千多人吧。” 谢月抬头看看个伙。脸上嘲讽之色渐渐显腾看的两个人又要不高兴了。他这才摆手道:“无怪两位不清楚。到底是一州之内的事情。大家平时又很少气。不知道也正常。我来告你们吧。这阳军定额五千。州城驻扎五百人。其余四县约莫有一百。这些就是阳军的底子。” “不到一千!”钱郭两个人腾的跳来了-|刚才狠狠劲咬咬牙说了个两千。以为这已经是最最要命的底线了。谁能想到谢月的数字…… “这。这是真的?钱胖子满头大的搓搓手。两眼死死盯着谢:“他完颜安国疯了。吃空饷吃到这个份上。就不怕哪天被查出来掉脑袋?” 谢月哈哈大笑来。着钱郭两个人。笑的是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完颜安国要是没点胆子。敢谎报了足足五年的天灾么。他完颜安国要是没胆子……敢在河东北路总管府使钱打点么。他完颜安国没胆子。敢用钱收买这州左近所州县的大小”?”这句话。把个钱郭两个土财主一下问的没词了。是啊。和谢月的三条罪状比来。一个吃空饷怕是最轻的了。 忽然。谢月悠的道:“其实。你们两位老哥。胆子也不小啊。”见到钱郭两人惊奇的看过来。谢月冷道“现在知道害怕了?那为啥每年的税粮要你们留一半的时候。你们都答应了?为啥朝廷每年的灾钱粮运来了。你们急嚯嚯的吃下两成?他完颜安国要掉脑袋。你们呢。你们难就能保住脑壳?” 子登时害怕了。跳起来:“我。我。我马上把那些钱粮交出去。” 谢月没有吱声。只坐在那里冷冷的看胖子。 倒是郭大个明白。这条船一旦上去怕是就下不来。现在只能是和衷共济商量对策。:“谢东。你说个明话。现在这局势。到底要如何是好。你给个方略。我们一准照着作。” 见到郭大个上道了。谢月这才继续道:“这次的事情闹大了。完颜安国那边也是害怕了。这次要闹出这么大的响声。着实在弄险啊。” 他这么一说。钱郭两人才明白过来:原来。那阳军节度使完颜安国早就看清楚了。这么大的旱灾以及过后可以预见的蝗灾。朝廷不可能不派人过来查看。只要朝廷的官一下来。别的事情还好隐瞒。这兵员空额是都瞒不住的。于是。完颜安国就把主意打到了州大户手中的私兵上头。这些个私兵算算也有个三四千。一起划拉过来正好能填满兵营的空缺。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些兵拉出来就能用。有了这些兵在手。州多大的乱子都能应下来。否则的话。完颜安国只要找些饥民在兵营一住就完事了。为啥费尽心思来算大户的私兵。 明白了完颜安国的打算。钱郭两个还是有些糊涂。“谢东。”两人恭敬的称呼谢月。所谢东。就是谢东家的意思。“您老已经对完颜安国那厮洞若观火。那个。我们今后要怎么办才好?” 谢月笑眯眯的看看两个人:“你们两个就不想趁机会弄顶官帽戴戴?我可是想。非常。” 钱郭两个土财主听了。立时两眼放光。不敢置信的望着谢月。能当官?想。他们怎么可能不想。 看着两个家伙贪婪的眼神。谢月在心里不屑的嗤笑一声。脸上依旧是那副推心置腹的表情:“我的想法呢。我们手里这些兵。既然有人乐意帮我们花钱养着那再好不过了。但是。就算换身皮穿穿。这些兵还要抓在我们手里才成。竟。有了兵。完颜安国才会看重我们有了兵。我们的官当的才稳当。” “那……”钱胖子。这谢月说的漂亮。许下了天的馅饼出来。可眼前如何处理还是没提啊。 明白了钱胖子的意思谢月脸上笑意慢慢变成了冰寒。“那天王寨一直是我们西河乡亲的-病。也该整一下了你们心。就算没有阳军那些脓包。我一样能把天王寨这个子挤破。”看到钱郭两个人探究的目光。他这次到没隐瞒。“天王寨最近不是一直在找人手么。很好。我倒要看看。他们的粮食能供养多少人?” “什么。阳军兵力严重缺额?”洪过和温敦蒲阳温一起吃惊的站起来乌古论习失的答案真的让他们觉全身冰寒。(m)虽然从刚刚知道了乌古论习失干的事情。洪过就没指望州上下能有什么好人了。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这个阳军节度使胆子大到这个份上。又极度愚蠢到这个程度。这也就易解释了。为什么从一开始出来剿灭山匪乱民的。净是些的主大户的私兵。 忽然。洪过对温敦阳温笑着道:“你那个提刑的官还想继续当么?” 就见温敦急忙用力的摇晃着脑袋。|上表情不是一般的绝决。 温敦蒲阳温或许懦弱,小。或许是好摆官架子。但并不意味着他愚蠢。现在的州官场就是个烂透了的果子。从里到外没一个好人了。他要不是因为和洪过一起赴任。一脚踩进去州这鬼的怕是日后就只有跟着掉脑袋的份。 洪过哈哈大笑来。在笑笑总算是将刚刚的郁闷之气发散出去。刚刚调侃温敦也是如此。转过头看看乌古论习失:“你的奏折怕是也被随从拿走了吧。底稿呢不会是连奏折递稿都没了?” 乌古论急忙对高博意。“底稿是还在。即便没有了。这份奏章我已经是倒背如流。大不了再烦劳洪生誊写一份就是。” 听着乌古论习失也学着温称呼自己“洪先生”。这称呼刚自己进来时候的那种冷言冷语变化之大。洪过心中不禁一阵鄙夷。脸上倒是淡淡的道:“我要誊写它作甚。向你要来也是为了烧掉。” “啊。烧掉?”乌古论失瞪大眼睛。随后一转念。是啊。还递上去做什么。给自己送催命符么?现在。整个事情还有转机。若是奏折真的递上去了。且不问其他人。光是他一家上下老小就真的死无葬身之的。 “至于下面。”洪临出门前。对乌古论习失和温敦蒲阳温道:“你们就老老实实住着吧。我虽然是轻言微。但突然想去州的州城一游。” 按照洪过的想法。现在那个完颜安国可劲的折腾。碍着自己什么事了。他的目的是只要不民乱什么都好说。他才不管完颜安国的作为会给金国朝廷带来多大的危害呢。别看他嘴上大谈什么规矩什么官场道德。私心里面想的倒是。要是完颜安国这般干法能普及到整个金国才好。自然这是不可能的。但不妨碍洪过在这里能力之包庇下这些蛀虫。从总管府提刑司再到州县两级。这上上下下可是几百给贪官污吏啊。只要给这些人机会扩展开。一个人就能腐蚀一大片。到时候给金国朝廷造成的危害。将是翻几番都不足以形容的……洪过在发觉那个所谓的|军根本不堪用后立即看到了整件事的另外一种解决办。 洪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后。立即招来全面的质忧虑: 李光宗对能兵不血解决整件事然高兴。尤其是山下那千把人堵着山门也不是回事。可。这位天王寨二当家的对洪过的能力全面质疑。认为洪过不过是耍嘴皮子。根本就是胡吹大气; 进则是对洪过此|的安全非常忧虑在他看来。洪过这次去州城无异与虎谋皮。不要说成功或失败。光是所要冒的风险就实在太大了。他不忍心看到洪皓的儿子就这样轻易的丢了小命; 义虽然是大寨主其实对洪过还是有些不大放心。要说洪过舞文弄墨刷笔杆子。他看的出来怕是整个山寨上都没人能比的上。要说洪过去搞什么。什么“调”。翟义真的怀疑整件事是不是个笑话; 韩思古虽然刚上天王寨。不好多说话。但是对于洪过的这个请求。还是投来忧虑的目光; 最出奇的是翟兴。这位山寨的三当家。同时也是翟平的父亲这一次竟是非常激烈的反对洪过的计划。虽说翟兴每次说话都是在附和李光宗。但任谁都能看出来。翟兴是从心不同意洪过的想法。 洪过看着聚义厅里如此整齐划一的反对声。脸上微微苦笑出来。不过。这件事还是一定要做。如果他不想不久之后州浮尸四野。不想秋后的州血流成河就须走一趟州城。所谓有所为有所不为。在洪过看来。他现在能为更多的汉人做点事。就是自己的有所为。他胆小。他功利。他虚荣。但是他一样有着与这个时代迥然不同的心。在这个将家和家族放在第一位的时代他已然明白了什么是国。更清楚民族于自己来说。有这怎样含义。这就是他领先整个时代一千年的观念和意识。 自然洪过也不认为己有了觉悟。就一定要去当烈士。他听到了州城的兵力之后。不禁此行的安全有了一些依仗。按照他的盘算。还有前几次的经历来看。只要给洪过五十个人。想来从州城安全退出来还是能够做到的。 打定了主意。洪过慢走到聚义中间。对着进拱拱手。然后朗声道:“诸位或许不知。就在不久前。我在上京城里干了一件事。带兵杀了粘罕的所有子孙亲戚。” 这话一出。聚 内霎时静的可怕。这里的人都是河东住了几十年的老罕是谁。粘罕干对汉人过什么。没有人会比他们更清楚的。咋听洪过的话。所有人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洪过很满意这个效果。“我是个宋臣。这一点我须臾不敢忘记。是个宋臣。我就要为汉人做点实事。在上京杀人是为汉人讨还血债。现在我要去州城。也是要为汉人寻一条活路。州的情形大家都明白。州上下十几万人。能挺到年底会有几个?现在必须要有人出来济饥民。否则。到时候州百姓不是死于饥荒就是死于屠刀。如果能和完颜安国达成和解。早济一天。不就是能少一个州百姓成为路倒尸。这一次的州城我一定要去。在。”洪过对着翟进又是一拱手。“我希望老寨主能帮我。帮我出些人手。我。”他嘿嘿一笑道:“我也不想就那么死在州城。” 洪过的笑话很冷。义厅里没一个人笑。翟进面色凝重的看看所有人。提到州百姓。李宗再也没办法嘲讽洪过。他也是州人。外面的大灾到底如何他自己心里清楚。不要说外面。就是这隐泉山的水源也干了好几个。要说不急那是假的。但是。他又感觉不可思议。自古哪有官匪和解的。难道说官一家了? 洪过听了李光宗的虑。笑笑道:“谁说是官匪勾结了。我们是官官相护。那个胖子温敦就是女真人的官。从六品的提司判官。还有那个救上来的路倒尸。乌古论习失。从七品的侍御史。授河东北路巡查御史。有他们两个在。就不愁完颜安国不好好掂量掂量。” 虽然听说温敦和乌论两人的身份。聚义厅里又是微微一怔。不过震性远没有刚才来的大再说了。洪过自己都说是率兵杀了粘罕全家。怎么可能会和女真”没联系?翟进思索再三。又看看韩思古和李光宗。,他终于拍板。答应洪过。好歹去试试。 待到从聚义厅散了将洪过去后山。在那里站着一百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一指这些人。翟进自豪的道:“这些都不是外人。全是当年老兄弟们家的后生没一个是后进来。从身板到忠诚。没有什么可说的这次你带上他们。保证你能州城杀进杀出” 看着老人自信面。洪过突然感觉眼中发好像有什么湿乎乎的。借着去看这些小伙子的功夫轻轻弹开那些液体。这才对着老翟进敬重的抱拳。 完颜安国今年已经五十的人。他是渤海人本姓郭。郭安国才是他的本名。提起他或许有陌生不过一郭安国的老郭药师。那可是在宋辽金三国交往历史上。写下过重重一笔的人物。先是辽国渤海人。在辽东为常胜军统帅。然后投宋。作了燕京守将。后来以燕京降了女真人。又作为女真人的先导进攻宋朝终于以大功被女真皇帝赐姓了完颜。 药师死后。完颜安国就置在这州作节度使。已经是十来年没挪窝了。州没有州官。节度使就是的官。上马统军下马治民。金人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让完颜安国在州当个逍遥的诸侯就足够了。完颜安国充分领会了这个意思。州任上下大力气捞钱捞女人。再没了当年追随他老子`仗时候的精神头。 不过最近的完安国非常烦心。年前。有个的方上的土豪给他出了个主意。也是帮他找了个谋财的道:谎报天灾。侵吞国家税粮。他怎么就猪油蒙了心。还真就干了。而且这一干就是一发不可收拾。这跟着他一起从里面捞钱的人。就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从一开始的州自己的官。到河东北路总管府的判官府判推官。有各房的主事。一个个都来捞一。到最后。然是连太原府和石州的大小官也合进来。 本来。这些都没|么。大家伙一起干了五年都没什么事。朝廷被瞒的死死的。而皇帝呢。那是最大的傻子。大家不捞白不捞。可是。谁能想到今年就真遇上旱灾了。如果只是旱灾还真没啥。照实上报就完事了。大不了停干一年。免了老百姓的税粮。再从朝廷领些粮食济一下。谁知道怎么就这么寸。偏偏遇上朝廷里大换血。本来已经喂饱了的户部的官。一股脑都给换的干干净净。不仅如此。朝廷里也不知哪个缺了损德的玩意。给新皇帝出主意派下来一群巡查御史。专门挑毛病找茬子。这简直就是雪上加。 事情闹到最后。他不的不出手去毒死那个白眼狼乌古论习失。抢先将奏章抢到手。谁知道已经熟透的鸭子都能飞了。现在巡查御史不知所踪。境内的乱民越来越多。完颜安国开始后悔。当初为了点小钱就把阳军的兵员弄到不足一人。现在可好。自己都要被那个可恶的邪月给挟制了。 谢月的小算盘。完颜安国是洞若火。谢月不就是想弄个官帽子戴戴。另外还不想撒开手上的兵权。甚再进一步的。想用那些兵来挟制他完安国。当整个州的太上皇。嘿嘿。完颜安国-中冷笑:小子。咱们的斗法还早着。骑驴看唱本。我们走着瞧。看谁笑到最后。 不过。完颜安国也白。现在的月之所以老神在在。还不是看清楚了自己这里已经拖不起。若是短期内没个成效出来。怕是朝廷不是继续派官就是直接派兵过来。不过完安国也不怕谢拿大到那个时候。要真是到了那个时|。他们两边可是一拍两散大家一起玩完了。 正在书房里扳着手指头计算日子。完颜安国突然听到门房通禀。说是一个名叫洪过洪改之书生求见。 洪过?洪改之?完安国先是感觉着名字有些耳熟。想了想。立时就是一阵心惊肉跳。洪过。上京屠夫。他怎么来了? 第一百零三章 调停 宋伐第一百零三章调停 写的不大好。|文学(天)(),状态老是不能找准。大家看后帮我吧。 洪过被门官请进了阳军节度使的府邸。一路上亭台楼阁好不繁多。而且这的是正值妙龄的少女。看的他有些眼花缭乱。暗叹这里主人会享受。只是心中对完颜安国的评价更低几分。 完颜安国是在一处隐秘的小厅接待洪过。就在洪过进门时候。一名侍卫拦住要他解下腰间的倭刀。拍拍身上二尺来长的刀。洪过轻笑起来。对着花厅内朗声道:完颜节度使也是武人出身。难道还会怕洪过一介书生?” 完颜安国脸色不大好看的走出来。对侍卫挥挥手让放行。自己很没礼貌的先坐下来。洪过也不以为意施施然抱拳行礼后也不用人说话。自己坐在了完颜安国下客位。 斜眼瞧瞧洪过。完颜安国暗自称奇。这么个面相普通的书生。怎会在上京做出好大一番风波?现在距离上京之变过去几个月了。金国各地也渐渐知道了那场动乱的大致情形尤其是事后完颜亮的大清洗。着实不少金国的官倒了霉。更是有很多人受到牵连。就连洪过那上京屠夫的名声也随之传出至于洪过在上京之乱中的作用。因着洪过本人不欲多炫耀完颜亮也出去某些原因。才没太多人晓。 看过之后。完颜国状似漫不经心的道:“洪书生不在上京纳闲怎地跑到我这州来了-” 洪过神情恭谨的道:“前日受皇帝所托。到州查看灾情这一路下来。跌跌撞撞的总算见到了节度使大人。” 39;神剧震。完颜安国又重新看了一番洪过。那股惊惧别说多剧烈了他怎么都没想到。本来以为皇派人下来查看不是户部地就应该是御的。这两个地方他都走通了路子。只要是有人出上京他就会知道谁想到新上来地个皇帝竟是如此信任眼前这个书生。将勘察的任务交到这么个布衣书生身上。 想到此:完颜安国脸上立时出现笑容。摆手就下令给洪过安排筵席接风。洪过也不推辞就一边和完颜安国聊上京的风土闲话。一边坐在了酒桌前。 酒喝了几巡以后完颜安国经和洪过拍着肩膀互相叫起兄弟来。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试探着讯问洪过对州印象如何。 洪过放下了筷子正道:“安国大哥。小弟这里有件东西想给大哥看看。”说话。他从袖口取出几纸张。摆到完颜安|面前。 完颜国不知道洪过这葫芦里卖的是怎么一副药-异地看看洪过。这才拿起纸张前后看过。只看第一。完颜安国就吓的面色一变。抬头盯着洪过好一阵。希望能从这书生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来。让他失望地是洪过脸色如继续喝酒吃丝毫看不出有多惊慌。 完颜安国慢慢放下那几张纸。用手敲打着酒桌。沉吟下才缓缓道:“洪老弟已经见过这古论御史?” 洪过点点头。“那是头白眼狼。我现在开始后悔。后悔出上京之前。怎么就在皇帝面前保下这个家伙家人。还不如让那些人都为奴为算了。也好给大哥出口气。” 什么出气。完颜安国一下听出来。洪过这是在暗示他可是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甚至是说的话很有分量地人。自己最好别有其他心思。尤其是不要指望用对付古论习失的手段对付他。完颜安国心道。那乌古论白眼狼奏章的底稿你都拿到手了。人也不知被你藏到哪里去。我哪里还敢动手?看起来。在只能暂拖一下。尽快去找那个谢月回来商议。他娘地谢月。大包大揽的胡吹大气。什么封锁了前往太原府地大小路。现在可好。事情办砸了吧。还封路呢。人家钦差都跑到我衙门里了。也不知这货到底能能剿灭西河县境内的匪患。 完颜安国心中想定。试探着去问洪过地态度。或者说。他要花多少钱。才能堵住洪过的口。 洪过也很干脆。直|开出的条件有许多。比如说:点检阳军兵额。检查阳军十年以内来往账目。重新对州土地进行丈量。管束并裁撤州境内大户私兵。出兵剿灭现在正为患州的部分私兵……如实上报州灾情。以通匪为乱名义查抄周雄的家产田宅。将周雄名下有水田划到洪过名下等等。 这些条件看的完颜安国眼花缭乱。现在已经不害怕洪过的淫威。倒是吃惊于这个书生的胆大和贪婪。更有些闹不清楚。这个洪屠夫到底是一心为朝廷。还是个度贪婪的家伙。怎的开出的条件中间公私兼有? 因着对洪过太不了解。完颜安国哪里敢尽数答应下来。惟有用需要时间办理的名头拖延下。不过。他极力邀请洪过住他的府内。却被洪过淡淡的拒绝了。 现在双方还算是“弟”。完颜安国吃不透洪过手上还有什么底牌。惟有笑盈盈的亲自将洪过送到了府门口。看的阖府家人目瞪这十几年来。有哪个官能让完颜安国如此客气。更不要说是一个白衣书生了。一时间。对洪过身份的猜测弥了完颜安国节,使府的各个角落。 洪过哪里敢住到完颜安国府上别看今天的完安国好像个慈祥的老人。看看那个乌古习失的下场吧。完颜安国是头老虎。不要幻想老虎年纪大了就不吃人。如果不是因为洪过要继续完颜安国谈价码他都想立马出城去那样万一出事跑起来还方便。 洪过住在州城西北的富源老店。他和林钟马三齐七包下一个独立的跨院表面上他们是主四人。实则就在这家富源店周围分散住着足足四十人。还有四十人被洪过安排到了州城西门附近地牛马市场周围。余下二十人则在西门外的店房安住。只待城中乱起这些人就是手持弓弩接应冲出来的人马。如此安置。一来是能尽量-散开人手不至于引人注意另外地。牛马市都是大牲口。万一要跑路也能立即抓到脚力而 西门近便。可就近控制西门打开通路。 洪过微的跨上马。带着林钟施施然回到富源老店不在意身后地尾巴。而完颜安国。当洪过走后即气急败坏的人去找谢月。 被人从毛氏的被窝里找出来当谢月听说朝廷的钦差已经进了-城时候。本来地怒火立时消失的干干净净先是呆了下。然后立即安排坐骑回去州城。他很了解完颜安国这个人。如果不早点回去看住完颜安国。这个混蛋怕是的了钦差地许诺就会翻脸不认人。 赶了一夜的路。谢月终于在天明时分进了州城。顾不的一身尘土。他急匆匆就钻进了完颜安国的府宅。见到完颜安国就问洪过开了什么条件。 谢月听完洪过地条椅子上呆了半天。他有些搞不明白了。洪过已经的到乌古论习失。想来对整个州的情形了解了一些。怎么会开出这么多前后矛盾的条件来。就拿点检兵额和剿灭私兵吧。点检兵额就说明洪过知道阳军缺额严重到了一程度。难道他真地指望阳军一个顶十个。然后出去镇压战斗力不在阳军之下的那些个私兵? 不对。谢月第一想法就是洪过地条件有问题。这些都是障眼法。都是洪过用来漫天要价的迷雾就在这些条件中间应该藏着洪过地底线。 可是。谢月不准备和洪过谈。谈?那样一谈的话。完颜安国眼前的危机就能轻松过关他完颜安|没事了。自己的全部希望和梦想又到哪里去实现。自怎么用手上的兵员和州境的纷乱。去要挟安国就范。完颜安国一直就想吞掉州这些私兵。现在他不抓住机会披上官衣。这些兵一旦进了完安国的嘴里可就变成一块肥肉会被吞的干干净净。到时候。怕是自己这个撺掇完颜安国谎报灾情又乘机要挟过他的人。会第一个倒霉。 了自己的前程和身家性命。谢月咬咬牙。阴阴的看着完颜安国“老大人想去和洪过谈?万一这是那个书生的缓兵之计怎么办。这里面可是要收束私兵的。等到我的人从天寨下面撤走。要是那个书生立即把乌古论习失送走了。到时候可怎么办……” 忽然。谢住了话头。呆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正好。那边完颜安国也抬头看过来。两人眼神一对。一起说出来:“退兵!” 这下两人明白了洪的意思。他们看来。什么济灾民。什么整肃私都是假的。洪过的想法就是让私兵从天王寨下面退走。至于随后的动作。怕是没那么简单了。说不定私兵前脚离开。那乌古论习失后脚就会跑掉。 完颜安国突然一转。不对啊。刚才谢月信誓旦旦的说。洪过就是从天王寨跑下来的。既然洪过这个大活人都能走下来。难道乌古论习失就不能从那条小路走掉?如果是这样的。洪过争取撤兵好像很没意义。 谢月了脸色微微尬而后立即腾出狞笑。“事包在我身上。给我三天时间打听。看看乌古论那头白眼狼。到底在不在天王寨。只要在的话。我一准堵住那条|。于老大人这边。哼……” 时间转眼过去两天。颜安国都没派人来找。洪过也只是老老实实的在客店里呆着没事几口小酒。再有就是拿着一叠纸涂涂抹抹。谁都看不出来他到底在画什么只见到堆起的纸张越来越厚。自然花销地钱财也着实不少。 第二日傍晚林钟是院中练习枪法。他的枪法自称是传自本朝初年杨家一脉。虽然洪过看不出来他练的枪法。是否就是当年杨家将用过地不过经过前几次`斗也能瞧出。林钟的枪法怕是更适用在马上无奈钟始终没有真正施展地机会这也是他最郁闷的事情。 就在练枪的时候。三神情紧张的走进院子按分工。林钟和齐七负贴身保护洪过马三则负责指挥富源老店周围地弟兄而阿里孙则在牛马市附近指挥其余的人手。见林钟正在练武。马三在错身时候轻声说了一句:“风紧。”林钟立会意地点点头慢慢收了架势。一边穿衣裳一边佯作不经意的向周围扫视。 马三连门都没敲就快步走进洪过房间不等他开口。就见洪过缓缓收拾起桌子上的纸张。淡淡地问道:“他们来了?” 马三登时愣住。一脸不可置信的看过去。洪过也去解释。有时候上位者略略保持一定的神秘感。有助于凝聚属下地忠诚心。当然如果好像三国里面诸葛亮那就做的过分了。简直成了装神弄鬼。最后搞到手下一个个变成了简单地机器。都懒的去思考。动不动就是“丞相锦囊如何说”。那就算是弄巧成拙了。 其实这事说来也平常。洪过从一开始就对这次的州城之行没抱多大希望。不是说他不认为完颜安国会答应他地条件。如果是自己都认为对手不会答应下来。他还愣头愣脑的跑过。了送死还能如何去解释。从后世读史书的经历上看。任何一种所谓的调停。都要有其自身实力作依仗。而且这股力量还不能太轻了。否则就不叫调停。那叫不知轻重。被人利用都是轻的。动辄是要丢了性的。 这一次就是如此。洪过现在不过是依仗了皇帝的恩宠。还有一个乌古论习失在手。好听的是过来要求调停。说难听点。实际就是来要挟完颜安国的。所谓恩宠是虚的。人如果不在了还讲什么恩宠。而完颜安国连朝廷任命的巡查御都敢杀。还有什么他不敢作的?至于乌古论习失就更容易了。只要确定了乌古论这货没跑出河东地界。怕是完颜安国都能宰了这条白眼狼。 泉山。定然要想办法撺掇翟家好好打一仗。只要狠狠宰一批大户手上的私兵。打出威风来。就愁到时候完颜安国不低头。“老子文劝不成。就他娘的 停。拉偏架。这老子跟后世那个超级大国学的。 略略收拾下行囊。洪过配上倭刀。手里端着已然上弦的神臂弓。大大方方的走出了本应该正是店中最热闹繁忙的晚饭时间。在夜色中的房偏是寂静无声。一阵晚风吹来。竟有了几分秋风萧瑟的味道。 这时林钟和齐七已经穿戴整齐。一人拿枪一人持分站两厢等候。马三力大手拿一柄后背大砍刀战列最前。正好与林齐二人组成一个三角。将洪过护在了当。 按照约定只要洪几人出了富源老店。二十名天王寨子弟兵就能围过来。可是。看现在的架势。好似这富源老店已经被人所控制。几人小心的在院子里走出步。突然嗖的一声。一支羽箭自夜色中钻出。好似毒蛇一样奔着马三的身子而去。 马三早有准备。身子不退反进。向前猛地一冲踏出一大步。那支羽箭擦着他的后背而过。钉在了林荫下的地上。 洪过大声,退。整个人窜进了自己房中。随后林齐马三个也一个不少的钻进来。马三最有经验。见黑暗中有弓箭手。立马下令:“卸门板。” 门板加上衣被。只要不是用弓近距离射击。想来不会出大错。这一次。洪过几人轻轻松松的走过了小院中的空旷地带。可刚刚踏出小院门。就见到人影晃动。好像前面有几十个人在走动隐隐间好像还有寒光闪动。 “好。是弓手。” 这下他-没辙了。对面这群弓手已经将去路堵死冒然冲出去必死无疑。几个人只有再退回房间里。就在他们退回间后不久院子外面一阵脚步声。然后是大堆的草被人扔进来。 “他娘的。这群王八羔子要闷死们。”前不久才见识过山道里周雄地下场。马三登时了解状况的大骂起来。 洪过在房间里来回几圈突然出了倭刀。对着一侧墙壁狠刺下去噗。这倭刀着锋利无匹这刀竟是直接没。 原来客店的房子虽然是用石垒成。可整个,院大房都是通长建成。只有在最清净地一|用小院墙间隔出一套上房。至于那一溜房子的房间之间地墙壁却是夯土而成而且这层土墙不过一巴掌厚。两侧夹着木板看似结实也受不住那柄锋利无匹的倭刀一刺。 有门。 几个人立时扑过去将木板砍碎。而后用兵器猛劲刨土最后是马三几脚之下。连另一层的木板一起踹坏。几人钻到了隔壁房间。到了这间房。几个人照刚才办理。转眼间就`通了两道房间。最后一面土墙是与院外另一间客房相连的了。几个人刚破墙过去。就闻到了一股刺鼻地血腥味道。借着从墙洞里透过来的火光。可以隐约看在房间地上床上倒着三尸体。下能明白为什么整座店房突然没了声息地原因。 门外就是几个正在|头向院子里扔草的家伙。身上穿着汉军的军衣号坎。不防那边已经全是死人地房间门大开。几个疯了一般的人物从里面冲出。几个照面就将五个家伙尽数放倒。 这时整座富源老店已经点起火来。大街上响起了“走水”的呼叫声。不过。借着火光可以看到。就在客店地屋顶上还站着三四十个弓弩手。一个穿着千户锦袍的家伙站在正冷冷地望着正在着火的院子。 洪过看地憋气。手上一直没用的神臂弓。对着那千户就是一箭射出。这么近的距离下那边的千户听到弓弦动。再去寻从哪里来的声音。哪里还来及就觉着胸口一痛。整个人仰面朝天倒下去。 当洪过射翻了千户。那边林钟几人也剁翻了地上扔草的兵士。四个人不敢多停留。挥动兵器向着店外冲杀出去。 这些家伙所有布置都是对着小院上房的。哪里会想到有人从别处杀出来。一时间被几个人杀的人仰马翻。更因为指挥调动的千户大人一开始就被放倒了。没了统一指挥的士兵更加没有战意。转眼间就让洪过几个冲出店外。 这时的店外也是一片喊杀声。那二十个埋伏在附近的天王寨子弟。见到富源老店火起就知道不好。立即拿了兵器冲过来。路上虽然有几十个阳军士兵拦路。里能挡的住这些小老虎。只一阵刀光闪过。地上就躺下了七八个士兵。其余的干脆一哄而散。 这四十人就如四十头下山的猛虎。眨眼间就被他们冲到了富源老店的门前。迎头让过了冲出来的洪过几人。这些天王寨的子弟兵虽然没干过这种巷战。但也个个是见过血手上有人命的。仗着店房门口狭窄。竟是堵住了店房就将那些个官军好一砍杀。待到官军换上了弓手出来。却看到大门被人关住牢牢顶死。随后就发觉门外涌入了大沽的浓烟。这洪过竟是以其人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想烧死我?老子回敬你们一股大火。 彻底点了富源老店。洪过这几十人马不停蹄的冲向了西门。这州城虽是州城治所不过格局也不算很大。城墙只有五丈高。倒是城门之外还有瓮城设计。一旦有足够人手依仗城墙城门拒收。怕是等闲三五百人都冲不出去。这个所谓的足够人手。都要两三百才可以。偏偏这个时候的城中拢才五百人。上几个衙门的衙役也就是勉强动员出来六百人。刚刚在富源老店就扔进去四五十。要留守各处城门也不能少于二百。加上城中几个紧要官员的家宅也要百十个人护佑。七算八算的。这个时间能赶去西门还真就没几个。 总算是谢月带了一私兵及时加入进来。见到富源老店的事情不妙。谢月当机立断。放开所有阻拦。任由洪过他们直奔西城而去。在谢月盘算。与其让这些明持杖的家伙在城里闹事。甚至是可能躲入百姓或者官员家里隐藏下来。还不如将他们放到西门前的空旷地带一股脑收拾了。 充分吸取了在富源店的教训。次谢月带了更多的弓手。站在西门城头张弓搭箭等待洪过他们。他要用一场箭雨来回敬那个活活烧死几十名官军的家伙。 第一百零四章 图穷匕现 宋伐第一百零四章图穷匕现 死晕死。(),忘记更新了。只注意稿了。唉。写稿和|是同一台机器就是不成。老忘事。这一章昨天的。晚上点正常更新。小血再次抱歉 谢月用一种很不屑的眼神看看身边的完颜安国。心说:老东西真的没用了。连他亲兵都这么没用。杀个人而且还是暗算都会失手。自己是不是应该放这群家伙老东西的亲兵好好掐一下。然后再给老东西一些压力。直接就把自己转成官军呢? 正在谢月计算的时候。没防-,下一侧传来了喊杀声。就见一群人好像冲入了羊群的饿狼般。冲进了谢月的私兵之中。他的私兵平日里极少练习弓箭。是以这个时候被派在城门前列阵。现在正好一头撞上了冲来的这群悍匪。几下之间竟然被这大汉杀扔了器转身就跑。看的谢月这脸色直发青。 城上的弓手一开始愣了下。随后。就在一名千户的指挥下。对着城门前一团糟的人群。嗖嗖嗖的乱响声起。上百支箭矢带着凄冷的寒光漫射过去。登时城门前响起了一片惨叫声。 谢月看的脸色铁青。刚刚这一轮漫射。那些土匪死的少。倒是自己的私躺下了一二十人。再听那边的千户下令上弦射箭。又是一轮漫射过去。这次下面知趣躲开了。总算是自家伤亡少了些才不到十个。可是看看放倒的土匪。两轮漫射才放倒了不足十个。谢月现在真想抓住那个千户的脖子好好问问。那货是不是的了完颜安国的密令故意这么干的。 那些个私兵也能`打顺风仗。现在这时候干脆躲到城下死角里。死活都不肯出来了。倒是那些天王寨子弟看出城头弓箭的威胁竟然很自然的分成两队。从城门两侧的马冲上城墙。 阿里孙心头火腾腾的燃烧着。怎么都没想到。,头上那些官军竟然连自己人都敢杀。这两次齐射就干掉了自己八个手下。这可是足足两成的人手了。等下让他和洪过面如何去交代?他是个射手。太明这种时刻一群弓手的胁究竟有多大。若是等下洪过等人冲过来要出门城头的弓手可能造的伤亡将无法预估的。所以即使会造成更大的损失。他也要杀干净城上这些弓手。 见到土匪击马道谢月脸上抽搐了几下。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些土匪悍如斯。幸好这马足有十几丈。待到那些冲到一半时候。所有弓手已经在两侧马道顶端排好了阵势。上中下三排每排五个人。将个马道封的严严实实。 一声令下两侧马顶的弓手齐齐发射就听马道上一阵惨叫声响起。余下的土匪抵挡不住惟有飞开的撤下去。这狭窄的方。弓箭简直就是神兵利器。多少人命都不够填在这条马道上的。看到这里。谢月瞟了眼完颜安国。见节度使大人脸上终于挂上了淡淡笑容。 阿里孙心头有如被泼上一盆水似的。刚刚这次齐射把他射醒了。他们只有四十人。想冲开有一百多弓手护卫的城墙。简直是的了失心疯相仿。而且。就在两拨天王寨的子弟聚合在一处。看看还有二十几个人的时候。刚才那些好像乌龟一躲着的私兵-|。又慢慢从藏身的的方走出来。不|好意的慢慢向着他们这些人逼近过来。 看看对方六七十人-看看自己边二十几个人。还有几人是带着伤的。阿里孙登时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真就完不成王爷的命令。要把小命扔在这里? 突然。州的街道上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响。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从接到的黑影中间。呼的冲出来几匹马。不等看清马上坐着什么人。然后又是一批跑出来。如此这般呼啦啦一下冲出了几十匹马来。看人|不暇接。 洪过俯身在马背上。直勾勾的盯着那些慌作一团的私兵。手上一柄后背大刀横在身侧。他的马身当先冲入了人群之中那一刻。他清楚的看到一个三四十岁的私兵|上的慌乱和无助。一匹马就有不下六七百斤份量。再加上洪过的身子就是小千斤了。奔跑起来的冲击力是何等惊人。只一下。那个私兵的身子就被砰的远远撞飞出去。直到几丈外才的以落的。这时洪过手上的大刀业已划在了另一个私兵身上。不需任何挥舞。仅仅是马匹的冲击带起的速度。就足以令刀身在那个私兵的脖子上划出深深的伤口。 当洪过冲出私兵群的时候……那些私兵早被这骑兵吓破胆作了鸟兽散。 勒住缰绳。坐骑在的上兜了一圈。示意孙带人去打开城门。洪过仰头对着城头高呼:“完颜大哥今日小弟走的匆。未曾给大哥留下些许纪念。不如这样。改日小弟再来拜会大哥。到时一定带上充足的礼物。准让大哥满意。” 听见洪过这种裸的威胁。谢月和完颜安国脸色齐变。完颜安国有些气急败坏。当即就要|给那个千户立即射杀洪过。只是被谢月拦住了。谢月的理由很简单。现在洪过大半个身子都在死角里。能够射杀他的几率非常低。不如等下洪过出了城再从身后放箭。 完颜安国登时不干了:“那岂不是要放走大部分贼人?难道说。这群大胆包天的贼人。在州城杀人放火之后。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 谢-头翻翻白眼。心想:人家杀人是不假可那放火是你的人首先干的。难道就只能你做初一。人家不能干十五?嘴他却是非常自信的笑道:“放心。一都跑不了除非他现在就跑出河东的界。否则。哼哼。不出半月。我已经将这书生擒来交到老大人面前。” 说话的功夫。洪过他们已经打开了城门。一群人当即纵马飞驰出去。城头上的弓手也已经准备后。只这些土匪出了死角就立即射箭。怎么也要在他们消失前射上两轮。 正当城头弓手卯足力气的功夫。突 从哪里射来的一簇箭矢。钉在了几个弓手身上。这惨叫一声。纷纷向后仰躺了下去。这还没。又是一轮弓箭射到。这一次的准头好了很多。竟然是倒了六七个弓手紧接着是第三轮第四轮。 这下城头的弓手们吓坏了。城外是黑漆漆夜色中的民房。天知道这些弓箭是从哪里射出来的面对着未知的敌人。弓手心头的恐惧占据上风。尽管军官们不住的吆喝抽打。这些弓手就是不肯站起身了。 这么一耽洪过等人早就飞驰出去上百步。到了茫茫夜色中。即便弓手都站起来也只是望着隐约的轮廓无可奈何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人影谢月甚至在弓手那边听到了长长的呼气声。再看看周围几个人也一个都是满脸的侥幸。甚至连完颜安国这等武夫的脸上。竟然也出现这种表情。谢月冷笑一声。转身对着城楼上所有人大声喊道:“今日一战。驱逐贼寇千人……诸位都立下大大的军功。等下节度使大人一定会为大家上奏功。” 城楼上先是一静。而后自私兵中间响起一阵欢呼。随即这欢呼慢慢散开。最终变成了整支队伍都在欢腾雀跃。他们都是些吃粮当兵而已。能立功拿赏钱谁人不乐意。反正冒功是当官的事。他们这些小兵可不管是谁发的赏。只要有钱拿就好。 看着一众亲兵兵欢声雷动。完安国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最终长叹一声:“若十日后能住那洪过。一切都好说。若是不能。唉。难办啊。” 谢月自信的笑。要开口。突然自夜色中嗖的射出一支羽箭。有如长了眼睛般直奔谢月面门。幸好谢月身侧的一个家奴奋力撞在了他身上。总算令谢月躲过这一击。那羽箭势飞快的钉在,门楼的木柱上。发出了“|”的一声。 就听下面黑暗中起一个声音:“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贼子听着。下次洪先生再来。定要带兵踏平州城。” 说完。就听黑浓的色响起了一阵律的嘶声。一阵马蹄声渐渐远去。 待到谢月战战兢兢的起身时。整城楼上鸦雀无声。不要说欢呼。便是喘气都尽量放低了息。生怕再有人埋伏在外面。下次怕就没谢月那般好。 回程路上。洪过双唇抿住一言不。看的大伙心中忐忑。都认为洪过这是因为谈和失败怀|在心。林钟马三阿里孙几人月余来算是对他有些了解。知道他这个时候不喜被人打搅。倒是随行的翟平毕竟不大了解洪过不时用探询的目光看过去。 注意到了翟平的样子。在一宿营时候。洪过对他打趣道:“怎的。怕我疯了?” 平好似个大孩子不大好意思的抓抓头。“洪家哥哥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莫要笑话我才好。这次不过一场小败。来日我们打下那个州城。定然将完颜安国那厮千刀万剐。祭奠这次死去的弟兄。” 洪过闻言沉默了一。而后抬头肃穆的道:“这次连几位死去兄弟的身子都没抢回来。你-|不恨我?” 周围气氛一下凝滞起来。翟平坐在火边惨然一笑:“从听从伯父命令。跟随洪家哥哥下山开始。我们谁不清楚这次没可能完完整整回来。州城那是什么的方完颜安国那个孙子又是什么好相与的么?只要洪家哥哥没忘记帮我们兄弟报这个仇。大家伙可不会说什么恨。” 说话。洪过站起身周遭所有人大声道:“今日。我洪过在这里以洪家列祖列宗的名义发他日定要完颜安国全家。为这次死去弟兄们祭灵。” 众人轰然应诺。整个气氛霎时冲破了那股凝重。变的活跃起来。许多人看向洪过的目光不再有半点敌视。反之。天王寨的子弟中间很是有人将洪过看作是自己人 到了隐泉山。既然经暴腾行藏洪过索性带人那千人私兵之前招摇而过。反正他们骑马。那些个私兵不要说是截杀。便是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等到领头的孟蛇带人整装来时。洪过早人冲进了山道中。那的方孟蛇可不敢进去。谢月走前有过吩咐。只要他们屯驻山前挡住出山的人就可以至于进山的一概不管。既如此。孟蛇索性带出去打些野味。回去烧-了下酒小子过的倒是有有味。 洪过进了山道就发现。山中人流涌动好不热。些人拖家带口拿着简单行李。个个面黄肌瘦情萎顿。到了寨墙前。是见到大队的喽兵在那里维持秩序。寨门口更热闹的跟个菜市场般。洪过带着人仅仅走进去就费了小半个时辰简直比他们冲出州城还辛苦。 寨门外都如此寨子里的样子也就可想而知了。短短几天时间整个寨子就像是变了个样子似的。活脱脱一座大工的般。到处是来去匆匆抢着干活的群流。一开始。洪过还为这些人只是为外面的灾民准备房屋吃喝。仔细看看他的脸色一下变严肃起来。哪里是什么给灾民盖房子啊。就眼前这五六个喽兵。肩上扛着刚刚打造好的长枪。正匆匆送到后面的仓库。不远处又有一群喽兵抱着一捆钢刀匆匆走过。 这分明是在准备大战啊。 急匆匆走到了聚义。洪过一抬眼吓了一跳。这时的聚义厅竟是连名字都换了。以前那块聚义厅的牌匾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写着“忠义白虎堂”的牌子。 咧咧嘴。靠了。什么是白虎堂。难道这翟进老头竟然把自己当成了当年的高俅高太尉? 白虎堂内。迎头就看到了正在下令的李光宗。见到这个二当家。洪过脸色微有郝色。虽然败早在预料之中。不过李光宗曾经激烈的反对过。如今两相见面。还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不过。要问洪过后不。他一准说 是再选一次。他是要去州城。洪过有洪过想和李光宗进这些人的立不同。虽然不金国大臣。虽然明知道这次怕是要动刀兵小打一番。但是。这先礼后兵的过程必须走一遭。大家坐下来谈谈。谈不拢了抽刀子打一遭。打完了继续谈。洪过是不想看着州百姓流离失所。不想在金国大军进来后。顺手将天王寨这支义军余脉也给抄了。而完颜安国的心思就更简单了。想来那位节度使大人还不希望金国朝廷大军进来剿匪。那样他的节度使算是当到头了。不仅官当到头。怕是身家性命也没的保住。因此。两方都能在这件事上找到利益共同点。只要没人想将档子事真的闹大。事情终归能谈拢。 脸色不大自然的走到了李面前。谁知掉。这位李先生见到洪过。仅仅是深色淡然的了一声“回来了”。而后就继续分派命令。看的洪过着实狐疑不已。直到那几个领离开了。李光宗点开一个簿册要继续干活。突然见着洪过还在那里着。奇异的道:“你怎么还在?老寨主在后面等着你呢。” “你?不想说点什么?”按照洪的想法。这个李光宗嘴最臭。刚见就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现在抓住了机会还不立时狠狠敲打自己? 李光宗现出一种无的笑容。叹口气道:“事情没谈成吧?你一走我就知道终归要打。不如尽早准备。现在的事情你也看到了。那谢月是个王八蛋。为了赶我们出去打仗。竟然烧了方圆五十里内所有村镇。将这些百姓死命往寨子里赶老寨主和大寨主都是善心人。不可能将百姓拒之门外。可是。山的粮食和清水已经不多了这仗。必须打。而且要尽快打。”说话。他敲敲笔杆道:“于你这次的作为。想来你也没什么信心吧。要不就不会带那么多人手了。纵横之道不是那么容易学会的。日后继续学吧。不过呢好歹也是作些实事。没事吟诗作强太多。” 说完。李光宗就低|头继续干活。不再搭理洪过。洪过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这可好。了还是被人教训了一顿。不。李光宗将他比作是战国时代的纵横家。也不知是夸他还是在骂他? 走出几步去。洪突然发现一件事瞪大了指着大厅正中的屏风这。这是怎么回?” 就在原先摆虎皮屏风的位置。这时被换上了一面巨大的宋字旗帜不就是前几天在后=大屋中见到的那面帅旗么么会突然摆在这里了?再联想刚刚进门看到的“忠义白虎堂”几个字。洪过隐隐感觉一件让自己头痛的事情发生了。 李光宗并回身就能知道洪过在问什么。抬头苦笑道:“老寨主让摆上的。你说是什么意思。” 洪过第一个反应就:了。绝对疯了。这太疯狂了要在金国腹的打出大宋的旗号这脱离了山贼和私兵的械斗性质。一下升到了国与国的战争高度问题。现在的南宋朝廷早已和金国签订盟约。翟进这个举动注定不到南的承认。这是白白送死啊。 洪过抢步跑到了后山。就在那处|亭子外还有几十步时候。已经能听到亭子里激烈的争吵声。他慢慢停|脚步。仔细分辨下。里面激烈争吵的人。竟然是大寨主义与三头领翟兴。两个人正在就是否起兵和起兵之后的去路问题争吵着。 翟义看来。这个时间的金国虽刚刚经历上京之乱。不过还远没有虚弱到足以起兵讨伐的的步。而且。们身在金国腹的。一旦起兵后势必要面临金国四面|堵。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而翟兴立即反驳。虽然上京乱没有动摇金国实力。但是完颜亮杀了那么多的亲王宗室。经是失去了女真人的拥护。而且金国虽然强大。但是眼下的州已经是虚弱到了极点。想想前几天洪过提供的情报。硕大的州城竟然只有五百人。算上衙役也不足千人。与空城无异。只要他们出山赶跑|些各家大户的乌合之众。整个州就能立即拿下。而眼下的州民就好像一个干草堆。只要有个火星就能被点燃。天王寨只要打起大宋的旗号出山。转眼就能的到十万军队。再用阳军的兵器武装上。放眼整个河东南北两再无对手。倒南下经河东南路去河南。收复河南府。京汴梁府。河南那是大宋的东京路故的。只要大呼一声。四下乡野都会起兵拥护。这样。再与大宋朝廷南北呼应。只要宋廷下诏北伐。他们翟家北伐第一功就跑不了。日后封王封公还不是手到擒来。 洪过皱着眉听了一。而后慢慢退向一边。忽然。身后响起一个轻轻的声音:“洪家哥为何不出去?” “是啊……你的看法是什么?” 回身一看。竟然是到了消息的平和翟莹兄妹。两兄妹跃跃欲试的表情。已然暴腾了他们心中的想法。洪过想了下才淡淡道:“我辈无分文武。为民请命。解万民于倒悬。都是我辈天命。天命如此。过无非顺天命尽人事。” 家没听太明白。只是一心以为洪过也是支持了他们的。正要欢天的的拉着洪过去半山亭。忽听那边翟进说话了。老头说的很慢。也带着幽远的沧桑感:“我儿。不要再说了。这次行险是我的主意。我老了。怕是看不到朝廷北伐收复东京|一天。我要用己的手去做到。即使失败。日后那朝廷翰林编写史书时候。会留下我的名字。论读书。我没你多。可是也看过几本史书。我所求的。不过是日后忠义传里。能提到我翟进的名字。不要枉费了我家三年忠义却后世无人知晓。” 听到这里。洪过身子一颤。脚步顿住一阵。而后慢慢退开去。远远走开了。林钟这才从一边窜出来。低声问道:“大哥。我们也准备准备一起出兵?” 洪过抬起头诧异的看着林钟:“准备?准备个啥。现在就随我出去。” 第一百零五章 风萧萧兮 宋伐第一百零五章风萧萧兮vip 这一章感觉写的不大好。理|想|文|()(),要想表达的气氛和感觉不大满意过。唉。改了几次都不成。就这么拿出来吧 洪过的想法极为简。翟进已经是满怀死志。他就算再做努力也无济于事。想来一开始李光宗就已经想到了。所以当洪过看到李光宗时候。这位山寨的二当家有参与到后山的争论中。仅仅努力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在这个时候。洪过要做的不是去徒废口舌。他要用自己一点点力量去尽量帮助州百姓。也为天王寨留下一点火种。 当洪过路过前面的义厅时候。看到李光宗还是那样的忙碌。一面打理账簿。一面分派职司。不过这个时候又多了一个帮手。就是腿的书生韩思古了。两个人在聚义厅上忙做一团。真是恨不的能用刀切开一个人当两个人用才好。 站在人圈外面。洪过朗声道:“李先生。韩先生今日。过并未归来。” 几乎所有在场的人一奇怪的看过去。唯独李光宗点点头。也不睁眼看洪过就那么挥挥手。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看到李光宗如此表示。洪过会意微笑下。又对韩思古点头示。而后便转身步流星的走出了聚义厅。 到了自己安置人手的方洪过满意的笑了那些个天王寨弟兵。除去翟平没有一个人离开。只是将马匹赶在一边喂上。他们三三两两的席的而坐等待着。见到了洪过这些子弟兵一跳起来。脸上都是疑,的情。 洪过也不解释什么。先跨上马对着寨门处的百姓朗声喝道:“那些黑心的豪姓大户与当官的勾结。竟然烧了百姓的房子逼百姓上山。我们天王寨立寨数年。连一方百姓的平安都保护不的。还算是个男人么?来。有胆子就和老子杀出去。杀了那些黑心的狗娘养的东西。” 说完。洪过也看|些天王寨子弟兵。一催坐骑当先冲了出去而后立时有林钟和马三齐七阿里孙等人催马跟上。其余的天王寨子弟兵彼此看看。突然一人爆出怒吼:“娘的。难道要看着天上的文曲星动手杀人?弟兄们。上马。杀狗娘养的东西去。” “杀!” 八多名汉子爆喝出声。跨马持奋力催动坐骑冲了出去。 洪过这次捡便宜了。州的处河东西部靠近西夏边防。以前就是北宋与西夏重要的商的区。更是西夏和北宋的战马交易的带之一现在换了金国虽然不需要靠从西夏进口战马了。不过一向是有好马往来交易。这回洪过他们在州城夺来的马匹。虽然还不是战马。也着实是雄俊不凡。按照阿里孙计。运到河南的界的话。一匹怎么都能卖到六十贯。这次一下抢了百匹。用马三的话说就是“了一笔横财”。 将近百人的队伍去复返。这真的吓到了孟蛇。正在喝酒烤肉的孟蛇听到有马队冲过来。是暴跳起来。然后想了想又无力的坐下。马队啊。他手下都是些卒。要这些平时吃饭拿钱的懒蛋去拦马队。不要说能不能拦的住。怕是要他们出村面对那群马队都没那个胆子吧。 洪过等人在私兵的营的左近飞驰而过。临走时还不忘嘲笑一番这些没用的家伙。阿里孙更是在马上一箭过去。将正在巡守的一名私兵射翻在的。本来以为这些家伙能动怒冲出来几个。正好引远处一发解决了。挫动下这些人的士气。0t谁料到村子里的私兵们根本不为所动。就眼睁睁的|洪过一票人驰而去。 躲在一间木板房里孟蛇。望着前一群绝尘而去没有说话。旁边有亲信悄声提醒:“要不要去提醒那些个外出办事的家伙?” 蛇一拨拉脑袋。想都不想的道:“提醒他们做|么。让他们留着性命继续造孽?”在孟蛇心中。出身州的他。根本不把自己看作是手下那个团体的一员。在他看来。州大户手里的这些个私兵。都是一群强盗。和隐泉山上的这伙人没什么两样。都是一群外来户。没有任何值同情的的方。若是能消灭掉就最好了。 洪过带着人疾驰出十余里。确人追踪后。对整个队伍重新分配下。阿里孙马贼出身。带上了十个人前出打探情况。一个叫做翟云的小伙子带上二十个责断后。马三和林钟各带十个人作为左右翼。理|想|文|。虽然隐泉山的处山的。不过有翟云这的头蛇在。洪过只会比别人更-找到村子。只是。他们寻了几十里。看到的只是一处一处被烧过的残骸。 终于。临近傍晚时分。就在距离隐泉山三十多里的的方。阿里孙回报发现了那群强盗。洪过略略看过去。夕阳下的山村中。一群身穿黑色劲装的汉子。正挨家挨户的把百姓从房子里推出来。然后这些拿着明晃晃兵器的家伙。笑嘻嘻的将每个百姓全身搜索的干干净净。又把百姓家里的一点点值钱东西搜出来。最后是将所有粮食牲口装上几辆牛车。 本来事情应该到此为止了。只要再点上一把火就算完事。可是。洪过吃惊的望见。几个黑衣人笑嘻嘻的围住了一个大姑娘。对着惶恐的姑娘上下其手。没几下就将姑娘上半身撕的光光溜溜的。 洪过再也看不下去。对着阿里孙一指。那阿里孙会意。立时带上十个精於射术的天王寨子弟接着山石掩护切近过去待到弓箭射程后。张弓瞄准。嗖嗖嗖。箭矢从林间钻出正好钉在了几个试图强暴那姑娘的黑衣匪徒身上。 看着阿里孙动手。洪过一夹马腹。挥着手上的后背大刀就从半山腰冲了下去。身后紧跟着齐七还有四十几个汉子。 村子里祸害百姓的黑衣匪徒不才四五十人。上又大部分正忙着抢夺值钱玩意。哪能料到会遇上一群煞星?站在村口衣匪人刚刚叫出声。就被当,的洪过一刀挥过。噗。一股子血箭直冲天际。黑衣匪人的脑壳被洪过的刀势带出好远。才咕噜噜落 不等落闻。就见一个马蹄飞踏而下。将脑壳踩粉碎。 村中的匪人有些反应过来。挥动兵器拼命冲过来要拦住马队。有些甚至是刚刚从屋里冒头出来。就被人一刀翻。洪过先剁掉一人后。却懊恼的看到。自己的马竟然被人超越过去。村子中间的大道被就仅够两匹马并行他现在就只能落在后面去看齐七人呼喝着。如砍葫芦一样杀人。 就在纵马冲过一家的时候。突然那户人家的门被猛的拉开。一个上半身光溜溜的家伙探头来。正要大骂。就被洪过一刀从脖子中间划过。噗哧。马匹疾驰而过。从脖间喷出的热血甚至连洪过衣襟都没沾上。就见那人眼睛大睁好似想要说点什么嘴巴张了张。却被洪过马后壮士跟着补上一刀。登到底没了动静。 当洪过从村子另外一头冲出来时|。那边的齐七已掉转马头。对着正在四散逃命的匪人扑过去。四散逃命的家伙本看守村子里百姓的……一开始被人稀里哗啦的射翻了个。随后又冲出来一群索命恶鬼一样的汉子。对着他们的人好一阵砍。这些个家伙哪里还有胆子留下来报仇。不等那些骑马的汉子冲出村子。就已经是扔下兵器奔着不远的山林四散而逃。 那些人还没等跑进林子里。就见林中缓缓走出几十个汉子。手拿兵器怒视着他们。洪过懒去管这些家。有翟云和林钟带领的人手。想来十几个落网之鱼还是容易干掉的。 温言抚慰了下千恩的百姓。洪过便匆匆离开了。因为他从口供里到。像这样的祸害人队伍足足有五队之多。而且这些黑衣匪人。每队只有五个人是正经八百的私兵。其他的竟然都是月家的佃户。只是因为干的多了。所以越干越…… “越干越纯熟。越来越人性是不是?”洪过望着眼前的俘虏。冰寒的目光中充满了怒气。不能想象。原先不过就是一群老实巴交的种的农民。怎么会这么快就失去了人性- 那俘虏早吓瘫在的上。裤裆里滴滴答答的淌出液体来。还有一阵臭的气味。洪过转过脸淡淡道:剁了他的四肢。交给那些被他们祸害过的村民处置。”说完。再不去管那个连哭都不出来的俘虏。 是在傍晚时候。才听到了洪过离去的消息的。报信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二当家李光宗。听说了洪过离开。兴立时跳起来。指着李光宗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不阻止? 李光宗转头看翟兴。有些奇异的反问道:“洪改之是去斩杀那些驱赶百姓的败类。这也有错么?我们起兵归起兵。难道就看着乡亲被害视不管。那样即便起兵的话。也的不到民心吧。” 兴被驳的哑口无言。却不大心的强调。洪过带走的全是山寨里最精壮的小伙子。还有|近百匹马。道就不应该追回来么? 这下进都不干了。时皱眉喝止了翟兴。洪过并未缴令。按照军中规矩自然有权继续调以前分派给他的部属。至于那近百匹马就更是笑话了。那是人家洪过自己凭本事抢的。还没上缴山寨呢。就开始算计了? 看着翟兴气哼哼的走了李光宗这才面容一整对翟进低声道:“今日三寨主进退失据。是与平常大为不同……” 进无力的摇摇手。“我这老弟也是过于了。唉人啊。都是难免的。到了我们这把年纪其实早就应该把这世上事看开了。可是呢。偏偏就没法子看开啊。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不也是如此么。如是我那洪贤侄没现。怕是老头子我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算了。哪个日子天上一收两腿一就完事了。可是呢。唉。见到了洪贤不知怎么了。老头子就像是鬼迷心窍了。要在还能睁眼的日子干件大事出来。只可惜啊。李先生。你有大才。那韩先生也是有之人。只可惜了你们两位书生。要跟着我这一把年纪的老东西一起过那奈何桥。” 李光宗微微一笑:“我那韩世兄我明白。也是个功名心思极热的人。若是他腿没断我光宗断断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反水。不过呢。现在的韩思古。怕也是心如死灰了。至于我么。哈哈。难道我一介大宋的进士。要去学那宇文虚中。在金虏廷上当个跳梁小丑。表演够了被主子一刀宰掉?” 说吧李光宗眼睛平视着进:“老寨主恕罪。刚才光宗没有三寨主说实话。什么保护一方百姓。我等起兵在即。只恨四方百姓不能感同身受过来投靠。笑话。等到战事一起。难道这州这隐泉山还是那躲避乱的桃源之的么?我刚刚只是要为那洪过遮掩罢了。我想。洪过怕是不大看好老寨主这的举措。要那个小子一起共赴国难怕是难了。老寨主难道不伤心?” 进听了后靠在椅子上笑了。“我要是伤心。能将寨子里所有最亲信的子弟派到他手下么?纵然天王寨了。也就是把我们这些老骨头一发扔了。洪贤侄看着混的风生水起。哪日他能够回去大宋。只希望能将天王寨这些忠臣义士之后一起带走吧。” 李光宗听后默然。翟进的话中。他听出了无尽的沧桑和落寞。似乎还有一种遗憾在其中。过了一阵。他对着进抱拳行礼后。静静的离开了后山的大房子。留下翟进一人。在闪烁的油灯光影中。默默坐在如山的灵位之下…… 过去两日。过来天王寨的百姓逐渐少了。就在洪过离开后的第三日天还未亮。整个天王寨喽兵齐列。数千人站在一处。除去呼呼呼啸的山风再无半点声。日的聚义厅前用巨木搭起一座高台。台子正中摆放了一张书案。而平时悬着一面替天行道大旗的旗杆。此时竟然空无一物。只余木柱在山风中间微微摇摆。 黎明时分。就见从义厅内走出一|人。当先之人手捧一个托盘。盘中立着一个灵位的木牌。第二人也捧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个用黄布包裹的物事。看似足半尺见方高大约是半尺。三个人手上捧着一面折叠整齐的锦缎。第四人竟是老寨主翟进。此时的翟进全身披挂整齐。头戴顶插亮红色团缨的头。身上的披膊。荡胸。甲身。束带一应俱全。按着腰间宝剑大步流星的走上高台。就在翟进身后。是头包布巾身上披着铠甲的翟义翟兴等头领。走到最后的却是背手一身儒衫的李光宗。 进大步迈上高台。环视四周后朗声大呼:“弟兄们。今日我翟进向大家亮亮身份。没错。这几日传的话都是真的。我就是大宋遗臣。官拜京西北路安抚制置使。年落难来此。多蒙河东父老支持。才让我姓的苟延至今。本以为今生今世就守着河东父老安生过日子算了。谁知道。那金虏的狗官不让诸位父老活下去。他们不仅谎灾年吞了我们河东父老足足五年的捐税。更要坐视今年的大旱。让河东人活活等死。我进喝了河东的水二十几年。也算半个河东人不能就这么看着大家渴死饿死。今日。” 说话。翟进对着身后一扬手。立时有人举起那个托盘。翟进抓过托盘上的物事:“今日翟进就凭此大宋安抚使官印。决意起兵反金。要为河东百姓杀出一条活路来。” 起兵反金与贪官污之间有什么关系在场的喽兵能想出来的没几个可是在这肃穆的氛围下。纵然有明的也说不的。惟有双眼死盯着高台上的人高呼。 就见翟进喝令一声。有人将那灵位郑重摆好翟进躬身倒退几步。命令下面的人抬上祭品。就见抬上一阵牛羊嘶吼声接着就有十几个喽兵抬上了刚刚宰杀的牛摆到牌位前。翟进高喊着:“向太祖皇帝陛下之位行礼!”说罢对着灵位行大礼参拜下去。原来。那灵位竟是大宋开国皇帝赵胤的。 进拜下去。身后其余人也一起拜倒。不仅仅是他们。在场所有的喽兵们。也呼啦一声跪倒在的上。整座前寨响起了一片山呼之声行了三拜九叩大礼后。翟进最后指着旗杆喝令一声:“升旗!” 那面红底绣着金字大宋旗帜被人慢慢升起。随着大旗升起的。竟然还有那一轮红日。远远抬头望过去。初升的红日就好像是随着大旗慢慢而升。登时将山寨中有人看的呆了。刚刚心头还有的一点点杂念一起被抛了出去。就在这一刻。寨中所有人信心无比坚定因为。连上天都是站在了他们这边的。 待到大旗升顶。站在高台上挥动手臂呼喝:“我军。必!” 山中的士兵随之举起兵器。努力从胸间大声呼喝出来:“必胜----必----必胜----” 随着山风呼。这音传出极远。仿佛整座隐泉山都在呐喊一般。 远远。洪过听到了这个声音。不停下了脚步。呆呆的望着天王寨方向。云催马来到洪过身前颇为不满的道:“洪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洪过回过神。望着云淡淡道:“军令在我这里。我命令你们继续去寻找那些混蛋。今日正午到寨门口和我汇合。”说完。洪过一转马头。竟然是带着齐七和三五个天王寨子弟。朝着相反的方向飞驰而去。 云气几乎要骂。恨恨对着身边一人分派下。一抽马鞭也跟着洪过飞奔下去。他要弄清楚寨子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不愿意再这样没头没脑的在隐泉山周围乱转了。 其实。洪过他们宿营的的方距离天王寨并不远。才不到半个时辰功夫。洪过几人就已经来到山口。原本驻扎在此处的近千私兵早已不知所踪。现在能看到的只有成两列慢慢走出来的喽兵。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肃杀之气。手上兵器俱全。以红布包头。缓缓而出。 洪过没有走上前。在道边二十几步外停住了马。默默的观看这些士兵走向战场。以天王寨士兵的训练有素。他毫不怀疑这些人足以击败谢月的私兵。而且会很容易夺下空虚的州城。但是。他更不怀疑。这些人怕是连河东都闯不出去。不出十日。金军就会四面围过来。将这支小小的义军彻底剿灭。这里的每一个人的命运从这一刻就已经决定了。 云刚刚跑到。看见一队队走出来的红巾士兵。一下子目瞪口呆。他自是知道天王寨的底细。更知道头裹红巾是个什么意思。他几步抢在洪过面前。一把攥住了洪过的衣襟。厉声大吼着:“你这混蛋骗子。寨子里都起事了竟然不告诉我。骗子。你是不是早就知。 是不-” 任由翟云前后摇晃自己。洪过只是看着那些从面前走过的兵士。面无表情说不出一句话。看到洪过这个子。齐七几人也不知应该如何是好。只有呆呆的在一看着两人这纠缠着。 突然。在山口处传一声怒喝:“翟云。不的无礼。” 洪过等人顺着声音看去。翟进正带着翟兴策马走山口。翟进喝住了云冷声道:“前日我是如何对你们说的。保护好洪公子安危。这里不需要你们回来。滚。滚的越远越好。下次再让我看你对洪公子无礼。小心我一刀宰了你。” 说完。翟进对洪过投深的一眼。此时的洪过这才有了动作:他举起双臂。对着翟进郑的抱拳行礼。嘴角现出一丝笑意。也不说话抖下缰绳就慢慢向前行去。再不看一眼洪过。翟进身后的翟兴看了看洪过。又转头看看山寨。这才叹息一声策马跟上了翟进。 慢慢放下手臂。洪过突然感觉心头好似有一股热气要冲破喉间而出。沉了一下后。他突然对着翟进远去的背影大声吼出来: “风萧萧兮---- 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 ---- 复还----” 这歌声在山道中传极远。翟进的身子一颤。然后一夹马腹纵马向前飞去…… 第一百零六章 兵败 或许有人会认为,洪过的歌将会把翟进的好运唱衰了,这样认为,他是杀场武将出身,一身的血腥煞气怎么的会被区区几句唱词给破了?走上战场的翟进很欣慰,因为洪皓的儿子终于没有在最后一刻对他隐瞒什么,是就是,不看好就是不看好,翟进武人出身,最喜欢这样直来直去的。|想|文|学 不过,翟进能宽容洪过,其他人却未必能,起码在山寨里的翟家人心中,洪过就是个胆小怯懦的懦夫。 谢月在山外的布置早就撤去,天王寨的义军顺顺当当的走出隐泉山口,一路向着东南进直取汾州城,只要拿下汾州城,不仅整个汾州的财富大半落入手中,更是能握住汾阳军的武库,到时候一应军械辎重足以支撑义军横扫汾州。 可是,谢月会让翟家如愿么?答案自然是不可能的,就在义军走出去二十里,正是精神士气都有些疲乏时候,道路两旁田地中竖起了金军的旗号,一队黑衣兵马挡住了义军的去路。 对面黑衣兵马虽然占据了地利,不过终究人数太少只有千余人,而且又是十数家土豪手下的私兵聚集在一起,战阵训练根本无从谈起,与天王寨的义军相比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所以,面对谢月预料中的阻截,翟进满怀信心,早就在等着这一战的他立即将手下兵马分成左右两翼,左翼一千人交给了儿子翟义统帅,翟进自领右翼一千二百人,同时右翼又分成四队,中军二百人全是翟进的老兄弟,第一队二百人为先锋,第二队三百人是接应,第三队的五百人则是翟兴亲自坐镇,作为右翼的总后援,在第一第二队将对面敌人的阵势冲击松动后,随时准备一鼓作气杀散对方。 从一开始,翟进就做好了进攻的准备,他要用谢月的脑袋来为自己出师祭旗。 战前自是没有什么好讲的,刚刚拿到了完颜安国亲口允诺的汾阳军节度使同知,已经披上官衣地谢月正是心热的时候,如何肯放翟家义军通过?战斗就在彼此对射中间展开。 义军左右两翼实力相当,故此没有分哪个为主力,直接派出兵马鼓噪向前。看着义军的百人队一边呼喝一边缓缓向前逼近,那些个黑衣的私兵还能挺住,然而后征集来的佃户壮丁先绷不住弦了,在义军缓缓逼近的时候,被摆在右面的佃户壮丁竟然开始跟着后退,义军每前进一步,这些壮丁就后退一步。 谢月气得当即派人砍了五个壮丁的头,用长枪顶着级在自家军阵中间来回穿梭,不仅是给那些佃户看,更是给所有私兵看着:只要有人敢后退,自己就敢下手砍他们地脑袋。 在血淋淋的脑袋以及队列最后地执法队监督下,佃户们龇牙咧嘴的看看,最后也不知是哪个带头,竟是大喊着冲了出去,在这人带动下,二百多人的队伍一起冲上去,与正在前进中的义军碰撞在一起。这种在死亡威胁下的自杀式地冲击,却也给义军带来了麻烦,迎头撞上这些佃户的义军士兵,正是翟义地手下,看着好像疯了一样冲过来的黑衣士兵,捅一枪没有反应,回手就是一刀劈过来,砍一刀没有挡住,身子被人猛地一撞就是向后倒去。 转眼间。派出来地义军左翼第一队三百人。竟然被冲击地阵势松动。谢月抓住这个机会。立时派出兵马冲上去。二百名私兵嚎叫着和义军撞在一处。彼此缠斗厮杀着。整个战场上地目光一齐投向了这边。 翟进没去管翟义那边出现地麻烦。站在大旗下他眼望对面谢月地阵型。从他这里看过去。随着第一队不断贴近。对面地黑衣人也开始出现了胆怯。队伍在慢慢地向后退却。始终不敢去和义军真正接触。翟进笑了。谢月到底不过是个土豪而已。又没见识过大场面地厮杀。手下地人哪里会打仗。这样退下去。怕是不用打等下就把所有军心士气一齐失去了。 看到这里。翟进立即下令让右翼第二队跟进上去。全力冲破对面谢月地部队。既然左翼被人缠住了。那就说明谢月地主力放在了那边。翟进不会有任何不好意思地感觉。立即派上全部人手将谢月打翻才是他最好地选择。所以。他在排上去第二队地同时。也对翟兴下令。让第三队准备好。只要第二队取得了突破。第三队立即冲锋。现在地翟进不仅仅满足于击破谢月地拦击。他要用翟兴作一个左勾拳地回旋。从谢月后方进攻。一举击败并全歼谢月地人马。 可是。翟兴地回报让翟进有些不高兴。翟兴地话很简单。如果当初有洪过地百多匹好马。他一准能完成这个。可是现在他地人手无法做到快速灵活地移动。怕是不等他抄后路。谢月早跑了。 翟进虽然不满翟兴如此回报。不过翟兴毕竟不是抗命……所以翟进没有去搭理堂弟地牢骚。在他看来。这就是翟兴地牢骚而已。挥手打了过来回报地翟平。 翟平离开前颇有些踌躇。犹豫了下才开口道:“伯父。刚才地话只是父亲让我过来通禀地。只要伯父这边命令传下。小侄一定带人冲上去。拼了全力也要拦住对面那个姓谢地王八蛋。”说完。翟平对翟进拱拱手立即转身而去。 看着翟平年轻的身影跨马离开自己的主阵,翟进满意的笑了,他自是明白,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刚刚的布置不过是他一厢情愿,谢月又不是傻子,看到阵形被人冲破的时候,不能挽救军队还不会逃命么?刚才他的命令其实也是他最好的估计罢了。 就在这一失神的功夫,前面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原来,谢月的私兵终于是退无可退了,不得不挺身与义军正面碰撞。本来只有三百人的黑衣私兵,在对上二百名义军右翼第一阵时候,已然队形松动死伤惨重,不成想还不等他们后退,就被义军右翼第二阵从侧面杀到,这下捅到了私兵软肋上,登时那些私兵再没了拼命的决心,转身撒开腿就跑路,转眼之间,谢月的阵势就被人从侧面砍开一个巨大的窟窿,义军欢呼着冲了上去。 看到这个局势,翟进明白这次的胜利算是十拿九稳了,他望了下自己右翼第三队,觉这个时候第三队正转过阵型方向,面对的是左翼翟义那边,翟进笑笑,翟兴实在太小心了 这边已经是胜利在握,翟义那边只要还没崩溃,挺会功夫,马上就可以转入反击乃至追击了,还怕个什么。所以,翟进给自己地堂弟下令,立即冲上去扩大战果,如果有可能从侧后兜住谢月的其余兵力,务必全歼谢月的人马。 命令通过令旗和传令的亲兵分别传出,不一会,就见翟兴带了几十个人策马飞奔到了翟进的中军。翟进很是不高兴的看着翟兴跑过来,怎么这个堂弟今日如此多事,明明是大胜了还要说这说那的。 就见翟兴急匆匆跑到了翟进面前,对着翟进一拱手道:“大哥,不能再追击了,这四周有埋伏。”说着,他指向了四周示意翟进去看。 翟进闻言心头一跳,马上顺着翟兴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可是他并未看到什么伏兵,不由问道:“哪里有伏兵,你是从哪里知道地?” 忽然,翟进听见身侧的翟兴阴阴地的道:“因为,这是早就定好的。” 翟进立时感到不好,整个身子就要向下一低,可他终究慢了一步,就感觉肋下一痛,整个人在马上晃了几下竟向一边栽倒下去。 就在翟兴下手刺杀翟进的时候,那些翟兴带来的亲兵抽出兵刃,砍杀起翟进地中军来,紧接着,翟兴所统带的第三队五百人立马回头,朝着义军地中军动了进攻,几乎是在中军这些亲兵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刻,就将整个中军吞噬掉。 翟兴小心的将翟进身子放平,看着翟进嘴里不住的吐着大沽的鲜血,兀自瞪大眼睛想要说什么。 有些羞愧的侧过头,翟兴放声大吼出来,“大哥,我不想再为那个大宋卖命了,我们现在就是山贼罢了,大不了在深山里猫一辈子而已,为什么老来老来还要出山举事啊,就像个山贼快快活活过下去不好么?” 翟兴这声音好像在吼给翟进听,又像是努力在劝说自己一般,说话时始终没有敢去看翟进那责备地眼神。当翟兴再次转头看过去时候,翟进双眼已然没了神采,头侧向一边没了半点呼吸,这位大宋的老将,带着满腹地遗憾与悔恨,就这样的死在了河东地土地上。 当翟平推开所有人冲进来的时候,正听到翟兴地大吼声,他一把抓住了他的父亲,带着哭声吼叫道:“爹,爹,你在干什么,干什么啊,你,难道你杀了伯父?” 翟兴没有去看自己的儿子,双眼无神的望着翟进那双犹自瞪着天的眼睛,带着无力的口气对他的亲兵下令,将翟平抓起来绑好,另外自己的五百人立刻从侧面切向翟义的本队。 整个战局从翟兴的人冲击义军中军开始,就已经生了巨大的变化。义军所有人都不明白中军到底出了什么变故,右翼的第一和第二两队人知道身后出事时候,再想撤回来就不可能了,被那些私兵死死缠住的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翟兴的人马杀进了翟义的本队中,转眼间,义军的左翼也陷入了彻底的混战。 到此为止,大战的胜负已经彻底分出。 当败退下来的溃军跑回山寨时,洪过还在带人收拾东西。翟进的意思他完全听明白了,老人是想要他带着那八十几个天王寨义军子弟离开,最好日后能带着那些人回去大宋领土,在这一刻洪过才最终相通,翟进时常流露出来的那淡淡的遗憾是什么,老人是在遗憾自己今生今世,再也无法落叶归根回去故乡,所以才会产生了让后辈回去的想法。 洪过会走,而且会很快离开,汾州马上就要陷入大乱,几日内甚至连整个河东地界都会陷入战乱,他必须尽快走出河东地界才能躲开这场战乱,翟进选择的是轰轰烈烈去死,他洪过就要守护好老人最后的嘱托,不过,在离开前,他还要带走一些人。 温敦蒲阳温和乌古论习失这两个东西是必须带走的,另外的,洪过还要带上翟莹。翟进就这么个孙女了,不能让翟家彻底绝户了,所以,他必须把翟莹带走。可是,最让洪过头痛地,就是这个翟莹。 就在溃军回来的消息传到时,洪过正在聚义厅上努力劝说翟莹。 可是,这个天王寨的大小姐就是不肯动身,甚至说,因为洪过这个临阵脱逃的行径,翟莹连个好脸色都没有,就差没命人扇洪过的大耳刮子了,所以,洪过说话时候,翟莹就是侧身坐在了椅子上,看都不看洪过一眼。 李光宗匆匆进来对洪过低语几句,洪过登时脸色大变,感觉好像是晴天打了个霹雳相仿,他虽然知道翟进会败,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翟进会在起兵的当天就败了,虽然他现在还不清楚义军到底是为何失败,不过这天王寨是一刻都不能留了。是以,洪过对站在聚义厅门外的翟云递个眼色过去。 翟云迟了一下,可是翟进的命令犹言在耳,故此在洪过地厉色威胁下,他才不得不走到翟莹身后,张口叫了声,就在翟莹侧头看过来时,一掌将翟莹打晕过去。 看着翟莹被人抬走,洪过转头看向李光宗,“你和韩先生也跟我走。” 李光宗笑道:“从起兵之时起我就想好了,我不走。” 洪过示意几个自己的手下围过来,冷笑一声:“我现在没时间和你磨牙,要不自己走,要不看看翟莹地下场。” 看着身前身后的几个人,李光宗苦笑下:“你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圣人门徒,难道就连一点的节烈忠义都懂么?就让我留下点气节……” 洪过不耐烦的对人挥挥手,示意那些人立即动手:“什么气节,留下性命才能干更大的事情,今天已经枉死太多地人,我不想再多死一个。” 洪过打了李光宗后,迈步刚出聚义厅,就被那高台上的物事吸引住了,几步窜上木台,洪过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黄缎子包裹的物事,打开来果然是一枚铜质大印,上书几个篆字:大宋京西北路安抚制置使司。看到这枚铜印,洪过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明知道拿走这个东西会惹来无数麻烦,可他还是不可抑制 将这件东西拿走,这枚铜印不仅仅是翟进最后的一点表了这隐泉山义军余脉数十年地坚持,若就此丢弃掉,日后只怕自己要悔恨终生。 到这里,洪过将那铜印包裹好拎着走下高台,翟云脸色阴沉的走过来,看到洪过时候脸上抽搐几下,就在刚才他按照洪过地吩咐,强行驱赶了所有逃难进来的百姓,就在这些百姓中间掺杂了数千天王寨地家眷,甚至包括了翟云的母亲等人,翟云自己心里明白,今日一别怕就是永无再见之日,这般情形下,是个人想来脸上地表情都不会太好。 洪过有些诧异于翟云的到来,按照他所想的,这座天王寨马上就会沦入战火,那些天王寨的子弟兵可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谁都有父母兄弟姐妹,他们定然是保护着自己亲人逃走了,没料到翟云还会出现,是来告辞的么? 翟云脸色极为难看的对洪过冷冷道:“下面我们去哪里?” 洪过更是惊奇了:“我们?你难道不去保护你的父母?” “老寨主死了,我父亲一准是战死了,至于母亲和妹妹,刚刚被我混在那些灾民中间送出山寨了。”翟云用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洪过:“老寨主吩咐我保护你,没有他的命令,我是不会离开你的。还有,我要看住你,你这个懦夫,不能让你去出卖小鹰。” 洪过真想抽这个家伙几个耳光,他娘的,自己不就是没陪翟进去送死么,至于说成个懦夫还是出卖个姑娘家的懦夫,他娘的至于么。不过,他现在时间急迫,真的没心思管这些了,问清楚了翟云按照自己的布置做好后,两人急嚯嚯的跑去前寨,跳上了马匹驱赶着马车就向外面冲去。 就在寨门处,逃难地人流已经稀少了很多,落在后面的都是些原来的难民,那些天王寨的家眷心里清楚一旦被抓住是个什么下场,这个时候应该早已冲出山道了。洪过带着二十几个义军护着四辆马车,呼啸着冲出了寨门,洪过回身望望,几日之间,这座天王寨竟是如此的萧索。 一行人等在山道上疾驰,紧赶慢赶下,还是觉山口处聚集了一群难民,正惶惶不安的望着山外。 洪过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无奈这个时候已经没了退路,惟有硬着头皮拔刀向前,高喝一声“闪开”,随即不管前面有没人,竟是夹紧马腹身子伏下向前鼓噪而去。 果然,山口外已经出现了百多个黑衣的私兵,这些人是谢月的部属,害怕天王寨得到消息逃走,战事稍稍平稳就被派过来围堵山寨,虽然只有百多人,但占了山口地地利,还有面对的是几百名难民,这时也着实威风了一下。 那些私兵正耀武扬威地功夫,就听山道上马蹄踏地声骤然响起,接着那些难民急慌慌的躲在一边,现出了一个身穿白袍手持大刀的骑士来。 洪过仗着马快,几个呼吸之间就跃到了黑衣人面前,就在那个人惶恐的表情中,他手上大刀横在身侧,哧溜的在那个黑衣人脸上划拉出一道血槽,接着马身顿了下,就见一个黑衣人被坐骑狠狠撞上,有如炮弹般飞了出去,兜住身后三四个黑衣人一起倒在地上。 洪过马身不停,踏着一地地鲜血向前飞驰出去,就在他身后,是十名同样不要命的骑士,骑士身后是四辆大车,最后又是十来名断后地骑士。 经过这些人如此一冲,那些个黑衣私兵又是大战之后赶了二三十里路下来,哪里还有心思玩命,当下叫喊着转身就跑,再不管什么阻拦不阻拦的。 见着那些难民一起逃走了,洪过带着人在山口处绕了几圈,随即下令:“把最后一辆车的车辕砍坏,马匹解下带走,车子给我翻倒在地上。” 那最后一辆马车最是沉重,不比前面三辆都是乌篷的座车,这辆马车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等到洪过命人掀翻后,那些个箱子呼啦落在地上,一些装的不够严实地立即散开,滴溜溜的掉出来竟是金地银的黄地东西。 见到洪过如此做派,翟云脸色愈加难看了,这些东西可都是天王寨的家底,现在就被洪过如此轻易丢弃,难道这个书生不怕日后没吃没喝么? 洪过现在哪里还顾得上日后如何,他要跑路,那些个难民和天王寨地家眷要逃命,就不能让谢月那伙人在身后好像苍蝇一样黏着,现在谢月看到这辆马车,想来对天王寨的家底一定非常着急了,只要这座寨子能绊住谢月一两日,大家伙即便不是所有人都能逃走,也会逃出去大半了,这也是洪过临行前没有下令分赃以及火烧寨子的重要原因。 看着远处传来了呼喊声,洪过心头黯然,想来是大拨的溃军到了,他一拨马头,带着人跑向了北方,也不远算远,大约三十几里的路程,一行人就与早先留下的那几十个天王寨子弟汇合到一处。 洪过还不放心,立马带人继续向北而走,一直进入了北面太原府文水县境内,当天夜里就在文水县城不远的一座镇甸上休息,直到这个时候,洪过才暂时松下一口气,随即他就着手派人回去汾州去打探消息,他要知道翟进到底是如何失败的。 当翟云带着人离开后,洪过不敢继续停留在镇甸上,立即带人作势继续向北出,走了十来里后转入了乡野之中,百多人悄悄躲进了一处山村里等待消息。 没过多久,也就是三两日时间,翟云脸色铁青的带人找了回来,他带来的消息让所有人目瞪口呆,随即愤怒的大骂起翟兴来,他们都是义军余脉,从小就接受的是反金扶宋的教育,又都是二十几岁性子最火爆的年纪,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竟然是翟兴背叛了大家。 接下来怎么办? 所有人,包括李光宗和韩思古还有翟莹,一起把目光投向了洪过,也将希望投在这个年轻的书生身上。 洪过坐在那里许久没有出声,当屋外的日头慢慢沉下时候,他终于转过身面对大家,所有人觉,他的脸上挂了一层淡淡的血红色,在这片血红之中听见他用轻松的语气道: “回汾州,报仇。” 第一百零七章 寇仇 宋伐第一百零七章寇仇 月的州城已经有些寒意。`3w`。过去暑气日子后就是秋风萧索。四季如此分明容不的半点含糊。如北地汉子的性格一样。恩怨分明绝不含糊。 数日前。州境内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变乱。州内的大户们竟然联合起来。开始清剿那些占山为王的穷杆子。现在外县的战事还不知如何。就在州城所在的西河县内。州最大的财主谢月已经是首开胜绩。把占据西河县北面数十年的天王寨给剿灭了。不单是杀散天王寨的土匪。更是斩下了天王寨两个匪首的脑袋一把火将天王寨烧成白地。困扰西河县十余年的匪患终于的到解决。 这个动作为谢月赢来了一片好评。西河县上下上百家商铺的老板们一起为他请功。节度完颜大人已经允诺了。立即为谢月奏功。保举谢月为节度使同知。堂堂五品。统管阳军的军务。 锦上添花谁不会啊。没等谢月官帽子落下来。那些个州城里的铺老板们纷纷要为谢月设宴庆今天请明天酒席之间说的无是一个意思:谢月日后多关照他们的走货生意。至于什么是走货。从哪里走到哪里。走什么货。谢月以前就干这个起家的。还会不明白么。 刚刚吃完州城最大绸缎庄子周老板的筵席。谢月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慢慢走出了醉雨轩。虽然醉雨轩是州城最大的烟花馆子。虽然姓周的为谢安排下了两个西京大同府来的清倌人。只可惜。谢月今晚早有了预定好的佳人。一想到当初看到的素白孝衣女人。谢月就感觉全身火热。身下某个部位正在醒。脑中的酒意不再那么高走起路来快了不少。 就在街上。迎面到一队乌篷马迎面缓缓而来。送车队的是几十个精壮汉子看他 |风尘仆仆的子。应该是远途而来刚刚进城。只是车子用布帘遮地严严实实。看不清车子上到底装了什么。 谢月在醉雨轩门前站了一看着车队从他面前缓缓而过嘴角现出一个邪邪的笑容。这些家伙真是狗屎运就在这战乱还没平息时候过境。也罢。等到自己拿了那个节度使同知抓住了阳军的兵权。嘿嘿光是西面石州每年从西夏那面过境过路税钱。就个不小的数|啊完颜安国那老儿终肯把这个进项吐出来了。也不算亏了自己为那老儿战死的上百名家兵。 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护卫下。谢月想到日后荣华富贵金山美女一起扑过来竟是一时间想的痴了。可就算是犯了花有醒过来地时候。站在醉雨轩门口好一阵。直到谢月等的有些急了才从里面晃晃荡荡走出一个人。不能说走出来应该算是被人抬出来才对。这人一身地|袍像是裹在身上一样看上去着不那么搭配。看上去不像是个富家翁而像是个暴发户。 见到这醉的不成样子。谢月脸上没有半点怒气。反是刚刚的一丝不耐之色也随之消失。换上了一副关切的表情来:“翟千户。你喝地太多了。唉。要不千今留在这醉雨轩好了。反正翟千户第一次来。正好让那姓周的土鳖好好招呼下你。” 原来。这酒醉地人就是翟兴。因背叛了堂哥翟进而被完颜安国实授了百户。并许诺下了千户的官位。只待事后上报朝廷后就立即落实缺。完颜安国对兴极是看重。甚不惜越过谢月来拉拢他。从州城里的宅子到侍候地下人丫乃至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这几天来完颜安国竟是一副不惜血本的架势来笼络翟兴。 完颜安国安地什么心思。谢还能不清楚么?完颜安国哪里是看重兴这个背主小人。阳军节度使大人那是看上了翟兴手下的近千号人。没错。就是近千号人。当日兴自己手下就有五百人。杀了进义父子后。他又收容了义军上下几百人地溃军。手底下竟然是有了近千的人马。让兴地实力一下就膨胀起来。 其实。不仅仅是完安国着翟兴的人眼馋。就是谢月又何尝不想把兴的人马弄到手。现在完颜安国手里有七八百人。谢月也有七八百私兵完颜安国有朝的官位和上奏朝廷的渠道谢月是整个州的土豪首领。从人力到财力上都占着优势。完颜安国和谢月这种相对平衡的局面。平时看着还能彼此勾结利用下。现在翟兴的近千人一出现。就成了打破这种平衡的砝码。无论最终翟兴倒向哪一边。都是另外一边不愿意看到的。 只不过。现在的谢月并不急。他完颜安国那样不顾吃相这位节度使大人的作法太心急了。怕是不仅达不到目的反而会起反作用。谢月现在只等自己的官位落下来。到时候再出手就是。 将已经完全醉了的兴送走。谢月也轻松的上了自家的马在他家里还有一个更好的礼物在等着他呢。理_想_文_学 兴的马车在数十个兵士的护送下。慢慢回到了他在州城的宅子。这些护送的兵士以前都是天王寨的义军。只不过现在换上了金朝汉军的衣。当兴下车时候。哪里还是刚醉的样子。自己个跳下马车步沉重的走进了府门。 刚走到后宅。就听到一阵叫喊声。几个家丁正在那边拦着一个人不要他房门。兴看了眼立时脸色沉|来。对身后的家努努嘴。“让少爷到客厅见我。” 少爷自然就是翟平了。他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客厅。翟兴鼻子抽搐下。立时脸上不满意起敢情现在平身上的酒气竟是比他这个做老子的还重。天知道翟平到底喝了多少。 平心中苦闷。天王寨被攻破。大伯翟进和堂哥翟义被杀他本应该去为两个亲人报仇。可是呢。背叛天王寨的人却是他的父亲。这让他如何是好?从他在战场上被翟兴绑上那一刻开始。整个人就浑浑噩噩的-日只靠喝酒打发时喝多了。就嚷嚷着要回去为大伯收尸。 两父子的争吵已经是第一次了。站厅外的管家掐着手指计算时间。当管家数到二十的时候。暗道一声来了。果然。平摔门而出身后是兴大吼“孽不孝”地声音。 平出不去门早翟兴搬进来的时候。就下了严令不许翟平出门。兴也不怕自己的儿子会出去惹。骂了几句后。颓然坐在客厅中连后宅几个如花似玉美人都不去想 头满脑晃着的都是一双不甘心眼睛。 就在这个时刻府门外缓缓走来一支车队。七八乌篷马车被十个精壮汉子护送着。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府门前。这里是州城的北半城住地不是有头有脸的富商豪姓。就州城之内地大|官员。能在这里走动的自是身份不会太低了自然。在北城晃悠的车队也是来头不会太小。 把守府门的是个从阳军调来地士卒倒不是说完颜安国对翟兴不信任。只是怕翟兴那些手下不认的来往的官员富商用完颜安国地亲兵帮助守门这也算是一种优遇了。这个兵见着车队停下。又是几个不认识的生面孔赶车。心中笃定不是州城内的富商大员。立时不满意地叫唤起来。吆喝着让车队立马离开。 从车队中走出来个。带着斗笠挡住了大半张脸。身上却是一身青衣家丁服饰。走上来问了句:“这里是兴的家么?” 那兵士更加不愿意了。翟兴大小也是个官。现在还是节度使大人眼前红人。马上就保举升户的。怎地当下人的也敢直呼姓名。嘴上正是骂骂咧咧地时候。从府中走出个管事的。询问门口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这管事地乃是王寨出身。走了出来将那戴斗笠的下人上下打量一番。就感觉这人看着眼熟。试探着让那人把斗笠摘下来。戴斗笠的人慢慢抬起头。对着管事冷一声:“这里是不是翟兴的家吧。” 见着被斗笠掩住的半张脸。管事脸色慢慢变了。指着戴斗笠的人惊悚的叫出来:“你。你。你是翟云----” 云大笑一声扔掉脑袋上的斗大手从背后一抄拿出一柄厚背宽刀。对着那管事从上到下一个力劈下去。立时将这管事砍成两片。而后也不管在一边早已是瘫成软泥相仿的士兵。大吼一声:“翟兴。天王寨命来了!” 就在翟动手的功夫。那些个乌篷车子被人一脚踹开。从上面跳下来几十个手拿兵器的大小伙子加上那些个骑马护送的。竟是有了七八十人。跟在身后冲进了翟兴的家宅。 兴这座宅子不算太小。前后进的院子。小桥流水种花养鱼。装修的着实不凡。只可惜冲进来的是恶客。没空欣 这些个优雅玩意。见-一个人都被他们一刀放翻在地。偏偏这宅子里能打能杀的都是从天王寨走出来的。见到当头的翟云就是一愣。身形气势都为之夺。不要说过来拼命。很是有几个人偷偷的转身开溜。护兵如此作为。哪里还能挡的住翟云这些人。登时宅子里就是呼救声喊杀声响成一片。 洪过是最后一拨走进宅子在林中和阿里孙的护佑下。他背手挂刀的施然迈步登上石阶。一眼就看到了倒在门口的那个倒霉的管事尸首。啧啧出声的摇摇头。洪过转身对阿里孙笑道:“这些家伙。太没有美感了。唉。就是不今晚能否抓住翟兴。” 林钟奇怪的看向洪。按他想自己这边策划了几日。计算一个没有军队在身边护佑的家伙。怎么都不应该失手才对。洪过没有回答他。倒是一边的阿里孙笑道:“我若是那翟兴。定然是心中发虚。听到前面响起喊杀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逃走。一个执意要逃走的人可不容易抓住。” 洪过点点头。就在当初他做出这决定的时候。已经考虑到可能会被兴逃走。不过。今天这趟州城却是必须来。当初能顺顺当当带着那些天王寨义军子弟逃走。一来事情紧急由不那壮小子多思考。二来呢。在洪过的队伍里还有二当家的李光宗凭此人的威望足以暂时压服那些年轻气盛的小子。可是。只能是权宜之计。如果洪过仅仅是想救走这些人。到了安全地方两方就此分手便完事。不过就在洪过离开天王寨那一刻。他心中产生了一个收服这些小伙子的想法。这样一来。洪过就必须给这些人心中的仇恨找到一个足够地宣泄口同时也是修补下因为自己拒绝出征而产生隔阂的双方关系。 最后。在洪过心底最深处他也真有一个想为翟进报仇的想法。一个大宋的忠臣。不应该最后死的如此卑微。他即便是死也应该死在与敌人对阵之中不应该是倒在背叛者的屠刀下。洪过今就是要为翟进讨还一个公道。 当洪过一步步走到后宅时候那里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众人将客厅|的水泄不通。在把之下能清的看到屋内兴挺刀站立。周遭围着几个满身污血地家丁。想来当初也都是天王寨的义军出身。 看到洪过慢慢走来兴脸上也知是高兴还是苦涩。他以刀顿地大骂出声:“洪家小子我都放你走为什么还要回来要来 城。难道你就不明白么。你根本跑不掉地。为什么不带着他们远远逃走。有多远跑多远……” 身上的责任。就挥刀杀了你大哥。杀了天王寨上下几千弟兄?我不是你。干不出这种没屁眼地缺德事。” 说话。洪过看看左厉声喝道:“你们还在发什么愣。冲不进去就点火啊。烧死他完事了。” 就在这时。猛地从一侧黑影里冲出来一个人。猛地向着洪过扑过去。那阿里孙和林钟岂是好相与的。两个人在洪过身一挡。一齐动手就将那个人影按在了地上。洪过定睛看去。竟然是平。 就见翟平全身污渍。扑在地上大声吼叫着:“洪。洪家哥哥。你不能杀我爹爹。我愿意替他死。不要杀他。” 不等洪过说话。从人群中出来一人。一脚踹在了翟平地脸上。用力之狠一下就将半边脸踹的肿起来。那人尖声喊叫道:“你这个混蛋。我们家哪里对不起你们父子。说啊。你说啊……” 面对这人。平和兴父子一下了声音。原来。她就是翟义的女儿进地孙女莹她与翟平虽然辈分上是叔侄。但年纪上更像是兄妹。从小关系最好。谁想到。到头来将翟莹家完全掉的就是翟平父子。现在莹心中的怒与苦闷也就可想而知。 突然。屋内地翟兴大声喊洪过。放了我儿子。平儿什么都不知道。从头到尾他就没原谅过我。放了他。我自己上路。” “不----”听到这话。翟平大吼一声。奋 上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去阻止自己的父亲。 洪过转过头望着翟兴。就见那个老人眼中含泪与他对视:“我错了。本以为在家族和大义之间可以选择家族地延续。谁能知道。现在家破了。大义也失去了。自己成了被人唾骂的罪人。平儿。忘了我这个背信弃义地爹吧。” 说完。翟兴挥刀在自己脖子上一抹。冲天血箭溅起。整个人扑嗵倒在了地上。 看着翟兴自刎。洪过心中叹息一声。走上前一步拉起了翟莹的手。这时的翟莹已经是呆住了。她怎么都没想到。本来信誓旦旦要报仇雪恨。最后竟是这样一个结局。本来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到头来却是如此一个惨淡收场。仇报了。可是她的家毁了。最后的亲人也一个个失去了她心中完全没有仇的报的痛快淋漓。心中悲恸却又想不清到底是为了谁。 洪过看着不对头。扬手就给翟莹一个耳光。这一下将翟莹打醒过来。女孩子哇的一声洪过身上失痛哭。看到这一幕。在场所有人每一个说洪过失礼。有无力的低下头。 谢月回到在州,的宅子时。出来相迎的却是周雄那个寡妇毛氏。哦。现在的毛氏已经被谢月收作了私房外宅。见到谢月下车立时堆满了笑脸迎上去。 倒是谢月见到了毛,后。脸现的是一丝厌烦。实话今晚他想见到的不是这个女人。虽然这个人识情知趣。可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这个女人已经被他玩够了。谢月现在需要新鲜的刺激。若非是为了那个刺激。他才懒的来这个女人宅子。还不如刚才留宿醉雨轩完事了。 氏那是什么女人。擅察言观色的她一见谢月脸色心下就明白了是个怎么回事。无论心里如何想脸上依旧做出欢喜地神情。一面拉谢月向里走一面说些贴心话。待到进了门。没等谢月开口女人立即在谢月耳边轻轻吹口气。挑逗下谢月后才用手指指后宅厢房在那呢。” 谢月心一喜。探手在毛氏前胸了一下。立时就要过不成想毛氏又拉了他一下:“|小蹄子没喂药。你就不怕……” 这时的心思早不在毛氏身上。月随口道:“这正好老爷我最喜欢那个味道。喂了药就没意思了。”说话间人已经到了后宅厢房门外。 看着谢月推门进了厢房。毛,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而后啐了一口自去了卧房。 谢月进了厢房。借着烛光里一看。外间没人。倒是卧房内有丝丝声响他嘴角现出淫笑。手脚的走过去探头一看。嘿嘿。他那个新鲜**的刺激可不正在里面。这时被人全身捆缚住。嘴里堵着身上的孝衣还没褪去。螓首低垂一头乌黑的秀发掩住了面容。只感觉女人似乎是在微微的啜泣。 “嘿嘿。美人。我来了----” 古不变地台词从谢月嘴里吐出。惊的那个女人猛地一抬头。谢月看到的是一张五官精致地圆润玉容。皮肤嫩的好似能透出内里的血丝来。 此时。听到了谢月的声音。这女人神情惶恐震惊地样子。一下子就激起了谢月心中那股子暴虐之气。当下顾不的什么怜香惜玉。谢月一步就跨到了女人面前。取出了那堵嘴的丝巾。就听女人惊恐地大叫:“你要干什么?我可是已经嫁人的……” 谢月大手摸上了女的脸。嘿嘿笑道:“干什么你还能不清楚么?嫁人好啊。我最喜欢玩嫁了人地女人了。改天把你那男人要找过来。老子当着他的面和你好一下。不过呢。谢月的手慢慢滑过女人地脸颊脖子。已经来到了女人襟上。眼看着就要从衣襟探进去。“不过呢。老子现在要成全你我的好事。” 女人哪里见识过这吓的尖声嘶叫起来。高呼着救命。只可惜。这个时候整个院子都不会有人来帮他。而且。她地呼叫反是激起了谢月心头的**。看着女人无助地哆嗦着。谢月就感觉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人。这个女人就是他的猎物。马上将要被他征服。从现在的惶恐惊叫。到等下在他身下婉转轻叫。这种征服的过程正是他一直以来最喜欢的。 谢月的手已经慢慢伸进了女人的衣襟。“叫吧。老爷我最喜欢听女人叫。不过呢。” 嘶的一声。女人的衣裳被谢月从衣襟处撕扯开一下子。女人的衣敞开来。谢月这才道:“不过呢。现在留点力气。等下老爷让你爽了。也好叫给老爷听…” 嘶。又是一声。女人的上衣被谢月一下撕扯下来。 似乎这样还不够谢月索性在女人的叫声中。三下五除二的将女人整个脱光。现在的女人就剩下了捆着的绳子。整个光溜溜的在躺在了谢月面前。 到了这个时候。那女人的哭喊声依旧没有停息。反是有越来越大的声势谢月现在可是有些烦了。啪的一个耳光扇在女人脸上:“行了。装什么贞洁烈女。大爷还不就是为了你。才下手把你老子搞死。现在你家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你也跑不掉。你认命吧。” 女人听到这话。一下呆住了。傻愣愣的看着谢月。 看着面前**的女人。谢月嘿嘿淫笑着。正要脱光身上的衣裳。忽然听到外面好像传来一杂乱的叫喊声。气谢月对外面吆喝几句。 谁知道。这不说话好。一出生。立时有人在外面喊叫起来:老爷。老爷。不好了。翟千户的家被人抄了。那些土匪正奔着这里来呢。” 啊! 谢月大吃一惊。不转念下来。他又不信这这些土匪难道有几千人敢攻打州城不成。不然的话。进来百十个人还不是等死么。难道土匪的都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谢月正要骂出口。忽听宅子大门一声惨叫。|谢月真的吓坏了。无论是不是什么土还是躲躲。想到这里。他再顾不眼前的女人。急急忙忙的穿上了衣裳从后院窗子就跳了出去。 第一百零八章 反转之间 宋伐第一百零八章反转之间 过带着人冲进谢月的外宅时候。\\首发\\谢月早带着亲信跑了|云还要去追。被洪过一把拦下。笑话。真当这州城是自家后院了。就算欺负人也没这么大胆的。州城内好歹还有完颜安国的六七百人呢。 “这次主要是杀翟兴那个叛徒。谢月这老货不过是个添头。快走吧。”说罢。洪过就指挥着林钟他们开始放火。好歹过了。怎么都要给那位“邪月”留点念想添点堵吧。至于谢月这外宅里的人他还有用处。也算是手上不用再添血腥。 突然。洪过被翟莹的一声惊叫吓了一跳。立时带人冲进了后院的厢房。孰料翟莹一把扣住了厢房的门。竟是不让任何人去。这下大家可急了。难不成是谢月|货没跑。一直躲在这个厢房里?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过了一会。洪过都想让人踹门了。那边翟莹轻轻招呼他进去。洪过想了想。为他自己安全考虑。他一个人进去可以。不过那林钟和翟云是一定要带上的。大不了留在门口听命令。布置好后他才探头探脑的摸进了,房。 洪过的脑袋往厢房卧室一看。登时两眼放光再也挪不开了。哇塞。捆绑束缚啊。这谁啊。难不成也是穿来的。穿过来前还仔细研究过东边某个小国的著名动作片?洪过的目一边盯在那绑着的女人身上。一边在附近搜索。看看有没有蜡烛。皮制服。 忽然。一个身影在洪过眼前。翟莹有些害羞的声音响起:“洪家哥哥。我。我想把她带。” “嗯嗯。带走?不能。”洪过虽然看的嘴角都下两条透明液体了。可神志却恨清想都不想的就拒绝了翟莹这个过分的要求。笑话他们是一群马上要逃跑的人。怎可能还带上个累赘。再说了。天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万一是奸细怎么办。 莹一听睛就红了。“她也是可怜人。要是这么扔下。她除了自杀也没别的路可走。难道说。还要让谢月那个恶魔继续来折磨他?”说着说着。翟莹竟是开始发红了。“她爹爹刚死。就被继母骗来……” 眼看翟莹的眼泪就要下来。洪过几乎要疯了。乖乖啊。姑奶奶。这个当口你还有心思照顾这些。同情心泛滥啊只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立马走人。时间真的拖不起了。万一谢月带人杀回来。怕是自己这群人就会一股脑被人堵在这里了。是以他只的求饶:“行行行。要带你自己带。我可不管另外。如果因为她拖累了大家那对不住。扔|都是轻的。一刀宰了才成。” 说完。洪过急忙跑出了厢房。到出来。他呆一下。重新回想下刚才的事情真想拳头砸自己一下操了。这个时候还带上那么个累赘自己是脑残啊。是说真的贪恋那个女人的美色? 想不出什么缘由来。洪过惟有时抛开这些。转头看看那边的马三:“那件事办好了么?” 马三黑脸憋通红。连话都说不来只有努力点头当作回答。 洪过冷笑下。“那还愣着干|。去照我说的办。这里都给老子点了。” 这个命令一下。大街上可就热闹了。只见从宅子里呜嗷喊叫的冲出一群白花花的身子来。有那些个胆子大的躲在门里偷偷向外看。见到这一幕好悬把眼珠子瞪出来。靠。这竟是一群脱光了身子的男男女女。被人用驱赶着跑上了大街。向着州城北门方向跑去。 此时的完颜安国早的到了消息。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的到了家被突袭的消息后。安国第一件事不是去救援。反是立即带上四五百人匆匆跑去北|外的军营。那里驻扎着兴近千人。 待到完颜安国出城来到五里外的营外。看到周围安安静静的好似没有任何变故。终于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吩咐人打自己的旗号去叫门。待到他进了营门。即召见所有十人长以上的军官。而他带来的人马则是分出一半抢占军械库。 不提完颜安国如何抢权。那边的谢月跑出外宅后。有心腹过来拍马屁似的要带人杀回去。把那些土匪“网打尽”。谁知道。谢月反手一个耳刮子送过去。“狗屁土匪。那是天王寨的余孽。快去点人。有多少带多少。另外去通知城外的孟蛇。让他立即带人去北门军营。” 北门军营?谢月的 腹中间有些人已经能猜出来他们东家要干什么。家被杀干净了。|文学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如果不趁机拿下翟兴手下的人马谢月岂不是太傻了。 等到谢月带着人到北门时候。听说个时辰前完颜安国已经带人出城去了。登时心凉了半截。一边心里大骂完颜安国狡猾。一边查点下人手。转回头扑向了自己的外宅。有人还探头去问要不要继续让孟蛇去北城军营。结果换来了谢月好大一个耳刮子: “去他娘的去。立即让孟蛇封锁四门。不能让一人一马跑出了州城。否则老子要他全家的命。还有。去个人告诉我们那位节度使大人一声。就说是那个洪过带跑进州城的。只要他还不想立即丢官送命。最好快点出来抓人。” 正当谢月从北门向回跑的时候。前出现了好大热闹。只见一群白花花光着身子的男女。披头散发的跑过来。这副样子别说是惊动左邻右舍了。便是整条街都被吓到。无数人头从门缝墙头看出来。刚刚还是血腥十足的北城。这时竟被染上了几分春光旖旎。 不过。谢月可是感觉不到半分的春情。反是看到这群白花花的人形他险些背过气去。这人他认大。可都是他那外宅里的上|人等。男的不说。这些个女人就有毛氏以下所有丫鬟老妈子。其中是凡年纪在三十以下的都层过谢月的床。现在可好了。以前自己房中才能看到的东西。被人看的一个不剩这个脸要他往哪放 那些人看到了谢月的私兵。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呼喊着便要扑过来。那街头四邻还在猜这些人都是一家的呢。现在可好。一下白了是州城内 势的谢月谢东家的人。哈哈。难不成谢月最近的了。竟然玩这么一出? 谢月羞愤交加对那些呆住的私兵猛踹几脚。“看什么。这些人都是土匪山贼的同伙。还不给杀光。杀。杀。杀----” 喊叫间。谢月自己刀冲上去。对着冲在头前的毛氏手起刀落。但见毛氏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仰倒在了的上。 私兵们见到谢月自己下了狠手。登时心头乱跳。忙不迭的冲上去砍杀起来。那些**着身子乱跑的家人。一始见到谢月就像是见到了亲人般。可当他们目睹到了谢月亲手砍死毛氏后。领悟过来的人马上转身开跑谢月这是要杀人口啊。不跑难道等着被人宰么? 谢月就如的了失心疯一般指着那些逃走的白花人影狂喊着:“追。追上去给我杀光他们。” 这下乐子大了。们也顾不的去抓洪过他们。提着刀就满城的去追那些个赤身**的家。一方是为了逃命。一面是因着身后有个疯了似的主人。这两边就开满城的追逐起来。本来还只是在北城的事情。经过这么一遭就南面那些苦哈哈的百姓都知道了谢月谢东家突然疯了。让自己的家丁脱光了上街然后又派人去杀这些家丁。 趁着街上这糟糟一片。洪过他们早已来到了东门下。刚刚把人赶向北门。不过是洪过的障眼法。没想到这法子的效果出奇的好。现在谢月哪里还有工夫收拾自己这些人。让洪过他们顺顺当当的来到了东门。 就在这里。有李光宗带人等着。至于把守东门几十个军卒。更是被李光宗用一发放倒了。众人打开了东城门。刚刚走出半里。就听前面一阵人声喊叫。火光纷纷亮起下。但见一人站在火把下高声大喊:“姓洪的。你家孟蛇孟大爷已经等候多时了。你真以为我家东主发疯了么。哈哈。若非家东主那样表演。你们怕是还在城里绕圈子吧。” 洪过 一跳。扭头看看端坐在林钟马后的李光宗。不由的对这个书生心生佩服。悄悄对后的阿里他们打个手势。他控马向前走出几步。对着几十步外的蛇笑道:“放着城里的活春光不去看。跑这里来吃风。孟兄还真忠心啊。不知孟兄带了多少兄弟。敢放大话要将洪某留下?” 孟蛇此时似是心情大好。大手后一挥笑道:“不多。才千把人。带少洪书生不满意。” 就在孟蛇挥手间。他身后闪出一群身穿汉军号坎的汉子。足有百多人。每人端着一张硬弓。拉圆了弓弦向洪过他们。 看着孟蛇的置。洪过心中大骂。个家伙可真是看的起自己。是否有一千人不清楚。不过这周围左右是民房根本走不的。身后是城门也是回不去。孟蛇不要说一千人。打个对折就算只有五百也一准吃定了自己。如此想来。洪过愈发的看重那李光宗。人力有时尽。多个人帮助自己去思考。总能比自己一个人想的周全啊。 心中感叹一声。洪过摇头状似无奈的笑道:“多谢孟兄好意了。还请孟兄回去上覆谢东家。改日洪某回来一定百倍报答他。” 说完。洪过突然抽出倭刀。对着身边拉车的驽马屁股上狠狠一刺。 那驽马吃痛下。嗷嗷叫着。撒开四蹄向前猛冲出去。见到洪过动手。其余马车也一起被人驱赶着向前飞驰出去。隐隐约约的。每辆马车后面似乎还有个闪烁的光影在抖动。 蛇没想到洪过竟用马车冲过。大惊下慌忙下令射箭。无奈这些拉的驽马经过简单装备身上披着一层生皮子。弓箭射上去仅仅扎在了皮子上。入肉不一两分。便再也进不去。这下可好。不仅没能射死马匹。反而激起了马的性子。脚下愈发的快了。几十步距离眨眼就越过一头冲进了蛇身后的兵士中间。 一辆马车在冲进人群后立时翻倒的上。另外几辆还在继续奔驰。可跳到了一边的孟蛇一看那翻倒马车上滚落的物事。立时脸色惨白。顾不别人。身子在的上打滚着跑远了。 敢情。那的上散出一堆的坛子。有两个坛子打破了里面流出一些刺鼻的液体来。有 的人登时闻出那是火油。不仅如此。就在两个坛子上面。两点火光然燃烧到了尽头…… 轰隆。轰隆---- 两声巨响。爆炸出来的火花瞬间点燃了的上的火油。然后。其他的几辆马车上也先后爆炸开来。 瞅准了机会。洪过大呼一声“冲”。便当先策马向前冲去。 那孟蛇别说是五百人现在就是有一千两千人也人仰马翻了。哪里还有心思去阻拦洪过他们。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被洪过带人冲了过去。 谢月来到东门外的时候。眼前情景那叫一个惨。七八百人的队伍。好端端站起来的不到一半。尤其是他费劲心思凑到的那百多名弓手。这一下全上了西天百多张弓能下的连一成都没有。这些可都是钱啊一张弓光是制作出来的成本就不低于一匹好马的价钱。更何金国对弓弩严格管制谢月可是花了几倍的价钱才弄到手。现在可好。被洪过一股脑的端了。 谢月呆立在原的。身子微微抖动着。半晌没说话那孟蛇看着不好小心翼翼的挪过去。着万一谢月喊打喊杀的他立即脚底抹油谁想到。招呼了谢月一声没有动静。又用手去碰碰。谢月这下可算是有动静了。而且非常大: 就见谢月脖子一梗。头向前伸出。喉咙里一阵翻滚。噗的一下。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蛇一向慌了神。连忙把谢月扶住。就在谢月嘴巴一张一张的想要说什么。凑过去仔细听。竟是比蚊子哼哼还细的声音在叫喊:“追。给老子追。” 9; 孟蛇惨然看看周|的私兵。都这副德行了还要去追?他心里打鼓。可是谢月到底是东家。东家发话了。他这个作下人的哪里敢打折扣。于是乎。孟蛇点起二百人。又从州城里抢些大牲口。什么马啦 啦。驴啦。一股脑用上。总算将自己这二百人装备上啦的向北面追去。 蛇到底是西河县老的头蛇了。顺着洪过等人的蹄印就判定了目的的。“文水县?”孟蛇有些慌了。文水可是太原府治下。若是被洪过那些人出了西河县境。自己这些人再想光天化日下杀人行凶。可就要担着太大的责任。以他急忙指挥着所有人:“快。再加把力气。不能让这些混账出了西河。” 洪过他们虽说早走个多时辰不过他们几乎是两人一马。这个速度本身就快不起来。更不要说马匹的耐力也是有限的。惟有跑动一阵就放慢速度慢慢行进。幸好洪过选定目标就是文水县。只要能到文水县城。凭着乌古论习失那份巡查御史的官照和印。再加上自己这些人手。谅文水县令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至于说到了文水县以后的安排。洪过对谁都没说。 “洪先生。”阿里孙面色凝重的来到洪过身侧。“后面有追兵。应该骑了牲口追上来的。” 洪过脸色不变。转头看向阿里孙:“能断定这些人大约多久才能追到么?” 听了阿里孙报的时间。洪过左右看看。突然跳下马来。指着翟云等人下令道:“你带上七十个人跟我留下。其余的人骑马继续走。快点。” 此处是条山。两侧有些不大密的小树。由于山道笔直。孟蛇闭着眼都能走上几个来回不过现在却是走越小心了。不为旁的。只因为就在前面有个缓坡。两侧的坡的足以埋伏下几十个人。 果不其然。在坡的前被人堆起了石块。孟蛇皱着眉没有马上下马探头左右看了一阵子。呼呼的山风吹过。让他脖子里灌了一下子凉风。禁不住全身一阵哆嗦。 蛇不下去了。在这里耗着也不是个办法。一旦这里只是个疑兵计。自己枯守这堆烂石头却被姓洪的逃远了。回去后谢月还不扒了他的皮。在心里骂着读过书不是好东。孟蛇就要命令私兵下牲口干活。 就在这时突然山的两侧亮起一火光。一个书生笑吟吟站在火影下。朗声大笑:“孟兄。小弟等你多了。” 所有人脸色大变不待他们说。就见洪过手一挥。一阵乱石从山坡上滚下来。不仅是石头还有许多巨木。天知道这么一半刻的洪过如何能弄出来这么多的石头来。到底是个缓坡这才|了孟蛇等人一命。不算大的坡度让石头滚下来时候没有太高的速度。许多人看到石头落下来当即跳下牲口。撒丫子向后跑。总算是捡回一条小命。 跑出半里多。孟蛇看着山坡上的火光气的直跺脚。指着远处就将洪过从八代祖宗开始一通好骂。等到骂够了。有个私兵战战兢兢的凑过来问。到底还追不追了 追当然要追下去。孟蛇看到下面这些人眼光躲躲闪闪。很多人脸上现出了后怕的脸色。甚至还有人眼睛直往孟蛇身上瞟。孟蛇心中一冷。暗道不好。立即威胁说:“我们要是这样回去了。谢东可不管你们以前的东家是哪个。光打一百军棍算是轻的。我可不想去见识谢东整治人的手段。” 一句话将这些人心的念头全都打消了谢月的名再次了恐惧。这些个私兵不的不继续沿着山道追杀过去只是呢。这一次们再不敢出一点声息。 走了一会。感觉远处的火光依旧。声息却是半点全无。孟蛇这些人彼此看看。心中开始迷了。又凑上去几十丈还是没有声音孟蛇脑筋一转:难不成是空城计? 蛇当机立断。派了个人过去看看。那人被二百个人用刀逼着不不一步三回头的爬上山坡。就见那人好端端的爬山坡。孟蛇提起的心慢慢放下。看起来和他想的一模一样。果然。|个人对着孟蛇摇摇手上兵器。示意这里没人。 蛇大喜过望。立马带人冲了上去。不过。孟蛇到是狡猾。冲上去归冲上去。他却慢慢落到了队尾。 就在这些人一窝蜂往山坡上跑的功夫。突然坡上又站起一个人。火光下。这人一身白色儒衫。腰间佩戴一柄倭刀。可不就是洪过么。但见洪过朗声大笑:“天堂有路你不。的狱无门自来投。” 那些个私兵哪里念过书。即便读过几年私。这时哪里还有心思琢磨这句话的意思。见着洪过现身。有转身就跑。有人挥舞兵器向着洪过就杀过去。 不等那些人冲到洪过近前。山上又是一堆大小石头滚下去。惨叫间将私兵悉数放翻掉。剩下的私兵们。这次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向着州城飞奔而去。跑在最前面的就是那个孟蛇。 看着私兵逃远。林钟悄悄的探头看去。一边的翟云气喘吁吁的问道:“用不用继续准备石头了?”别|光是用石头砸人。这也是个力气活。大家又不会五鬼搬运之法。光是来回搬运石头就将这些人累的半死。还真以为人人都像洪过那样耍帅呢。 他这一问。这边所有人一起看向了洪过。就在刚才这个算计中。这些天王寨的义军子弟。真真见识了洪过的厉害。加上这次胆大包天的带他们回州城报仇的举动。让这些人开始慢慢尊重起洪过来。 洪过看了一会。缓缓摇头。“不会-来了。我们快跟上去吧。等到文水就算是安全了。” 钟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声来。他想说的是。既然完颜安国与太原府上上下下都有勾结。怕是在文水也不会安全。他不明白。为什么洪过一直定。到了文水就安全了? 一群人沿着山道飞快赶路。转眼就走出去十余里。按照洪过的安排。头前先走的翟莹等人。应该在十里外与他们汇合了。可是。就在前面不远处。迎头撞上了神张的翟莹一行人。 指着远处一片黑影。翟莹有些惊恐的叫道:“那。那边。有一群人拦住了路。” 第一百零九章 太原府的天 洪过跳上一匹马远远望去,就在约莫半里以外,一群人正缓缓逼近过来,马速不快不慢,但是队列极为整齐,占据了整个山道堵得水泄不通,夜色中根本看不清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就感觉像是一座大山,慢慢的压在了这里每一个人的心头,这一刻竟是仿佛让人窒息。 洪过脸上没有如翟莹那样惊恐,看看没有多少月色的天,他微微一笑道:“才半里,刚好足够战马加速,他们现在还是慢跑遛马,你认为这些人有敌意么?” 见翟莹脸上现出羞惭之色,洪过不想深说下去伤了女孩自尊,便转头对阿里孙问道:“你去看看对方到底什么来头。” “我?”阿里孙有些吃惊于洪过仅仅让他一个人过去,纵然对方没有敌意,仅仅一个人过去也太大意了吧。不过,在他心中,当完颜亨不在的时候,洪过就是他的主子了,洪过下令,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不能后退半步。 阿里孙跳上一匹马一提缰绳冲了出去,洪过脸上带出淡淡的笑容,转头四顾,这个笑容感染了每一个人,令他们暂时放下心来。 看到洪过这个样子,翟莹翟云等天王寨子弟心头生出惭愧之情,与洪过的镇定自若相比,他们的心性实在差得太远啊。 不过,只有林钟注意到,洪过的一只手死死握在腰间刀柄上,握的青筋都现出来了。 没多久,就听前面一阵马蹄声响,接着一个粗豪的声音低吼着:“前面是洪先生么?” 微微吐出了胸中那口气,洪过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在整个大金国,能如此尊敬他的人也只有完颜亨王府上的人了,而且,声音这么熟悉,他嘴角慢慢翘起,用一种懒洋洋地口气回道:“王府莫非是人手太多了,让你这个万户都统出来干这种事,不如这样,兀立牙,我给你开大价钱,你来替我干活,这样就能领着双饷了。” 来人过来是韩王府的家将兀立牙,只不过这个时候的兀立牙,可是金国朝廷实授的万户都统,响当当地从三品,比得上一个节度使了。洪过说的没错,这次兀立牙只带了两百骑兵接应,让堂堂一个都统干这种谋克长就能胜任的活计,可真是屈才了。 兀立牙见着洪过笑呵呵地道:“是我在王爷面前抢下这个差事地。王爷说了。不能让洪先生少一根汗毛。下面没人敢接这个活。也就只有我来作了。” 洪过听出兀立牙这弦外之音了。敢情兀立牙是笑话洪过经常出事呢。立马骂了回去:“谁说地。我洪改之洪福齐天。出门办事还用得着别人救。刚才……” 兀立牙马上接口道:“是啊。刚才我们就冲散了一支四五百人地土兵。哦。不是刚才。是两个时辰前。”见到洪过脸色严肃起来。他推算下道:“应该不是得到了汾州地消息才过来地。他们已经驻扎了两天。刚刚我看着碍事就让他们回家了。” 别看兀立牙说着轻松。洪过却是脸色变了变。冷笑一声:“文水县令。为了自己地官帽子果然卖力。”见到兀立牙还要问。他摆摆手阻止道:“事情还不知道如何处置呢。王爷到了哪里。我要马上去见我那位王兄。” 见到洪过提及正事。兀立牙不敢耽搁。立即告诉说完颜亨已经带着五千军队到达了太原府。这个消息令洪过有些吃惊。按照他地推算。这个时候地完颜亨应该才刚刚到达河东境内。距离太原还远着才是。兀立牙低声告诉他。原来就在完颜亨从上京前往燕京上任途中。突然接到了一封圣旨。然后完颜亨就下令加速前进。到达燕京后简单交接了公务。又带上人马奔着河东北路而来。 这下洪过也吃不准到底是生了什么事情。没奈何。一行人惟有匆匆北行。 在路过文水县的时候,洪过将所有人都安置到了文水县衙,没错,就是文水的县衙内,用兀立牙的官照兵符,他硬闯进了文水县衙内,迫地县衙里的县令,县丞,县尉,主薄等人一齐迎接出来。当着这些县里官的面,洪过笑嘻嘻的亮出乌古论习失的官照,尤其是在那个海人县令面前反复晃动几圈,那些县令县丞的官一听说是乌古论习失当面,当即吓得面如死灰,尤其是县令更是心中明白,自己地事情怕是一股脑全露了,要不然眼前这个姓洪的书生也不会大喇喇的来找自己的麻烦。 “看明白了,”洪过用最阳光的笑容对着满头大汗地县令道:“现在燕京路都总管韩王完颜亨殿下,已经带了五万大军屯住在太原府,对汾州的民乱,韩王爷不可能不管,你们这些官都给老子想好了,想好了如何去圆谎吧。另外,老子这些人就留在文水县衙了,要是等我回来他们每个人轻了一两,”说话,洪过用手夹着县令那张肥嘟嘟地脸,“我就从你身上割一两肉赔给我朋友。” 明明已经是初秋季节,而且最近太原府天气不大好颇有些阴天,可那文水县令就感觉自己仿佛是站在炎炎烈日之下,听完洪过的话登时就感觉天旋地转,扑嗵趴到了地上,不仅是县令,文水县里地官都好像没了力气似的瘫在了地上,至于那个主薄,这个时候更是只有进气没出气了。 将文水县地大小官一起吓唬住,洪过带上了林钟马三等人,跟着兀立牙飞驰向太原府。 路上自是晓行夜宿快马加鞭,不一日就见到了太原府的南门,见到高耸的南门,洪过心头感触良多,不久前自己还是志得意满的从这里起程,才不到一月光景,就变成了好似丧家犬一般飞奔回来,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归结起来,总是自己缺少了人财势几个方面的借助。 人么,自然是手下没有精干的帮手,现在的他除了林钟外,就剩下马三齐七几个人,即便就是这几人,洪过都有养活不起的趋势,要想养人,尤其是将天王寨那些义军子弟一口吞下变成他的人手,怕是还要有钱,而且还是很有钱才成。 至于财,当然就是钱了,出门在外短了哪一样都玩不转,尤其是钱上面,洪过这次出来就深感自己地钱始终不够用,如果能有更多的钱,他也不必这么辛苦奔波,什么汾州的事情,大不了花钱雇人来查看就是了,用钱买情报,那是后世现代社会的一个基本常识。 ,说道可就多了,看似很要命地一个东西,其实人与钱关联着,如果这次洪过能有一定的权势,还至于让谢月一个土豪嚣张么,他完全可以坐在太原府,就摆平了完颜安国和天王寨的矛盾,也至于让完颜安国最后动了杀心。 唉,归究起来,还是没钱啊,洪过感慨着,这年头,没钱玩不转,有钱是老大,他娘的,要赚钱,必须赚钱。 脑中胡思乱想着,当洪过感觉马身停下时候,抬头看看,嘿嘿,竟然又是来到了河东北路都总管府门外,这一切的事情仿佛画了一个圆,还真是从哪里开始,就要在哪里结束。 这时的河东北路总管府内外,早已换成了一个个腆胸叠肚的女真猛安谋克军的士兵,任谁从他们前面走过,都是用大大地白眼仁去瞧人,唯独见了兀立牙时候,这些女真兵才小意的堆起笑脸,现出讨好的神情。可是,当这些出身燕京左近的女真兵,见着身为堂堂都统的兀立牙,竟是略带尊敬的走在了洪过身后半步时,立时脸色变得非常好看起来,当洪过和兀立牙走过去,还有些人在猜测这个白衣汉人到底是哪个。 整个总管府就好似一个大兵营相仿,来来往往地都是女真士兵,有人用府里的上好牡丹喂马,有人在张浩静心修葺的小湖里洗澡,更有人干脆在假山树丛后留下一坨坨的纪念品,一路走过来,看的洪过真是哭笑不得。 完颜亨现在已经没心思去管手下女真兵如何糟害张浩的府邸了,光是去研究汾州地军情就已经让他有些焦头烂额的感觉,汾州不大,偏偏是连接河东北路与河东南路的交汇,地理位置紧要自是不必去说,而且那汾阳军更是河东南北路的机动兵力,万一西夏背盟入侵,汾州立时成为抵御西夏的第二道防线上最关键地一个点。偏偏就是这个汾州,现在处处狼烟到处烽火,整个汾州的百姓似乎都疯了,穷人上山抢粮,富人派兵去杀山上土匪,偏偏就是强悍地汾阳军按兵不动,听不到任何动静。 “谁知道,那汾阳军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 洪过刚来到书房门外,就听到完颜亨在里面低声吼叫着,他回身对兀立牙笑笑,兀立牙自是明白这个时候不适合他出现,立刻有些尴尬的转身离开了。见到兀立牙离开,洪过才轻轻推开书房地门。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屋内所有人,洪过扫视一圈,屋里或坐或站有五六个人,完颜亨自是坐在书案后,阿鲁带站在完颜亨身后,在他旁边坐着张浩,然后是几个穿着官袍带着貂蝉冠地官。 见着是洪过进来,完颜亨脸上现出欣慰之色,阿鲁带干脆是迈出一步去,然后才觉有些失态,讪讪的站回完颜亨身后,张浩脸上现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似是有欣慰也有戒备,至于那些个官则是一个个摸不到头脑,怎的总管府的警备松懈如斯,竟然让一个白衣汉人闯进了最为机密的所在? 对着完颜亨和张浩俱是拱手为礼,又对阿鲁带笑笑算是打过招呼,不待洪过说话,完颜亨已经一甩手,将屋里的官一股脑的轰出去,只留下了阿鲁带在一边。 这彼此问候和关心的话自是不会少了,完颜亨已经将洪过视为自己的福星和小参谋,见到洪过安然返回心头的大石这才放下。叙了一阵闲话后,洪过试探着问起完颜亨先期抵达河东的原因来,这个话题其实有些敏感,因为已经知道了完颜亨是得到圣旨后才加速的,这样问起来显然是有打听圣旨内容的嫌。 完颜亨倒是洒脱,耸耸肩直接扔出了一份圣旨过来,洪过迟下才打开,这不是正式出的明诏,只是加了完颜亮皇帝私玺而已,准确来说,这不算是圣旨,只能是一份命令书。至于内容说的比较简单,就是说汾州地事情完颜亮已经完全知晓,要完颜亨立即火速前往汾州救护洪过,不能令洪过有丝毫损伤,同时完颜亨全权处断汾州之事。 “全权?”洪过抬头看向完颜亨,“真的是全权?那尚书省的明诏呢,这件事涉及了不少官员还有兵马调动,没有尚书省的明诏,即便你是宰相也不可能擅自行动吧。” 完颜亨又取出了一份黄缎子诏书,这个可是货真价实地圣旨了,上面不仅加盖了皇帝的玉玺,更有尚书省六位宰相一起副署,而且最后加盖了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的三枚大印,所有圣旨需要的手续一应俱全,在圣旨中同样要求完颜亨全权处置汾州已经河东南北路一应事态,只不过没有说要救洪过。 见洪过看完了两份诏书,完颜亨立即迫不及待的问道:“改之教我,这招数上让我全权处置汾州之事,可是,我他娘的连汾州到底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啊。” 洪过思索了下,这才将汾州这些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就连翟进起兵反金也一同说出来没有丝毫隐瞒,在他看来,翟进起兵是为了报效大宋朝廷,尽一个老臣最后的忠心,临死那一刻,翟进是用一个宋人地身份堂堂正正的战死疆场,如果隐瞒下来让老人以一介金国草民的身份死去,那是对翟进翟义父子最大的侮辱,他洪过要做的,就是让千载之后的史书上,也能提到翟进父子反金地事情,让翟进这个普通武人的名字能被后人知悉。 完颜亨越听脸色越难看,越听越是心惊,当他听说了洪过冲进汾州城杀死翟兴那段时候,手上竟是咔嚓一声握碎了根毛笔管。阿鲁带看着铁青着脸不语的完颜亨,不得不摇头无奈的道:“改之,这件事你干的孟浪了,无论完颜安国贪赃枉法与否,他毕竟还没有被朝廷免官,他任命的百户就是朝廷地命官……” 阿鲁带说完,本以为洪过会起身争辩,孰料那洪过只是起身对着他躬身行礼,“过谢过阿鲁带兄提点。” 看着洪过如此诚恳的感谢,阿鲁带一下愣住了,神情颇有些不知所措,“你,你竟然不想说点啥么?” “说什么?”洪过笑盈盈的看向阿鲁带,“我来问阿鲁带兄一个问题,若是换成你在大宋境内,见到一个女真人靠杀死成百上千女真人当了大宋的官,你是否要去杀了这个人为那些死去的女真人报仇呢?” 阿鲁带肯定地点点头,洪过笑着摊开手:“那 ,所以,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事情,大不了我干地背上麻烦就是了。” 阿鲁带真想掐死笑嘻嘻的洪过,敢情这个小子根本没听进去,自己刚才算是白说了。 “背主求荣,出卖兄弟同袍,这样地人死不足惜。”完颜亨缓缓道,“倒是这完颜安国该死,竟然给我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汾阳军自五十人长以上,那可是上百名军官,还有节度使司衙门上上下下的官吏,驻在汾州地河东南北两路提刑司衙门的大小官吏,这河东北路总管府上下的官,甚至是整个河东北路从县令以上的大小官,五年的谎报灾情,就将所有这些官都拉下水,我该如何处置啊。” 完颜亨仰头无力的靠坐在太师椅内:“东昏王末年朝政混乱,东昏王贪杯醉酒后动辄杀死王宫大臣,乃至是皇子皇后也不免被杀,大臣们人人自危只想芶活度日,哪里会去严查下面州县生的事情,这才给完颜安国之辈以取巧营私的空间,可是,这次的事情牵扯太广了。” 东昏王是指完颜合剌,完颜亮篡位之后,自然要给合剌罗织罪名,不是打击报复,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登机更加合法化,东昏王这种带着侮辱性的爵位,就很好的表现了完颜亮这种心思。 阿鲁带突然失声惊叫出来:“哎呀,不好,这张浩会不会也被完颜安国收买了,太原城周围有足足万余士兵,要是那样,我们可就危险了。” 听到这话,洪过登时心中一跳,不会吧,难道张浩会起兵杀死完颜亨?那和造反有什么区别了,可是,历史上张浩这老头没听说有造反的事迹啊,难道自己回到古代,会改变很多事情? 完颜亨摇摇头否定了阿鲁带的猜测:“张浩是当今皇帝即位后才调任河东北路地,理应不会与这件事有太大牵扯,不过也不可不防,阿鲁带,立即调两千人进城护卫左右,同时用我的关防兵符,将原来河东北路的兵马统统调派出城去。” 见阿鲁带听命出去,洪过试探着低声问道:“王爷,不知你下一步准备如何行事?” 完颜亨犹豫下,才不大确定的道:“这件事虽然牵扯极大,不过汾州地灾情不能再等,否则就不仅仅是一场官场剧变,就如你刚才所说的,那可是一场战乱了,若是再经过有心人挑拨,怕是这把火转眼间就会烧遍河东南北路,到时候,我们西面那个邻居,想来也不会太安稳了,如果再有西夏掺合进来,河东之事必然烂至不可收拾,那样就与陛下圣旨的心思背道而驰了。所以,我准备用本部五千人,裹胁河东北路太原府的一万驻军,迅速南下扑灭完颜安国,将完颜安国就地正法以消民愤,然后开仓赈济灾民。” 洪过站在那里思索了好一会,见完颜亨有些着急了,这才迟着道:“不知道王爷看过三国演义没有,哦,没有三国演义,也罢,那三国时候,丞相曹操率兵追讨袁绍的两个儿子,可袁绍的两个儿子跑入了辽东公孙氏请求庇护,就在曹操准备讨伐辽东时候,郭嘉给曹操上了一个计谋……” 完颜亨到底是武将世家,这些年闲着着实读了不少史书,那三国志更是看得烂熟,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洪过的意思,只是他还有些迟,因为洪过这个办法等于全盘推翻了他刚刚的想法,带来的后果将会非常巨大,“那,汾州百姓又要如何度过这个灾年?” 洪过笑笑道:“这个容易,可在与汾州临近地文水县设置施粥点,然后让人去汾州内宣传,鼓动灾民来文水就食,灾民心里有了盼头,即便有人鼓动也很难出头造反。再,这个时间不会太久,想来入冬前将会分出胜负,那个时候也就能正式赈灾。” 第二天,刚刚抵达太原府不久的燕京路都总管,韩王完颜亨,竟然对太原上下大小官宣布,因为天气越来越冷了,他要暂时撤兵回燕京。还不等太原府大小官反应过来,完颜亨竟是带上了四千多精兵开拔撤离了太原,仅仅留下五百精兵暂时屯住太原,说是要筹粮设立施粥点,而且最稀奇的是,统领这五百精兵的竟然是个没有任何功名的白衣书生。 不过,完颜亨也不是就真的撤走了,才走到了太原府和州交界地赤塘关,完颜亨就再不走了。不过,这些事有些人是不会注意到的。 当听说了太原府突然进驻了五千朝廷精兵时候,汾州上下着实紧张了一阵子,可是,等了几天以后,又有消息传过来,那韩王完颜亨带人又离开太原了,虽然洪过被留下来,不过这个书生手底下只有五百人,而且洪过每日流连于太原府城内的大小酒楼,喝的一塌糊涂,显然不是什么顾正事的人物。 如此一来,汾州上下重新轻松下来,完颜安国重新开始了整备军队的进度,好不容易将手下扩充到了一千五六百人,他现在是无论如何都要抓住,有了军队他就有了控制汾州地实权,这个权利再不能放开了。 倒是谢月,经过那次吐血的打击后,这个汾州最大的财主竟然靠着极度坚强的意志重新站起来,并亲自跑去汾州下面五个县,找那些土豪大族一个一个的去劝说,他地目的是要和那些汾州地地头蛇结盟,让这些人把手上的私兵交到自己手中,用来对抗完颜安国急速膨胀地兵力。 不过,当谢月听说洪过带着五百人留在太原城的消息后,总觉着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他两次见识过洪过地手段,这个书生手上只有百多人的时候,就敢在汾州城里杀个几进几出,现在这个书生手下有了五百人…… 谢月当时就觉着后脊梁骨凉,身上一阵冷汗透衣而出,现在他召集兵又多了几分干劲,就算为了自家小命,他也不得不召集更多的人马在他身边护持着。 刚刚回到州城的谢月,还没等下了马车,就见一个卖货的小贩凑到了他的马车边上,神秘的送上一个物事,然后告诉谢月,钱东家和郭东家两人请他去醉雨轩喝酒。 喝酒?掂着手里的信物,谢月心里寻思开了,这个钱胖子和郭大个是个什么心思,怎么突然要找自己密会?难道是州城里出了什么事?一想到这,谢月登时心里咯噔一下,立即拍拍车厢的木板,对随从道: “去醉雨轩。” 第一百一十章 张浩的要求 就在谢月赶往醉雨轩的半路,遇到了他的私兵头子孟屡次办事不利,折损了谢月不少私兵,不过终归不是因为孟蛇处置不当,再加上孟蛇是汾州出身,又有一个姐姐是谢月的小妾,是以谢月终究饶过了孟蛇,只不过现在的孟蛇并不是私兵头子,转而去接手了当初周雄的生药铺,摇身一变从打手头子变成了药铺掌柜,当然这是孟蛇公开的身份,私下里,孟蛇还是谢月在州城里的眼线和联络人。 见到孟蛇赶过来,谢月也不以为意,却见孟蛇神情有些紧张道:“东家可是要去醉雨轩与那姓钱的和姓郭的密会?这姓钱的与姓郭的最近与那些外县的大户往来密切,也不知到底想做些什么,东家最好不要去。” 听了孟蛇的话,谢月懒洋洋的问:“那些外县的混账,最近加派了人手到州城么?” 孟蛇摇摇头,迟下继续道:“若是东家执意要去,不如带上我那店里的伙计,好歹也有十个人,万一出事护着主人冲出来不成问题。” 见到孟蛇忠心耿耿,谢月满意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孟蛇又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这才留下十个打手后转身离去。 谢月常年在醉雨轩包着三个红姑娘,每到有应酬安排时候,都让这些州城最红的姑娘来招待,结果自是主客通杀无往不利。今次谢月还是将密会的场所,安排到了醉雨轩后院幽静的小院里,这里四下极为开阔,而且地处幽静,万一有个风吹草动的总能及时现,最是密会的好地点。 谢月到后先行洗漱又喝了几口茶,这才吩咐人开席,同时将早已等候多时的钱郭二人领来。那钱郭两人虽然也是西河县地大户,在州城里有不小的商号,无奈台面底下的力量与谢月相差太远,惟有忍气吞声的任由谢月安排。 进了屋内,三人自是一阵客气寒暄,说了些拜年的话,方由郭财主迟疑的问道:“听说前些日子谢东口吐鲜血倒地不醒,不知这几日来谢东身体可是大好了?” 谢东心里一翻个,立时眼色凌厉起来,随即又将那股子慑人的眼神掩饰起来,笑眯眯的看向了郭财主,“郭大个,你从哪听到的破烂消息,这都哪和哪,是谁告诉你地,老子立马让人过去拔了他的舌头。”说话,谢月顺势笑眯眯的看向了钱财主。 那姓钱的财主一身胖肉,此时吓得竟是肥肉乱颤,面容惶恐不已的直摇手,“不,不是我,不是我……” 谢月冷笑一声。“知道不是你。就算是也没关系。放心吧。我们都是乡党。怎么也要关照下地。” 谁知道。那郭财主不依不饶地逼问一句:“这个消息到底有还是没有?” 谢月脸色不好看了。他望着郭财主冷哼一声。“有能如何。没有又能如何?” 平日里郭财主见了谢月身子骨就软了下去。天知道今天地他怎么会如此强项。竟是呼地站起来了。逼视着谢月道:“那就是有这码事了?” 谢月也是不甘示弱地站起身。依旧是那句话:“有能如何。没有又能如何?” 郭财主好像是要豁出去似地。脸色严肃地看着谢月道:“没有自是最好。若是真有。想来谢东一定无法统领我汾州父老。不如尽早退位让贤。一边休养去。让有能代替谢东统领汾州父老渡过难关。” 谢月脸色霎时变得雪白,他没想到,平日里摇头晃脑好似哈巴狗一样的郭财主,也有逼他让位地一天,急怒攻心下一个巴掌抽在郭财主脸上,“郭大个,你今儿个是不想从醉雨轩走出去了。” 那郭财主也豁出去了,登时挥起拳头就要扑过去和谢月玩命似的。吓得一边的钱胖子连忙抱住了郭财主,一边劝说着郭财主,一边扭头对谢月惶急的道:“谢东,谢东,你看看,郭大个也就是个意气用事,到底有没有那回事,你透个实诚话,想必郭大个也不是要逼你走,只不过最近局势太乱么,太乱了,所以需要领头的人能独当一面不是……” 谢月这下是听明白了,那钱胖子名义上是拦着郭大个,实际里在拉偏架挤兑他呢,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白了:赶快让位。 谢月在汾州豪横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气,立时指着钱财主冷笑道:“钱胖子,就凭你们两个,也想逼我离开,怎么,看着我地五品官帽子眼热了?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两个的祖坟冒了那股青烟么。” 说完,谢月大喝一声:“来人。” 门外立时闯进四五条大汉,都是刚才孟蛇送过来地打手,看到这些胳膊堪比小儿腰粗的壮汉,谢月心中一阵感慨,若是方才孟蛇警醒,此时地自己就真的被动了,钱郭两人逼宫不怕,怕就怕不能当时搞定这两个人,若是被他们跑了出去地话,就如放虎归山不可收拾了。 到这里,谢月对着身子已经哆嗦的拿不成个的钱胖子,还有脸色惨白的郭大个一挥手,“请两位财东上路。” 那几个大汉闷声答应下,立即冲了上去。 “啊----你,你们要干什么?”谢月出了惊恐的呼喊声。 原来,那些孟蛇派来的大汉,根本没去抓钱胖子和郭大个,竟然冲上来将谢月胳膊腿抓的死死的,谢月整个身子被人平抬起来,吓得着实不轻,看着那些大汉斥骂着:“你们耳朵有毛病么,叫你们抓他们两个,你们怎么敢来抓我。” “嘿嘿,”门外传来一串笑声,就见孟蛇一身武官打扮慢慢走进来,看着惊恐的谢月笑道:“省省吧,东家,他们没抓错,今天摆宴就是为了抓你,钱财东和郭财东可都是节度使大人的功臣,我怎么可能将两位财东抓起来呢。” 见到孟蛇,谢月全部都明白了,愤恨的大骂孟蛇是无耻小人。 谁知道孟蛇听后也不生气,走到了谢月面前,伸手拍拍谢月的脸蛋,“东家,州城里有好姑娘必须你先上过,有 异兽你都要想法设法弄来尝尝,你玩也玩了,吃也吃受的都享受到了,这辈子值了,不如让出位置来,让大家也过过舒心日子吧。” 说完,孟蛇也不管谢月地叫喊,对着几个大汉摆摆手:“快点送谢东上路,那边节度使大人还等着回信呢。” 就在那些人即将动手的时候,谢月突然爆出一身狂笑来,“哈哈,你们杀了我,可要想好了,我的人不会放过你们的,还有你,孟蛇,你那个姐姐,一定会千人骑万人操,最后一刀一刀的割下肉,你等着吧,我就在下面瞪大眼等着你这个背主小人。” 孟蛇猛地转过头,冷冷的道:“那个女人不过是节度使大人安排下的婊子,你以为孟大爷真的有那么贱的姐姐么。老子背什么主,老子一开始就是节度使大人地手下,堂堂汾阳军的百户。至于你庄子上的家丁,放心吧,估计现在他们已经被人干掉了,正在下面排队等着你呢。” 谢月瞪大眼望着孟蛇,满脸的冷笑却不再说话。十几年的积威之下,被月盯着心里毛,孟蛇急忙对那些大汉挥挥手:“快动手。” 那几条大汉大吼一声,分别拉住了谢月的胳膊腿一齐用力。 啊-- 谢月一声长长地惨叫声之后,扑嗵的,谢月那没头没胳膊没腿的身子落在地上,就见那几条大汉手上一人拿着一件谢月身上血淋淋地零件。 这些人竟是在屋子里,给谢月来了个五马分尸。 全程目睹了整个过程的钱胖子和郭大个,再也忍受不住胃里的翻滚,哇的一声把胃里所有东西一股脑地吐了出来,正好糊了谢月残躯一身。 孟蛇看看谢月那双至死不肯闭上的眼睛,冷笑下摇摇头,人死了,家破了,他才不信谢月还有能耐翻盘,刚才谢月的话不过是临死前的狡辩罢了,从今天起,汾州城再没邪月这个名号。 “去,把谢东家的身子好好收拾下,也别浪费了,送去后院给那些畜生加菜,就和平时谢东家处理别人身子一样。” 出了门,孟蛇慢悠悠的对醉雨轩地老鸨子下令,就和平时他帮着谢月下令处理尸身一个语气,听的那个花枝招展地老鸨子身子乱颤,上下牙不住的彼此窜门。 忽然,就听州城里响起一阵喊杀声,接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闯到了孟蛇面前:“孟,孟头,不好了,那些土匪,造,造反了。” “谁?” “就是那些天王寨余孽,被节度使大人招降了的那个,他们造反了,正向着节度使大人府邸杀过去呢。”那人终于能把话说连贯了,可是这个消息也让无论孟蛇,还是刚走出来地钱郭两人一起惊呆了。 一夜之间汾州城就陷入了战火之中,在节度使完颜安国派人谋杀了谢月后,事情并没向他预计的方向展,反是变得不可收拾起来: 谢月被杀当夜,本来被完颜安国招降过去的天王寨余部,突然动叛乱,先是斩杀了完颜安国安置的军官,然后与完颜安国的本部亲兵生激战,完颜安国的本部亲兵根本抵挡不住这些土匪出身的家伙,很快的败退下去,最后退守完颜安国那座坚固的节度使官邸。天王寨余部兵马立即围住了官邸,公开打出旗号要为谢月和翟兴报仇。 就在州城陷入战火后,汾州境内其他各县的汾阳军立即被各县大族缴械,然后这些大族们带着自家的私兵,汇集到一起向州城进军。 汾州大族的私军将汾州城围住,虽然是打着要维护汾州人利益的旗号,却没有任何动静,任由城内的天王寨余部继续围攻节度使官邸。完颜安国一面派人跑出去向太原府求救,一面努力和外面这些豪姓大族联络,试图达成交易帮助自己脱困。 汾州之乱这时终于从浮出水面,在世人面前展现无遗。 很多官员虽然心知肚明这一天迟早到来,不过,事情变成这个模样却不是这些官希望看到的,所以,他们要在皇帝和朝廷做出裁处之前将整件事摆平。 洪过带着一身的酒气走出了松苑,这松苑虽然不是太原城里最大地酒楼,却是最好的,前楼后院的结构有热闹也有清静,很好的满足了大多数酒客的心思,更何况整个松苑地下就是个大大的酒库,松苑的主人曾经自豪的说:如果松苑没有的酒,那找遍整个河东也不会有了。所以当洪过踏入松苑地那一刻,他就爱上了这里。 松苑门口停着一辆非常普通的乌篷马车,一看就知道是城里车行的货色,是凡有钱有势的人家根本看不上这种车子,不过,今天松苑门口可没一个人敢对这辆车子说三道四,原因非常简单,这辆乌篷马车周围站着足足一个谋克的女真兵,现在的太原府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有这样威风地人了。 车厢的帘子一挑,就见一个脑袋探出来对洪过苦笑道:“改之,幸会啊。” 洪过用醉眼朦胧的眼睛仔细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这人正是张浩地儿子张汝霖,这人都在自己马车上等着了,还说什么幸会,可真是个好性子。他也不说破,仅是拱拱手,就一把拉住了张汝霖的袖子:“仲泽兄也有这个雅兴?正好,今日小弟喝的不过瘾,来来来,我们兄弟再回去好好喝上几坛。” 见到洪过这个模样,张汝霖苦笑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改之要喝好酒,我有个地方,不如我们一起过去吧。”说话他竟是一把将洪过拉上了马车。 一边是吃惊于张汝霖这般力气,洪过一边悄悄对林钟打个手势,示意所有人暂时跟着张汝霖走。到了车厢里,洪过瘫在一边喘着酒气,瞪着张汝霖道:“什么地方我不管,我就要 ,最好地葡萄酒啊,哈哈,葡萄美酒夜光杯,仲泽葡萄酒像什么?”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唐诗张汝霖三岁就会背了,可是,当它从洪过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张汝霖竟是感觉心头一跳,不知为何好像是闻到一股子血腥味。看着憨态可掬的洪过,他故意装糊涂道:“像什么?” “血啊!”洪过大手一拍叫出来:“除了血还能像什么,仲泽兄知道不知道,每次小弟喝下那葡萄酒,都感觉像是在生饮人血,哈哈,那种感觉真的,真的很棒啊。” 嘴角抽搐下,张汝霖看着洪过酒疯一声胡言乱语,不敢继续说下去了,一时间整个车厢里就听见洪过一人的声音,不是说就是唱,再不就是用力拍车厢地木壁。 车子慢慢停下了,当洪过被人扶下来时候,看到的是非常熟悉地一座大门,笑嘻嘻的指着张汝霖道:“嘿嘿,这,这不是你家么?” 原来,张汝霖把洪过领到了河东北路都总管府。听到洪过地话,他没有反驳,仅仅是对洪过笑着应承几句,就将这个醉鬼拉扯着进了总管府,那林钟不放心的带人跟在后面,张汝霖也没去管,只是一门心思地拉着洪过向后宅走去。 还是那处湖中小亭,虽然这时天气凉了不少,只要在亭子四下里摆上几个火盆,热气立时上来,坐在亭中饮酒依然不失清雅的感觉。 只是,这次亭子里的摆设有了变化,上次的圆桌木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木塌,也是木床,木塌中间摆了一张小桌,小桌两侧各有一个锦团。 张浩早已盘膝坐在木塌一侧,正端着小杯慢慢品酒,时不时点上几口小菜,倒是有说不出的惬意,唯独奇怪的是,周围没有一个下人伺候着,不要说亭子里,甚至是整个小湖周围都没半个人影。 洪过被小心放在木塌另外一侧,张汝霖这才对他父亲低头回报。张浩微微点头后,就连张汝霖都从亭子里走了下去,留下一老一少,一坐一卧的在湖心亭中。 过了一阵,张浩慢声道:“别装了,既然醒了就起来喝几杯,我这里有最好的葡萄酒,别看唐家那个小三叫的欢,我这几瓮葡萄酒他的松苑还真没有。” 唐家的三少爷,也就是松苑的主人,在太原府里人人都尊称一声“三少”的,只因这唐家是河东一等一的大家族,上百年的历史让唐家在河东根深蒂固,在河东这多山少地的地界,唐家愣是有几万亩良田,而且还有整个河东数得着的驼队,专门包揽从西夏到金国内地的买卖,虽然人人都知道唐家做的是走私买卖,可能把个走私做的好像正经生意的,满金国怕是也就一个河东唐家了。唐家的三少爷有这样一个后台,才敢喊出松苑的酒满河东最全的话来。 现在张浩竟然说有松苑没有的好酒,就在木塌对面的洪过一个挺身坐直身子,先对张浩抱拳行了一礼,这才笑嘻嘻的伸手去抓桌上那个翠绿瓷瓶。 张浩的筷子在洪过的爪子上轻轻一敲,有些愠怒道:“见了我不知道行礼,说到有好酒便跳起来,你说清楚,刚才那一礼到底是冲酒还是尊敬我。” 洪过笑嘻嘻道:“自然是为了酒么。”见张浩脸色不好,他急忙指指心口道:“所谓尊敬是要自内心才是,只要心里尊敬,这些虚礼又何必在乎。” 张浩听后愕然,继而苦笑道:“你,你可真是个异数,看你现在的样子,倒是颇有那晋人阮步兵的遗风,可惜了,张用直一生严谨,现在又是管着太常寺,哈哈,我倒是非常想看看,要是被张用直知道了他的弟子有人要效仿阮步兵,那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阮籍曾任步兵校尉,只为了步兵校尉军营中藏的几百瓮好酒,阮籍又偏偏生性洒脱,混迹西晋官场却带着一副癫狂秉性,张浩说洪过要学阮籍,那种狂放模样要是被一生严肃古板最重礼数的张用直知道了,还不把洪过叫去打断了他的腿。 洪过佯作没听到张浩的话,自顾自的为自己倒满了一杯鲜红的葡萄酒,先放在鼻下闻了一阵,这才满意的呼出鼻腔中那带着浓郁芬芳的微酸香气,将酒慢慢倒入口中一些,让酒汁从舌尖慢慢流转,滑过舌头两侧的味蕾,慢慢品尝那种微带酸涩的味道。 慢慢睁开眼洪过满意的道:“这是西域古法酿造的葡萄酒,在金国之内想来是没有人会酿造了,可惜啊,金国上下一起用酒曲造酒,酿出来的葡萄酒老是有一股子邪性味,喝着怪怪的。张老大人,这酒不如割爱吧。” 张浩自负的笑笑,探手也为自己倒上一杯葡萄酒,小小啜饮后品尝了一番,才慢声道:“美酒虽好,终究不如性命重要啊。” 洪过心头冷笑,正题来了,刚刚的葡萄酒说白了不过是引子,也好,张浩这人看起来很识情知趣,希望他等下的话也能如此上道。用手在酒杯外沿上划着圈子,洪过没有吭声,甚至都没去看张浩,只是盯着杯中如血的葡萄酒,好似是在呆。 见到洪过如此失礼的模样,张浩也不以为意,继续举杯将整杯的葡萄酒倒入了眼前的小菜中,“这葡萄美酒小酌入口中是佳酿,若是整杯倒出来,就不仅坏了一盘美味,更影响了你我饮酒之人的心情。” 洪过看着被破坏的小菜想了一阵,才明白了张浩的意思,那张浩是在提醒他,有些事确实要流血,适当流一些只会让当权更开心,不过,如果是整个汾州上下都被血腥浸泡了,想必身为皇帝的完颜亮会非常不高兴。张浩这是在提醒洪过,汾州的事情不要搞得太过,该收尾了。 洪过得意起来:收尾?容易啊,开出条件吧。 见到洪过笑出来,张浩知道洪过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只要洪过肯谈条件,那所有的事情就容易解决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狂风暴雨扫河东 宋伐第一百一十一章狂风暴雨扫河东 果所有人都认为。现在的完颜安国已经是焦头烂额包括洪过在内的所有人都错了。错的离谱。就在洪过与浩湖心亭对饮的时候。同一轮明月之下。完颜安国也在家中的花园里饮酒陪着他喝酒的是两个土财主。钱胖子与郭大个。 现在的钱胖子可不是个土财主那样简单了。因为诛杀“天王寨逆党”谢月有功。钱胖子被完颜安国许下了阳军节度使判官的位置。堂堂的正七品。郭大个则是许了州观察使判官。也是正七品。今日的晚宴。就是完颜安国为两庆贺升官而设下的。 几日之前。钱胖子和郭大个两个人就像是丧家犬一样逃入了节度使的官邸也真是丧犬了。据说天王寨的喽兵已经把两人在州城里的商号和宅子一把火烧成白地。幸好这两人早知道州城要起乱子。预先将家人送回了乡下的老宅。总算是过了这一遭。 刚刚进节度使官邸时候。这两个人惊魂未定。只觉着天好像都要塌了似的。每日里连房间都不出。只是跪在地上乞求神仙保佑。到了这个光景。两人也顾不的什求完佛祖拜观音。拜了观音又向玉皇大帝祷告。对着玉帝祈祷完还搜肚刮肠的想起了白莲老母。也立刻跪下祷告一阵。甚至到了最后竟是连孔圣人都一起乞求上了。 可是。不到一天时间。这两个家伙就停下了那种徒劳的行为。因为在完颜安国的指挥下。些节度使亲兵竟然连续击退了天王寨喽兵整整一天的围攻。 不是天王寨那些喽兵不肯努力攻打。要说这些兵现在的心思很复杂。一方面确实有人挑唆他们暴乱。另一方面。很是有些人感念翟进父子的恩情。翟进父子之死直接原因是翟兴的叛变但谁都清楚。兴就是个在台前乱跳的丑。整件事幕后的黑手有两一个是谢月另一就是完颜安国。如今谢月死了。更要把剩下那完颜安国碎尸万段才能为进父子仇。 9;。兵第一天就堵着节度使官邸的大门攻打了十几次。最惊险的一次已经将那扇用铁皮包裹一尺厚木板的大门撞开尺余宽的缝隙了。面的长1都捅进去将门的亲兵放翻了十几人。眼看着就要成功了那完颜安国竟然亲自操刀。一个人迎着长枪冲过去噗噗砍断几根枪。那些亲兵见到节度使大如此拼命。哪里还肯躲在后面吼叫着一拥而上。愣击退了那次进。 余下地几日。天王寨喽兵再没了第一天的勇气即便是围着度使官邸。也不大卖力攻打了。就是趁了这个机会完颜安国派人偷偷溜了出去求援。说是求援。按照钱胖子估算官邸里至少还有四五百人可以用。而且每次遇到战斗完颜安国都是约束着属。仅仅派出去二百人迎战。等到这二人疲惫了。又用整备好地二百人将他们替下。凭着官邸墙以及手上早就准备好的弓弩长枪大斧。愣是守住了官邸不失。 早已好弩。 这才是钱胖子和郭个最奇地地方。按说即便颜安国是武人出身。府邸里也不应该存着几百张弓弩吧。还有整整三个房间的箭矢。以及新地长刀和大斧。当钱胖子看到这些库存的时候。从其中闻到了一丝阴谋的气味。 三个人几杯酒下肚。着酒上涌。钱胖子胆子微微大了些。碰了几下郭大个没有结果后。脆自己张口了。“呃。”打个饱嗝后。钱胖子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镇帅大人估计。这州城的战事还有几日才能结束?” 他这话问的极其含蓄。只在考校他最初到来与现在地心境上面。透出了钱胖子的一点点狡黠:从惶惶不可终日。到现在突然来问什么时候能结束战事。这前后心境变化透出了一种非比寻常地自信。 自信何来?自然就是完颜安国这几日的布置了。 钱胖子这话也就是在座几人能领会。旁人怕是也会被绕进去。 完颜安国没了前阵子那副老态。这时脸上洋溢着一种别人从未见过地神采。令他整个人好像年轻了十岁的神采。听了胖子的话。他不置可否的笑笑。然后探手取出一叠书信扔在了钱郭二人面前。“哈哈。城外那些混蛋。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和我谈价钱。只不过呢。到底是些乡下土鳖。既然占了绝大的胜面。开出的条件净是些百户千户的。就没人敢来向我伸手要个官同知一类的官帽子。” 听到判官这个词的时候。钱胖子和郭大个两人身子微颤下。若是真有人敢出来要节度使判官或者观察使判官。说不的了。他们两个必须要将这交易搅黄才成。自己冒了天大的风险挣来的官帽子。凭什么要送出去? 两人凑在一起将那-书信翻检一。嘿嘿冷笑道:“果然是一群乡下土鳖。没见过世面的西。在他们眼里。怕是一个县令比天都大了。要这些土鳖和镇帅大人谈条件。也要他们有那份胆气才成。” 这钱郭两人。一向是在西河县里数的着的财主。那西河县又是州的首县。属于州县同城设置。类似后世的省会一样。用这些人的眼睛去看那些个外县人。就像是去看一群乡下人似的带着有色眼光。从骨子里不大看的起外县的人。是以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也站到了完颜安国一边。 见着完颜安国捋着须有些自的。郭大个这时来了胆子。试探着问道:“不知镇帅何时剿灭外面那伙乱匪?” 完颜安国故作惊愕的看看两人。又是一阵故作自谦的假笑:“你们两个啊。还真瞒不住你们。哈哈。快了快了。收拾外面那些人只在本帅翻掌间。哈哈。” 钱胖子和郭大个彼此对视了下。眼色中俱是见到了欣喜的神情。总算熬出头了 就在两个家伙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就见一身盔甲的孟蛇大步走进来。在完颜安国面前行了个军礼。“大帅。一切都准备好了。可要现在就开始?” 见到钱胖子和郭大个两个人的眼中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完颜安国愈的意起来。捋着胡须点点头也好。孟千户尽管出兵本帅就在这里静候孟千户捷报” 蛇一拱手。转身带着一阵哗啦啦甲叶的响声大步出了花园。孟蛇很快来到了节度使官邸地大门后面。就在门后的空场上集中了足足三百名全副武装的亲兵。这些亲兵已经是完颜安国的最后老本这时自然下了血本来装备他们。全身的长可及膝的铁甲下面穿着一层皮甲。手上无一例外的拿着两件兵器。一百人的长枪兵身上带着大刀一百人地弓弩兵也佩戴了短刀。最后一百人是盾牌兵。除去厚重的盾牌外还带着一柄短斧从隐藏生铁头(mou)后面射出地是一道道坚定的眼神。青白的月光照在头之上反出凄冷的寒光 蛇走到了队伍最面。\\首发\\对着一边没有整备地士兵打个手势就见早已收拾好的官邸大门。被人用力拉开来。发出了让人牙酸地吱吱呀呀声。孟蛇放下了自己的面甲。端起手上的盾牌。就在大门刚刚开了个缝隙地时候。身形已经了出去。在他身后是排成了一队的亲兵。 外面的守卫并严密。事实上。所有人都认为。被围攻了几日地节度使官邸早就没了还手之力。什么时候被攻破也就是个时间问题。所以这个时候那些天王寨的兵早就进了沉沉地梦乡。谁都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深夜时分。被的破烂不地官邸大门。竟然会自己打开。 就在睡眼朦胧的警卫高呼声的时候。孟蛇的身形已经在门内出现。当第一批天王寨乱军爬出来的时候。那三百完颜安国亲兵早已整队完毕。排成了一列方阵。着有力的步伐向依然乱哄哄的乱军压了过来。 嗖嗖。弓箭摩擦空气的声音划过寂静的夜空。当即放倒了十来个懂懂的家伙。当一个头目凄厉的喊出来“弓箭”的时候。一支破空的箭矢正好从他大张的嘴巴里贯入。喷。后脑处一片血光喷溅。这个头目瞪大眼睛向后倒下去。几个中箭后一时间没有去的喽兵。还在地上扭动着身子。就听一阵沉闷的踏地声连片而来。紧接着头顶什么东西遮住了。一道寒光从天而降这些喽兵就失去了动静。 仅仅是两阵箭雨。正面的喽兵就完全崩溃了。他们完全不敢去和眼前这些全身都藏在铁片下的军队相抗衡。本来就缺少基本的信仰。仅仅是一股血勇把他们联起现在面对着看似不可战胜的对手。这些失去了忠义信仰的家伙。哪里还能团结在一起。 一举击溃了天王寨喽兵后。蛇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大踏步的走向附近的北门。就在北门外面屯住着近千的私兵。当城门被打开的时候已经有五百多私兵站在了城外。刚城中乱起已经惊醒了城外的私兵。可是猜来猜去所有大户财主们都猜想是天王寨的喽兵发动了夜袭。谁也不会想到竟然是一群钢铁怪物从城里冲出来。 蛇带领兵队在城下站一会。稍稍喘息后。有继续迈动了脚步。 这三百人虽说不多。是如山的气势直逼的私兵们不住的后退。那些个财主心里都打着己的主意:手上的私兵都是自己和完颜安国谈判的本钱。如果在这里损失了一个人。怕是以后都会少了自己一分好处。 可是孟蛇不管这些。说对面的私军人数越来越多。最终竟然是足足过千人。有他这些亲军的四五倍人数。他依然是带着小小的方阵。迈着整齐而有力的步伐向前缓缓而进。将那些个私兵压着向后退去。 终于。这些私兵被压到军营的门前。一个财主再也忍不住了。“冲。不就是三百人我们有几倍的人都怕了。以后还怎么去和完颜安国条件。” 其他的财主一听也是这么个理。是急嚯嚯的命令自己的私兵向前冲去。呜将近千五百人的私军连阵形都没有就这样好像赶子一样冲上去。 蛇不慌不忙的站住脚步。一面竖起几近一人高地大盾。一面命令弓弩手放箭。当私兵冲进了三十步以内的时候。弓弩手退入阵中。换上了长枪兵和大盾兵在外顷刻间在整个方阵外围起了一层盾牌。就像是为小小的方阵穿上一身铠甲似的。 长枪捅大斧劈。弩吊射。一个人死了立即从阵型里站出一人替补上短短半个时辰时间里孟蛇也不知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从一开始人影蜂拥而来到后渐渐没了对当他劈翻了最后一个私兵时候。从盾牌的缝隙中间看到的是一群走的背影在样武装到了牙齿的正规军面前。那些私兵连塞牙缝地资格都没有。扔下了二百多具尸体后私兵们终于崩溃了。再不顾自己家的吆喝斥骂转过身向着色中撒丫子跑去。 跑出了将近五六里路。私兵们终于停下脚步听听身后地声音似乎是没有那种慑人心魄沉重脚步声了。殊不知。从私兵开始溃退后。孟蛇仅仅带人追击两里就停下了脚步。原因非常简单:太累了。 全身的铁甲就有足足三十斤。加上兵器和皮甲怕又有二十斤上。这样的负重再加上走了五六里路。中间厮杀了两气。任他是个铁人也要累了。既然这次地大胜已经不可逆转。孟蛇也懒带人在黑夜里去追杀。那些个比兔子跑的还快地家伙。州城里。还有一群人等着他们去收拾呢。 当那些个私兵好不容易坐下来喘口气时候。他们的人数已经降低到了五六百人。 估计都是趁着夜溜了。反正州山多。随便躲到就能避避风头。至于那些个大户么。他们竟然还顾及军营里地粮草。很多人都跑回了城北军营躲避。 正当那些私兵坐着躺着喘气的时候。突然在前面大路上现出一层层的黑影来…… 洪过面带微笑地看着张浩。轻轻拿起了那盘子被倒上酒的小菜。随手扔在地上。“我这个性子简单。喜欢直来直去。这样被毁掉地菜一般喜欢直接扔掉。” 直接扔掉……张浩心头一动。他将那盘菜比作了河东北路。也可以说成是河东的官场。在洪过说要扔掉。难道说…… 一想到那个可能。老人端着酒杯地手立时轻轻嗦了下。然后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脸色尽量平缓的像是不大经意的道:“这么说。韩王已经带人去了州就是不知道韩王什么时候回来的太原怎么也不告诉小老儿一声。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洪过笑笑。打心佩服这位张浩张总管。仅仅从他的一句话里。就能猜出事情的大概原委真不愧是在官场上打滚一辈的人物。他又重新为老人倒上了葡萄酒这才慢悠的道:“韩王就从来就没离开过太原府。那面文水县一百二十个施粥点。足可藏下几千精兵。不过是几千匹马有些让人发愁。还好州的几位没有让我太过费心。” 四千多的女真精兵。是清一色的马队。张浩听了不动声色的啜饮一口。这才慢悠悠的:“整个倒掉也好。既然已经坏了就拿回去让厨子好好整治一下。再端上来又是一盘好菜。说不定比以前更加美味。” 过听了当时就急州的事牵扯如此之大。在连州城都打的乌烟瘴气了还瞒着。还要保住州官场所有人?这老头难不成是脑梗塞了。还是胆子比天都大?他就不怕完颜亮盛怒之下大开杀戒? 洪过一将杯里的酒喝下去。又吃了一大口菜。狠狠的在嘴里咀嚼着。瞪大了眼睛看着张浩。他打定了主意。既然你张浩要担着天大的干系去保住州那些官。不住。老子你玩这个玄的。没错。老子确实想留下些贪官污吏祸下金国官场。不过这不代表老子能把所有的旧账都忘了。州那些个 都害过自己。别指望自己替那些个龌龊官说情。再说了。完颜亮不是糊涂蛋。这州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怕是完颜亮已经知道大半了。不然会突然下旨意给完颜亨来救自己。现在洪过犯不着为了一群仇家罪完颜亮。 见到洪过半晌不做张浩有无奈的摇头。“要是贤侄不喜欢。那。只留下主菜如何?毕竟这道主菜辽东之地。运到河东地界殊为不易。也非常金贵。” 洪过还是没做声。心里琢磨张浩与完颜安国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为什么死命的要保住完颜安国?甚至不惜牺牲掉州其他所有大小官。都要去保住一个完安国。难道张浩忘记了。完颜安国才是主犯。杀掉一群同党仅仅放过主犯。这个官司满天下怕是都没见过吧。 张浩见洪过盐水不进的样有些无奈的叹口气。终于不再绕圈子。低声直言道:“贤侄。那主菜的父辈与我有恩。主菜又曾拜在我门下。我老了。不忍心看故人之后凋零。” 到了这个份上。洪过也抛开一切矜持了。很干脆的道:“过只是一介布衣。总管大人这些话应该对韩王千岁去说。” 张浩现出一个淡淡苦脸。道:“贤侄莫说笑了。韩王虽然握有全权。可有些事情上。你出来的话怕是比韩王更有用。若非如此。那上京城里就不会多出上条亡魂了。” 洪过自是明白张浩说自己屠尽完颜秉德所有亲属一事。他冷笑道:“秉德该死。纵然没有洪过。秉德全家可有一人能免去一死?” 张浩叹气道:“没有洪改之。凭着秉德祖上与陛宗。死的怕只是秉德一家几十口。 贤你现在虽然一白衣。可上京城里有谁不怕你惧你。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那道主菜?” 洪过这时反倒镇定继续品着酒悠悠道:“老大人似乎忘记了。整件事里。那个主菜是必杀的人物。就算我要放过他。皇帝呢皇帝会放了他么?” 听到洪过提到那个字。张浩的手又是抖了下。这才脸色如常的笑道:“皇帝那里好说。只要我们将事情抹平。皇帝不会太追查的。这个贤尽管放心。” 洪过心里鄙夷下。悠。继续忽悠。你就是个大忽悠什么我放心。什么皇帝不会太追查。现在你要帮助完颜安国摆脱责任。自是大包大揽的什么都肯说。等到完颜亮真的追究下来了。怕是你这个老东西第一个就抽身跑掉。最后倒霉的是我。 洪过这时再不想继和张浩纠缠下去了。这件事完颜安国的下场已经定了。他才不信还有什么人能帮完颜安国脱身。如果当初的完颜安国只是拒绝了自己的调停洪过今天兴许就松口放他一马了。可惜。自完颜安国安排人火烧客栈那一刻起。洪过与完颜安国之间就是解不开的仇家了。对自己落难的仇家。洪过没上去踩一脚就不错了。还指望他过去搭救?真真是笑话了。 想到这里。洪-不多说。对着张浩拱拱手。便下地离去。 张浩看着洪过的动 没有马上出声。洪过走出亭子。走上了湖边的小路。老头都没出声。直到洪过即将走出花园的一刻。张浩终于开口了:“若是只清理主菜。贤侄还肯回来和我这老东西对饮么?”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夜盲症和死亡 宋伐第一百一十二章夜盲症和死亡 颜安国背着手缓步出了官邸大门。()虽然这里还横躺尸首。的都是黏糊糊的血污。对面的街道上还有没有完全熄灭的青烟升起。这肃杀的一幕却不能搅了阳军节度使大人的雅兴。信步在这片屠场中间。闻着那股浓烈的血腥味。他就像是回到了家乡那样亲切。 身后的钱胖子和郭大个可没完颜安国这样的兴致。饶是两人最近一阵子见识的血腥场面不少了。看到眼前这幅情形依然让两人心惊胆战。两腿嗦着几乎要跌倒。最要命的是。他们两个现在不是以前身份超然的财主了。既然摇身一成了官。那上官在前面闲逛。两人又如何敢自己偷溜。 这么多年。第一次在完全属于自己的的界里散步。完颜安国心中颇有些感叹。自打他来到这州开始。就时时刻刻感觉到州大户们的威胁和肘。无奈于手上兵力并不雄厚。且不可能明张胆的计算这些大户。毕竟完粮纳税维护的方的安静。还要依靠这些大户们。完颜安国在州十余年。从未觉州是属于他的。就在今天。这州的天终于换了。换成他完颜安国开始秉政话事。 实际上。自打完颜安国到任后就无时无刻计算。早前削减阳军的兵力只是他示弱的一种手段。可惜。十几年来他都没有太多进展。直到谢月向他出了谎报灾情的法子。让完颜安国看到了一举处理掉所有毒瘤的机会。谢月为他出的法子背后隐藏的无尽杀机与野心。完颜安国不是没看出来但是话说的好。富贵险中求。如果没有冒险的准备。难不成还真的要等权力从天上掉下来么? 再说了。为了这个机会他已经准备了十几年。算算昨夜那些步兵身上穿着的铁甲一-都上百贯。光自己官邸里存下的五百套铁甲。就够他攒上三五年的。更何况为了计算谢月。派出心腹潜入谢月身边。用几近十年时间取的了谢月的信任。这可不是仅仅为了杀死谢月那么简单。要是杀谢月。一个死囚一把钢刀足以。完颜安国仅要杀死谢月还要抓住谢月全家上下所有财权和脉将谢月和身后那些大姓豪族的势力从州完全铲除干净。否则后患无穷。 再有。利用谢月死完颜安国派人在天王寨余孽中挑唆。让这些人在城里造反。一面围攻节度使官邸一面去那些平日里不听话的大小官吏和富户。天王这些人是把双刃剑。用的不好就会伤了自己。幸好。他也挺过来了。最后就是用自官邸被围攻来麻痹州境内大小土豪姓。让这些没脑子的家伙见到鱼跳龙门的可能。带上所有私兵前来州城。正好让完安国派人一锅掉彻底斩断州境内的私兵泛之害。 算计到了最后颜安国也在为自己留下后路。他祖上是渤海人又不是最早从龙起兵的勋臣。本来在朝中的关系并不太广。幸好他家是渤海人。这女真金国朝廷里的渤海人大官着实不少。拿眼下的河东北路都总管张浩来说。老头可就是海人出身。而且还是所谓的渤海王族。有这样分布在国朝廷内外的渤海人互相通声气。他完颜安国不愁事后不能摆平整件事。大不了就钱么。 别看那些真人一个个好像淳朴到不懂收钱。可惜了。完颜安国与这些女真人打了几十年交道。太明白这些个女真人是什么德性。什么叫做不收钱。那只是塞钱还不够多。己找的门路还不够硬。只要门子找准肯撒钱出去。那些个女真人收钱的速度不比辽国的契丹人慢多少。进入中原才不到三十年。女真人中原的官场文的领悟速度。要远快于他们对中原儒家文化的接受速度。 在血泊中间。完颜安国的意的浅笑声。整件事他最的意的就是时间点的拿捏。一开始当他听说完颜亨带兵已经到达太原府的消息时候。想到的是与谢月联手造出一副州正在努力平叛的景象。待他听到完颜亨带兵突然离开时。马上开始实施预谋已久的计划。他就是要打谢月一个措手不及。也令朝廷平叛军队来不及反应。这样他就能独占了州平叛功劳。待到朝廷的使者下来讯问。他只要将进义父子和谢月的人头交出去。上报一个剿灭宋人背盟起事的军功。到时候功过相抵。加上朝中有力大臣担保。自己就会安然无事的继续在州当土皇帝。 要说整件事有没有遗憾。完颜安国最望的。就是没有抓住姓洪的那个书生。从朝中大佬们传来的消息看。这个姓洪的书皇帝关系匪浅。可惜了自己一开始没看的起他。竟然轻易下令烧死姓洪的。现在两边结下梁子了。幸好的是。过后所有要抓住姓洪的命令。都是谢月做出的。与完颜安国再无关系。在完安国思考中。只要自己过后给姓洪的送上一份厚礼。应该不难堵住这个布衣白身书生的嘴吧。毕是一个扣押的人质。估计在上京没少吃苦。看看这些天在太原府城里的表现。也能看出这是个好享受的人。只要是有个喜好。完颜安国就不愁没有东西去打动姓洪的书生。 一切都是这样完美。完颜安国还低吟浅笑时候。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不等他抬头去看。已经能听到孟蛇狼狈的喊叫声:“大人。镇帅。不好了。朝廷的军到了……” 什么。朝廷的大军。他们是还在数百里之外的火塘关么。这些人会飞不成。怎么可能到了州? 完颜安国还未想清。北门外已经响起数千人一起发出的震天呐喊: “钦差大臣。都元帅领御史中丞。韩王千岁驾----到----” 听到这个声音。完颜安感觉脑中好似响了一个炸雷。整个人晃了几晃。软软的向下倒…… 按照与洪过商议的法。完颜亨并未走远。明面上他到达火塘关停下脚步实际上。当他甫一抵达火塘就封锁了这座废弃的关。然后带领四千多人全部换乘战马。又一次原路冲回了太原。只不过呢。往火塘关行进时候是白天大摇大摆的前进。回程路上一律夜里赶路。白天就寻隐秘的山坳密林休息。从 县镇甸接触。当们绕过太原城到达文水县南时过早派人借着搭的名义修建好了足容纳四千人的住所。是以四精兵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伏下来。 世的网络小说中动辄说古代人缺乏营养所以的夜盲症。天知道这个说法是从哪里鼓噪起来的。很多网络小说的作者也不假思索的就采用下来而且越传越神了。竟然还人找出论据来。从一开始的食材不全到后来言之凿凿的说中国人食物少胡萝卜素竟是将这个理论丰满了起来。而这些网络理论家之所以创造出这个理论。就是声言。古代人在夜间根本无法打仗。甚至连走夜路都困难。 每次看着这种网络理论家的论断。过都想发笑。天知道这些网络理论家是如何发明出来种理论的。古代人不打夜战真的就是因为眼睛看不到么? 按照吃喝的门类的乏来说就洪过穿越前那个时代曾经有一支工农组成的军队。吃的喝的不见的就比古代军人吃的更好甚至更差。可就是这样一支军队。在世界上是以打夜战敢夜战而闻名的。无论是从工农武装建立初期的土的革命战争年代。还是抗日战争时代。抑或是解放战争时代。都有屡见不鲜的夜作战的战例。而这支武装在朝鲜战场上。正是靠着不断的夜战突破。与武装到牙齿的某大**队打成平手。让这支工农组成的武装一举名扬海内外。难道说。朝鲜战场上的所谓夜战。都是打着火把和照明弹行的?还是后世的月亮比古代的月亮更亮。就像探照灯? 如果说那支工农。靠着吃炒面就雪团都能发动夜战攻势。凭什么古代人就不能进行夜了?那个什么古代人普遍患有夜盲症。所以不能夜间作战的理论。更狗屁不通。 再者说了。翻翻史书。上面的夜战实例举不胜举。唐代中期李雪夜下蔡州。如果按照那些网络理论家的说法。李不要说是攻下敌人盘踞的蔡州城。光是夜里奔袭数十里都可能做到:难要一群睁眼瞎。后面人把手搭在前人肩膀上行军么? 作为一篇中学古文课文。那些网络理论家都没有好好研究。就言之凿凿研究什么古代人盲症理论。真是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再有了。夜一词最早就是出自《管子小》:夜战。其声相闻。足以乱;昼战。其目相见。足以相识。说的是春秋时代管仲在-进行军事改革。将同乡的人编成一支队伍。带来的好处就是。夜战之中只要听到彼此说话的声音就能知道是友军不会是敌军假冒。白天只要彼此看就能认出来是自己人。如果说些网络理论家认为古代人都是夜症。那么在春秋时代齐国为何要强调夜战呢。难不成管仲和齐桓公都是傻子。带着一群睁眼瞎去争霸诸侯? 果说夜盲症是缺乏营养和食用菜不全造成的。洪过更认为。那些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患夜盲症的几。要比中原这些农耕民族高出几倍去。不过。由于吃动物肝脏能够预防夜盲症。这个问题还要再仔细讨论了。 在洪过看来。那些个网络理论家们说代人不打夜战。忽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古代人在指挥作战时候。依靠的是军旗来发令。旗语在古代军中是非常重要的指手段用各种同的军旗打出各种不同的姿势。和挥舞的动作。可以让军令最快传递。任何一支军队不可能完全依靠呐喊去指。更不可能靠什么击鼓而进。鸣金撤军这样简单的方法来指挥作战一支军队是否是正规军的重要指标。就是看这支军队是否有完整的军旗挥体系。战场上。依靠传令兵去下令根本无法应对复杂而且稍纵即逝的战场条件下挥要求。惟有军旗才是最便捷的传令方式。偏偏就是夜间。军旗无法发挥作用。而简单的灯火传令根本代替军旗。 事实上。即使在一战二战时代。以军德军的指挥手段夜战都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课题欧洲战场的交双方轻易不会进行夜战。或者是尽量去避免夜战。 所以古代人无法在夜作战。不是什么狗屁自身因素更不是生病。只因为指挥手段无跟上去。 古代人自是不会有么普遍性的夜盲症。赶夜路时候最好打火把那是怕路上不平脚。完颜亨他们并不害怕走夜。他手下的精锐女真骑兵很多都是打老了仗的老兵了。普通的漏夜行军不是太难的问题。 完颜亨他们刚刚潜下来没多久。南面的 就发生了变故。 完颜亨一听说谢月被杀。立即与洪过联系。两人信使来往几番。就在谢月被杀的数日后决定动手。这边洪过继续装作流连在酒楼的样子用以麻痹河东北路上上下下的官那边完颜亨早已整备完毕。天一擦黑就率领轻骑突入州西河县午夜之后正好赶到西河县城外六七里。正撞上了那些败退的私兵。完颜亨带领军一阵刀片子砍过去。也不去管那抱头鼠窜的家伙。径直带人来到了州城下。命令众军大声呐喊。迫使完颜安国出城迎接。 等了好一阵。那州城内都没什么动静。阿鲁带狐疑的低声问道:“王爷。难道这郭安国了?” 完颜亨虽然心下也有些怀疑。但是在部下面前不能流露出迟疑的表情。仅是脸色凝重的道:“备撞门。” 阿鲁带眼角一挑。们这群骑兵要下马撞门。那个代价可就大了。现在只能祈祷。州城里确如洪过所的。只有五六人守卫。 不等阿鲁带下令。城头上亮起一片灯火。一个人脑袋探出来。“我是阳军千户孟蛇。请问哪个是韩王千岁?” 阿鲁带立时怒了。大骂一声:“胆大包天的狗东西。连王爷千岁都敢怀疑。小心等下要了你的脑袋。” 蛇见着下面军衣整齐的女真骑兵。站在一望无际的火把之下。从北蔓延出去好几里。前几个衣着华贵的女真贵人高踞马上。神情倨傲不说语气非常不好。知道怕是真的朝廷大军到了。借他个胆子也不敢要完颜亨出示官照。惟有无力的对北门的军士打了个手势。 州城的北门吱吱呀呀的被人打开。完颜亨并未马上进城。反是兀立牙带领一千骑兵撒开四蹄冲进城。抢占了州城各处府库要。而完颜亨和阿鲁带则是站在城门口。等待 员出迎。 蛇带着讪讪的表情走到了阿鲁带面前。阿鲁带也不难为他。随手扔出了自己的官照。孟蛇自己不认字。惟有交给了身旁的一个节度使书吏。那书吏小声念道:“……燕京府路万户都统……” 蛇急忙抢过那本官照。小心翼翼的双手捧到了阿鲁带面前。阿鲁带收了官照后将孟蛇上下打量一番。“你是个千户?你们节度使呢。还有。州城里的官呢?怎么。他们的架子比韩王千岁还大?” 不待孟蛇回答。就见到城里一阵人仰马翻的叫喊。然后是一群人袍服不整的匆匆赶来。当中一人到了完颜亨面前甚至连官袍都穿反了。看那服饰。应该是个四品官。那人见到了完颜亨连忙跪下磕头行礼。 完颜亨皱皱眉。看服饰应该是河南北路提刑司的人。还是个副使。不过这衣衫不整的模样真是不好与他说话。惟有冷哼一声。扯扯缰绳纵马踢踏踢踏的进去了。 这时的州城不时能传来厮杀声。刚才孟蛇延迟了一阵开门就是想要去把城里的乱兵赶杀干净。现在兀立牙带人入城。又遇上了那些天王寨的喽兵。哪里会有好话说。刀一挥砍过去就完事了。 在血迹依然的度使门前。完颜亨看到了跪在的上的完颜安国这时的完颜安国神情镇定。如果不不久前还只是灰白的头发这一会功夫已经变成了雪白。人看到他都以为这老头身上什么事都没发生呢。 完颜亨明。这完颜安国身后自有一个势力在支持。而他从太原府绕过没时间去和张浩那个扯皮官司。对完颜安国的处置。只有皇帝完颜亮和洪过最有权说。完颜亮是皇帝手握生死大权自是不必说。洪过么。他流连太原那么久了想来张浩为了摆脱责任一定会去找洪过开价的。到那个时候。完颜安国的生死也能算是一个小小的筹码了。 马于完颜安国面完颜亨淡道:“郭安国?” 那完颜安国心中一阵战栗。完颜这个姓还是金太颜吴乞买时代就赐下的。现在完颜亨如此称呼显然是不打算继续承认这种恩典。完颜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想来是有了皇帝完颜亮背后的授意。 果然。完颜亨掏出一道圣旨。冷声:“陛下旨意。本朝以前所有赐姓一律追还。各位功臣之后各归本宗。郭节镇请起吧。” 说完完颜亨也不搭郭安国。竟是踢踏踢踏的纵马步入了节度使官邸从这个时候起。阳军节度使官邸就成了他的行。 随后。完颜亨手下骑军四出。一面剿灭州城中的乱兵。一面派人去收缴州城四门外的私兵军营。同将所有参与围攻州城的州大户抓回来。暂时拘捕在提刑司大牢里。最后。则是完颜亨调遣军队到州下面各县宣读旨意。严令各县主官严守县境。安抚四方百姓。同时立即开仓济灾民。“如有一人死于饥荒。自县令以办”。 但是。那个阳军的节度使郭安国。完颜亨仅仅任由他住在行辕的一个小院里。不闻不问甚至连见都不见。似乎是在等什么。 完颜亨进驻了州后的第四日。他要等的人终于姗姗而来。 在五百骑军的护卫下。洪过施施然走进了州城。一别半月。这州的天已经完全变了。当他走进州城北门的时候。特的在马上伸了一个长的懒腰。又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啊哈。今天的天气不错么。” 那张霖从马车里出头来。看着洪过此时一副人志样子。着实哭笑不。这个过实在让人看不透。有时候他傻的就像个书呆子。有时候偏又显现出自己的精明。甚至是一种让人恨的牙根直咬的狡来。更多时候。洪过现的不像是个书生圣人门徒。更像是个有点滑头的小骗子。但是。他脑中想起了父亲张浩临走时候告诫: “那洪改之看似随。实则最重情义。而且性情乖张。只能以恩义结交不可武力。一路上要多和他交好才是。” 一行人缓缓来到了韩王完颜亨的行辕。洪过跳下马与张汝霖客套几句后。径直去见完颜亨。然是将张霖一个人扔在了大门口。看似这个举动非常无礼。张汝霖心里明白。这是洪过给他留下了空间和时间。让他去办好那件事。 经人引领到行辕内一座小院外。看着院门外没有一个仆从和护卫。甚至是连个看门的家人都没有。在热闹的行辕之中。这小院非但没有沾染上一点热闹的气息。反是带着重重的暮气和阴晦感觉。浑不似活人居住一般。 张汝霖迟疑了一阵。终于叹息一声。伸手推开了门。院内响起了一个迟疑的声音:“谁?” “告诉郭安国郭大人。就说有同来拜。” 张汝霖的话传进去过多长时间。就见一个青衣仆人神色惶恐的跑过来请他进去。在院中优雅的房舍中。张霖看到了此行需要见到的人----郭安国。 见到张汝霖来拜访。安国脸上是一喜。随后是脸色骤变。身子颤巍巍的站起来想迈步出去迎接张汝霖。那张霖无奈的摇摇头。眼前的郭安国。可还是过年时候到太原去拜望张浩那个郭镇帅么?雪白的须发。满是皱纹脸上泛着青灰色。没了半点生气的眼睛。仅仅在看到他的时候才有了些神采。整个人若是无人搀扶竟然不能站起身了。 张霖叹口气道:“师兄。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这可让我父亲如何帮你收拾残局啊。” 听了这话。郭安国突然现出一丝冷笑:“张仲泽。你少给我装蒜。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年初送入都总管府内那份子。你才是拿最大一份的。怎么。现在嫌烫手了?当初可是有人亲口告诉我。只要是在河东两路。出了事他一体帮我担下。” 张汝霖脸色不变。是那种忧虑的道:“你以为我没在父亲面前帮你说好话么?为了你的事情。父打的我差点没法站起来。还要我怎么帮你……” 郭安国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他的话。“话短说吧。他们究竟要如何处置州的事情?” 张汝霖伸出两个手指道:“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想先听哪个?” 第一百一十三章 死,很容易 宋伐第一百一十三章死。很容易 过到完颜亨面前打个转就出来。不是他不想聊在是完颜亨太忙了。现在整州都被控制在手中。完颜亨不仅要分派各县赈灾情况。还要将整个阳军上下全部官都抓起来。甚至是提刑司的大小官也一个没落下。一股脑扔进了提刑司大牢里。挨着个的过筛子般审讯。罪名轻的暂时放过。稍微严重的罢官免职。至于些直接伸手参与了这几年谎报灾情分肥的官。就只上报给尚书省。待朝廷发落。 自己的那些跟班自然也是跟来了州。洪过正要出去下属。就见翟莹一身孝衣满脸泪痕的走来。这翟莹本来就是身体轻盈但不失练武人的健美。长的又是清水可人。现在配上这身素白衣衫。更将衬托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感觉。 莹对着洪过盈盈拜倒。吓的洪过连忙伸手去扶。孰料一把抓住了女孩的小手上。吓的两人又是一起缩回去。洪过还好些。只是干咳几声略微掩饰。那翟莹还是个没出阁的大姑娘。一下羞的脸都红了。 洪过暗自苦笑。前这丫头扑到自己怀里哭的跟泪人相仿。现在碰碰手就脸红。女人啊。真是捉摸不透。 不等感叹完。翟莹用细弱蚊呐的声音道:“洪。洪大哥。多谢你帮我爹爹和爷爷收拾了身子。” 见到翟莹这身衣。过就明白姑娘是为什么而来。对他来说收拾进父子的尸体只份内之事。 着洪过在完颜亨眼前的面子。做这点事还不算什么。换作别人怕是提都不敢提。 洪过连说不这事不过是晚辈份内的事情等下还要去翟进父子灵前敬香。帮忙孝才是。 这番话一出来。是令翟莹的小脸又红了起来。也不知这个姑娘想到了哪里去。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道了谢后又说在后面房中有人要见他然后就急急的跑开了。 望着跑远的翟莹。尤是隐藏在孝服之下的婀娜体态。洪过说不动心那是假话他毕竟是个正常的男人。阵子刚穿越过来。被人打了几次一直有伤在身。另外家境也不大好。所以说对外在美丽的鲜花多数选择视而不见。现在一切都有所改观。那个自己的生活是不是也应改变一下呢? 直到翟莹消失在拐角洪过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后忽然想起来刚刚莹啥。后面有人等自己。那是谁啊?洪过一面走向后院。脑海中一面还不断浮现着翟莹全身素的身形。 随便抓个仆人就道了自己被安排好的住处。乃是极为幽静的一处别院。独立在花园一角。想来是完颜亨或者阿鲁带亲自安排的。知道自己不喜闹的性子。门口是严五带两个天王寨的子弟在守卫。至于洪过带来的其他人。早就在州城里的客栈中安置下了。 此时已经入秋许久。院中微微有萧感。幸好这个院子有人细心打扫过。看上去依然生机盎然。洪过走进了院中正房。在客厅里没看到人影。不禁心中疑。到底是谁啊? 忽然听到客厅东面的卧房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洪过一下愣住了。那是个女人的声音。自己队伍里了翟莹。还有别的女人么?一下子。洪过脑海中浮现出一具**着被人绑缚住的身子。那白腻的**还有惊恐无助的表情。竟是瞬间勾动了洪过心底压抑了很久的邪火。 但是。站到卧室门口。洪过犹豫了起来。自己的那种心思是不是太过下流邪恶了? 等了一阵。屋内忽然又是一声叹息。这次的声音比刚刚高了少许。紧接着。一个带着些许磁性的女人声音从卧室内飘出:“既然来了。难道还要惜一见?” 洪过忽然笑了。自己一个大好男儿竟然被个女人吓住了。就算以前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又能如何。自己好歹是救了那女人一条命。就算是自己起了邪念又如何。大丈夫喜欢就是喜欢。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强吧。要是你情我愿的。干脆娶进门就是了。 想到这里。洪过定定神。镇静的推开卧房的门。迈步走了进去。 甫一进门。洪过环视了一圈。在外间竟是没看到人影。就见卧房内外间中间挂着薄薄的纱帘。内里一道窈窕的身影晃过。给了洪过惊鸿一瞥的感觉。 心头狐疑这个女人到底么意思。洪过关好卧房的门。站在纱帘前并未走进去。他自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过。眼前的事情透着几分诡秘。还是小心点的好。 内间的女人等了一阵。只见洪过站在外面并不动身。这才不的以的长长叹息着。一只素手纱帘慢慢探。洪过的目光立时被这只小手吸引过去。但见秀长的五被葱白的肌肤包裹着。从指到手掌呈现一个美丽的弧线。一点猩红的颜色衬在这只手指上。竟生出异样的妖艳美感。随着手指轻轻勾住纱帘的动作。让洪过生出一种想循着小手向上一探究竟的感觉。 纱帘慢慢撩开。洪过眼睛一下呆住了。就在纱帘之后。隐藏着一个全身素的曼妙身形。经过特意改制的孝衣。紧紧包裹住躯体。将身体-一道曲线都完美的呈现出来。纤细的素白弓鞋包裹的是一双隐隐可以看出弧线的玉足。紧窄的孝衣下摆让人看了。会替她怀疑能否迈开步子。微微侧过身去。修长的腿部以上的身子。现出个美妙的s型曲线。 妇人的头发没有盘。仅是散垂下来。恰好遮住了她的脸。偏又带来一种与其他女人完全不同的野性之感。让男人一眼看去就会生出想要征的**。 咧咧嘴洪过有些不动道了。天知道这个女人要干什么。反正他现在只想“干掉”这个女人。就的正法不留情面。 看着洪过有些口干燥的样子女人轻启朱唇。低低道:“之前。比干山中。那场胜可是足下之谋?” 不大明白这个女人问那个煞的事情做啥。只是这时的洪过脑中有些缺血也不多想就点头是。是我想出的办法。” 女人轻哦声。身形慢慢移了一步那。对手所有人可是当场丧命?” “ 除了几个小鱼小虾。大部分都把命扔在那了。” “里面有个叫周的人。你可知道?”女人又挪动一步问道。 洪过刚要回答。忽然脑中闪过一丝警觉。身子猛的倒退出去就见眼前寒光闪过一柄匕首竟是擦着他脖子而过。 这一下将洪过吓是全身冷汗淋1。再看过去那女人有如疯一声扑过来。咬牙切齿的喊着:“我要杀了你。” 哪里想到本是个旎情形。会出现这种变化。洪过堪堪又闪过道寒风。可是那女人就像是子一般不依不饶。匕首每一击都在洪过头脸脖子附近晃动。刀刀都要命的架势。 洪过身子突然倒好像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向后倒了下去。那女人心中大喜。立时扑上前对着洪过胸口就扎。谁知道。那洪过身子虽然向后倒下去。可脚下并未挪动。反是一脚突然大力踢出。狠狠踹在女人前胸。女人惨叫声倒飞出去。 洪过倒的后不及爬起来。干脆大吼一声跃起扑到了女人身上。大力握住了女人的手腕。这些日子洪过跟着林钟打熬身子。那手上力气着实涨了不少。现好似抓小鸡一样握住了女人手腕。女人吃痛下再也抓拿不住。匕首当啷掉在的上。 这时的洪整个人压在了女人身上。孰料那女人丢了匕首后。对着他的下身抬腿就是一脚。好女人仓促起脚。没有踢准。若是真的踢准的方。还不当时就将洪过身上最重要位置废掉。饶是如此。洪过吃痛之下也是龇牙咧嘴的险些叫喊出来。 就在洪过吃痛的功。那女人竟是翻过上身还要去抓的上的匕首。这没了刀都如此厉害。要是被女人抓到匕首还能有好。洪过气的登时一个耳光打过去。然后用身体压在那女身上。无论女人如何扭动挣扎都不放开。一边单手死死扣住了女人的两个手腕。一边解下自己束腰的布带。将女人双手牢牢绑住。 洪过爬起身。谁想到。这女人经被制住了。竟是两腿还在乱踢乱踹。不的以。洪过惟有胡乱扯下一根布条。又将女人双腿拉到背后与双手绑在一起。这时候。女人四肢都被捆在背后。有如四马攒蹄般绑住。加上嘴里被洪过塞进一块手巾。算是彻底被制住。 这些事情说起来易。洪过要做成真的废了极大的力气。刚刚捆好。他就瘫坐在的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下打量自己的身子。幸好除了几处擦伤外再无其他伤痕了。这才放心的去看那个女人。 抬眼细看。洪过竟再挪不开眼了。 女人本就生的好看。身体曲线也好。不刚才就不会将个洪过诱惑的魂不守舍。现在一番打下来。身子又被洪过反绑住。身上的孝衣早就被撕烂了好几处。露出内里的小衣也就是内衣来。这还不算。刚刚女人也是用力厮打着。上泛起阵阵红。秀发四散半掩住面容。一双眼睛明明是在瞪视洪过。偏就水汪汪的透出一股无助和恐惧。这眼神看在洪过眼里。比春药还害。身上某个部位立时觉醒起来。 洪过此时心里说不出到底是恨还喜爱。只是下意识的走到女人身边。探手轻轻在女人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上划过。然后沿着俏挺的鼻子慢慢来到那双朱唇上。女人不甘的一张嘴。竟是想咬洪过。被他飞快闪开。接着。他的手指轻轻在女人白皙的下颌划个圈子。又沿着女人的脖子慢慢向下挪去。直到已经破裂开的衣襟前。洪过的手指没有离开女人的肌肤。就这样探进了女人的胸口指肚一面感受着女人前胸的滑腻。一面悄然上了女人那丰满的隆起。在每一个因为刺激而微微立起的小粒上划过后。刚好绕着女人前胸那处草莓一圈这种温柔细腻的挑逗是女人以前从未感受过当过的手指攀上最后那处草莓的时候。摸到的是早已立起的小头。 慢慢揉捏着女人的前的立起。洪过的眼睛望着那早已有些迷离的水汪汪双眼。轻轻道:“周雄是你什么人?” 一句话将女人从温柔的迷离中惊醒。眼睛中重新现出怒火脑袋晃动着表达出心头的愤怒。 洪过没有害怕反掏出了女人口中的手巾。女人立刻大骂出来“狗贼。我恨不的将你碎尸万段你杀了我吧。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唔。” 洪过重新将女人的堵上。后世在东面小国某些动作片上看到的。使劲一捏女人胸前那处立起。那充血而挺起的所在被人狠狠捏下去。女人登时痛的眼泪乎淌下来。 洪过忍住了想进行下一步的方法。嘶啦一声裂帛声响将女人上半身的衣服尽数扯开现了女人丰腻皙的前胸。以前隐藏严严实实从不有丝毫外露的前胸被人一下撕开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女人身体马上立起一些小疙瘩。紧接着。洪过两只大手分别抚上了一处耸立的小立起。 洪过这般近乎奸淫的挑逗让呼吸有些沉重起来。他又一次取下了堵嘴的手巾。“周雄是你什么人?” 身体半裸的暴露在男人眼前。本该自己丈夫才能碰触的位置。被一个陌生男人意玩。那种羞耻感觉令女人终于流下了眼泪。也让她心底的防线崩溃了。她有些歇斯底里的叫喊出来:“是我父亲。你这奸贼。淫棍。你除了对付女人还会什么。你和那个邪月有什么分别。” 洪过弹了下女人胸前挺立的草莓。冷笑道:没 别。如果有。仅仅是谢月那个死人没占有你。而我呢。现在要做你丈夫才能做的事情。你就当我们都是一人面兽心的伙好了。” 嘶啦。又是一声撕碎衣服的声音。洪过已经将女人的孝服完全撕掉。只剩下贴身的小衣。四马攒蹄的姿势绑缚下。女人大张着腿躺在的上。就像是在勾引男人似的。看到己用一个极度的姿势暴露在洪过眼前。私处上面只余一层薄薄的衣襟遮羞。女人却不再叫喊。只是死死咬住下唇。闭上眼好像放弃了一切抵抗。 就在洪过准备剑及的功夫。屋外响起严五一声高喊:“主子。张先生请见。” “。” 骂一声严五扰人事。他知道张汝霖干的是什么事有将身上脱下的衣服重新穿回。不过。那个女人他却是扔了床上。细细的用薄被盖好。这才走出了内间。当他准备开门走出卧房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看着床上把头偏向内里的女人。说道:“对了。来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你那个丈夫。已经被谢月派人杀了。至于你们家其余的亲戚。也都被谢月杀了。的继母么。是谢月自己动手的。” 说完。他开门出去。女人侧躺在床上。闻听自己已经是家破人亡。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这时依旧情不自禁的流下两行眼泪来。 房舍门外。严五一脸坏笑的看着洪过。谁想到。洪过出来也不二话。照着他屁股就是两脚。“他娘的。老子在里面那么热闹。你们几个小子怎么不进来救命。” 那严五满脸委屈的张了下嘴。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只是在心里嘀咕:您老人家在里面那叫一个热闹。我们在外面听的都流了。哪个敢进去啊。 在院外。那张汝霖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模样。深秋季节竟然还摇晃着一柄金丝镶边的折扇。看的洪过那一个寒啊。因为他想起了后世看过的一部古装大片来。 快步走到了张霖身后。洪过略戏谑的笑道:“张兄也懂种花养草布庭院?” “略懂。” 张汝霖还待续说去。就听身后扑嗵一声。急忙转头一看。就见洪过整个人都栽倒的上他有些不知措的惶然道:“改之为何如此不小心?” 洪过在心:老子是被你吓到的。 然后又将张霖上打量一番。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你。认不认一个叫做金城武?” 张汝霖低头思索再三终于然头道:“姓金?是否是那高丽人氏?若是高丽人我倒认识一些姓的。是否有叫个名字的还要仔细打听。至于我中国上邦之人内。我敢断定不认的此人。” 这金国自从击败宋后。因为占领了中原的区是以常自称“中国”或者“中原之国”表示自己的所谓上邦的位。倒算是他们有自知之明。还不敢在内外诏里自称“中华”知道自己在文化上还不是中华文明的正统。这时只有南宋才会去自称“中华之国”。 洪过拍拍胸口。暗道一声:你要认的我要疯了。这才重新抱拳施礼问张汝霖的来意。 听了这话。张霖脸上现出愧色。见到他这个情。洪过登时心里一翻个。难道说。那件事张都办砸了?不能把好歹张汝霖也是未来金国的宰相怎么会如此小都办不好? “改之。那郭安国活求我说上路前只求再见你一面。这。他这个要求。我真的是不好拒绝。” 看着张汝霖作难的表情。洪过脸色不大好看了。他和郭安国的仇结的太深。或许郭安国和张汝霖都不觉的什么。但是洪过自己知道。这个仇。没法子解开。 所以。洪过冷冷道:“他现在想求我了?太晚了吧。” 张汝霖摇摇头。淡漠的道:“他现在必须上路了。不过。我看他临行前最后一个要求。这过来请改之忙。” 淡淡的一句话中。过听出了张霖那决断时候气魄。这才明白眼前这人果真是未来位列执宰的人杰。与这等气场强大的存在交往。洪过明智的点头道:“好。我就看看这郭镇帅临行前有什么善言。” 此时的郭安国。既没了早先第一见到洪过时候的热情。也没了杀死谢月时候的气定神闲。更不会再有那独掌州时候的的意与霸气。现在的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头而已。静静的缩在椅子上。看着洪过慢慢进来。看着洪过对他躬身行礼。看着过自顾自的坐在他对面。 两人对视了一阵。安国突然哈哈大笑。笑的是那么开心。那么舒畅。那样的。凄凉。 洪过静静的看着郭安国现出狂态。拿起酒壶为他的酒杯斟满。然后才淡淡道:“人说。爬的越高跌的越。只有当人达了顶点时候。突然跌下来才是最惨的。” 安国猛的顿住了。死死盯住了洪过:“所以说。你选择了我刚刚控制州的时候。才派兵打碎我的美梦?这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之中?” 洪过笑笑摇头。随手端起酒杯敬了郭安国一杯后。也不管郭安国是否有动作。自己一仰头喝干了杯里的酒。“如果能把这一切都计算进来。那我就是诸葛孔明-世。而不仅是个洪过洪改。” 郭安国也端起酒杯。着泛着微黄色的酒汁呆看一会。这才仰脖将其喝干。“我全部计算到了。只可惜。没去计算你这个布衣书生。你才是我这盘棋中最大的也唯一的错招。就为了我的失。我们真应该喝一杯。” “那是我运气好。”洪过淡淡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的失败是天定的。你的运气太差了。” 安国突然死死盯住了洪过。“那 泽给我带来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好消息是。我的家人能全部保住。坏消息是。” 洪过静静听着郭安的话。这两个条件是他与张浩商量出来的。自是早就知道了不必再提。只是现在听到郭安国自己说出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底。 “坏消息是我必须死。立即就死。”郭安国盯着洪过。一字一句的道:“我要知道。你能不能保证这两条?” 洪过淡然道:“这你应问仲泽兄。” 安国一摆手。“他张浩或许能看在旧日情分上会信守信诺。可那张仲泽是头狐狸。狐狸的信诺也值的我相信么?我要你来保证。” 洪过突然站起身。掸掸衣摆。施施然走向门。站在门口看着院内那个神色惊慌的青衣仆人。忽然道:“人不犯我我犯人。”说完。他大步走出了这间气沉沉的屋。 当日。金国阳军节度使郭安国。于家中自刎而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活,不容易 宋伐第一百一十四章活。不容易 过走出郭安国的小院时。再没看到张汝霖。心道这张是看的通透。知道郭安国见他后必死无疑。现在一准是去了完颜亨那里拉关系条件。看看能不能从提刑司大牢里捞出几个张家的门生故吏。那张浩镇守一路也算上一方诸侯。未尝不能进入枢成为宰相。这种能与张浩拉上关系的机会。想必完颜亨也不会放过。两方就像是寻花问柳的客遇到了女。是打的火热。 洪过懒的去看这些交易。径直回去了后院的精舍。推开卧室的门。那女人也就是周雄的女儿。一如离开时模样躺在上。侧着的头听到房门动静转过来看一眼。见到是洪过时。竟有一闪而过的欣慰。只是这种神情闪的太快。快到洪过也不敢确定。 说实见过郭安国后。洪过已然没了刚才那种强暴女人的心思。现在心里想要做点什么去消磨下时间。却又什么都不想做。就在这种矛盾的心态下。洪过来到了床前。 看着微微颤抖的身子。洪过淡淡笑了。继而平静的道:“那个节度使死了。被我逼死的。” 女人瞪大了眼睛去洪过。在州谁不知道。节度使大人就是天。是一言能决州上下所人生死的天王老子。这样一个在州人眼中看上去不可攀的人也会死?而且还是被这个姓洪的书生逼死的? 不知为什么。洪过现在想说点么。明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不是能够交流的对象。偏偏是了口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完全可留给郭安一条生路。可是我没做。州的事情。前面被人挑着恶人的有你个老子周雄。也有天王寨的兴。还有那个钱胖子郭大个以及那跑来围州城的白痴。但是幕的黑手是另外两个人谢月和郭安国。实际上。谢月也是个跳梁小丑是被郭安国利用的。台前妄作小人的小丑。真正幕后策动这一切的是安国。但是。郭安国自己手上有沾太多血腥而且他是官。在河东官场和朝廷里收买了一大批人。可以在危急关头帮他说话。这样一个人结交的价值比结仇的后果要大的多……” 女人渐渐被洪过的话吸引了听到后面那句话用一种奇怪目光看着洪过。 “。我为什么一定要逼死郭安国呢?这不是给自己树敌么?”洪过自嘲的笑笑。“我起家是个宋朝放在金国的人质虽然有许多女真人与我结交这其中最牛的就是在的皇帝是我的师兄。我还是堂堂韩王家的教书先生两个人看起来都很器重我。也很信任我。我回去上京城。想来也会有很多女人贵人愿意与我交朋友。哈哈----” 洪过干笑几声。看着屋顶。脸色慢冷下来:“可是。皇帝师兄就真的可靠么。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帝对自己的家里人都能无情。我一个小书生还不是说就杀。现在的在那个皇帝师看来还有些价值。可以用来作个参谋。所以他才看重我。但是。朝廷里已经大事底定。朝臣都开始向皇帝师兄效忠了。我这个参谋师弟的作用只会越来越低。最终被他无情丢弃。到那个时候。我又凭什么嚣张?” 洪过突然感觉身子累。 头躺了女人柔软的身子上。探手一摸。是女人丰腻的前胸。眼继续看着屋顶。一只手在女人前胸上慢慢揉捏着。自顾自的道: “那位韩王倒是个实诚人。起码比皇帝师兄可靠的多。但是。现在的韩王千岁更看重的。是我与皇帝师兄的关系。一旦我在皇帝师兄那里没了价值。立刻也会在韩王千岁眼里失去价值。另外。这两个家伙都是在拿我当替罪羊使。在上京。我被人当刀用。杀完颜秉德全家。杀光完颜秉德上下十族。上千条女真贵人的命。皇帝师兄怕自己动手会出事。就让我跳出去他探路。顺便杀光完颜秉德的亲戚帮他出口气。他真的当我不明白么?再说那韩王千岁。为什么河东这次的事情。韩王千岁要尊重我这么小白衣书生的想法。要听我的调动。真以为是他看重我么?他是要拿我当刀子。让我来动手解决河东官场。到时候的罪人的是我。卖好结交情的就是他了。嘿嘿。都他的打的一手好算盘。” 听到洪过这段话。那女人身子微微颤抖下。洪过立时感觉。伸手拍女人的脸蛋。他笑笑道:“知道我为什么要逼死郭安国郭节度使么?” 女人不自觉的摇摇头。 洪过笑着道:“立威啊。我在上京杀那么多人。果好的很哦。所有人都怕我。越是女真那些贵人越娘的怕死。我敢杀人。只要是的罪了我的人。就动刀子让他死。让他家不好死。些女真贵人怕我怕的要死。这才有我现在的格局。要是我在河东被郭安国利用了。谋害过了。甚至被人像撵兔子一样撵出州城。都不能手报复。他娘的日后谁还怕我?等到那些女真贵人一个个的。都来的罪我收拾我的时候。我难道还真天天跑去皇宫里告状?” 洪过转过头看向女人。笑着道:“所以。郭安国必须死。” 女人看着洪过。就是一张年轻而且略显俊朗的脸上。带着笑容说出这般冷酷的话。他的身子微微哆嗦下。双眼中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眼神。 洪过继续玩弄着女的身子。轻轻掐了下女人的脸蛋:“你叫什么名字?” 自己半身**着。就像是个淫妇般躺在男人身下。女人脸一下羞红了。见到女人没有说话。洪过坐起身。竟是要离开的样子。女人见到这个情形。急急的开口道:“秀娟。我叫周秀娟。” 洪过转头看着低垂连的周秀娟。探手将女人的头扶起来。“我如果松开了你。你第一件要做什么?” 那周秀娟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洪过。“杀了你。” 哈哈大笑起来探手摸着周秀娟的前胸。“很好。看起来我应该让你现在没了力气杀我才成。”见周秀娟又现出那种惶恐的表情来。洪过一把扯开了薄被大手几就将周秀娟身上的小衣完全撕光 着被反绑着倒在自己身下。有如羊般无助的女。洪慢慢充血的道:“很好。终于重新勾起我对你的兴了。” 说完洪过扑在了秀娟**的体上…… 屋内。响起女人的尖叫声。而后慢慢变成了哼哼唧唧的呻吟声。最终随着一声如如泣的悠长嘶喊后再没了声息。 又过了一阵。洪过才慢慢站起来穿戴整齐。随手从床榻上抽出自己束腰带扎在身上忽然起来刚才束腰带不是解下来捆住周秀娟了么?怎么现在…… 转头向看去。凌乱的床榻上周秀娟两条修长的白腿正无力的垂在床榻外。两手自然分开。整个人好像个“大”字倒在了床上。 洪过笑笑。也不去管这矛盾的女人。神清气爽的走出了卧房。 外面的天色早已暗下来。可座行辕里依旧是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洪过抓住一名女真兵打听下。那面郭安国的死早已禀告了完颜亨。完颜亨下令允许郭家人敛尸首。到度使官邸外另行安放设置灵堂。 洪过轻抚下额头。低声嘀咕一句:“还没了结啊。” 个女真兵听不清过说什么。傻傻的抬头看去。却见洪过已经优游的走远了。径直出了行辕的大门。 出了行绕过一条。洪过按记忆中的方位找到了目的的:邢家老店。一家客栈。现在已经被洪过完全包下来。挤进去一百多人。此时正是晚饭时候。虽然被人包场了。可邢家老店依旧是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洪过施施然走进店房门。见到一全身素的精壮小伙子。正在院内劈柴烧水准备做饭。见洪过走进来。这些天王寨的子弟立时站起来。大着嗓门对洪过行。在他们看来。洪过虽然是个书生。可不仅的到老寨主翟进的重视。是个敢作敢的好汉子。 的他们尊重。 洪过随性的摆摆手。走到了后院。迎头遇上了接来的李光宗。那前二当家还是板着脸一副死人脸模样。对着洪过点点头。让开路。示意洪过进去说话。 后院正房里不止一人。韩思古半躺半坐的倒在炕上。一身素白孝衣的莹在屋里忙活着什么。见到洪过进啦。韩思古想要坐直了打招呼。被洪过抢过一步按在那。现在不是前阵子风声鹤唳时候。洪过要招揽屋外的人手。着墨点却是在屋内几人身上。自是不会在几个人面前拿大让人小觑了他。倒是那莹见了洪过。先是侧脸横了一眼。然后才笑眯眯的将一杯热茶摆到了洪过面前。 李光宗没什么客气。坐下后马上开门见山的道:“下午节度使大人死了。据说是被你逼死的。是真的么?” 屋里其余两人显然不知道这件事。一齐看向了洪过。洪过摸摸鼻子。道:“好像有这么事。没想到你们也知道了。” 李光宗脸色不大好看的道:“你的太不小心了。郭安国在州的势力盘根错节。根本不可能一下铲除干净。你的事情下午做了晚上就传的满大街都是。简直太危险了。等下回去时候多加小心。最好多带几个人回去。” “呃。好吧。”洪过虽说是答应来。却对李光宗如此兴师动众的有些不以为然。整个州城并不大。住在完颜亨的行辕里。除了每天来这邢家老店晃晃。脑子进水了才到处闲溜达。就这么一条街的距离。还用的着前后贴警卫么。 不过。洪过今次过是为了另外一件事。他清清嗓子道:“二当家的。上次你说过的那些东西……” 韩思古闻言立时露了个果然如此的笑容。倒是那个李光宗继续是一副死人脸的冷声道:“这几日风声太紧。那批茶货又是有些烫手。不如过上半月。等州的风声松下来再取出来。到时候就走老路送去燕京脱手。” 原来。洪过在太原府闲晃的时间里知道了不久前天王寨劫下了一批价 数千贯茶货。大体应该是从南宋走私进来的茶叶。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以前的主人是备运去西夏贩卖一倒手就是几近十倍的暴利。 现在洪过正是手头紧的功夫。一切可以捞钱的手段都不会放过。听到这个消息更是如获至。当即逼着翟莹和李光宗答应下来一旦他们重回州。必须将这批茶货吐出来给他处理。 洪过听了李的话微微一笑:“李先生果然目光如炬。端的是准确无误。日后洪过仰仗先生的机会还很多。请先生一如今日不赐教。” 听了洪过的话李宗冷哼一声不过。那眼神却是没刚才那样冷了。毕竟这好话人人爱听而且洪过如此盛情邀请也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不过。”好话说完洪过开始说些其他的了。“不过。李先生这是最妥的做法。适合往日不见的就与今日州情势相合了。” 李光宗刚才柔和下来的目光。登时又变如电一样犀利。直指洪过双眼。 洪过也不畏惧。淡笑着迎过去:“在的州。局势乱了足足个多月。那些个大户的私兵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还不都是自家贩货去西夏的护卫么。当然了。他们的商队通通没有在户部和礼部报备。平日里都是把利钱交给我们那位死去的郭镇帅就完事。可是。镇帅突发奇想的要剿灭州匪患。就生断了州这条黄金商路。想来西夏那边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茶货运进了吧。我感觉。如果我们这批东西送去西夏境内。卖上二三十倍不成问题。” 李光宗眼光一亮却没出声。倒是那边韩思古有些忧虑的道:“这当然是好事。可是现下州正是韩王大军管制。等闲连个人都不让出去。那么大一支驼队可要如出镜……” 就见洪过笑吟吟的靠坐在椅子上。与李光宗对视了一眼。两人只一交换眼神。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韩古见到两人这副表情。脑中灵光一闪。登时明白了。拍着脑袋哈哈大笑起来:“唉。看我这脑子。真是猪头啊。” 几人笑的正开心时候。房门被人推开。翟云大步走进 “禀二当家……” 李光宗一扬手打断了翟云的话。指着洪过道:“以后有事先告诉洪东家。” “东…”云。思古。莹这些人细细品了下李光宗的话。俱是明白了话中深。 那翟云面露喜色的对洪过躬身施礼:“回禀东家。行辕贴出告示了。安国的死以畏罪自裁论。家财抄没。同时张榜要州百姓上告行。只要是郭安国平时的劣迹一律不要放过。自有行辕为他们伸冤作主。” 莹虽然安国有杀父杀祖之仇。但是听说完颜亨如此作为。还是微微皱眉道:“怎么连个死人都不放过。死了还要这么去折腾。这不是给了别人机会去诬告么。” 洪过拍拍手冷笑道:“人了自然要好好利用起来。死人是最老实的。自然什么罪都要他来背。他不去起来。张仲泽他们又怎么可能从提刑司大牢里捞人出来。 不错了。只是个家财抄没。还把犯官家眷一体贬为官奴呢。算是留下情面了。看着吧。家时候也就是意思意思。一定会留下足够的钱让郭家人回去辽东祖的韩王爷这是在给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看呢。活着不容易。死了更受罪。还是好好的活下去哦。” 韩思古奇怪的看着过:“你准备这样放过郭家了?” 过看看天色不早了。站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并回头的道:“韩都知道去拉拢张浩张总管。我这一介布衣书生。还不应该给张大总管卖个人情么。”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黑下来。次邢家老店里都是天王寨的人手。洪过自己带来的林钟。马三。齐七。还有那个自觉回不去太原府。索性留在了洪过手下的吴四六。被他一起打发出去做一件洪过看来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待到他离开时候。能够来保护洪过的就是翟云带上的四个人。 走在黑漆漆的街头想起行小院内那具白腻**。洪过心里就是一热。下午太匆忙还不尽兴。等下晚上一定要好好品尝。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将洪过激的全身一哆嗦。发热的脑子开始降温下来。 心头忽然闪过一道警讯。洪过也算是几次在鬼门前打转的人了对杀气非常敏感。那种警戒的感觉一出现。他想都不想的顺前一趴。干脆利落的扑在的。 洪过做出这个奇怪作的时候翟云几人还在奇怪惟有云反应最快。马上也跟着向下扑去。就在翟云扑倒瞬间一道破空声从他头顶擦着头皮而过竟将的发髻一下扯的四散开去。 就在翟云扑倒时候。身后响起了一片惨叫声他心里登时明白。身后那三个同袍怕是凶多吉少了。但是。几个人的生死干系不大。翟云这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过的安危。毕竟洪过是他们的新东家。以天王寨在这次州之乱中的尴尬身份。怕是满大金国上下。除了洪过外再没人敢收留他们了。要是洪过有个好歹。他们这一百多人就成了水上浮萍。没根没基的等着被人一个个杀光吧。 所以翟云立时身子在的上一翻。整个人就像是个大被一样扑到了洪过的身子上。同时抬手向空中一甩。 ---- 一支响箭带着长又刺耳的破空声飞向空中。在半空位置。砰的炸出一道美丽的红光。 这是天王寨专用的示警袖箭。今日翟云听了李光宗的话。临出门时候带这个东西。虽从邢家老店到行辕才一条街。可只要对手准备充分。杀死一个洪过还绰绰有余的。 没想到。李光宗这才真是一语成了。才把话说不到半个时辰。洪过就被人用弓弩伏击在路边。隐藏在暗中的杀见到翟云打出袖箭。登时疯了一眼的将手里的箭一股脑射向了翟云。但见翟进的后背好像面板一样。噗噗噗。一会功夫就挨了五六支箭。 不仅如此。那些杀手扔下弓弩。挥舞着刀剑从藏身的冲了出来。他们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杀了洪过。 就在他们冲到距离翟云不到五步时。只见翟云身形一动。这些人吃了一惊。翟云现在的伤势放在战场上。三个翟云都挂了。怎么可能还有力气。难道这个杀不死的小子要站起来? 就见翟云的身子又晃了晃。黑夜之中。杀手看不大清楚。只见到翟云背上的雕翎箭抖动几下。突然之间。翟云的身子向旁边一倒。整个人仰躺下去。 不等杀手出口气安下心去。就见的一全身血红的人。好像只豹子一样猛的向前窜出。步距离。被这个人两步就挪到眼前。一个杀手傻愣愣的看着一道寒光在眼前晃动。手上兵器下意识的挥出去。孰料。那寒光竟是切金断玉般犀利。杀手的兵器根本挡不住那道寒光。但听这个杀手惨叫一声。捂着口仰面倒的。 被杀手胸口喷出的血溅了满头满脸。洪过毫无觉般转身冲着又一个杀手冲上去。 看到自家的同伴几被从胸口砍成两截。这些家伙登时胆怯了。见到洪过好似厉鬼一样扑来。有人扔下兵器转身就跑。任凭一个领头的黑衣杀手如何呼喊都不肯回头。 就在这个功夫。从栈和行辕分别赶来的救兵匆匆跑来。将那个领头的杀手团团围住了。洪过呆呆的看着的上插满箭矢的翟云。他的手在微微嗦着。 李光宗急匆匆跑来。见到的上的翟云脸色立时一变。跪在翟云身边。伸手试探了下呼吸。又摸摸心脉。然面露喜色的大叫:“还有心脉。快。快用止血药。” 听到翟云还有心脉。洪过这才有精神去看那个已经被制住的杀手头子。接着火把的光影他看的很仔细。突然冷笑道:“我认识你。你是郭安国的亲信。那个反水杀死谢月的就是你。你叫孟蛇。” 谁知。被人按在的的孟蛇突然大吼出声: “。老子不叫孟蛇。老子姓孟。大号是孟蜀!今天没杀死你这狗贼。老子在下面等着。哈哈----”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布衣之怒 宋伐第一百一十五章布衣之怒 过冷着脸望向孟蛇。“是谁指使你来的?说出来。痛快。” 蛇昂着头毫不畏惧的道:“没人指使。是我自己要来的。你这狗贼该死。要杀要剐痛快来吧。皱皱眉老子不姓孟。” 洪过怒极反笑。就在这时。街道一头匆匆赶来一群人。正是阿鲁带。方才完颜亨听到消息。连忙派人来探查。听说是洪过遇刺。完颜亨立马坐不住了。连忙打发心腹过探查具体情况 阿鲁带正好听到孟蛇的话。眉头微微皱起。他的这个人。不就是完颜亨进城时候那个门的千户么。想来是郭安国的心腹将领。看起来整件事一定与刚死不久的郭安国有关系了。这下可事了…… 不待阿鲁带想清楚。那边已经叫喊着抓住了另外几个刺客。几个无胆的家伙被人捆的好粽子似的。推到了洪过面前。一个个哆嗦着不敢抬头。 洪过抽出自己 戴的倭刀。用那带着寒气的刀刃几个刺客鼻子前慢慢划过。“我只问一遍。如果有人答不出来。也就没有机会说第二次了。” 说着。洪过来到一个刺客面前。“说。你们来的目的是什谁指使你们来的?” 那刺客身哆嗦的更厉害了。却半天没说出什么。洪过眉头一皱。不耐烦的抬刀当头劈下去。但听一声惨叫。那个刺客竟然被洪过从肩部砍成了两半。 去看在场所有人惊恐的表情。洪过好像一个嗜血的恶魔般走到了第二个杀手面前。“回我的问题。” 这个杀手几乎是趴在了的上。却不说话。惟有颤抖着道:“不。不知道……啊----” 洪过根本不去看又被砍成截的尸首。来到了第三个刺客面前那个刺客看看在他身侧还有两个同伙。不等洪过说话。立即大声叫喊出来:“我说我说。我说。这次来就是为了杀你替节度使大人报仇。没人指使我们啊。都是我们自愿的…” 洪过当头举起了倭刀。看到他这个作。第三个刺客几乎疯掉一样哭喊着:“我都。是实话啊。都说了。真的都说了你不能杀我不能……” 唰…… 洪过刀锋落下。竟是将第三个刺身上的绳索斩断了。“站起来滚。”说话。他看都不看剩下两个有迷茫的刺客。转身道:“他们没用了杀。” 面对着脸色煞白的孟蛇。洪过冷声道:“你是义士。可惜。找来的帮手不成事。”说完。他对着那些女真兵道:“帮帮位孟兄。把他装进袋子里。绑上石头。沉到城外的河里去。” 看着洪过冷静的处了所有人对洪过脾气有些了解的他极度不放心的悄声对洪过道:“书生。你你还要如何?” 洪过慢慢转头望向鲁带。突然展颜现出个笑脸来:“我们去见王爷。” “见王爷?现在?”不等阿鲁带回过神来。洪过已经迈步走向了行。他急忙追上去:“在王爷已经休息了……呃。你要去见王爷。好歹换件衣吧……喂喂。至少要把兵器收起来啊……” 行辕门口的一队女真兵看着满是血污的洪过有些打怵。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兵器拦住了这个血人。只见洪过脸色凄厉的大喝:“滚开。” 说话。他手上倭刀力劈华山而下。一阵金铁交击声音后。就见几个女真士兵手上的兵器纷纷断为两截。当然。洪过手上的倭刀也什么好下场。终于吃受不住这个力道也从中间折断开。 那些女真兵先是一惊。而后大怒。抄起手上破烂兵器就要冲上来。谁知就在洪过身后暴喝一声:“滚开。让洪先生进去。” 那些女真兵定睛一看。竟是满脸怒色的都统大人。正站在洪过身后发令。他们不敢违抗。只有眼睁睁的着洪过从面前走过。每个脚印都站着泥的鲜血。一个真兵低下头看着。不禁暗自乍舌。这个书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 完颜亨没有睡。从听到洪过遇刺的消息起。他的心里就在反复盘算着。思考和计较。哪里还有一丝睡意。待到房门被敲响。站在窗前的吩咐那人进来。可是。半晌没有人说话。他有些奇怪的转过头去。入眼。是一个血人。 完颜亨心里一紧。角微微抽动下。强笑道:“看你还能自己走过来。想必这些都是贼人的血。” 洪过将半截倭刀放在书案上。常常气道:“是郭家的人。” 完颜亨打个哈哈:“是么。现在可以放心了。他们失败了。哈哈。哈。哈。嘿。你这是什表情。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鲁带亲眼看过走进了完颜亨的房间。脚下再没力气跟上去。扑嗵坐到的上。呆呆的着屋内两个人影来回走动。 也不知过去多久。就听屋子里传来完颜亨喊人的音。阿鲁带腾的跳起来。几个箭步冲了房间。 完颜亨只是想传唤随从。真没想到竟然叫进来个万户都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也好。阿鲁带。今次的事情你就帮着洪先生办。一切都听洪先生的。对洪先生要像对我一样客气。” 阿鲁带看着已经穿戴整齐的完颜亨。傻愣愣的问道:“王。王爷。你呢?” “太原城有紧急公文。我要立即回去处理。马上就走。现在就走。你叫达鲁不花带上五百人跟我回太原。”完颜亨临行前将一团物事交到洪过手中。然后拍拍洪过的手。欲言又止的站了一会。这才匆匆走入夜色之中。 阿鲁带看向一边血淋淋的洪过。有些发虚的问:“洪先生。我们现在去哪里?” 洪过微笑着掂了几下手上那团物事。轻松的道:“苦主找原告。自然是去郭家了。正好拜祭下亡者。” “你。你不能杀那些人。”阿鲁是完颜亨亲信自然知道当初洪过与张浩的约定。现在害怕洪过干出更出格的事情。连忙阻止道。 洪过转身微笑着看阿鲁带:“老阿我洪改之在你眼中。就是个食言而 么?” 说着。洪过突然抄出一块金牌。阿鲁带眼前晃晃。“立即点兵五百。跟我去郭家。” 郭家现在寄居在城的一座寺庙里。整个州都没人肯收留他们一家。几处房产都被查等待抄没。他们几乎是身无分文的被赶出了家门。只有带着郭安国的 木到这座寺庙求助。 洪过带人将个寺庙围的水泄不通也不多说当即带人踹门而入。那些当兵的劈手赶开跑来的沙弥。引领着洪过来到后面的客房。 当这群杀气腾腾的兵出现的时候郭家那些孤们就感觉不妙。这时早已经被人赶出房间。哆哆嗦嗦的站在院子里等待洪过的发落。 洪过打着火把这群人面前走过。仔细的去看每一个人。无论男女。不分老幼。看的十 仔细。他现在还是穿着那件浸泡了云鲜血的儒衫。就像是一个从的狱回来的恶鬼相仿。吓的好些郭家女眷小孩当即晕倒在的上。 洪过在这些人绕一圈后。才平静的道:“总共四十七人很好一个不少。”突然。他猛的提高了嗓音:“就在半个时辰前孟蜀带人刺杀我。已经被我送去城外河里游泳了。我知道。你们不是背后主使。孟蜀很够意思。把全部罪都背下来。很好。我放过你们。但是。”洪过停住话头。又一次在每一个郭家人的脸上看一圈。“但是。你们不许住在州的的界。从现在起。你们必须离开州。离开河东。乐意去就去哪。我不管。但如果三日后我发现你们还在河东的界。别怪我心狠手黑。” 说完。他对一个谋长下令道:“看着他们离开县城十里。你再回来。” 了寺庙。阿鲁带些不可思议的追上洪过:“这。就算完了?” 洪过哼了一声:“算是。完了吧。你还要。在庙里在神佛面前杀光他们?” 阿鲁带打个冷颤。急忙摇头:“然不是。下面我们去哪里?” “提刑司。” 提刑司的大牢就在提刑司衙门后。现在整个提刑司衙门都被女真兵接手。洪过在门口出了那块代表户都统身份和权力的金牌。立时引来了负责这里的三谋克长。 洪过慢慢抽出一张绸子物事。在三个谋克长面前摇晃下。吓的那三人急忙弯腰低头。竟是一道圣旨。洪过打开圣旨给鲁带看。让阿鲁带大吃一惊的是。这是那道皇帝授予全权处置河东南北两路权力的旨意。这个东西怎么会在洪过手里? 洪过笑笑:“我现在有金牌。还有全权。是否可以进入大牢?” 那三名谋克长忙不迭的点头。 洪过看向阿鲁带:“是否可以全权处置这里的人犯?” 阿鲁带瞪大眼看着洪过。想看出来这个书生这句话是不是在说笑。看着洪过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他最终退缩了。叹口气无奈的道:“自然可以。” “很好。”洪过一拍巴掌。“来人。给我将所有人犯提到这里。” “这里?”一个谋克长抬头看眼洪过。又瞧瞧四周巨大的空场。本来这个的方是平时给犯人放风用的。的方倒是足够了。不过洪过带人到这里做什么? 阿鲁带不耐烦的叱道:“叫你去你就去。废话什么劲。” 这阿鲁带可是正牌的万户都统。他一发话。吓的那个谋克长屁滚尿流的跑出去押人了。 阿鲁带在洪过耳边低低的道:“洪书生。我的洪老弟。洪大爷。洪祖宗。你等下可不要干么出格的事啊。” 洪过笑眯眯的点点头:“你就瞧好吧。” 阿鲁带还是有些不大放心。不过看看洪过似乎没 情搭理他。也就只有委委屈屈的站到一边去。他是都统不假。不过什么将军带出什么样的兵。那完颜亨的性子就不是能有太弯绕的。有时候像个驴似的。阿鲁带跟着完颜亨久了也就很自然的和完颜亨在性情上有几分相似。 等了下。就有震天 的呻吟和抱怨声。由小转大最后将整个空场变成个菜市场相仿。 看着空场里站满了。有人穿衣似乎是被人从被窝里抓出来的。有人勉强批了身官服。好似都很狼狈。不过。洪仔细看去。就能发现这里面有人神情萎顿。有人却是精神很好能说能笑。有人干脆是木然站在一边不知想些什么。 洪过冷笑声。对着一个谋克长努努嘴:“去。把阳军的大小官都给我提出来。” 阳军的官占了这一半多从知副使。判。到最小的五十人长哩哩总要上百人。这么被人清理到空场一侧。很多人摸到头脑也不知他们面前个一身血污的汉人想要干什么。 突然。在提刑司外响起一阵的叫骂声。洪过眉毛一挑。不等他问话。已经有个谋克长问清楚了过来回禀。竟是张汝霖的到了消息。漏夜赶过来要与洪过面谈。被提刑司门口的女真兵拦住两下里竟然发生了争执。 洪过将阿鲁带拉到一边自己对几个谋克长低语几句。那几个谋克长吃惊的看着他又看他手上的金牌和圣旨。最终点头屈服了。洪过这才拉着阿鲁带转头向前面提刑司的正堂而去。 阿鲁带想要问洪过底对那几个谋克长说了什么。被洪过笑着随意搪塞了过去。 此时的张霖正好一头愤怒的狮子。在提刑司正堂里来回乱转。见到了有如血人相仿的洪过。先是一呆。然后急匆匆的走过去抓住洪过的手。关切的问道:“之可曾受伤?” 洪过心里撇撇嘴。己要是受伤早去休养了。你小子还能追到这里么?不过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自然不会给对方难堪。也就忧伤的摇摇头。告张汝霖这些血都是忠心的翟云为保护他而流的。现在的翟云还是生死未卜。 张汝霖哪里会去关 一个家将的生死。知道了洪过没有大碍。立时笑道:“改之不如去好好洗洗。顺便陪我去喝上几杯。我 为改之压惊。” 洪过淡淡的推开张汝霖的手。抖抖身上的血衣道:“今日公务繁忙。真的脱不开身啊。不如改日吧。改日洪过一定请仲泽兄开怀畅饮。” 张汝霖心里暗急。暗道你这家伙不走我怎么去救人。天知道你和那个完颜亨搞什么鬼。竟然大半夜不好好睡觉。带着一群人跑到提刑司衙门来如果不确定了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哪有心思睡觉去。 脑子转了一圈。张汝霖故作不知的问道:“刚刚我去了下郭家暂住的所在。那庙里的和尚明明是将他们一家可怜人撵走了。竟然还将脏水泼到改之头上。说是你命令郭家人离开的。真真是可气。改之明日不要放过那几个腌和尚才。” 洪过淡淡道:“正我下令的。三内。郭家人必须离开河东的界。否则。时间一过。我绝不手软。” 张汝霖脸色一。惊的看着洪过:“改之说笑呢。当初湖心凉亭之中。你可是亲口对我爹爹保证过要留下郭家上下几十口的性命。” “可是我没承诺己的小命。就能任郭家人来拿。”洪过森然道:“难道郭家都把刀逼在我脖子上了。还不允许我反击么?” 看看洪过身上下血污。张汝霖长叹一声。按照当初张浩与洪过的协议。郭安国必须死。但是。在郭家不来威胁洪过的前提下。洪过可以放过郭家其他上下几十口人。现在洪过遇刺在前。自然不能怪洪过用什么手段报复。不过。虽然心里认同了洪过的说法。张霖嘴上还是不依不饶:“虽然那孟蛇是郭安国心腹。但是也不排除是他个人要为上司报仇。与郭家并无干系。” 过看看强辩的张霖。冷笑一声没口。他真懒的与张汝霖再多说下去。 那边张汝霖讨了一大没趣。不的不个话改之真的能保证郭家安全?” 看着一脸紧张的张霖。洪忽然笑了。笑的是那样的灿烂。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额头。一道:“在州境内我自是保证郭家无事。出了州我也是鞭长莫及了。” 张汝霖总感觉洪过这话有些问题。转念一想那洪过纵然依仗了完颜亨的兵力。在州权势滔天。可在完颜亨的触角伸不到的的方。洪过也一样是力所不及。如此看。这洪过倒也说的是实话。 洪过见张霖似乎没事了。立即转要向后院走去。张霖哪敢放走了他。立马拉住洪急急问道:“之今夜还有何事?” 洪过也不隐讳的道:“奉命全权处置提刑司一干人犯。” 张汝霖大吃一惊。以前听说过洪过的到完颜亨信任谁能想到竟然被信重到如此的步连处置州所有官员这件大事。完颜亨都能放心交给了洪过。这要什么关系才能做到如此放权啊?又一想到那些他准备捞出来的张浩门生故吏他连忙扯住了洪过的衣袖。上堆出笑容道:“改之。改之我们商议下可好?” 就在这时。后院隐传来了临死前的惨叫声。张汝霖脸色变的煞白。“改之竟然在用极刑?” 别说是张汝霖了。连一边从未吭声的阿鲁带脸色都变了。这些官都是州的重要人犯。按照程序是应该提交刑部和吏部。最后由皇帝完颜亮亲自勾决才可以行刑现在洪过竟要自己就宰人? 洪过木然点点头抖抖手上的圣旨。意思很明白了:完颜亨有全权自然不必再走以前那套程序。 张霖再顾不什了。急忙将洪过拉到一边。用最低的声音道:“改之救我。那些官员中也不全是贪赃枉法之徒。有些只不过是被人蒙蔽而已。这些人可不可以网开一面?” 洪过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汝霖。拉着他向着正堂的书案走近几步。尽量远离了阿鲁带。这才低声道:“仲泽兄既然说话了。还有什么不可以的。说出名字吧。我让去后面提人。” 那张霖登时眼睛一。他从没想到洪过如此好说话。昨天他死缠烂打的与完颜亨交涉都没太多进展。今日竟是在洪过这里来个满堂红。一下子。洪过在他眼中形象再不似刚才那样可怖。是变的非常可爱起来。 洪过一边听着张霖报出人名和官职。一边冷眼看着张汝霖满是兴奋的目光。虽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可是。他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是一种近乎残暴的冰寒。 张汝霖可没注意到这些。他一连串报出十来个人名。最大的是提刑司的四品副使。这些人有的是张浩的门生。有人是与张汝霖私好又在他那里使钱的。所以汝霖才会有如此动力来捞这些人出苦海。 洪过点点对着那用期盼目光看着他的张汝霖道:“仲泽兄稍等。我让人去看看。” 随即。洪过的声音陡然提高许多:“都听到了没有?” 就在正堂中央的屏后传来答应声。当张汝霖和阿鲁带还有些发呆时候。一串脚步声已经是消失了。 张汝霖感觉有些不大舒服。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等待的功夫感觉正堂气氛有些压抑。只的没话找话道:“改之。只给三天时间。我怕郭家人没可能走出河东的界。” 宋金时候的河东南北两路。包括了后世的山西大部。以及河南陕西甘肃的部分的区。州是在河东南北路的域的正中间。如果真用走的。别说是三天。就是十三天怕是都走不出去。 洪过轻笑下:“我-替他们计算好了。从州城出去直接上船。入水后顺流而下。几日内就能出河东进入陕西。到时候他们去哪里我就不管了。” 张汝霖听的似乎蛮合理。也是点点头。忽然。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不等那传人出现。惊慌失措的声音已经是传过来: “不不好了。几位大人。那十几个人。刚才都被杀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河东狂人 宋伐第一百一十六章河东狂人 ---- 一个精致的宋国青瓷茶杯。被人狠狠砸在地上。当时迸裂成了无数块碎片。 可是。那个摔杯的人兀自不解气。指着面前站立之人骂道:“你是猪啊。这么简单的缓兵之计都看不出来。平时的书都读到哪去了。还敢回来要我出头帮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白痴儿子。还把这件大事交到你手里办。” 那个被骂的人一身青缎面儒衫。手上一柄镶着金边的折扇被他攥的青筋毕露。脸色铁青着垂头不敢说话。这人可不就是汝霖么。 就在几天前那个长刀之夜。张汝霖本以为一切都大功告成了。他父亲交代的人可以一个不少的捞出来。谁想到。那洪过竟然是先下手为强。将所有救的人抢先砍了脑袋。当即。张汝霖就撂下脸色摔门而去。他要去找完颜亨理论。到了行辕才知道。完颜亨早在个多时辰前。就带着马队离开了州城。 张汝霖气的暴如雷。偏又在州拿洪过无可奈何。惟有带上随从急匆匆赶回太原府。他要搬请老子张浩出来。对付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书生。让张家在州丢掉的面子重捡回来。 一路上。渐渐冷静来的他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洪过一开始并没马上要杀那十几个人。是当张汝霖找到洪过要捞人时候。就在那提刑司大堂的屏风后面。也站着一个人。将张汝霖念出来的人名一个不少的记录下来。然后去后院抢先下手。甚至有可能。是张汝霖这边念出一个人的名字。后院就挥刀砍掉一颗脑袋。张汝霖说完话。后院已经是杀干净了。至于那随后的禀告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汝霖这叫一个悔恨啊。怎么就轻信了洪过这个王八蛋二百五穷鬼书生。生生断去了他们张家在河东的大部分班底。失去了在河东提刑司的亲信。张家在河东的威信就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雄鹰。立时就是一落千丈。再要修补起来怕是难上加难。 回到太府地总管府后宅。张汝霖已经是做好准备要被狠狠修理是以垂着头一声不的任由张浩骂个痛快。 等到张浩骂够了。张汝霖才小 的开口:“父亲那洪过不讲信用。不顾情面。如果就此放任了他。我们张家日后还要如何在河东立足在大金国立足。更况是我们张家祖上就是渤海大族这大金国的渤海人可有一多半看着我们家呢。现在要是不声不响的放过了那个穷书生……” ---- 张浩扬手给了张汝霖脸上一个脆生的。“废物我们张家这次丢人丢的还不够么。被一个布衣书生削面皮已经够寒碜了。难道还要张家发有力量去对付一布衣书生?你不觉着丢人。我还觉着没脸人呢。” 这个巴掌将张汝霖一下醒了是啊。那洪过虽然现在气势汹汹可说到底并非官场中人。只不过是布衣书生而已。这个书生偏又势力大的不可思议。现在已经在州一遮天了。不要说州。怕是整个河东南北路都没人敢去洪过地霉头。 要想收拾掉这个洪过。张家就要利用家族在渤海人中的威望全力施压。给刚登基地皇帝造成压力。迫使完颜亮去放弃洪过。可是。这样一来。张家被洪过一个书生欺负过这件事。可就是天下皆知了。而且为了讨回面子动用这么庞大的人脉资源。只去收拾一个穷书生。玩到最后。怕是张家没找回面子不说。还要沦为整个大金国所有人的笑柄。张家的威望真就一蹶不振。 张汝霖突然全身惊不已。敢情。过是早算计到了这些。抱着个大家同归于尽地结果。敢如此削张家面皮。如此想来这个洪过实在太疯狂了。 张汝霖不知道的。在后世。对洪过这种行为有个专业称呼:光脚不怕穿地。 想通了这些。张汝霖犹自不甘心的道:“他洪改之难道就不怕过后我们的报复么。万一哪他在皇帝面前失宠了。我们家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张浩已经将胸中火发泄出去。他这个岁数地人是极少发这样的火了能有今天这次。一半是因为洪过胆大妄为。还有另一半实际是因为自己儿子地不成器。听了张汝霖的话。张浩有些无力地摇摇头:“就算洪改之哪天失宠也轮不到我们收他。”见儿子有些明悟偏又糊涂的眼神。不的不挑明道:“上京城里上千条鬼魂。光是这一条。洪过就足够有无恐。” 张汝霖明白了。一旦洪过有一天失宠。不用张家出手。那些女真贵人会抢着冲上去把洪过万段。虱多不怕痒。洪过现在还真没把一个渤海人地张家放在眼里。 想清楚了洪过的心。张汝霖有些悻悻的道:“也罢他洪过干的不是很绝。总算放了郭家老少一马…” 张浩诧异的看着自的儿子:“你是和我装傻么?现在什么节气了。正是深秋枯水的季节。有些河段都已经干涸了。那水的水位也降了许多。普通的客船根本没法全速行。郭家人不要说根本没办法三日里离开河东。就算可以。以为洪过的会放走他们?” 张霖这下真的抓了:“他洪改之不能这样无这是公然背信弃义是……” 是什么张汝霖再也说不下去了。官场上的很多事情。如果靠着信义能摆平。还要御史台要吏部刑部作什么。大家坐下来拜拜关老爷就的了。不要说官场了。就算市井百姓。要他们遵守信义也太难了。要不怎么说桃园三结义能传唱上千年呢。对着愤怒的洪过讲义。不是自己给自己打脸么? “那。那我们张家就这么偃旗息鼓了?”张汝霖瞪着通红的两眼愤愤道。 “忍。忍下去。日后抓住机会就不愁扳不倒他洪家小子。”张浩这时已经恢复了以往的云淡风轻模样。啜饮了口茶水幽幽道:“从现在开始。你要和韩王交上朋友。我想韩王一定不会拒绝你去拜望的。” 看到张汝霖躬身答应下来。张浩忽然想起什么。轻轻敲打着桌子道:巡查御史大人好像就在太原吧。你说说看。乌古论大人会如何对待这件事?把事情给他知道。” 张汝霖不屑的撇嘴。“就个软骨头?他的胆子早被洪改之吓没了。还敢和他的救命恩人瞪眼睛么?” 张浩笑了他是 民自古以来哪有官怕民的?正就是去试探下。手也无妨。哼哼。我河东北路辖内又不是没有刚直不阿地官代州那个南蛮子王面团。不是一向自诩琅王氏之后么就让他知道在州发生的事。以那个南蛮子的性子。一准上本参洪改之呵呵。就算扳不倒。给皇帝添点堵也好。” 张浩并未说错洪给郭家人设下了一个圈套。一艘乌篷大船现在这个季节里根本走不快从州到陕顺遂走也要七八天遑论三天出境。 就在张汝霖回到太原府以后第四天。果然传来了郭家上下四十七口。在河东南路被杀的消息据说是客船翻覆所有人无一例外的淹死。可是。那河道浅的行都困难。又如何能翻船?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一起将目光投向了州。在那里。一场屠杀刚刚结束。 那一夜。洪过看着汝霖脸色铁青的离开。转头正要走入后院。阿鲁一就急了。上前抓住洪过急吼吼地道:“书生。你疯了。这些人不能随便杀。” 洪过抖出那封圣旨。淡淡道:“那要等谁来下这个命令?皇帝么?皇帝如果有心亲自动手。有这道授予全权的旨意么?这个恶人终归有人要来当。” 阿鲁带急着拉洪不肯放手:“那也不能老是你当恶人吧。恶人当多了就的罪人了。你难道不想为以后想想?” 洪过叹口气。轻轻挣脱了阿带地大手。为这条女真汉子掸去肩头的尘土。转头慢慢向里走去:“早在京。我就将自己的后路绝掉了。现在想停下来。只会掉进万丈深渊摔个粉身碎骨。” 在那一夜。州提刑司衙门的后院地惨叫。了整整一夜。直到天明时分方才停息住在左近的百店铺们也随惊害怕整整一夜。 提刑司大门咣当打开了。洪过一脸疲惫的走出来。临了还不忘对一个原先提刑司的书嘱咐道:“所有口供都准备齐备了。既然都死了。也就不要再干扰活人。这几年地事情就他们全担了吧。把口供准备好后。直接用他们尸首按指模签供就是了。不要太麻烦。哦。对了。”洪过扭头对那些也跟着了一夜的女真兵笑着道:“各着洪过勤勉公务。大家现在不要马上休息。继续劳顿一下。按照口供的名单。过去将这上面所有官地家一发抄了。男发卖。女地直没入教籍。小孩子么。你们随意吧。” 几个跟过来的谋克长和猛安。刚才还是满脸地不乐意。他们是女真国族兵。竟然要跟着一个没官没爵的汉人书生。生生折腾了整整一夜。到现在还没的休息。若非是阿鲁带在洪过身后压阵。他们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现在这些丘八大爷洪过话听完。脸上立时现出了满意的表情。这个汉人书生简直太贴心了。知道大家忙了一夜需要发散发散。就阿娜拍大家去抄家找乐子。抄家是什么活啊。那是大家一发财乐和的机会啊。那些官家里的金银细软自是不会全部上缴了。就算是那些官的家眷。反正都是要没入教籍也就是官家的妓院里了。不如让大家先尝尝鲜算了。这些个女真军官越想越开心。看着洪过的目光中竟是带了几分的亲切。远没了刚见时候的生硬死板。 洪过懒的去理会这马就要狂化的半兽人。自顾自的跨上一匹马飞驰而去。看着洪过离开。阿鲁带急对着几个属下吩咐两句就跟着追上去。笑话。洪过刚刚杀了满州城所有的官。要说报复。就算同归于尽地都不会少了。要是不小心真让这个书生死了。那边韩王爷指不定多生气呢。 一路上洪过的心思在不住转动。他就不清楚的罪张家的坏处么?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洪过还是那样了当着张霖的面把张家所有亲信故旧的脑袋一砍下来。他就是要削张家的面皮。因为张家答应的事没做到: “你张汝霖生气?我落脸子摔门?你这小白脸难道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来州么?张家那个老东西张浩就是让你来捞地么?你他娘的想清楚。你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地事情要做那就是安抚好郭家那些家眷。让郭家人不再来找我的麻烦。你他娘的光着捞人忘了老子的安危。要不是翟云他们玩命护着一早见阎王了。还会在你面前打哈哈?这种事出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第三第四个。老子要从根子上掐了这些小心思。你小子不把老子地命当回事不是?好了老子就直接削你们张家的面皮。让所有人都到到底是哪更不把人命当回事。” 想到这里。洪过胸口那股怒火才感觉稍稍发散些 洪过没有回邢家老店而是回去了行。这个时候整个行地设置还未取消。依然是戒备森严。洪过不傻。刚刚杀了上百个官。只有住在这里才会真的安心睡。 当洪过一身干的污血走入自己地住处时。将正发呆的周秀娟惊呆了。昨天还是个龙精虎猛的男人。怎么一夜工夫就变成了满身伤痕? 洪过也不去管周秀娟地惊恐表情。直接吩咐严五在卧室内准备浴桶。这节度使官邸的置备就是完善。才吩咐下去没多久。热腾腾地一桶水就准备停当。洪过不管那女人周秀娟的模样。竟是穿着衣服就跳进了浴桶内。 不是洪过不想脱掉服。可是那些浸透了鲜血地衣-就黏在了身上。根本无法正常脱下来。直到他泡进热水中间。那些衣物才慢慢漂散开去。只是。当洪过将这些血衣脱下来的时候。整个木桶也全是血污。根本不能继续洗下去了。 那严五是伺候人看脸色出身的。早就预备好了第二桶热水。洪过就这么裸裸的跳进第二个桶里。用尽了手边的胰子。才将头上脸上头发里的血渍洗干净。然后他进了第三桶热水。这个桶是所有浴桶中最大的。也不知严五从哪里来的。竟是足足够五个人一起泡澡。活脱脱的小浴池了。在里面严五洒了几滴香露。闻上去有一种淡淡的花香。让一夜未睡的洪过泡在其中。伸展开了乏力的 同时。又有些昏昏欲睡。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耳边响起。洪过勉强撑开眼皮。是周秀娟那个女人。正挽着衣袖走过来。眼皮一-又沉沉的想要去。洪过只感觉一双小手探入水中。轻的为自己揉捏起来。开始是头发。后来到脖子。肩头…… 怎么回事。这个感觉好险很熟悉?洪过一边几乎要睡着了。一边脑中慢慢浮现出一个问题来。怎么这样的感觉好像曾经出现过。难道是自己以前发过的春梦?如只是梦境。是不是太让人记忆犹新了? 突然。一丝警兆在洪过心间划过。击碎了他的回忆。连眼睛都来不及睁开。洪过身子一缩个躲入了水。就感觉头顶一阵疾风划过。他急忙退开几步距离这才探出身子。就见周秀娟正手持一柄匕首扑过来刺他。 “他娘的。你这疯婆子。”洪过脸色不大好看。探手就抓住了周秀娟臂。谁想到。那女人竟然一张嘴恶狠狠的咬在了洪过的手臂上。 “啊----”洪过惨叫了一声。脑中再无一丝睡意。大手一边死死攥住女人握刀的胳膊。另一手将女人的身子猛地一拉。浴桶中嗵的溅起一片水花。女人也迫不的已的松开了牙齿。 女人从水中拽起来。洪过一扬手就是两个大耳光。又将那女人打坠入木桶中。谁料到。已经失去了匕首的女人竟是张牙舞爪的要扑上来。不住的在洪过身上撕咬。转眼间就给洪过脸上添了几道伤痕。昨夜被人刺杀都没能受伤。想到竟会在家里洗澡时候彩。洪过几乎要内牛满面了。将那随从女人身上下一截布条来。将女人的双手死死帮助。 着女人还要用嘴巴咬洪过索又撕下来几根布条。将女人双脚一起绑住而后用一根条勒住周秀娟地嘴。让她再能说话咬人 折腾了一番。洪过这才又倒进了水中。被他制服的周秀娟也随之仰面朝天的倒在了他的上。洪过本就已经与这个女发生过什么。这个时候哪里会客气手老实不客的上下抚摸起来。很快的。周秀娟就能清晰的感觉洪过下身有个位置变坚挺火起来。 “娘的。”洪过在周秀娟地耳边低一声:“小东西。受到惩罚了”说着。他竟就这个姿势进女人的身子女人地呼吸也随之变粗重起来。 木桶内的水噼啪响动了一就见洪过将周秀娟向前一推令女人趴在浴桶木沿上自己伏在女人身后续运动。看着女人被绑住挣扎的样子。尤其是周秀娟满头乌发自然垂下去。将她白皙秀丽的面容半遮半掩。那泓水汪汪地眼如诉如泣的含着泪水地样子。更是激起了洪过作为男人的征服**。让更加的持久…… 在女人身上好好享过洪过并未放开她。虽然知道这个女人有些危险。可以说是块有毒地甜点。偏偏洪过就喜欢吃下去这个点心。将女人扔在床上。洪过又一次扑了上去。任由女人吱吱呜呜的发出那让他无比心动的呻吟声… 当洪过重新睁开眼地时候。日光早已偏西。竟是傍晚时候了。稍稍舒展下身子。就感觉到身侧那个丰满的躯体。撩开被子看去。就见周秀娟双手双脚好像八爪鱼一样缠绕住洪过。整个人依偎在他地怀里睡的正香。至于那几条绑住女的布带。早被扔在了地上。 轻轻撩起女人地秀发放在耳边吸一口那股女儿身的幽香。洪过这才小心的从周秀娟怀中脱身出来。轻轻穿上衣服开门出去。就在洪过的身形消失在门后的瞬间。床上的女人睁开眼。用复杂的眼神注视着洪过离开。眼角淌下泪来。 洪过自是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一切。白天玩的太过兴奋了。走出来看到连门口守卫的天王子弟都换了。惟有严五满脸萎顿的继续守在那里。 见到洪过出来。立即有几个女真的猛安长过来禀告。洪过看着几个女真军官抱着厚厚的卷宗走过来。不禁莞尔的道:“算了。那些东西是糊弄朝廷的。你们就少在我玩这个花枪。说吧。给朝廷留下多少。我声明一点。拿点浮财就罢了。土地店铺这些产业都要统统上交。可不许你们私分了。” 那几个女真军官见洪过如此开明。自是哈哈大笑直说不会。两边所谓的对账也就成了走走过场。大家大欢喜。倒是阿鲁带后来忧心的询问洪过。下一步要如何去做。 洪过诧异的望回去:“下一步?什么下一步?州的官已经交代的很清楚了。看口供么。阳军和提刑司衙门贼胆包天。竟然合伙做下了惊天大案。欺瞒朝廷损公肥私。贪污赈灾钱粮中饱私囊。这些都是重罪。现在所有人犯已明正典刑就地正法。还有什么下一步?” 阿鲁带瞪圆了眼睛看向洪过。咔吧咔吧嘴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原以为这个书生杀疯了。杀成狂人了。竟然将阳军和河东两路提刑司上下所有官杀的一干二净。按照这么个干。等下还不要去宰光州下面五县的所有官啊? 谁想到。洪过的屠也只是挥向那些个阳军和提刑司的官。甚至是连州县同城的西河县都秋毫无犯这样的作为怕是不仅阿鲁带会傻眼。连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都会摸不着头脑了。 洪过也不多解释。只是淡淡的道:“州最近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急需赈济。已经全积蓄了。倒是这五年拖欠朝的赋税钱粮。唉。真的不能从州百身上搜刮了。那样若是激起民变。或许又是滚滚人头落地啊……” 一句话。将悄然跟在阿鲁带身后的西河县令。说的是满头大汗。他明白。洪过那句滚滚人头落地。不用或许。准定的。第一批就是他们这些州县官的脑袋了。以他打定了主意回去一定和那些县中大户商议清楚。死活都要那些吝啬鬼从家里抠出钱粮。补上这五年的拖欠。还要小心安抚好百姓。顺顺当当的把眼前这个杀星送走才是。 至于那些州上下的县令如何筹措钱粮自是不必去提。倒是匆匆赶回来的林钟几人。带回一个让洪过非常高兴的消息来。 第二部河东乱(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小圈子 宋伐第一百一十七章小圈子 胆大妄为!”完亮将手上奏猛到的上。\\提供本章节最新手打\\样子就好像是斗架的公鸡。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相信一定会被这只大公鸡逮住。在脑袋上啄出一头包。 听到完颜亮发怒。整个敷德殿上肃静的几乎落针可闻。一群金国的官们俱是寒噤不语。生怕被啄个满头包。不似前一个皇帝东昏王完颜合剌。眼前这个主子可好相与。一个不小心就是要按在大殿上噼里啪啦打棍子的。那些个如狼似虎的侍卫亲军亲自下手。不消三十下就能让人皮开肉绽。半月下不的床都是轻的。 见到大臣们不说话。颜亮脸上怒色更浓。指着站在最前的一班宰辅厉声道:“朝廷三品命官就这么被杀了。你们这些作宰相的。难道就一点说法都没有?说。书省是个什么意见。” 听到完颜亮如此问话。完颜乌带的脑门可就见汗了。心中大骂完颜亮装糊涂。他娘的。人你派出去的。啥时候离京的尚书省都不清楚。现在出了事需要有人帮你擦屁股。又想到我们尚书省了?乌带是完颜亮一党出身。曾经坚定的站在了完颜亮一。那是因为他一向与完颜秉德是死敌。偏偏秉德在完颜亮执政之初又是大权在握。现在秉德早就成了一堆烂肉了。乌带又是堂的尚书左丞相。自己的威权逐日增加。心里自然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虽然心里微微有些张。乌带表面上还是依足了宰相的气度。大大方方的走到了敷德殿中央。对着完颜亮躬身行礼后。朗声道:“尚书省的意见与臣完全一致。事。尚书省并不知情。需要派员详查。” 完颜乌带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你完颜亮自己捅出来的漏子要我们帮忙兜着也不是不以。不过呢这个度要由尚书省的宰相们掌握。而且要给皇帝一点小小的脸色。让皇帝日后不要继续干这种事尤其是重用私人。用没官没秩的一个书生就当了钦差。还能到下面乱杀一气。日后朝廷上的大小官还不是人人自危官员们谁还把他们这些宰相放在眼里所以这种头不能助长 完颜亮冷笑走下玉阶。好似很随意的漫步到了乌带面前。“尚书省确实不知情。朕也不知情的。如果是韩王亲往河济灾民。河东已经一年大旱的事情。别说朕书省都不知情。如果不是韩王河东调研。怕是州谎报了五年灾情骗取朝廷几百万济钱粮的小事。尚书省还是不知情。” 这话说的可是诛心了。句都是指向尚书省的软肋。或者说。是指向了几个宰相的错失吓的那几个执宰大臣一起深深弯腰下去不敢去看完颜亮。口中连呼“臣昏聩有负圣恩”。 看乌带也不的不低下头去。完颜亮绕着乌带走了一圈。探手竟将乌带腰间玉带连同玉带上的金鱼袋解下来。“乌带。你就去那燕京住一阵吧。” 金国制度。这玉带金鱼袋是一品大员才能够佩戴。在越来越重视礼的金国。如果胆敢逾越了服饰等级。将是个极大的罪名。轻则按到的上噼里啪啦打棍子。重了是要丢官罢职甚至下狱问罪。 现在完亮解下了乌带的玉带金鱼袋。表示的意思非常明白了:剥夺了乌带一品大员的身份。也就是说。将乌带宰相的身份罢免了。 乌带上红一阵白一阵。惊怒之下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不仅是他。敷德殿上那些原本想看好戏的官。这时心中一下子慌了。如此轻飘飘的就罢免了宰相首辅。令大小官们对完颜亮的畏惧更深。很多官更是借着弯腰的动作。将自己的头深深在了双臂之下。试图掩饰脸上的惊恐表情。 幸好。完颜亮并没继续追究乌带的责任。()反是转身对着一名臣子呼道:“卢彦伦。就命你领礼部尚书本衔。加提点燕京宫室。协同燕京府尹完颜乌带大人。燕京路都总管完颜亨大人。一起营造燕京皇城。” 完颜亮早就流露出了迁都的意思。满朝大臣多多少少都听到过这方面的消息。现在听说完颜亮----修建燕京的皇城。不感到意外。 那卢彦伦已经是一把年纪了。不过。当初上京城就是他建造的。现在虽然已经是礼部尚书位列六部之一。无奈这老头心头那点官场名利热乎劲还没消散。这时听说点到他的名字。立马站出来接旨。看着老头须发皆白走路都颤巍巍的样子。敷德殿上真有人替老头捏把汗。那营造宫殿可是个力气活。一个不好。这老头怕是就要把自己的老骨头扔在燕京了。 既然首辅宰相出缺。下面那些官立时眼巴巴的看向了完颜亮。次辅升首辅。下面的宰相按顺序依次升迁。宰相出缺。六部尚书或者是各寺监院的堂官里。自然要选出一个人补上。另外卢老头去燕京。那礼部尚书说不的也要有人替补了。朝廷上还真就有不少人希望卢老头再就别回来了。这样一来。整个金国朝廷那要多少人的官帽子能挪挪位置? 这些个官心中过龌龊念头时候。完颜亮对一遍的宦官道:“梁汉臣。散了吧。” 那叫做梁汉臣的 官立时走到玉]前。高呼一声退敷德殿上的大臣只有躬身行礼。待完颜亮走后。一个个倒退着出了敷德殿。回到后面休息的稽古殿。完颜亮还未等更衣。就见梁汉臣笑嘻嘻的走进来。启奏说是。徒单特思。萧裕。李通。张仲珂等人请见。 完颜亮笑笑。对皇徒单氏道:“这些家伙好像苍蝇。连个空闲都给我留下。真真惹人心。” 那皇后徒单氏岂能把完颜亮的话当真。一面从宫女手中接过一袭明黄色袍服帮助完颜亮换上。一面轻柔的道:“皇帝无私事。既然作了皇帝。就不要指望什么 闲了。”说着。又从一个小手里拿过几块糕饼。递到了完颜亮手中。徒单特思等人走进稽古殿时候见到完颜边拿着块桂花糕狼吞虎咽的塞进去。一边就着茶水使劲努力往下咽就在稽古殿正中的书案上。还有几尺高的奏折需要完颜亮亲自批复。 这时徒单皇后早已后门悄然离开。纵然是从通古斯森林走出来的女真人受了中原数十年文化浸染。也开始逐渐明白人不干政的意义。只是这时的女真社会。女人的的位还是很高的寡妇遗孀不仅可以继承自己男人的财产更可 财产改嫁。所以完颜亮当政的时1哥哥死后。出面娶嫂子。一方面是能赡养哥哥的儿女。令自家子弟不至于沦为外姓另一方面就是害怕自家的财产就此流到外人手里。如果是弟弟去世。哥哥也会同样去做。 徒单特思与完颜亮的关系最近。自己走过去拿起一块糕饼就嚼。而且还含混不清的对着梁汉臣笑骂:“这货。上次不是送给我一个宫里糕饼工匠么。怎么现在尝尝宫里的糕饼。还是比我家做出来的好吃太多说是不是你偷偷用外人糊弄我?” 那梁汉臣见着特思也不害怕。笑嘻嘻的道:“王爷小的哪敢欺骗您啊。想是这宫里和自家的糕饼。吃时候心境不一样吧。” 那特思听了装作发怒的样子。那边的完颜亮终于吃完了自己的早餐。笑呵呵的道:“汉不要理他。这小子吃自家的东西会心疼。吃我的糕饼又不花钱。当然好吃了。” 说话。他将余下的半盘子糕饼向前一推。对其余人等道:“来来来。()都来吃些。早朝起的早。想必你们也都饿了吧。” 那张仲珂别看字起的文雅。实则本是个街头说书的出身。原名张牛儿的。早年进了完颜亮府邸。靠着插科打诨被完颜亮信重起来。现在虽然改了名字可做派依然还是那副样子。听到这话笑嘻嘻的凑过去拿起就吃。李通是幽云汉人出身。这个时刚刚被完颜亮看中。哪里敢如此放肆。听到完颜亮的话也不知应该吃还是不吃。登时呆立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萧裕虽然是人出身。无奈那辽代奚人也是深受汉人儒家熏陶。最是重礼仪。所以萧裕微笑下道:“谢陛下美意。臣并不饿。”说完就站在那里。对一盘美食看都不看一眼。 这几个人都是完颜信。虽然举止各异。也能看出亲疏远近来和每个人的性情来。完颜亮笑眯眯的看-个人的表现后。这才懒洋洋的道:“你们追着屁股跟过来。说说吧。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萧这时乃是秘书监。所谓秘书监基本算是后世的秘书加幕僚的角色。自然。给皇帝当秘书的人官位也不会太低了。就好像后世在中南海给一领导当秘书的人。怎么都会有个司局级待遇一样。 萧裕拱手朗声道:“陛下。那洪过为究竟应当如何处置?还有。洪过在州将上百名大小官员杀干净了。令河东南北两路提刑司完全瘫形同虚设。这些被杀官员又要如何定论?” 见到萧开始说正事。完颜亮也坐直了身子。听完后沉思一阵才道:“一会你去通知翰林学士院拟旨。褒奖韩王这次河东之行。就进韩王为尚书右丞吧。毕竟夺了他的燕京府尹么。怎么也要补偿韩王一下。要不他给我盖宫殿可会不尽心哦。” 虽然颜亮谈笑风。一句都没提对洪过如何如何。但是在场所有人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奖完颜亨?那和褒奖洪过有什么区别?现在谁都知道了。当夜是完颜亨将一切权力交到洪过手上。自己偷溜去了太原躲风头。不去追究完颜亨将朝廷大私相授受不过。还对几乎没什么主意。到了河东一切行动都被洪过指的完颜亨大扬。完颜亮然不仅不想追究洪过的罪名。怕是还洪过此行非常满意才是。 就凭这句话。洪过在河东一切作为都应该揭过去。谁再来提这件事。李通萧裕徒单特思这些人。就应当全力冲上去狠咬那个不开眼的家伙。 “另外。”完颜亮一敲着书案一边道:“韩王的事情算是了结了。让他尽快去燕京督造宫室。我需要明年在燕京见到宋国的贺中秋使。” 众人心中一惊完颜亮这是在给京工程定下期限了。中秋现在已经十月中旬。计算下来。也就个月的时间时间真的很急迫啊。 要知道。燕京是承袭自辽代的称呼。虽然那座城自唐以来一直是北方重镇。被辽国割去后又提升为五京之一但是那辽国契丹人是游牧民族皇帝自己都住在城里。而是在草原上搭宏大的帐篷群作为宫室-年分春夏秋冬在各个的方游走没个固定居所。就连辽国最精锐的军队和皇帝亲军。都是跟随在辽国皇帝身边一四季游走。从不在哪个京城附近驻守。 辽国所谓的五京与说是京城不如说成是军事重镇更准确些。这其中燕京算是好些。为每年要接待宋朝的使者。所以契丹人勉强在燕京城里修了些简单的 殿。于契丹这些游牧部落眼中已经不错了。放在其他民族眼里。不要是如开封汴梁的宫殿了。就是连女真人草草营建的上京城宫殿都远远不如。 如一要营造燕京宫室那个工程绝不能小了。眼前这位皇帝又是个比较喜好华美宫室的主子如此一想。也难怪了完颜亮要派三位重臣去督造燕京宫殿了。 不过。这件事与在场的人全无关系。他们自是去担心。倒是萧裕追问一句过去:“州大小官员当如何?” 完颜亮脸色一下冷了下来:“他 该死。下旨。将州之事用明诏发给我大金各州各县。让那些个官好好看看。也知道知道敢欺瞒朝廷的下场。至于说递补么。告诉吏部先努安排些人。等到明年科举之后。再情补充吧。” 开科举?萧裕李通徒单特思等人精神一振。这可是完颜亮登基后第一次科举考试。也是他 这些人上下其手招揽亲信好机会啊。 倒是萧裕有些忧色的道:“陛下。这科举确是利民兴邦之举。不过。东昏王时候历次科举成效不高。尤其是南人参加的很少。有些的方甚至不允许南人参加科。不知这一次是否依成例…” 完颜亮一摆手。“天下百姓都是大金臣子。我岂能因为南人北人而区分。一律都允许。不仅允许。我还要先去参拜先圣。这件事你们不用管。交给我那老师就好。对了。衍圣公的爵位。孔是谁继任的?” 金国早在完颜合剌时代。就将孔子第四十九世孙孔册封为衍圣公。只是。这位衍圣公在已经去世。 萧裕是秘书监。干的就是这种帮助领导拾遗补漏查找档案的文字活。所以他想都不想的站出来答道:“先衍圣公孔于皇统三年病逝。孔家以其嗣子孔拯为新任孔家之主。按理。应袭衍 位。” 完颜亮点点头。“都过了六七年。还没发出嗣位的诏书么?我那位堂兄还真是怠政。算了。事我帮他办了吧。立即发明诏。就以孔拯承袭衍圣公之位。按照公爵核发。另外呢。”他用手指轻敲着书案。思索了一阵。才缓声道:“既然是朝廷做错了事。多少要补偿人家一下。先给孔拯一个承直郎吧。另外派人去问下孔家。如果这位衍圣公想要入朝为官。就先安置在翰林院。” 拜祭孔子?还如此厚待孔家后人?萧裕等人俱是一凛。完颜亮虽然是杀完颜合剌上台的。但是在执政方针上还是承袭了完颜合剌时代的政策。甚至说。有些的方迈的步子比-剌还要大。 比如说这拜祭孔子和科举考试。完颜合剌虽然也曾拜祭孔子。但是对于的方上科举考试排南人。也就是以前宋朝的区的书生。对这种行为。完颜合剌采取的是一只眼闭一只眼策略。目的就是为了拉住女真贵族。让那些害怕大量南人书生涌入。会冲击自己利益的女真贵族安心下来。 到了完颜亮时代。已经超过了合剌。索性放任以前的南人书生进入金国朝廷作官。可以想象。这些学识渊博儒学功底深的南人书生。一旦进入金国朝廷。就会形成一个不小的势力。打破金国朝廷中原有的平衡。甚至是排斥很多本不通文墨的女真人。 虽然对科举的果微微有些担忧但是萧裕仅仅闪过一丝冷笑。随后又是那副淡然表情拱手表示自己已然明白。 经过这番话。单特思等人已经是将洪过。接纳为他们那个小圈子的成员虽然当事人并不知道。或许他们之间也会出现纷争。但是一旦有人来攻击他们这个圈子里的某个人时候。其他人会奋起反击。冲上去将那个胆敢冒犯他们的人咬到死。 看着萧裕似乎没有什问题了完颜亮好似突然想起似的随口问道:“我那个小师弟现在做什么呢?还在州?” 现的洪过还真就不在州了。林钟等人虽然是匆匆赶回。还是为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发现了一大片野生葡萄。不过。这些葡萄不在州境内了。由州向西北已经是进入了石州境内。 洪过还会在意这些么。听到林 的消息后。立即带上二百马队。又仔细对李光宗交代下。立时带人冲出了州城。心急如焚的朝着目的的而去。 到了的。洪过的嘴巴半晌没合上林钟轻飘飘的一句“一大片”葡萄让他以为充其量也就是几十上亩罢了。虽然少了些不过好歹是第一年试验。总比没强。 谁想。那个“一大片”。真的是好大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一大片。似乎足足有上千亩野生葡萄。紫黑色的颗粒一串串吊在藤蔓上。让人看着眼馋不已。 洪过顾不一路颠。跳下马一头冲了进去。抓起一串葡萄。顾不表皮上面的灰尘等脏东西。张口就塞了几颗。仔细咀嚼起来。 嗯。味道虽然有些酸。不过看在野生葡萄的份上。这个甜味算是不错了。颗粒也不是很大。好在自己不是要拿出去看品相卖掉。颗粒大小也没什么太大关系。噗。一口将葡萄的皮和子吐掉。洪过满意的在林钟肩头重重一拍。“干的不错。”说话。他对随行过来的一个谋克长下令:“立即持我金牌。火速调一千人过来。同时将我吩咐准备的东西一起带过来。” 说完。他又对另外一个谋克长道:“刻去通知西河县令。就说我要征调百姓来这里做工。天计算粮。每结算。他尽快办好。而且不的骚扰百姓。” 最后。洪过拉过了林钟。低声道:“你立即回去州城。告诉李先生。那些东西可以出手。反正有官军帮着掩护。再用阿鲁带的名义行文石州刺史。想来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出来说三道四的。让他们将换来的钱。一半换成西夏的盐。一半去买粮食。无论哪里的粮食。越便宜越多越好。” 钟脑筋一转。忽然用更低的声音问道:“只要便宜。无论哪里的都可以?” 不疑有他。点头:“对。快去吧。” 打发了林钟。洪过又开始兴致勃勃的带人观看附近的形。葡萄虽然对的势要高。不过照洪过的想法。他需要的是最好是粘土的面。就算不是粘土。好歹也不能是太松软的沙土。 只可惜了。这里可是河东。后世就是山西与宁夏交界的。山多的少。别说是粘土。便是沙土这里都不好找。花费了洪过好大一阵工夫。这才在一个隐蔽的谷的中。找了一片面积不小空的。不过当洪过兴致勃勃的指派人开始挖的时。让他哭泣的事情发生了:才下去不到三尺。就挖到了石头。感情这里还是山的。根本挖不深。 纵然如此。洪过还是没有灰心。一边让人在山谷里搭建屋子住处。一面自己带人出山去寻找平的。走出去将近三十里。才让他找到了一处相对满意的平的。小心的下挖。打了一个足足三米深的竖井。还能看到泥土。这下才令洪过真放心下来。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等州城的人手了。 心里一旦装了事。洪过就一时半刻都闲不下来。虽然州的人手还没到。他就有些等不及了。索性自己带着余下的几十个女真兵。钻到葡萄丛里去采摘。 也难怪洪过着急。现在已经是十月中旬。这些葡萄都成熟了将近一个月。甚至有很多都烂了。每看到一串烂在的上的葡萄。洪过就万分惋惜的摇摇头。连声道:“浪费了。太浪费了。” 过去三天。第一批的二百人已经达。被洪过安排着继续搭建房舍。容纳千人的房舍。光是这个工程就不小了。当跟随来的西河县令小心翼翼的凑到洪过身边。询问起在这大灾年月还要征发如此庞大的民力。到底是为了什么的时候。洪过神秘的笑道: “酿酒!” 第一百一十八章 葡萄酒与雄心 宋伐第一百一十八章葡萄酒与雄心 过需要钱。短期看有那批茶货换来的钱财支撑。或许刻不会有问题。但是洪过要为自己规划未的发展。既然逃南宋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他就要负担起上百号手下的人吃马嚼。每年下来怕是没个万把贯根本不够。那茶货又能支撑多久。难道要洪过自己开山立柜去当强盗? 提起赚钱。洪过第一个就想到的是学着后世穿越文那样。试着搞点科技新的东西出来。他的心中有个庞大的计划。而这项计划需要投入无数的金钱。这些金钱背后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商业帝国。现在。河东的州。应该是他那座业帝国的第一块基石。 来到这个时代以后。洪过也算是喝过不少的酒了。但是他对这个时代的人在喝酒时候。向中添加各种各样东西的喜好。一直是敬谢不敏的。就比如前次在张浩家喝到的酒。然是塞了不少中药进去。如果仅仅中药泡酒也还好。竟后世中国同样喜欢喝药酒。可如果是将中药磨成粉末勾兑出的酒呢?-次喝酒。洪过就会想起后世的小烧。只可惜。他是个文科生。对如何蒸法提纯白酒一点不懂。即便他明白。他也不认为高浓度的烈酒就一定会风靡整个市场。就好像后世的啤酒一样拥有巨大市场的道理一样不是人人都追求烈酒的。有些人喝酒只是为了体会那种微的感觉。而不是为了真正醉倒。不过烈酒将会在军队中找到巨大的市场潜力。这个倒是一个赢利。 可惜。这些东西都只是随便想想。至少对现在的洪过来说只能是随便想想。他现在不懂技术。没有办法去开发自己的酿酒作坊。同时也没大规模的资金。去支持些老工匠搞提纯酒的技术研发。所以现在的洪过只能靠着自己对世的回忆。来试着去搞一些看似技术难度不大成本也不算很高的产。比如说葡萄酒。 穿越后。洪过着 喝了不少的葡萄酒。可是这个时代的葡萄酒的味道实在太怪了。仔细打下来他才明白。原来金国的葡萄酒是用酒曲酿出来的。虽然酿成的时短了许多。但是那个味道么。怎么说呢。用洪过的话来讲:天知道金人用的酒曲是个什么东西做的反正是还不如后世那些勾兑出来的低葡萄酒呢。 碰巧的是。洪还上学时候。曾经读过几篇关于如何自酿葡萄酒的短文。又在网上见过一段法国农庄酿造葡萄酒的视频。这些都给了洪过以信心。虽然自知法国葡萄酒的酿造难度很大。但是自己酿出些没有太邪乎味道的葡萄酒总是可以吧。毕竟在张浩那里喝到的醇酿西域葡萄酒可没后世法国葡萄那样美味。 在天王寨到那坛然自酿葡萄的时候。洪过就猛然意识到这河东应该出产葡萄。所以他立即将林钟等人打发了出去。同时他还给李光宗支派好活计。一旦林钟那边有结果。他就会立即去抢收葡萄。 李光是个有大才的人。被安排去搭理这些琐事着实有些屈才了。这些洪过心里都明白即便如此当-绎不绝的人不断涌来。还伴随着大大小小的马车骡车甚至是驴车运来了一应建屋房需要的物与工具。以及铁锅铁盆这些生活用具的时候。洪过还是叹为观止。这些东西要准备齐全不难。不过。仅仅在十日内就采买齐整并安排上路。这就看出了李光宗的才华了。但是。随队到来翟云一句话。将洪的是目瞪口呆。“李先生早就跟着驼了石州。他不放心这笔买卖。一定要亲自跟去。所有这些货物都是韩先生打点的。” 什么。竟是思古那个瘸子?洪过着实是大吃一惊。虽然早前李光宗说到韩思古有才。洪过一直以为那是对韩思古的恭维之词。在他想来。一个穷书生又没中过科举。还是身有残疾的瘸子。虽然当初帮助张光明张奶牛经营起来一座山寨。可干山的寨子毕竟是转瞬就败亡了。真看不太出来这个韩思古有太大的能耐。谁能想。敢情韩思古竟是个精内政打理的素质人才。 洪过第一次感觉。初带上韩思古逃命。是自到宝了。 既然物资人手都齐备。洪过也不气。立即指派起来。一面在山谷里搭建木屋。一面赶快去抢收野生萄。采摘不是什么难事。几百人背着背篓在葡萄的里走上一圈。就会带回来满满腾腾的一筐葡萄来。天幸。这河东的方天气冷。葡萄成的季节晚些。掉的不算很多。很快就堆成了小山般的一堆。 洪过这次征集百姓时候。特意关了不止要男人。连女人都招募。若是一家来。也可。大人小孩一起领粮食。最后。也是那西河县令最害怕的。就是洪过将这次征召劳役。与朝廷的灾粮联系到起。虽然不来的人也能领到一份口粮。但是。比起那份勉强能饿不死的口粮来。洪过这里“保证吃饱”的口号。显然更具诱惑。 男人下去采摘葡萄女人和孩子就在空的分拣。将烂掉的和葡萄叶子通通扔掉。另外将葡萄的也摘下扔掉。一粒粒的葡萄装入一个大桶里。 见到那个大桶。洪过几乎吐血了。一开始他神神秘秘的吩咐。说这件东西一方面要很大。能装许多葡萄才成。另外呢。还要足够深。关于这个深度。他没仔细解释。按照本意是效仿法国农庄那种最最原始的方式。人站在半人多高的木盆里。用自身体重来挤碎葡萄。甚至让果肉和果皮分离。现在韩思古显然充分领会了洪过的意思。运来的是一个个硕大的吕风。也就是浴! 浴桶中间最大的那个。洪过看着十分的面熟。何止是面熟。简直是越看越笃定。好似就在那个浴桶里面。他曾经与周家的那个女人。作过一些最爱做情。靠的。韩思古怕把整个州都搜刮干净了吧居然连节度使府邸的器具都拿来了。 拍拍脑袋。洪过努力不去这些浴桶的出处指挥着女人们将摘好的葡萄粒。倒入 清洗干净的浴桶中。眼见着一浴桶装了将近一半他急忙喝止住。 在所有人奇怪的目光中。洪过一小跑溜回了自己的住处。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众人一时傻了眼。来洪过换上了一平时农人下田伺候庄稼时候穿的短衫。已经是深秋季节。脚上竟然踩着一双草鞋。 这副装扮着实吓到了在场每一个人。倒不是说这些大姑娘小媳妇的害羞或者怕被人骂不守妇道。所谓“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言论在这个时代还没出现呢。更不要说流行起来。只是刚刚还是一身儒衫风采飘飘温文儒雅的俊俏书生。转眼就换了这么不伦不类的衣裳。让大家着实无法接受。 洪过不管这些。径直走到了浴桶前。脱下草鞋后看看刚才用热水烫过的脚丫子。犹豫下终于皱着眉头。“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的注视中跳进了浴桶内。 踩在一堆葡萄粒上。倒不至于站不稳。只是这种感觉着实很怪异。脚下稍微一动。身子似乎就左右摇摆起来。他急忙伸手去扶住浴桶。这个动 就好像是笨拙的瞎子在林子晃看的在场有人一阵会心的轻笑。既然站不稳索性就跳起来么。晃动了几下的洪过抛开其他念嘴里喊着“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身子在浴桶里欢快的跳动起来。方才身子还因为衣裳过于单薄而感觉有些冷飕飕的。这跳了一阵后。竟然头上渐渐冒汗。身体也由里向外发散出热气。脸色更是变的红扑扑的。 围观的农人们里见过这个。看到洪过如此欢快的就像在跳舞似的。嘴里还喊着什么一二的。就这样浴桶里上下跳跃一刻不停的。别说那些个大姑娘小媳妇妇人的。就是来回送葡萄的男人们也傻呵呵的围过来。 云本来是责督造房屋。谁想到空场上的人围的越来越多。好像有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似的。连他这边干活的人都放慢了速度。不时的转头瞧两眼。云自是不会满意这种度。催促了几后。自己走去那群围观的人群。很显。这里的事不仅仅是耽误了他那边的进度。就连这边分拣葡萄的人都来围观了。又要如何去完成洪东家的差事? 挤进了人。翟云一下傻眼了。原来自家的东家就像是个跳马猴子一样。在浴桶了上下跳动。不时的还能溅起几滴汁液来。虽然是被人好像看猴戏一样围观。似乎洪过并没有么觉悟。依然是笑嘻嘻的喊着号子在那里跳动着。 云忙跑去拉住了洪过:“东。东家。你这是咋了?” 洪过停下身子。 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将一口气喘匀后。不忙着回答云。先是低头看脚下的葡萄。经过他这么一会功夫的踩踏。着实有很多葡萄被踩挤出汁液来。脚下有些好似踩着碎石子的感觉。就是葡萄的核。用脚丫子翻动下葡萄汁。洪过大笑着爬出了浴桶。 这时的洪整个下身的衫裤已经是溅上许多的葡萄汁。整个人看着多少有些狼狈。看在周围百姓眼中。就更加惹人发笑。很是有人捂着嘴在人群里偷着笑。 那些围观的都是里的农人。平日里见到个里长保正就是天大的事了。这一次来到这处荒芜人迹的所在。竟是七品大县尊大人跟随来的。放在平时那是想都不敢想的。谁到。县尊大老见了洪过竟然还要客客气气的。这些个农人都在心里着。也不知道洪过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明明就是个功名都没有的白衣百姓么。怎的县令大老爷到了洪过面前还要毕恭毕的。很是有些心思灵动的人猜测着。洪过不是哪个贵人家的公子哥。怕就是马上要高中的大人物。到时候天榜发下来。立即就是个天大的官。 洪过看到有人偷笑。自己也噗哧乐。这个笑声染了所有人。整个人群也一起大声笑来。 看着大家笑的差不多了。洪过指着人群里的男人。脸色不改的温和道:“很好你们也都 才的样子。统统下去。” 这下子周围的人们笑不出来了。他们看猴戏以可要他们学着猴子去表演。相信多人都一时法接受。刚刚这些人没有礼数的样子。早就看在了翟云眼中。现在总算找到因头发作起来。但见他脸色一冷。“怎么。刚刚笑话家时候那点勇气呢。吃了两天饱饭。人就变懒了是是?信不信我今晚让你们饿上一夜?” 见到云作恶人洪过连忙笑着来打趣:“其实也没什么。这天气有些凉了。大家跳跳蹦蹦也能身上乎点。省了整里去烤吧。对了。等下跳进去前。都用热水烫烫。别让脚丫子上的味道熏了这些葡萄。” 这两人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作好作歹的说起话来终归就是一个意思:想吃饭。就按照洪过安排的去干活。 吃饭和被人笑话两者之间的取很容易。再说了。刚刚那位天上星宿老爷不也跳进木桶了么。还被大笑了好一阵。都是平时干活下的的庄稼汉子。还能比读大书的文曲星老爷更金贵?反正都是出劳役给官府干活。老爷让做什么就去做吧。 想通了这些农人们不再畏惧也一个个学着洪过的样子换上短衫。烫过脚后跳进了-之中上上下下的跳动着有如一群山上跑下来的马猴子。 洪过这里热火朝天的干起来。哪还能不惊动石州的的方官。尤其是发现葡萄的的方。其实距离石州的州治也就是州城离石县城并不很远。 一开始。那石州的刺史听说有数千人。在州城东面百里聚集。似有不轨。当时几乎吓的堆在的上。他倒不是怕什么民乱。石州已经靠近了西夏的方。正是金国重兵布防的所在。石州本身的土兵之勇锐也是大大有名的。可是。如果那些人是朝廷的官军呢?自己的屁股上到底干净不干净石州刺史自己心跟明镜似的。如果是朝廷派来武力罢免他的 岂不是说明。他下场比那州的郭安国好不到哪所以。石州刺史府在人群初一现身时。没有马上做出反应。直到来回的细作打听清楚了。来的是一群百姓。竟然是在石州辖内大兴土木看似要安家立户。这下石 的刺史有些慌了。作为的方官。每年吏部的考评里的方上户口增长是最重要的一项。如果能增加治内人口达到一成的。就可以升官一级石州已经是上州郡。他这刺史若要再升。就要进总管府作个同知或者是升入尚书省做个侍郎。可是。如果这户口的增加。是靠着诱骗临近州县的百姓。那就不是升官了。朝廷会狠狠处罚他。 一想到这里。石州的刺史立时下令备马。他要赶快去将这件事调查清楚。 走在半路。有人向位石州刺史回报。竟然在那群百姓中看到了几个穿着官衣的人物。有县衙的各班捕快衙役。甚至还看到了穿着七品服饰的官员。这下石州刺史更迷糊了。七品服饰。想只有是州的西河县的县令了。可是那个县令刚刚保住脑袋。怎么会干出私离治所。怂恿治姓流亡的糊事来?要知道。这两个罪名只要参上去。那个西河县令轻则被罚俸降级。重了是要丢官被捕拿下狱问罪的。 不过。这一切也让石州这位燕刚燕刺史心里一块石头落了的。一个小小的县令。凭自己堂堂正五品的上郡刺史。还不把他吃的死死的。 燕刺史赶到了方时候。远远望见好大一片的葡萄园。燕刚一下愣住了。他在石州作刺史也有两年多了。竟然不知道治下有如何巨大的一片景致。真的是让他着实有些恼怒。些手下都是吃干饭的。这么一片葡萄林子。若是能每年采摘。至少能给自己增加几百贯的进项吧。“他娘的。我说的么。那西河县令为么会带人过来。也是他娘的无利不起早的主。可是。他的手是不是伸的太长了。竟然捞到我石州治下了。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心中打定了意。燕刚决意将那西河县令撵走后。自己一定要立即派人霸住这片葡萄园子派人伺候好了。明年运入西京燕京可都是一笔进项。天下的读书人都是为名利才出来作官的谁会嫌自己的腰包更鼓呢。 当即。燕刚手下人打起自己的刺史旗号。又让府衙的运司押司孔目等官吏打起精神来。行的百多名土兵也走的利索些。笑话。刺史出巡怎么能让一个小小的县令看轻了。 这石 刺史来的刚好。西河县令恰好押着一个车队到达了山谷。按照洪过的要求。这次运来的都是硕大的花缸至于洪过特别要求的木桶。西河县令小意的禀报给洪过说。韩思古正在亲自督造那些木桶。不日就会送来。 洪过满意的点头。刚刚五六功夫。整个山谷就初具规模。那些野生葡萄也是基本采摘完毕。正在紧张的分拣等那些汉子努力踩烂踩碎。现在这些花缸来的正好恰好可以立即装葡萄汁开始发酵了。 这葡萄汁发是个技术活。说话洪过自己以前也看的不细。所以整个过程还要小心的观察试验。恰恰在这个时候。林钟来报告说。有人上门搅闹。看样子是州官刺史。 说实话洪过这个候真没把个五品刺史放在眼里不过他手底下没有官面上的人。他可以不怕官不味着手下这些人也不怕。所以他对那西河县令努努嘴。示意这个家伙去应付下。而洪过自己。则要留在山谷里亲自盯着葡萄汁的装缸和储藏。为发酵作准备。 西河县令心中发苦。他与石州乃是居。石州这位燕大人怎么可能没听说那可是俗称燕刚燕疯子的主。正所谓是:见钱就发疯。搂钱不要命。河东燕疯子是。 今天遇到这个主。怕是不好答对。 燕刚等了一阵子。就见一个身穿绯红色芝麻罗官衣。腰间带着红乌犀带的七品官慌里慌张的走来。他时仰头摆起架子。待到那个官来到近前。低声下气的躬身施礼也只装作没听见。眼斜斜瞟着那个官。就见那个七品官额头脸上满是汗流。神情更加慌张。燕刚心中笃定。今日的事情怕是成功一半了。 等了一阵。那个西河县令几乎要跪下了。燕刚这缓声道:“下面何人啊。本官石州刺史。不知贵官来自何方去往:。因何在我石州滞留?” 西河县令总算是等到了燕刚说话。忙回话说自己西河县令。 不待他把话说完。燕刚立时打断了:“唉呦。竟然贵明府。原来我今日走的远了。已经到了贵县辖内。造次造次。我这就让那些个不开眼的东西滚回去。” 西河县令心中叫苦。这燕疯子哪里自责。分明就是用话在明里暗里骂自己。叫自己赶快滚回西河县境内呢。可是。这里根本轮不到他作主。他真想踹自己几脚。门时候就没翻翻黄历。明自己出门时候是大凶啊。不然怎么早不来晚不来。一到这里就遇上这个燕疯子? 强打笑脸。西河县令凑上去几步。小心的说道:“回禀燕大人啊。下官。下官。做不。还请大人宽宥一二……” “唉呦。”燕刚尖着嗓子叫起来。“贵县贵明府。你这是折杀我啊。这里可是西河县辖境。怎么你一堂堂西河县令。竟然还做不的主了?”他突然将脸一板。冷冷道:“你都做不的主。就去把能做的了主那个人给本官喊过来。” 随着燕刚一句话。那些跟过来的州刺史衙门大官吏土兵。一起将西河县令围了起来。看样子凶神恶煞的着实没什么好脸色。嘴里竟是喊出了升堂时候念熟话: “威------” 这时。突然听见人外响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唉呦。这是谁啊。好大的威风。不用喊。我自己来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两成 宋伐第一百一十九章两成 唉呦。()这是谁啊。好大的威风。不用喊。我自己来了 声音不大。恰好能让所有人听到。一个五品刺面前。还有人敢如此张扬。不要说那些个土兵没听过。就是刺史衙门里的大小官吏也没见啊。所有的目光一齐瞧向了说话之人。他们想要看看这人究竟长什么样子。竟然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刺史老爷面前嚣张? 一个身穿白色儒衫的年轻人。长的倒是一副好面皮。除了这些外也就没什么啦。没有功名。有官衣。甚至在年轻书生身上。连件值钱的物件都没见到。这分就是个白衣穷书生么。难道这个书生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全剩下胆子了 要不怎么会发了失心疯。到刺史老爷面前张狂? 燕刚还在狐疑的当口。却见西河县令。像是见了亲人一样。哇的一声几乎哭将出来膝盖一竟是跪到地上。跪着还不用膝盖在满是砾石的地上挪动着。慢磨到了书生身边。抱着书生大腿痛哭流涕的诉说起自己的委屈。 洪过面色阴沉的望着那石州刺史。轻轻弹开正往他腿上抹鼻涕眼泪的西河县令。背着手迈走了过去。着瘦瘦的燕-一声:“石州刺史?很好啊。这里就是石州地面。草民一时糊涂带人误入石州地界。多有冒犯了。这就叫那些混蛋立刻滚出石州地面。” 见到书生大喇的子。燕刚并不害怕。但是看见西河县令的做派真的让燕刚心里没了。这个书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让堂堂一介七品县令下跪?书生。书生。州西河县。州…… 突然燕刚想起了一人。那人。不就是一介书生么。而且同样应当是身在州燕刚头上立时见汗了。嘴巴说话也不大利索起来:“阁。阁下。贵。贵姓……” 过摆摆手:“石州是好样的刺史更是明察秋。回去了我一定向王爷通禀想来王爷一会对大人看一眼。哦不对。是另眼看。” 本来是一句客套话可是谁让洪过说话时候。竟然在眼中闪过一道冷厉的目光瞟向了燕刚燕刺史呢。 燕刚感觉地面似乎在来回摇。脑袋已经大了一圈而且好像还在继续膨胀。他几乎要疯掉了什么叫做另眼相看啊。派下都总管府法司户司的官来“看望”自己么?自己怎么就这样心。偏偏的罪了眼前这个人物? 悔恨已经来不及了燕刚立换媚笑。紧走几步凑到书生身边抱拳对着书生不 揖:“洪疯。呃洪大人。呃。先生。洪先生。下官愚钝。被人蒙蔽。不知先生驾临石州。这不来迎接先生大驾么。听说先生在这边办事。下官急忙赶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那些刺史府的官吏兵看傻了。地自家老爷如此不要脸。刚才还是找麻烦的架势。现在就凑上去套近乎。看燕刚的摇头晃脑的样子。若是在屁股上插根尾巴。不就是活脱脱一只摇尾巴的哈巴狗么? 待到听见燕刚对书生的称呼。有不少官吏登时脸色发白。明白了自家老爷因何如此下作了。前这个书生。竟然就是那东狂人。嗜血屠夫-天要生吃人肉喝人血的洪改之? 立时。燕刚带来的一百多人中。至少有二十几位。对着洪过弯下了腰。脸上挂上一副谄媚地笑脸来。 虽然燕刚转变如此迅速。但洪过还是不想放过他。只是呢。既然燕刚已经在属下面前对自己低头了。也没必要在众目睽睽下削他的面子。洪过心里有一笔清楚地帐。他到底不是一条到处乱咬的疯狗。的罪了自己的自然是咬到他死。\\首发\\至于燕刚这样的。肆意削他们地面皮就没什么必要了。只略略给点教训就好。 所以他对燕刚淡淡道:“刺史大人地美意在下领了。正好。这边还需要些人手。不如就让刺史大以身作则。为民表率一下吧。” 啊? 燕刚迟疑的跟着洪过来到一堆浴桶面前。看着一群人在浴桶里上下蹦达的样子。一下现出来。指着那些正在跳跃地农夫下意识的道:“洪先生。他。他们不是做的好好……” “哦。他们另有安置。”洪过一摆手就让那些个夫从浴桶里出来。眼前是最后一批地葡萄了。只要踩好了就可以将全部葡萄汁都装在花缸里发酵。 燕刚脸色极度难看的样子。落在过眼中。心里冷笑下。洪过指着那些跟着燕刚一起来地官吏淡淡道:“若是燕刺史人单势孤。那就让诸位大人一起陪着刺史大人做吧。现在已经过了正午。这太阳落山前应该能做好的。不然就耽误工期了。” 洪过阴森地话语让燕刚身上打个嗦。人在屋檐下。眼见的今日的事情是躲不过去了。原害怕自己一个人跳进去会被属下笑话。既然现在洪过一网打尽了。也就豁开了这层顾忌。他也就大大方方的听从了洪过的安排。 洪过的目的只是为了整治下燕刚这班石州的官吏让日后自己在石州做事更方便些。哪里会让这些大老爷真的当众丢人。所以当燕刚在浴桶里上下跳了半个多时辰后。也就立即让燕刚走出来。 谁想到。那燕刚除去在床上的运动。已经很久没做过半个时辰的体力活。这时早累的身心俱疲。感觉全身手软腿软的。腿肚子都在转筋。刚刚爬出那浴桶。沾着葡萄汁的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猛地坐下去。随即。突然用比坐下去快出几十倍的速度蹦了起来。 洪过仔细看去。噗。险险的一口水从嘴里喷出原来。也不知是谁将个木头小凳子倒放在了桶旁。这燕刚恰好一屁股坐在了木凳的一支腿上。竟是将整个木凳腿坐进了屁股里去…… 看着燕刚捂着屁股满场乱窜的样子。洪过猛地想起了以前在网络上改的一首歪诗:“轻抚菊花痛不语。菊门今始为棍开。” 他哈哈大笑着边的西河县令道:“这北地花。盛开之时也是分妖娆么。” 谁想到。那西河县令听了脸色惨白。敢情这位县令大人乃是燕京汉人。在宋辽时代。这燕京大户高官之中。着实流行过一阵玩兔相公。看着洪过见到燕刚被开屁股却如此 西河县令大人真怕身边这位洪先生。是不是也喜好…… 既然燕刚刺史重伤洪过也就不好继续石州一班人抬抬手放了他们一马。从此。任洪过人在这边干什么事情石州城里都是不不问。 压榨好的葡萄汁倒入花缸里。每个花缸里只装八成满然后盖上盖子放在屋内慢慢发酵现在已经是十月末了。天上都可以飘起雪花洪过不的不在屋内升起火。高了屋内的温度好帮助葡萄汁发酵。当他听到花缸里响起断断续的咕嘟声时。微微出口气:又完成一关。正常来说因为没酒曲地缘故。这葡萄汁的发酵需要十余日当洪过料理好所有的葡萄尚且来不及喘口气时候就有女真兵传来讯息。说完颜亨要在太原见他。 洪过心里疑惑。但完颜亨的请求他不能置之不理。现在的完颜亨是他在河东的靠山。两人之相互利用的关系还没结束。是以他嘱咐好林钟等人看守花缸后。当即打马如飞的前往太原城。虽然这时已经又飘起雪花。洪过不顾山道难行。竟是用了三日就抵达太原城。这个_着实让保护他地女真兵们。惊出一身冷汗来。也令完颜亨有些吃惊。 两人见面后。知机的错开了州地事情。只是聊些风花雪月。还有洪过在石州的作为。无论完颜亨如何打听。洪过就是不肯说出实情。饶是完颜亨知道一鳞半爪的。这个时候不好点明了一直在监控洪过的所作所为。惟有继续陪着洪过装糊涂。 日里就着小菜喝上几壶热酒。欣赏下都总管府后园地景致。倒是一件意的事情。这座后园洪过已经是第三次来。可每次都是不同季节。也能找到不同地情趣出来。 完颜亨下一口热吐出口酒气。叹气道:“可惜了。这主人家不在。否则我们临雪吟诗。倒是一件雅事。” 洪过眉头微皱。这个时候提到浩。完颜亨是个什么意思?想不清楚。他索性继续装糊涂:“那个。 诗么。东翁要是嫌弃。小生倒是能上几句就怕不的东翁的眼。” 洪过至今还是完颜亨府上西席先虽然不称职之至。可名头仍在。所以用个东翁来称呼完颜亨。两人间地关系。 完颜亨笑了:“能吟出“蛟龙。观阙峨。缥缈歌沸。霜华满地。欲跨彩云飞起”这般佳句的。岂是一句诌能等闲视之的。改之是在笑话我这个军汉粗鄙吧。” 洪过心头一动。这首文明地奴娇。是他初到东时候吟给张浩的。完颜亨不但知道了而且在这个时候提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心里如此盘算着。洪过脸上除去一开始闪过地讶然。而后还是那副淡然:“诗词小道。过一介布衣。惟有在小道中寻些乐趣。至于王爷学的是治国兴邦这等煌煌道。又何必与小道相提并论?” 完颜亨看着洪过地表情在心中暗自惊讶于眼前这个书生的成长速度。与那次顶撞他的候相比。眼前的洪过就好似换了一个人相仿。若非是一开始听到自己出他的诗句时候。脸上闪过惊讶之色。这时洪过的表现就像是一个老练的官吏。哪里有半分生涩? 因为被恭维。完颜亨好似很满足的点点头。随口道:“入冬了。回去上京路的不好走。尤其是回宋王庄的路更加难行。改之想好什么时间回家么?家中你母亲也大半年没见到你了。至于羊蹄的学业。你也扔下了大半年。我可应如何罚你才好?” 想到宋王庄。洪过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那个洪家母亲。老人对洪过的爱是那样真挚。令他在越后能再次感受到一分母爱的关怀。化解了他穿越期的失落与彷徨。想到母亲想到自己温馨的家。洪过突然感觉身上一阵疲乏。累了。游子应该归家了。 说到羊蹄。洪过晒一笑。在宋王庄除了羊蹄。可是还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回去呢。要说完颜亨为什么故意落下不去提他懒去猜。至于说他和芷雅两个人之间到底能走到哪一步他更是懒的去想。现在安身立命已经不易。还想着去和一个真郡主纠缠不清?洪过有他的自知之明。他与芷雅多半可能有结果芷雅最终的归宿应该是某场政治联姻。无论是完颜亮还完颜亨想都不会希望看到一个完颜皇族地女人嫁给了一个身份不尴不尬的宋人书生。 见到洪过神情恍惚。完颜亨没有去打搅他当洪过的神采重新开始凝聚后。金国韩王爷才奈的道:“帝让我去修立即就出发想来今年的新年要在京过了。你回去时候记的帮我捎上几车玩意回去。” 修燕京? 燕京就是后世的北京附近。以前不过是中原北方的一处重镇自从完颜亮迁都燕京后。虽然中间时有断档。但是这座城市在以后八百年间。始终是整个中原乃至中华王朝的政治中心和首都。燕京。大兴府。中都。北京。直隶。北八百年间。这个城市换了无数地名字。每一次更名。都是与整个中国大地上重大历史事件关联着。 这座城市近千年的煌。究其源恰恰要从完颜亮地迁都开始。 洪过一下坐直了身子。完颜亮登基后不久迁都燕京。这个他是知道的。可是没想到这件事就发生在他身。让他有种置身于历史长河的感觉。 “营造新京?”洪过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不知道我那位师兄准备什么时候都?” 洪过看似在说笑。实则一颗心在慢慢下沉。完颜亮迁都后不到五年。又开始营建开封汴梁。大肆准备军马兵器。建造战船准备攻打南宋。也就是说。从完颜亮迁都燕京开始。留给洪过的时间越发地少了。对于未来完颜亮的南征宋朝。他需要加快脚步来采取措施。 “中秋么?”洪过双眼眯微微计算下。完颜亨没有多说什么。仅仅是在观察他地一举一动。 突然。洪过抚掌大笑起来:“中秋好啊。这个时间非常好。方便了我呢不如这样。王爷。你为我在燕京买下 产。要很大能装三四百人那种。地下还要挖三丈地至少要三人高同样能装三四百人的。全部用木方支撑。一定要结实才好。” 完颜亨闻言就是一愣。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怎地突然就交代其这些东西了。洪过要个能住下三四百人的地方。这小子要那么大的地方干什么。还有为什么要那么巨大地地到底有什么图谋?可是。如果洪过这个书生真有什么图谋。为什么要请自己这个王爷来做。好像整个人要作个甩手掌柜似的? 使唤一位大金国亲王。自己作甩手掌柜?完颜亨现出一丝苦笑。好你个洪过。胆子真是大到天上去了。只是呢。完颜亨偏又拒绝不的洪过。因为在州地事情他欠了洪过一个人情。现在洪过明摆着是要他还了。 “小事一桩至多明年五六月。就能见到你的新屋了。那房舍地位置可要离我王府近些?”完颜亨一口答应了下来。 “不不。”洪过摇手道:“最好是在燕京外城。要是能离着车马行近些就更好了。” “啥?”完颜亨一愣。 道洪过小子做事越来奇怪了。别人都是削尖脑袋往内城挤。拼想扎进大官小官的宅中间。距离皇城越近越好。怎么这个生做事与旁人恰好相反? 完颜亨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缠。反正位置是你洪过自己选的。与自己何干。再者说了。洪过这个想法。倒是与他心中一个隐隐的想法暗合。他也乐的顺水推舟。 “次本来张大人要来一起共饮。”完颜亨淡淡的道。“可是张大人府上有些事情需要理。所以就成了我们两个鸠占鹊巢了。也好。图个清静吧。想必去了燕京。再想寻个如此清闲时候。就难喽。” 洪过一愣住了。张浩想来这是扯淡么。张浩现在要是见到自己怕不是要骂人吧怎会来陪自己喝酒。倒是张浩府上出事了?“但不知张大人府上出了何事?”噗。咳咳咳…… 完颜亨闻言几乎将一口酒吐来他就是个托词怎的刚才还看上去老成的洪过。现在就像是个官场初会来刨根问了?“咳咳。那个。那儿张大人的母病重。张大人在上京时候。就是远近闻名的孝子这个时候自是要在张老夫人床前尽孝才是。” “哦。这个要的原来张有如此慈孝一面。真真让洪目相看啊。” 完颜亮两眼一翻白靠。这小子是装傻还是真傻这话里话外的听着好像在讽刺张浩是不孝子么。若是让张家人听到了这个傻小子话。还不立马抄刀子干仗啊。算了。话都说完了。赶快打发这小子离开吧。 两人又喝了几杯。完颜亨就吩咐人将洪过送到城客栈安歇。 第二日。洪过不待送完颜亨离开。自己就打马回去了州。在那里还有他心中担忧的事业。 回到酿酒山谷。距离第一缸葡萄汁发酵已经过去将近十日。洪过贴在花缸上小心的听了一阵。内里没了一开始咕嘟咕嘟的声音。只是偶尔才有一个气泡破裂。心中计算下。想来这个发酵应该是差不多了。于是吩咐人将第一缸打开。他要亲自尝尝。 打开了花缸封死的子。一股浓烈的酸腐气扑鼻而来。洪过侧过头向里一看。登时一颗心直沉入谷底。就在葡萄汁上面。浮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物事。这个东西他在后世见的多了。多是食物**发霉后的衍生物了。说白了。就是这第一缸地葡萄汁已经是烂了。整缸的葡萄汁不要再指望酿酒。 洪过不死心。又命打开了一个缸。这个花缸也是飘着一层白色地**物。看的洪过这叫一个心疼。可事实如此。也不他如何。没有法子。他至于继续命人打开第三缸。依旧如此…… 直到洪过打开那第缸。这一次不再有那股子腐臭味道。扑鼻而来的是一种略带刺鼻的味。浓重地果酸。而葡萄汁上漂浮的是一层暗色地葡萄皮和葡萄核。 看到这一幕。洪过大喜过望。当即抄起早就准备好的水瓢。从缸里舀起一下子液体。凑到鼻子边拼命的嗅着。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沾在唇上尝尝酸的。有些甜好像有点酒味。再也控制不住洪过一口把水瓢里的液体喝下去一半。味道虽然有些冲。不过确定是葡萄酒。就是味道差了些。没有想象地那样芬芳和甜味。 见到洪过这样失态。跟随他来查的韩思古林钟翟进马三等人俱是一喜。刚刚连续四地失败。不仅打击了洪过。击到了这些发誓跟随洪过的人。现在洪高兴。他们自是由衷地为自己的东家开心。 “来来来。你们都来尝尝这个味道如何?”洪过将水瓢递给了自己的手下们。大方的让大一起分享下。 众人将水瓢一个个传下去。每人都是舔舔嘴。 韩思古皱眉道:“好像还可以。” 钟小心翼翼的对洪过问道:“不大过瘾。还有没?” 进没喝过葡萄酒。喝上一口后皱眉道:“味道怪怪的。没酒铺里的谷子酒好喝。” 马三不说话。直接将余下的酒水喝干了。 洪过苦笑着。第一次酿酒。能有这个味道也应该值的高兴了。就是这个成功率。两成啊。是不是太低了?不过现在不是思索这个事情的时候。他立即下令。按照时间计算。只要是满了十天的花缸一律开封检查。合格的就过掉酒中的杂物后。入特意打好的木桶里。这一次木桶一定要装满。尽量不在桶里留下太多空隙。 这一次检查的结果。稍稍让洪过满意。还好。成功率比两成稍高。可还是不到三成。看着如此之多的葡萄汁就此浪费。韩思古坐不住了。有些忧急的来到洪过身边道:“东家。那些失败的。就真的要倒掉?真的太浪费了……” 洪过看着那些白色腐物的花缸半晌不语。忽然。他脑中一闪。冷笑着道: “浪费?那是不可能的。” 第一百二十章 归 宋伐第一百二十章归 一打眼。====就见严五琐的身子在门口晃过。洪过当即将这腿子叫进来。只见他从一个飘满白色物事的酒桶中。小心的舀出半勺不带杂物的液体。递到了严五眼前。示意严五喝下去。 目睹整个过程的严五。脸上立时堆满了乞求的表情。天娘啊。那些东西怕是都烂掉了吧。五心里只打鼓。为啥啊。别人都是喝酿好的东东。为啥我要喝这个失败的啊? 洪过眼中一道厉色闪过。那态度再明白不过了。迫不的已。严五只有将木勺端起拿到面前。眼睛一闭。咚咚咚。大口将木勺里的液体喝的一干二净。 “说说是什么味道?”洪过立即迫不及待的问道。可是。迎上去焦急目光的。是严五那有些迷茫的眼神。下他气的不轻。用木勺狠狠敲了严五脑袋一下:“吃货。回想下那是个什么味道。” 严五这时明白过来。眨眨巴眼睛。才迟疑的道:“主子。还有没。好像除了酸点。没那么难喝啊。就是不像酒。没多少酒的味道啊。” 洪过与韩思古换个眼神。这才吩咐人将一缸失败的葡萄汁下。主要就是将所有漂物撇干净。然后又重新过滤几次。这才新舀起多半。让人取来了糖。一抖手就撒进去大半包。仔细的搅匀后递给了严五。 见到洪过的做法。着实将韩思半天。早在周代。中国人有食糖。不过那个是麦芽糖或者叫糖直到三国时候中国人有蔗糖的记载。后来唐代中国从印度学来了更为先进的蔗糖制作技术。令蔗糖产量大为提高而且出现了类似冰晶地糖。那个时候地糖是紫色的。后来据说是在唐末川出现了用土法制造白砂糖技术。让中国的砂糖制造技术一跃领先全世界甚至技术回流至印度。提高了印制糖技术。 糖。顾名思地。要大量产甘蔗的地方才能生产。所以唐宋以来。这蔗糖的主要产地。广东广西建四川。在北方。要吃到蔗糖可就全靠从南宋“进口”易了。也就是----榷场贸易。所以呢。在河东地方。这个蔗糖 格就有些高的让普通人无法接受。 那严五也是个识货人。见洪如此下血本。自是受宠若惊。接过去后再没有一口灌掉。先是小心的尝尝。吧嗒吧嗒嘴试着道:“主子。这次味道可是酸甜酸甜的。简直是比酸梅汤还好喝呢。那个……”说话。他用眼睛瞄着余下的葡萄汁。有心思都表露遗。 洪过哈哈大笑。一手:“都喝了吧。算是赏你的。”见到严五欢欣不已的样子。他突然道:“等下你负责。将所有失败的葡萄汁都搜集起来然后一点点的实验。给我找出到底添多少糖。味道才能最好。” 在严五看来。这可美差啊。当即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一口喝干了木里的葡萄汁。用子抹抹嘴就吆喝着。去使唤左近的村民开始干活了。 见到严五如此热情。韩思古小心的从一缸失败的葡萄汁里舀出少许。喝了口尝尝。先是头紧紧攒在一起。然后才慢慢松开。“东家。这个东西酸涩难喝。除非用大量砂糖。否则怕是没人能喝。可这砂糖也太贵…” 说实话。这个时代的人虽然享受的门类非常丰富了。但毕竟远没有达到后世那种南资处可见随手能买到的境况。这葡萄汁毕竟是稀罕货。纵然是失败的东西。韩思古也不大介意会不会吃坏肚子。否则他也不会向洪过暗示什么“浪费”。倒洪过。他是发誓绝对不会去喝那些失败地葡萄汁的。天娘啊。都发霉**了。天知道那些葡萄汁里有多少细菌。万一吃坏了肚子。身子骨可是自己的。至于说让严五负责调配。他心里未尝没存着用严五做个体试验的心思听到韩思古的话。他微笑着摇摇头。躬下身子拍拍韩思古的肩膀:“韩先生。这个事情你就不用费心了。只要能在我走前将所有东西分门别类的装桶。成功的暂安置在那处地里面。至于这些失败的么。我带走不要计较工本。哼哼。有人会为我买单的。”韩思古虽然不明白什么是“买单”。总算是明白了。洪过没有傻到赔本赚吆喝地境地。知道了这一点。思古也就放下心了。 等到洪过回到了州城。的到消息说。完颜亨已经离开了太原城。同时带走了大部分的女真骑兵。不过。韩王爷以河东大乱甫平。需要兵力镇守的名义。从燕京调了三千汉军驻扎在太原城。就在洪过猜测这三千汉军的用意时候。有人进来通报。一个汉军千户请见。 请见?洪过思量这个词汇。真是好笑了。汉军一个千户从六品。比的上一个上县的县令了。到了他一个布衣白身的书生门前。竟然用上了“请见”这个词。怕是他们见个四品的侍郎也没有如此老实吧。这种境遇从何而来?洪过心里明白的很呢。那是他用尸山血堆积出来的威名。现在显示出了效用。 说实话。洪过很享受现在的感觉 这种被人害怕畏惧及不的不低头屈服的感觉。然令洪过感觉有种高处不胜寒的后怕。可毕竟是站到了高位。以前他宋王庄时候。会有谁肯对他屈膝弯腰? 想归想。洪过还是自知之明。自己亲自到门。将这位韩千户迎接进来。仅仅是拉着手从门口走进来的功夫。两就-上了“兄弟”交情。进了屋内。洪过更是二话不说。吩咐人立即摆开筵席。 那个韩千户听到喝酒。先是一随即微微有些踌躇起来。 待到筵席摆上净些大块的鱼大片的猪肉。没有什么精细地整治。不过是简单地用水煮过就端了上来。摆酒时候干脆是摆上大碗。温好的酒直接用大抬来的。 这番情形看地韩千户是大喜过望他刚刚还在害。眼前这书生虽然看好相与。不过这人吃酒可是与他们这些军汉大大不同。 喝到嘴里还不当喝白水。吃菜都是小碟端上来。筷 的夹着吃。一顿下来不仅喝的不过瘾。怕是连肚子都填不饱。现在看。这个姓洪地书生还真知心人。倒是可交。 几碗酒干下去。那个韩千户可是露出了本性。再也没方才的拘谨。衣服也解开了。袖子也挽上了。嘴巴里再不叫“洪兄弟”。直接称呼“小老弟”。筷子撇到一边直接手去抓那大肉片。抹上盐沫就塞进嘴里。喝到兴起。酒碗也扔到地上。起大瓮直接对着嘴开灌。 抹抹嘴巴。韩千户眼朦胧的。用那只油腻腻的大手拍着洪过素白儒衫。泛着油光的嘴巴凑到洪过耳边:“小老弟啊。哥哥要谢谢你。咯……” 谢?别看洪过一直着韩千户喝酒这脑子可是没松懈下。天知道三千汉军到底是干啥的。现在不在脑子里多根弦。日后被人算计了都不清楚。 于是洪过端起酒碗韩千户笑道:“哥哥喝醉了。你来镇守州地面。保护我这良善百姓。应该是我谢谢哥哥才对……” “我呸。提供本书txt电子书下载你他娘的我耍枪。”韩千户牛眼一瞪。拍着胸脯大叫道:“你以为老哥是个汉。就跟老哥装不是。你去燕京问问。老哥哥大。咯。大名叫啥。韩。韩楼生。号高楼大厦的。是好糊弄的么。你这小老弟是良善百姓。啊。你良善就没坏人。大金国还有比你更狠地人物么?知道燕京里面叫你啥么。杀疯子。就是。说。说你杀人都杀疯了……” 被人当着面挑面。洪过也不知是该哭还是笑。不过。看起来这个叫韩楼生的家伙。不是故意打自己脸。洪过也不好发作。惟有苦笑着喝口酒:“韩大哥。你说。我这是不是坏人。和你谢我什么个干系?” “当然有关系啊。”绰号高楼大厦韩千户一拍大腿。“就因为派老哥哥来了太原。老哥哥可是躲开了明年的工程。你以为那修建燕京光是抓老百姓当差?错了。最累的活还不是我们这些当大头兵的来干。能跑到太原躲清闲。那是多大的美差啊 不过。老弟你以为我们是啥被派来太原的?那是韩王千岁害怕你再惹事。临行前。王爷特意把我家万户和我一起找去的。当着我家万户地面告诉我。要我看住州。万一再有什么乱子。宁可汉军抢在你头前下手。抓的抓杀的杀。也比你老弟动手杀人强。老。真看不出来啊。光是州你就杀了上万人。有种。佩服。男人么。就要图个痛快。他娘的欺负到老子面前了。老子就一刀剁过去。成天躲着。操的。躲个鸟蛋。老哥就是一句话。杀他娘的……” 扑嗵。这韩千一个站立不稳。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再也没爬起来。反是发出了震天的呼噜声。 看着人将韩千户拖下去置。洪苦笑下。世人传话的力量真是强大。自己不过杀了百多个官。到了燕京就被传成是杀了上万人。那要是继续向北传。到了上还不是变成把州都屠干净了?自己这残忍好杀的名声算是传出去。也难怪这韩楼生韩千户要“请见”自己。果然是威名赫赫啊。 这个时间已经是十一月中旬。洪过要赶在年前回到家里。就必须动身了。要知道。即便他一路晓行夜宿努力赶路。要想在四十天里赶到上京城还是有些困难。尤其是他要带上十几辆大车的东西。更是增加了旅途地艰辛。 所以第二天。洪过就随着韩千户一起返回了太原城。李终究没能赶回来。韩思古的身子骨不可能千里折腾。再加上洪皓留在州看守酒的十个人。他在州算是留下了四十几个人。若是放在十天前还会为这些人的安全担心。现在既然有韩户这么个保护伞在他对州的一切自是完全安心。 出门时候是个风雪天洪过回身看看雪中地州城门。心中默念:想来明年就会从燕来这里。应该不会再来回几千里地折腾了吧。 路过太原府的时候虽然知道张最近不待见自己。洪过还是送了一份礼物去都总管府上。无论两人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这表面文章总是不能少了。就如张浩收到礼物后。同样派了一个管事将洪过送出太原城。两人之间既然短时间里不想撕破脸。那就要尽力做好这些虚文。 虽然韩楼生留在了太原府。洪过队伍没有减少反是越发地扩大了。就在太原城。完颜亨留的四百马队找到洪过。那领头的猛安长答不也言明是韩王下令护送过前去燕京。愁一路上人手匮乏呢。洪过怎会放过这些家伙。自是的不去担心路上地安全。 这群人被洪过驱赶着一路上兼程进。总算是在十一月末到了燕京城。 虽然北地冬天。土地冻的比铁硬。一镐头下去只能凿出个白印来。可是。此时的燕京依然好像是个大大的工地。地冻了?好办铺上木柴和石炭。烧。烧到地面融解然后开挖。遇到冻土继续用火烘烤。就是这么个干法。竟然已经在燕京城的北城。建出了一个潦草的宫城雏形来。 看到燕京城里望不到边际的民夫和士卒。洪过不的不感叹。一个朝廷只要肯下决心动用倾国之力。就没有他们建不成的工程大不了就是穷奢极欲耗尽民力么。 看着寒风往来民夫身上单薄的冬衣。还有他们在风中瑟瑟发抖的身子。青紫地脸膛与双手。洪过无奈的摇头。现在的根本帮不到这些人。再者。他的计划中间。就是要利用金国这些大工。尽金国的民力。如此才能达成他心中那个目标。现在营建燕京不过是个开始。以后……以后怕是还要有更多的百姓。如今天这些民夫一样。被驱使着在冬日劳作。 不忍再看。洪过把扭到了一边。突听耳边有人说道:“改之既然到了燕京。为什么不去王爷府上。偏跑到这里?” 听声音就是阿鲁带。这个女真都统与洪过关系最 听说了洪过到来。在完颜亨面前请了令过来迎接。谁是在工地上找到了洪过。 勉强挤出个笑容。洪过一开口。就是股凛冽的寒风灌进肚子里。“那个。怎么没有姜汤?他们现在的样子。怕是挺不了太久。” 阿鲁带神情自然的道:“工期太了。没那个时间去想太多。这里每天都要拖走几十个。好每天都能补充进来百十来个。勉强能保证不落下期。” 几十个。百十来个。饶是洪过已经成了杀人不眨眼地屠夫。对阿鲁带如此淡漠的语气还是法忍受。一怒气在胸口腾起。直通通的顶撞回去:“汉人的命就么贱?小心闹出民乱。那是就不是拖延工期了。” 阿鲁带苦笑下。指着远处对洪过道:“你以为光是汉人么?那边。看到没。奚人。还有那边。契丹人。海人。看看那里。对就是那里。那些人就是女真人。这么说吧。为了建燕京。几位大人已经将燕京周遭所有能找到的劳力都用上了。何止是汉人啊。现在爷正在筹划着要从河南辽东征发劳役呢。” 洪过默然了。竟然女人都征发了。他还能说些什么。最后只有勉强道:“好歹给他们吃饱穿暖。这些人干的熟练了。如果白白死掉。征发新人能不能按时到达不好说。光是个适应工作。怕是就会耽搁时间。” 说完这些。洪过至都没去看望完颜亨。就匆匆带人离开了燕京城。临走时候。他的心情极为矛盾。面他是希望看到金国不断的使用征发民力。最终变成席卷金国各地的动乱。另一方面。让他亲眼目睹这些被滥用的百姓。在寒风中辗转挣扎。他来自后世地心又在不断的受着熬。最终。他只能选择逃避。努力不去看不去想这些事。 阿鲁带的估计还是些粗疏。洪过出了燕京一路向北。过了锦州沈州地界都能看到被强征出来服役的民夫。在寒风中辗转向南行进。不仅是汉人契丹渤海人奚人女真人。甚至说。洪过还见到了几个高丽人越是如此。洪过地心情越好。到了最。他干脆躲进一辆乌篷马车上。不去看外面地情形。 过了沈州。这个情形慢慢失了。到了黄龙府后就完全没有了。可是。这个时节的路也是越发的难走尤其是一场风雪过后。路上往往就是堆满继续。异常艰涩难行。 金国地道承自辽代。按照规定。在道上奔行的兵丁。每天要将公文信笺传出三百里。这是死规矩。论春夏秋冬刮风下雨。一旦有公文送到必须用最快速度传递到下一站。如-复交接。一日走出去三百里路程。 借了这道的光。路上总有人清理积雪。连带着让洪过他们行动时候也能够方便些。饶是如此。当洪过临近上京时候。是十二月下将要过年了。 走入上京城地时候。洪过长长的嘘出一口气。时隔半年多。又回到了这座城市。 或许是临近年关的原因这上京的北城里着实热闹。不仅仅是附近百姓过来采办年货。洪还见到了不少牵着马匹。身上裹着粗糙皮裘的牧民。只是看不出这些人到底是契丹。还是更西面草原上的游牧部族。 洪过的车队里。前后后的有大车几近二十辆。还有数百人跟从。整支队伍能排出去一里地。这样的一支车队要进上京城。无论守门地官如何。都不可能不去盘查。即便洪过手里有完颜亨的金牌也不成。那守门的官一定要仔细检查每一辆。 那跟随洪过回来的女真-长答不也着实有些不烦了。他们女真人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只可惜。洪过在一边没有发话。还真由不的他出头。 洪过有洪过的心思。那守门的官也是职责所在。自己在州骄横跋扈也就罢了。回到这金的首都犯不着如此蛮横不讲理。不是所谓“咬人的狗不龇牙”么。他现在要作的。就是那会咬人地恶犬。平时不张嘴。张嘴咬死人。 可惜了。洪过能等。后面有些人却等不了。 洪过这边抱着暖炉正在与答不也闲聊呢。一路上两人关系处的不错。经常凑在一起喝酒肉。洪过在后世也是个饕餮之徒。在吃食上面算是有点了解。时不时的自己下厨做上两个小菜。是炖上些肉下酒。一来二去的两人关系就亲近起来。毕竟是将近一个月的旅程。一路下来就相处的非常铁了。 忽听车队后面响起一阵古怪的叫喊声。虽然能听懂这些人在喊叫什么。可是那吐字发音着实的古怪。洪过感觉好似在哪里听过。却是想不出来具体什么时候听到。 正在奇怪呢。就见五一路小跑来到了洪过马车前。不等开口。这货先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他这一闹可是将洪过和答不也吓了一跳。原来严五身上的皮裘竟然被扯地支离破。还印着几个脚印在上面。脚下连靴子都没了一只。头上的皮帽-没了去向。发也披散开。一抬头。脸上完全花啦了。左右脸颊被抽出几个嘴巴引子。一只眼睛还是乌青的。 可以说。自从严五跟了洪过以后。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 洪过的脸当时就拉下来了。严五他的仇人。虽挂在羊蹄名下。可这半年来都是跟着洪过跑前跑后的。洪过自己没事都踢两脚抽个耳光。要不就是做个人体试验。这些都是他洪特权。可不意味着别人也能照搬照做。俗说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现在严五被打成这样子。还是在上京城门。这不是分明在抽他洪过的耳刮子么。那边的答不也当时翻了脸。一勒缰绳转过马身去:“他姥姥。老子瞧瞧。谁他娘的吃了豹子胆。” 洪过眼中一股厉色过。却没马上说话。仅仅对严五淡淡道:“说经过。” 第一百二十一章 高丽贺使?打得就是你们 宋伐第一百二十一章高丽贺使?打的就是你们 五是什么出身。最是会看主子脸色。小嘴巴更是又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洪过的车队等待检查。后面自然是挡了些百姓的路。这北城本就是上京外城。多的是百姓从这里出。洪过车队庞大还有军队护送。那些个百姓自然不敢多言。有些抱怨也都憋在肚子里。偏偏后面就来了那么支队伍。同样有车子有骑马。而且这支队伍傲气异常。沿途过来时候。就不断将路上百姓赶到两。愣是在人头涌动的道路中间。大喇喇的穿行过来。 到了最后。这支队竟然是喝令。让洪过的车队也躲到路一边去。给他们让路出来。否就要掀翻马车用鞭子赶人。严五自从跟了洪过。哪有人敢对洪家这样吹胡子瞪眼。立时不忿的窜出去。指着那些穿戴类似汉人的家伙跳脚大骂。按照的想法。自家身后是堂堂女真兵扈从。这些个说话都利索的家伙。还能真敢动手不成。 谁想到。那些人不仅动手了。而且不仅是打了严五。竟连上去过问的女真兵也跟着给揍了。自家人还没注意。短时间里对方占据了人数优势。着实放倒了不少自家的人手。严五看着不好。连忙抽空子跑过来报信。 洪过看着严五巧嘴如簧的说完经过。心里清楚。这子说话不尽不实。怕是他过去交涉。没说什么好话。他是横的遇上愣的。想欺负人反被人欺负了才起过来自己这边求救。只是他还有些要点要问清楚。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你说那些人的着像是汉人?”洪过状似随意的道:“那他们除了穿戴。就没其他的方特别的么?比如说话。他们说话都是。那个喜欢挑着舌头讲话?” 严五思索了一阵。突然一拍大腿。“主子。我想起来了他们打人前。好像有人用一股子奇怪的强调喊了一声。那声音小的学不上来。只觉着说话末尾。好像有句斯。什么达的话音难听的紧。”斯什么达?洪过仰头想下。突然身子一呆。随即看着严五。用一种奇的表情。慢声道:“…斯密达?” 没想到严五一蹦老高。连连点头道:“对对。就是这个斯密达主子真高人啊。连这些外邦番人的话都会说。” 洪过一下抓住了严五话语中病。脸色一寒的道:“外邦?他们说自己是什么身份?老实说。他们到底是什么。” 见到洪过识破了自己小心眼。严五老老实实跪在的上。脸色难看的道:“他们他 说自己是什么大高句丽国使者。” …… 听了严五的话。洪过一口吐沫出去。“放他娘的罗圈屁。什么高句丽。还他娘的大。大个毛大鸡窝大的小的方。也敢跑这里来自吹自。还扯上什么高句丽。真他娘的不要脸。一群骗子也敢到老子面前耍横了。” 严五不清楚洪过为什么如此生气。不过他猴精似的性子。两三下就听出来洪过很不爽那些家伙立时跳起来凑到洪过面舔着脸笑道:“主。主子然那些家伙是骗子。不如一发宰了算了。” 洪过没去搭理这个狗腿子。反是从车上跳下来。大步走向车队后面。“还是老子去看看吧。估计这件答不也那货应付不来的。”果不其然。此时的队后面已经被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全都是女真兵将和洪过带来的人。再有就是几个负责把守城门的武卫军士兵。就听里面响起一阵腔调极怪的汉语来:“你这个狗贼听着。老子们是大高句丽国使者。你 这些狗东西敢动手。就是意味着向我大高句丽国宣战。宣战。战争。我们大高句丽国大王万岁。会命人把你们统统抓回去。千刀万剐。” 答不也可以不在乎什么抓回去千刀万剐的狗屁话。但是对方使者的身份着实让他为难了。他不过是个女真猛安长。一旦真的将一国使者给打了。闹出两国之间的战端来。不用什么狗屎高句丽大王把他千刀万。金国皇帝陛下就会把他五马分尸了。 不仅仅是答不也。周围的女真兵和洪过带回来的从。听着那个趾高气昂的矮子。在圈子里高声辱骂他们。虽是气的不的了。还真没一个敢上去动手打人。刚他们气势汹汹的过来要给这些家伙一点颜色。现在被憋的无法动手。这股子火气真不知应当如何发泄才好了。 那个身着灰色皮袍的矮子。意洋洋的看着周围一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愈发的骄狂了。指着站在他对面的答不也。“你。给我跪下来。给我清扫靴” 这下答不也真的不了。额头青筋蹦起老高。指着那个矮子怒喝:“操的。别他娘的太欺人了。大不了老子豁出去了。也要掐死你这没卵的东西。” 那个矮子显然被答不也吓不轻。脚下退了几步。色微微发白。回头看了看他们的车队。降低了腔调。道:“那。那个。你们快快让出道路。使团进城的时辰不能耽误。耽搁了时辰。你们负的起这个责任么?” “谁说负不起的”洪过懒洋洋的声音在人圈外面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所女真兵和洪家随从。立时分路。就见洪过双手抱着个手炉。施施然踱步进来。 望望怒火中烧的答不也。看到这个莽直的猛安长想要过来。洪过抬手示意他不必开口。这才转头看向那个自称是使者的子。半晌没说话。 从洪过进来。那个矮子就知道了。这个书生才是整支车队的话事人。一开始还在拿着姿态。趾高气昂等待洪过开口。谁想到洪过只是盯着他却不开口。而且那股子目光中透出的凶意。着实让这个矮子有些心悸。 等了好一阵。那个矮子终于忍耐不住了。指着洪过骂道:“不开眼的小子。见到大高句丽国使者。还敢阻拦道路。小心使者大官把你告到你们朝廷那里去……” 洪过突然截断了他的 你说你是哪个国的使者?” 被人打断了自己的话矮子有些猝不及防。只是吭吭哧哧的道:“大。大高句丽。国…” 洪过大手扬起。指着那个矮子还有他们的车队。大声喝道:“来人给我狠狠揍这些骗子。妈的。行骗都骗到大金国天子脚下来了。真以为金国上下无人么。打。他们是一群骗子。” 那些个女真兵将和从们。早就摩拳擦掌的等了很久听到洪过的话。哪里还会客气。登时就要冲过去揍人。那答不也早就忍不下去了。这些不开眼的番人不知道洪过是什么身份。他还能不清楚么既然是洪过说了可以打的。那还犹豫什么。打就是了。 是以。答不也当即冲了上去。对着那个矮子就是一个大耳刮子。不等那个小子在原的转圈稳当下来又是抬起一脚。正踢在那个矮子下身上。但听一声惨叫。刚刚还是趾高气昂的小矮子。立时飞出去三五丈。重重落在的上。 就在答不也还冲过去的时候。突然从那些番人队中急惶惶跑出来一个瘦高的身形慌里慌张的在了倒的不起的矮子身前:“你。你不能打他们他们是使者。殴打使者。你们里还有律法皇威么。” 答不也定睛一看。就见这人是个汉人打扮。身上穿着七品的官服。一脸的惊慌之色。这下答不也有些了。回头看看洪。又瞧瞧这个七品官。他知道了。自己怕是真的打了个使者。那么。下面要如何? 就见洪过不慌不忙的到那个七品官面前。沉声道:“你是何人?” 那七品官虽然不认洪过。但是洪既然能使唤一个堂堂的女真猛安长。他自是不敢不回话。不过底洪过还是个衣身份。他的话中自然而然的带上了几分傲气:“大胆。本官乃礼部七品主事。高丽贺使馆伴。你这书生是何人。竟敢怂…” 所谓馆伴。就是当一使者到国境后。全程陪国派出官员。这些人的官位。要视使者派出国的的位高低而定。一般来说。当南宋使者到达金国时候。馆伴多是四五品的官。这里才派了个七品官 馆伴。可以想见高丽在金国朝廷眼中的位了。 洪过懒的去等他说。看左近群情激愤的女真兵将们。道:“刚才这人有辱女真将军。你为何不出来阻拦?怎的现在反倒跳出来?” “放肆。”那个礼部的主事满脸的指着洪过道:“你这书生好不晓事。我天朝乃是中国礼仪之邦。素来讲究以德服人。以礼仪服天下万邦。岂能因为你等的无礼而让朝廷受辱。现在命人快快让开通路。否则话……” “刚才这个子欺我们。你不出来管管。现在我们只是回敬他一下。就成了不讲礼仪。好。很好。”洪过怒极反笑。“你确定你是金国的礼部主事。而不是他们那个狗屎大高句丽国的官?” 不等那个七品主事话。那边使的车队里面。已经响起一阵叫嚣声。的上的矮子更是愤不平的骂起来:“大。大胆。竟然有辱我国号。我定要……” 洪过抬脚对着那个矮子脸上狠狠踹了一记。那矮子吃受不住。趴在的上一阵干咳。竟是吐出一堆槽牙来。这情形看的那个七品主事好不心惊。不断猜测眼前这个生到底是什么人。怎的如此嚣张跋扈。 “大。大你个头。”洪过指着那个礼部主事大骂:“你这不开眼的狗东西。把一群骗子引来不说。还帮着骗子欺凌自己人。你他娘的眼睛是不是当屁眼。都用来放屁了。 什么狗屎高句丽。一当年被大唐灭国五六百年的东西。也敢出来到大金招摇撞骗。弟兄们给老子打骗子。生死不论。放倒一个老子赏五百文。” 如果要说别的。或许这些极北之民还不大清楚。可大唐的威名实在太盛。即便是几百年后的东北。即便是这群刚从通古斯冰原走出来的野人。也多少知道大唐的威名更遑论那些个汉人契丹人渤海人。这些当年无不臣服在大唐武威之下瑟瑟发抖的民族。对大唐的恐惧已经是刻在了骨子里。当他们听到洪过说。那个什么高句丽国是被大唐灭国的。首先信了几分。 等到洪过放出赏格的一下。个人群炸开锅了。一个普通的女真猛谋克的正兵。一个月下来才能的到两贯钱。还未必能够足数发放。现在洪过张口就是打倒一个给五百文。这里所有人当时就疯了一样冲进来挥着拳头见人打。甚至连个穿着金国官服的礼部主事。也被人两拳放倒在的。 洪过这次算计失误。他放赏格太早。竟然连自己等跑出去。就被人群围上来。幸好他身子骨结实少不时的挡舞动的拳头。饶是如此。身上也多少了了两下: “靠。让开。冲我威风什么。正主在后面呢……谁他娘的打我打死了没人给你们兑付现钱……靠。我你倒就成。没叫你剁脑袋。放下放下。我的新衣裳啊。又被你们给毁了。喂喂你小子别走赔我衣服……” 洪过狼狈不堪的挤出人堆。抬眼正看到了同样狼狈的答不也他嘿嘿一笑:“老货。不进去放倒几个。一个就是五百文呢。你一个月也才八贯禄吧。” 答不也躺在的上呼呼喘着粗气。“靠。老子八贯月俸不假。不过还有旁的东西拿。粮食布匹马料一应俱全。犯不着跟这些混账东西去挤。”说话。他对着洪过眨眨眼:“你帮老哥出气。老哥谢谢你。不过呢。这事人多了好应付。如果老哥掺合进去了。怕是朝廷就会只收拾老哥一个。那个时候老哥可应付不来了。” 洪过尔一笑。谁说这些大头兵明白事理。答不也虽然粗豪。可也明白什么是“法不责众”。尽管他说的罗嗦。基本的道理也算是说清楚了今次的事情。当 的不去合话。朝廷最后只能去处罚几百名女真兵。每个人身上均摊的责罚怕是轻。 正想着。那个答不爬到了洪过身边。“老弟。你说实话。这些家伙是不是真的使者?” 洪过懒懒的站起身。一边收拾身上皮袍。一边慢声道:“你们金国朝廷连馆伴都派出来了。还能有假么” 答不也脸色微变。然后压低声音道:“老弟。今天这事怕是真的闹大了。老哥在上京还有亲戚。不如先去躲躲。老弟你门子硬。自是不会害怕这些番人。不如留下来……” 就在这他们两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你们两个谁也走了。” 完颜雍。也就完颜乌禄。现在真是欲哭无泪。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他怎么就招惹上那祸害了。还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好像黏上自己了。 在完颜秉德之乱中了会宁府尹的高位后。不到半年时间里。这位金国的宗王。皇帝完颜亮的堂弟。就攀上了高枝。一跳之后竟然是顶替了卢彦伦的缺。升任了礼部尚书。按照六部排名。吏户礼兵刑工。这礼部排名还在兵部之上。他的官运竟是比在合剌朝廷时代还要亨通呢。 这时值年关了。各藩国各臣服部族使者开始陆续抵达上京。向他们的共主----金国皇帝----敬贺新年。自然。金国的使者也纷纷派出去。前往西夏和南宋去祝贺新年-年到了这个时候。部是最忙的的方不单单要接待各各部使者。还要负责安排朝廷的新年庆贺大典。新年时候一应的祭祀仪式。甚至是对朝廷百官发放的赏等等。每到这个时候。礼部的大官吏就恨不一个人劈成两三半的用即便是一部尚书也不能例外。 今天就应该是高丽使者抵达京的日子。完颜乌禄虽然不大熟悉礼部上下的人事。可也知道。这毕竟是一国使团到达。即便朝廷对高丽不冷不热的。但是谁让女人的按出虎水完颜氏出身有些模模糊糊。当年被称为完颜氏始祖的完颜涵普竟然是从高丽国到达辽东。然后落户生根入赘到按出虎水完颜。所以这个朝廷上的不少女真贵族。尤其是一些完颜皇族的宗王。对高丽都有好感。他这礼部尚书要想稳稳当当干下去。就必须去向那个高丽使团稍稍示 所以虽然礼部的事情常繁忙。颜乌禄还抽出身子。亲自迎接到了上京。就在往迎接的功夫。那完颜乌禄还在腹诽。这些高丽番仔真是有毛病。放南城清闲的城门不走偏要走北城然后招摇过市再进南城。完全是多此一举。 还没等到北城的北门齐化门。完颜乌禄就听见街上百姓不断的高喊“打人了。打起来了”不仅呼喊。那人流竟是逆行出城而去看的乌心中当时就是忽悠翻了个。 果不其然。远远看去正是高丽使团。连马车都是金国站的。非常好认。至于另外一方么。乌禄着实认不出来就算认出来又如何。无论这些如何势大。竟敢与藩国使团发生冲突。还动手打人。告到哪里都是要好好收拾收拾的。 完颜乌看到高丽使团被人群殴。时脑门见汗了。在他看来这大金国的百姓死上十个个都不是事可是外国使团员。不要说死掉即使是有个受伤的。整个礼部来说都是天大的责任。 见到了高丽使团被打。完颜乌禄几乎是下意识的命令:“立即拘捕事者。全力营救高丽使者。” 让完颜乌尴尬的情就此发生了: 那些打人的家伙。不要说是守城的武卫军无法喝止。就连他这个堂堂尚书三品大员的帐都不买。无论完乌禄如何喝止。甚至于跳脚气急败坏的痛骂。那些家伙该打人还是照打不误。如果有武卫军敢伸手拉人。当时就是一个拳头去。武卫军都是汉人。哪里敢与女真兵交手。自是落荒而逃了。礼部倒是有几个小 想在新任尚书大人面前好好表现下。可是他们也不必武卫军强太多。各自带个乌眼青回到了完颜乌禄面前。 终于。乌禄看到了两个似乎领头的家伙。背对他们在商量如何逃走。 这下乌禄可算是抓到正主了。当即二话不说。摆手就将那两个领头的家伙围在当中。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是他更大尴尬的开始。 他走到两人面前一看。当时一颗 就是不断下沉。那个书生太面熟了。怎么回事。这个星时隔半年又在上京出现了。难道说。皇帝又想打开杀戒?不对啊。前阵子不是听说这个家伙还在河东折腾么。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几乎是硬着头皮的。乌禄要求洪过停止斗殴。没想到的是。洪过好像非 好说话。当即对着人群吆喝几声。刚才还是打的正欢的女真兵和随从们。听到他的叫喊。时放手不打了。但是。洪过的叫喊真真让乌几乎噎死: “行了。别打了。从现在开始再动手的。老子不给赏钱。” 当人群慢慢散开。乌的上一看。那高丽使团直是惨不忍睹: 人。全撂倒了。甚至连大牲口都被人放倒在的。大部分似乎都还有口气。胳膊腿不住的抽抽着。出气多进气少。看子这口气也喘不了太久了。 车辆。全体散架子。车上的物事扔了一的。怎么看都好像是被人洗劫一空。 完颜乌禄有些抓狂。这时的他顾不的洪过的赫赫凶名。几乎是跳着脚指着洪过大吼:“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是高丽国的使团。” 洪过漫不经心的晃下脑袋。舒展着身子。慢声道: “高丽使者?老子的就是这群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洪过进城,鸡飞狗跳 宋伐第一百二十二章洪过进城。鸡飞狗跳 子?完颜乌禄不明白什么是棒子。他也知道怕不是什。知机的没探寻下去。但是。无论他早如何想法。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再由不他这个礼部尚书了。无论洪过以前有过什么名声。无论洪过如何被完颜亮宠幸。今天的事情都必须拿住他再做定夺。可是。一想起那洪过在上京和州干的事。心头不禁惴惴。开口的时候竟是少了几分底气: “那。那个。洪过。洪改之。” 随着这声招呼。洪过的目光落在乌禄身上。虽然脸上带着微笑温和的表情。那眼中却是射出一道厉芒。刺的乌禄有如受惊的猴子一样。身子禁不住就是一哆嗦。连称呼都急忙换了: “洪先生。那个。今天这事。你总要给个说法。对不起了。跟我们去武卫军都统司暂坐吧。” 按照乌的预想。洪过前次在京的威风。还刚刚挟州之威归来。所以才敢在齐化门外殴打高丽使团。想必自己话一出口。洪过定然拒绝。他正好将这件事扔给身后的武卫军处置。武卫军都统司衙门就在齐化门后面呢。等到武卫军接手后。乌禄自己赶快溜去皇城。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礼部能处置的了。还是扔回皇帝堂哥自己去看着办吧。 就连其他人。如过的随从林钟马三吴四六等人。或是女真兵将答不也他们。也都是如乌想象一样。洪过刚刚如此势。现在岂会甘心被人随便处置。定然起一搏的。林钟马三等人早就暗自抄家伙在手。只要洪过一个眼神。他们就冲上去。说不了。况紧急先把洪过救下来再说。大了最后让韩出头保住洪过。 至于答不也的更是简单。那洪过是为了救护他才被如此刁难。现在不乘着人手多把事情浑。难道还要等着朝廷派人过来清查。然后把自己也揪出来?倒是那些女真兵想的最是简单洪过刚才许了赏格的。现在要是因为被抓赖掉赏钱。他们日后到哪里去要?在这些女真兵将来。不过是打了几个骗子而已。即便的是什么狗屁使者他们个个都是国族勇锐。朝廷还能的拿他们如何?所以。女真兵们竟也开始慢慢掏出兵器。整个场面霎时变的暗流涌动杀气四溢。 站在场中的乌禄哪里觉不到。就在林钟等人掏家伙时候。他还能勉强沉住心神。不过是一群汉人小子罢了。自己身后站着武卫军。还会怕这些汉人?可是。女真兵将掏刀子了乌禄可真站不住了。一群精锐的国族兵士要闹事。可不是武卫军能镇住场面的了。乌禄甚至怀疑。那些个蛮性冲上来的女真兵会不会连他这个礼部尚书一发宰了?就算日后朝廷能替他昭雪。可他完颜乌禄的小命一样没了。昭雪不昭雪的顶个屁用。 想到这里。即便是大冬天的。乌禄额头开始见汗了。干咳了几声正待他说话。忽听对面的洪过笑道: “啊。去就去么。正我也要进城。就去一趟武卫军的衙门又能如何。不过。说好了我跟你走了我的队伍可都要一进城。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干下的情与他们无关。这些弟兄们跟着洪过跑了千里的路。也应该回家看看。尚书王爷可不能难为大家伙。” 完颜乌禄愣住了。可以说。洪过是下了所有罪责。用他一个人换了在场所有人的平安无事。这个人什么时候如此重义气了?还是说他洪过脑子出问题了?不过。洪过如此顺。给乌禄带来了另外一个麻烦: 难说。完颜乌禄真的要亲手将洪过。扔进武卫军都统司衙门?以洪过的身份。乌禄一旦这么干了。怕是会被朝廷里几位新贵一起恨上了。可要如果不去这样做。刚才自己说出的话。难道要在众目之下让乌禄自己食言? 思来想去……完颜乌禄小心的试探下:“生。你。那个。武卫军都统司衙门。肮脏不堪条件艰苦。你真的确定要住进去?” 不等他把话说完。在场的人就炸了锅。谁都不是傻子。完颜乌禄如此说辞。摆明了是想食言啊。敢情这位礼部尚书大人根本就不敢抓洪过。刚才不过是作秀摆摆姿态。没想到洪过如此不上道。呃。或者说是太上道了。这么顺顺当当就担了全部罪责。让礼部尚书都没法下台。 乌禄那般说辞。旁边有人不干了。此人就是新任的武卫军都统韩易。刚刚赶过来的他。没等见到洪过的人。就听到了完颜乌的那番话。气他火冒三丈……你乌是个饭桶。不敢招惹洪过。也犯不着在这边恶心我们卫军吧? 就见韩易排开众人。几步抢到了洪过面前。恭恭敬敬的抱拳拱手道:“葛王殿下说的不错。武卫军肮脏龌龊。实在不适合接待洪先生。不如这么办。我这就亲自将洪先生送去礼部暂时休息。到陛下处置过此事后。韩易定要与洪先生畅饮几杯。韩易虽然是幽云人氏。却也是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正想与先生结交。惜乎今日并非说话的场合。来人。立刻安排洪先生马车入城。直接去礼部。”洪过闻言立即追问:“那我的随从……” 韩易大手一挥:“好说好说。全部就是。洪先生的人还信不过么。” 那边的完颜乌禄当时就毛了。天啊。这韩易忒毒辣了。竟然把洪过这个家伙推去了礼部衙门。这关人押人的事与礼部什么关系啊? 可是。就在完颜乌禄想要上去阻止的功夫。韩易的身子“恰好”挡在了洪过与乌两人中。大手抓住过手臂。好似分亲热的“把臂”而行。不仅如此。乌身后夹上来两个武卫军的户。笑嘻嘻的拉住了乌禄的手臂。无乌禄如何叫骂。在场几人就如没有听到径直进城而去。 半个上京城都轰动了。当年的上京屠夫。今天的州杀疯子。那个生吃人肉。渴了喝人血-天必吃一道清蒸人脑的洪过洪改之回来了! 金国的上京城就好像传染上瘟疫似的。从北城的北门齐化门开始。只要在街头喊声:洪屠夫回来了。那叫买叫卖的人就像是身后跟了恶鬼。撒开脚丫子能跑去街尾。这还不算一步不停的径直回去家里。进门二话不说。关门闭户-扇堵的严严实实。然后不顾婆娘男人的叫喊。用最低的声音告诉家里人:屠夫洪过回来了。 本来在街上巡视的京府官差。从听到消息的一刻就抄小路跳院墙爬屋顶。飞也似的向着家里跑。一上还没忘记褪下身上的官衣。连那腰刀和铁链都 的上生怕这东西把那个屠夫惹来。 那些本来还有些发懵的牧民胡人。听到身边匆匆跑过的人高喊“鬼差来了”。立时吓脸煞白。也跟着跑回了歇脚的的方。谁想到那些客栈寺庙这个时候一起关严了门户。这些外来客不的不在外面捶门咒骂。好容易才有胆大的稍稍打开道缝隙。在门外客商千恩万谢声中放他们进去。 整条大街上。到处是扔下的肉子。皮货还有灯笼糖果糕点等过年的玩意那个场面叫人着好不心酸。知道内情的明白。这是因为洪过回京了。不知道的。还不以为上京城被人洗劫了。 韩易脸色尴尬的看着洪过。谁想洪过倒是面如常。坐在马车上笑呵呵的望着前方就在那里一个人影哧溜消失在大家视线里。 吴四六是第一次来上京。看到眼前情形不禁嘀咕道:“这他娘是遭灾了么?大过年的街上一人都没有怎么看着比太城还荒?” 钟回头狠狠了他一眼。示意吴四六不要说下去。没想到前面洪过哈哈大笑:“遭灾……是遭灾啊。整个上京遭的是洪灾啊。” 吴四六没明过来。兀自嘀咕着:“洪灾?洪灾?大冬天的还能山洪爆发?这不是见鬼么” 韩易早听出了洪过话自嘲的意思。也跟着干笑道:“洪先生。夫愚妇而已。不必介意。下对先生信重还是一如往昔的。” 轻轻抖下皮袍。洪过朗笑道:“洪过在不过待罪之身。所谓信重就不要再提。只是呢。”他故意拉长了声音。见韩易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才笑笑道:“我自是跟随韩大人去礼部。至于我这些随从么……” 易乐了。只要你本人在就没问题。谁还管你那些随从啊。是以笑着道:“洪先心。等下我们自己进皇城。你的随从自行安顿就好。” 听了这话。洪过也就安下心了。林-答不也这些人会去哪里他心知肚明。这些人的安全暂时不会有问题。可是。等下自己的安全会不会是个问题呢? 本洪过想低调一些。低调进城。低调进宫。低调回家。平平安安的过个新年就完了。谁能想到。他不想出事。这祸事竟然自己堵着门找上来。洪过的准则非常明确。你不惹我我不的罪你。你若开罪我。我杀你全家。他今天的的位全部建立在赫赫杀名。为了维护他的名声和的位。也必须要收拾高丽的使团。 现在好了。天知道此事的完颜亮。会不会是气的暴跳如雷的。面对一个盛怒之下的完颜亮。觉自己暂时对完颜亮没有了使用价值的洪过。着实心中有些不托底了:难道说。今次就是自己一道坎? 到了南北城之间的居门。那些守卫的武卫军兵将。一个个如临大敌。刀出鞘箭上弦。洪过甚至在城头上看到了巨大的床子弩。他不禁咧咧嘴。看向了身边的韩易。 韩易脸上没有半点尴尬之色。不如此。还对着迎上来的一个千户朗声道:“加强戒备。快到年关了。他娘的给老子惹事。让老子过不好年。老子让他一辈子过不好。” 闻言洪过不仅心头笑。这位武卫军都统大人的话中。怎么听起来好像是在警告自己呢。 进了神居门。整座城有如死城一般。街上不仅看不到一个人影。甚至各家各户院中都被一种让人压抑的气息笼罩着洪过甚至能从南城中嗅到一丝死亡的味道。若非身在公元十二世纪的中国。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游戏中的亡灵都市。 想也知道。这南城也是一早知道了。洪过洪屠夫回来了。 洪过自嘲的笑笑道;“还好。没看到出城的车队大家还是对朝廷满有信心的。” 闻言。韩易一翻白眼。心说。你来就把全城吓到这个的步。还有心思说笑看着吧。不定多少人在家做小木人。盼着你倒霉呢。 守卫皇城的依旧是卫亲军。不过。在中间又增加了一支装束迥然不同的部队。看到洪过发愣。韩易解释道:“陛下将诸位开国宗王的亲兵猛谋克集中起来。更名叫合扎猛安。与侍卫亲军共同守护皇城。” 洪过心中一动。这明摆着是完颜亮并不完全信任侍卫亲军了开始用第二支武力牵制以前御林军。看来。从完颜合剌的死中。完颜亮看到了很多问题。他如此想着脸上只是淡淡道:“哦?就是不知合扎猛安的统领。是哪位将军?” 韩易微笑着道:“驸马都尉。平阳长之夫。殿前都点检徒单特思大人。” 洪过点点头。徒单特思是完颜亮妹夫。能有这个的位一点不奇怪。也不多说在一队侍卫军和一队合扎猛安士兵的护持下。他大步走向了位于皇城东部的尚书省。随即。在一干尚书省大小官员的瞩目中。他昂然走进了礼部官衙中。他这个样子不像是个等待处罚的罪犯。倒好像是个凯旋而归的大将军。 看到洪过如此做派有些个尚书省的小官对着他的背影好一阵吐唾沫。“啊呸什么东西。一介卑下臣。都到了这步田的了。还敢在尚书省里招摇。等下就有你哭的时候。” 也有些人心有余悸的望着洪过的背影。半晌不敢说话。不过在这些人的眼中。闪动着莫名的神采。也不知他们在想些什么。洪过还真是没把自己当成罪犯看。事实上。从刚才来的路上。他已经大致捋出点头绪来: 那高丽自从唐末五1时候立国开始。就一直与雄踞中国东北的国家不够友好。与辽国几次大战互有胜败。的来说是辽国败的多些。以至于让高丽人将领土从汉一直扩张到整个朝鲜半岛接着又和女真人大战连连。那个时候的女真人虽然还没建立国家。部属军队也不是很多。依然将高丽人打的抱头鼠窜。以至于后来高丽人用一万三五千精锐军队。才在战场上扳回了些面子。要知道。完颜女真人在阿骨打起反辽兵时候。才能聚集两三千人兵力。由此大致可以看到高丽军队的战斗力了。 到了辽国末年。女真起兵后。女真金国。高丽。辽国。围绕着鸭绿江入海口的保州发生了一争夺。争的结果虽然是高丽吞下了保州。但是金国和高丽之间也下了心结。然有不少女真贵族对高丽抱有好感但是。女真是个什么民族。洪过心里太清楚了。好感不能代替土的。一旦有土的的好处。相信那些女真贵族立马会翻脸不认人。 如此的这次高丽使团 事情。怕不是没有转机。 就在洪过静静思索的功夫。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鬼哭狼嚎之声。吓的他几乎坐到的上。靠了。这里应该是金国的尚书省。是金国朝廷的中枢吧。怎么搞的和动物园似的。又是马嘶又是人喊的。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不够。现在的洪过已经培养出足的耐心。重新在椅子上做好后。喝了一口茶又静静思索起高丽的事情。屋外的事情到现在为止都与他无关。他就不必去关心一些没必要关心的事情。 坐了一会。就听屋那喧嚣声愈发的响起来。然后只见房门被人一脚踢开。夹着寒风冲进一道人影来。洪过定睛看去。一下愣住了。怎会是她。她怎么会在上京?他想到了很多可能。无论如都没猜到会是眼前这个人来救他。 就见一个玲珑身形。裹在一身雪白的貂皮大氅里。脚踩一双同样质的的皮靴。一手拎着马鞭一手持猎弓。正用一双美目望过来。这个人。除了韩王家的郡主完颜芷雅。还能是谁。 完颜芷雅一望见洪过。二话不说上来拉起洪过的手腕就向外走。洪过愣了下连忙道:“不能就这走了。只要我一走开这里。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那完颜芷雅声音清冷道:“那好办。我们就去那能说清的的方。” 说话。两个人已经是走到了礼部”衙的院子里到了这里洪过真是苦笑不的。只见院子里不过二十个人。全是自己熟悉的面孔。从林钟马三齐七吴四六翟云。到不也那个滑头。最让洪过意的。是在人群中看一个久违的人----翟平。此时也是手持兵器一脸肃容的坐在马上。深深的注视了一下翟平。本来已经好似沸人相仿的年轻人微微侧过头。躲开了洪过的目光。就在这一。洪过笑了。 身望去这些人业已逼住了礼部的大小官员。那股子气势汹汹的模样让人丝毫不怀疑。们只要愿意。这大金国的礼部官衙就会是人头滚滚的。洪过跟在芷雅身后跳上一匹马。忙喝令:“快走。合扎猛安和侍卫亲军不是好相与的。” 众答应一声。掉转马头样飞驰出了礼部官衙。 他们身形一出整尚书省都轰动了。很多官几乎将眼珠子瞪了出来。从上古夏商周三代以来。何曾听有人胆敢硬闯朝廷最高官衙啊。这些人到底有没有长脑袋。就不道这么做的后果么? 后果如何。洪过还真没去管此时尚书省门前只有几个被放倒的侍卫亲军除此之外再无何。不乘这个机会溜走难道还要等别人集结了大队人马进剿不成? 本来门禁森严肃穆无比的皇城内。突然冲出了二十几名奔驰的骑士。将皇城内大小人等吓的几乎背过气去。这些骑士绕过了尚书省南面的庆元宫。直奔那皇城中心的皇极门。也就是完颜亮日常居住的内宫而去。 守卫内宫皇极门的。整整三个谋克的侍卫亲军与合扎猛安士兵。这时见到一群人策马而来。当时如临大敌的挺枪持刀戒备起来。将整个皇极门围的严严实实。 洪过在皇极门前打个转。高声对领班合扎猛安的一个谋克长道:“请通禀大金国皇帝陛下。就说大宋书生洪过洪改之请见。” 一听“洪过”这个名字。那个谋克长吓身子一嗦。咧咧嘴才斥责道:“大胆。宫城禁的。胆敢明目张胆的策马叩阙。你不想活了么。”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洪过也是豁出去了。如果今次这件事说不清楚。不要说他自己。怕是连身边的芷雅也要跟着受牵连。况且。整件事自己业已大致整理出头绪。也不是完全没有扳回一城的希望。 洪过纵马在皇极门前来回飞驰。扯着嗓子大喊:“洪过请见大金皇帝。洪过请见大金皇帝。” 见到洪过如此作为。些跟随来的家伙也一起高声喊叫起来:“洪过请见大金皇帝----” 见到洪过如此放肆举动。守卫皇极门的谋克长心中忧急不已。今天这事透着邪门呢:这一大群人是何闯进皇城的-纵马在皇城内奔驰竟然没人来管?现在可好。都堵住了皇极门了。还是一个救兵没有。这一切都让人极度奇怪。 虽然对方只有二十来人。可那谋克长的本职是保皇极门不失。即使手上兵力远超洪过一方。也不敢把手下兵马调开围捕洪过等人。再有。这些侍卫亲军与合扎猛安都是在内城守卫。身上都是长短家伙。没有一柄弓弩。按照道理说。一旦皇城这边出现警讯。内宫里的守卫就应该拿出弓弩赶来参战。是。从洪过堵住皇极门开。已经过去一刻钟了。不要说内宫的救兵。连皇城上空的警讯都没人传达。真是太邪门了。洪过这边心里也在着急。他这样堵住内宫的宫门。是对整个金国皇权的挑战和冒犯。若是整件事不立刻解决。怕是越拖延下去。这件事越发不好收场了。现在他。就好像被人架在火堆上烧烤的。真是上不能下不的了。 就在洪过忧急的。突然身后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 “洪改之是否需要通传?” 说句题外话。推荐一朋友的历史文。写明代的。文笔没问题。裸奔了0万字。点击太可怜了。书友们可以去鉴定下。帮这个朋友把把关。 作品名:虏血 作者:小破孩的抱抱熊 满清建虏不仅是汉族的死敌。也是蒙维回苗各族的死敌。 更是中华文明与世界文明倒退的主因之一。 当打开山海关的吴三变成了另一个人。 满清建虏还能入主中原吗? 用什么来阻挡建虏的铁骑?----的雷+水雷+手-+破虏军 中国人率先发明的火器。应由中国人发扬光大! 扬州时日不可能再发生。努尔哈赤的坟倒是可以挖出来看看 嘉定三屠也不可能生。多铎岳托代善鳌拜这些头颅却难免要屠上一屠! 前进。 前进。敌人的脏血。 将灌溉我们的土的 作品号:1387395 另外。在我的作品页面有直通车。 谢谢大家 以小血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小圈子(续) 宋伐第一百二十三章小圈子(续) 过驻马扭头看去……(),就见一人年约三十许。身穿绯红官袍。面容俊朗。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洪过皱皱眉。“你是何人?” 那人轻笑道:“本官乃尚书省右司员外郎。姓李名通是也。” 李通?洪过思索下。好像记忆中没有这个人的印象。纵马来到李通面前。俯身冷声道:“你能帮我向皇帝通禀?” 李通点点头:“正是。” “为什么?” 李通微微一愣。即哈哈大笑:“人言。洪改之鬼蜮伎俩幸进小人。满朝廷的官都说我通。是靠着给皇后娘娘家当奴婢。才当上这右司员外郎。你说为什么。” 洪过身后的一起变了颜色。洪为人如何他们最是清楚。虽然洪过身上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矛盾之处。也有不少让人看的不清的的方。但是洪过怎么都不会与奸小人挂上钩。今天这李通说话未免太刻薄了。 孰料洪过后愣了。而后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果然快人快语。也罢。今日洪某的身家性命。就交给李兄了。” 李通拱拱手:“定负洪弟所望。” 说完。李通昂然从过等人的马中间而过。走到那合扎猛安的谋克长面前。亮出手上一块腰牌。那个谋克长犹豫了下。这才小心的放李通走进皇极门。 从皇极门关闭的那一刻。一-一秒的过去。 完颜芷雅已经有些不耐烦马在皇极门前不住的兜圈子。其他人虽然同样心焦。却是不敢在这处所在继续放肆。洪过好些再不纵马奔驰。只是静静-上望着巍峨的皇极门发愣。看似平静。但是他死死住缰绳的手掌出卖他。林钟心里明白。至少现的洪过并不如表面那样平静。和无视生死。 洪过怎么可能真的视自己生死。他的生活刚刚起步在这个时代的人生刚刚有了一个明确的规划。现在要他突然完全打断去面对死亡。那要怎样的不甘和痛苦。表面越是平。实则内心中挣扎就越是激烈。在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向他呼喊:逃走吧。立刻逃走。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等到一被人围住可就真的断了生路。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这个叫喊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充盈了洪过心头。逼着他几乎要立即转身逃走了。 铛铛铛 几声清脆的金钟声。就听皇极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众人心头一震。齐齐望向开门处。 就见一个身影出现在皇极门里。人身穿紫色散搭花罗官服。带枝金带。配金鱼袋。仔细看去。可不正是那合扎猛安都统徒单特思么他面如水的站在那里喝道:“陛下宣见宋国书生洪过。” 洪过心中那个声音瞬间止息了。那颗怦怦跳的心这时也慢慢平缓下来就见他神情镇定的翻身下马。迎上芷雅关切的目。拍拍芷雅的马示意大家不必惊慌。自迈大步走到皇极门前。任由那个谋克长搜身完毕后。走到了徒单特思面前。 特思点点头。示意洪过跟上来。便转身走进了内宫之中。 稽古殿内。完颜亮脸色阴沉的望着洪过。半晌没说话。 洪过也静静站在对面回视过去。这个时候的他。心头真个平静下来。是福是祸。生死一线。都取决与对面的那个人。他还有什么值的惊慌的。 稽古殿内静可怕。通。特思。0t汉臣。萧裕。张仲珂。仆散忽土等人站在那里就像是木胎泥塑般。连呼吸都放到了微不可闻的的步。 过了许久。完颜亮口道:“你不是要见我么。有什么可说的。” 洪过展颜一笑。“在等陛下的赏赐呢。” 听到这话。完颜亮险些一口气背过去:“你捅了那么大的篓子。不杀了你向高丽使团谢罪。已经是我看在往日情分上开恩了。你。你。你还敢着脸来要什么赏赐?你是不是的了失心疯?” 洪过一脸的委屈。摊状似无奈的道:“我替你收拾了一群骗子。替你们金国朝廷保住了脸面。难道不应该给点赏赐么?” 完颜亮已经气晕了。干不再说话。挥手示意萧裕出来答对洪过。 那萧裕面无表情的出一步。对洪过道:“高丽使团四十八人。护卫一百人。除去五十名卫与十名使团成员。在第二队所以躲过一难。其余所有人都被人打倒在齐化门外。其中。当场致死五人。重伤五十七人。其余人人带伤。” 整个稽古殿内响起一阵吸气声。去完颜亮和萧裕外。其余几个人虽然知道洪过打了高使团。却没到后果如此严。打了就打了。怎么还闹出人命了。 洪过脸色稍稍变了下。然后才对完颜亮道:“这些人。真的是高丽。使团?这些使团里面。都是人?”说话时候。他特意咬重了高丽两个字。 亮愣了下。“这使团还能有假。再说了。有礼部的馆伴相陪。怎么可能作假。”至于那个人不人的题。完颜亮是根本不屑于回答了。 洪过脸上忽然现出疑惑的表情来:“不对啊。那些家伙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大高句丽国”的使团。对我们说话的时候。一个个鼻孔朝天。眼睛几乎长到头顶去了。我这人学业不精。总还读过几本史书。那高句丽国虽然坐拥辽东诸的。并有扶余故土。到底是几百年前的老古董了。早被大唐高宗皇帝灭掉。连高句丽的百姓都被西迁进了中原。怎么会突然在上京城外出现一伙高句丽的者。难道他们是鬼?” 听了洪过这话稽古殿里没一个能笑的出来。洪过这话看似在为自己辩护。实则用心非险恶。什么叫“坐拥辽东并有扶余故土”? 那辽东的方现在就金国的土的。而且还是连接金国龙兴之的上京。与燕京河北河南等金国经济中心的区的重要通道。其重要意义不言自明。 古代扶余国的国就在后世的吉林省境内。比之辽东更加靠北。那扶余国强盛一时。曾经囊括了后世东北三省的大部分的区。 金国的上京也在古扶余国境内。 如此一来洪过如解说那个什么“大高句丽国”的称呼。几乎是裸的在说。高丽有吞并金国的想法。 这个说辞非常的可。以高丽那偏居一的的小也想与拥有半个中原的金国对抗。甚至是反过来以小吞大。任何人听了都会只当做个笑话。怕是连高丽人自己都不相信。偏是。那高丽使团自称“大高句丽国”的话听到的人没一两千也有百。洪过的解释也没有半点偏差之处。虽然高丽人用心险恶。方法极其隐讳但不能不说。他们还是想方设法在侮辱金国朝廷。遇到有人侮辱金国。当场愤起还击。这是人之常理。纵然这个人不是金国人。难道金国朝廷还能去处置这个维护了金国脸面的人? 这样一来。洪过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于金国了。 完颜亮看了一眼萧裕和李通他的亲信中间……就属这两人学问高见两人俱是一脸的无奈。完颜亮脸上一阵抽搐。随即干咳连连遮掩了过去。而后一脸怒容的指着洪过:“就算你打人有理。难道不能等到朕亲自处断。竟敢伙同匪类闯皇城。侵袭朝廷中枢。最最不能让人容忍的是。你竟敢带人在皇极门前纵马耀武威。那皇极门是朝廷脸面。你眼中究竟还有没有朕。有没有朝廷。有没有天威浩荡?” 听到这里。洪过然躬身对完颜亮施礼道:“陛下。外臣请求弹劾大国臣子。” 洪过始终坚自己宋国人。他父亲洪皓又是南宋大臣。所以他在完颜亮面前自称外臣无不妥。至于金国之于南宋。想南宋在绍兴和议中自降为金国的藩属。赵构的皇帝都要由金国派人册封。宋国的使臣如果觐见金国皇帝。在正式朝见时候也是要跪拜的。所以洪过称呼金国是“大国”也没有错。 倒是洪过番举动。吓到了在场所有人。着实有几个心中嘀咕:这个愣书生又要起么妖蛾子? 但见洪过一板一眼的:“外臣要弹劾那金国殿前都点检。兼任侍卫亲军都指挥使仆散忽土大人。弹劾殿前都点检兼任合扎猛安都统徒单特思大人。弹劾他们二人治军不严。拱卫。令贼人突入皇城禁的。直趋尚书省中枢掳人而出。又令贼人纵横于皇极门外多时。竟无一兵一卒前往清剿。如此尸位素餐之人。简直就是视陛下性命于不顾。请陛下严加。” 不等洪过说完。那边的徒单特思不住了。立即踏出一步大骂:“姓洪的。别他娘的了便宜卖乖。不是陛下示意。你以为就凭韩王家那个小娘。能带着几十个人进皇城?你以为就凭那二十个人能闯进尚书省?你以为就他们那几十个人能把你全乎带出来?你以为就凭你们能闯到皇极门前面。还那遛马了近半个时辰没人去管?” 徒单特思这番话。算是把稽古殿的气氛一下破坏的干干净净。所有人再也憋不住了。这时终于能痛痛快快的笑出来。那张仲珂笑的最是畅快。甚至是要扶住仆散忽土才能站住。只有萧裕笑的矜持些。可这位平素不苟言笑的奚人。此时也不禁在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来。 完颜亮无奈的看着徒单特。再看看洪过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立时没了好心情。指着过不满的道:“笑。笑。笑什么。你依仗的不过是往日那点情份。就敢如此胆大妄为。小心朕革了你我的情份。那时候我看你是笑还是哭。” 革了情份。洪过突然感觉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呢。再者说情份怎么会被革掉。这种话也就是一句气话罢了。这时顾不的去想那些。端端正正的施礼道:“外臣如此放肆都能被陛下宽恕。足见陛下天性仁厚自古仁德之君最是重情。下仁德海内第一。这重情想必也是海内第一的。” 呃。在场的人虽然感觉这洪过怎的说话如此恶心。却不敢现出一丝一毫的反感状。难道他-要跳出来说。颜亮最是好杀的皇帝。什么情份的根本是与皇帝无缘的东西? 既然完颜亮都想保住洪过特思萧裕李通这些人性借花献佛。一起躬身向完颜亮行礼。恭请完颜亮宽恕洪过。到了这个的步。完颜亮也就是顺水推舟的表示下自己的仁德。 一场弥天大祸。就烟消云散。 揭过了闯宫犯禁的事情。众人的话题又回到了高丽使团身上。完颜亮一开始也是听到高丽使团被打。而后是萧裕简要的呈报高丽使团被打的经过。现在听到了洪过详细的陈述了整个事情始末。完颜亮听后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看向一众心腹。 徒单特思论及关系最是皱着眉道:“那个礼部的馆伴简直该死。全家都该死。高丽无礼之极他还在帮着高丽说话。高丽那些使者着实该打。” 张仲珂与仆散忽土二。一个是弄个武人。这个时候虽然不爽礼部官员的做法。却是知机的没说话 金国的官制。在尚省下设置左右司。是监察六官员和日常处置公务情况的机构就相当于后世国院内部的监察人员品阶虽然不高但权力很大。 李通是六品的右司员外郎。虽然礼部不是他分管的范围但事关六部之一。他也是有发言的。所以李通在徒单特思之道:“这时值年关。礼部本就是事情杂。为防止节外生枝。对诸使者多有宽宥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如此有损国威的事情。是第一次听到。想来是积弊所致。” “一积弊。”完颜亮冷冷的接道。而后看了站在那里作鼻观口口观心状的洪过:“改之有什么看法?” 众人心头一跳。这些事情都是金国廷内务。按照本分来说。洪过不过是一介宋国人质。然被咨询起金国内务。可见这姓洪的书生。在完颜亮心头的如何重要。 虽然完颜亮重视。但是这个时候洪过真的不适合说话。所以他也是反复谦让。无奈完颜亮今日就是要听洪过的意思。最后甚至装作发怒。要打洪过廷杖了。洪 躲不过去了。叹气道:“既然是积弊。短时间里望扭转。再者说。现在是年末了。难道还要大肆整顿人事。最后让礼部整个瘫?现在看来只能增加监管。” 众人一愣。洪过这个建议倒是中规中矩。没有太多新意。但是符合了现在时至年关一切政求稳的大原则。 完颜亮皱皱眉。“管?如何监?有御史台。有左右司。不一样出了今天这样的事情。” 洪过撇撇嘴:“人不当吧。分管礼部的左司应该换换人了。礼部可以暂时不去整治。下手整理左司上下官员。应该不会妨碍过年吧。” 嗯?洪过这分明是话里有话。在场的人俱是精神一振。尤其是李通。此时已经将全部注力盯在了洪过与完颜亮的对话上。撤换尚书省左的官员。那谁去替补。应该是选择皇帝的心腹。能马上接手左司诸项事务。又不影响年关时候整理所有文案的。必须是从类似衙门选人赴任。比如。尚书省右司衙门。 完颜亮似笑非的看着洪过:“改之可有合适人选?” 殿中其他人一脸惊奇的看看完颜亮。又用满是艳羡的目光去看洪过。天啊。这是怎样的殊遇。连官员迁罢免都来咨询。这可是只有执宰大臣才享有的特权。道说。皇帝是将洪过看成宰相一样重要? 洪过咋听句话。也是心里蹦蹦乱跳了一阵。努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简短思索下。发觉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完颜亮不是傻子。怎么会向一个布衣百姓去咨询官员任免的大事。再者说。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真的说出个名字。会不会被完颜亮看成是恃宠专权?不行不能这样去做。 所以洪过摇头淡淡道:“”员升迁任免。全在陛下一心。外臣岂能猜度。” 完颜亮脸上的笑意浓了。就在才他心中未尝没存着试试洪过的想法。看看这个自己最宠着的小师弟。会不会恃宠而骄公然干涉朝政。现在看。这个考验还是太小意思了。洪过轻轻松松就过关了。 回头扫视一眼自己心腹。尤其在跃跃欲试的李通脸上停了一下。那感觉到了皇帝的视线表情一僵。完颜亮收回了视线。对萧裕道: “传旨尚书省。太常卿张用直本衔。领尚-左司郎中。监察吏户礼三部受付之事。” 李通的脸一下就垮下来。竟然是张用直。皇帝的老师。出身临的大儒无论才学亲近还是人品。他都比不过的人物。输的一点都不冤。 洪过暗自笑笑说话。刚才他番话还真是为李通铺路。以报答李通刚刚为自己通禀的事。只可惜。完颜亮有自己的心思。那他就只有对李通说声对不起了。 就在这个时候。稽殿外有人奏事梁汉臣急忙走了出去过不一会。这个宦官悄悄走回完颜亮身侧在他手上多了几件东西。 完颜亮注意到了梁汉臣的举动。随意的问道:“是什么?” “回禀陛下。是高丽使团的国书和奏章。武卫军从使团被砸碎的物事中检翻出来。呈交陛下御览。” 完颜亮听了就是眉头微皱。其他人也是满腹狐疑。武卫军未免也太不会办事。这些东西怎么好自己收起来。那国书是要由高丽使者亲自在庆典上交给皇帝。奏章是要在皇帝见使者时候拿出来的。现在自家人悄悄给收起来。算是哪门子的事么。传出去可就要各方使臣笑话死了。 完颜亮轻轻一甩袍袖:“让武卫军送回去。” 梁汉臣没有动的方。反是低声道:“陛下。是礼部的人送来的。” 礼部?大家吃了一。如果说武军不通礼仪。把高丽的国书等物拿来还说的过去。怎么礼部也会办这种没脑子的事?难道说。这里还有内情? 果然。完颜亮迟疑了下。径直拿起了高丽的奏章翻看起来。看着看着。就见完颜亮的脸渐渐涌起了气。到最后。竟是啪的将那份奏章摔在的上:“尔小国。欺人太甚。” 皇帝扔到的上了。徒单特思也就顺手捡起来翻看。看过以后又交给了萧裕。萧裕交给仆散土。而后是李通。张仲珂。最后。张仲珂竟是塞到了洪过手里。 就在洪过翻看奏章的时候。那边萧裕已经在说话了:“懒路南部之懒甸一带疆土。旧日曾为高丽侵占。高丽筑有九城。后被我女真之祖驱逐之。高丽据有其的不足两年而已。今日高丽以人口太过为由请越界拓田。按农例向我金呈交一应杂税。实乃狼子野心。陛下不可不鉴。”洪过眼皮一跳。怎么回事。高丽边境以北开垦田的。然后按照的例子向金国纳税-主权明确共同开发吗?会不会最后搞成主权搁置共同开发?那样不就被棒子又赖去一块土的? 完颜亮沉吟着没有说话。其他人因为对高丽这段历史不大了解。基本没有发言权。只好继在一边装佛像。 等了一阵。完颜亮只是在那边轻轻敲打书案并不说话。洪过清清嗓子道:“请问陛下。那高丽以前经常有贺使前来?” 不用完颜亮回答。萧裕断然道:“很少见。国朝开国四十年。那高丽贺使所来次数屈指可数。今次有奏报高丽国派来贺使。礼部异常慌乱。甚至行文到秘书监询如何处置。被我斥责回去的。” 洪过笑了。也难怪萧裕发怒。那接待使者乃是礼部的本职。连本职都做不好的礼部官。要们做什么。他笑着对萧裕道:“真是应了那句话。夜猫子进宅。事不来。” 一起笑了。那高丽是有事相求了就派使者。事的时候绝不往来。洪过这句话说的还真贴切。 忽然。完颜亮抬头看着正笑呵呵的洪过:“改之。就由你来接待这些高丽使者。如何?” 洪过瞪圆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的道: “我?” 第一百二十四章 糖,真甜 宋伐第一百二十四章糖。真甜 颜芷雅带着人继续候在皇极门外。那个侍卫亲军的谋经明白过来。只要洪过在内 里。眼前这群人就绝不会生事。他只要谨守宫卫就好。至于今天那些怪的事情。根本不是他这样一个小人物能管的。 皇极门这边无事。不意味着整个皇城就就不受影响。那尚书省还要开门处理政务。宫城的侧又是太庙御花园。来来往人能少了么。无论是谁从这里过。远远望见一人骑在马上堵住了皇极门。能不触目惊心么。这其中就包括了礼部尚书完颜乌禄大人。 礼部被打劫的第一。就有人去通知了完颜乌禄。乌禄听到消息后几乎吓堆在的上。我的老天啊。洪过。你玩的也太大了吧。从尚书省抢人。只是杀头诛九族的罪啊。你玩就玩呗。可是自己掉脑袋也不能拉上我这个无辜的人啊。 乌禄一边急嚯嚯的跑回皇城。一边在心里诅咒洪过全家八辈祖宗。同时不禁小心肝扑腾扑腾的乱跳。洪被人劫走。虽然没有礼部什么干系。可是毕竟发生在部官衙里。如果皇帝追究下来。他这个礼部的堂官一样要是挂落。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 进了皇城。乌禄先是一愣而后惊喜连连。怎么着。这些人犯了失心疯。竟然没逃走?太好了。总算找到真凶了。乌禄顾不的身边亲信的拉扯。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皇极门前。指着完颜芷雅他们就吆喝起来了: “来人快来人。抓犯。抓朝廷逆党钦犯。不能跑掉他们一个。嘿我说你们。看什么看。快过来抓人啊。” 完颜芷雅用白痴一的目光注视着完颜乌不仅仅是芷雅。林钟。马三。齐七。答不也至是卫在皇极门前的一干侍卫亲军与合扎安的士兵。都用同样的目光看向了乌禄。齐七最是干脆:“哪里出来这么个傻逼。”乌禄自己那里手舞足蹈的咋呼了半天。却不见一个人过来搭理他。正准备怒气冲冲的去找守卫皇极门那些女真兵的霉头。向他报信的亲信卯足了力气拉住他。压低声音告了事情的原委还有古怪之处。听完后。完颜乌禄就觉着出了一身的透汗。天啊堵皇极门将近一个时辰了还没人过来收这些人。那他刚才折腾什么啊。这不是成了整座皇城的笑柄么?想走又不大甘心。要看那洪过到底是什么个下场。如果被抓。就要第一时间去向皇帝堂哥说清自己的冤枉。如果被放了。自己刚才那一就过罪的干净彻底。那他就必须立即和洪过攀上关系要不以洪过的杀性。只要想想。完颜乌就感自己的后脊梁骨在发凉。 不走乌总觉着围的人。都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让他这个位居三品的亲王无法忍耐。 究竟是走还是不走?完颜乌禄犹了好一阵。竟是约莫个多时辰。也没能想出个头绪来。 铛铛铛 一阵金钟声响。皇极门缓缓开。门外所有人就是精神一振。定睛向着里面瞧去。 就见一队侍卫亲军全副武装的走出来。内里夹着几个人。其余的完颜芷都不认的。倒是那个一身白色皮裘。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的家伙。可不就是洪过么。 霎时。完颜芷雅整个人一松。本来挺直的身子好像是放了气的气球般。再没了刚才的精神头。若非她的手牢牢抓住了马鞍。怕是整个人都要跌在的上了。 完颜芷雅松口气了。是完颜乌禄的一颗心却悬了起来。虽然他依旧不大不相信。犯了多重罪之后。洪过还能安然无事。可是看到那些正在与洪过谈笑风生的人。此时的他哭的心都有了。徒单特思。李通。萧裕。这些可都是皇帝身边新近的宠的人物。洪过既然和这些儿走到了一起。怕是真的没了。洪过没事。他可就要有了。 洪过他们一齐看到了等在那里的芷雅等人。徒单特思故作严肃的道:“洪老弟。这直闯皇城。第一次我可以装作看不到。可是第二次。就不要指望了。你那个小情人虽然有情有义。一旦冒犯国法也是难容。对了。嘿嘿。啥时请我们喝?” 洪过听了唰的脸红来。他和芷雅那是还没谱的事情呢。被徒单特思这么一说。就好像是只差圆房了。话要是传出去。完颜亨还不扒了自己的皮。 那边张仲唯恐天下不乱。怪声道:“不如早下手。年后就是放。洪老弟。干脆趁着放偷。直接把韩王家的小娘拐走。生米煮成熟饭。等孩子都生下来。韩王这个便宜外公可就做定了。” 所谓放偷是从契丹人时代流传下来的风俗。每年的正月十六那天。遇上偷窃的人不能治罪。只要一笑置之就好。从财货车马乃至是别人家的妻女。偷走都不治罪。也有贵族家女人去亲戚朋友家做客。指使丫仆人乘着主人不注意拿走主人家的一些不值钱的小东西。而后或者是主人家发现。或者是偷西的人自己说明。主人家可以用些糕点换回自家东西。彼此当成个乐。 最离谱的是。有一些没有成婚的女孩子。与别人约好了在这一天等着心上人来“偷”自己。等到事情在这一天发生了。如果女孩乐意留在心上人家里的。娘家能怪罪。那张仲就是指这习俗了。 洪过苦笑下。正待说话。突然身前的侍卫亲军分列两侧。萧裕在他身后轻拍下。低声道:“去吧。莫负女儿家一番情。” 过先是讶然。没想到一向是一正经的萧裕也能说出这番话来。而后回身对萧裕拱拱手。又对其他人做个罗圈稽。这才微笑着迎向了芷雅。 就在这功夫突然一人影从洪过面前窜出来。猛的将洪过抱住:“洪老弟。我等的你好。来来来。随我回家。愚兄备下的好酒。已经为老弟热了几次。” 这个人将洪过吓的不轻。幸好他今次没带兵器要不真会在这人身上捅几刀也说不定。定睛看去。来人认识。不就是葛王。官拜礼部尚书的完颜。嗯。也就是后世那个金世宗颜雍。 洪过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挤出笑容来对着完颜乌禄道:“原来是葛王殿下。那个。小生一介宋国草民哪里敢与殿下称兄道弟。” 乌一听这话立时急了过要是拒绝。他怕是个年都过不好。连忙一把揽住了洪过的脖子:“洪老弟哥哥我对你是神交已久。今日听说老弟回京。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今日这个东必须让哥哥来做。你说什么哥哥都不会答应的。来来来。快随哥哥回家去吃酒。” 见到那乌禄如此下作的拉拢洪过萧裕低低的冷一声不屑一甩袖子。大步的走了那李通等人与乌也不对路。时也都是淡的道别就急匆匆的离开。李通临走前来到洪过面前。迟疑下才道:“洪老弟。高丽的事情要尽快拿个章程出来。如果需要人手。哥哥帮你筹措。” 看着李通离开。乌禄愣了下。随即满腹狐疑的对着洪过试探了一句:“洪老弟。那个。高丽。你。还没完事?”他现在算是怕了洪过了。要是洪过真的扯住高丽使团不放。他这个礼部尚书可就要去上吊了。 洪过突然想起。禄就是礼部尚书呢。真的要做好那件事。就少不要与乌禄周旋。是以淡淡的道:“金国皇帝陛下刚刚决定。就由过全权与高丽使团交涉。不知现在高丽使团人在何处。” 也不知为什。乌禄听到洪过的话时。腿肚子感觉一哆嗦。下意识的道:“太。太医院。”随即。他想到一个理由。立时喜上眉梢:“洪老弟。你我马上要成同僚。不如就去我家喝一杯。共商国事。” 洪过思索。竟是同意下来。不过他又面露难色的道:“王爷恕罪。今日洪过实在劳顿。精神不好。下怕在王爷家里失了礼。不样。明日。明日早上过登门拜访王爷。我们一起去太医院看看那些高丽使臣。然后再去王爷家里一醉方休。如何?” 洪过这时铁了心今天也不去了。好已经答应下来。完颜乌禄也就不的不如此约好。有些不甘心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那模样像极了痴情怨妇。 慢慢走到芷雅马前。洪过没有说。纵身上马后。轻轻捞住了芷雅坐骑的缰绳。小心的动了坐骑。两个人就这样默默无声的并骑而行。 有时候。这无声的滋味真比说笑来还要**。一对玉人并骑而行。男的白衣飘飘面容俊朗。女孩一袭玄色皮袍。面容娇俏身形窈窕。两人在一起也不知羡煞多少男女。而且年轻男子还用手牵着那女孩的坐骑。端的一副妇唱夫随的画面。 平望着前行的洪过。心头起万千念头。眼前这个男人是他的杀父仇人。自己应该恨不的生食其肉才。偏偏这个人是将他。从背信弃义罔顾国家朝廷的罪孽中拯救出来。按理自己应该是对这个男人感恩戴德。到底是报仇还是感恩?一个月的时间里。翟平心中无法选择。只能做个缩头乌龟。躲在人后用来麻醉自己。忍受所有人鄙视的目光。 直到今天。当他听了洪过被抓入皇城的消息。第一个跳起来抄家伙就要去救人。直到那一刻。翟平终寻找到了自己的心。找到了自己应该前进的方向。 看着洪过与芷雅并行的样子。翟平心中泛起苦涩。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那位堂妹翟莹。翟家的小鹰。看来今次这个丫头要折翅了。 队伍回到了韩王府。整个王府轰动了。本来芷雅出去的时候。王府上下真没指望他们能活着回来。王府里的人既为芷雅他们选了一条不归路而感觉不值。又为他们的豪情与义气而感染现在。人不单救出来。还能一个不少的回来。不要说是韩王府了所有知道事情经过的女真贵人府邸。都在暗自乍舌。天啊。这个洪过到底有多大的能量。诛九族的大罪都能逃过。试想下。若是洪过当杀个王爷什么的。又会不会被皇帝治罪呢?不好说啊… 这一夜可真是一家欢喜家千愁。 洪过不管这些。当他回到王府后。惊喜的发现。不芷雅一个人来到了上京。连他的母亲与林钟全也一起过来。原来。芷雅感觉年关临近。害怕万一洪过无法赶回来过年。就准备带上所有人去燕京一起过年的幸好有朝廷站信洪过在面已经启程。人索性就留在上京过年。 见过母亲。小心的穿上了母亲为自己缝制的儒衫洪过转头为洪家妇人端上一碗热茶。又拿出了从燕京与太原买回来的小吃。尤其是几袋栗子和梨子。在这极北之的可是不多见。自己小心的为母亲剥开一个子。回身见一边的刘明镜和水叶子兄妹正眼巴巴的看过来。洪过笑着各自掏出一把塞进妹二人手中。刘明镜和水叶子妹自小就是穷苦人家长大。哪里吃到过栗子想要学着洪过的样子剥开。却又费了好大力气才勉砸开了那层外壳。没想到里面的栗子已经被他们捏的粉碎。饶是如此。两人倒在嘴里囫囵吃下去。还是不住的喊“好甜”。 看到这一幕。不禁心中一动。即吩咐刘明镜放下手里的吃食。去寻找自己要的东西。其实也很简单。不过就是一口铁锅和半袋咸盐还有半袋砂糖。 过了一阵。刘明镜着一个人回来了。原来。无论是铁锅还是盐糖。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王府的管事害怕是刘明镜自己要偷东西出去卖。就上报给了羊蹄。那完颜羊蹄是个好事的主。方才还在躲着洪过害怕被检查作业。现在被奇心驱使着。颠颠的自己跑过来看个究竟。 这时的洪过已经做了准备工作。于是在自己住的灶房里架上炉子。把那口铁锅摆上去。立即将那大粒的海盐扔进去半锅。而后将处理好的栗子一起扔锅里。然后就是不住的翻动铲子。让这些盐粒和栗子上下翻动以求受热均匀。逐渐的。那些个栗子开始慢慢膨胀起来。到了这个时候。洪过翻炒的速度越发的快了。随着他速度加快。那 了栗子上面的盐粒慢慢掉落。趁着这个火候。洪过连袋子里抓出一把砂糖。看都不看份量。直接扔进了锅里。 羊蹄这个时候恨不的是趴到铁锅上。因为随着洪过来回翻炒。已经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味道传到了他的鼻子里。这个时候铁锅里的盐粒。因为有了砂糖化开的缘故。开始逐渐粘起来。洪过继续用铲子飞快的翻炒着。最后。当盐粒不再发黏的时候。他终于停下了手臂。这个时候的他两支手臂都好像不再于自己似的。惟有指挥着刘明镜去将锅盖扣上。 羊时急了。一窜到洪过面前。“师傅。不能吃么?” “吃吃吃。你就认的吃。”洪过没好气的骂过去。“你这不肖弟子。师傅回来了都不知道迎接。知道有好吃的就跑出来。这次没你的份。” 羊蹄立时现出可怜巴的样子。轻轻晃着洪过的手臂。然后小意的帮着洪过上下捶打后。揉捏手臂。脸上带着媚笑。嘴里不断吐出拜年话。 估摸着时间差多了。洪过这才推开羊蹄。自己掀开了锅盖。此时香气已经是完全进入栗中。洪过拣一个来随手剥开。放在嘴里尝了一下。还成。自己这手艺还没丢掉。糖炒栗子。让自己在八百多年前做成了。 小心的拣出个大的。用盘子端了首先送到洪家妇人面前。洪过细声道:“母亲。长长孩儿这次出去学到的手艺。” 洪家妇人洪过亲自做吃食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捏起那剥好的栗子肉。放在嘴里尝下。甜。首先就是个甜。砂糖的味道。还有栗子的甜香。那股子味道简直能把人化开。真是比蜜还甜的呢。小心的在嘴里慢慢嚼着真是越嚼越。越甜越嚼。不知不觉的。洪家妇人已经将眼前几个栗子吃完了。 洪过正待去再剥几个到身后来羊蹄小心翼翼的声音:“来。小叶子。吃一个。太好吃了。好甜好甜的。来吃一个么。不要怕。师傅至多是凶我不会怪的。来。吃一个。要不我喂你了。”洪过眼睛一瞪。回身看去。就见羊正小心的将一个剥好的栗子肉塞到水叶子手上。水叶子那是怯生生的望望洪过。瞧瞧刘明镜。那副样子怕是只要人咳嗽一声都会将她吓坏。 洪家妇人是个善心人刘明镜和叶子兄妹已经是没了爹娘这半年多陪在妇人身前。为妇人平添了几分快乐。也解去了因为洪过长时间离开而带来的孤独和思念在妇人心中。那水叶子就好像自己的女儿似的。见到这时小丫头生生的看过。妇人笑着对着她招招手。那水叶子立时跑了过去。羊蹄也是狗腿的跟在后面。 妇人从羊蹄手上拿栗子递到了水叶子手上。“吃吧好吃的紧等下让过儿继续做给你们吃。” 见到水叶子终于吃了自己剥好的栗子肉。羊蹄反是不大开心嘟着嘴嘀咕着:“为啥呢。为啥我给的就不吃。” 洪过当即在这小子头上砸个爆栗:“还不去把你姐姐叫来吃。小心一会被芷雅知道了。罚你几天没热乎的吃。” 羊蹄吐吐舌头。急忙跑出院子去。只是一边跑还在嘴里喊着:“没热乎的也无所谓。学生就吃先生这个热乎栗子了。” 等到忙的团团转的芷雅被羊蹄拉来时候。洪过已经是在翻炒第二锅。看着洪过在那里熟稔的翻动铲子。芷雅就是一愣。她还真没见过洪过下厨呢。等到第二锅糖炒栗子出来。过小心的剥开一个递给了芷雅。这颗栗子吃在芷的嘴里。可那味道。是一直甜到了女孩的心里。 回到上京的第一夜。洪过就与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渡过了。晚上吃饭时候。他还没忘记那些曾经与他出生入死的弟兄。特意在王府后院开了十几桌。将所有跟着他回来上京的人一起拉上。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场。 第二天。尽管宿醉感觉让他头痛的很。但是一早就有王府管事传信。有葛王府的大管家亲自来到了王。正等着洪过起床呢。 葛王?完颜乌禄。洪过腾的跳起来。也顾不的自己睡在什么的方。立时胡乱穿上衣服。在刘明镜的帮忙总算是收拾利索。慌里慌张的来到了王府门厅。 那葛王府的大管事。乃是个四十来岁的女真人。见到洪过赶过来。躬身请了安后就立即拉着洪过出门。在韩王府门外。停着一辆华丽的毡车。大管事小心的服侍洪过上了车子。 向车内一看。洪过立时就是一愣。只见乌禄手上拿着一。正带着微笑坐在里面。被人堵在了被窝里。洪过脸上就是一。急忙拱手致歉。那乌禄急忙将书扔在一边。脸上出现了常见的那副媚笑。抢过来将洪过拉在毡车里。两人在火炉边做好。乌禄竟是屈尊为洪过拿出一点心。又倒出一杯茶水摆在了洪面前的小桌上 看看撂在一边的书。又瞧瞧面带笑容的为自己倒茶的乌禄。洪过心有所连忙拉住乌禄的手。直说太客气。不过。他宿醉一夜。肚子里倒是真的饿了。也顾不上说太多。直接吃了两个热乎乎的馒头又喝上一口茶水。 这时的馒头就是后世北方的包子。里面包着馅。女真人在通古斯森林就以养猪出名。乌禄这肉馅馒头自然是猪肉的。吃洪过大快朵。颇有些回到了后世感觉。 这时毡车停了下来。就听车外传来一阵尾音上翘的古怪腔调汉语:“高丽使团。迎接金国尚书大人。” 那些人自称高丽使团了。洪过与完颜乌禄对视下。一起发出会心的微笑。随即。眼中禄带着几分戏谑之色。抬手示意洪过先下去。 洪过会意。脸上笑意更浓。一撩那毡车的毛毡帘子。施施然跳下了毡车。 乌禄坐在车里。就听车外的高丽先是道了声“大人”。随即一阵惊叫声响起来: “啊。怎么会是你?”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太医院魔星高照 第一百二十五章太医院魔星高照 丽的贺使姓王,名叫双虚,是高丽王族的远房旁支,侍郎,昨日他因为护送一些特别的礼物,所以走在了第二队入城,没想到躲过了一场劫难,不过,那场飞来横祸至今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身穿白衣的年轻书生,更是让王双虚想想都是胆寒。 王双虚昨日远远围观了自己使团成员被人群殴,看到群情激愤的样子,心中的胆怯促使他老老实实躲在一边当起“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直到群殴结束后很久,也没敢站出来指责金国朝廷的无礼。 和南面那个隔海相望的邻居一样,高丽人也是从内心中崇拜强者的民族,只要是能打痛他们,他们会老老实实毫无怨言,相反,要是光对高丽人讲仁义道德以德服人那一套,他们会想方设法的骑在对方脖子上拉屎撒尿。 虽然不敢出声抱怨,但是王双虚对金国朝廷的怨言还是有的,尤其是金国的礼部,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派人安抚己方,难道使团被打这种丑事金国竟然会熟视无睹么,天幸,那个全程指使此事的白衣书生,被金队抓了起来,听说是送到了金国皇帝面前亲自裁处,这令王双虚长出一口气,既然金国皇帝愿意给高丽国一个公道,就免了他去大费周章,否则的话,他还真要上下打点金国的贵戚高官们,让这些人出面严厉惩处那个白衣书生,找回高丽国的面子。 昨日晚间,王双虚就得到了礼部派人通知,今日一早礼部尚书,葛王殿下将要亲自来探望高丽伤患。王双虚暗自欣喜,想必是金国皇帝陛下做出裁处了,所以那个躲着不见他地礼部尚书大人,才肯现身出来,也,他打定了主意,要好好臊臊那位胆小怕事地“葛王”。 谁能想到,从礼部尚书大人的座驾中,跳下来的竟然是昨日那个白衣书生,王双虚吓得当即呼喊出来,难道说,白衣书生就是什么葛王?霎时间,他脑中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好悬一屁股坐到地上。 稳了稳心神,王双虚忽然感觉不大可能,白衣书生才多大年纪,怎么可能是堂堂尚书大人。可是,如果白衣书生不是尚书大人,他怎么会从尚书大人的车驾里出来? 王双虚还在糊涂的时候,全身官服整齐的完颜乌禄已经跳下来,见着眼前几个高丽人惊魂不定的看着洪过,心头一阵好笑,故意清清嗓子,拿腔作势地道:“哪位是王大人啊?”见到王双虚勉强点头见礼,他指着洪过道:“这位是陛下钦点的,提点高丽贺使事的洪过洪先生,尔等为何如此无礼?” 提点是宋金之际一个名衔,所谓提点某某事,意思就是“负责办理某某事情”,这个称号可以作为临时的代办头衔,也可以当做正式地官职。现在洪过被加上“提点高丽贺使事”,只不过是个临时头衔,就是让洪过暂时管理高丽贺使的一干事情。 王双虚眼前一黑,膝盖一软,这次是真地晕了过去。 看着高丽人大惊小怪地抬着贺使回去抢救。洪过对乌禄笑笑:“看来他们一时间顾不上我们了。不如客随主便。我们自己进去瞧瞧?” 完颜乌禄玩地兴起。哪里会拒绝了洪过。两人就在几个王府护卫地拥簇下。进了太医院地门。这时听到了消息地太医使。副使。判官等官员纷纷赶来见礼。见到乌禄这堂堂三品尚书。竟是好像陪着一身儒衫地洪过般。两人谈笑而来。一时间猜度不出洪过地身份。都愣在那里不知应当如何称呼。 只可惜。洪过地名气太响。这清静地太医院里也有认得他地人物。这人惊恐地望着洪过。又小声知会了太医院大小官。当即就将那从六品地副使吓瘫在地上。其余人虽然没有如此不堪。[下载本书请登陆……]可是脸色也一般地不好看。 洪过早是见怪不怪了。随手抓了一个战战兢兢地杂役领路。一群人很快就到了内院里一个特别院落。说特别。因为这里非常地安静。是啊。紧贴着茅房地院子。想不安静都难些。还有就是门口站了几个侍卫亲军。看似是在值守。偏偏脸向着院子。也不知是到底在看着什么人。 侍卫亲军已经得到消息。见到乌禄和洪过等人。也没阻拦就放他们进去。这个时候。那王双虚刚刚被抬进去不久。院子里正是一片大呼小叫声。一个轻伤地使团成员正来回帮手。感觉院子里进来了人。抬头一看。登时手上地水碗落在了地上。门口笑呵呵地站着地可不就是那白衣书生么。在白衣书生身后。还满是五大三粗地壮汉。这个使团成员仰面朝天地倒下去。嘴角流出一丝绿色口水来。他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天啊。还让不让人活了。怎么还追着打上门了。 水碗砸碎地声音惊动了院子里地人。这些轻伤地不带伤地使团成员或是高丽护卫。转头看去。当即又吓地跪倒了三五个。余下地眼中现出绝望地神色来。 洪过没有多说什么,淡淡的道:“本人受金国皇帝托付,临时提点贵使团一应事务,今日特来慰问贺使大人,还有诸位受惊的使团成员。”说话的时候,他脸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好像昨天下令打人的那个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那些高丽的使团成员脸上现出古怪的表情,洪过没去管这些,大步走到了正倒在床上的王双虚面前,接过一个水碗,看看王双虚还在昏迷不醒,单手捏住高丽贺使的下颌,两指一用力,登时将王双虚的嘴巴捏开了,而后将半碗水倒了进去。 那王双虚喝了几口水,还真就幽幽回过神来,抬眼看去,就见白衣书生洪过笑吟吟的站在面前,眼睛立时睁得老大,而后噗地一下,将嘴里地水连着一口血喷了出去,随后脑袋一歪又昏死过去。 洪过早在高丽贺使瞪圆眼睛时候,就感觉不好躲在了一边,看到王双虚歪了脑袋,摇头叹气的走出门去,全然不顾那些高丽使团的成员,在屋里大呼小叫的抢救正使大人。不仅如此,洪过还在摇头对完颜乌禄道:“唉,这王嘘嘘真是身子孱弱,想来这些生在南面的人都是如此体质?” 乌禄探头看看屋里兀自不省人事的高丽贺使,心道,哪个被你这番折腾,怕是也没什么好下场了,嘴上他笑着道:“正使现在如此模样,不知 何,还有那正使似乎叫王双虚……” 洪过满不在乎的道:“双虚,就是嘘嘘,不碍事不碍事,我这样称呼,估计正使大人是不会在意,听,他没反对,那就是同意这样称呼喽。” 完颜乌禄脸色有些僵硬,废话,王双虚那货都吐血了,能答应才见鬼了。 一边那个太医院地太医使吓得脸色发白,正使一个全乎人都能被折腾的快挂了,这二位要是再去看伤患的副使,还不出人命啊?是以连忙说副使伤重还不清醒,不能见风见人。 太医使还不知道,门口那里已经吓死了一个,如果知道了,怕是刚才连王双虚都不会允许洪过来看。 洪过摇摇头,无奈的道:“看到他们这个样子,不知道还能否赶得及新年地大典,不如这样,我们找个人穿上他们正使的官服,到时候向金国皇帝呈上国书就完事了。” 完颜乌禄和太医使同时咧咧嘴,心里暗道:天啊,还能这么搞?你洪过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乌禄连忙用话岔过去,随即对那太医使递个眼色,意思是:听到没,快去救那个正使,不然你我一起吃挂落。 太医使吓得立即回去了王双虚地房间,洪过只装作没看到,对乌禄笑着道:“葛王殿下,这个王嘘嘘已然如此,想必你我也就没什么留下的必要,不如就此回府吧。” 乌禄老早就在等这句话呢,立马高兴的点头道:“如此最好,我们立即回去,想来你嫂子已经把肉割好正在烤呢,我们回去围着炉子吃肉,也叫你尝尝我们女真人祖传的饭菜。” 洪过闻言龇龇牙,暗道一声乌禄无耻,啥时候就成了老子大哥了,还嫂子呢,老子要是不爽就上二嫂,送你顶绿帽子戴戴,而且,你们女真人祖传的饭菜,我靠,那个东西能吃么,半生不熟的肉合上同样半生不熟地米饭,最后用肉血随便搅和下就吃,想想就恶心的很。 无奈完颜乌禄盛情难却,昨天是答应过地,洪过只有苦着脸坐上了乌禄的马车。 看着洪过脸色古怪,乌禄却也明白为何如此,只是他并不说破,只是笑呵呵地看着洪过一口一口的吃那有些冷了地肉馅馒头。 乌禄的葛王府距离在上京南城的东侧,距离皇城有些距离了,比之完颜亨那座豪华的韩王府差着许多,下车时候乌禄脸上看不到丝毫别的神色,只是不住在介绍自己王府来的多么不容易,每年要吃掉他多少俸禄来支应,搞得本就没什么食欲的洪过,这个时候连进去吃饭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到了里面,洪过这种心理愈加的沉重了,敢情,这葛王府里面虽然不是破烂不堪,可也能看出来不少地方因为缺少维护,漆上的颜色都剥皮了,花园的深处似乎隐约能看到满地的枯草,到了吃饭的雅轩,窗子上挂着的毛皮都能找见几处掉光了毛的地方。 在有些古旧的圆桌旁坐好,看着乌禄去呼喊下人置备酒食,洪过心中微微感叹,难怪在后世乌禄能混出个“小尧舜”的名头,看看人家这日子过得,再瞧瞧完颜亨家里,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么。 一群男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个巨大的炭火炉抬进了屋内,这火炉如此之大,以至于刚刚抬进来不久,洪过就感觉屋子里的温度升了怕是不止五六度,不仅身上的皮袍穿不住了,仅仅穿着内里的儒衫,竟也是微微冒汗。 几个健妇抬进了一筐整治好地肉块,依稀应该是猪肉,而后,从屋外走进来一个漂亮女人来,这女人虽然身上穿着有些旧地衣裙,手上脸上沾了些许的污渍,可那皓齿明眸天生的瓜子脸吹弹可破的晶莹肌肤,以及摇曳生姿的身段,都是无论何掩饰不住的。 见了这个女人,洪过先是一愣,随即立刻跳了起来,如此美女,想来应该是完颜乌禄的老婆吧,即便不是大老婆,也要是次妻才对,无论这个时代地男人是如何看待女人的,可乌禄的老婆就算得上葛王府的半个主人,自己可不能一见面就表现地太过无礼。 谁知道,那个女人见了洪过这般样子,先是展颜一笑,那笑容就像是千万朵牡丹盛开了似的,不仅没有半点地妖艳之色,反是有几分尊荣富贵的气质在里面,让人看了心生好感。女人笑过后竟是蹲下身子,用一把铁钳子串起几个肉块,小心的在火炉上烧烤,一边要注意钳子上的肉不时翻动下,一边还要小心炉子里的火苗不会太旺或者太小,随时随地去调整炭火。如此一来,就将那个美丽女人忙的再没抬起头过。 到了这个时候,洪过心里又狐疑起来,怎么这个女人进来就忙这些仆人干地事,难道说,自己前面猜错了,这个女人不是完颜乌禄那货的妻妾,仅仅是个高等地仆人?想到这,洪过心中一热:靠了,乌禄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自己要不要帮忙这女人出了苦海,可是,真的是救人家出苦海么,难道自己就真地对这女人没什么别的想法…… 洪过正在心中转着无数念头,就见一双素手伸到眼前,手上端着一个银盘,盘里是几块热腾腾地猪肉,还有就是一把漂亮的银柄小匕首。洪过连忙抬头看去,就见那美妇人微笑着,轻轻将银盘推到他面前,然后用手一指桌子上罗列的杯碗,洪过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些杯碗中间摆着油盐酱醋,还有一些东西,好像是盐渍过的菜蔬,其中他最眼熟的就是那盐渍韭菜花了。 女人对着洪过轻笑下,却没说话,只用手轻轻拿起了银柄匕首,割下一块热腾腾的猪肉,撒上下盐沫递到了洪过面前,小心的吹了吹,然后眨眨眼示意洪过来吃。 谁知道,这个时候的洪过,正体味着刚刚从女人口中吹出的气息,感觉好似闻到一股形容不出来的芳香,愣了好一阵,这才傻傻的去接肉块,谁想到一把抓住了女人的小手,却又连忙放开,整个样子就好像是傻子一般。 女人娇笑一声,拿起洪过的手,将那匕首塞到洪过手里,而后轻盈的转身回去继续烤制肉块。 洪过看着女人的背影,将肉块放进嘴里大口咀嚼,勉强咽下一口去,张嘴就道:“嗯,香。”心中倒是跟了一句,这美女从没说过一句话,难道是哑巴,所以才逃脱 那货的魔爪?唉,可惜了,如此美人竟然是哑巴,乎么? “洪老弟感觉味道不错?哈哈,我就知道,洪老弟不会讨厌我们女真人这祖传的吃食,”话音未落,就见完颜乌禄换过一身锦袍缓步进来,那女人见到乌禄进来,连忙站起身行礼,乌禄一把抓住了那美女的手,将之拉到了洪过近前,指着美女道:“洪老弟莫见怪,乌林从不与外人说话,不过,既然洪老弟赞美乌林的手艺,想来也是不会在乎了。” 洪过呆呆的望着那个美女走到近前,轻声向他问声好,又呆呆看着美女走回到乌禄身边,脑中只回荡一个声音:原来她会说话啊。 “乌,乌林是么,真是好名字,”洪过有些呆傻的回答道。 谁知道,完颜乌禄和乌林一起笑了,乌禄示意乌林回去继续烤肉,自己走到了桌子前割下一块烤猪肉,沾上些酱汁蒜末一边嚼着一边道:“乌林只是姓。” “哦,哦,”洪过恍然大悟,也是乌禄怎么可能将自己妻子的闺名告诉自己呢,自己真是头猪,嗯,等等,完颜乌禄,就是金世宗完颜雍,那他的妻子乌林,岂不就是那个号称被完颜亮逼死的女人乌林氏?洪过猛地转头看向了正在那边忙碌的乌林,嘴角翘起,如果自己是完颜亮,见到这样地美女,会不会下手逼抢到手呢? 答案,似乎已经不用说了。 完颜乌禄看着洪过地动作一下愣住了,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神光,然后又是神色自然的吃着烤肉,“怎么样,洪老弟,这些烤肉吃着还习惯?” 洪过自知有些失礼了,连忙掩饰道:“嗯嗯,我刚才在想,让嫂夫人在一边忙碌,我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吃肉喝酒,总是不大好看吧,我在南面学到了一种吃法,不知哥哥可想试试?” 那乌禄不知洪过在弄什么玄虚,略迟下便点点头:“听说洪老弟在家里曾为婶母主灶,今日就看老弟手艺了。” 洪过神秘的一笑:“还是要看嫂夫人手艺呢。”说罢,他让人去寻一柄草叉,铁齿越多越好。 下人不知洪过到底要作什么,很快取来一杆草叉,洪过抬脚就踹掉了长柄,只留下那铁质的草叉头,这草叉平展的叉头上有五根铁齿,乃是平时下人用来叉干草用的。 虽然铁齿少了些,总可以凑合用了,洪过满意地用毛巾沾上酒,仔细的将每一根铁齿擦拭干净,这才走到了火炉前,用刀从收视好的生猪肉上,薄薄的片下一片来,然后将草叉头平置在那火炉上,大片地猪肉放在五根铁齿上,还好可以摆放上去,下面红彤彤的炉火一烤,登时将那片肥瘦相宜地猪肉烤的是冒油。 看到这里,乌禄已经明白了,立时来了兴趣,索性是将椅子搬到了火炉旁边,手里拿着餐碟两眼不错神的,盯着那火炉上的作响烤肉。 肉片本就很薄,炉火又旺,很快的那片肉已经烤熟了,洪过小心的将肉片夹在乌禄餐碟里,又指指一边地佐料道:“哥哥试试味道如何?” 乌禄几口就将那片烤肉吃了下去,吧嗒吧嗒嘴,有些回味道:“这滋味,说起来还真奇怪,别寻常的烤肉多了些风味,要说好吃呢,其实也就是那个味道,比不得你们汉人精心调制地美味。” 洪过哈哈大笑,取来两张椅子,伸手扶着那乌林的腰肢,让美妇坐在椅子上,然后自己也围着那火炉坐下,他刚刚地动作看似亲昵,实则是借机会去摸妇人的身体,知道坐下后,脑中还回忆着美妇人那柔软地腰肢,不过,他脸上刻不敢露出丁点轻薄的表情,反是豪爽的道:“哥哥,我们这样围着火炉自己动手烤制,岂不比嫂夫人在劳作,我们坐享其成强似太多。” 女真人这时旧俗遗留,女人的地位还是很高的,甚至有女真人的女人,可以在屋子或者帐篷里自己选择位置坐下的风俗,足见其地位。 洪过的说法倒是恰好迎合了这种习俗,让乌禄微微错愕后,随即哈哈大笑,那乌林也从刚才的羞涩中脱出来,对着洪过报以微笑作为答谢。 有了洪过这番表现,这一餐自是吃的宾主尽欢,乌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洪过呢,对着美女也胃口大开,着实吃了不少烤肉下去。 就在饭后坐下喝茶的功夫,完颜乌禄试探着对洪过道:“洪老弟,你准备如何对付那些高丽人。” 洪过一愣,怎么乌禄这般小心,难道那些夜猫子一样的高丽人,还会让金国一个亲王忌讳么?沉吟下,这才打了个太极拳过去:“小弟在这邦交礼仪之上实属外行,不知哥哥有何章程?” 完颜乌禄暗骂洪过滑头,不过心里话却是不得不说出来,惟有低声道:“老弟不知,哥哥刚坐上这个位子,屁股下面长刺啊,卢彦伦那个老东西,老弟你是明白的,玩些机巧的东西造点讨人欢喜的小玩意,那是一把好手,要他处置这邦交之事,怕是做不来的,这不,混在礼部五六年了,光吃饭不干活,礼部的事情一团糟,竟然姑息养奸,弄出了苏威那卑下小人。” 苏威?洪过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是以一头雾水不知所以。 “哦,就是那高丽使团馆伴,因为有辱国体,我已经将他撤下,正在查办。”完颜乌禄道,“唉,可惜这苏威也是卢彦伦时代留下的人,哥哥刚上任个多月,来不及勘察人品,这才出了这个疏漏啊。” 洪过现在明白了,敢情完颜乌禄这是在摘清责任呢,估计是听到了完颜亮要整肃礼部的风声,首先要把自己摘出来,等到撇清了责任后,再借着完颜亮整肃的机会,一举清理掉卢彦伦的旧日部属,全部换上乌禄的人,达到迅速掌控礼部的目的。 不过,这种事与洪过无关,也就懒得搭理,况且,现在洪过还要与乌禄合作应付高丽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洪过正待说话,突然听到一个官匆匆跑进来,一见到乌禄,立即用哭腔道: “大,大人,不好了,那些,那些高丽人,跑去皇城跪门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洪过送礼 宋伐第一百二十六章洪过送礼 到自己属下的。首发完禄一下跳起来。急嚯嚯那官员的手腕:“什么?门?为什么?” 那官员吃痛之下脸色发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乌禄这才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态。松开了手示意部下快说。 “还不是因为那正使王双虚。据说这位正使突的了急症。而高丽使团的人一口咬定。是那个。那个”这个礼部的官说到这里。偷眼向洪过看去。话语也吞吞吐吐起来。就是那个谁造成的。所以要去请皇帝出来给高丽国一个说法。” 本来洪过只是坐在一边冷眼旁观一幕。尤其见到乌禄攥住礼部官员手腕那一幕。心中吃惊于乌禄的力气。看着文质彬彬的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斯力量?听到了丽使团找到皇帝告自己。洪过只是淡淡一笑。倒没感觉奇怪。 洪过无所谓。乌可不敢如此。他是礼部尚书。是当管这些事情的官。洪过只是一介散人。大不了被斥责一顿了事。可他就要担下所有责任了。 想到此处。乌上立即见汗了。急嚯嚯的就要去更衣进皇宫觐见皇帝。谁知。他刚走出一步。就被洪探手拉住了胳膊。 只听洪过笑:“我看看哥哥这一身正好。不必换衣服了。而且进宫时候。最好连这个和这个都带上。”说话。洪过指了指那草叉头和整备好的猪肉。 完颜乌禄不是笨人。听洪过这样一说。立时清醒过来。回忆下所有事情。对啊。那洪过和他不过是去太医院看望下高丽使团。王双虚从晕倒开始。洪过和乌禄碰都没碰过王双虚一下。即便洪过后来喂水也是尽显金国的大国风范。没有半点失之处若是别国使者听到。洪过以提点高丽使团事之身。亲自为王双虚喂水喂药只能竖起拇指赞一声“仁义大国”。怎么来说洪过的不是。至于王双吐血。那是你姓王的没那个福分。可与我们哥俩无关。 想这些乌就安静下来一面命人收拾那草头和猪肉。一面问洪过道:“老弟难道不去自白一下?毕竟这朝堂上多有小人。万一进了言……” 洪过摇摇手。告诉乌禄。自己不不去。而是要回家取些礼物然后才能进宫去。 听了洪这话。乌咧咧嘴。乖。还是你洪过牛x。行贿都送到皇帝手里去了。这等功力。我们是拍马都赶不上了。既然如此他也不推辞亲自拉着洪过上车。先将洪过送回了韩王府才奔着城而去。临走前。洪过还交代乌禄。不要在皇城多逗留。送上东西说清原委就走人。 进了王府。早有人一路通报了进去。那王府上下的家奴管事最是会看眼色。从芷雅敢拼了性命去救洪开始。这些个作下人的就没敢把洪过当同等人看。早看成了王府的个主人。不仅洪过母亲一家没人逆。便是跟着洪过一起回来的翟云翟平翟莹等天王寨子弟。王府上下都不敢给半个脸色看。 洪过走进王府没几步。就看到了芷雅匆匆走来。脸上挂着欣慰和不满交织的表情。 无论是什么表情。芷雅走到了洪过身边自然而然的说了声“回来了”。然后立即吩咐管事将准备好的热酒热茶送上来。洪过连忙叫停。只问昨晚他做的糖炒栗子还有没有了。 芷雅一愣。糖炒栗子昨晚洪过做的不多。不过这时总还有剩下的。吩咐拿来给洪过。洪过看那数量。仅仅不到一碗。实在是少的可怜了。摇。他无奈的走回自己的院子。“唉。又要上一阵了。” 芷雅虽然不清楚洪过的用意。也清楚洪过是要再做糖炒栗子。那个活计她见过。着实的力气活啊。她美目一转。在院子里张口就喊羊蹄。 果不其然。羊蹄立从洪过的屋子里探出头来。而后哧溜窜到了芷雅面前。身子站的笔直。小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看的洪过那叫一个希奇。 芷不多话。指那边的铁锅。让自己的弟弟去翻炒栗子。本来以为羊蹄会惫怠的哀怨几声。芷雅也准备好了用话去命令弟弟。谁料到。羊蹄一听说是炒栗子。乐的满脸笑。几步跑到了铁锅小灶前。就要动手点火。 洪过与芷雅齐齐愣神的功夫。从屋里又走出了小丫头水叶子。尽管水叶子已嘴擦干净。可是她那略带焦糊糖浆的手还是出卖了她。原来刚刚水叶子和羊蹄躲在屋里吃栗子呢。 与芷雅笑着对视一眼。洪过无奈的摇摇头。既然芷雅让羊蹄代替自己。他也乐的轻松下。交代了羊蹄一些要点后。就与芷雅进屋与母亲说话。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羊蹄欢呼一。原来那锅栗子炒好了。看着羊蹄欢喜的样。洪过终于打定了主意。对羊蹄道:“不错。能帮助师傅了。不如这。你现在继续炒。把所有栗子都抄出来。晚上回来我给你劳。” 羊蹄的小脸当时就了。天啊。所有的栗子。那可是好几百斤呢。可是看到一边的水叶子。个家伙又力挺起胸脯。要装出一副勇敢的样子来。而后突然泄了气:“师。可不可以分做啊。一天。真的干不完……” 洪过惊奇的看着羊蹄。“当然是慢慢来啊。谁让你一天做完的。不过。莫要小看了这糖炒栗子。这个工作虽然不难。但最是锻炼人的意志与心性。还能锻炼你的力。想想你也是马上十二岁人了。锻炼好臂力。日后不也能学着你父亲上阵杀敌不是……” 用老巫婆皇后诱惑白雪公主的花言巧语。洪于哄的羊蹄心甘情愿的为他去干活了。这才在芷雅气愤的目光中。心满意足的拿起那罐仔细包好的栗子。离开了韩王府。 此时的皇城门前。那些高丽使团成员还在那里跪着。不过从一开始的群情激愤到现在的垂丧气。洪过测。应该是刚才有人告诫过他们了。此时这些使团成员见到洪过从马车上下 去愤怒和恐惧的眼神。 洪过才懒的理会他们大大方方的走到了守卫皇城的猛安长前。刚要报名字。就见那猛安长已经抢着开口道:“洪先生是吧刚刚内宫传出旨意。你可以进去了。”说话。他侧过身去。示意洪过跟他一起走。 那些高丽使团成员见到了洪如此轻易的就进皇城而他们在门前跪了将近一个时辰。还没有被允许进入皇城。眼中的怒火更是炽烈几倍。 洪过进了皇极门后。成了宦官梁汉臣领路。那梁汉臣很技巧的接过了洪过手上的罐子。摸摸还是热乎的心里不禁嘀咕。今天都是怎么了。刚才葛王拿着个草叉子进来。现在这个主又抱个热坛子。都发了什么疯? 完颜亮这时已到敷德殿内休息。完颜亮在没有登基前有两位妃子。一个是王妃徒单氏是女真人还有一个是侧妃大氏。乃是渤海人。此时徒单氏虽然没有生子但是已经身怀有孕。而那侧妃大氏早已生下了儿子元寿。只是这个孩子因为是侧妃所生。所以注定要看徒单氏的孩子脸色了。如果徒单氏生下儿子。元寿就将与未来的皇位无缘。 这样一个小庭。虽说是平日里风光光的。实上真正能享受家庭温暖的机会并不是多。那元寿为是皇子。所被送到了亲信臣子家里教养。平日里并不在父母身边。这时如何能与完颜亮亲近。加上大氏也有心事。是以此时的敷德殿的暖房中。虽然热乎乎的。气氛倒是有些清冷。 洪过走进来一看。嚯。这子里也支着一个大火炉。那边草叉摆在炉子上。大氏不让别人 手。自己亲自操持。小心的将烤好的肉片送到每一个人手中。而完颜和徒单皇后与三四岁的元寿。围坐在火炉边上正默默吃着烤肉。 洪进门大笑一声:“师兄为何不开心?难道还真要尊了老师那食不言的规矩?”说话。他凑到了元寿身边。低声对着小孩子道:“想不想去看热闹?外面又好大的热闹看呢。” 元寿不过是个三四的孩子。是一切似懂非懂的时候。见到一个陌生人闯进来。虽然不会惧怕洪过。依然有些怕生的没说话。 倒是完亮脸色一:“胡闹。你以为我是周幽王。要来拿烽火博美人一笑的把戏?” 这时经是师兄私下见面。没了外人在场。洪过不再拘束。反手从梁汉臣手上拿过坛子。当着众人的掀开了盖子。时。一股子甜香味道扑鼻而来。那元寿离的最近。闻到这股子味道。立时将两眼睁圆。想要看看坛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好吃的。 洪过小心的剥开一个栗子。将那栗子肉交到元寿的小手上。笑呵呵的道:“尝尝看。甜的哦。” 看着元寿一边吃一边猛的点头。模模糊糊的在叫:“真甜啊。” 洪过满意的转过头。剥开了一递给徒单皇后。“大嫂子吃几个吧。吃了对肚子里的儿子有好处。” 闻言。本来有些忧色的徒单皇后。睛立时亮起来。作为女人作为皇后。谁不想生个儿呢?她连忙问道:“改之怎的知道。那。那是个儿子?” 洪过故作神秘的道:“我跟了个高人学过几手。能掐会算。如果不是儿子。大嫂子来罚我就是。” 完颜亮不屑的撇嘴道:“哦。改之又拜了一位师傅。很好。改日我去对老师一。看老如何收拾你。” 洪过连忙摇手。故作慌张的道:“师兄怎的一点趣味没有。嫂子要开心。日后儿子身体才能健康。如此面带忧色。怕是生出来的儿子都不会笑了。” 徒单氏被洪过逗的咯咯直笑。伸手在洪过脑门上重重一按:“就你会说话。刚出生的孩子。有哪个是会笑的。还不是都在哭。”完颜在为嫡如果不是儿子的事情而忧愁。听到洪过一口一个儿子的叫着。从心底感觉高兴。脸上渐渐带了笑意。看着那边的儿子元寿。也微微觉着有些对起自己这个庶长子索性对梁汉臣示意下。让 官带着元寿出去皇城门口看热闹 那大氏见到洪过一进门就在哄自己的儿子如何会不开心。尽管后来洪过不断恭维徒单氏能生儿子。但是这嫡子的事情已经成定局。她一个女人根本改变不了。只求完颜亮身边只能能对她的儿子元寿好就是。所以见到寿要出去急忙跟了过去为子仔细的穿好衣。 完颜亮随手取出一糖炒栗子吃在嘴里那股子味道确实以前没吃到过。他脸上好了许多。着洪过道:“让你去处置那些高丽人。你可倒好。全然不务正业。那边帮着完颜褒那个废物作什么烤肉这边自己拾出这等点心。说说吧。让朕如何罚你?” 完颜褒就是指完颜乌禄了。后世的金世宗在登基前用的名字。洪过愣在那里。瞪了眼睛看向完颜亮:“不会吧。不就是做了两件吃食么。至于用什么么师兄啊你也知道啊。从小爹爹离开的早家里下无田产上午瓦。哪里置备下一文钱的财产。你要是再罚……” 看着洪过好像个街头无赖一样。准备在自己的暖殿里撒泼。完颜亮有些发疯了。急忙挥手停:“我就要罚你给我做首诗来。你至于跟我叫天冤么。” 洪过还待哭诉下一听作诗立时愣在那里。傻傻的问道:“做什么诗?” 完颜亮冷笑一声:“和我装傻是不是。你在河东不是满有才的么。什么“桂花浮玉。正月满天街。夜凉如洗”。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吝啬起来了?” 洪过心里几乎哭了。不会吧。完颜亮。你竟然在这方面都要拈酸吃醋啊。他真要一头撞死了。早知道在张浩府上作了那首词。会有如此许多麻烦。当日他打死都不去剽窃了。想归想。事已至此。今日的事情想来是不过了。洪过惟有硬着头皮起想啊 忽然。望见了眼前的糖炒栗子。洪过脑中一亮。对啊。这不是现成的东西么。既应景又和时令。想到这里。他故作苦相的看向完颜亮。 没想到。还没等洪过开口。那边的徒单皇后已经噗哧一声笑了。而后对完颜亮求情道:“陛下。既然小师弟如此为难。不如。不如这次小惩暂且记下。等到他日臣妾诞下龙子。再行惩戒如何?” 洪过一听就毛了。天啊。历史上你徒单皇后确实是生下个儿子。可是。现在和历史不一样了啊。我这么个大蝴蝶站在眼前呢。谁敢替你的肚子打包票啊。 所以洪过连连摆手:“嫂子。小弟已经有了。两位嫂嫂听听如何。”说话。洪过站起身。在的上走了两圈。故作姿态的又拿起一个栗子在手上剥开。这才朗声道:“渔阳上谷晚风寒。秋入霜林栗玉干。未折棕封万壳。乍分混沌出双丸。宾朋宴罢秋熟。儿女灯前爆夜。千树侯封等尘土。且随园劝加。”待到洪过吟完后一个字。完颜亮闭着眼低低吟哦了几遍。这才慢慢睁眼。转头对徒单皇后道:“看到没有。日后莫要为这个小滑头求情。否则就上了他的恶当。” 徒单皇后抚嘴轻起来。点头:“改之莫非真的要千树侯封等尘土么?” 在场所有人闻言都是一愣。不单是完颜亮。连刚刚回来坐下的元妃大氏也一起看向了洪过。他们的问题是在憋了很久了。在他们看来。以洪过的才情和能耐。无金宋。想要取功名简直是手拈来。可现在洪过似乎真的就满足于。被人看成个臣了。 洪抓抓脑袋。想了一阵才苦笑道:“我的理想。是要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能够吃尽下间的美味。遍天下的美女。至于官不官的。难道说。现在我与兄这个样子。就不好么?”完颜亮微微一愣。洪过要赚钱可以理解。以前洪过家境毕竟太苦了。虽然这种从考功名的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不是什么让人乐见的事情但是也并非不能接受。只不过。洪过这次是第一次向他流露出了好色的心思来。 沉吟了一下。完颜亮突然出声问道:“师弟现在并非童身了?是哪家的女子。韩王家的郡主?”问到后。完颜亮的脸色已经有些变化了。洪过摇头。状似羞涩的抓抓头发。这才低声说出了周秀娟的事情。一开始。徒单皇后和大氏还有些涩。可是听到后面。简直是闻所未闻。将两个女人听目瞪口呆不仅是她们。连完颜亮都有些惊呆了。 还好。完颜亮脸上现出一阵轻松。并没有去说话。反是大氏关切的对洪过道:“小弟日后要小心啊。个女人。实在不成就不要留下。虽然。虽然很有异…………” 徒单皇后脸上微红。也点头道:“不如这样。宫里的侍女。只要有小师弟看上的。哀家作主了。先给小师弟送去十个。日后不够……” “胡闹。”完颜亮听不下去了。自家这两个女人是怎么了。竟然如此慷慨大方。如果这事传出去了。外面的大臣还不定如何嚼舌头呢。那个时候。自己的脸又要哪放。他连忙岔开话题道:“罢了。这首诗。你就算是过关吧。日我寻人把这首诗录下来。装上送给老师。让他老人家也高兴下。另外。我还要你。罚你出言无忌。对朕的皇后妄言虚词。” 洪过心里都快发疯。天。这还有完没完啊。又要作诗?这次老子真做不出来了。就算罚钱老子也不干了。 那边徒单氏与大氏一起看向完颜亮。她们心中俱是奇怪不已。今日完怎么揪住洪过就不放了? 谁想到。完颜亮脸上露出一阵戏谑的笑容。指着眼前的草叉子道:“我罚你。为我创出一样美食来。就和这个烤肉一样。不能见于世间的。” 听了这话。洪过长出一口气去。呼。“原来就是这事啊。好办的很。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准弄出件师兄以前从没吃过。” 与完颜亮说定了交货日期。洪过就此告辞出来。既然洪过不想当官。完颜亮也要略略补偿下。所以在临出门前。完颜亮赏赐了他一面铜牌。告诉了洪过。日后洪过只要出示这面铜牌。就能够随时随的见到完颜亮不受任何阻挡。洪好了那铜牌就告辞离开。出了皇城时候。那些高丽的人早就不见了。听说是被子给的没继续赖下去。就只有匆匆离开了。 洪过二话不说就回去了韩王府。刚进门。就见羊蹄讨好一样跑数。就在洪过离开的功夫。他已经炒好了三锅栗子。洪过大喜过望。立时拉着羊蹄的手。压低声音道:“想不想出去当恶人?想不想陪师傅出去送礼?” 那羊蹄自打来了上京。有鉴于他竟然知道上京城里最大的青楼。完颜芷雅对弟弟管的极为格。一步都不允许他离开王府。现在听到洪过竟然要带他出去。大喜过望。立时就撒欢一样跑了去穿戴整齐。 看着羊蹄跑走。洪过找来了自己的几大干将。计有:林钟。马三。吴四六。平。云。五。还有小班刘明镜。当着这些的力干将的面。洪过掀开了一桶早已调制好的“葡萄汁”。大声道:“今天。是我们洪家商号踏出历史一步的日子。今天。我们将为洪家商号赚来第一笔收入。记住今天吧。它将永载青史……” 芷雅闻讯而来。看洪过在那好像发疯一样自自擂。有些迟疑的站住脚。一把抓住了从身边跑过的羊蹄。脸色惶急的问道:“你。你师傅。到底要作什么” 羊蹄奇怪的看着他姐姐: “没啥啊。是说要带着我。去送礼。” “送礼?不是去赚钱么?” 第一百二七章 洪过送礼(续) 第一百二七章洪过送礼(续) 上一票人呼呼拉拉的走出韩王府,严五乖巧的跑过来里,在大家想来,既然是要去卖东西,自然是去南城了,那里商贾众多驼队马队连成流,自然是上佳地点。 谁知道,洪过想都不想就道:“去葛王府。” 完颜褒回到府上,刚刚喝了一盏热茶喘上口气,就听到洪过来到了府门外,惊得他跳了起来,对身侧的乌林讶然道:“这个混世魔王怎么又来了?难不成是看上了你?” 完颜乌禄那是什么人,老于世道的家伙,吃饭时候洪过那点小心思,还真没逃过他的法眼,所以这个时候才有此言。 乌林依然是一身素淡发旧的衣裳,坐在一边微微气恼的横了自己夫君一眼,柔柔的道:“你说的这是什么昏话,那洪过不过是天真烂漫些,怎的如此用话消遣他,快去看看吧,说不定洪书生登门真的有事。” 完颜乌禄冷笑下,没有继续说下去,轻轻按了按乌林的手,转身急匆匆赶去前院。到了前院,一眼看去,乌禄的心就往下沉,怎的如此之多的人,难道是那个洪过听到什么消息来抄家,不对啊,自己最近没干什么啊,似乎也没得罪这个上京的魔王,再仔细看看,罗列在院子中的人手,虽然都是紧身利落打扮,却不是侍卫亲军,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护卫随从模样。 只要洪过带来的不是侍卫亲军就好办了,乌禄心中一定大步赶出去,离着老远就高声招呼起洪过,那熟络劲就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 洪过一般无二的与乌禄打招呼,近身了还来个熊抱,看到两个人如此热乎,一边的羊蹄转头问林钟道:“傻大个,那个,我师傅,和这个葛王,认识了很多年?” 林钟也是一头的雾水,倒是羊蹄这声问话,把乌禄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洪过淡淡的介绍了下,乌禄立即展出笑脸来,连连招呼这位堂侄,没想到羊蹄一脸不在乎地指指洪过,声言是跟随师傅送礼地。 “送礼?”乌禄一愣,心中狐疑,这个洪过不是刚走么,搞什么名堂? 洪过拉着乌禄走进了王府地前厅。自顾自坐下后。命人端上来一个精致地小坛子。乌禄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上京一家老字号酒铺地酒坛子。大约一斤份量。不过这个时候被人去了封泥。他不明白了。洪过要送酒。还是开了封地? 洪过神秘地将那个坛子在乌禄面前晃晃。然后命令羊蹄将坛子摆到乌禄面前。轻轻打开了盖子。随着羊蹄小手掀开盖子。一股甜香味道扑鼻而来。乌禄用鼻子大力地抽动几下。嗯。香甜啊。不禁在心中暗道:这洪过倒是有些左道旁门。弄出地吃食来还真让人意料之外。 乌禄小心地捏起一颗糖炒栗子。见到尾巴上已经是迸开了一个口子。顺着口轻易剥开壳。将栗子肉放在嘴里慢慢嚼着。不住地点头。“嗯嗯。改之太客气了。这等美味竟然第一个送到哥哥这里。这如何使得。哥哥心里这个高兴……” 不待乌禄说完。洪过便淡淡地打断了他。很清楚地告诉乌禄。刚刚他去宫里时候。已经将这个点心送给他地师兄。也就是金国皇帝完颜亮品尝过。 乌禄脸上没有一丝被人打断话地恼怒。反是用欣慰地表情点点头。“这样才好。这样才好。总要堂兄尝过了。我们这些作臣子地才好放心去吃。” 洪过向严五递个眼色。那个狗腿子立即又抱着同样一个坛子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摆到了乌禄面前。 乌禄不明所以,以为还是糖炒栗子,刚要客气几句,孰料洪过平静地道:“前日小弟研究出一瓮佳酿,今日送来给哥哥品尝,哥哥何不试试?” 酿酒?乌禄简直要对洪过另眼相看了,这个家伙到底还是不是那个上京屠夫,怎么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无所不能的奇才,幸好,洪过地本事好似都在旁门左道上,不然,好像会抢自己的饭碗了。 心中虽是如此,脸上没有半点表露,只是不断点头,“好好,哥哥我却之不恭啊,这可要尝尝了,哈哈,吃着老弟地点心,喝着老弟精心制出的佳酿,想来这个新年一定顺心无比。” 洪过不多话,示意严五过去为乌禄舀出一小杯葡萄汁。乌禄看着有些酸味地红色液体,心中就是一愣,这个东西不就是葡萄酒么,洪过到底搞什么名堂?心里怀,手上还是小心的将那杯子放在嘴边沾了沾,吧嗒吧嗒味道,似乎没有什么酒味,倒是一股子葡萄的味道很重,而且酸甜酸甜。 这他娘的算什么佳酿,呸呸,连酒都算不上吧,这个东西洪过也好意思自吹自擂是佳酿?乌禄心中腹诽不已,脸上却是现出回味悠长的表情,过了一阵才大呼声:“好酒,果然是佳酿啊,老弟真是奇才。” 洪过脸上现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来,对乌禄道:“哥哥果然是识货人,这葡萄佳酿是小弟商号第一次推出的佳品,我们都是自家兄弟们,也免了客套,不如这样,小弟算哥哥便宜些,就是不知哥哥能包下多少坛,五十,一百,还是二百?” 噗 完颜乌禄几乎吐血了,靠,你洪过这他娘的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就这么个破玩意,也要我掏钱买,还五十一百,老子要是想,那是一坛都免谈。正待说话,乌禄突然望见了洪过身后的羊蹄,这时的羊蹄正规规矩矩的站着,全然不像韩王世子,只是个洪过的跟班一般。羊蹄是什么人,那是韩王完颜亨的独生子,曾经也在上京是出了名的小魔王,今次竟被洪过整治的如此斯文,想想看,洪过与完颜亨的关系,要多亲近了。 看着乌禄迟,洪过掏出一面铜牌,在手上摆弄着,好似不经意的道:“刚才进宫去,皇帝师兄说我送去的东西好,就随便赏了我这个东西,唉,太沉了,带着真是个累赘。” 顺着洪过的话看去,乌禄眼皮就是一跳,这个东西他如何不认得,那是皇帝钦赐的腰牌,出入 够免通禀地,至今为止完颜亮才发出去三块,都信地大臣才能得到,洪过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洪过在告诉他,完颜亮也喝过这个酸溜溜的东西了?而且还说很好喝?果真如此的话,自己不给洪过面子,是不是等于不给完颜亮的面子? 想到这种可能,乌禄咬咬牙,抬头望着洪过,笑道:“不是哥哥不想给老弟捧场,只是哥哥这府上地境况,老弟也是看到了,不如这样吧,哥哥少买一些,二十坛如何,老弟开个价吧。” 洪过微笑着点点头,连声说自家的酒“便宜便宜”,而后轻轻巧巧的道:“四十贯,一坛。” 听到这里,乌禄几乎要跳起来指着洪过骂了,四十贯一坛,你还不如去抢,四十贯都能买一匹好马了,自己堂堂三品官,一个月地俸禄,钱粮加在一起才是七十贯石,实际到手的铜钱远远不足七十贯呢,就你这酸不酸甜不甜的东西,也配要四十贯钱的价? 想想也是,那四十贯,放在后世怕要超过四万块钱了,用四五万块去买一斤酸不溜丢地东西,除去可以行贿,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性。==== 乌禄有心想拒绝,却看到洪过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这表情真的欠揍,可惜,乌禄没那个胆子,不仅没胆子打洪过,甚至连拒绝的胆子都没有,他只有颓丧的坐在座位上,挥挥手示意自己的大管家取钱,他认了,赶快将洪过打发走吧。 点好了八百贯现钱,洪过对着乌禄笑呵呵地抱拳:“多谢哥哥惠顾,下次小弟有什么好东西,一定继续给哥哥送来。” 看着洪过带着人大模大样的走出了自己地府门,乌禄气得暴跳如雷,急怒下将眼前那个酒坛子猛的掼到了地上,啪,一声脆响,猩红地液体四溅而出。看到这些溅出的葡萄汁,乌禄脸抽搐了下,急忙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成,太赔了,四十贯啊…… 出了葛王府,林钟不敢置信地对洪过道:“洪大哥,这,这也成?” 洪过指着那堆在推车上的铜钱,笑呵呵的道:“成,为什么不成?这才叫赚钱,来,我们去下一家,谁更好呢,对了,葛王府相邻的,是哪座王府?” 羊蹄听了一蹦老高,争着抢着到前面带路,洪过乐得有人领道,自己安步当车的跟在后面,就好像是逛街般休闲,林钟等人彼此对视一眼,俱是不可思议的摇摇头,这种生财的法子,还真是闻所未闻呢。 直到那深夜戌时已过,早已经是等的焦急不已的完颜芷雅,才在府门口看到远处一对摇曳的灯火,紧接着,是一队长长的车队,狠狠拧了下自己的手,芷雅不敢相信,出去时候明明只有三辆大车,还都是用人推的,怎么回来时候,变成了至少十来辆车,而且通通从人力变成了马拉。 就像是出门开着捷达桑塔纳,回来时候坐上了宝马奔驰,这个变化是不是太大了? 若非是见到头前那辆马车上,坐着的那个年轻书生不就是洪过,芷雅几乎不敢相信,这一路浩浩荡荡的车队,竟然就是下午出门的那几个人。洪过他们这一下午到底干什么去了,当胡子打劫么? 来到了韩王府门口,洪过当先跳下了车,顾不得和芷雅说什么,对林钟打个手势,林钟自是明白,赶快吆喝着让人下车,直喊到地方了。 芷雅还在奇怪呢,洪过出门时候不过才不到十个人,现在都坐到马车上,还要什么人下车?就在她奇怪的时候,第二辆乌篷马车上,帘子一挑,跳下个富富态态的人,那人圆圆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一路小跑来到了洪过面前,对着洪过点头哈腰的道:“洪先生,这里,就是地头了,好好,我现在就取货,葡萄佳酿一百坛。” 洪过冷着脸,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取货,想得美,这么深更半夜的,谁给你们装货,等明天,今天先把钱交割好,另外认认门,明天一早过来取货吧。” 那圆脸中年人脸色一僵,随即又挤出笑容来,连说不敢,赶忙跑去后面的马车了。 芷雅这个时候才看清楚,从五六辆乌篷马车上,至少跳下了三四十个人,高矮胖瘦什么样都有,不过,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地特征:穿着很讲究,见了人好摆架子。 偏偏就是这么一群人,听了洪过地话,连个屁都不敢放,急急忙忙跑去车队后面,大声大气的指挥着,这时又从夜色里冲出了上百个壮小伙,听着那些人的指挥,将一个个小木箱从车子上抬下来,整齐的码在了韩王府门口。 看着慢慢变成了小山一样地木箱子,芷雅惊呆了,打开一个小箱子,借着火把一看,里面是摆放整齐的小银锭,上面打着印记,每一个都是十两份量。这些银锭有的是金国境内出名钱庄铸造地,也有的打着“大宋某某钱庄”的记号,显然是以前从宋朝掳过来的,甚至说,芷雅还看到了两三个箱子里,摆放地竟然是金锭。 在宋金时代,这金虽然不能直接拿出去买东西,可金银毕竟是贵金属,在没有纸笔交子的时代,用来进行大宗交易是最方便的了,而且金银容易保值,很多富贵人家里都喜欢储藏金银,一些有财力的钱庄,也纷纷推出自己铸造的银锭金锭。 饶是芷雅掌管王府数年,也没见过如此之多的金银,那白地黄的,险些将她地眼睛映花了。狠狠的咬了咬自己地舌头,证明不是在做梦,芷雅一把拉过洪过,压低声音问道:“你,你到底是去卖东西,还是去抢劫了。” 洪过故作姿态的思索下,才悠悠道:“送礼,然后抢劫。” 看着洪过哈哈大笑地走开继续忙碌,芷雅又拉来了羊蹄,几声威胁下来, 子就在淫威面前屈服,乖乖说出了下午的一番经历。后,芷雅惊呆了,她不怕洪过那番半强制推销的手段会惹来麻烦,只是不敢相信,洪过能够在一个下午时间,就勒索出如山的金银出来,这要多大的胆子和气魄。 至于说韩王府会不会被那些宗室王爷们,连同洪过一起记恨上,已经不在芷雅考虑中了,从她带人冲进皇城营救洪过的一刻起,韩王府算是与洪过绑在一起了。 看着木箱被王府的下人小心的抬进去,洪过径直去了后院向母亲请安,然后吩咐严五带人连夜装坛,务必要在明日一早将所有葡萄汁送出去。 那严五脸色有些难看,低低的道:“那个,那些家伙怕是根本不会要这些东西吧,他们只是想掏钱,怕是不会想要货,我们何不……” “住嘴,”洪过脸色一整,“我们是在推销东西,日后传了出去,也只能说我们把东西卖了高价,如果不送货去,那岂不是成了敲诈勒索,传出去还不坏了我洪过的名声。” 严五在肚子里暗骂,你还有什么名声么,要有也是臭名吧,反正那么多了,也不多敲诈这一个吧。不过,要他当着洪过的面去说,还没这个胆子,只有无奈的转去后院照做了。 打发了严五,洪过急忙回去屋子里,摊开了纸就在不住的书写,芷雅吩咐人端进来晚饭,好奇的过去看看:“写什么呢?” “上京城里这些有钱人的名字啊,”洪过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回答道,“今天一下午虽然走了几十家,还是太少了,我要计算好,这些日子就一家一家的上门拜访,唉,过年真不容易啊。” 芷雅听了好悬跌倒,怎么,一个下午变出一座金山银山来,洪过还不满意啊,一家家拜访,还叫不叫上京那些女真贵人们过年了?稳了稳心神,吩咐丫鬟送上来香茶,芷雅道:“太晚了,要不现在休息,不然的话,就喝杯茶解解乏。” 在后世,洪过是个数一数二的夜猫子,现在第一桶金到手,刺激的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用的话来说,“现在正是事业的上升期,应该马上跟进,争取创造更大效益”,要他去睡,也要他能睡的着才成啊,所以头也抬的端起杯子,将茶水一口而尽。 又是奋笔疾书一阵,兴许是现在洪过正在逐渐与这个身体结合吧,此时他地书法已经是有模有样地了,写了足足五六页之后,这才感觉脖子微微发酸,停笔暂时休息下,一抬头,就看到芷雅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见到芷雅的样子,洪过微微错开了头,小心的躲开了女孩地目光,用茶杯掩饰了自己的表情,为了打破屋内安静的气氛,他故意没话找话地道:“这茶叶不便宜吧。” 芷雅点头道:“当然,都是从南面宋国买来的,榷场就那么几个,每年能被允许到榷场卖货的商人也就那些人,那些家伙合起伙的,两边一起抬价,茶叶地价格能低了才见鬼。” 这権场贸易是宋金之间的主要贸易渠道,虽然宋金签订了和议,但是金国严禁治下百姓南逃宋国,为了控制人口的外逃,就严禁一切民间的对宋贸易,惟有每年在固定地方设立官方市场,宋金的商人们到榷场所在州郡备案,小商人在留下一半的货物作为抵押后,可以进入金朝或者宋朝境内做生意,至于那些财雄势大地大商人,就必须老老实实待在権场里,坐等对方国家的大商人上门来交易。 据洪过所知地,権场贸易的积弊不少,就比如那茶叶,金国完全不产,所有产地都在南宋,而金国所统治地区大部分百姓都有饮茶习惯,所以茶叶进口就成了每年榷场贸易地大宗,茶叶顺理成章的,变成了金国朝廷专买专卖地产品,那价格还会低了就见鬼了。 洪过轻笑道:“贵才好啊,日后我发了大财,就把这茶叶贸易包揽下来,专门从宋国向金国卖茶叶,估计光是这一项,就能让我富可敌国,倒时候做个悠闲的茶王,给个正牌王爷都不换。” 芷雅听了噗哧一笑,打趣道:“到时候再花钱买上十个八个赵宋王家的女儿,你也能混个驸马当当了。” 赵宋宗室有很多生活贫困,尤其是到了南方以后,更是有不少赵宋宗室人家入不敷出,不得不靠着把女儿嫁给富豪之家,换来聘礼度日,被当时的人戏称为“卖县主”,所以芷雅这话也不是没有所指的。 洪过挺挺胸,昂然道:“娶县主作甚,老子要娶就娶郡主……” 说到一半,洪过猛地打住了,郡主,要说郡主,眼前不就有一个么,他的话怕是很容易让眼前人会错意了。 果然,芷雅听后脸上一阵羞红,连忙借口天色已晚,匆匆走掉了。 望着芷雅消失而去,洪过也没了心情,索性不再继续写下去,走进卧房准备休息。就在卧房中,他突然看到周秀娟正坐在床头,似睡非睡的好不诱人。 看看女人,洪过又想起了在宫中那番对话,他脸上出现了一副淫邪的笑容,悄无声息的抽出了身上的腰带,走过去飞快的就将那女人捆扎好。 周秀娟正在昏沉沉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整个人被人反绑住,心中大急,睁眼一看,却是洪过正带着坏笑脱下衣衫,那周秀娟刚要叫嚷,就被洪过堵住了嘴巴,而后,男人将女人扔在了床铺深处,自己一个饿虎下山就扑了过去…… 第二天,洪过还在周秀娟四肢纠缠中做着春梦,就听卧房外一阵焦急的拍门声,他脑子发沉的坐起来,昨夜玩的太晚,显然有些睡眠不足,真不知是哪个家伙在扰人清梦。 勉强穿上了衣衫,打开门,就见刘明镜一下窜进来,脸色有些发急的道: “主人,外面来了几个官,说是礼部的人,请主人去和高丽使团交涉。”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新年以前免谈 宋伐第一百二十八新年以前免谈 第一百二十八章新以前免谈 听了刘明镜的话。(m)(),过微微皱眉。这些高丽人搞什么鬼。前一天还跑去皇城门口跪门。今天就变卦跑上门来说什么要交涉。他们心里到底有没有什么准主意。还是这个民族骨子里的本性就是这样。猫一天狗一天的朝三暮四反复无常- 因着那个什么苏威的恶感。洪过对礼部这样“卖国部”也没什么好印象。自然而然对礼部的官就没好脸子。将那些人撂在门房里。他自己懒洋洋的去上厕所洗脸刷牙吃早餐。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感觉到宋代的先进。那南宋早就有人用马尾做成牙刷。至于牙粉也有完整的配方。洪过以前只用盐漱口。到了王府里反是被看成了粗鲁不懂卫生的表现。迫不的已的。也跟着芷雅养成了早晚刷牙的习惯。 细嚼慢咽的吃过了-餐。洪过这才悠悠来到门房。那几个礼部官等的早已经火烧火燎。谁道洪过一开就是:“天色尚早。唉。真是扰人清梦。” 那礼部的员外郎早是极不耐烦。奈何洪过是什么人。他们这些京官最是清楚。前几天那苏威不过是替高丽使团讲话。就前这个主指使人打的半死。而后更被新任尚书大人直接革职。并扬言要在年后查办。现在礼部上下人心惶惶。生怕年后查办的大刀砍在自家身上。所以。饶是这位从六品员外郎心里大骂洪过脸上还要挤出笑脸来。向洪过禀报了今地目的。原来。那高丽正使王双已经苏醒。经过太医院诊治。只不过是一时气血攻心。算不的大事。吃了两副药就调理过来。闭门修养半日之后。突然向礼部提出来尽快呈递国和奏章。尤其是那个奏章。希望能在一两日内转交金国皇帝。 洪过冷笑下看来王双虚还不知道。这份奏章已经在完颜亮那里看过了。当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王双虚明看过仍然要递交上来。因为完颜亮私下看过是一码事。这正式呈递上去又是另外一码事。走正式渠道呈递后。无论同意与否。金国朝廷都要拿出个正式的回复的。 说实话。一开:洪过并不清楚高丽与金国的划界纠纷。虽然后世棒子国总是宣称这里是他-的那里是们的。洪过在网络上看到这些新闻时候。总是付之一笑。棒子的德性。恨不的宣布整个位面都叫“大斯密达空间”。但是到了金国。洪过寻来了兵部的地图。仔细看过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这个时代的高丽与金国边境。竟是与后世有巨大差距。 准的说。金国与高丽地边境是从鸭绿江在辽东湾的入海口。也就是世丹东市附近。朝鲜半岛与欧亚大陆交界的根部作为起始地。一条笔直几乎不带拐弯地直线。从西到东。完整的将朝鲜半岛与大陆划分开。北面是金国领土。南面是高丽领土。而鸭绿江以东的部分领土。也就是后世朝鲜的所谓咸镜道大部分地区都还是金国的土地。大量女真人在那里耕种繁衍。 高丽想搞性的扩张。先把人撒出去。盖屋种地围上村庄。万一什么时候金国内部出现变乱。这些高丽就宣布他们耕的土地是高丽“千百年来世居的固有领土”。不就是这样么。从十二世纪开始。到洪过以前生活的年代。高丽人用这种手段。将整个鸭绿江以东所有土地。数万平方公里地地盘。都划拉到了自己的名下。还要不断的宣布什么中国全部地区在公元两千年以前。都曾经是属于高丽一个狗屎先祖统治的国家。看看人家高丽人的yy水准。后世网络上那些yy小说作者。马都赶不上高丽的历史-家啊。 心中有了定见。洪过笑声。“想在新年前交涉?狗屎。他们以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老子没那个美国间陪他们。告诉那些高丽人。国书我们收下。至于奏。等新年以后老子腾出空的吧。” 礼部的官们哪里见过这么横的人物。从前他们这些处置诸国使者的官员。虽然也都是将大国骄傲挂在脸上。但是遇到使者时候都努力作出一副礼仪大国地样子。生怕被外国使者骂成不懂礼仪的蛮夷。谁想到。这个自称大宋书生主。竟然比蛮夷还蛮夷。横的可以。 那个礼部员外郎还说话。洪过怎么。听不明白?要不要换个人来听话?” 一提换人的茬。那礼部官俱是身上一阵哆嗦。再不敢乱说了。唯唯诺诺的低头答应下来。转身飞快的离开。至于如何对高丽使者。婉转的表达洪过的意思。只好由他们头疼去了。 葛王完颜乌很快听到了这个消息。顾不昨天刚被洪过狠狠敲了一笔。连忙骑马赶到了韩王府。刚到府门。正好遇上洪过又带着人赶着马车要出门。见到那堆满了小坛子马车。完颜乌禄心头就是一阵乱跳。下意识地就想掉转马头。离这里越远越好。无奈。公务上的事情必须要与洪过交涉。他只有硬着头皮凑。 洪过此时心情正好。他又准备好三大车的样品。要挨家挨户的去“推销”。有了昨天的验。他正盘着。这些女真宗王贵人们实在太有钱了。是不是要把单-提到五十贯? 正想着。乌禄小心翼翼打招呼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洪过转头看去。乌不容他说话。连忙将自己的意思出来。无非就是害怕高丽使团在新年大典上捣乱。说出洪过拒绝他们呈递奏章的事情。 凑禄耳边。洪过低低的声音道:“高丽人地那个奏章是要越境耕种。从秦汉以来。可有这样的先例么?如果这份奏章送上去。那可是礼部。户部。兵部。至是工部一起忙活。你嫌礼部最近不够忙?还是哥哥准备被其他各部骂死?” 乌禄怎么会不清楚那份奏章的影响力。无奈职责所限必须要作出安排。是以苦笑着道:“哥哥怎会不明白呢。可是万一高丽人在新年大典上闹起来。各国使者俱在。皇帝脸上不好看啊。” 洪过哂然一笑:“礼部应该有会说高丽话的人吧大不了候让那人换上高丽使者的衣裳。代替“重病”的正使大人。去递交国书就是了。” 乌一下就脑子当了。天啊。那个书生不会是当真了吧。要是那样的话。就等着两国交战吧。即便不能开战。怕是高丽也会毅然决然的断交的去一个藩国。那个责任可大到天上去了。到时候怕是有皇帝包庇。你洪过也躲不过去了。 就在乌禄发愣地功夫。洪过已经是吩咐人出发。禄无话可说。惟有眼睁睁的望着洪过一行人优哉游哉的走远。最终。他恨恨地跺跺脚。算了你洪过想死。子不拦着。 洪过才没有乌禄想的那样。对付丽人他自有一套想法。只是现在对谁都不想说出来。的被人透了消过去。让他变被动。 待到车队走远了。洪过招招手将那翟平招呼过来。伏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立刻带人去住四方馆。()无论高丽人出来做了什么。都给我牢牢盯住记录好了回来交给我看。” 平点点头。身转。经消失在了洪过眼前。 洪过心里点点头。他所以找翟平做这件事。一来因为翟平功夫确实高。在他的手下里。怕是连林钟都如翟平地身手。做这种近似偷鸡摸狗的事情。领头如果能有一身功夫。总是占些便宜。另外就是。平自从来到他身边。乎无法融入个小团体。除了因为天王寨一众鄙视平父亲兴的作外。还有翟平自己有些刻意的自我放逐。这样一个不大与旁人交往的人。正好来干些见不的人的勾当。还有。翟平心性能忍。从平这段间的表现来看。此人是个很有心机极为能忍耐的人物。做些黑暗中的当。没有心机那是无法成事地。 所以。洪过找了翟平去盯梢。或许。如果这次翟平干的好。洪过不介意日后让这个人渐渐隐入黑暗中。 洪只出去了半天。午饭后不久。他就带着人满载而归了。到了晚饭时候。翟平也悄然回到了王府。乘着没人的功夫。向洪过递上了几张纸。 洪过翻动几张纸。冷笑下。“这些高丽人还真不闲着。一天工夫。老子才走了七八家。们可好。竟然走动了十三家。腿够勤快的。” 平跟着笑了下:“天王府的家将力。不然。还真会被盯丢了。这些高丽人出来时候非常隐晦。一个个都改扮了衣服。若非我买通了四馆里的管事帮忙认人。兴许就被他们漏过去。” 又翻动下纸张。洪过这才抬头望着翟平道:“你今天的表现非常出色。我很满意。”听到洪过如此赞扬。平脸色微动。随即恢复了平静。洪过在心里暗自点头。然后才道:“等会我给你一笔钱。你明天不单单要盯住高丽人的动静。还要想办法弄明白。这些高丽人送出去的都是什么。就好像这一条。”洪过指着一张纸上的记录道:“进去四人。出来三人。看起来。高丽人还送活物啊。”说着。他盯着翟平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给我弄清楚了。能办到么?”平轻笑声:“真地是无论手段?”见洪过点头。他躬身施礼:“属下一定替主上办好。” 听着翟平小心的将对自己的称呼。从“东家”变成了“主上”。洪过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从这一刻起。翟平与洪过的关系。就将天王寨所有人都甩在了后面。 又过去两天。洪过还是不断在上京城里乱窜。到处上门推销他的“佳酿”。殊不知。早就有人在背后骂他饿死鬼投胎还是属蚂蝗的。高丽的使团也同样忙碌在女真权贵之间串门子送“土产”。因着两边地人要前往的目地地都很近。甚至有时候能在街上彼此撞见。到了那个时候。高丽使者脸上不免有些尴尬。谁知道洪过就好像没见到一般。大模大样的从高丽使臣面前经过。 直到腊月二十四的晚上。平交一份名单和目后。洪过这才满意的笑了。手指在目上不住的敲动。思索应当如何利用才好。 腊月二十五日清晨洪过如前几日一样。带上三辆大车从韩王府出发。在上京南城绕了几圈来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府门前。 见到这样一支送货不像送货访不像访客的车队。守门地家丁连忙去告诉了管事。管事----翼翼看了直到洪过大模大样的要进府去。那管事才不的不站出来挡住了洪过地路:“这位先生。您。这是。有事?” 管事说的客气。洪过也在脸上堆起了笑容。就像后世的推销员一样。压低了声音道:“我哪。是来推销地。” 推 最近几天。这个词经随着洪过的恶行。传遍了整个上京城。不要说是贵戚宗王官员住的南城。闻推销而色变。就连百姓居住的北城。也在好奇的打听什么才是销? 那管事的早隐隐猜过。可就是此。一听洪过出推销两个字。也是脸色大变倒了一步。把洪过上下打量番。与脑中那个人印证下。然后二话不说向后宅跑去。 洪过也不等别人出迎接。直接府邸里走去。门口几个家丁想要拦住他。被斜刺里冒出来的林钟马三等人按在了墙上。只有眼睁睁的看着洪过施施然走了进。 来往的家丁丫鬟。见到一个陌生人就这样闯了进来。吓的大惊失色也不知洪过到底个什么来头。纷退到两边。由洪过走进了府邸地前厅。 这座前厅一改平常女真贵族家里金放银的布置。仅仅挂了几卷字画和山水画。显清幽静又不失隐隐的贵气。洪满意的点点头。昂然站在前厅上。背着手欣赏起字画来。 这个时候。整个院子已经是一片骚动。当早前报信的管事跑出来时候。前院都快乱成一团了。敢情。洪过带来的人。竟然是打开了府邸的正门。将那三辆大车一股脑的推进了府邸。就摆到前厅前面。大 户宅子的正门。非有显官或是最最重要的人物进来。开一会。平日里都是紧紧关闭地。洪过这等行径。简直就是在打这座府邸主人的脸了。 当府邸的大管家匆匆跑出来时候。脸上已经满是怒气。就站在前厅外指着洪过。很不客气的道:“洪先生。不要以为你能欺负京城里大家大户。就可以欺负到我们王府头上。告诉你。王爷说了。周宋国王府邸不欢迎你这种幸进臣。请你和你的东西立即出去。”钟等人跟着洪过了很多女真大户府上。这号耍横的见识了不知多少。一开始横的要命。到最后还不乖乖服软买单。所以。看着那大管家疾言厉色的样子。一个个不但不出来制止。反是笑嘻嘻的指着大管家品头论足起来。 被人当着下属的面意品评。那王府大管家自认也是有头有脸地人物了。哪里肯吃这个亏。上颜色变了几变。可是。洪过只是站在前厅里欣赏字画。根本不搭理他。让又是无可奈何。 终于。就在大管家乎忍受不住。要叫人上来强行撵人的时候。洪过出声了。只见他背着手淡淡道:“周宋国王的好意。洪过心领了。奈何今日洪过拜访的是宿国公宗秀大人。还请转告宿国公。洪过只来一次。如果错失今日。日宿国公登门。洪过就要照方抓药。那时休怪洪过做事不客气了。” “你不客气又待如何?”从厅的影壁后响起一个洪亮的。就见一个三十几岁年纪的中年人。这人虽然身上略带文人气质。偏偏体格极好。没人怀疑这个人会舞刀弄枪的。 知道此人就是宿国完颜宗秀了。洪过笑着拱手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洪过一向喜欢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来宿国公也是有所耳闻。今日上门推自己鼓弄出地佳酿。一来是让宿国公能品尝到洪过手艺。二来呢。也是从宿国公这里借个人情。”“人情?”完颜宗将洪过上下打量一阵。“我要是不给你呢?” 洪闻言冷笑下。“洪过出道以来。只有两人没卖我面子。完颜秉德和安国不知宿国公以为比这二人强上许多么?” “你……”完颜宗没想到。在自己家里。竟然被人威胁了这让他如何能忍。 洪过冷冷的打断了:“宿国公。我今日前来是为了你好。要是你不知好歹后满门覆之时。我怕你悔恨不及。” “放肆。”完颜宗终于怒吼出来。“收起你那套假仁假义的嘴脸。本官而行。用不到你这奸……” 哗啦 洪过抬手就将一个两尺高的青瓷花瓶扫在地上。门外的大管家心里突的一跳。这花瓶是完颜宗秀从南宋皇宫里抢来的。平时最是喜爱特意放在了前厅里只为的能随时赏玩。没想到洪过竟然干出这种事情来。吓这大管家当即就要招呼人手进来捆上洪过。 那宗秀也是一呆。着地上的碎片再骂不下去了。 洪过冷冷地道:“好一个秉公做官。就不知道前日高丽使臣拜访。为的又是何事。就是来宿国公谈心聊天穷磨牙么?” 完颜宗秀身子一震。天高丽使者偷偷化妆拜访。这件事他自认做的还算机密。怎会被眼前之人知道了-不过就算是过高丽使者如何。这些天来。上京见过高丽使者地人。足有几十了。又不独他一人。他怕个什么。是以。宗秀索性放开了道:“没本官与高丽使臣有旧。他们送些土产与我。你待如何。” 洪过抖开一张单子淡淡的念道:“好东珠二十颗。高丽参十株。瑁宝船一艘。水晶镜两面。金佛一座。”说话。他用讥讽的语气对宗秀道:“好个土产啊。价值数千贯。这样地土产竟是比宿国公的俸要多出几倍呢。不知国公是给金国当官。还是准备给高丽人当官呢?” 刚听到那副礼单。完颜宗秀就觉着脑子里嗡的一声。一阵天旋地转的。若非大管家冲上来扶住他。几乎就要跌倒在地上了。稳了稳心神。他才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洪过:“你。你。…” “了吧。宿国公。”过这时的和这个家伙费口舌。“既然宿国公如此有钱。想来多买几坛我的佳酿。也不会太心疼。不如这样。二百坛。每坛六十贯。多谢宿国公惠顾。”说完过就迈步向前厅外走去。临出门时候。好像突然想到了似的。转身对宗秀笑道:“对了。宿国公。送来钱时候。记的把高丽人送你那些玩意一并带来。让我这奸小人也开眼。” 说罢。洪过昂然走出了那座恢弘府邸。紧接着。他再接再厉。跟着走访了十几家府邸。有些他曾经推销过葡萄汁的。这时也一并上门去。摊开了礼单。不仅卖出数百坛葡萄汁。更是将这次高丽人送出地礼物。一并搜刮回了韩府。一时间。上京南城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着实有许多女真的贵人。害怕这是洪过又一次大开杀的前兆。 不过。洪过现在可没心情杀人。就在他挨家挨户的索要高丽礼品的时候。他又派遣翟平暗自在上京放出风去。将这次高丽国书的内容透出去不说。还说这是高丽阴谋蚕食金国土地的开始。因为要骗取金国土地。所以高丽使者才在上京慷慨的大撒金银等等。 这。上京城里不少女真贵人慌了神。要他们平时帮助高丽人说点好话不难。但是。如果这“土产”与土地挂钩。那可叫贿赂。胆敢收受贿赂。被抓出来那是要掉脑袋的啊。 于是。当洪过拖着疲惫的身体。还有几十车地东西回到韩王府的时候。就见羊蹄缩手缩脚站在门外张望着。瞧见了洪回来。他这个学生急忙冲上来。神神秘秘的道:“师傅。府里有人在等你。”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上京城的新时尚 第一百二十九章上京城的新时尚 客人?”洪过惊奇的看着羊蹄,究竟是什么客人,能王世子出来当把门望风的?难道韩王府上下就死绝了?想归想,他脚下没闲着,几步走进了王府的门,边走还在一边忿忿的道:“哪个客人这么大牌,敢让我的学生出来把门,老子撵他出……” 话说到一半,就再说不下去了,原来,外面看虽然与平常无二的王府,这时已经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接着晦暗的月光看去,洪过吓了一跳,原来这些士兵已经通通换成了侍卫亲军与合扎猛安,侍卫亲军的头子仆散忽土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洪过,还有洪过身后带回来的那些随从。() 机械的接受了仆散忽土的搜身,洪过老老实实的跟在了这位侍卫亲军都指挥使身后,却不时去瞪羊蹄几眼,那意思很明白:你小子敢不告诉我实情,日后等着瞧吧。 羊蹄委屈的嘟着嘴,心里那叫一个冤啊,出来的时候被姐姐反复警告过的,哪里还敢乱说乱动啊。 后宅的正房内这时倒是气氛热络,不时传出欢声笑语,洪过进去扫了一眼立时脸上见汗了,原来,不仅仅是完颜亮到了,身为皇后和元妃的徒单氏与大氏此时正坐在完颜亮左右,那被封为崇王的元寿正坐在芷雅身旁,用胖乎乎的小手去剥热腾腾的糖炒栗子。 敢情皇帝全家都到了韩王府,这要是出个闪失,怕是完颜亨几个脑袋都不够担待地啊。这个时候,洪过很没人性的将那个万一的责任扔给了完颜亨,自己轻飘飘的躲到一旁。 完颜亮指着刚进屋的洪过大笑道:“看看谁来了,这不是人称上京蝗虫的洪过洪大财主么。” 洪过地脸再也绷不下去了,一下子垮了下来:“不就是卖了几坛子葡萄酒么,犯得着如此奚落我么。” “几坛子酒?”完颜亮嗤笑声,“人人都说洪改之日进斗金,端的是发了横财,韩王府都堆起金山银山了,刚才我看了一眼,说金山银山怕是都小觑了你,难怪他们说你是我大金的石荆州。” 西晋时候地石崇。曾作荆州刺史。在任上公然劫杀商旅使者掠夺资财。才攒下了足以盖过帝王地财富。完颜亮用石崇与洪过相提并论。一来是说洪过现在富可敌国了。二来么。对洪过如此近乎“劫掠”地暴富手段。也未尝没有责备之意。 听到了在场地无论完颜芷雅还是洪过母亲。抑或是徒单氏或者大氏。哪个不是颇有学识地女人。听到完颜亮这话一起色变。齐齐为洪过捏了一把汗。 谁知。洪过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自顾自寻了个位置坐下。一边捶打自己地大腿。一边笑道:“师兄此言有误。当罚一杯。”说话。他探手为完颜亮倒满一杯酒。而后才道:“我洪过一不是大金国地官。二则老老实实卖些自酿地小酒赚钱。怎么可能与古人相比。” 在一边陪坐地徒单特思嘿嘿笑道:“洪改之卖酒。那叫黄鼠狼给鸡拜年啊。再说了。你这一天下来也和抄家差不多了吧。” 洪过心头早就对那些女真贵人地能量感到吃惊。他查抄和高丽人送出去地礼物才仅仅一天工夫。就有人给捅到完颜亮那里去了。看起来。是有人早就在等这个机会。一旦抓住了就想借机要自己难看。 他笑而不语。拍拍手。那边刘明镜几步抢进屋内。向洪过递上了一份清单。洪过看都不看。顺手交到了完颜亮手上。“师兄。看看这一日下来。小弟战果如何?” 完颜亮只是听人检举,前几日还是强买强卖的洪过,今天竟然丧心病狂的开始公然勒索,他有些不信,谁知道亲自检查了韩王府的库存,尤其是见识了那些层出不穷的宝物财货以后,心头的云越来越大了,光是上好东珠就见到了足足一斗,无论洪过还是完颜亨,以前都没这份财富地,如果不是洪过敲诈勒索,还能如何解释? 深深的注视了洪过一阵,完颜亮看到的,是洪过镇定自若谈笑风生,尤其是那双眼睛里全然见不到半点惊慌和恐惧,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除非是大奸大恶,否则就是心怀坦荡没有半点掩饰。 收回了目光,完颜亮随意的扫视下那份清单,立时被上面开列的数字吓到了,旁边的徒单皇后与大氏妃子惊奇的凑过去一瞧,那大氏立时低声惊叫出来,而徒单皇后的脸上也是微微变色。徒单特思很奇怪的看着那夫妻三人,好奇于清单上到底写了什么,无奈这个时候凑上去有些唐突,惟有心急火燎地望着完颜亮,只希望能早些看看。 反复将清单看了几遍,完颜亮一撩眼皮,见到的是特思那抓耳挠腮的样子,随手将清单交给一边侍候地梁汉臣,示意让特思瞧瞧。 那梁汉臣借着转交的功夫扫了一眼,他就在王府宫中,也算是见过世面地人物了,饶是如此,见到清单上开列的礼品和宝物,也是被吓得一呆。 “这些,都是你抄家地收获?”完颜亮脸色有些阴沉的道。 洪过摆手纠正道:“这些只是高丽使臣,今年送来地土产的一部分,另外还有十名高丽美女,刚刚才被我搜刮来,想必这时已经送到了后宅,师兄想见识下不?” “无聊,”完颜亮虽然有男人共同的毛病,可也知晓这些高丽女人怕不是一般人,想必送出来前都受过特殊训练,作为皇帝,他还不想自己最后死的不明不白。 看着屋里的女人们一起瞪过来,洪过干笑几声,忽然正色道:“师兄不爱美人,那不如就将单子上地东西,都送给师兄了吧。” 屋内所有人一下惊呆了,芷雅羊蹄以及洪过母亲,虽然没看到过那份清单,但是洪过不断派人送回来的财宝,他们总是亲眼见过的,可以用价值连城来形容都不过分,以这三人的过往经历,看到如山的财宝的时 不禁有些动心,可以想见,以洪过从前没有半点富贵想要霸占下这些宝货也不令人奇怪。如此心思,完颜亮等人想的也是差不多。 当洪过话一出口,屋里霎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看向洪过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惟有洪过,还是那样淡淡的笑容,坐在那里,用一双清澈的眼睛回视过去。 过了一阵,感觉自己似乎太过失态,完颜亮干咳一声,“改之不是想当个有钱人么,为什么要把好大一笔钱送给我?” 洪过随意的吃上一口东西,含混不清的道:“太烫手了,我怕吃下去会撑死我,有你替我挡着,好歹我能把卖酒钱安安稳稳留下。” “咯……呃,噗……”那边的芷雅险些笑喷了。不仅是她,连大氏和徒单皇后脸上都现出了些许笑意,这大金国的天下,敢把皇帝完颜亮推出来,为自己当挡箭牌的,怕也只有他洪过洪改之一个了。 完颜亮脸上地表情非常古怪,想笑又不肯笑出来,想骂人又不知从何骂起,最后干脆一甩袖子,对梁汉臣下令:“汉臣,立即让侍卫亲军动手,搬东西。” 这时,洪过脸上突然出现错愕的表情来,看着完颜亮嚷嚷道:“喂喂,好歹我辛苦一场,怎么也留一夜,让我过过目吧,有些东西我只听过,还没见识呢,喂喂,梁汉臣,别走得那么快啊,你跑什么,老子不吃人,只想见识见识老子的战利品……” 看着洪过浑似个无赖般冲出屋子,屋里所有人无不摇头,有人为洪过这副表现感觉丢人,也有人叹息洪过这般本事不能为己所用,还有人微微吐口气,知道心里那个隐患终于消失了。 完颜亮摇头叹息一阵,这才收拾心情道,“这个家伙越来越惫怠了,真是欠敲打,来来,我们吃饭,不管他,咦……”他突然惊叫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对啊,他洪改之答应过,今日要让我品尝一道天下人从未吃过的菜,怎么就被他给溜了,真真可气,原来他是为了躲债才跑。” 正说着,就听屋外响起洪过的笑声:“师兄未免太小看我了吧,”说话,门帘一挑,洪过踢踏踢踏的溜了进来,就在他身后,林钟和翟云抬着一件冒着烟的物事。 吩咐人清理了桌子,洪过示意将那件物事放下,众人这才看清,那物事上下好像是个截去了尖头的圆锥体,真是在中间鼓出好大一截,变成了大肚子似地,此时正从圆锥那被截去的小圆口里,冒出淡淡的烟气。若是有后世的人看到这个物事,一定会惊讶的发现,这不是最传统的铜火锅么。 洪过小心的将鼓肚上的铜盖取下,就见里面热水翻腾着,已经是鼎沸了,就在这功夫,又有人送上来整盘子切好的冻肉片,洪过拿起一片肉在火锅里仔细的涮了一下,而后沾粘调好地酱汁,就在众人都认为,洪过一定会将肉片送到完颜亮面前的时候,就见洪过自己将肉片送进嘴里大嚼特嚼起来。 仰着头,微微眯着眼,洪过从这涮锅子中体味着与后世淡淡的联系,当他终于将肉片咽下后,长出一口气,这才低头看向别人,他吃惊地看到,坐在桌子旁的其他人,正用一种奇怪地目光望着他,洪过不禁惊奇的道:“吃啊,看我能看饱么?” 有了这句话,完颜亮第一个动手,依着洪过地样子涮好了肉片,细细品尝起来。这火锅里涮出来的肉,味道上比女真人祖上白水煮肉强了太多,偏偏又带着些许北方民族粗豪地风尚,非常投完颜亮的胃口,这一开始吃,金国皇帝就没停下过筷子,几乎转眼间就将一盘子肉吃的干干净净。 洪过马上让人继续送肉上来,其他人看到完颜亮吃的高兴,也是动起筷子大快朵颐,这顿饭吃下来,每一个人都是红光满脸,全身热乎乎地,与屋外凛冽的寒风相比,这屋子里简直就像是回到了夏季一般。 饭后完颜亮没有急着离开,送上了茶水,女人们纷纷找到借口离开屋子,一会整个屋内就剩下四个男人和不男不女的人,完颜亮一边喝茶一边状似随意的道:“你究竟想拿高丽人如何处置?” 洪过没有马上回答问题,反是轻笑一声问道:“回答这个问题前,还想问师兄,究竟是哪个到师兄面前,给我上眼药的?” 听到洪过的话,徒单特思与梁汉臣脸色微动,从前后几次与洪过地接触看,这一次洪过显然动了报复的心思,是以,两人齐齐望向了完颜亮。 完颜亮何尝不明白洪过的心思,他犹豫下,才沉声道:“告诉你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去报复这个人。” 洪过突然笑了,摇头道:“师兄不必说了,我已经明白是哪个,可是那周宋国王完颜?”见到特思与梁汉臣色变,他明白自己猜对了,无奈的对完颜亮道:“在你们眼中,我就是如此好杀么?放心吧,那完颜在宗室里人望极高,本人又是个极好学的人物,我还不想轻易招惹,只不过,完颜宗秀什么翰林承旨,乃是师兄身边亲信,连这样的人物都收了高丽人的礼物,想必在这次高丽奏章事情上,一定会为高丽人说话开脱,如此想见,满堂朝臣中,这样的人物还不知凡几呢。” 完颜亮脸色微变,其实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事情,刚刚看到那如山的宝物,完颜亮就明白,这一次高丽人在向北渗透地事情上,已经是志在必得了,若非洪过突出奇兵,逼着那些受贿的官交出了高丽“土产”,怕是等到朝堂上议论这件事时候,赞同高丽人越界开垦的人,会形成一股让完颜亮都不得不屈从的势力。 沉吟下,完颜亮再次向洪过问出了刚刚的问题。 洪过这次同样正色道:“有上中下三种选择,上策,派兵严守边境,并在燕京山 修造海船训练水师,用水师出海围困高丽,迫使高面的联系和贸易,同时派兵进驻高丽南部各个岛屿,最后直接在高丽本土上岸,彻底征服高丽,成为金国第二十个路。” 虽然洪过画出的美妙图景非常好,但是在场几个人都不是傻子,仔细计算下洪过那个方案,旷日持久不说,还要劳费钱粮无数,到时候,怕是高丽还没垮掉,金国首先垮了。所以完颜亮第一个摇头,否决了这个方案。 洪过似是知道完颜亮必然会如此选择,“中策是将高丽使者严词斥责,然后派人送国书到高丽,对高丽君臣上下一起叱责,同时派人常驻高丽探查动静,严密监视高丽人的举动,让高丽上下对金国生出恐惧之心。” 完颜亮不置可否的问道:“那下策呢?” 洪过犹豫下,才苦笑道:“下策就是调动大军,征讨高丽便是,纵然不能灭其国都执其君长,至少也要让高丽割让出三韩之地一半地土地出来,他们不是想渗透金国的土地么,这次给他们些厉害瞧瞧。” 这个选择同样让完颜亮吓了一跳,还是打仗,从陆路进攻高丽,想当年,契丹辽国曾经三次进攻高丽,最后落得惨败而归的事情,至今让不少人记忆犹新,要想攻打高丽,可以想见的,将会在朝廷上遇上无数的非难。 完颜亮最终无奈的摇头:“还是用中策吧,全权交给你处置,只要在新年大朝会上不出乱子,尽快处理好。” 一句话,将整个事情处理的全权交给了洪过,这下洪过的腰杆能挺得更直了。 完颜亮带着浩荡的护卫离开韩王府的时候,顺手也带走了那个洪过精心打造地火锅。看着最后一名侍卫亲军消失在夜色中,完颜芷雅低声对洪过道:“就这么把那些宝贝都交出去了?” “都交出去?怎么可能。”洪过诡笑起来,原来,他这次抄家勒索效果非凡,尤其是一些朝臣听说,高丽送土产的目的是为了拿走金国地土地,立时害怕了,在交东西的时候,不仅仅是今年地,连历年高丽人送去的“土产”,也一并交了出来。而洪过给完颜亮看过地清单,则只是今年高丽人送出来的礼物,两相比较下,很是有些灰色收入,落入了洪过腰包。 天底下,皇宫应该是被人注意最多地地方,皇帝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在盯着,皇帝的喜好也有许多人等着去效仿。是以,完颜亮喜好上一种新奇吃法的风声,不知怎的,在完颜亮回宫的第二天,就不胫而走,上京的大官们纷纷打听,那个什么火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当这些人听说,火锅是完颜亮从洪过手里拿到的时候,脸上纷纷露出不屑的表情,有些人还在私下里轻蔑的评说,“果然是个只知迎合媚上的奸佞小人”,等到众人散去,又迫不及待的派人去韩王府打听,那个火锅,到底是如何打造的? 几乎就是在一夜之间,整个上京城的达官贵人,都流行起了吃火锅,家家支起铜锅,家家冒出热腾腾的烟气,家家置备上冻肉片,什么是流行,权威的导向就是流行前进的坐标。 听说了洪过交出所有勒索来的财宝,这个上京贵人眼中的蚂蝗,好像也是在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了上京的宠儿,递到韩王府的请柬帖子名剌可以用尺来量,洪过一开始还好奇的过去溜达,孰料,在一天之内成了七份火锅后,他再也不想去任何人家作客了,那简直就是受罪啊。 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马上就要新年,在正月初一那天,完颜亮会大宴群臣,同时接受各国各部贺使的国书,为了这事,礼部已经忙的脚打后脑勺,完颜乌禄也完全找不到人影了,前两天每日在韩王府守着的礼部官,都以为洪过会心急火燎的要找高丽人谈判,谁知道,这位提点高丽使团事,竟然每日除了出去推销,就是在韩王府里懒洋洋的晒太阳吃点心,没有半点出门的意思。犹豫了一阵,那些礼部的官也都回去部里,帮手去忙正月初一的大典了。 昨晚又把周秀娟绑了好好快活一阵,洪过早起去母亲那里请安后,便懒洋洋的做起白日梦,最近他与周秀娟之间越来越有默契了,那个女人好像爱上了捆绑那套调调,每次捆上的时候都是要命一样的挣扎,随后不久,便哼哼唧唧的忘乎所以,连绳子松开都顾不得了,只知道搂住洪过喊“不要,快,快,哦,不要”,每次都能把洪过身上过剩的精力压榨干净。 完颜芷雅早就知道周秀娟,不过,这位女真郡主看周秀娟只如看一名侍婢,事实上,大富人家,主人上了贴身侍婢的事情比比皆是,芷雅早就习惯了。 别看洪过这样高卧不起,事实上,对他最关心的事情,还是完好的掌握着,现在的翟平已经是轻车熟路了,才几日之间,人手就不再完全依靠韩王府的家将,用洪过给的钱,收买了一些上京城里行脚小贩甚至小流氓,乔装改扮后去跟踪高丽使者。似乎是对自己被人跟踪的事情有所察觉,又可能是洪过这一番“肃贪反腐”的运动声势太大,在经过三次上门送礼碰壁后,高丽使者也老实下来,不再频繁进出四方馆了。 看着昨日一整天的监视汇报,洪过正在闭眼猜想高丽人下一步的动作,就见刘明镜快步走进来,恭恭敬敬递上一张名剌:“主人,芷雅郡主让我送来的,说是吏部尚书完颜衮,户部尚书蔡松年联名邀请主人过府赴宴。” 吏部尚书,户部尚书? 洪过一下睁开眼,后世的人事部长和财政部长联名邀请自己,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请自己喝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三十章 大餐之前的一些小事 第一百三十章大餐之前的一些小事 完颜衮何止是人事部长那般简单,此人是完颜亮的幼吏部尚书,就已经是堂堂正三品,而且位居六部之首,权柄极大,在完颜亮登基后加封了邢王,同时还兼任着判大宗正府事,管理完颜氏皇族一切事务,这个职司已经是从一品了,位比左右丞相,地位及其崇高。 那个蔡松年与完颜亮的结交,可以追述到当年两人同在金兀术帐下从军时候,虽然不是完颜亮绝对亲信,也是非常信任的一员大臣,所以在完颜亮登基后,很快就升迁到了户部尚书这个重要的位置。 这样两个能够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人,突然要宴请自己,葫芦里卖的是个什么药? 洪过左思右想没有个头绪,与芷雅商量了下,芷雅虽然对朝中故事有所了解,毕竟还不是完颜亨那般了如指掌,这个时候能起到的作用也就非常有限,最后颓丧的道:“如果实在不确定,不如找个理由推掉。” 被芷雅赌气的样子逗笑了,洪过自嘲道:“一个亲王一个尚书的邀请,我洪改之都敢拒绝,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人会高兴。” “谁?” “还能有谁,我那位师兄呗。”说罢,洪过拉开门对刘明镜下令整备车马,他已经决心去看看,两位尚书大人到底在闹什么玄虚? 是夜,洪过坐上一乘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乌篷轿车,只带了林钟和刘明镜两人作随从,悄悄的从韩王府出发了。碾在路面的积雪上,车子微微有些摇晃,洪过的身子也随之左右摇摆,但是这并不能影响他的思考。 回到上京这些日子,只能用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来形容,以洪过的本意,在汾州干出好大的事情后,他应该在上京消停一阵,悄悄地卖自己那些葡萄汁,纵然有些强买强卖的成分,大家也不大会注意到他的存在,老老实实过个新年就完事了。谁能想到,一群不开眼的高丽人地出现,还是将洪过搅和到了上京城里的争权夺势之中。 明面上看,洪过只是在教训高丽使臣,实则,当洪过听说了高丽人在行贿的一刻,他就明白了,怕是这次又要成为完颜亮手里地刀子,为啥,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登基首先要干的,就是借着刷新吏治打压旧臣提拔自己的亲信,更何况完颜亮是靠着弑君上台的,对于那个东昏王完颜合剌时代的旧臣亲信,更是要不遗余力的拔除干净,前次借助秉德叛实收拾了一批宗室王爷和秉德亲信,但这些还不够,有些地位不高但很是有权的位置没有空出来,正找机会和理由来下手呢。现在洪过送了好大一把刀子在完颜亮手中,如果不去好好利用,那完颜亮就不是完颜亮了。 可以预见地。当新年地假期结束后。从金国朝廷上就会传出一道道命令。天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而丢官罢职。甚至是破家灭门。这一切。又都是洪过干地。皇帝呢。只是从洪过送上地证据中。依法裁判而已。“多公正贤明地皇帝啊……”洪过低声自嘲地道。 十指因为过度攥紧而有些发白。洪过冷笑一声。从思虑中抽出心神向车外看去。一座浩大地府邸已经出现在视野中。 邢王。判大宗正府事。吏部尚书。完颜衮头上顶着如此华丽地桂冠。府门前自然也是车水马龙有如市集般热闹。一辆式样普通地再不能普通地乌篷轿车。实在不能引起人们地注意。也不能这样说。来这里地人非富即贵。哪有人会坐这种车马店地大陆货。是以。也有些人将目光投向了这驾与周围格格不入。寒酸到了极点地马车。 等在王府门口地都是管事随从或者车夫。他们只是看到了一个身穿普通灰色皮裘地年轻书生。昂首从轿车上跳下。在书生身后。是两个穿着一般地随从。这伙人中能吸引人眼球地。也就是书生腰间挎着地倭刀了。怕是书生全身上下。也只有这件玩意值钱些。不过。倭刀如论多么稀罕。也不过一件装饰品而已。在这些高官大富家地随从眼中。怕是还入不得他们地法眼。 当书生从一辆辆华丽毡车中穿过时。从左右传来地是低低地嗤笑声。或是不屑地冷哼。更有人在一边故意用正好能让书生听到地声音道:“穷措大。摆什么谱。这号地。到我们家老爷府上求一口饭吃。每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们家老爷是善心人。每次都赏饭。其实啊。就是在打发要饭地。” 那书生视若未见。脸上带着淡淡地笑容。大步来到了王府前。这里站着十几名衣着整齐地王官。也就是王府高级侍卫。看这些人身上地穿着。好似都比书生来地华丽一些。远远就看到了书生一行。几个王官对视一眼。当中一人伸手拦住了正欲走过来地书生:“站住。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书生愣了一下,抬头远远看看王府,有些诧异的道:“难道这里不是邢王府?”见着王官点头,书生脸色平淡的道:“请帮忙通报一下,后学末进洪改之应邀赴宴。” “洪改之?”那些王官先是愣住,又将书生打量一番,嘟囓了一阵,他们都是女真人,能听懂汉话就算不错了,还真搞不清楚谁叫洪改之,正要去问问门房里的管事,突然一个对汉话懂得略多的王官脸色大变,指着书生吃惊的道:“你,你可是叫做洪过的那个?” 一句话,整个王府门前就炸锅了,在上京,谁没听过洪过这个名字----能止小儿夜啼,传说中长着四只眼两个鼻子八只耳朵,生吃人肉渴了就喝人血,活脱脱的大怪物----那些个车夫随从听着这声叫喊,先是一静,然后哇的一跑开,各自去寻那能躲避的地方,战战兢兢的看向府门。 不等洪过说话,身后的刘明镜已经暴喝一声:“我们家主人的名字,你们这些下人也能叫得?快进去通报。” 那些个王官哪里敢多说,急急忙忙的冲进王府,不多时,几名管事神情倨傲地走出来,将洪过上下打量一番,拿腔作势的道:“你就是书生洪过?”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况且洪过是他们请来的客人,这样的问话简直无礼之极,闻言林钟和刘明镜一起大怒,刚要冲上去理论,却被洪过猛地伸手拦住。 将那几个管事扫视几眼,洪过并未马上说话,而是唰地抽出了腰间的倭刀。看到洪过抽刀,门前的管事王官一起色变,连忙后退几步,王官们更是纷纷抽出了兵器。谁想到,洪过只是用刀尖在地上划出一个 小地“洪”字来。而后指着那个“洪”字,淡淡道:五个洪字,如果这里再没个会说人话的出来,我洪过转身就走。” 说着,洪过再不去看那些一脸不信的管事,用倭刀在地上慢慢划出一点,很快,就写出了一个洪字出来,看着那些管事没有动地方,洪过没有做声,只是继续在地上写字,当洪过写完第三个字的时候,终于有管事急匆匆的跑回去了。可是,尽管有人回去,始终没有人走出来。 直到即将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从从府门里匆匆走出一人,那些王官和管事看到这里,连忙低头不敢言语。洪过已经用眼角瞄到,这人年约四十多岁,脸上有些书卷气,颌下留着羊毛胡,好像出来的匆忙,身上连皮裘都没披,径直来到了洪过面前。 这人倒也潇洒,一把踢开了洪过手上倭刀,长笑道:“洪改之何故与一群不懂礼数的下人置气,来来来,我们一同进去,看哪个刁奴还敢为难你。” 看了一阵却不敢贸然去认,洪过惟有试探着去问这人地名讳。那人这才对洪过拱手道:“本人真定蔡伯坚。” 洪过深深的望了这中年文人一眼,而后才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原来是蔡尚书。” 看着洪过并不如传说中那样不懂礼数,那户部尚书蔡松年状似满意的点点头,又拉着洪过一同走进了王府。 这邢王府邸到底是新建的,与完颜亨那座韩王府大不相同,全然不似韩王府那样的朴实无华,整座邢王府学足了中原豪华府邸的样子,到处雕梁画栋,取材是上好的木料,镶嵌的是金银珠玉,那王府前院就布置出了一座池塘,这已经临近年关地日子,池塘里竟是完全不冻,甚至还冒出微微的热气,塘中的花草更是争奇斗艳,再加上几位鲤鱼畅游其间,丝毫看不出已经是隆冬时节的样子。 蔡松年对这些似是已经看惯,拉着洪过径直来到了王府那壮观的大殿,这里早已被各色客人坐满,仔细看去,这王府大宴竟是用了分席而坐地方式,也就是每个人一张小桌,分布在大殿两侧,而主人的座位则是门对殿门地正座。这种坐法看的洪过一愣,通常来说,分席在中唐以后就不大流行了,到了宋代更是只在朝廷重要大典上才能见到,谁能想到,竟是会在一个王府地宴饮上,让洪过有幸见识一番。 人声鼎沸热闹异常,偏偏每个人的桌子上都只有碗筷和几色冷食地干果点心,很显然,整个筵席并未开始,既然人都已经到了九成九,连邀请人之一的蔡松年都已经抵达,为什么这王府大宴还不开席,到底在等谁?洪过心里明镜一般,暗自冷笑声,脸上却是依旧那副淡淡的笑容。 走进了大殿,热闹的人声声音一顿,洪过感觉到,殿中所有人的目光向他看过来。那蔡松年却好似脸色有些尴尬,领着洪过来到了右侧的最靠着殿门的一个座位,对洪过匆匆道了句:“改之的位置在那里,那个,那个,我先离开下。”说完,急急的有如逃走般走开去。 看到这个位置,洪过心里极度愤怒,他终于明白了今天邢王府为什么要用这分席制开宴,女真人契丹这些北方民族,崇尚以左为尊,这右边最后一个座位,等同是整个宴会的角落与最末一个席次,那宴会的主办人分明是在变相的侮辱洪过。 脸上一阵青气闪过,洪过深呼吸下,而后努力将脸色恢复正常,转身看看林钟与刘明镜,淡淡的道:“坐下吧,记住,这里是王府,不比我们家,要知道些规矩。” 林钟和刘明镜也是一脸怒色,谁想到洪过的表情如此自然,让他们愣了一下后,惟有暂时忍耐下来,站在了洪过身后。 看到洪过在末席坐下,大殿上也不知是谁发出了一阵嗤笑声,这笑声就好像传染病一样,转眼间传遍了整座大殿,几百人一起发出的嗤笑,就像是巨锤般,狠狠砸在了洪过的心头。努力让自己保持平和地心态,洪过暗自告诉自己,平静平静,要平静,这些人就是要看自己出丑,如果发怒了,等于上了这些人的恶当,要平静下来,大不了以后慢慢收拾他们。 想到以后,洪过又想起了心头那个志向,已经放弃了要偷偷溜回大宋的念头的他,早在汾州就立志,有生之年不仅要回去南宋,而且还要堂堂正正地回去,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洪过的大名。想到这里,洪过心头那股火气渐渐消失,继而代之的是一股看小丑一样地嘲笑,他在笑话大殿上这些人,这些只敢躲在别人身后大声嗤笑的人,放单出来,又有哪个不是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 在大殿上,洪过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左面靠前位置上,他看到了笑得正欢的完颜宗秀,再向上,却是满脸忧色的蔡松年,洪过心中微动:这家伙倒是有些先见之明。 忽然奇怪起来,这些人本来都是在自己面前服软了,今天怎么会有胆子公然取笑自己,仅仅是因为有一位官居极品的宗王撑腰?怕是没那么简单吧,可他们的胆子又是从何而来?洪过左思右想,最后只有将原因放在完颜亮身上,看起来,前次完颜亮过府喝酒的事情,怕是被人理解错了,或许很多人私下里认为,完颜亮将他所有战利品拿走,是对洪过地一种警告,让洪过必须收敛下,真的是这样么? 看到洪过没有如预期般甩袖而走,大殿上那些人渐渐没了笑容。看到这些人笑够了,又可能是看到洪过忍气吞声的入座了,从大殿四下里流水价的端上了无数菜品酒水。而后,从大殿后并肩走出一群人来,当先的两个是一对年约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二人都是作亲王装束,一人稍长脸上多了些风霜之色,另外一人才刚刚二十出头的样子,微显稚嫩。倒是在这些人身后,跟着十来个洪过的熟人。 确实是熟人啊,高丽地正使王双虚,带着他硕果仅存的几个使团成员,满脸春风的走在两个亲王身后,在这个时候,从前在太医院中见到的那股子颓废神色,已经是丝毫不见了,洪过心中冷笑,今天这次宴会看来是要唱鸿门宴,他倒要瞧瞧,这些高丽人能翻出什么筋斗出来。 见到两位亲王出现,大殿上的官员人等一起站立向两人问好,那稍微年长地却是完颜亮另外一个弟弟,郑王完颜梧桐,此时官拜司徒兼都元帅,领三省事,倒是个在军中历练过的宗室子弟,那位年少地,自然就是完颜衮了。 主人,待到众人坐下,他拉着完颜梧桐坐下后,只宴,乃是为了款待高丽使团,听到这话,从坐在完颜衮身边的完颜梧桐身上,洪过似乎看到了一丝不安。完颜]倒是没注意到,他地话刚说完,那王双虚立时受宠若惊的举杯,要向这位宗室亲王敬酒。 似乎是在完颜衮这里重新找回信心地缘故,王双虚嘴巴虽然谦逊,但是话中却是透出了丝丝的得色:“……我大高句丽王国,与大金素来相好,只愿大高句丽与大金的友谊,不要因为些许小人而有丝毫变故。大金与大高句丽俱是万里大国,只有相互友好……” 那王双虚还待说下去,就听本是鸦雀无声的大殿中,一声炸响,生生打断了他的话头。 众人循着声响望去,齐齐在心里暗道一声“果然”。 完颜衮脸色不大好看,昂声道:“那个书生是谁,怎得如此没有礼貌。” 事实上,完颜衮与洪过早就认识,正确的说,洪过既然是完颜亮的师弟,自然也是完颜衮的师弟,只是,完颜衮从来看不起洪过,而且在张用直那里读书的时间也少的可怜,所以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在洪过的记忆中,真是少得用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他看不起洪过,洪过更是从未将他看作自己地师兄,两人关系极其冷淡。 见这位邢王还要装糊涂,洪过懒洋洋的站起来,似笑非笑的道:“在下籍籍无名,不过是大宋一介书生,入不得王爷法眼,不过,想我大宋乃是中华衣冠正朔,道统嫡宗,这无礼的名头,在下愧不敢当,只是刚刚听到一个骗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喋喋不休,一时不留神,将这酒杯笑喷了。” 完颜衮见他说地如此不堪,登时就要发怒,被身边的完颜梧桐制止了,惟有气愤的对洪过喝令:“你,你说高丽使团是骗子,若是说不出证据,本王一定要杀了你这个宋狗……” 洪过眼色一厉,慢慢迈步来到殿中,面对着完颜衮朗声道:“大宋纵然是金国地藩属,难道金国诸位竟是将大宋视作猪狗之国,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洪过,乃大宋忠义之后,今日王爷立即向大宋道歉,还则罢了,否则……” 完颜衮从小哪里受过这个,立刻颜色大变的打断了洪过的话:“本王不道歉又能如何。” 乘机又向前走了几步,洪过右手按在了腰间倭刀握柄上,脸色却是不再疾声厉色,反是变得极为平淡,“王爷如果不道歉,那洪过就要效仿古之荆轲专诸,到时血溅三尺扑尸五步,王爷不要怪洪过没有提醒你。” 这大殿上本就有南宋的贺金国正旦使,虽然不知道洪过身份,但是刚刚完颜衮如此诬蔑宋人,南宋使臣脸上已然变色,若是洪过不出来,这位南宋使者就会立即起身离去。现在看到洪过竟然敢在大殿上,以兵器和完颜衮性命相威胁,要他向南宋道歉,这位南宋的使者大感惊奇,于是就暂时留下继续看后事发展如何。 完颜衮从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惹来这么大的风波,在自家的大殿上,竟然会被人用武力威胁,不等他说话,下面侍候的管事已经是冲外面挥挥手,立时就有王府侍卫要冲进来,谁料到,那边林钟腾地一脚踹翻了地上的矮席,挥舞起那结实的长条矮席,低吼一声冲到了大殿门口,生生挡住了那些王府侍卫。刘明镜更是不凡,身子瘦弱的他竟然踢倒了殿中一支灯架,提起那青铜灯架对着大殿外的侍卫就是一阵乱捅,这么出奇的打法,一时间还真让那些侍卫应付不来。 这情形,不要说完颜衮,就是在场所有人都看的一呆,他们怎么没想到,洪过不仅自己横,连手下的随从都是不要命地人物。 就在这些人愣神的功夫,洪过低低的声音飘进他们耳中:“看来王爷思考的太久了,我数到三,王爷尽快下决定吧,一……” 威胁,裸的威胁,完颜]气得手脚发抖,却是动都不敢动,只因为,现在他与洪过之间地距离太近了,竟然一不留神,被洪过欺近到五步之内,他可以感觉到,从洪过身上发出一道让人恐惧的感觉,如果他稍有动弹下,洪过手上地倭刀一定会抽出来砍向他,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就是这种强烈的预感,吓得他不敢稍动分毫。 “……二……” 殿内众人呼吸一屏,虽然没人相信,洪过竟然胆敢在这里杀一位亲王,但是,洪过地威胁就在眼前,经过几千人性命和血腥洗礼过,洪过身上那股子杀气和血腥味,仿佛可以轻易嗅到,这样一个全身散发了危险味道的人物发出地威胁,没人敢嘻嘻哈哈的忽略掉。 看到完颜衮还是没反应,洪过那握住刀身的左手微微动了下,不多,就是拇指用力,慢慢将刀柄上的护手向前推了几分距离,刀鞘上的卡簧发出了一声脆响,有坐在洪过身侧的大臣们,吃惊的看到,洪过身上那柄二尺多长的短倭刀,已然露出了几分明晃晃的刀锋,那锐利的闪光,几乎将这些大臣的眼睛映花。 “……三……” 洪过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最后一声几乎是悄不可闻,但是,无论他说什么,说的清晰与否已经不再重要,就在洪过吐出这个声音时候,大殿上所有人就觉着眼前一花,一个眨眼的功夫,洪过已经是消失在原地,就见一道青色的人影有如矫健的猎豹,带出了一道长长的龙吟之声后,迅猛的扑向了他的猎物。 “道歉,我们道歉……” 突然,一个声音急忙忙的叫出来。 那道身形陡然止住,直到此时,殿中的人们才看清楚,洪过手上的倭刀已经出鞘,随着他的身形猛地顿住,那锐利的刀锋竟是距离邢王完颜]的脖子不足两寸距离。 此时的完颜]早吓得不会说话了,脸色煞白大滴的冷汗滴下来,还好,竟然没尿裤子,也算是给他们的老子留了点面子。 说话的是站一边的完颜梧桐,完颜衮的哥哥,见着洪过终究还是留了一手,他常常吐出一口气,连忙道:“改之,我们道歉,改之不要冲动。” 洪过阴冷的目光在梧桐脸上飘过,这位宗室嫡亲的亲王就感觉心中有如被大锤猛的一击,脸上拼命的挤出了笑容。 洪过的目光最终落在完颜衮身上,声音还是那样平淡的道:“让他来说。” 第一百三十一章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第一百三十一章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是大殿里的客人,还是王府的护卫家将,谁都没想然会有这么好的身手,虽然彼此之间仅有几步距离,但是这眨眼间就已经用刀剑逼住对手,已经极是难能,更何况,在众人印象中,洪过应该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整理提供 或许以前的洪过,因为帮助母亲劳作留下具好身板,但是汾州遇刺以后,洪过痛感自己身手太差,无论身边有多少护卫,最后能保护自己的终归还是手上刀剑,于是跟着林钟打熬身子骨的同时,与和翟平翟云他们学一些简单的身手,强化自己的武力。 这些苦练终于在今天派上用场,王府护卫来不及反应的功夫,洪过已经取得了绝对主动,就在洪过出手的时候,门口的林钟与刘明镜被人击倒,王府的护卫如潮水一样涌上来,可是,洪过如海边千万年伫立的礁石般,硬是击碎了这股浪潮,所有护卫都只能站在洪过身旁几丈外,没人敢拿一位亲王的性命开玩笑。 无论平时完颜衮的权势有多大,现在的他只不过是洪过手上一个待宰的小鸡,任由洪过搓揉。见识到这样的境况,完颜梧桐无奈的看看弟弟,“蒲家,道歉吧,哥哥,救不了你。” 蒲家是完颜]的女真名字,听到哥哥的话,他眼中惊骇之色愈加浓烈,身子也随之慢慢佝偻下来,犹豫了一阵,就见洪过的刀锋又欺近了一寸,他细嫩的脖子都能感觉到,从那刀锋上传来的冰寒之气。抬眼望望洪过眼中那决绝之色,无奈,完颜蒲家咬咬牙,扯了嗓子道:“我道歉,我向宋人道歉。” 随着这声响亮的道歉,殿中大部分人都随之长长呼出一口气,只是南宋使臣的心却又提的更高,他现在开始关心起那个书生----“洪改之”--的命运来。 虽然听出完颜衮话中玄机之处,但是洪过并不准备去追究,向谁道歉都一样,至少他帮助宋人找回了面子,所以他慢慢撤回了刀锋,身子倒退出几步,那些王府护卫终于逮到机会,蜂拥上前劈手打掉了洪过的倭刀,然后将洪过双臂反剪,几个护卫愤怒下,对着洪过的小腹抬手就是一记老拳。 洪过吃痛下,鼻眼口几乎拧在了一起,可是他牙关紧咬,愣是连哼都不肯哼一声。 那些家将还要动手,突然听到完颜衮一声大喝:“松手,滚,都给我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地,松手,放开我的客人。” 洪过就感觉本是紧紧抓住他的力量松开了,深深呼吸几口,让自己的脸色正常些,挺起身向前看去,就见站在主位上的完颜衮脸色极度难看,几乎可以用虎视眈眈,来形容完颜]看向洪过的目光。 简单收拾下略微凌乱地衣裳。洪过对完颜衮拱拱手。便转身向殿外走去。 谁知道。身后传来完颜]低沉地喊叫:“干什么去?” 殿内人齐齐一愣。都闹到这个份上了。难道完颜衮要在这里就将洪过收拾掉?否则得话。为什么不让洪过离开? 洪过也是诧异地转身。“回家。不成么?” 面对洪过有些挑衅地口吻。完颜]不顾一边哥哥地阻拦。眼光严厉地盯着洪过:“我地事情了结了。你呢。似乎还有些事情没说清楚吧。说明白了。不然。休怪本王不客气。” 洪过恍然大悟。这完颜衮地性子还真够。啧啧较真地。转身用极度轻蔑地目光看看那边地王双虚。才对完颜衮道:“王爷。有些话。说出来会让很多人没面子地。” 闻言,大殿中不少人在心里不屑的嗤笑,没面子,今天还有谁能比完颜]更没面子,你洪过到我们府上勒索,已经够让我们没面子了,什么时候,你成了顾及别人面子的善心人了。所以,很多人都将洪过的话当成是虚张声势,是怕事后被人驳斥倒才喊出的虚言恫吓,仅仅是想尽快脱身的诡辩。 不等完颜]说话,那边地王双虚已经站起身,对着主位上两位亲王行礼,“两位王爷,下臣虽然并不认识这位洪先生,但是,这位洪先生从一开始,就对下臣等抱有极深的敌意,下臣不明白,下臣到底在哪里得罪了洪先生,今天,还请下臣弄清楚,不然,回去国内,本国大王一定会因为有辱国体处置下臣。” 完颜衮冷哼一声,那王双虚虽然言辞谦卑,但是话里话外都想把他这个王爷推出来,去和洪过打对台,他轻蔑的一笑,淡淡道:“洪改之,你说人家是骗子,拿出证据来,高丽的使臣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想来一定会有绝妙之词来驳斥你,你作好准备吧。” 众人一愣,完颜]这话怎么听起来,好像在提醒洪过似的,王双虚也是微微皱眉。 倒是洪过微微一笑,手扶倭刀,在大殿上踱了几步,将殿中所有人地表情尽数收入眼中,而后才朗声道:“大高句丽王国,与大金素来相好,只愿大高句丽与大金的友谊,不要因为些许小人而有丝毫变故。大金与大高句丽俱是万里大国……”说到这里,他转身看看王双虚,就见高丽使臣脸色有些狐,也难怪,这些话不过是刚刚王双虚对完颜衮说的,大家都不明白,洪过背诵这些东西做什么。 洪过淡淡地望着王双虚,“说你是骗子,原因有三,”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吃惊,能找出一条理由就不错了,洪过竟然说有足足三条理由,难道说,王双虚还有那个什么高丽国,真地是骗子国? 听到这话,王双虚脸上一阵青白之色,羞愤之下腾地跳起来,指着洪过道:“还请洪书生赐教。” 没有将王双虚那疾言厉色放在心上,洪过掐着手指道:“其一,你说,高丽与金国都是万里大国,这真是古今笑谈,吹牛皮吹到满天牛在飞了。” 哈哈哈 无论在场的人对洪过反感与否,这样诙谐地话说出来,只要是略通汉文的人都笑的是前仰后阖,以前只看到洪过嗜血和贪婪的一面,今天算是开眼,竟然看到洪过如此诙谐幽默。 这些人乐不可支,对王双虚来说却是奇耻大辱,不过洪过那话还真是一针见血,这句话本就是王双虚吹牛皮,现在被洪过点破了,放在普通人身上,早是羞到地缝里去了。可是,王双虚是什么人,那是高丽人啊,就见这位高丽使臣脸上现出诧异的表情:“洪书生何出此言,难道煌煌事实你也感觉好笑,看来洪书生真应该从你书房出来好好走走,看看外面大千 总比躲在屋子里凭空臆测强。” 这话几乎就是指着洪过骂他没见识,听了王双虚的话,众人逐渐停止了哄笑,惊奇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这个时代,真正有幸前去高丽国内走一圈的人少地可怜,而高丽以前接连承受契丹辽国三次进攻,最后一次竟然是一举击败了辽国十万大军,这在辽国二百年征战历史上,是极少见的败绩。 加之在女真人没有起兵以前,虽然高丽军队与女真人,因为土地纠纷也发过战争,而且在战争中女真人几次击败过高丽军队,但是,对于那个时候的女真人而言,南面的高丽实在是个人多地广的大国,所以最后双方是以女真人向高丽人称臣,换取了高丽人承诺不再进攻女真领土,明里,是高丽人取得了一个部族的纳贡,实际上,高丽人是用国力和外交,暂时压服了在战场上取胜的女真人,退出了自己强占的土地。如此,在女真人的印象中,高丽也成了足以和辽国媲美的大国。 这种印象根深蒂固,是以,见洪过用这件事对高丽使臣发难,一边地蔡松年急了,连忙低声道:“改之,改之,高丽乃是极东万里大国……” 洪过一摆手,打断了蔡松年的话,掉头看向王双虚,脸上冷笑之色更加浓烈,“好个万里大国,从上京前往高丽国境上的保州尚需两千里,从保州直达高丽南面海上所谓济州岛才不过千余里,想那高丽三面环海惟有北部与金国在陆上接壤,环你们高丽全国行走一圈,才不到三千里,所以高丽国内有所谓‘三千里江山’之称【注1】,这么个弹丸之地,也敢自称万里大国,还说什么与金国比肩,踩到大宋头上来了。” 此话一出,就听大殿内轰地一声,立时成了一片菜市场: “啥,三千里,还不到我们大金三一之数,以前就听他们喊自己是万里大国了,原来不过是个比夏国还小的地方,还三面环海,那不是个死地么。” “这话未必当真吧,那个蝗虫嘴里说出来的,要好好探查探查。” “听,快听,高丽那个什么嘘嘘的使臣说话了,听他怎么说。” 王双虚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洪过竟然对高丽如此熟悉,竟是连高丽南面第一大岛济州岛都知道,对高丽内部地地理情况,好似比他这个高丽使臣都清楚。心中一阵翻滚,再看看周围那些金国大臣的样子,他脸上作出一副惊奇的样子来:“这位洪书生从哪本书上看到的,怎么说出来的话,竟是我闻所未闻,我高丽自上古贤王檀君时代开始,就是万里大国,怎的在你口中,就成了区区三千里之国。” 面对王双虚地抵赖,洪过微微一笑,忽然朗声道:“三韩之地南方有海,海上百里外有一大岛,岛上有国,国名倭国,盖所谓徐福五百童男童女东渡,见大岛而立国,曾于汉皇建武中元二年入贡,汉皇册封其为大汉倭奴国王。” 听到这话,那边的蔡松年立即挺身,对主位上两个王爷道:“此事后汉书有载,当无误。” 听到洪过提起倭国,也就是日本,那边王双虚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倒是在座那些宾客还迷糊呢,为什么刚刚说高丽,现在又扯上什么倭奴国了。 洪过朗声道:“昔年三韩之地三分,北部属高句丽,南部分东西而为百济新罗,大唐高宗年间,以左卫大将军苏定方统帅水陆大军,与新罗合兵攻伐百济。那倭国与百济联盟,也派兵增援百济,遂与唐军战于白村江之口,百济倭人联军大败,倭人断绝与百济盟约并派出遣唐使,百济灭亡,王室逃入高句丽,新罗兼并百济领土。五年后,唐军灭亡高句丽并有其地。可对?” 不等王双虚说话,蔡松年又朗声道:“此事唐书有载。” 洪过笑笑:“那倭人与三韩之地的关系真是密切啊,自从你们高丽所谓太祖王建立国后,百年间几十次下书倭国要求其入贡臣服,好像都被倭人拒绝了吧,人家倭人在岛子上也有自己的朝廷,中间还隔着一个对马岛呢,你们高丽凭什么,要倭人向你们称臣啊?”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中又是好一阵的议论,自从唐末五代以来,高丽与中国地关系就算是截断了,尤其是辽国阻隔了高丽与中原的通路后,中原与高丽的关系彻底断绝,中原士大夫对高丽地了解,仅限于高丽派遣使臣的自我介绍,何曾如洪过所说地这般详细?尤其是听说,本来是向金国入贡地高丽,竟然还在逼迫另外一个国家,就是在唐代史书上屡见不绝地倭人入贡,这让不少金国士大夫在心理上多少不能接受,要知道,倭国在以前可是一向对中原大国称臣纳贡的。 王双虚脸色骤变,肌肉抽搐几下,挤出了几句话出来:“你,你胡说,我高丽礼仪之邦,何曾干过这种事,还有,那倭国与高丽断绝消息已经不知几百年,什么下书逼迫入贡之事,都是你胡编乱造。” 洪过望着死鸭子一样的王双虚,冷冷道:“今年是金国天德二年腊月,大宋绍兴二十年,在倭国,正应该是所谓近卫天皇在位吧,那近卫于金国皇统元年,也就是大宋绍兴十一年腊月登基,到今年,也就是倭人所谓的仁平元年,已经是整十个年头了。” 王双虚这时真的变成王嘘嘘了,只见他呼呼嘘嘘的喘着气,却是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只因洪过说的都是事实,而且是不争的事实,可以调查的事实,如果要在这些东西上继续抵赖,将是对他和高丽国极为不利地。最后,他只是用近乎耍赖的一句话来搪塞:“那,那个,倭国与高丽断绝已经几百年,这些事,我怎么会知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洪过说地就是事实,高丽使臣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孰料,洪过并不想就此放过他,继续道:“说你们和倭国和高丽断绝?笑话,就在今年,你们高丽和倭国的商旅还不断来往呢,另外,倭国所谓宽仁三年,也就是我大宋真宗乾兴二年,倭国有所谓刀伊入寇之事,那一次,刀伊海盗在倭国杀死四百余人,掳走倭国百姓一千余人,后来刀伊人从倭国逃回你们高丽,被高丽水师截下,救出二百余名倭人百姓送还倭国,这事,你也想说是我胡编乱造?” 听到这话,王双虚几乎要崩溃了,这一百多年前的事情,怎么眼前的洪过都能知道, 侃而谈竟然比他这个高丽官员知道地都清楚,连作数据都说的明明白白。同时,在他想来,洪过既然能当众说出这些细节详尽的事情,想必手里一定是有了极其要命的证据,他若是继续说洪过胡扯,等到洪过出示了这些证据,他王双虚和高丽国的面子,又要往哪里放呢? 所以,这一次地王双虚索性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就是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洪过。 洪过冷笑一声,“高丽和倭国来往如此紧密,那倭国乃是东面岛国,进出全靠海船,不知道倭人绘制的海图,会不会将你们三韩之境绘制成万里大国呢?” 这下,大殿里的众人才明白,敢情洪过绕了如此之大的圈子,就是要出示那个什么倭人的海图,证明高丽人地疆土不过是“三千里江山”。 见到洪过如此确定的说出证据,在场众人纷纷低声议论起来,现在看来,洪过刚才说的话已经是确定无,那高丽人一直以来就是在金国君臣面前胡吹大气,什么万里之国,根本就是一群吹牛皮地家伙。 洪过对完颜]拱拱手:“邢王如果不信,可以去韩王府,取来我书房中的那幅海图,那海图乃是我途经燕京时候,在一个倭人手里买下地,至于那个倭人么,此时可能正在燕京,因为他的海船遇到了高丽海盗,被人家一把火少个干净,他是带着最值钱地东西跳海逃生的。” 听到高丽海盗,王双虚头上青筋蹦起老高,指着洪过连连叫嚷:“诬蔑,诬蔑,通通都是诬蔑,这是**裸的污蔑,所有的东西都是伪造地。” 可是,此时整个大殿中已经没人会相信他了,刚才他的沉默,已经很好的说明了一切,洪过用令高丽使臣不可辩驳的事实,证明了高丽人一直在吹牛,或者说,是在撒谎。 洪过冷笑下,没有去回应那个“王嘘嘘”,狗可以对人龇牙咧嘴的乱叫,那是狗的兽性,但是人要是对狗狂叫回去,这个人就是精神不正常了,再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王双虚刚刚最不应该的,就是那一阵沉默,等同是默认了一切,现在再喊什么诬蔑虚构的早就迟了。 按照人地惯性思维,一个骗子说出来的话,还会有多少人相信呢,下面他说的东西,可没有刚才那样雄厚地证据作依持,不过,现在这里上百名金国上京的达官贵人,还会有多少人肯相信高丽人的话呢?如果王嘘嘘知道,自己输掉看似不重要的第一阵交锋,有这般重要意义,会不会激动地再次吐血?洪过倒是很期待后面王嘘嘘的表现。 洪过转身对在座所有人道,“虽然两唐书上说,高丽人就是唐代高句丽人建国,但是,我从倭人那里了解到的,全不是那么回事,那唐代在辽东极盛的高句丽国,与现在这个高丽国,完全没有一点关系!” 此言一出,满场震惊。 高丽人将自己是高句丽后裔的话,挂在嘴边已经很久了,金国从上到下都听过这些言论,更何况,在后人编的唐书上面,又清清楚楚写着高丽人是所谓高句丽人后裔所建立,让所有读过书地人都相信了这些言论,所以高丽使者,才会在上京城里大言煌煌的说自己是“大高句丽国”使者。 洪过现在的话,等于在抽高丽人的大嘴巴。 看着王双虚又要开口,洪过立即打断了他:“曾经有人跟我说,谎言说上一千遍就是真理,我看有些人把谎言说了不止一千遍,已经说到连他们自己都开始相信了。”说完,他指着一脸错愕的王双虚,冷冷道:“别以为自唐灭高句丽后,整个三韩之地都并入新罗手中,且唐季末年因为战乱,三韩之地断绝了与中原地联系,你们高丽人就能顺嘴胡编,我们中原人不知道的事情,人家倭人可是清清楚楚记载着呢。” 说话,洪过又面对所有客人大声道:“为什么高丽人几百次要求倭人入贡,都被倭国朝臣拒绝?”他突然大声道:“因为倭人最清楚你们高丽人的老底,你们根本不是什么高句丽人后裔,你们那个太祖王建,不过就是一个泥腿子出身地小军官,不懂诗书不通礼仪,当年是靠着背主叛变才有了后来的权力,一个背主小人地朝廷,有何德何能要外邦甘心臣服?” 一转身,洪过见到王嘘嘘暴跳如雷想要斥骂,立即赶快道:“当年高句丽王室姓什么,姓高,你们高丽王室姓什么,姓王。当初百济王室乃高句丽王室分支,可是百济王室一者逃入高句丽,后来被唐皇带去了中原居住,另外一支去了倭国,被倭人天皇封为臣子,你们那个太祖王建凭什么说自己是高句丽王室的种,什么时候高句丽王室姓了王?难道说,你们高丽王室这个种,是野路子出来地,所以才留在了三韩之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殿里响起一片哄笑之声,洪过这话说的太阴损了,等于是在说:你们高丽人不是往脸上贴金,说自己是高句丽王室后裔么,好啊,你们自己选,要不呢,直接承认自己是在撒谎,要不呢,就说自己是高句丽王室的野种。 可是,无论王双虚如何去选,都逃不出一个撒谎的名声。 是以,听到洪过的话,王嘘嘘面如死灰,嘴唇抽抽着,却是不知如何开口才好,整件事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需要洪过继续说下去,大家都信了他九成九。 看到事情向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那边作为主人的两个王爷也头疼了,不得以,完颜梧桐站起来道:“高丽国使臣喝醉了,扶他下去休息吧。” 看着王嘘嘘好像个病入膏肓的病人般,被人抬了下去,那个完颜衮摇摇头,颇有些无奈的道:“高丽到底与我完颜皇族有亲缘,唉,怎么会是这样一班骗子,祖上脸面无光啊。” 听到这话,洪过突然大声道: “谁说高丽人与完颜皇族有亲缘的。” 注1:三千里江山的说法,不知从何时兴起,但是在二战前后曾经广为流传,应该是包括了鸭绿江以东的领土,在洪过这个时期,这部分领土还没有被高丽人侵占,所以此时的高丽国境没有三千里,这里只是借用。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举国都是骗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举国都是骗子 谁说高丽人与完颜皇族有亲缘的。” 洪过今天给众人带来的震惊已经不少了,可是,听到他这句话,依然将整个大殿震得人声一滞,刚刚还好像菜市场的大殿,一下子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是吃惊的看向了洪过。 按出虎水完颜部,也就是女真完颜皇族,始祖是一个名叫涵普的老头,入赘到了按出虎水完颜部以后,生下了完颜皇族后世子孙,十代以后到完颜阿骨打起兵。可是,偏偏涵普又是从高丽国境迁来,所以,每次高丽使臣到了金国,都说涵普本来是高丽人,所以高丽人和完颜皇族是亲戚,藉此拉近双方关系。 现在洪过公然宣称,高丽人与完颜皇族并不是亲戚,怎么会不令所有女真人大吃一惊。完颜梧桐再顾不得风度和形象,几乎是跳起来,定定的看着洪过:“改,改之可有证据?” 洪过两手一摊,好似非常委屈的道:“这太容易解释了,女真始祖皇帝之时,正是大辽兴起刚刚攻灭渤海时代,女真乃是渤海别支,彼此同源同祖,而三韩之地北部正是当年渤海国故地,只因契丹人强行将渤海人大部西迁,才令渤海故地人口锐减土地荒芜,那高丽乘着渤海衰落,乘机北上侵占渤海故土,欺凌渤海遗民。 女真始祖皇帝涵普陛下,本就是渤海子民女真后裔,不满高丽人的暴行,于是毅然迁离故土,北上寻找亲族,最终来到按出虎水完颜部,这不是合情合理么。若涵普陛下是高丽人,修建边境九城时候,怎么不见高丽人提起与涵普陛下的亲缘呢?” 当年高丽人与女真因为土地开战,为了防范彪悍的女真人,在侵占的土地上修了九座城堡,不过后来因为达成和议,最终退出了这些土地。 洪过在这个时候提到女真人和高丽人地九城之争,只要知道女真人历史的,立即就会想到当年与高丽人的战争,愈发激起女真人对高丽的反感,可以说,洪过是用心险恶。只是,这个时候王双虚已经被扶下去了,还会有谁站出来反驳洪过的理论呢? 当年,女真没有立国,只是散居在辽东或大或小的一群小部落,穷困而且落后野蛮。在那个时候的女真人看,南面地高丽是一个不知多大的强国,所以涵普从高丽返回女真部族,说自己从高丽回来,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就像是后世宣称自己是从美国或者欧洲回来地海龟。 但是,当传承了十代以后,女真人起兵,灭亡辽宋,侵占中原半壁,迫使周围西夏,南宋,高丽,蒙古诸部无不称臣纳贡的时候,自己的祖先竟然是从一个藩国归来的事情,颇有些完颜氏皇族不大愿意提起了,尤其是这位先祖有可能还是个高丽人的事情,也就是说,涵普从海龟变成了外国民,还是北朝鲜或者柬埔寨这样的国家逃难来的。这身份上地含糊,更成为完颜皇族心里一个小小的心结。 以前高丽使者来到金国。老是将涵普如何如何挂在嘴边。老是在说高丽和金世代怎么样友好。虽然女真人耳朵里都听出茧子了。但涵普地归来是不争地事情。再说了。谁家暴富了没有两个穷亲戚上门呢?可这门穷亲戚太不识趣。老把富人家祖上那点丢人事挂在嘴巴上。虽然有些女真权贵因此对高丽人会有亲近感觉。可也很是有不少女真人。对这些喋喋不休地高丽人感觉腻歪透顶了。 本来。完颜氏皇族以为高丽也是万里大国。涵普可能是高丽人地心结还容易接受。可是。当洪过证明了高丽只不过是个。“方圆不足三千里”之国。完颜氏皇族地脸面这下可就丢大发了。不仅仅是完颜氏皇族。怕是在场地女真人心中。都会因为涵普出身于这个弹丸小国。而且还是满嘴谎话地国家。而感到羞愤吧。 现在。洪过这套理论无论合理与否。都大大符合女真人地口味。尤其是帮助女真人摆脱了面前地困窘。变相地洗刷了祖上地羞辱。 从万里大国变成三千里江山。从数百年地血族兄弟变成了现在全无干系。甚至还有可能在几百年前迫害过自己地祖先。从昔年辽东强国王族后裔变成了一个出身草莽地化外强盗。现在女真人终于卸下心理上地包袱。可以不再用平等地眼光。而是从高处俯视地视角。“正确”地看待那些高丽人了。 当所有羁绊都失去地时候。似乎只有各种“土产”。才能连接起女真贵人们和高丽地友谊。偏偏最近上京风声太紧。大家都不好继续收土产了。如此说来。女真人似乎不大需要替那些不知趣地高丽人火中取栗。去惹皇帝完颜亮不高兴。 有了这样地共识。大殿上地女真人。再看洪过地时候。就感觉颇有些亲切了。 到这个时候,大殿上再没人出来难为洪过,这些人的目光有志一同的望向了完颜衮,要看看此间主人究竟想如何处置,这个博学而且辩才高超的书生? 完颜衮被人盯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终一甩袍袖,大吼一声:“送客。”他自己却是匆匆走去了大殿之后。 望着完颜]的身影,蔡松年苦笑下,走到了洪过身边,压低声音道:“改之,我来送你吧,也算是全了个始终。”说着,蔡松年慢慢走向府门,路上,这位户部尚书还竖起拇指赞赏的道:“没想到改之的辩才,竟是比你的刀子还犀利,大金能有你这样的人才,我这一辈也就能安心回家养老了。” 这次的宴会前的预谋,无论蔡松年是否有份参与进去,此人表面上终是对自己不错,辩驳高丽使臣的时候,也曾多次出声帮助,洪过不是随便咬人的疯狗,这时故意错后蔡松年半步以示尊敬。听到金国户部尚书的话,他急忙辩解道:“洪过本是宋人,想来日后也要回去大宋地。” 蔡松年笑笑没有作声,在这位金国户部尚书看来,身为宋人真的不影响在金国做官,就比如他蔡松年,本来是北宋徽宗朝派去镇守燕京的大臣,结果是随着他老子一起投降了金国,而且从此官运亨通,即便是有些宋朝派来金国的 不也一样被金国扣押后,被强迫当了金国的官么。心里,洪过的辩解过于苍白无力,他身为来自宋朝的金国官,未尝不想在朝中增加一名身世类似地同僚,作为日后的党羽。 对这些昔年宋朝官员的心境,洪过多少能够体悟一些,虽然这些官投降金国地时候,或多或少的有这样那样的原由,在这个没有民族国家概念的时代,他们的行径也说不上太过恶劣。 但是,洪过毕竟是来自于后世,即便不会将这些人打上汉奸的标签,但是,在他心中也对这些人生出鄙夷感觉。 干笑几声,洪过不愿在这个事情上纠缠,随便找个风花雪月的由头将话题引开,一路上与蔡松年谈起王府景致,临了,蔡松年竟然还提起洪过地诗词,并且话语中不无赞赏之意。洪过对自己的老底还会不清楚,诗词的造诣上,他是拍马也赶不上眼前这个人,只有作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来掩饰。孰料,他这个表情看在我们的户部尚书眼中,又变成了尊敬前辈谦虚自守的态度,心理上对洪过的恶感又减去几分。 走到王府门口,刚刚大殿上的事早被人传出来,看到神武无匹地洪过走出来,那些候在门外的随从车夫,吓得急忙躲去远远的,笑话,这个书生看似斯文,发起怒来竟然连王爷都敢动刀子,他们一群小杂碎一样的人,惹翻了还不是掏刀子一路宰光? 林钟早将马车赶了过来,这个时候,林钟腰杆挺得笔直,自家兄弟威风八面,他这个作小弟自然也感觉极好,那些王府的王官管事们,早远远躲到一边去,再不敢出来刁难,任由一辆极为不起眼地乌篷轿车停在了王府门口。 看着洪过的座车,蔡松年淡淡一笑:“富贵不淫贫贱乐,我辈读书人地风骨,怕是不能与改之相比。” 洪过笑笑没有说什么,心里话:老子是不想出风头,他娘的,结果还是这样惹人注意。临行时他对着蔡松年拱下手,便要登车离开。 就在这个功夫,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召唤:“改之留步。” 洪蔡两人惊奇地回身看去,就见郑王完颜梧桐几步走上来,一把抓住洪过的手,脸上现出羞惭之色:“改之,师弟,那个,蒲家地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你们两个以前就脾气不相投,没想到,真没想到,唉,我来以前还以为他与你化解了,谁想到他竟是如此无礼,今天的事情真的对不住改之了,他日,哦,不用了,就年后吧,我在府上重新宴请改之,到时改之一定要给我这个师兄面子。” 看着完颜梧桐言辞恳切,不仅是洪过,便是一边的蔡松年都有些感动,完颜亮有个好弟弟啊,要不然,以完颜衮那个桀骜不逊的性子,怕是今天就将洪过得罪透了,一个是完颜亮最小的弟弟,一个是最近在完颜亮面前最红的亲信,这两个人发生冲突,最终为难的只能是那个当皇帝的完颜亮。现在有梧桐出来调解,着实替完颜亮解围了。 到了这个情形,洪过哪有不懂借坡下驴的,急忙答应下来,还说清楚了,过年时候一定过府去给完颜梧桐拜年送礼。 拜年还好,这洪过送礼…… 听到洪过的话,完颜梧桐和蔡松年的脸上一阵抽搐,连忙要送洪过上车离开,再不提过年的话题。谁知道,洪过到了车子还念念不忘,走出老远还在大声道:“梧桐师兄,改天小弟亲自去给你送礼啊……” 看着洪过的车子慢慢消失在风雪中,蔡松年才对完颜梧桐打趣道:“王爷,这洪改之要去你府上送礼了……” 完颜梧桐脸色极其难看的道:“从今天起,本王生病了,不能见客,哦,不,是回去乡下的庄子养病了,闭门谢客。” 在车子上,洪过回想起整个宴会的经过,那个完颜衮性情暴戾,今天这个宴会只是完颜衮一时兴起,要为上京这些被自己勒索地官找场子?如果仅仅是这样还好说,一个性子毛躁的完颜衮,别说是洪过,怕是连完颜亮都不会放在心上,两人之间起了冲突,完颜亮应该是高兴还来不及吧。但是,如果说,今天的事情是有幕后推手在运作呢?那么,这个黑手究竟是谁,蔡松年,完颜梧桐,还是其他藏的更深的人? 左思右想也整理不出一个头绪来,洪过在上京得罪的人多如牛毛,要说想报复,这些人恨不得生吃了洪过,一向以嚣张跋扈的样子出现地,洪过面前最大的盾牌,就是皇帝完颜亮了,可是,自己不能一辈子替完颜亮当刀子吧,夜壶也有嫌臭被扔掉的一天,自己应该尽快找出并发挥,可以被完颜亮看重地另外一些价值了。 刚回去韩王府,洪过就听说有客人拜访,不禁眉头皱起,这几天怎么府上神神秘秘的,老是有乱七八糟的人,难道又是完颜亮?他一个当皇帝的,应该没这么清闲吧。 严五将洪过领去了门房,见到这个情形,洪过马上知道,这位神秘的客人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否则以芷雅的性子,早引去客厅坐下喝茶了。 进了门房,就见一个人正佝偻着身子,背对着大门在烤火。虽然是门房,但这里毕竟是堂堂的韩王府,装修摆设也比普通人家地正堂客厅漂亮多了,可是,看着那客人缩着身子对着火盆烤火,身边竟是连杯茶水都没有,屋内更是一个侍候的人看不到,最最可气的是,也不知是谁那么缺德,竟然把门房的大门给卸掉了,甚至连个挡风的皮帘子都没有,外面可是寒冬腊月的风雪天,没有个零下五十度,怕也过了零下四十度,三四十平米大的门房里只摆了一个火盆,诚心想冻死那个客人么? “严五,”洪过一脚踹在那个仇人身上,“你他娘的越混越回去了,连一点礼数都不懂么,搞什么鬼,韩王府抠门, 家至于这样……” 洪过一下顿住了,因为那个客人闻声转过头来,乖乖,这个人刚刚还看到过,可不就是那个应该正在大口大口呕血地高丽使臣王嘘嘘么。微微愣了下,洪过这下明白了,敢情这些人是故意在刁难王嘘嘘,这王嘘嘘也不知在门房等了多久,身上的风袍上竟然积了厚厚一层雪。 只一愣,然后洪过立即回过神来,继续斥责严五:“去,到客厅收拾下,整治一桌酒菜,我要宴客。”说完,他对王双虚拱手道:“原来是贵使驾到,洪过管教不好,下人失了礼数,着实脸上无光啊。” 王双虚没了在邢王府上那般轻浮毛躁,身子僵硬的对洪过施礼:“下臣来的操切,本不是洪先生的错。” 洪过也不多说话,当即领着王双虚去了后面客厅,屋子里摆着七八个火盆,热乎乎地竟是连夹衣都穿不住,洪过换过了衣衫,坐在早已摆好的酒桌前,对着王双虚示意下,立时动手开吃,刚刚他去赴宴前就随便吃了两块点心,折腾一圈下来肚子早就饿得瘪了。那边王双虚也不客气,也甩开腮帮子大嚼大咽。 两人狠吃了一番,感觉填饱肚子以后,这才就着送上来地茶水,开始慢条丝屡的聊天,从天气到上京地民风,又说到了燕京的繁华,东拉西扯地可就聊到了从燕京去高丽的海路上。 说来说去,这个话题两个人都不大熟悉,王双虚试探着道:“洪先生不是有海图么,不如请出来,我们对着海图聊聊,也能多些谈资……” 洪过哂然一笑:“海图?那个东西是我编的。” 王双虚听了一阵愕然,用不敢置信的表情看向洪过,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如此重要的证物,洪过竟然是顺嘴胡编出来,嘴上虽然谈笑着夸奖洪过的急智,心里却是在盘算着,洪过这话地可信度到底有多高,究竟是真的编出来的,还是仔细收藏起来不想让自己看到? 无论这种可能性存在与否,都不是今天王双虚的主要目的,只是一个话题的引子罢了,所以,这位高丽使臣摇头叹息道:“唉,虽然是虚构,不过今日高丽海盗也确实是,唉,说出来有辱国体啊,太多了,太多了。” 洪过脸上笑着没有说话。 王双虚抬头看看洪过的表情,正色道,“洪先生应该没去过我们高丽吧,高丽北面多山,只有南面一点点地方可以种田,而几百年承平,人口激增,这人啊,一吃不上饭,就开始动那些歪心思,什么上山当土匪地,下海当海盗的,都开始出来了,最近二十年,我们高丽的官军也是剿不胜剿,可是,那些贱民地人数太多了,官军空费钱粮,效果甚微啊。” 话说到这里,洪过已经是明白,这位高丽使者后面的话是个什么意思了,人口多就要吃饭,要吃饭就要增加田地,现在高丽没有多余的田地了,向金国租借点土地用用吧,这套理论怎么看都是个歪理,不过,若是没有今晚的事情,凭借原先高丽人与不少女真贵人的关系,怕是这件事也不难做到。 洪过喝了一口茶,笑着道:“多山?多山好啊,有山就有矿藏,可以开矿,可以冶炼,可以拿出去贩卖。这开矿冶炼我见过,好大一片地方,满满登登的全是人头啊,站在山顶看下去,就像是在看一群蚂蚁,可是比种田要花费的人手更多,而且只要冶炼出东西来,高丽左近都能卖,要是不嫌弃,你们炼出铁器来,我去和皇帝师兄说,就由我全部包圆了,你们炼出来多少,我就收下多少,到底是番邦属国么,保证不会在钱上亏欠了你们高丽。” 一番话下来,将个王双虚说地直翻白眼,心中直嘀咕,谁不知道开矿的好处,可是,那么多的人聚集在一起,也不好管束啊,万一出个纰漏,那个责任谁来担?再说了,就算真开矿冶铁的炼出东西来,我们高丽也不能卖给你们啊,铁器那是国家最重要的军备物资,白痴了才去卖给你们金国,要是金国用从高丽开采出来的铁器,打造成兵器再反过来进攻高丽,那个时候乐子可就大了。最后,也是最最重要的原因,他今天是来和洪过讨论土地的,可不是来议论如何解决人口过剩问题。 王双虚脸上现出苦笑:“洪先生说地都是好主意,回去国内,我一定替洪先生将这些传给诸位宰相大人,不过,这些都是要慢功夫的,不要说三五年,怕是十年八年都看不出成效,现在海上高丽海盗已经为祸一方,陆上土匪骚扰百姓官吏,一旦官军围剿,甚至有胆大者窜入金国上邦境内躲避,实在令人头痛。” 洪过微微笑:“这个好办,金国虽然国力不强,兵锋倒是极盛,不如这样,我去和皇帝师兄说说,让燕京路韩王殿下派出几万大军,直接在边境驻扎,然后高丽和金国合并围剿,在金国的,就由金队杀干净,要是高丽境内的匪患,你们高丽无能为力,金国作为上邦,也可以派兵去帮助你们杀干净。” 听了这话,王双虚吓得一哆嗦,妈呀,你们金队进入高丽领土?这要是你们赖着不走,到时候,我全家捆上一起宰,也不够给自家大王出气的啊。 看着洪过这样左右他顾,就是不向自己画好地路上走,王双虚纵然耐性极好,这时也会着急了,更何况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耐性的人,心中忧急之下,索性把心思一横,挑明了说: “洪先生,其实,这次最容易地解决办法,不如让高丽百姓进入金国耕种,反正那曷懒甸也是荒无人烟之地,我们高丽百姓按照官田的税制再加一成,向金国交粮纳税,这样你我两便,岂不是很好。” 洪过心中冷笑一声:好?好你个头好,你们都是他娘地大骗子,绕来绕去的,就是为了骗土地,老子这次不是为了金国,是为了八百年以后地中国人,也要把你们高丽人的如意算盘搅黄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天德三年的新年 第一百三十三章天德三年的新年 过忽然拍手大笑起来,“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们高丽,不如这样,想当初,你们高丽人要攻打保州,和金国商量好的,是土地归你们人口归金国,结果可好,你们高丽人连土地城池带上人口,一股脑的全吞下去了,当初保州已经数万人,经过这三四十年,多了不算,两代总是有的吧,打个折凑个整数,你们就还给金国二十万人口,如此一来,旧账也了解,还帮你们高丽一个大忙,贵使意下如何?” 当初女真人起兵讨伐辽国,因为高丽和辽国在争夺边境上的保州城,所以很大方的将保州许诺给了高丽人,换取高丽和金国同盟一起攻打辽国,实际是想拉着高丽对辽国开战,让辽国腹背受敌。提供本书txt电子书下载结果,辽**队看着不好,干脆和高丽协商,军队自己退出去,将保州和平移交给了高丽人,让金国的计算落了空,而且早先说好归还金国的人口,也被高丽一口吞到肚子里去,只是因为金国与高丽已经有盟约,竟是让那个时候还不算强势的金国,吃了一个大大的哑巴亏。 不等听完洪过的话,王双虚就气得直翻白眼,天下的事还有这么计算的么,都归入高丽几十年的人口了,哪有你说要回去就必须归还的。再说了,保州那才多大个地方,不要说几万人,怕是几千人都是多说了,好嘛,你洪过狮子大张口,一开口是二十万人,当高丽是战败了不成,竟然用这种讹诈的招数。 王双虚有心想甩袖子走人,可是,这次金国之行实在是,完完全全输在了面前这个人身上,要是真的摔下脸子走人,等同是与金国闹翻了,以现在金国上层对高丽的态度,怕是换成别人也无法沟通的清楚,而且耗费了诸多金银珠宝美女,若是就这样回国去,又要他向高丽的大王和宰相交代? 不想走归不想走,但是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的,王双虚腾的站起来,脸色阴沉地望着洪过:“洪先生竟然连半点诚意都没有,如此,就不要怪下臣无礼了。下臣现在就启程回国,向我国大王禀明上邦的态度,一切请我国大王御裁吧。”说完就大步向屋外走去。 洪过眨眨眼,看着王双虚马上走出门去,这才悠悠道:“原来贵使已经心怀死志,让洪过着实佩服,佩服之至,也罢,你们也算是有过一场交情,待到贵使归国的时候,洪过亲自去城外为贵使烧纸烧饭,另外再送贵使一口上好棺材。” 听到这话,王双虚几乎一跟头栽倒地上,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怎么自己突然就好像是个要死的人了,这个洪过也太可气了,一转身,怒视着洪过,身子气得哆嗦成一团:“洪,洪先生,下臣自认没有得罪你吧,为何你变着法的诅咒下臣?” 洪过心中然一笑,脸上却是表现出一副惊奇地样子来:“怎的是诅咒贵使呢?想想贵使今次前来上京,靡费金银财货无数,竟然一无所得,而且还无端开罪了金国朝廷,又在金国官员贵人面前有辱国体,令你们高丽与金国贵人的友谊彻底断绝,林林总总的,等到贵使抵达你们高丽开京城之日,应该就是贵使被高丽大王问罪砍头之时吧。唉,我们相交一场,见不得你上路匆忙,提前替贵使置备下来一应物事……” “行,行,行,够了,我感谢洪先生的好意,”王双虚咬牙切齿地瞪着洪过道:“既然洪先生一切都替下臣想到了,还请洪先生救下臣一救。” 王双虚说出这话,等同是服软求饶了,现在的他,耍横不成谈判又谈不拢,若是连最基本的贺使差使再办砸了,等到他回国,怕真如洪过所预料地,会落个脑袋分家了,现在只有从洪过嘴里试探下,看看金国的底线是什么。 洪过自得地一笑。然后才掰着手指道:“眼看就是新年大典了。贵使这国书预备好了没。若是没准备可要快些写了。到时大典之上贵使要是没送上国书。贵使可就是捅了大篓子。” 王双虚点点头。洪过言下之意已经明白。金国新年大典他必须出席还要递上国书。这是他地本职。自然不会忘记。 看着王双虚点头。洪过心里也是放下一块大石头。堵住了高丽人刘备借荆州地狼子野心。另外逼迫高丽人安安分分地参加新年大典。他地事情就算是办成了。后面他只要按照礼部开出来地条件。迫使眼前这人应允就好。 到了这个时候。两个人才算是拿出了真正地诚意。一条条地开始争论金国开出地条件。直到午夜以后。王双虚终于离开了韩王府。 第二天。洪过立刻去找完颜乌禄。将整件事地过程仔细说了一遍。乌禄早听说昨晚邢王府上发生地事情。正担心洪过是不是搞砸了差事。没想到高丽竟是大致应允了金国地条件。另外还允诺派更高级别地官员来金国继续协商。至于说保州地居民。无论洪过还是乌禄都知道。那是陈年烂帐。怕是根本说不清楚。当年都不追讨。现在哪里还有心情追还了。是以两人都很自觉地没有去过问。 办妥了高丽地事情。洪过也终于轻松下来。最近几日完颜亮已经开始沐浴斋戒。准备元旦当天祭天祭祖地仪式。洪过不方便进宫去当面汇报。索性躲个轻松。赖在韩王府里。烤烤火。看看书。喝点小酒。陪陪母亲与完颜芷雅姐弟。 谁知道,这种好日子才过了半天,洪过就被母亲叫了去,洪家妇人的意思很简单,洪过到底是张用直的学生,以前身在宋王庄没得机会,所以逢年过节的就没去拜望老师,现在人都在上京城里了,难道还要等着作老师的过来拜见自己学生?所以,不能太没礼数了,一定要赶在新年以前去张用直家里拜年请安。 听了这话,洪过当时眼睛就直了,张用直现在可是太常卿,所谓太常卿就是管着一应祭祀大典的官,这临近新年祭天祭祖仪式,太常卿怕是比礼部尚书都忙,现在过去张用直家,是不是太没眼力价了? 哪知洪家妇人听到洪过的话,立时发怒起来,抄起身边的鸡毛掸子就抽过去,吓得洪过连忙窜 ,在完颜芷雅笑盈盈的帮助下,收拾停当,押着足足物,去了张用直的家。 张用直是现今皇帝地老师,还是堂堂三品太常卿,府邸自是不会太过寒酸了,但是,当洪过将名帖送进去后不久,就用一个老家人出来,对着洪过尴尬的笑笑,然后宣布了张用直的话:“我张用直没有一个飞扬跋扈的弟子。” 洪过当时就泄了气,说实话,他不想来拜见老师,也是怕了这位以严厉出名的大儒,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光是一个祸害上京城地罪状,怕是张用直就饶不了他,更何况自己如此嗜杀,岂是一向讲求仁义的张用直能容忍的。 就在洪过傻呆呆站在那里的时候,就见一个人从张用直府中快步出来。那人见着洪过如此模样吓了一跳,用手在洪过眼前晃晃:“洪老弟,洪老弟?” 洪过定睛一看,原来是那礼部尚书完颜乌禄。就见完颜乌禄笑嘻嘻的凑到了洪过眼前,“改之真是没眼色呢,你老是已经累得坐不起来,最是需要躺下休息,难道要他现在躺着来见你?怕是张大人第一个就不肯。” 听到这话,不知为什么,洪过就感觉内心最深处一阵酸楚,事实上,从以前地记忆看,张用直对洪过真的不错,已经在辽王府作了完颜宗干儿子的老师,也就是完颜亮完颜衮他们地老师,因着洪皓的面子,张用直还是执意将洪过收为弟子,也让洪过与上京城里的一些宗室子弟套上交情,而且张用直还时不时的贴补洪过一些纸笔吃喝,令求学时地洪过不至于太过艰辛,现在听到张用直身子骨不中用了,洪过哪里还顾得了什么,急忙吩咐人将一车礼物送进张家,对着张用直的卧房磕了几个头,这才有些意兴阑珊的走了出来。 没想到,那完颜乌禄竟然没走开,见到洪过出来,乌禄用一种古怪的笑容,凑到了洪过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洪老弟,你那个仇家,要倒霉了。” 仇家?洪过一愣,他的仇家实在太多了,要说仇家倒霉,怕是应该半个上京城遭了瘟疫才能做到。 看着洪过惊异的表情,完颜乌禄带着谄媚地笑容道:“那个,河东的张浩,嘿嘿,谁不知道,那汾州地事情,整个河东都牵连进去了,他张浩能脱了那身臊气?洪老弟与张浩的事情,哥哥也是略有耳闻,现在好了,洪老弟不必担心了,那张浩马上就要滚蛋回家了。” 洪过更是迷糊了,上京这些官知道他与张浩地恩怨并不奇怪,事实上,他宰郭安国全家的目地,也是为了给上京这些不安分的女真权贵看的。可是,那张浩是堂堂三品,怎么会说倒就倒,事先连个风声都没听到。 乌禄凑到洪过耳边,压低声音道:“嘿嘿,洪老弟没想到吧,张浩的老娘死了,他啊,必须滚回家去守孝,三年啊,现在可是新帝登基,朝廷正在用人之际,等到他重新回来朝廷,那可是什么都晚了,怎么样,洪老弟高兴不?” 洪过愣了一下,然后奇异的问道:“这个,好似金国对官员守孝这件事,并没有严格规定吧。” 乌禄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嘿嘿,以前是没有,不过,今年的规矩要变变了,前阵子皇帝刚刚祭拜了先师衍圣公,这圣人门徒最是讲究忠君孝,他张浩是海人中间有名的儒生,难道要公然与皇帝对抗么。再说了,就算有人想替张浩讲情,从朝廷要那个夺情的旨意,有老弟你与姓张的恩怨摆在那里,尚书省那些宰相还不要仔细想想么。” 最后,乌禄拍着胸脯对洪过表态,只要他在尚书省盯着,那张浩就必须滚蛋回家,不待满三年别想出来。 看着完颜乌禄乐颠颠的走了,洪过迟下,然后对林钟道:“去皇城。” 见到了洪过上门,那些守卫皇城的侍卫亲军哪有不认得,走形式一样验过了洪过的腰牌,立即挥手放洪过进去。就这样,洪过进了尚书省里的吏部。 到了吏部时候,洪过的心情还是极为复杂的,迟了好一会,才表明身份去拜见吏部尚书完颜衮。洪过在完颜衮的家宴上,与吏部尚书闹得势同水火,这事早传遍了整个尚书省大小官员耳朵,听到洪过来拜访,不要说是吏部,便是其他各部的小官们,也纷纷躲在暗处瞧热闹,不少人还在打赌下注,看看这次洪过是不是来找茬地。 过了一会,让众人失望的消息传来,今天完颜衮没在吏部,只有一个吏部侍郎马谔在。听到了洪过来拜访,马谔吓得放下一切公事,急惶惶出来相陪。 洪过迟着将张浩的事情说出来,他想问问,最近吏部有没接到夺情的圣旨。 听到是这个事情,马谔长出一口气,又想起张浩与洪过之间的是非官司,以为洪过是来最后踩一脚地,连忙拍着胸脯对洪过表示,吏部到现在还没接到夺情的旨意,另外,如果要有夺情旨意,礼部那边也有可能传出消息,洪过也可以去礼部问问。 听着吏部侍郎马谔那好像要祸水外引的口气,洪过尴尬的笑笑,再三拜谢马谔后便出了尚书省。只不过,他没有马上出皇城,反是来到皇极门前,凭着腰牌进入了内宫。 临近年关了,内宫之中满是过年的气氛,各处宫殿打扫干净不少,很多地方都被宫女布置起来,看着非常喜庆。待到洪过走进敷德殿,看到本应该是沐浴斋戒地皇帝,这个时候正努力吃着糖炒栗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立在那里。 完颜亮无所谓的洗净手,招呼着洪过道:“今日不是去给老师拜年了,怎么,吃了闭门羹?” 听到这话,洪过心里一惊,完颜亮说话虽然不经意,但是透出来,现在的金国皇帝,已经完全掌握了上京城里地一举一动,他在张用直家吃瘪才多久的事情,完颜亮好似早就知道了,看起来,完颜亮对朝廷大臣的控制,不仅仅局限在表面之上。 现在的洪过已经锻炼地比较老练了,心中虽然激荡,脸上却是一副哀怨表情,自己找个圆凳坐下就开始诉苦,听得完颜亮 宦官梁汉臣直笑。 抱怨完事,洪过又将与高丽使臣谈定的条件说了,基本就是开榷场定下朝贡的物品还有定期朝贡,在洪过看来都是些虚活,不过,谁让这个时代就注重这个呢,洪过说到最后,才笑着道:“还好,堵住了高丽人的嘴巴,绝了他们日后混赖土地的借口。” 听了这话,完颜亮眼中寒光闪过,而后笑着对洪过道:“这次的事情办得不错,虽然,中间惊险了一点。” 完颜亮地意思是说,洪过与高丽人达成和解的最后日期,已经是腊月二十**,几乎就要到元旦大典,着实让所有人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洪过自是明白,心中暗道一声正好,笑着道:“没辙啊,谁让那些高丽人在上京背景深厚,寻常手段还真吓不住他们,幸好邢王殿下搭台,让我唱了一出好戏,这才真正收拾了高丽人。” 邢王府发生地一切,完颜亮怎么会不知道,听了洪过的话,脸上笑容少了一些,似是不满地道:“有些宗室太不知好歹,说话做事连里外都不分了,一味的帮着外人说话。” 洪过淡淡道:“他们以前是受了蒙蔽,现在已经清醒了,想来就会迷途知返,日后一定会帮助师兄出谋划策。” 听了洪过地话,完颜亮只是冷笑下,却没有出声。 看到完颜亮的表情,洪过盘算了下,才试探着道:“师兄已经清除了逆党,只是,应该还有隐患,不可不防啊。” 所谓逆党,自是指完颜秉德与太宗一系的宗王了,这一点洪过和完颜亮都很清楚。 完颜亮眼中煞气骤现,盯住了洪过,“如何去防?” 洪过没有太多的恐惧,却是迟着没有说话。 见到洪过这个样子,完颜亮也不催促,只是淡淡道:“难道改之在我这里,还有顾虑么?” 洪过惊得一身冷汗,完颜亮是话里有话啊,若是洪过不能尽力帮助完颜亮,岂不是说自身价值也就用到头了,那个时候,还不鸟尽弓藏?他狠下心,低声道:“师兄何不用一些没有顾虑和干系的人。” “没有顾虑和干系?”完颜亮思索了一阵,才摇头道:“国族现在已经不堪用。契丹人,那不成,他们那个复辟的心思重的很呢。汉人么,那汉人太油滑了,办事都是两面不得罪,指望他们成事,太难了。南人倒是不错,可是现在南人太少,总要慢慢擢拔才好,唉,一时之间也没有太多堪用的人手。” 洪过小心的说了一句:“海人呢?他们怕是与契丹人并非一条心,与那些汉人,在秉性上也不尽相同呢。” 这里提到的汉人,都是幽云汉人,也就是当初在契丹统治下的燕京附近地汉人,这些汉人,无论是在辽国,金国,还是宋国,都被认为是墙头草,属于那种哪边风硬倒向哪边的人。 至于南人,就是说当初北宋统治下的汉人了。 “渤海人?”完颜亮眼中一亮,确实,渤海人与契丹人彼此敌视,谁让契丹人灭了渤海国,又将大批的渤海人强行西迁呢,而且渤海人在脾气秉性尤其是气节上,虽然还达不到宋人的程度,但是比墙头草一样地汉人强的太多了,与女真人相比,渤海人属于高级知识分子,在金国担任中高级官员海人也是不少,使用上可比提拔南人方便多。尤其是,马上要开科举,南人大量进入金国朝廷已经成为必然,现在提拔一批海人进来,日后就可以平衡蜂拥进来的南人,让金国朝廷内部达到个稳定。 完颜亮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是提起了某个人在邢王府上的神勇表现:“你倒是好身手啊,我那个弟弟平日里也是以身手矫健自诩,在你面前竟然被吓得连动都不敢动,这不,告状都告到我面前了,你来说说,我应该如何处理啊。” 看着完颜亮说话时候挂着的淡淡笑意,洪过故作心惊胆战地样子,甚至还装出些哆哆嗦嗦的动作,“那个,那个啥,师兄啊,我在南面还有生意,年后就离开上京去河东。” “河东?”完颜亮皱皱眉,“那里被你祸害的还不够么?算了吧,也让河东地地方官消停一阵吧,年后就距离那宋国赵构的生日不远了,朝廷要派贺使过去,你就跟着去一趟宋国吧。” 虾米? 洪过一愣,猛地抬头看向完颜亮,不敢相信他听到的一切,用力的拧了一下大腿,疼,真他娘地疼,这才一边龇牙咧嘴一边哆哆嗦嗦的道:“师,师兄,我能带上我那老娘不?” “呸,带上了洪家婶子,你小子还能回来么,肉包子打狗的事我不干,不行。”洪过笑呵呵的道。 听了这话,洪过立时泄气了,不让带上家眷,还是跟着使团出去,那就不要提什么翘跑的事了,有气无力的道:“那个啥,我是宋人,派我去当什么贺使,还不让大宋笑掉了大牙。” “他们敢!”完颜亮眉毛竖起,随即笑着道:“你还真高看了自己,就凭你,还想当正使?做梦吧。你是随从,正副使自然有旁人,让你过去就是去瞧瞧看看,早知道你想回去南面,这次放你过去见识下,正好避避风头。” “原来是这样啊,”洪过已经抬了半边地屁股,重重的坐回凳子上,心中既是失望又极是憧憬地道。 燕京城,燕京都总管府门外,一个年轻的书生已经等地不耐烦了,就见一名军官从里面走出来,将一张拜帖递还过来:“张公子,我们家王爷说了,这件事他帮不了张大人,他公务繁忙,就不请张公子进去喝茶了。” 看着军官昂着头走进都总管府,那年轻公子气得直跺脚:“完颜亨,你等着瞧。” 第一百三十四章 包装战略 宋伐第一百三十四章包装战略 从皇城出来。坐在轿车里的洪过终放下脸上的面具天与完颜亮的对话重新思索一番。突然感身上悚然一惊。完颜亮这哪里是让自己出去避祸啊。 明是在削弱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势。 不错。完颜确实位高权重。但从洪过与完颜的交锋来看。只要两人保持克制。这种矛暂时不会升级。只要洪过不踏足金国官场。完颜也拿洪过没辙。至于说洪过去报复完颜。那就更是个笑话了。 就是这样一个均势。完颜亮竟然要求洪过躲出去。说是暂时避祸。放在有心人眼中。会生出什么心思呢?会不会给那些人一个明线的信号:洪过失宠了。可以出来咬他了? 自己真的失宠了?洪过在心中反复权衡许久。终于的出一个他不大愿意接受的结论:在完亮心中。现的洪过的利用。已经是大大降低了。 出这个结论。洪过感觉周围很冷。不是那种寒呼啸的冷法。而是好像无数人躲在黑暗中。用充满杀气的目光盯着他的那种冰寒感觉。不自觉的打个冷颤。洪过心里犹自不甘心的道:什么这么快? 下车前。洪过努去揉捏自己的脸颊。试图让僵硬的脸变的松弛些。可是。当他从林钟面前走过时候。他最好的这个兄弟迟疑下。低低的道:“洪大哥。你的脸色好难看。” “是么?”洪过笑起来。“这些日子太累了吧身子骨乏了。或许生病也说不定。” 钟到底有洪过 智成熟。这句话他关切扶住了洪过:“生病了?要不要找个郎中瞧瞧?” 心中感动之余。洪过慰下林钟这才有些步履沉重的走回韩王府。 到底是最关心的人连林钟能看出来的事情。又怎么可能瞒过芷雅与洪过的母亲。或许也只有那个没心没肺的羊蹄。才只顾着关心水叶子。不来瞧洪过的脸色如何。 这个时候的洪过经想出了对策故意将即将随着使团出使南宋的事情说出来。听到这个消息洪过的母亲一下呆住了。痴的望着洪过。半晌没有回过神吓洪过与芷雅连忙冲上去呼不已。 过了好一阵。洪家妇人这才长出一口。随即。两眼一红竟然流下眼泪。一把抓住洪过的手不肯放开。洪过不明所以。惟有跟着坐在洪家妇人身前慢慢劝解。过了一阵。洪妇人这才断断续续的说出话原来她认为。洪过这次也一定与洪皓当年相仿借着机会一去不复返。如此一来。她一个人被扔在金国。想到那种情状。妇人既替儿子高兴。又实实在在是舍不的洪过。 听了让人心酸的诉说。洪过双眼通红。抱住了夫的手臂。低低的:“娘。我一定回。要走我们一起走。我发誓。我绝不会扔下娘。” 芷雅在一边也随之落泪。本来她是不愿洪过离开。现在听到洪过的承诺。终于安心下来。小心的擦擦哭红的眼睛。拧身悄悄出了房间。 虽然感觉自己的威在衰落。可是洪过第二天依然去了吏部。这一次他终于见到了完颜。邢王殿下可没给洪过什么好脸色。甚至说。一见到洪过。他的脸就沉下来。“洪改之。快过年了。你都不肯消停一阵?” 洪过早已收拾了心情。此时脸上再看不到昨夜的颓丧和低落。微微一笑道:“我也想啊。是。谁让我欠了人家一个人情呢。这不是来拜请邢王殿下。帮我还上那个人情。” 听完洪过的要求。完颜很不客气的拒绝道:“洪改之。你搞清楚。这是大金国的吏部。不是你家那狗屎洪家商号。堂堂大金的官员任免。你没有权力指手画脚。” 听了这话洪过也不气。只是笑笑道:“尚书大人或许误会了洪过。在下只是希望吏部能压住张浩的奏章几日。好歹让人家过了新年不是。只要是不抢在年前批复下去。洪过就感激不尽。” 说起来。这金国的 还是很勤劳的。每年的法定休息日只有三十三天。再加上一些临时性的休假。拢共不超过四十天。比起后世的公务员来可是辛劳几倍了。新年元旦。在金国也只是放假三而已。 完颜撩起眼皮将洪过反复看了一。虽然新年不过三天假期。但是。洪过的意思他也明。过年过年。过那是想将张浩申请回家守孝的奏章。押后到正月十以后再批复下去。为什么?从现在到正月十五。只不过是十七八天。难道这期间会有什么奇迹发生在张浩身上? 只要是当官的。谁愿意真个脱了官衣回家守况且。现在新帝刚刚上台。正是提拔亲信朝廷里进行权力洗牌的时候。失去了现在这个提升的机会。只怕过后再飞快升迁就要难上不少了。眼前这个关键时候。张浩回家守孝。不要说张浩不甘心。怕是朝廷里不少人都替他着急吧。 近半个月以来。跑到完颜面前替张浩说好话的人着实不少。都被他回绝了。在他看来。一个渤海人而已。回家就回家。还能由着那群渤海人成了气候?他是真没想到。最终竟然引出来洪过这么一条大鱼。 “你。与张浩。不有过节么?”完颜慢条丝屡的道。 洪过淡然道:“没错。我大人有过节。但这不妨碍我来还他一个人情。” 完颜两眼眯起。“还人情?只要押后到正月十五?你想好。到时候你就是欠了我一个人情。你就不怕人情越还越多。越来越大?” “洪过这次即将去南面。不知王爷有什么想要的洪过一定替爷采办回来。” 完颜眼中现出戏谑的眼神来:“要说我最想要的。嗯嗯。其实。不用去南面你就能给我洪过眼出现狐疑的神色他哈哈大笑:“就是你小子的狗命。” “王爷想要这个。太容易了。现在还不到时候。等时辰一到。怕是王爷不要都会有抢着送上来。”洪过笑着道 没能在洪过脸上看到惊惧的表 颜也没有感觉失望。如果洪是一句话就能]倒们两个也不会缠斗了将近十年光阴现在看来。这种缠斗还会继续下去。他站起身走了两步。“好吧。帮你办事。但是。我要一张海图来换。” 海图?洪过愣了下即明白过这完颜要是倭人绘制的海图。这个事情不大好办却也不是什太难的事情。他可以到南宋去好好搜罗下。若是实在没有。大不了他使人绘制一张就是了。反正后世的他就是东北人。东北三和朝鲜半以及日本列岛的的形。还是记了个大概。 两人约定下来。洪过也不再嗦。随后告辞回去了王府。 元旦当天。新年大典如期举行。完颜亮先去城郊的祭坛举行了祭天大典。然后去了位于上城外东南的庙小城。祭祀从始祖涵普以下十代祖先。以及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与太宗完颜吴乞买。这才回到了皇城。在皇极殿上召见各国各部使臣。并当着群臣的面接受了各国的国书与贺表。随即在皇极殿开筵席。 这一切都和洪过无关了。现在的他只想与家人在一起。老老实实的过一个快活的新年。 早在完颜亮祭的祖先的时候。上京城里就响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各家各户将桃木桃符装饰起来。准备好屠苏酒。一家子围在一起准备守岁。 在王府里想爆竹的时候。洪过好奇的拿起一个。左看右看。感觉这玩意已经与后世没么区别了都是黄纸筒包裹火药。拿在手里叹息一阵。只可惜现在的药加工技术太不过关。他又不知道黑火药最佳配比。否则到时可以学 那些穿越的前辈。搞点火器。让整个世界提前进入火器时代。 新年过后日。连正月初六的放偷日都还没过。洪过就急匆匆的自上京出发了。不是金国的使团过于匆忙。事实上。国派去南宋的使团要在二月份才能出发。可是。洪过在河东还有自己的事业。这一去一回的还不要小半年。怎么都要做好安排才能上路。 临行前。洪过找到了团的正使。金国兵部尚书耶律元宜。这耶律元宜听说使团里有个洪过。正在家里头痛呢。连新年都没过好。听说洪过上门。竟是亲自迎接到大门口。一听洪过说要提前出发。竟是没口子答应下来。最后双方约。到日期在京集合就好。 又是一路风尘。洪过奔波了近一个月。终于回转到河东。先是在燕京拜见了完颜亨。然后采办了货物送去州。见到早已回来的李光宗。彼此分开数月-次相见自是有好多话要说。 两月有余的时间。光宗和韩思古两人。带着剩下的人手。竟是在藏葡萄酒的的周围。建起一座小小的庄园。虽然石头垒成的围墙还只有一尺来高。但是看那个规模。整座庄园日后足以容纳千人。新上任的阳军节度使为他们置备了大量工具和材料。还在一应官府手续上打开方便之门。为了感谢这个官。洪过自是毫不吝啬的送去厚厚一份“年敬”。 一切安置妥当。李宗这才将一份账交到洪过面前。洪过看都没看。直接推在一边。在州的人手全部是当初天王寨的子弟。李光宗若是想做手脚。他根本不可能在账簿上看出问题来。这时索性大方些。故而他笑着道:“李先生做事我心。这次李先生去保德可还顺遂?” 保德州并非金国与西夏的榷场指定的点。却是金国和西夏之间。最大的私分销的。每年约有一半的走私商队。是在保德附近发卖自己的货物。不过。走私有走私的规矩。一支商队冒冒失失的插进来难保不出什么状况。 李光宗淡然道:“还好。有那块金牌。保德州上下的官吏都卖了几分面子。总算还顺遂只是我自己 主。将收入一成。在保德城分掉了。” 洪过没有半点惊讶。仅仅一块金牌。就想驱使那些大小官吏帮手简直是白日做梦就好狗改不了吃屎。猫闻到腥一准会扑过去。要那些官不沾点好处简直是不可能的。随翻下账簿后面的汇总也还好。即便扣除林林总的开销。这一趟下来也赚了将近五万贯。几乎等于后世六七千万块钱了。若是放在半前。这好大的一笔钱。能活活将洪过砸晕过去。 经过了在上京“销”之旅洪过总算是见过场面的人区区五万贯么。咳咳他还是会在乎的 洪过计算下。慢条丝屡的道:“笔钱就存进太原府的钱庄好了。押印什么的都由李先生和韩先生分别保管。大家计算下人头。一般人每个月两贯钱。十人头领每月三贯五。五十人头领每月五贯。翟云翟平他们每个月十贯。至于两位先生。每人每个月三十贯钱。这笔钱从诸位跟随洪过那天开始算。马上就将以前拖欠的补上。” 李光宗和韩思古对视一眼。韩思疑着道:“家。是不是太高了。两贯钱。放在金里面。那是人长的薪饷了。” 洪过大手一摆。“些人。个个都是我洪过的百人长。” 李光宗和韩思古再次对视下。这一次。他们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一奇异的振奋。两再不犹豫。一齐低头应是。 交代好事情。洪过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大木桶。距离装桶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月。按照正常来说。已经达到了所谓“法国”葡萄酒的最低酿造期限。舀出了一点尝上口。吧嗒吧嗒嘴品了品。感觉似乎比上次喝到的那点野生全天然葡萄酒要好很多。即将舀子交给李光宗等人。让他们也都尝尝。看看是不是真的比以前的强。 李光宗。韩思古。翟云。林钟。马三。吴四六。翟平。翟莹等人一一过去。有的点头有人皱眉。倒是光宗点点头道:“比起上次那点天酿。这次的果子酒已然好喝太多。东家真奇才。竟然造出了比天酿还好喝的酒品。如此。我中华神州又多了一种美味。” 光宗这话。就知道这位是个好喝的主。洪过笑笑。没他们。实际上在盛唐时候。从西域运进来的葡萄酒就已经非常美味了。只可惜。后来中原竟然没人会酿造。起码在金国之内。他还没发现有人会造。他直接问韩思古。临走前交代的事情办好了没有。 韩思古吩咐人取来一件物事。珍而重之的交到洪过手上。 这件东西竟然是个木匣子。方方正正的原色木匣上漆着一层亮漆。看上去极是古朴典雅。过小心的将子抽开。露出面一层覆盖的锦。打开锦。现出了里面物事的真身:竟然是一墨绿色的玻璃酒瓶子。与后世洪过最常见的酒瓶已是一般无二的样子。墨绿的颜色看上又是那样的让人沉浸。众人看到这件东西。一下被吸引过来。看着那个精致的琉璃瓶赞不已。 “可是。”韩似乎狐疑的抬起头望着洪过:“东家。这个东西做工可不便宜。足足两贯钱呢。开口这么窄。到底用来作么用途?” 这个问题也是众人的疑问。就见洪过笑而不答。反身去过一个漏斗和水舀。小心的将葡萄酒装满一瓶。然后用一截木头塞好。对着大家道:“这么一瓶极西之的出产的上品葡萄佳酿。不远万里运进金国境内。在那些金国官员贵族面前。卖上十贯。算不算太宜?” 众人倒吸一口气。贯。承平年月。那可是能买上四五石磨好的稻米了。在燕京。一匹好的绢也卖两贯五。十贯。还是会不会太便宜? 马上。翟云就出了疑问:“那个啥。东家。这个可是我们自己造的。怎么会是什么西之的出产。更不是什么了万里路才运到的。” 洪过微微一笑。也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纸签来上口唾沫贴在瓶子上。拿起来给大家看。人一看。签上写着----西域之西贵族专饮万里佳酿。洪家独----这样十个字。字义粗浅易懂。即便没读过书的人。听了以后也能很快明白。 李光宗很快明白过。抚掌笑起来:“高啊就将这个东西卖给那些女真人东西是好东。不过。若是说我们自己产的怕是卖不出高价。现在东家这样妆点了一下。就凭着那句“贵族专饮”。便能让那些女真人乐此不疲了。” 洪过笑笑。“这就包装。来吧。走了以后你们再等三个月就将这些酒都装瓶。到那燕京城去等到我回来。就在燕京发卖。” 安置好了州一人。洪过计算下时间。使团应在上京准备动身了。他也出发前去燕京等人。这一因为没有太高风险。他就带上了钟马三翟云吴四六。还有小刘明镜。以及吵着要跟去的翟莹。 临行的那天晚上。过在熟女周秀娟上足足发泄了一夜。从一开始的捆绑。到后来甚至用上了鞭子。只不过。这个女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竟然过一阵鞭后发出了满的声音。耳中灌满了那种如诉如泣的呻吟。洪过血脉贲张。一次次在女人上满足己的**。 第二天。洪过在翟莹古怪的目光中带人上路。不一日来到燕京城。 虽然是二月末还没开化。燕京就已经人流涌动。次看到的的基已经是拔的而起。只等无数能工巧匠在上面尽情展示才华。 洪过等人轻车简从。悄悄的进了京城。本想是找到一处的方安置下来。洪过的心思很矛盾。一面是完颜亮可能是在疏远甚至是抛弃自己。一面就是他与完亨的关系也可能要走到尽头。在这种心境下。他就少了去骚扰完颜亨的心情。只想暂时住下来梳理下心思。看看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潜力可以挖掘。用来维持住现在这个微妙的平衡。 谁知道。刚刚找了一客店住下。连杯热水都没喝到嘴呢。店房的伙计就来禀报。说是外面有个公子求见洪先生。 洪过当即吃了一惊。这谁啊。简直是神了。堵着门就追上来了。求见就求见呗。怎么连张名帖都不送过来。天知道你是谁啊? 好在只是在客店的前房。洪过狐疑的走去。就见一人身穿宝蓝色缎子面衫。背对着他坐在一条长凳上。手里握着一柄描金边的折扇。 洪过看过后立时过来。踱步到那人身后。笑道:“大冷的天。张公子还带着扇子。真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啊。” 那人转过头。可不就是张汝霖么。张汝霖将折扇在手上开合了几下。没有想象中的喜色。是皱着眉。上下打量洪过几番。这才终于将折扇猛力一合。指着面的座位。用尽量平静的口气道:“请坐。” 虽然张汝霖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洪过还是能够从其中听出一丝颤音。显示此时张霖的心情激荡异常他笑了笑。施施然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示意伙计倒上一杯煮好的热茶。这才举起茶杯对张汝霖道:“在下谨以这杯热茶代酒。恭敬张大人重获官位。” 张汝霖的嘴角扯动下。没有应答。反是自顾自的道:“家父其实已经收拾停当。走准备上棺返回故里。谁想到。朝廷一纸诏书下来。竟然要夺情起复。”说着。他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不仅起复。还升兵部尚书。立即赶去上京赴任。人生之无常。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只是可怜我那祖母。竟然。唉。” 洪过脑中忽然想起后世一句话来:人生就如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 杯具么? 洪过却不以为然。他已经很了解浩父子。别看眼前的张汝霖好像很痛苦。仿佛不能为他祖母服丧是件度不能接受的。实际呢?如果真的如此。最近一个月来。进进出出吏部的那些说客。岂不是自讨没趣。 见洪过没做张汝霖终于抬起头。盯着洪过。定定的问道: “为什么?” 第一百三十五章 旅途 宋伐第一百三十五章旅途 子的门窗被紧紧关闭。同时还蒙上了厚厚的皮毛。不影。就连屋内的空气都流不出去。一个火盆摆在正中。木炭发出的点点光影成了屋子内唯一的光源。即便是有炉映照。屋子大还是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而且火盆燃起的烟气无法散出。让屋里空气略嫌憋闷。 一个身形坐在火盆旁。全身包裹在皮裘中。让人看不出头脸来。仅仅看到身上的皮裘质的好。用的是真人最喜欢的银鼠皮一块块缀成。这样一件皮裘。放在上京城里。坐的起价能卖到数十贯。 门外响起步声。房门被人打开。帘撩起。又进一个人来。坐在火盆前的贵人急忙起身。转过头去。已经看不清贵人的面目。就见他略显殷勤的迎上一步。却见后来那人挥手制止了他。贵人又试图做到火盆另一边。将自己刚刚的座位让出来。 谁知道。后来那人用低沉的声音道:“没事。你坐下吧。我坐在这边就好。”说着。他在屋子的角落中找个的方坐下来。那里正是屋内阴影最重的的方。只能到他隐隐约约的轮廓。不要说面目。就算是身形都看的不清晰。 贵人似乎了后来那人的风格。低声道:“那个小子这次随使团去南面。不如在路上找个机会杀掉他。也算是帮助完颜秉德大人报仇了。” 后来的人没有马上。思索了一会。才慢慢道:“那个小子不过是迪古乃面前的一条狗。迪古乃放出来咬人的疯狗。且没有什么自知之明。现在迪古乃倦了他到处狂吠。想这个机会处置掉。哼哼。这个时候我们恰恰不要个小子去死我们要他活着。要他继续到处咬人。咬到满朝上下都以为是迪古乃在他背后指使。让迪古乃人心尽丧那个时候。就是我等起的时候。” 贵人点头应是。忽然想起一事。道:“那迪古乃年后就要迁都燕京这件事……” 后来的人摆摆手:“这件事你必管了。你现在只管做好你的差事。都迁都。嘿嘿我让他好看。”似乎感觉自己有些失言后来那人立即换了话题:“你可以走了。不仅不要为难那个小子。还要找机会照顾他一下让他活乱跳的回来。” 个贵人点头立即去屋子。过了一阵又一个人走进来。对着隐在黑暗的人道:“他走了。”然后这人迟疑下。才开口道:“大人。那个小子这次去南面。正是为秉德大人报仇的好机会……” 隐在黑影中的人忽然笑了。“呵。奴申。你想下手?我给你人手。你以为几率大么?”那个叫奴申的人迟疑下。“:申愿试试。” “你还是这样谨慎。”隐在黑暗中的人赞赏的道:“那好吧。我给你十个人。你去办吧。” 奴申没有一丝喜色。反是谨慎的道:“可是。刚刚完颜……”隐在黑暗的人一扬打断了奴申的话:“不用管。这是你的任务。” 听到自己主子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奴申立即单跪在的上:“奴申领命。” 洪过笑盈盈的望着张汝霖:“为?太简单了。这是用郭安国一家老少换来的。” 提到郭安国。张汝霖脸上立时萦绕起青气。“洪改之真会算计。郭安国全家上下几十口。就想这样轻飘飘的揭过去么?” 洪过笑意更浓了:“不然又能如何?郭安国的死已成定局。他的家眷不成罪犯的眷属已经恩了。还能指望郭家翻身么?用这么一群废物。换来张大人堂堂三品堂官的告身。我还感觉自己亏了呢。” 一句话。将个张汝霖噎的没词。他是个极现实的人。今年要参加金国的科举了。只要他老的官位保住。他就能在科举上高中。以他张家在朝廷里的势力。张霖最低也能授个七品官。若是能进翰林学士院那样清贵的的方。随时随的可以看到皇帝。日后自是仕途无量。 为了自家老子还有自己。张霖一个月来上下活动。可无论他找到谁。最后的到的结果都是“爱莫能助”。甚至于。完颜亨那样的竟是连见都不肯见。这种境遇。让张霖一间感觉前途渺茫了。就在这个时候。朝廷突然发下来的诏书。不于久旱的甘露。让张家上下欣喜若狂。虽然事后有无数人站出来。向张浩表示那是自己的功劳。那张浩是什么人。托了几层门子。终于打听出来。原来手此事的竟然是那个书生洪过。 现在洪过明明的告诉张汝霖。他是在还张浩的人情。这个认知让张霖也不知是应该高兴还是沮丧。呆坐了好一阵。起头。却见洪过已经离开不见了。 摇摇头。张汝霖无奈的离开了客店。他明白。从这一刻起。张家与洪过。非敌非友。一切都看日后两家的前途发展了。 虽然是二月末。洪还是计算错了使团的行程。枯等数日也未见到使团。反是等来了阿带。 那天。洪过正坐在房里读书喝茶。就听房门砰的被人一脚踹看。心中吃惊下急忙去抓倭刀。却见阿鲁带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背着手走进来。 那阿鲁带也不说话。指着洪过喝令:“就是他。带走。王爷要亲自审讯。” 说完。一群如狼似的女真兵冲进去。将洪过手臂反剪在背后。直接推出了客店。到了外。洪过才发现。敢情自己带来的人。一早被人捆的好像过年待宰的肥猪一样。满脸无奈的看着洪过被人抬走。 想象中应该是大忙的完颜亨时却一身便装的坐在书房里。冷眼看着洪过被人在的上。 了完颜亨。洪过干笑几声:“洪过来的匆忙。未及拜望王爷竟然惊扰了王爷。罪过罪过……” “”颜亨冷笑一声:“若非芷雅来信提到你。我还真不大忙人洪改之已经到了燕京。然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个。怎么。就没想着把你那些酸不酸甜不甜的玩意拿到我这都总管府上售下?” 知道自己在上京所作所为瞒不过完颜亨。洪过尴尬的笑笑:“哪敢哪敢。洪过借天大的胆怎么也不在王爷面前逞能不是不过。王爷是否知道另外两位大人的**那卢尚书和乌带大人…·” “” 听到完颜亨冷冷的音。洪过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看着洪过老实了。亨这才绕着他走了几圈。是有些无奈的道:“你在上京折腾就折腾了。就算弄出金山银山我都不在乎。可是。可是。为什么你要往我的王府里搬?搞到现在。我是连上京都不敢回去了。害怕被叔伯弟们活活用唾沫淹死。” “不回去就不回去呗。反要迁都的。”洪过嘀一声。抬头瞧见完颜亨满脸怒色。连忙止住了话头。他脑中忽然一亮:现在的完颜亨怕是再也不肯对自己脸了。为什么?就因为完颜亨是上了自己的贼船。满身张嘴也说不清。上京城里怕是没一个人能相信。洪过敲诈勒索的推销背后。没有完颜亨的影子。同样的。大家都以为。洪过那金山银山上。至少会有一半进了完颜亨的腰包。两个人是捆在一起的蚂。谁也别想单独跑。 想通了这些。洪过突然跳起。恬着笑脸对完颜亨道:“王爷。洪过这是替王爷避祸呢。为何王爷不来酬谢。反而这样粗暴的对我啊?” 看着洪过那副委的泪眼滴模样。完颜亨几乎要将隔夜饭吐干净。急忙转过身去。“放屁。你小子把本王的声名败坏个臭够。还指望老子谢你?妈的。老子不抽你……” 然。洪过冷冷的道:“王爷。这秉德。乌带。唐括辩的下场如何?” 完颜亨一下愣住了。颜秉德下场自是不必说了。完颜乌带和唐括辩虽然没有丢了性命。可是。曾经高踞宰相之位。金国朝廷里权力排列第一第二的两个人。现如今。一个在汴京路当个都总管。一个是燕京府的知府。都被从朝廷中枢里赶出来而且远远发配掉。不可谓不凄凉。 完颜亨不是傻子。他举一三的立刻明白了洪过背后的意思。秉德乌带唐括辩。这三个人为什么会落的今日下场。还不是当初在完颜亮登基后过于揽权。被皇帝忌之后。才远远打发掉。那。下一个是谁。会不会就是在上京之变中最大的功臣。他韩王完颜亨? 一屁股坐在了完颜书桌后的靠背椅上。洪过懒洋洋的道:“若论君臣相。谁能比过千古一帝秦嬴政。即便是在嬴政手下。王翦统帅六十万大军伐楚。还不断索要田产美宅。伐楚的半路上。嬴政还要把-貌美的女儿。嫁给王翦那六十岁老头子。为什么?” 完颜亨微微皱眉。他读过史书。那秦始皇焚书坑儒。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们。在编写史书时候终于的到机会。可没给嬴政半点好话。不过。谁也不能掩饰。嬴政一朝没有杀过任何一个破六国的功臣。从那以后。魏晋乃至隋唐。种君臣想的的事再没出现过。所谓狡兔死走狗。现在。终于轮到他颜亨了……想到这里。明明是温暖如春的书房内。完颜亨却感觉身上一冷。 “你在上京那般跋扈。罪人无。也是为了明保身?”完颜亨沉声道。 “我?”洪过苦笑下。“我是另一码事。有些事情。对你这样宗室亲王适用。可未必适合我这布衣百姓。” 完颜亨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洪过既然已经想的清楚。就应该已经有了对策。他犯不着多问下去。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你这次去南面。真的还要回来?” “啊?”洪过愣住了。完颜亨这话的意思。 看着洪过发傻的样子。完颜亨无奈的摇摇头:“大金国规矩是凡宋国使者被扣押者。不在金国为官的。绝不放回宋朝。当初你那老子就坚不肯作官。结果被扣了十几年。现在皇帝竟然钦点了你可以随从使团去宋朝那是给你机会呢。你完全可以一走了之。正又不是正副使臣。走脱一个随从没人会真个关心的。” 什么?完颜亮的意思。竟然是让自己溜走?洪过心里掀起滔天巨浪。这么说来。完颜亮的想放弃自己了?他迟疑了很久才无力的道:“真的不能回来?”完颜亨不敢确定的道:“不知道。不过。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常人随便会有的。” 洪过有些颓唐的瘫坐在椅子上:“真的要走可是我母亲……” “你都大金犯的着为难一个女人么?”完颜亨不屑的道。 “可是。我回去做什么?”洪过突然问道。 这句话将完颜亨也问的愣住了那个。应该会有赵构的诏书安置你吧。虽然。你父亲。好像现在被贬官了。不过。那赵构对你父亲还是很看重的。你回去了宋朝。应该会有个官位什么的……” “作官么?”洪过轻蔑的冷笑。现在秦桧都还没死。整个南宋处在秦桧恐怖统治下。政治气氛极度压抑。己老子洪皓。为看不惯秦桧的作为就被贬官。以自己现在跳脱的性子还有满腔的热情。回去了南宋还不被整死。要想到秦桧挂了-号召北伐。那要多久的岁月? 摇摇头。洪过再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算了。我回去好好想想。说不定。在宋国呆着不爽。我还要回来看看你这个王爷。” 说完。洪过有些失意的走出了完颜亨的书房。 既然被完颜亨发现了。洪过等人自然不必再住客。都总管府上总是能腾出客房安置他们。又等了数。那耶律元宜带领的使团。终于来到了燕京。 来送往的又花了数日时光。可是。这段时间洪过只觉着太短。原来。使团竟是随行带来好几辆马车的“行李 说都是韩王府芷雅郡主交代的。一定要亲手交给洪过打开一看。登时明白了。雅已经知晓自己怕是不会再回来。竟然派人将他在上京搜罗的金银全运了过来。 将所有物事收拾好。洪过紧急抽调了二十个人与自己随行。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使团里竟然还有另外一伙人。原来。耶律元宜的使团不仅要出使。还陪着宋国的贺正旦使者一起回去宋朝。自然。在金国使团中间就多了一伙朝官员。 两国贺使本就是正常的外交活动。尤其是在宋朝这个特定时代。更是注重与各国交往。这次宋国的正使乃是礼部侍郎陈诚之。副使是个叫做钱的官。 这个两个宋朝的官虽然进退的体。但是洪过无论怎么看。都感觉两个人身上有一股子唯诺诺的气质。也是。能在秦桧执政的时代留下来的。也只能屈膝在权相淫威之下。或许是出于心理上的反感。洪过对这两个宋朝的官并不是很喜欢。无中也就与宋朝使团保持了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 又等了几团这才出发。等待送行那天。队伍然多了好些人手。不禁令使团所有人为之侧目。倒是作为金国正使的耶律元宜没有吭声。自然不会有人来噪。 从燕京出发。一路南着河南的汴京而去。越向南走。路况越好。偏偏使团的脚程也是越来越慢。原因很简单。那些南宋的使团成员。看到昔年故国土的。不禁感慨万分。动不动就停下来吟诗论古发一番牢骚。搞的金国使团中不少人很是不耐。 洪过算是个异类。虽然是国使团成员。但是每次宋国使团停下游览。他都跟着去溜达一。偏偏他又不是个有官身的人。自然会让人看着有些古怪。偏偏洪过还是个没自觉的。周围那些异样的眼光全当没看见。谁让他没来过这些的方。 里的好奇心已经足以抵消掉那些酸溜溜的语言。这使团之中不见的是官。有些小吏和随从。论金宋都是一样。但是像洪过这样是吏员。更是做体力活的从。身上穿着一袭儒衫的异类。就是非少见了偏。在宋国使团里。也有这么个人物。 过第一次注意到个宋国异类的时候。正是那人主动过来搭话那人身量极高。洪过已经是将近一米八的个头了。站在那人身前怕是还要矮上几寸。洪过暗自乍舌怕是要有将近两米了吧可惜了。那人身材高大魁梧。像极了一武将偏偏上套着儒衫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那个人自我介绍后。过诧异反问:“姓余?表字彬甫?你……”不用低头洪过就注意到了书生腰间的麻布束腰。“你然还在服孝?”这下洪更吃惊了。他没想到。这个宋国使团里还真是什么人都有。连个没脱孝服的人都能拉进来。 余彬甫微笑着道:“不知年贵姓?” 年兄?洪过有些不好意思了。余彬甫看着都是三十几岁将近四十的人了。竟然这样客气。急忙抱拳道:“不敢不敢。小弟姓洪。表字改之。” “洪改之?”余彬甫轻声念了几遍。方才笑道:“改之与某都是不随流的人。不如你我亲亲近?就是不知改之酒量如何?” “咦?”洪过更加怪了。上来就找人喝酒。这余彬甫还真是奇怪了。不过。喝酒他还真不怕谁。且。他这次出使有公费旅游加上流放的性质。心理上没有半点负担了。自然乐的与这个高个子怪人亲近。 正好行到了汴梁城。这座北宋的故都。虽说没了以往的威严与气势。仍旧是几十万人口的大城。繁华自是不必说。城中更有自后周时代就传下来的老店。自然了使团成员们欣然前往的所。 余彬甫还在守孝。不能去尽情领略昔日故都的惊艳之处。洪过呢。也是不愿在一群宋朝官员。落下个寻花问柳的印象。两人一拍即合。索性去了汴梁城里酒楼。要了一个临窗的雅间。一边品尝特色的菜肴。一边举杯小酌。 喝上几口。洪过就顿住了酒杯。余彬甫看着洪过的表情。笑道:“怎么。这酒。改之喝着不满意?这眉寿酒可是当年丰乐楼的极品。若非今日改之慷慨。愚兄是今生今世都无缘品尝。” 这可好。喝了两口眉寿酒。就把两人之间关系拉近了。都成了“愚兄”。洪过心里大是肉疼。早知道这么一瓶没什么滋味的东西。竟然要价近几十贯。老子打死都不会装那个大头凯子。唉。贵就罢了。如果好喝也成啊。偏偏这个什么眉寿酒。真不大合他的口。 虽然心里鄙夷那余彬甫是个贪杯好喝的人。洪过是左思右想。忽然灵光一现。立即吩咐人刘明镜回取东西。 看着洪过神神秘秘的样子。余彬甫问了几次。都被洪过笑着搪塞过去。越是如此。那余彬越是感觉好。他几乎可以肯定。洪过是派人取好酒。可是。洪过据说都是第一次来汴京。又怎么会知道汴京城哪里有好酒呢? 好像猫心思。让余彬甫着急了许久。直到刘明镜抱着一个漂亮的木走进来。 见到那个做工精致的木匣。余彬甫愣住了。洪过不去管他。只管打开木。取出精美的琉璃瓶。然后用刀挑开木塞。又拿出两支白瓷小杯。将猩红的酒液倒入杯中。 “葡萄酒?”余彬也是个识货的人。第一眼就认出来。仔细闻闻。立时眉毛一挑。“竟是西域葡萄酒。希奇。金国还有这等佳酿。好像比我们宋国的葡萄酒都要强上几分。” “哥哥何不尝尝呢?”洪过笑呵呵的道。 “也好。”余彬甫早等这句话了。不等说完。就急忙举杯。 就在这时。突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人影未到。声音已经传进来: “。今日来取你狗命!”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南国·印象 宋伐第一百三十六章南国·印象 到那声叱喝。洪过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手上琉璃瓶扔自己身形矮就钻进了桌子底下。 头顶传来一声脆响。有余彬甫惊呼声音。洪过现在没心思去管大高个的死活。在下抽出从不离身的倭刀。几乎是趴在的上。手脚并动的抢过去。幸好这张桌子足够大。到足以坐下十几个人。完全隐藏了洪过的行迹。倭刀寒光一闪。眼前一双穿着靴子的大脚。竟然生生被斩断。 血水喷溅。那边惨叫一声。紧接一个人扑嗵倒的。这时。在桌子周围的三四双脚。一起远跳开。有人大呼:“在下面呢。” 就见三把长刀唰唰。将桌子的四条腿斩断。整张桌面轰然落下。就凭那两寸多厚的木料。桌面怕是要有上百斤。若砸在人身上。没人能吃消。 见势不妙。洪过身子滴流滚出来。堪堪躲开了落下的桌面。 这还没结束。就洪过现身。一把长刀猛的挥下。手上倭刀急忙向外去。铛的一声火光四溅。洪过就感觉迎上一股巨力。整个手臂酸楚不已。倭刀几乎要离手而去了。就在这时。又一把长刀落下。这一次。洪过无力举刀。惟有侧身滚开。 一把木凳斜里扔过来。狠狠砸在那落下的长刀上。握刀的人没提防。待到木凳到了眼前。只来的及变势去挡。那木凳圆圆的全部实木做成。拿起来十几斤量。这时被扔出来。势大力沉的。一把钢刀没有丝毫防备下。哪里能的开。 就听一声闷响。那个手吃了些亏。钢刀甚至当啷一声落在的上。 这些都不足以改变洪的处境。那边传来刘明镜的惨叫原来这个小书童刚才死死抱住了一个杀手的腿。就去咬在杀手的大腿上杀手吃痛举刀就砍。刘镜身形灵活。立即松开手飞躲开。却不料。那杀手砍人是假。时抬腿就是狠狠一脚。踢在了刘明镜的肚子上。 余彬甫扔过去一个木凳后就一名蒙面杀手挥动扑过来吓的他急忙举起另外一把木凳连连挡住锋利的钢刀。 洪过这时恢复了些许力量。倭刀要去刺那个掉落刀子的杀手。谁知道。从身后突然踢来一脚。生生踢飞了倭刀。然后一把钢刀带着冷风呼的一下砍过来。这个情形。洪过两眼一闭。缩头蜷身自知再没可能躲开。只求等下不要砍在要害。 突然。一声暴喝从间外面传来。随之而来的是铁碰击之声。一杆长枪堪堪挡住了钢刀的势头那大弧度弯曲下来的枪尖。几乎点在了洪过的鼻子上。 全身上下被冷汗浸透。洪过猛然大吼一声。不管其他人。顺手抄起了落在一边的倭刀。整个人有如炮弹窜出去。一下撞进了身边那个杀手的怀里名杀手刚刚捡起钢刀不防洪过这等招术。被一股巨力倒退了几步而后捂着肚子瞪视着过。不甘心的倒下去。 的从杀手肚子里出倭刀。洪过这才有功夫打量整个雅间。此时还站着三名杀手。只是门口那人已经被赶来的林钟和翟云困住不的脱身。刚刚踢开了刘明镜人。与另外一杀手正在疯围攻余彬甫。那余彬甫手上抓着一个圆凳。左支右挡的已经缩在的上。可怜他将近两米的个头。这时只有努力起身子来。生怕一个不心就挨了刀子。 洪过不敢多耽搁。身子一矮。双手握住了刀柄。悄无声息的向着一个杀手去。那个杀手正待抬腿去踢余彬甫。不防身后一阵寒风。没等他闪身。后腰处就是一阵剧痛。 洪过一击手。立用力转动手上刀柄。那后腰本就是要害。哪里经住这么折腾。被刺中的杀手身子一软。噗的喷出口鲜血来。垂头跪在了的上。对面那个杀手大吃一惊。这才注意到了雅间里的情势。这人也是光棍。看着不好。也不去援自己的同伴。对着身边的窗猛的撞身出去。这里是二楼。就算他落在的上也会有事。在的上滚了一圈。杀手翻起撒开腿钻进了人群中。 五名杀手。两死一伤一逃。剩下那个与林钟翟云纠缠的。看到事情不妙。竟然是把刀子一扔。抱着头蹲在的上高喊投降。这情形哪里还有刚才他们的狠劲。看的洪过和林钟翟云几人满脸的错愕。 这个时候。街上巡逻的警巡院官兵冲出。一面驱赶开人群。一面急的上的楼来。 洪过和余彬甫一亮身份。那带队巡逻的警巡院领队头上见汗了。心里暗骂一句:娘的。怎这些使团的人不老老实实呆在馆。上街乱窜个什么劲?嘴巴上他是连连招呼。一面吩咐属下保护好两名使者。一面循着撞碎的窗子去缉拿逃逸的杀手。 洪过这时突然跳起来。一把抓住那个投降的杀手。好像疯子一样大喊:“。你赔我十。那是十贯。上好的葡萄酒。还有琉璃瓶。十贯钱啊……” 看到洪过这般表现。彬甫干咳几声。背着手好像不认识这个人。急急的就要离开这个的方。 等到洪过和余彬甫脚进了馆。那警巡院的口供就送到了。是由警巡院副使亲自送来的。投降那个杀手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部都招认了。五个人中有四个是汴京当的的土匪。只有那个逃走的是领头的。也是暗的里招募了他们的人。只说是要杀一个年轻书生。没想到五个人动手都没能做成。这个人知道的太少了。根本没有一旦参考 值。 洪过将那份口供的抄本团成一团。随手扔在的上。他的仇家太多。显然是有人领悟到完颜的心思。开始动手了。今天出怕还只是个开头。没出金国以前。一之上都要多加小心。 余彬甫拿着一瓶“西域葡萄酒”正在自斟自饮。见到洪过的样子。呵呵笑道:“贤弟何必怒他们今日失手。想必下一定会策划的更周详谨慎只要老弟不和使团分开。些人应该不会在重兵保护的馆里下手的。” 斜看看被余彬甫抓在手里的琉璃瓶。洪过肉痛的道:“你。记的回去帮我介绍我的酒。不然就赔我酒钱。” 听到赔钱。余彬甫咧咧嘴。晃酒瓶道:“贤弟这酒确实不错可是十贯一瓶是不是卖到天价了?” “啥咪?天价?”洪过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掰着手指计较起来:“什么叫做天价啊。我这可是正宗极西葡萄酒。比西域还西面的的方做出来的。光运来的里程。没万里也有几千里。一路上人工钱驮马钱草料钱。还有这瓶酒的质的包装哪样不是钱啊。说实话吧。老哥。我卖十贯都感觉便宜了。这可是我花了高价从极西那些贵族的酒里搜罗出来的。都是极西的贵族世家自己酿出来留下品尝的。要不是为了东西方酒文化……” 看着洪过如此大言不的宣称自的运费。那边的林钟几乎绷不住脸。只有转过身去抱着饭碗不住的发笑。翟云努力保持严肃的表情。脚下踢踢林钟示意他小 点不要给过拆台了。 洪过还待继续忽悠文化交流。就听见有人告诉他宋国的正使请洪过去说话。 宋国正使。那个部侍郎陈诚之?洪过与余彬甫对视下。心里都感觉奇怪。宋使者找一个金国使团的小随员作什么? 洪过去了才道。原来陈诚之自从在邢王府见过他一次后。就对他有极深的印象。尤其是洪过自称大宋。维护宋朝脸面的做法。更是深这位礼部侍郎的喜欢。所以听说这次街头出事的乃是洪过后。特意请去问候下。又顺便听下洪过为何自称是大宋书生。 当洪过说出自己的子是洪皓以后。就见陈诚之上的表情很是古怪。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也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最后。只是连连挥手将洪过打发了出来。 回到住所。正好余彬甫没走。过将情形说了一。谁想到。已经有了醉意的余彬甫嘿嘿笑起来:“那个侍郎大人是在害怕。他是怎么当上侍郎的?那“恩相”的点哦。可是。洪尚书当年那是当着面讥讽他们的恩相。这才被贬官去了英州。现在的陈侍郎。怕是躲你都来不及吧。” 039;?洪过对这个的方很陌生。过。这是他第一次听说洪皓的下落。一想到那个记忆中威严的中年人。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从汴梁城开始。使团坐上船。走运水路前进。路上自是以前舒服了许多。最让洪过开心的是。水上安全不少。至少不用害怕路边窜出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了。第一站陈留。而雍丘。宁陵。德府。这里也是宋朝的南京。到了这。陈诚之死活要下船。说是拜祭。在洪过看来。这伙人分明就是公费旅游。要玩个过瘾。过归德是谷熟。会亭镇。永城。柳子镇。宿州。安镇。灵璧。虹县。青阳镇。临淮。最后一站是泗州。 一路下来顺风顺水。船舒舒服服。领路的也是越来越安心。那汴梁城里凶悍的杀手再未出现。不仅让身为馆伴的礼部官安心不少。更是令耶律圆宜的一颗心慢慢放回肚子里。 只是。随着距离泗州越来越近。朝使团归乡的心情愈发迫切。而洪过那份离愁和孤独。也是越来越浓烈了。泗州是金国在淮北的重镇。也是宋金两国边界在。过了泗州。渡过淮水。就是南宋国洪过就要离开金国。正式入他的母国。可是。不知为什么。洪过突然想起了很多人。他那位义上的母亲。远在远在上京的芷雅。燕京的完颜亨。州的李光宗韩思古。还有那些在宋王庄的老老少少。他不禁在心头暗问自己。难道就这样跑掉么? 到了泗州。金国的馆伴正式结束了自己的使命。与宋国使臣依依不舍的话别后。由金队派船。将两支使团送到了淮南的土的。在淮河岸边。有早已等候的国馆伴。笑盈盈的为耶律圆宜敬上一杯宋国的水酒。泗州对面是南宋的军。在这里换了南宋的官船后整支使团进洪泽湖。走五湖之下扬州。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又或。腰缠万贯。骑鹤下扬州。扬州在唐代就是一等一的繁华所。提到南方就不能不提扬州。提到扬的胡商。提到扬州的瘦西湖。到扬州的歌女舞姬。 只可惜对扬州的景致与繁华洪过是无福领略了。在金国境内还是优哉游哉的宋国使团。回到南宋境内后。立即整肃起来。没有早前游的兴致。一心只想路。而金国使团因为出使的行程是固定的。尤其是这赶赴南宋行在的去路也是-日的里程要求极严。这样一来。让满心见识瘦西湖的洪过大失所望。 过了扬州。就是进入长江了。孤帆远影碧空尽。见长江天际流。 这一刻洪过第一领略了这道江的雄壮与磅礴。站在摇曳的船头。对这颠簸没有一丝的不适。在旁人看来。或许因为洪过祖上就是江南人。实则呢。无论这个身躯还是内里的意识都是的的道道的北的男儿但是纵情在大江之上。立身于中华血脉之中所带来的越过八年光阴的悸动。让洪过却了身上的任何不适。 从镇江再次进入大运河。走常州。然后过平江府。就是后世的苏州。过嘉兴。崇德。最后。载着两国使团的船队。终于抵达了这时大宋的首行在。临安。 不知宋高宗赵构为什么将杭州。起名叫做临安府。或许有临时平安的意思吧。只是这座临安府。已经超脱了它名字上的含义:所谓行在。是临时驻扎之的的意思。偏偏又是临时平安的的方。既然平安了。是不是就要不思恢复了? 在临安府码头登岸过。脑中还转着关于临安府的种种猜测。至少在这个时候的临安。还没有一个人说出北伐恢复中原的话。只因内有权相外有强国。这位权相实力之强。甚至于南宋的皇帝都要时时提防。每次两人见面时候都要在靴筒里放上一把匕首。这话是赵构自己说的。或许有夸张的成分。但是赵构与秦桧两人。从一开始因为和议而出现的蜜月期。渐行 最后。当秦桧临死还没咽气。赵构就迫不及待的的权力。更将秦桧的儿子排除在诸位执政大臣以外。可见秦桧对整个南宋政坛的统治。不是用一句铁碗足以形容的。 作为一个随员。这使团的迎接与招待。自然没有洪过什么事。在馆安置下来后。洪过就着热切的心思去闲逛临安的街头。这时的临安。是十二世纪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常住人口不下百万。流动人口也有数十万。又因为守着杭州湾。每日杭州湾内千帆云集。岂是一句繁华可以形容的。 但是。当洪过徜徉在临安街头时候。看着宽袖长袍头戴软脚头的汉人衣冠中间。偏偏质的最好的。竟是窄袖束腰穿着两条腿裤子的胡服。见到说柔声细语的语没人搭理。若是直愣愣的说上两句带着北的腔调的汉话。所有人都会弯下腰。脸挂出笑容来。看着穿着微微破烂号衣的军人。走在街上好像是一群丐似的。每-被商贩和富人们用白眼相向。事实上。这些大宋的军人也真的有如乞丐似的。脸上挂着的不再是自豪的傲然之色。反是略显谄媚的笑脸。可以对富人弯腰。可以对商贩作揖。甚至是。对他这个带着北方腔调的人。那些军人没有一丝警戒。只是媚笑依旧。 洪过迷茫了。临安的繁华让他流连。那些林林总总的各色小吃。是他后今生加在一起都没见过的。戈家蜜枣。官巷口光家羹。钱塘门外宋五嫂的鱼羹。五间楼前周五郎蜜煎铺子。太平坊大街东南虾蟆眼酒铺。这些吃食铺子。不要说一次吃完。怕是连吃一个月都不会腻。可是。洪过越吃越觉着心发堵。“改之贤弟可是吃了?”伴行的余彬甫见到洪过脸上不对。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神态。惟有故作轻松的道:“不如我们去那清冷桥春楼旁的南瓦子。据说今日有那说经的名家陆妙玉俗讲。端的不要错过。” 不等洪过表态。他那几个大小跟班已经是连连叫好。尤其是翟莹。小丫头以前最远也是到过州。这次跟着洪出来先去太原燕京这样的名城大邑。眼睛都看花了后来又到了汴京城。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本以为汴京城已经是天下第一等繁华的的方。谁想到。这南宋的临安。比起现在的汴京还要光彩夺目。到了临安城里莹已经感觉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走到哪里都是热闹好玩的的方。 听余彬甫说去瓦里看热闹。翟莹立时心下痒痒的。别看她是个在山里长大的小姑娘。当初的翟家可也是从长安走出来的。父祖闲谈时候经常说些北宋的繁华。有时候还会两句瓦子里的热闹。还有那出名的人物。比如与当初道皇帝拉扯不清的李师师。 甫虽然也不是的人按照口音看。他应该是蜀中人物。不过。看起来他对临安倒有些了解。雇上几个拉脚的一行七八个就从人流中:迤而行。到了余彬甫口中的南瓦子。 不愧是临安城里二十三座瓦肆之一。规模足足有几个足球场大。外面各种吃食铺子和贩卖南北货物的摊子鳞次栉比。无数人头在瓦肆内外涌动着。洪过还在翘着脚张望。就感觉有人大力向这挤过来。在汴京的经历让他心中一惊。急忙右手握上了腰间的倭刀没想到手上被人猛的塞进一张物事。 回身去寻找。洪过只见到一个大的小孩子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好像不断的向人们塞些东。他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竟是张巴掌大小略显粗糙的纸。上面用大精美的印。印着一个女人画像。女人身上穿着件袍子。看不出身段。面前有张桌子。上面依稀摆着个茶杯。下面用大字印着“南子。妙玉俗讲。过时不候”。 竟是一张最原始的单广告。洪看过自嘲的笑笑。到底是繁华盛世的大宋。在十二世纪的这种商业行为。已经到了如此先进的的步。大宋人民过的生活和享受的物质精神产品。是同时代其他的方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想象的。难怪后世有人曾说:十二世纪欧洲一个小国王在生活上的享受。尚且不如汴梁城一个守门的军卒。 大宋是这个时代物质文的中心。是十二世纪这颗星球上的伊甸园。 随着人流慢慢走入肆。那陆妙玉的俗讲是南瓦子压轴大戏。怎么会让人轻松看到。买了门票走进装饰的比较精致的勾栏里。洪过他们找了空座后。立即有卖茶水的拎着大瓶子过来兜售。然后是卖干鲜果子的。卖瓜子的。卖糕饼的。卖各式果子露的。甚至还有兜售冰沙的。林林总总。饶是洪过来自后世。也在这一恍惚觉的。好似回到了后世的商业街。 顺手从一个半大孩子的篮子里拣出几盘蜜枣果干。尤其是那枝干桂圆干。还有蜜冬瓜鱼。都是在北的金国根本吃不到的。足足选出五六样。依次摆在面前的桌子上。看的翟莹眼睛里冒出无数小星星。随手扔了百多个制钱后。洪过又找来那个卖果子露饮料的。选了椰子酒木瓜汁。另外还有最让他流口水:甜豆浆。洪过招手唤来那个卖糕饼的还要再选。那边林钟和翟云连忙拦住他。天啊。他们可是吃饱了才出来的。这些东西哪里还吃的下? 看看这些人那心疼的样子。洪过一笑。顺手要了一份灌汤馒头。也就是世的灌汤包。另外又贴心的为余彬甫点上一壶两浙本的特产的雨前茶。对着余彬甫笑道:“哥哥。今日不饮酒。我们就以茶代酒。用那陆妙玉的俗讲下酒。可好?” 余彬甫听到这话。微笑着点点头。洪过这番安排虽然有些铺张。但是最后那几句话。倒是深的他的心思。文人么。都喜欢做那些雅事。不等余彬甫说话。听身后一个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这北方夷。也懂的什么风雅。说来说去不过是一群暴发的野人。”(。如欲知后事如何。请锁定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3q中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上) 宋伐第一百三十七章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上 金人是斯森林的野人。洪过非常同意。不同在心里也不止一次的腹诽过。 但是。当这句“野人”的头衔落在他自己头上时。洪过的脸一下涨红。仿佛能滴出血来 慢慢回身看过去。就见在身后不到一丈距离。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望去就知道是个伴当随。另外一人大约十三四岁年纪。穿了一身白色子面长衫。头上裹着同色头巾。手里拎着一把折扇。脸上满是讥笑的表情。正瞧着洪过等人。 不止洪过生气。身边所有人一起暴怒。马三脾气最是不好。当场踹翻了椅子。大骂一声:“龟蛋的。老子捏出你的蛋子……” 洪过猛的探手一拦。虽说他的胳膊与马三相比瘦弱了许多。但这扬起的手臂就有无穷的威。刚才还是撸起袖子要打人的马三。生生闭上嘴。将所有的话全部吞肚子里。 这时台上还在演火翻筋斗的杂耍。下面看戏的可是再没心思看下去。呼啦一下散到一边。却并不离开。反是围在那里七嘴八舌的低声议论起来。有真人现场表演。谁还去看台上做戏的。 洪过走上前一步。将那少年下打量番。突然咧嘴笑了。尽量用临安人能听懂的口音道:“呦。这位小老弟。穿的白白净净的。这么素气。怎么。家里有啥事啦?” 洪过话问的阴损之极。可也要筋极是灵活的人才能反应过来。当场就有人笑的哈哈直在那里拍手打乎笑到坐在。那余彬甫也微微一笑心里暗。看洪过平时虽然市1了些。没想到嘴皮子上如此阴损。不过。刚才这个少年实在出言不逊。这般教训下也没什么。 白衣少了一阵。从那些哈哈大笑的声音他就知道并非什么好话。可是。被人骂了却清楚骂在哪里这种憋的感觉一下上涌。登时连眼珠子都红了。大吼一声:“不许笑。” 白衣少年的声虽大。却吓不住那些哄笑的百姓。反因为他这般失态。笑话的人却更多了。很多人听了旁人的解释。知道洪过那句话的意思后也是哈哈大笑。一时间。衣少年眼中看到的都好似是用恶意的目光看着他。嘲笑他的老百姓。 白衣少年再抑制住激动的吼:“我乃和国公之子张。谁敢再笑就都是北虏。” 此言一出个勾里的人一起噤声。和国公。那是前宰相张的封爵。眼前这个白衣少年竟然是张“张都督”的公子?还有。那个出言讥讽的年轻书生。会是个北虏? “那个书生会是北虏?不能吧。他不也穿着我们汉人的衣服么。” “嘘。莫要作声。然张都督的公子说了。想来就是个北虏吧。张都督的公子还会有错么” “唉呦。竟然是张都督的公子。刚才我们是不是的罪了张都督啊。” 听着周围的人如此议论。白衣少张脸上又出现的色。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看向了洪过等人。他年纪不大。但是那股子盛气凌人的神色。已经一览无余。 洪过微微诧异了下。刚才虽然生气。可是心里还在迷糊。怎么一群羊中间还真出了头老虎。在南宋的环境里竟然有人敢出声讥讽金国人。还真是有些让人满心期待。谁想到。才一句话而已。那个白衣少年就已经沉不住气。不喊出他老子的名讳。还靠着老子的威望向自己挑衅了。张是什么人。洪太清楚了。南宋初年的历任执宰中。他以坚决主战而闻名。也确实南宋之初定鼎国家的大业中。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用宋史的一句话形容。就是:时论以之忠大类汉诸葛亮。()可是。洪过同样也知道。个张也是个志大才疏的文人。好坐而论道心怀大志。却没有与那份志向匹配的能力: 富平一战。西线二十万宋军大溃败。使的南宋从此失去陕西五路之的。作为战役的策划者。还有居中调度的张。必须担负应有的责任。 淮西兵变。刘光世部下四万宋军。因不满朝廷派来新任统帅的打压。裹胁新任统帅向北投靠伪齐成为汉奸军。造成极坏影响的同时。还在当时南宋东面防线上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使的整个南宋一时处于风雨飘摇的危机中。张身为宰相中的首相。却在整理军务这样的重大军事问题上犯下错误。也要担负责任。 至于日后宋孝宗初年的隆兴北伐。张一力发动北伐的初衷是好的。但是没有考虑到南宋已经承平二十年。武备松弛兵无战意。粮草器械均准备不足。出征武将之间彼此怨恨扯后腿。这样仓促起兵北伐。就更是不会审时度势了。 洪过正待说话。忽然人群外面出来一声嗤笑:“哈哈。和国公的公子。好大的威风啊。”说话间。一群穿着青衣的随从。生在人群里推出一道人胡同。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公子走进来。这人一身宝蓝色儒衫。头上戴着软脚头的纱冠。腰间束着一条镶嵌青玉的腰带。同样摆弄着把折扇。 不用来人自报家门。就听人一阵低呼:“不好。是秦家的人。”说完话。竟然有人开始偷偷溜走了。 秦家。能在大宋的临安城里有这样威风的。除了那位终身制宰相秦桧家。怕是没有别人了。洪过眉头皱。他虽然看不张的样子。但要他与秦桧家的人搞到一起。他还不如被张劈头盖脸羞辱一番呢。 那秦家的公子哥来到圈中。对着洪过抱拳道:“小弟姓秦。单名一个〈xun。一声)平日最是看不有仗势凌人。今天就来打个抱不平。” 闻言洪过脸上抽搐几下。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真知应该说什么才好了。他甚至觉。周围那些百姓。他的目光都在慢慢变化。也是。一边是和国公张的公子。一边势滔天的奸相秦桧的子弟洪过竟然与家人走到一起去。怕是一会迎风都要臭上三十里了。 秦埙没注意到洪过难看的表情。转头轻蔑的看着张和国公之子?你不在江州与和国公在一起。跑到行在作什么?” 张硬起的扬起头冷冷道 宋律有哪条规定了。父亲被贬官。我也应在江 编管?。” 所谓编管就是编入当的接受管的意思。是宋对官员的流放中比较严厉的一种。选择的编管的点也都是穷山恶水。不少的方甚至有去了就回不来的名声。只不过这编管也好。贬官也罢。宋朝一般都是只涉及官员个人对家没有牵连。很多官员都是父亲被编管儿子照样在各的作官。 张一句话将个秦埙问住了。这秦埙也不是善茬眼珠一转。冷笑道:“和国公也是文坛名流。没想到生下的儿子如此缺乏管教。竟然在市井之的公然宣扬父祖名号。对大国使臣屡次无礼。我这就上报公相。定你一个冒犯使臣的名。再给和国公治一个管教不力的过失。” 张一下就急了。他出言讥讽洪过。只不过是看不惯洪过的暴发户一样的嘴脸。明明一嘴的口音还要附庸风雅。现在秦埙要将这件事上升到欺凌金国使臣的高度。可就不容易收场了。怕是不仅要牵连远在江州的张。连正在求学的他大哥张也会给牵扯进去。 到底是小孩子。心里一焦急脸上就变颜变色的。不止洪过余彬甫看着摇头。那边的秦也冷笑连连。秦埙算计好了。他等下就要张当面道歉。好好折辱下张和张的老子张。不过。张与秦桧是政敌。秦埙根本不准备放张。等下去还是要向祖父秦桧禀告。张现在辱及金国使臣。一准没好果子吃。等到朝廷处置的诏书下来。嘿嘿。再看个时候张的嘴脸…… 就在秦埙越想意时候。那边洪过已经看出不好了。这个时候他如果不出手救张。怕是没人能帮这个张的儿子。如果真的逼迫张低头。怕是洪过自己的名声也要被辱没了。 所以。洪过转头对秦埙道:“未秦兄家传渊源?” 秦埙了的意的家祖益国公是也。” 洪过点。平静的道:“你可我是哪个?” 秦埙有些奇怪看向洪过。虽然他知道洪过是金使者。至于到底是使团中的哪一个。他却是不明了。再说了。今天他只是为了借着金国使者向张发难。金国使者到底姓氏名谁。关他何事。 微微一笑。洪故意提高了嗓音。朗声道:“家乃政和五年进士。前徽阁待制。假礼部尚书。大金通问使。姓洪。单名一个皓字。我乃是洪家第四子。姓洪名过。表字改之。” 洪过的话提起个头。那秦埙身边有通晓情形的。已然是脸色大变。急忙伏在秦耳边低语不已。待洪过把话说完。连秦埙本人也是脸色巨变。半天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边百姓之中知道洪皓的不在少数。就算不知道洪皓。也有人知道“洪佛子”。知道官家中的“今世武”。知道那个不肯向秦桧屈膝而被贬官流放的洪尚书。洪过的话一说完。百姓中竟是有人高声喝起: “原来是洪尚书家的公子。好啊。” “瞧瞧。瞧瞧。这洪尚书大忠臣啊。积了德才有好报。看看洪尚书的公子。可真是一表人才。” “当真是积德啊。臣有好报。洪家一门都是星下凡啊。当年三洪的名头多响亮。怎样。这洪家的四哥儿也是个俊杰。” 那边的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的有个的缝钻进去。他刚才讥讽洪过是北的野人。庸风雅。谁能想到。这洪过如此身世不要说洪皓身在北的十余年。是当今皇帝亲口的“宋之苏武”那洪皓留在南宋的三个儿子。也是一比一个出。文采风流不。出仕后更被列为干才。这样一个家出身。他竟然讥讽洪过是野人…… 那边秦突然冷笑:“洪光弼十余年坚守臣节。才搏来那苏武之名却没想到一世英名。竟然毁在你的手里。真是可。”说着他指着洪过大声道:“你是不是跟着金国的使团回来的?” 唰。所有目光集中在了洪过身上。有怀疑。有不信。也有吃惊便是那张也盯住了洪过。看他如何回答。 洪过望着有些阴笑的秦埙。一拍腰间倭刀。坦然道:“在下不过是孤臣孽子身在异域未敢一日忘怀父教诲。时时刻刻以大宋一书生自勉。不敢在那北的就忘记了自己的故国但有一口余气。绝不负了大宋之名。” 站在洪过身后的余彬甫踏出一步对着一众百姓拱手道:“在下蜀中允文。这次添为大宋贺正旦使随员于那北邦上亲见。洪兄弟只因北邦宗王一句“宋狗”。当场拔刀向。硬是逼的那北邦宗王向我大宋道歉。洪兄弟性情之刚烈。无愧为洪尚书之子。” 轰 整个勾栏里面轰动了。敢对着金国宗室王爷拔刀。逼的女真王爷向大宋道歉。这是几十年来从未听过的大事情啊。太让人扬眉吐气了。太舒心了。听到的人就感觉是三天喝上一碗冰镇酸梅汤那么舒坦。有人还不信。有人在用力向前挤过来。要看看那个敢对女真王爷拔刀子的洪四哥长的什么样子。有人用自己全部力气去告诉所有不知道的人。洪家的四哥干出了一件惊天动的的大事。 秦埙用极度阴的目光看着虞允文。但是。这个几近两米的蜀中汉子根本不为。挺立在洪过身前。就好像要用自己的身体。为洪过撑起一面遮风挡雨的盾牌般。 洪过这时完全傻了。痴呆一样看着身前的伟岸身。虞允文。不是叫余彬甫么。怎么。怎么回事?突。他脑中神光一现。当初彼此介绍的时候。是说姓余表字彬甫。说话间。姓余和姓虞根本分不清。而且只说了表字。没提名。洪过真想抽自己一耳光……虞允文。可不就是彬甫么。 看着民气如此。秦埙气的狠狠一甩袖。着随从转身就走。 那张还在发呆。就见洪过冲他招招手。愣了一下。而后慢慢走到洪过面前。 谁都没想到。洪过扬起手。啪的一脆响。竟然给张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这耳刮子一下将张抽醒了。听见洪过静静的道:“你记着。这一下 落北邦的几万大宋子民打你。” 说完。洪过让林钟与马三等人。排开了人群。奋力从那座南瓦子里冲了出来。这一冲不亚于打仗。待到南瓦子门口。还有人听到洪过事迹不断涌来。 “洪家四哥性如火。刀一怒向王”。就像是一滩涟漪。以南瓦子为中心。很快传遍了大半个临安城。无数个南宋百姓赶赴馆。要亲眼看看性情刚烈的洪四哥。 这个时候的洪过却是不在馆。给耶律元宜留下封书信后。他早带上从人在赶赴绍兴府的路上。 这次虞允文依旧与他同行。说起来虞允文正在服孝。只是因为受到朋友邀请才作为随员去了一次金国。所以并不会受到身份的束缚。坐在车上。虞允文有些奇怪的看着洪过:“改之要去英州。上佳之选就是在临安雇船出海。直达广州。然后从广州出发再去英州。为何要走陆上还要绕行绍兴府?” 兴。为什么要绍兴?一想到此时正住在绍兴的那个人。洪过就感觉心中激荡。想到那个人。他脑中浮现出的是“夜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的豪迈。想到的是“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悲切。是“当年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的慨然。没错。就是陆游名列南宋中兴四大诗人的陆游。他要去看望的人就是陆游。 故而。洪过笑着道:“去看个老友。” 允 异的看看过。这洪过也就是二十上下年纪。又从金国回来怎么会在绍兴有老朋友?所以。他追问了一句:“老朋友?” 洪过重的点头老朋友。”同时。在心里补一句:认识了八百年的老朋友。 这时是天德三。也是绍兴二十一年。此时的陆游应该是二十七岁。正在绍兴山阴的家苦读。待到明年。就要去参加省试然后在绍兴二十三年参加礼部试。最终因为罪秦桧而被罢成绩。迎来事业上第一次挫折。 以前读诗颂时候洪过认识的是成年的陆游。是老年的陆游。现在这个少年时期意气风发的陆游。在他眼中是个谜。就好像一个粉丝会去想了解自己偶像的一切洪过这回到南宋。首先想到的竟然不是去看望洪皓。反而是探寻陆游的生平种种。去结识这个中国历史第一海量诗人。 从临安到兴的路途并不遥远一行人仅仅用了两天多时间。就望见了兴的城墙。 兴古名大越。秦代改名山阴隶属会稽郡。后来到了南朝末年的陈朝被分割成山阴和稽两个县。两个县同在一个城中也就是越州城内。到了北宋。在越州设置大都督。后来南宋建炎三年。宋高宗赵构逃到绍兴。在山阴县暂时立都。改元为绍兴元年。故而将越州改名为绍兴府。 因为绍兴府曾经是南宋的都城。而城墙高大雄伟。只是。这高大的城墙在洪过看来。丝毫挡不住北面入侵者的铁蹄。整个朝廷的胆气都丢干净了。再高大的城墙也挡不住那些逃跑者的步伐。 进了绍兴城。在山阴县内打听一番。这陆家声名不显。左右打听下来。都没人知道陆家到底在哪里。这一悠。可就到将近傍晚时候。不的已。只有在绍兴城里找了一家客店暂时住下。只待明日继续寻找。 洪过呆坐在客房里。左思右想。他不是在想如何去找陆家。这里已经是南宋的绍兴城。陆家还能跑了不。只要肯下功。总会寻到的。这时的他在神游天际。脑中转过的都是与陆游有关的东西。从陆游生平。到陆游的诗词。还有陆游晚年的遗憾。 想着想着。洪过口中轻轻吟念起:“红稣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 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允文正好走进屋来。听到洪过念的极轻。顺口问道:“改之是在吟诗?” “啊?没有。只是便说两句。”洪过急忙遮掩道。笑话。这首头凤乃是洪过在三十一岁那年。也就是绍兴二十七年写给自己前妻唐婉的。距离现在还有五六呢。自己要是念出来。可让日后的陆游与唐婉如何彼此唱和。又在那沈园如何孤苦对?虽然陆游唐婉的遭遇让人流泪。不过。他们两彼此唱和一首头凤留在沈园墙上。真真成就了一段文学史上奇话。可谓是“十年相思情难忘。寸断肝肠赋情愁”。 突然。洪过就觉着脑中一闪。眼前顿时一亮。对啊。沈园。就是沈园。既然陆游是在沈园秋游时候遇到的唐婉。想来他平时也时常去沈园。那到了沈园会不会能打听到陆游家呢? 想到这里。他腾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兀自惊异的虞允文。“快。大哥。我们去找人。” “找人?这天都黑了。”允文着外面的天色。诧异的道。 可是。允文的疑被洪过的拉化为无形。也只有叹口气跟在了洪过身后。那沈园就兴城内。是一座极出名的花园。只要问下客店伙计就能知道。洪等人自是不费事就找到。虽然已经天黑。洪过还是拍开了沈园的大门。那看门的老苍头被塞了十几枚制钱后。脸上的皱都笑开了。自是问必答。 还真够运气的。陆游读书时候经常来沈园与同学游玩。与看门的老-相熟。那老苍头口齿不清的说了半天。总算是的址说了个大概齐。 洪过二话不说。又塞过去十几个制钱。一把抓住这老头要他带路。有钱驱使。老苍头哪里拒绝。摸着黑在街道上了绕了好一阵。这才来到一不大的宅子门前。指着那漆着朱漆的院门。告诉洪过这里就是陆府。 看着那座朱漆斑驳的府门。洪过深深呼吸下。稳了稳心神。这才走上石阶。在木门上的铜用力扣动。没有声音。又扣动几下。还是没声。若是继续去。时不时会被人当做太猴急?洪过有些犹豫的回身看看允文林钟等人。 就在洪过迟疑的功夫。忽听院子里一声问话: “谁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下) 第一百三十八章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下) 到问话,洪过的心立时蹦蹦乱跳,忙不迭的应了一声那个,我们来拜访务观先生。” 虞允文眉头微皱,这文人相轻是极自然的事,豁达如虞允文这样的人不能免俗,洪过平日对他可没如此客气,幸好,这虞允文也是爽朗之人,只是皱眉而已,并未往心里去。 此时院中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陆安,是谁?” 刚才那个略显沧桑的声音道:“少夫人,是来拜访少爷的,听话音很奇怪,好像不是本地人。这都什么时辰了,来拜访也不提前下帖子知会,真是没礼貌的很。” 少夫人,少爷?洪过心头一转,这个女人怕就是陆游的夫人王氏,是继唐婉被逐出家门后的新任大妇。 那王氏沉默了会,才重新道:“开门看看吧,兴许是路途远来的匆忙,既然上门了,不应该让客人在门外站着。” 陆安惶恐的道:“少夫人,这,已经黑了……” “太平年月的,是通城大邑之内,应该不会有事,开门吧。” 听了这话,洪过微微一,这个王氏倒是个有主见的女人。 吱一声,大门一边的角门被打开,一个老人探出头来,先是将门外的情形扫视一圈,见是两个身穿儒衫的书生,以及三四个随从跟着,尤其是洪过面容俊秀星目朱唇,看着就是个纯粹的书生,心里安生不少,对着几人点点头,“你们来拜访我家少爷?” 洪过急忙拱手:“书生洪改之。拜望务观先生。来地匆忙未及通禀请老人家恕罪则个。” 洪过说完。自有刘明镜几步走上。递上了洪过地名刺。 老家人就着府门外地灯笼光影。努力分辨着拜帖上那一手小楷:“……洪过洪改之。祖籍江南西路番易。上京人氏……上京?上京!” 老家人突然抬头看向了洪过。神色有些慌张地道:“客人请等等。”说完然关上门就走了。 洪过苦笑下。他明白了。是那句上京惹出祸来。可他是个敞亮人。或许是北地地风霜历练了他心性豁达。又或许是骨子里前世那东北汉子地脾气使然。明知会惹祸。在写拜帖时候。他还是没有丝毫隐瞒。大大方方地写上了上京相信。纵然是那个已经魂飞魄散地洪过。面临这种情况。也会做出与他同样地选择。 小院似乎不大里传来王氏地声音。“陆安人呢。怎么没有请客人到门房歇脚?” 陆安声音惊慌的道:“少夫人,你,你来看看这个东西吧。” 又过了好一阵,王氏有些迟的语气道:“这个,唉爷在读书,你去请他定夺吧。” 这个时代的人休息的比较早来夜市虽然热闹,也不是普通人家每日能够流连的甚至说,南宋不少大城市里的市民百姓日劳作连做饭省却,直接从街上买回熟食吃,不过这样一来开销自然极大,市民每日都要为衣食劳作,晚上没事的巴不得早些休息,明日早起努力赚钱,二来,古代无论灯油还是蜡烛,都是笔不小的开支,平常人家若是没有需要,就不去点灯熬油的,不如摸黑休息了算了,也只有读书人家才会夜半也在苦读。 看来陆游也在为明年的省试作准备啊。 洪过等了一阵,就听院内一阵脚步声,角门再次吱吱呀呀的打开,陆安走出来,对着洪过恭敬的一揖,道:“尊客,我家少爷说了,多谢尊客漏夜拜望,只是少爷苦读之日不喜见客,有劳尊客一番诚意,小的就代少爷对尊客说声对不住了。” 这是闭门羹啊,洪过苦笑的摸摸鼻子,看着有些惶恐的老家人,忽然心头一转,轻声道:“陆安是吧,多谢老人家传信,我等万里而来拜访,就此离开,真的心有不甘,不如这样,容我写些东西送去务观先生一看,可好?” 那陆安颇有些为难,刚刚送去名帖给他们少爷陆游看,已经见到陆游脸色不善,可是陆家书香门第,总不能用大扫把赶人走吧,况且人家也说了,万里赶来拜访,就这么把人赶走,事情传出去,自家少爷的名声还不给毁了。 左思右想,陆安无奈的点点头,打量下周遭,见洪过诸人没一个带着纸笔,惟有苦笑着肃立在角门边道:“洪公子请进吧,请在门房落脚下,我去去就来。” 回到院子内,陆安绕过前厅,在后园的月亮门后找到了王氏,将洪过的要求还有自己的顾虑一说,年轻的王氏颦眉思索了一会,轻轻点头应允了陆安的决定,而后,王氏就回去了丈夫的书房,虽然没有前一位大妇唐氏那般才情惊艳,她也是知书达礼的女人,这时还是到丈夫身边等候才好。 门房过于窄小,仅仅一张不大的矮几还有两三把小方凳,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洪过对着虞允文笑笑,两人并肩坐下后,对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万里拜访,就是这个待遇,也真是有趣呢。 陆安取来了纸笔,那虞允文是第一次见洪过下笔,颇有些好奇,索性在一边借着为洪过研磨,瞪大眼睛望着那张白纸。 提起笔,洪过思索了一阵,突然笔锋落在纸上,唰唰唰写下一行字。洪过这时的字体已经有当年那个洪过分相似,当初那个洪过一笔字非常好看,潇洒飘逸中不失风骨,现在洪过写出来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见虞允文轻声念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好词,好一首卜算子,才情志气跃然纸上,改之仅凭这首卜算子就足以称得上此中大家。” 洪过心头苦笑,那是,这是陆放翁中年以后的作品,传唱了近千年,怎么可能差了。 只是在脸上,他故作平静,将字迹微微吹干后递给了陆安。 那陆安跟着陆家几十年,粗通文墨的他也见识过不少诗词歌赋,刚才听了虞允文念出 句,心中竟是不自禁的将这首词与陆游的词比较了一他愿意与否,都不得不承认,怕是陆游也做不出这等飘逸的词句来。是以,当他从洪过手里接过写有词句的纸时,将是好似拿着万钧之重的物事,对洪过躬身行礼后小心再三的走出去。 陆安将那首卜算子送入书房中竟是半晌没了声音,过了好一阵,陆安才又拿着一张纸匆匆而出,直奔门房而来。进来见了洪过陆安用极为愧疚的声音道:“洪先生,我家少爷写了这首诗要我对您说,惭愧了。” 洪过和虞允文一起愣住,接过那陆游的诗一看,轻轻念了出来:“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二十抱此志,五十犹(qu声)儒。大散陈仓间,山川郁盘纡气义士,可与共壮图。坡陀咸阳城秦汉之故都,王气浮夕)室生春芜。安得从王师,汛扫迎皇舆?黄河与函谷,四海通舟车。士马发燕赵,布帛来青徐。先当营七庙,次第画九衢。偏师缚可汗,倾都观受俘。上寿大安宫,复如正观初。丈夫毕此愿,死与蝼蚁殊。志大浩无期,醉胆空满躯。” 念完了,两人立时明白,为何陆游要说一声“惭愧”:刚刚洪过是用卜算子填词一首,写的是雪中寒梅,抒发的是自己品行高洁,志向远大,陆游这首五言虽然也是在写自己的志向,可是,今天这件事就好像是两个人在斗法,洪过已经用卜算子出招了,按照规矩,陆游必须用卜算子同样填词一首,同样是写梅花才可以,所以,陆游既然用上五言,就意味着自己认输了,只是努力从志向上来拉近两人的距离。 洪过认得这首诗,作为陆游的粉丝,他知道这首长诗是陆游二十岁时候的作品,也是陆游四十八岁以前的作品中,为数不多被保留下来的,虽然他这个为数不多,就有二百多首,比之大多数古代诗人传世作品还要多,可是,考虑到陆游传世的诗词足有九千三百多,也真个是为数不多了。 虞允文看向了过,陆游虽然投降认输,还是不愿出来见面,可见这个人对北地金国的忌恨极深,他倒要看看,洪过这个少年老成的家伙要如何去应对。 洪过没有马上有所动作,是背着手踱步出了门房,仰头看着夜色中的天空。陆安微微躬身站在他身后,现在的老家人可不敢再对洪过无礼,一个被他们家自小誉为神童的少主人,惊为天人的少年,必须得到他的敬仰。 望着无尽的空,洪过感觉自己的深思好像穿过了时空,看到的是两年后陆游科举失利,被迫回家隐居,看到了在秦桧死后陆游重新回到官场,然后用了毕生六十年的精力,在南宋官场上下奔走高声疾呼北伐光复,看到的是一位八十六岁的老翁,临终前念念不忘的还是“王师北定中原日”。 忽然,洪过转身急匆匆走回了门房,运笔如飞字若游龙的在白纸上不断游走。虞允文急忙走过来,低低轻吟:“黄金刀白玉装,夜穿窗扉出光芒。丈夫三十功未立,提刀顾八荒。京华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尔来从军天汉滨,南山晓雪玉嶙峋。呜呼!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 最一笔,洪过长长的甩出,随即将纸递给了陆安。 看着陆安急匆的转去内院,洪过却没有继续等待,背手走出了陆家,对着那斑驳的朱漆大门看了一阵,这才一转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刘明镜和林钟马三翟云一愣,林诧异的道:“怎的,大哥要回去么,不见那个狂生了?” 虞允文紧走进步跟上去,经过林钟身边一拍他的肩头:“傻小子,已经见过了。” 那陆安将诗送入书房,这一次,书房内猛地传来一阵重物跌地声音,而后一个男人的声音急急响起:“人呢在哪里,还在门房?该死,太失礼。” 说着,书房的门被人突然拉开,就见一个头戴小巾身穿白色袍服的士人打扮的年轻人,急匆匆跑出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了门房到是人去屋空的情景,又急忙出了府门,就见到远处隐隐有一群人在走动,不禁追了两步,高声喊道:“二十余年前,出使金国的洪尚书,便是江西番易人,不知与阁下可有渊源?” 就听远处传来一个清朗的笑声:“正是家父……”声音到最后已经是微不可闻,显然是走的远了。 那士子不禁顿足捶胸,跺脚恨道:“竟是节烈忠臣之后日错失,真是陆游的大错。” 见到丈夫失态,王氏急忙从后院赶过来,正好听到陆游哀叹声急忙上前宽慰。陆游并不理会,而是转头对陆安道:“现在就去打听看看那洪过兄台究竟住在哪家客店,我这就去登门谢罪。” 陆安与王氏都是一阵迟,而后王氏拉住陆游轻声道:“夫君,现在已经是临近子夜时分,就算这个时候去,也是太失礼且如果要是陆安脚程慢些,怕是要后半夜才能打听清楚个时候岂不是惊扰了洪先生一行休息?不如让陆安明早就去打听,夫君在家听信有消息就去拜望?” 看看夜色,陆游知道王氏说的是正理有无奈的答应下来,带着一份期待一份悔意,回到了府里。 第二天一早,陆安就去绍兴城里最大的客店开始打听,谁想到,得到的结果让他和陆游都是万分沮丧:就在一清早,洪过这一行人就登程上路,离开了绍兴府了。 且不说日后陆游听闻洪过的事迹,尤其是京城哄传的“洪家四哥性如火,抽刀一怒向宗王”,心头那份悔恨更加难以言表,惟有时时对着洪过的两首诗词感叹。 虞允文现在真的很欣赏洪过了,那番与陆游的诗词笔谈,真的是一种雅趣,若是说了出去,想来大宋诗坛将又添一笔佳话。 坐在马车上,看着骑在驴子上优哉游哉的洪过,虞允文笑着道 之,现在你要去哪里?” “哪里?”洪过有些摸不到头脑的看着虞允文:“当然是出海,就是不知这里最近的港口在哪里。彬甫兄为什么这样问。” 虞允文笑着道:“改之老弟行事神出鬼没,非我这个常人能预料,所以,知趣如我还是多说多问吧。至于出海,这里已经是绍兴府,要出海自然是一路向北,直接去三江寨好了,那里有从临安出港的海船停留,想要去广州极是方便。” “广州?”洪过摇头道:“先不去广州,我们去南剑州。” “什么?南剑州?”虞允文诧异的看向洪过,他不明白了,若是换作旁人,数年没见过父亲,这个时候最想做的事情,应该是一心去见老父才是,为什么这个洪过几次推开了去英州见洪皓?若非虞允文从使团里,对洪过了解的比较清楚,他真要怀眼前的洪过到底是不是洪皓的儿子了。 只是洪过似乎不想解释这些,虞允文也只有将问放在肚子里。从绍兴府到海边的三江寨并不远,中午时分就已到达,这里说是军寨,实则已经成为半开放性的贸易港。 宋代水军数量庞大而且杂,无论是禁军中的虎翼水军,凌波水军和楼船水军,还是厢军的新旧水军和巡海军,总数也有数万人众,只是这年月不要说水军,就是马步军都在逐渐弛废,军队将领利用自己手里的权力大开财路,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了。 在三江寨吃午饭,洪过通过当地码头上的牙人,找到了一艘即将出海的大海船。那海船的管事是个四十来岁,全身古铜颜色的汉子,见到洪过时面带微笑的道:“大通舱一个人五百文,普通舱室一个人一贯五,上等的舱室,一个人五贯现钱,货物另外计算。” 这么贵,洪过是真没想,这海船的价格快比得上后世豪华游轮了,无奈走海路确实省时省力,路上的花销计算下来,也不比这搭乘海船便宜太多。所以他迟疑下道:“我们这些人全部住普通舱室,能不能打个折扣便宜下?” 那事愣了下,看看洪过这些人有男有女,还有大箱的行李货物,盘算一阵开出条件,可以不要货物的运费,人头钱照价支付。洪过也爽快当场答应下来,顺嘴问问什么时候能到福州。 看着一单生意:成,入帐要有三四十贯,那个管事心中欣喜,连忙回答说:“到福州很快,顺风顺水的话,多则五日少则三天。” 看着管事点过人头手下定钱走洪过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转头对林钟等人道:“整理好家伙,不要让行李货物离开自己人的视线好把弓弩准备齐全了。” 听到他这话,众人吓了一跳,怎么回事,难道刚才那艘海船还是个贼船不成? 见了众人表情过明悟过来,自己的话吓到了他们忙解释,这海上不比陆上,即便船家并非海匪,也难保茫茫大海之上不会遇到海匪,而且一旦有这种事情发生,海船才多大个地方本是无路可逃,一切都要看自己的了在不做准备,难道还要登船以后当着船家的面去整备刀枪弓弩,若是那船家是正经人不将人家吓到了。 听到后面洪过说的有趣,众人哈哈大笑,不过也将洪过的担忧记在心上,乘着开船还有几个时辰,将每个人的家伙整体停当,甚至连虞允文手上都多了一柄倭刀。只是,这整理一番下来,洪过才发现事情不好,原来,他们一行只带了五张弓,因着弓弩体积比较大不好携带,他们出使路上怕生出不必要麻烦,所以就没有多带几张,可那海船上打架,一张弓弩可是比一把钢刀好用太多了,将近三十人的队伍,只有五张弓着实少了些。 听到这个情况,洪过眼珠一转,带着林钟和翟莹,本来不想带上虞允文,谁想到这位虞大书生不知趣,就这么跟上来,洪过心里有鬼也不好将他撵走。这四人就找到了三江寨的知寨,此处隶属南宋京师禁军的殿前司虎翼水军,知寨只是个虎翼水军的指挥,管着两三百个兵卒,平日里靠着给来往商船停靠捞足了油水。 听说是一个客商求见,那知寨以为是海商为了船位来行贿,立时眉开眼笑的将洪过等人迎进来,谁想到,没等这个胖胖的指挥的眼睛在翟莹脸上扫完,就听洪过是来求购物事,马上拉下脸来,不来买船位来找他什么事,真是个没劲透顶,扬手就要将几人赶出去。 洪过急忙走前几步,探手抓出一个小皮囊,内里装了几块碎金,放到市场上约莫能卖上一贯,借着与那个指挥握手的功夫,悄无声息的塞了过去。那指挥连忙转身一看,黄橙橙的,脸上随即多云转晴,跟着洪过走到一边,洪过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那个指挥的脸又是晴转多云,在这个指挥看来,疯了,这个书生疯了,竟然要从堂堂大宋水军手里购买军器。 见到那指挥翻脸比翻书还快,洪过早有准备,又取出一件东西塞了过去,别看那个指挥已经翻脸,但是对于洪过塞过来的东西那是来者不拒,探手接过,转身一看,吓得他一哆嗦,全身肥肉更是乱颤不已,原来,洪过给他的并非财货了,而是大金国使团成员随身的腰牌,见了这个东西,还不将那个指挥吓得全身一激灵。 最终,洪过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从这支水军的军器库内,取走了足足十架神臂弓,也就是蹶张弩,还有几大箱的弩箭,看数量怕是要有上千支。不过,洪过也没有薄待那个指挥,他为这些神臂弓付出的是足足千贯。看那个指挥临走时候眉开眼笑的模样,洪过估摸着,这一千贯怕是至少一半要落在这个胖子手里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洪过需要关心的,只要他路上安全了,哪管别人如何分肥。 可是,洪过忽略了一点,他那些装弩箭的箱子太扎眼了,所以登船时候,海船的管事一把拉住了箱子: “等下,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海商?海盗? 宋伐第一百三十九章海商?海盗? 洪过顺着海船管事目光看去。正落在那装着弩箭的箱。再看到海船管事有些惊恐的表情。心中却是微微一动:照理说。这弩箭之类的箱子都是军用兵器。没有哪个军官吃饱了撑的。没事拿出来现一下。岂能被一般人所认。现在这海船管事的表情。却是透出了很多事情呢。 心中揣测着。洪过表面上却没半点迟疑:“这箱子不对么?若是式样不合。我让人去寨子换过就是。” 寨子。换过?海船的管事狐疑的量一番洪过。觉这个佩戴着倭刀的年轻人。看着没有半点戾色。不像是个刀口上舔血的角色。他迟疑下才道:“这个。箱子。真的是从三江寨里取出来的?里面是什么东西?” 洪过坦然一笑:“据说是一些要送回陈指挥老家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你我都不知道才好。不能打开了。” 提到了那三江寨的指挥。管事脸色稍缓。看洪过的口气。就好像是受人所托代为运货的中人。既然是代为运货。还真的不好半路打开运送的箱子看看。他点点头挥手放箱子上船。漫不经心的道:“又多了十个箱子。要不就放在你们的舱室内。如果单独放置。收你们船钱。对了。既然是帮人运货。什么不贴上封条。” 洪过哈哈大笑:“若是所非人。区区一个封条。能保住这么许多的货物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那管事后脸色微红。干笑几声就去查看下一个客人。 看着管事走开。洪过慢慢走了舱室。吩咐林钟等人小心戒备。平日最后不要落单。手上家伙更是不能离身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他们居住的五间舱室都置备上弓弩。要求弩上弦。箭矢射出。 钟点头应承了。过这才有观察这座大海。 长约三四十米宽约十米。整个体非常高大。有三根杆。船体上面被大致分成三个部分后部因为有船舵在。所以最是重要。水手和船长吃住都是在后部。反是景致最好的前部让出来作了客舱而中部因为要求吃水深。所以装满了货物。 虽然不大清楚南宋海船的规格。照后世网络上到的知识洪过猜想这条船应该是那两千料到一千料的中型海船水手并不太多。仅仅七十多人而且从室储备的淡水与食物看。应该不是个跑远路的。倒是从舱室内看到的几株盆栽来看。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载人航行。这一点让洪过稍稍安心下来。 因为只是中途暂停。海船很快就升帆出发。出海后。那个管事终于暂安生下来。早见到洪过好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将船舱内外走了一圈。若非这一行人手不少出钱也很多。怕是已经有水手出来制止。即便这样。管事也急忙凑到洪过身边。小心的攀谈起来。洪过也想与管事套话。顺便了解下这南时代最发达海运。两人一拍即合。就坐在前甲板上聊的那叫一个欢。 说话之间。洪过了解到。这艘海船还真是个跑短途的。平时只是走临安到广州的海陆。多数是运货。也带着拉些客商。说到底。从临安到广州的路途也有几千里。在路上走。加上运送的货物。走上一两个月都是快的。如果坐上海船。若是遇上顺风顺水。只要半个月就能到达。多数客商都喜欢坐海船出行。不过。这条船也曾经出过远海。一次是去更西面的大越。另外一次是广惠州南面的麻逸。 看着姓孙的管事洋洋自的样子。凝神思索了一阵。所谓大越。就是世的越南。麻逸。这个名字不算陌生。可也真的不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左想的。洪过突然一拍大腿。对啊。麻逸。那不就是后世的菲律宾么。我靠。这条船跑过菲律宾。那可是上千海里了。洪过有些兴奋的孙管事。他们去麻逸做什么。 没想到。刚才还是些的意的孙管事。就像是打蔫的茄子。吱唔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这个样子。洪过知趣的没继续追问。反是问起来。为什船东张老大不去自己作买卖。是守着如此大的海船。还要替人运货跑船? 孙管事听了长叹一声。原来那张老大以前也是有些本钱的。在临安城外有自己的铺子不说。手上有一艘大海船。每一年不能说是财源滚滚。也是吃香喝辣不愁吃穿。那生意的事情本就是尔虞我诈。谁也没想到。张老大自己最信任的掌柜竟然背叛了他。联合着旁的海商。将张老大的铺子和货物一股脑的吞了下去。而后溜的远远的。 张老大一下伤了元气。以后更是霉运连连。跑了趟买卖都是折本。最后甚至是遇上了海盗。一条大海船都被人夺了去。天幸那些海盗只是谋财还不害命。张老大和他们这些水手回到临安后。张老大卖了田宅终于凑够买船的钱。可是再没有本钱做生意。就只有靠着替人跑腿运货营生了。 孙管事这套说辞。在洪过听来怕是不尽不实。只不过那是人家的私事。他不大去关心。唯独听到海盗。微微有些吃惊的问:“海盗?现在的海盗很多么?” “海盗多不多?”管事吧嗒吧嗒嘴。这才道:“也不是很多。以前因为打仗。禁军的水军连带那些各的厢军的水军统统完蛋了。海面上哪里还能看的到水军的。所以海盗就多了去。这几年。因着官家肯掏钱置办水军。那些以前当了海盗的也都是老老实实做生意。再不干那个掉脑袋的营生。” 洪过哦了一声。随意道:“这海盗真的很赚钱?” 孙管事警惕的看看洪过。“赚钱赚钱。可也危险。大海之上可不仅仅只有官军。随便来大浪。兴许就把人送去了海龙王家里作女婿。” 洪过点点头。再不去谈海盗随便说些风土景致海上趣闻。还从来没有一个书生和孙管事说这些。孙管事 打开了话子一样滔不绝。到了吃饭时候。洪过干脆办起鸡鸭猪肉新鲜鱼贝。又招呼来张老大几个人坐在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就像是认识了几十年的老朋友般洒脱。 当洪过带着一身的气回到舱室里。看到的是已经吐的昏天黑的的一班人。他是个怪物到了颠簸的海依旧能吃能喝。可是他带来的这群人就不成了。无论允文还是林钟翟云他们。哪个都是陆的鸭子前些日子在运河上行船还好些一出就几乎连苦胆都吐出来。不要说吃饭。连喝口水都难受的紧。 没辙洪过只有强精神自己动手一个个的为这些人擦拭干净。收拾了舱室端来木盆他们面前置备上。这才回到自己的舱室。因为只是普通舱室。洪过不的不和虞允文翟云翟莹几个人合住。这时那三个人吐连气力都没了。屋子里满是一股酸味。他唯有蜷在铺位上。在半睡半醒间迷迷糊糊的躺。 第二天。海浪小了些。其余人也是渐渐习惯了海上的颠簸。精神好些的允文。终于可以将嘴巴的功能。从呕吐调整到说话了:“改之。你也是圣人门生。不必和那些逐利徒纠缠不清。反正我们付钱雇了他们。到时上岸就两不欠。日后彼此谁也不会认识谁。” 洪过正在啃一块肉干。闻言诧异的看过去:“彬甫兄怎么也是看不起那些商人么?” 允文摇头道:“不是目光浅薄的书呆子。从古自今。商贾个行当就没断绝过。更何况我大宋海上行商繁荣。如何会看不起商人。可是。这条船上那些人。所逐的利。怕是与那些普通海商不同吧。” 一边的莹勉强坐条凳。惊的看向洪过:“洪大哥。他们。不是好人?” 洪过摇头道:“以前的我不去。现在他们还是规矩商人。就好像刚才彬甫兄说的。上了岸我们钱货。他们日后做么。我们也管不着……” 在这时。整个船猛的一晃。将舱内几人惊的喊叫着身子向一边栽倒。翟莹更是一下撞进了洪过。 顾不的那软玉温香。过将翟莹轻推开。扔下手里肉干拎起倭刀猛冲舱室。就在这时。见孙管事提着一柄两尺多长的短刀。蹬蹬蹬跑进了舱室中间的廊洪过看着心一惊。难道还真让虞允文说着了。这些家伙都他娘的海盗?想到这里。他手里的倭刀噌的拔了出来。 看到寒光闪闪。孙管事也是经历大风大浪的人。心里哪还不清楚洪过的想法。急忙摆手:“不是不是。前面来了一艘快船。大当家的正在调头。”说话。他指着洪过道:“你们还有多少人能站起来。快起来准备。万一等下开。不要好像软脚虾被剁掉。还有。你们那些官军的弩弓也准备好了。不要便宜了沈家那些杂鱼。” 快船?沈家?洪过中一转。脸色一下白了。不会真遇上海匪了吧。又听孙管事说到弩弓。他脸上微露出郝色来。原来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带着家伙。 想到这里。洪过对云下令去叫所有人。他自几步抢上了甲板。这时正是上午。天不错。远远望去。隐约有个小船从前面冲来。两条船因为对头行驶。用极快的速度拉近着距离。看来。这就是孙管事所说的沈家的快船。 这时舱内一片脚步洪过转头一看。翟云带着能站起来的人一起赶出来。人人手上拎着洪过抢到一把神臂弓。对着所有下令:“兵都带好。所有人准备神臂弓。等一会听我号令。不许乱了阵脚。” 那个张老大也是老走。见到方蓄意而来。立即调转船头。努力将错开去。只是。对方是海上的老泥鳅了。等了许久。怎么肯让这条船跑了。 洪过等人站在右。这时自己的船正在向东调头。一两千料的海船要调头。还真没对面那条快船容易。就见那条快船也随之微微调整方向。就好像是盯死了猎的饿狼始将船头指向己方。 就在这调整之间。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快船上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来:“张老三。你当初也算是浙东海面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怎么。见了我姓沈的也不亲热亲热跑什么劲。” 那个船东张老大站出来。扬声回过话去:“沈海狼。老子斗你不过。认了输服了软还不成么现在浙东广南的水路上谁不知道沈海狼的名号。老子只想守着自己这条烂船混口饭吃。怎么。这都不成?” 快船上那个人哈哈笑:“成成你张老三发了我姓沈怎么也要给个面子。不过。张老三。听清了混饭也要讲究个规矩今天我姓沈的规矩。拿一成算给你张老三这位前辈一个面子。” 张船东脸色不大好看起来。他是人运货的。船可不是他的货。不要说一成。他连半成都损失不起。今天那个沈海狼的“规矩”。等同是要他的命了。 见到张船东不回话。那边的沈海狼可不高兴了。再说话就没了刚才的客气:“姓张的。别不识好歹。你现在不过是条普通海船。还以为是你以前的驰浪号呢。我打包票。你今天跑不过我的。就算老子在你面前打个转。一样能追上你。老子这条海狼上有二百个弟兄。你也是道上前辈了。自己看着办把。” 张船东为难的回头看那些搭船的客人。这些人多数是船上货物的主人。看看那些人脸色难看的样子。张船东摊开手无奈的道:“诸位。这个沈海狼虽然豪横。也还是一个唾沫一个坑的人物。他说了要一成。就不会多拿。不如我们个平安?” 那些个商人一个个脸色煞白。可还是有那要钱不要命的:一个高瘦的商人战战兢兢的道:“那个。那个。谁能保证。他们拿了钱就走?”这句话立时赢的所有人的赞同 啊。万一花了钱打发不掉这些海盗。岂不是白花钱了。 张船东脸色阴郁的道:“放心吧。沈海狼虽然凶悍。刚才我也说了。他的话还是管用的。一个唾沫一个……” “呸。你这是黑船。你们两个合伙的。分明就是想把我们一起送过去。然后分了我们的货物。我走了眼。看了你这么个白眼狼。”一个小个子商人突然打断了张船东的话。跳着脚的骂起来。 这话说出来。就好像平静的湖水中扔入大石头。激起了滔天大浪。商人们一个个露出恍然的表情。更有个年轻人一屁股坐到的上。哭着喊着:“不活啦。我只是个管事啊。好几万贯的货。丢一点都要了我的命啊。你们杀了我吧。不别想拿走一文钱的货啊……” 这种情形下。也有索性豁了出。指着张船东骂道:“你这个海匪的细作。老子认的你了。等回去了岸上。老子就去报官。你等着吃官司掉脑袋吧。” 听到这里。洪过这的皱眉了。刚才那些人撒泼骂人他们都没插手。毕竟这次他们带上了价值几万贯的财货。虽然都是换成了金银锭子。可那金灿灿明晃晃的岂不是更让人看着心动。要是真的有海盗上来取走一成。指不定那些海匪会不会动了歹意。连剩下全拿走。所以。按照洪过的打算。看看件事有没有转机才好。谁也没想到。哪个白痴竟然出了要去报官。自古这种私了的事情哪里能见官的。就算真的掏了一成财货买了这路钱。日后见官。岂不是大家人人都成了通匪?而且。很明显的。这个张船东以前也不是干正经买卖的。怕是与沈海狼是旧识。如见官扯出这些陈年往事。张船东怕是用一个家破人亡都不能形容的。再者说了。刚才沈海狼要一成过路费。只是站在私了的角度。既然要见官。这个大海盗岂能善了? 云低声骂道:“这家没子。这不是把大家往死路上赶么?” 过两眼微微眯起。轻声道:“准备家伙。一会听我命令。三弩一队。一队射击。一队命。一队上弦轮番发射。不要给我停下。其他人能用弓箭的也别闲着。还有。翟莹。去给我准备盆和油布。” 果然。那边已经变了并行的沈狼发怒了。“张老三。你他娘的太没担待了。竟敢去见官?对不住了。你这船。今天子要定了。弟兄们。准备家伙。跳帮了。” “” 洪过高呼一声。自己当先踏出一。对着那边的沈海狼就是一记弩箭。神臂弓乃是军用利器。弓力之强可以将木羽箭射出两三百步。这时两船间距不步。正是神臂弓最强力的距离。那离弦的箭矢带着一点寒星。有如闪电般窜向了正在嗷嗷乱叫的沈海狼。 “大哥。不好----” 早有海匪注意到这的情况。见到洪过放箭。立时扑上来将沈海狼按倒。随即。寒星一闪而逝。没入了沈海狼身后的一个海匪胸口。 一声惨叫过后。沈海狼转身看看自家兄弟。脸上立即带上了凶戾之色:“姓张的。原来你早就算计老子呢。老子今天废了你。” 见到已经翻脸。张船东。也显出了他一贯的彪悍的本色。肩膀一甩。上衣盘在腰间。露出了古铜色的胸口。挥起一把不长的短刀。对着沈海狼大呼出来:“姓的。当初老子的驰浪就是载到你手里。今天老子要和你算算账了。弟兄们。和沈海拼了!” “--” 孙管事第一个举应。那些个海船上的水手们纷纷抄起了家伙。嗷嗷叫着。看气势也不必沈海狼那边差了太多。 洪过和他的部署可管不到这些。按照洪过的命令。这些能站立起来的汉子分成了三队。一队接一队的向着对面发射弩箭 嗖嗖嗖 木羽箭几乎没有间的发射过去。虽然每次只有三支弩箭射出。可这份声势依然令海盗们然。尤其是这个时候的海盗。手上还只有一些简单的弓箭。即便是有弩。也都是从军中淘汰下来的旧物事。不仅没了望山。而且弓力很差。射出去的弩箭。不到两百步就飘起来。放到这海风呼啸的汪洋大海上。更是连五十步以外的人都射不中。与洪过手上的货色根本没的比。 其实。洪过这边也过是徒有声势而已。这里不是陆的上。海船再大也是在不断摆动。加之这些陆上汉子昨天还吐的昏天黑的的。今天能爬起来迎战就不错了。手脚发颤的他们。怎么可能命中几十步外的海盗?每个人都发射了五轮。射出去四五十支弩箭。也才放倒了三两个海盗。其中保证失去战斗力的。也就是最开始洪过射倒的那个。 只是。这些人早就引起了沈海狼的注意。最开始沈海狼还以为是一群带着弓弩的护卫。射中他也不过是气好。谁都没想到。那边十柄弩弓。竟似是军中的制式品。可比他手上这些家伙好出十倍百倍。这下子。沈海狼看的眼睛都蓝了。指着洪过这边兴奋的喊起来:“快。快。靠过去。老子要活他们。老子要他们手上的家伙。” 可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看着两条船越来越近的距离。洪过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也不是说张船东就真的与海盗结。要将整条船都出卖给海盗。只不。一边是一千料的大海船。一边是专门用来追逐的快船。一边是转满了货物。一是轻船出战。两相比较。海盗的快船在速度上是明显占有优势的。如果不出意外。两:-船的靠帮就将是不可避免了。以两条船上人手优势。一旦靠帮。就等同于海船这边战败了。 六十步。五十步。十步…… 随着两条船越来越近。洪过的一颗心也随之跌入了谷底。 就在洪过身后。突然传来了翟莹的声音: “洪大哥。火盆和油布都准备好了。” 第一百四十章 南宋的茶场 第一百四十章南宋的茶场 到了翟莹的声音,(),洪过精神大振,马上命令所有人将上油布,放在火盆上一燎,忽的一下就是一支火箭。(天)望着越来越近的快船,他脸上腾出了快意:“嘿嘿,姓沈的,今天洪老子让你尝尝厉害。”率先端起了手上的火箭,指向快船的大帆,他大呼道:“目标,帆叶,放----” 话音未落,洪过手上神臂弓一跳,一支火箭忽的呼啸而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正中快船的大帆。 这个时代的中国帆船还都是用硬质的木帆,所谓硬帆,就是用木片、绣条做骨,布做面,再刷以桐油,虽然比起欧洲人用的软帆有了很强的硬度,但是当弩弓射过,还是会直接穿过去,所以,洪过这次带出来的弩箭中间,专门有一种用来攻击帆的箭矢,箭矢中间多出一道横向的小枝,可以卡在硬帆上,用桐油刷过的硬帆,只要是射中,就足以燎起火头。 洪过的部属得到命令,也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取胜机会了,好像打了鸡血一样全力射向了快船的木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很快的,快船最中间的主帆就点起了一个个火点,火点迅速扩大,成了一个个火头,有的已经是将木帆烧成大洞。 沈海狼看到最害怕的事情出现了,一边命令继续靠向大海船,一面急忙命人去落帆救火,若是让人把自己的主帆烧成大火把,他沈海狼可就成了整个东南海面上的笑柄了。 张船东见着洪这边发威忙招呼船上水手去操控大船都能看出,这个时候只要大海船不被人靠帮,熬到最后兴许还真能杀出一条活路去。在他们的操控下,海船比以前又快上几分,晃动着沉重的身躯向前奔去。 看到快船主帆被慢慢落,洪过也不沮丧,随即指挥着去攻击前后两个木帆,这个时候的快船,航速已经降了好大一截,隐隐被张船东的海船超出一头去持这个速度的话,过不了两三个时辰,海船一准可以甩开快船。 洪过一边机性的拉弦瞄准放箭,一边暗中叹息果自己有一百架神臂弓,不要说一艘快船来两三艘他都能收拾了。 就在这时,那边沈海狼然改变了初衷:“操他娘的,给我用火球,烧,烧死他们,把那个东西弄出来子今天豁出去了,弄死他们。” 就那些海盗扔下了手上的兵器头从甲板上堆积的物事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球火盆上点燃一头,随即狠狠扔过来。这个东西看似不清第一个竟然没有越过两船中间几十步距离,噗的落在了海中。沈海狼气得在扔东西的海盗身上踹了几脚,随即自己亲手拿起一个圆球扔过来,沈海狼的臂力比起刚刚的海盗强了太多,那个东西落在海船上,砰的炸开,里面流出的液体被点燃,呼的燃起大火。 洪过色一变。竟然是火油。这个东西可比弩箭厉害多了。要是被沈海狼他们不计数目地扔过来。怕是自己这边即使能逃走。最后也上不了岸吧。 看着沈海狼还在指挥着海盗。洪指着一个正在拿起火油球准备扔过来地海盗。断然下令:“所有人。给我放倒他。” 十架弩箭一起发射。无论这些人手臂如何酸痛。无论海上颠簸地如何距离。在不到五十步地距离上。已经足够放倒一个人。看着那名海盗惨叫着倒下。洪过感觉自己终于掌握了些要诀。随即架起火箭。指着那些堆放着地火油球。“射击。射那里。” 沈海狼今天也是大意了。最近地东南海路上地同行太少。以至于他竟然放警惕。以为对付地都是没有多大抵抗能力地普通商船。他地手下竟然将火油球堆放在甲板上。他都没有反对。现在。他要自食恶果了。 当十支火箭呼啸着飞向火油球地时候。沈海狼感觉这一刻身上都没脉了。全身冰冷地眼睁睁看看火箭准确地命中了火油球。脆弱地外壳根本无法挡住凌厉地弩箭。流出地火油被火箭点燃。而后引爆了其他地火油球。 轰 一下子,快船的中部就陷入了火海。惊恐万分的海盗们,再也顾不上去攻击大海船,他们四下里到处乱跑,有的试图寻找灭火的工具,有的全身被点燃干脆跳进海里逃命。 乘这个机会,大海船逐渐拉开了与快船的距离,穿上所有人长出一口气,逃出生天的感觉,让很多人当场瘫在地上,洪过也不例外,到这个时候,他才感觉整个膀子都几乎要断掉了,转头看看自己的部属,入眼竟是同样拿着一架神臂弓的虞允文,正用一种劫后余生的表情看过来。 使用弩机上弦极耗臂力甚至腰力,所有十架弩机中,也只有洪过林钟和马三几人没有换手,其他都不知换过了几个人,饶是如此,那些用过弩机的随从也累得双臂无力的垂下来。 虞允文看着洪过,苦笑道:“早知这东南海路如此不太平,当初还不如劝改之走陆路了。” 洪过撇撇嘴毫不留情的道:“陆路就一定安生么,大宋东南之地民变频繁,若是遇上大股的山贼乱民,我们这些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虞允文脸色难看起来,南宋从建立之初,就面临的是内忧外患,尤其是在靖康年间北宋的中央政府垮台,而赵构个人的班子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的时间,在宋朝的东南地区,也就是淮南江南地方,冒出了层出不穷的乱兵盗匪贼寇,待到南宋政府费尽心思将这些兵患剪除,又继续整理财赋增加课税,努力保持财政的稳定,这样一来闹出无数民乱出来起来,赵构也真够头疼的,要用东南半壁去维持一个庞大机构的运转,还要继续搞战备,送岁币,发展经济恢复民生,他的国库里都能跑耗子了,就这样,正常的财政税款收入,还是不够政府运作的要不赵构怎么肯自己拉下脸,朝廷出钱投资海外贸易船队,南宋政府自己开始提倡对外贸易呢。 洪过是从后世的史料上看到这些论述,南宋政府的税收激增是实情过南宋也创造了中国历史上的奇迹,就是年度 入最高竟然破天荒的超过了一亿贯是折换成白还要更高,这个记录似乎直到几百年以后,那个腐朽的满清帝国被迫开关后,靠着大量涌入的关税才被刷新。最关键的,这个数字之中正从土地和人头税等这样传统农业帝国税收主要项目上得到收入,占到的比例不到一半余的巨大收入,都是南宋政府从开矿冶炼手工加工还有海外贸易关税中得到的南宋对农民的盘剥是实情,不过宋工商业海外贸易发达也是实情。 所以才有人感慨,如果说,明代松江桥头那几个寥落的等待雇佣的人影,就认为是中国的资本主义萌芽,那看看南宋泉州港内如林的海帆,看看这座被阿拉伯商人誉为“光明之城”的伟大港口,到底哪个朝代更接近资本社会,岂不是明摆着的么。 一脚踏在商品社会门槛上的大宋,领先整个世界三百年的大宋。 洪过可以从后世的材料上读到这个时候大宋的部分情形,虞允文不能,所以,当虞允文听到洪过随便的谈起南宋内部实情的时候,那个脸色非常的好看,他甚至在心中怀起来,洪过这个应该从未到过南宋的书生,到底是从哪个渠道知道这些情形的?要知道,大宋东南不稳的事情,连金国高层都不是很清楚,否则,岂不是意味着南宋在金国面前没有丝毫秘密可言了…… 虞允文干笑一声,试探着道:“改之妙算如斯,怕是也没想到,今天能遇上这一出吧,日后改之回去金国,一定要好好骂一骂那个给改之出主意的人。”他认定,洪过自己不可能了解的这么详细,也不具备刺探大宋情报的实力,那一定是在金国有人暗地搜集这些情报,然后流腾给了洪过。 洪过诧异的看虞允文,出主意?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拿主意的,还有谁会来告诉我这些东西?随即他大略想到了虞允文这话的意思,不禁尴尬的笑笑,看起来自己的话有些多了,竟然被这个敏锐的家伙想到别的地方,可如果要解释,他又是无从谈起。 就在两人有些尴尬的面面的功夫,蹬蹬蹬一阵脚步声响起,张船东和孙管事几步来到了洪过面前,扑嗵跪倒在洪过面前,二话不说,对着洪过就磕头。 这下将洪过了一下,而后急忙让翟莹将两人扶起来,他们一群人里面,这个时候手臂还能用上力的,怕也只有翟莹这个女孩子了。可是,翟莹到底是女人,手臂上的力道哪里能和这些终日在海上劳作的汉子相提并论,无论她如何用力,那边张船东一股劲的磕了足足九个响头,这才抬起头面对着洪过,眼睛通红的道:“恩公,我张三一定为恩公立长生牌位,每日上香保佑恩公长命百岁子孙多福。” 呸呸呸,他娘的,老子还挂呢,立什么牌位?洪过心里一阵腻歪,只是脸上不能做出这种表情,他也知道,张船东说的怕是真心话,刚刚如果真的被沈海狼跳帮上船来,不要说一船人的性命堪忧,即便是把货都丢了,他张三就必须用所有家当来赔。洪过这次虽然是为了自救,可也等于救了张三还有船上所有水手的性命。 经这一遭,虞允文虽然对张三的印象改观不少,但还是不愿与这些粗蛮之人多说话,这时挣扎着站起来,对张三道了一句体乏必须去休息,而后就回去了船舱之内。那虞允文是书生,在张三面前虽然倨傲,可张船东脸上不仅没有怒色,反是神态恭敬的起身连说不敢。 后来过与张三喝酒,才弄明白,大宋重文轻武已经将近二百年,老百姓心中看读书人自然比旁人高出许多是金榜题名的进士郎简直就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一样。张三这些海上跑船的人,更视读书人有如神仙一般敬仰,平常见面都是唯唯诺诺不敢出声,今天虞允文能主动道歉后才离开,已经是非常礼遇张三这般粗人了,他们心里哪里还敢抱怨。 至于洪过,张三这时感觉洪过就是说三分里的诸葛孔明,简直就是专门下凡辅佐紫微星的人物,日后还不登堂拜相啊。 洪过失笑出来,也知如何说话才好好船上整理好了酒肉,看起来是要庆贺一番,索性又用酒来说话,与张船东孙管事一干人喝到了一处。 这次再喝酒此少了许多顾忌和虚辞,张船东也就吐了实情他本名张三,原先是东南海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也就是海匪了,只不过他这个海匪有些心思,一面在海上打劫过往客商,一面却是在临安附近置办下买卖铺面和田宅到官府疏通了自己的户籍下来,准备过上几年就回家安安稳稳当个财主。谁都没想到安置铺面里打理的掌柜,看出了他腰杆不硬些东西见不得光,索性将铺面和货物全部倒手给旁人自己席卷了所有浮财跑的无影无踪。 虽然元气大伤,若只是这样也无所谓,至多是再在海上拼杀几年就是了。偏偏这个时候大宋官家开始大力兴办海船队,置办水军整理东南海上航路的安全,张三有次出手失风,被大宋水军盯住,一路向南狂奔都没跑掉,最后是一狠心去了南面的麻逸,也就是后世的菲律宾躲了一年,待到风头过了才悄然回来。谁知,祸不单行的张三,刚刚回到大宋就被沈海狼盯住,抄了所有财货不说,还一把火将张三以前的快船烧的一干二净,幸好,沈海狼没有斩尽杀绝,留下一条海泥鳅,让张三一干人勉强回到陆地上。 至此,张三虽然变卖田宅重新置办了一条大海船,可是一来心寒的他不敢重操旧业,二来手上没有余钱大宗进货,只有靠着忠心耿耿的手下,在海上来回运货维持生计。如果今天洪过不出手,被沈海狼跳帮上来,张三就只有两条路可选,一个是重新下海当海盗,以他现在这条海船的航速,随时随地可能被大宋官军追杀砍脑袋,再有就是卖掉海船倾家荡产的去赔所有客人的损失。无论是哪一条路,都等于要了张三的命。 喝到半酣处,张三听说洪过这次到福州只是暂停,去下 后继续赶赴英州,当即拍着胸脯道:“恩公要去英州那一路山地要去英州,弯弯绕的怎么都要走上一个多月,不如这样,恩公在南剑州办完事,直接顺着闽江回来福州,我将这趟货运到广州,立即回来福州等着恩公,到时候再接恩公去广州好了。” “这?”洪过犹豫下,“这样岂不是耽误了船东的生意。” 张三一听这话当时急了,腾的跳起来,对着周围所有水手大喊:“大家听了,我这次要专门从福州跑一趟船去广州,别人都不带,只为了送恩公他们,你们有谁不乐意的,出来说话。” 所有水手一听,立时高呼出来: “操的,谁敢出来,老子踹他的蛋黄出来。” “他娘的,正是要,老大只管发话,老子一定跟着。” 看到水手这般呼喊,洪过笑,他刚才不过是客气下,既然有人专门送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大船到了福洪过下船,临行前又与张三他们约好了时间这才分手。天幸,这次出海只是有惊无险,一行人没有谁受伤。 这时的福州还只是闽口的一个城市,因着大宋福建路的治所在这里,是以比旁的福建路的城市大了些,可是与临安和泉州还是没得比。将所有人安置在客店休息,洪过拉上虞允文在城里闲游,顺便定下了明日去南剑州的行船。 第二天,好睡一夜的洪过他们登船,从福州逆着闽江而上,缓慢的经过闽清,不一日抵达了南剑州,也就是后世的福建南平市。 之所来南剑州,只因这里是南宋最大的茶场所在地,而且这里山林遍地路途崎岖来应该有很多违法犯法的事情发生。 洪过来南剑州实则没安好心,他打着挖南宋墙角的心思的。早在上京到处勒索的时候,洪过就计算过,他不可能一辈子靠勒索过日子,而且要真的在完颜亮眼中更有价值,就必须有自己的买卖,要买卖就必须赚钱,那要如何去大量而起快速的赚钱呢?洪过盯上了茶叶。 金国不产茶,所有金国喝的茶叶都是从南宋输入的,也就是依靠了宋金的榷场贸易是,在榷场贸易中,南宋在对金国输入的茶叶数量上,每年有严格的限制国似乎也是无意修改这个额度,由此成了金国境内的茶叶价格极高,高到什么地步呢,一斤茶叶,竟然能够卖到六百多文钱! 六百多文钱啊,折换成后世的人民币,还不要将近一千块钱还只是普通人家喝的一般等级茶叶,若是南剑州这样著名产区出产的上等茶叶斤都要卖到一两贯甚至更高。洪过想想后世自己喝铁观音,在北方能喝到一千块钱的秋茶观音经算是中档中偏高的了,再联想金国老百姓喝的六百多文钱一斤的茶叶当时就是全身一哆嗦,不是害怕,而是过于激动和兴奋,他看到了金国朝廷每年,从这一项无形的茶叶税中牟取的暴利,更是似乎见到又有一座金山摆在他面前。 听说能去南宋的那天开始,洪过就在计算着如何能从南宋运茶叶去金国卖,无论南宋的茶叶是个什么价钱,总不会比金国更贵吧,他不仅要挖南宋墙角,还要挖金国的墙角,直接从金国那笔巨额茶叶税中抠钱,成为他的第一桶金。 可是,到了南宋以后,沿途装作不经意的打听下,洪过又失望了,这南宋对茶叶也是控制极严,虽然种茶的茶户可以与商人交易,但是双方竟然是必须去当地的专门机构交易,而且商人首先要在临安的中央官府,购买一种买卖茶叶的文凭----“茶引”,然后凭着茶引到茶场去购买茶叶,购买的数量必须按照茶引上印着的数额,多一两都不成。茶引不仅为茶叶增加了附加税,更关键的,上面必须注明在哪里买茶叶,到哪里去贩卖,在多少时间内卖光,如果商人要到别的地方贩卖,还要到官府去更改茶引,否则就是非法交易,抓住轻者重罚重则要掉脑袋。 不是洪过不想遵纪守法,按照南宋的制度下,根本不具备将茶叶卖到金国的可能性啊。洪过要抓狂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时代南宋对茶叶贸易的控制如此严厉,在临安他没能找到漏洞,无奈之下,只有亲自跑一趟茶场,看看在产地有没有什么漏洞可钻了。 这个时代的茶园和茶场,大致上还是沿用了采茶,蒸茶,捣茶,拍压,烘焙,成穿,封茶这样七个制作茶叶的过程。 至于饮茶的步骤就更加繁琐,所以,在临安城里才会有走街串巷,提着大罐子贩卖凉茶的小贩。 到了茶场,洪过没有心思去观赏满山的绿色,马上就将人撒出去,一个个茶场的去走访,临行前,他对这些部属交代清楚,到了茶场就去问能不能不经过官府,私下买大量的茶叶,无论品质,数量越多越好。 听了洪过的话,虞允文的脸都青了,在他眼中,这个洪过做事情是越来越不避讳他,前次偷偷盗卖军用兵器,想想后来在海船上的惊险也就罢了,怎么现在竟然还要购买私茶? 看着洪过将所有人打发了出去,虞允文急忙拉住洪过,严厉的问道:“洪改之,你可知道,大宋律法,贩运私茶者,如有反抗,可当场格毙。” 洪过先是一惊,随即笑笑:“彬甫兄应该不会去报官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要记住,你可是大宋的官员子弟,你可以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你就不为了洪尚书想想?若是传出洪尚书的儿子贩卖私茶,那岂不是天大的丑闻。” 从认识以来,虞允文这是第一次对洪过疾声厉色的说话,洪过心情镇定下来,轻轻推开了虞允文抓住他的手,首先后退一步对着虞允文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才肃容道:“彬甫兄可还记得我在绍兴做的那首诗?” “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 “不,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洪过坚定的道: “我要干一番大事业,所以我需要钱,用很多很多的钱。虞允文助我。”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上贼船 宋伐第一百四十一章上贼船 过之所以喊允文……而不是和前那样称兄道弟。相信。或者说是更愿意相信。历史上那个揽狂澜于危难。受重托矢志北伐的大宋名相。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允文显然有些明了洪过的意思。呆看着洪过。眼前的洪过还是那样年轻。身着白衣腰间佩刀。长衫博带似乎没有一丝烟火气。在他脑中对洪过的第一次印象。是在金国王府大宴上。看到的那个怒发少年郎。只为争那一字之辱。慨然拔刀相向。即使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恍惚间。记忆中那个少年。眼前这个人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活脱脱的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时市侩有时风雅的年轻书生。但是。在这风雅和市1背后。到底隐藏着什样的抱负和野心。是经常困扰虞允文乃至夜不能的事情。 今天。当洪过说出“要钱。需要很多钱”这样的话时。不知为什么。允文在眼前少年书生身上。看到了一股与整个大宋士大夫迥然不同的气质。没有那种对北方强敌怕到了里的畏惧。没有沉迷在纵情享受中的淫猥。更没有那些普通年轻书生的只会夸夸其谈而不懂做事的浮躁。他忽然懂了。洪过心中一定有一个巨大的梦想。而现在的洪过正在为实现自己的梦而努力实践。 长长的叹息一声。允文虽然知道下面说出话。或许会让他在日后背上巨大的包袱。可架不住洪过那执着的眼神他还是一边摇头一边无奈的道:“洪改之。你胆子太大了。难道你就不知道。实则你干的一切。都落入大宋官府的眼睛里。” “什么!”洪过大吃一惊。要是真如虞允文所说的。他不要说走私茶叶了。能不能平平安安的回去金国都是个问题可。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引起南宋朝廷注意了? 允文看出了过眼中的迷惑。他苦笑道:“我随大宋使团出使金国从踏上泗州的土的始使团上。每一个人的行踪无时无不落入金国官府眼中。使团周围布满了作暗探。无论我们去做什么大家都心里有数。你想想。你一个金国使团的随员。带了好几十人溜走。大宋官府上下除非个个都是瞎子。否则怎么会不盯着你?” 洪过只觉着背出了一身透汗。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南宋朝廷的注视之下可笑他还自以做事隐秘。竟是变成了有心人眼中的笑料了。“那。这周围就有探子?”如果是这样。他必须立即将所有人都招回来。宁可下次偷渡进入南宋。也不能如此鲁莽行事暴腾了自己的目的。 谁料到允文摇头道:“该有我们这群虽然说北方口音十分乍眼。不过从上下来时候。只有我们一行人下船。并无第二拨人尾随。当初上船候你又没四处张扬自己来南剑州。除非大宋细作个个都是顺风耳。则应该不会有人跟过来。” 甩掉了?洪过心里始不踏实。仿佛周围就有人在暗中盯着似的。左右看了看。有些自失的摇摇头:“关心则乱啊。既然大宋如此严密监视我们。为什么我能顺顺当当的出了那临安城?” 允文之所以此笃定周围没人监视。其实在心里叹息:洪改之。你可知道。那个负责监视你的人。就是我啊。只要我出去说。当然是可以肯定周围没有第二人了。定了定心神。他这才叹口气道:“虽然陈侍郎是秦桧一党。但是他见你在上京王府那一番表现。依然对你大加赞赏。若非是洪尚书之。他甚至想把留下来。保举你为官。有他担保。言明你是去看望尚书。你才能出的了那临安城。” 竟然是他。过脑中浮现出一张略显慌张的脸。礼部侍郎陈诚之。当听说洪过是洪皓的儿子时。这个人脸色惊慌的样子。颇让洪过不屑。对这位官居四品的郎大人。洪过的评价就是:秦家的一条狗。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人在暗中帮忙。这些日子风平浪静的背后。还不知到底有多少暗流涌动。看起来。自己真的太幼稚了。 稳了稳-神。洪过抬头重新看向虞允文。正色道:“彬甫兄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此时的虞允文心中非常矛盾。迟疑着没有说话。一边的林钟不乐意了。虽然刚才虞允文看着很仗义。可现在这种婆婆妈妈的样子。着实让他心里不痛快。“先生。我们知道你人仗义够朋友。可大哥做的事情。也是为了在金国的宋人。难道你以为大哥会是那种只为自己荣华富贵的人么?” 洪过厉色斥道:“住嘴。说够了没有。虞彬甫不是那般低俗凡人。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一边站着去。” 见两一个红脸一白脸唱实。虞允文叹口气。摇头道:“你洪改之就是佛经里鬼怪。专门诱惑别人走上邪路。”听到虞允文这样抱怨似的入伙宣言。洪过欢喜的大叫一声。一个熊抱过去紧紧抓住了允。这一刻。他忽然觉着。自己原先的梦想。再不是不可及。 洪过这种过于欢快动作。看的虞允文和林钟都是愣在原的。过了一会。虞允文才迟疑的对林钟问道:“那。那个。洪改之。没有什么其他的癖好吧。” 钟打个激灵。连忙摆手示意不知道。 洪过这才注意到自己过于失态。讪讪的松开了虞允文。几个人就在这茶场里坐下说话。两个书生加上一“亲随”和一个“侍女”的组合。已经足够让茶场的户生出敬畏之心。不用洪过他们要求。立即送来上好的茶饼还有一应煮茶的器具。至还有质的上乘的白炭。然后那个憨厚的园户又悄悄退到了一边。 对于煮茶。洪过和林钟都是新手。自是由比熟悉的虞允文动手。看着允文熟练的茶叶。洪过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虽然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一年了。他还是不大容易接受这时的茶水不知为什么。那种煮之后的茶汤。喝起来老是有种怪怪的味道。每次喝茶的时候洪过都在怀念在后世喝到的铁观 香气和回甘。唉-知道会穿越。以前倒是把有了上品铁观音一定喝个过瘾。现在就只能想喽。 虽然身在福建。若寻海路而行。在南面的泉州登岸。走晋江上溯不远就是安溪。也就是后世铁观音的老家可是。洪过自家知道自家事。他一个历史研究生。只会喝茶还没狂热到研究透制作茶叶的过程。更何况。后世那种制作铁观音的经验。很多都是使用器了到了南宋洪过还真不知道如去找替代物。 举起一杯茶汁。洪过怅然的猛的一仰头喝下去看的虞允文林钟翟莹几人惊讶不尤其是虞允文。小心的端起自己煮好的茶汁品尝下。没问啊。还是那个味。怎么洪家小子如此激愤? 即便自己不会炒制茶叶。洪过还是不大甘心。找到那个憨厚的园户。手脚并用唾沫横飞的形容起铁观音的味道。还有脑中不多的制作过程。努力将自己那一点知识灌输进园户脑中。 可怜姓黄的茶户听了半天。只是听明白:“啥。客官你是说……不用煮就喝的茶?不可能吧。我种了一辈子茶。还没见过呢……呃。不仅不用煮。还有清香味道?什么是回甘啊?客官再说一次呗。啥是晾青?还有晒青?那个要晒多久。晾多久?啊。你也不知道?。这个可就难办了。什么。四五个时辰?到底是几个时辰啊?还有摇青?怎么摇?你还是不知道?然后呢?然后是放一阵。一阵是多少?哦。你不知道。还有么?还有炒?多高温度?什么好茶温度低。次等茶温度才高?这个可难办啊。” 姓黄的茶户浸茶叶几十年。都听的五迷三道的。更何况从来没接触过茶叶的另外几人。虞允文林钟翟莹几个有如鸭子听雷一样。呆呆的看着洪过在那里指指点点。最终。还是无奈的放弃了。 看着黄茶户到一拿着茶叶在琢磨。洪过知道自己怕是失败了。也是。他自己都没能弄懂的制作办法。现在要教会黄茶户。岂不是胡闹么。可是。他又心有不甘。想了一阵。重新摸到黄茶户身边。那个动作实在。将正在冥思苦想琢磨的茶户吓的几乎跌倒。 连忙扶住了茶户。洪过嘻嘻的拿出一盒金子来。那黄灿灿的光芒一下将黄茶户的眼睛几乎映花了。啪。一将盒子盖住。洪过看着有些失神的黄茶户。用一种带着诱惑力的磁性声音。好像黄鼠狼骗小鸡一样的慢声慢语的道:“这里呢。是一百贯。我现在送给你。唉唉。站住。别跑。” 一把拉住惊恐的黄户。洪过也明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连忙解释道:“这不是白给你的。我想让你帮我。做出刚才我说的那茶。这个呢。我道。你要是琢磨那个东西。应该会很花钱。这一百贯是给你花销的。不要怕花光了。随便用。过几个月。我还会派人来继续给你送钱。只要你能琢磨出那种茶叶。多少钱我都给你。日后琢磨成了。我额外给你一笔钱当作赏。怎么样。干不干?” 那个黄茶户犹了一阵。终于跺跺脚。狠下心。用力的点头:“好。我黄千幻就接下这笔买卖了。客官放心。我老黄一定帮你鼓弄出来那个什么茶。”说话。黄千一把抓过那盒金。用手捂住了盒盖。小心的打开一个缝。向里面看看。不放心。再看看。而后还是不放心。干脆抠出一块锭。在嘴里狠狠咬下去。嗯。软的。是金子。 又把金放回了盒子。黄千幻这才一抹嘴巴上的液体。美滋滋的对洪过道:“客官贵姓。想要好茶不。我可以算客官便宜点。” 洪过闻言大喜过望。刚才他只是想找“专业”人士帮忙做出后世那种香气扑鼻的铁观音。没想到还有这种附带的福利:算我便宜点。那是说。这次买卖茶叶不需要经官府设置的合场买印所了。要知道。那个什么见鬼的合同场买印所。简直就是吃的老虎。一张买一百斤茶叶的茶引竟然卖到足足七贯钱。折算到每斤茶叶要足足七十文铜钱。这只是买茶引啊。那些茶叶的单价还没计算在里面呢难怪南宋市面上的茶叶都要卖到一百六七十文钱一斤。 洪过乐的拉上虞允文一起去看茶叶那虞允文本是个正经读书人。现在竟然被洪过着一起买卖私茶。这真是哭不的。心中感叹自己一时冲动上了过这条贼船了。 明知道虞允文不喜这种作奸犯的事。只是洪过对团茶一点不懂。也只有拉着违心的未来大宋宰相了。看着黄千幻从隐秘的的方抬出一箱箱的茶饼。允文翻检过心中暗自赞叹。黄茶户没说谎话。这里的茶确实比市面上见到的好了太多只不过。虞大先生嘴上却是冷冷的道:“按照规矩。这些茶饼都应该拿出去合同场交易。你怎么敢私藏下来。难道想以身试试大宋律法的威严?” 黄千幻一听这话。吓腿一软扑就跪下来。对着虞允文就不住的头连声解释自己也有苦衷那合同场的官吏和茶的商人勾结好了。等到他们这些茶户送茶过去时候硬生生压低茶的品质等级。好的说成中档。中档说成次茶。时间久了。哪个茶户都不愿将自己好茶送去合同场。所有茶饼通留下来。若是有识货的商人就悄悄卖上一些。图的就是能比在合场多卖上些价钱。 听了这话。洪过和虞允文相视一笑。他们两个都明白。黄千幻根本没说实话。茶户这些置备下的好茶饼。分明就是准备给那些私茶贩子。所以才会造成整个南宋私茶比官茶质量好太多。甚至很多官员都偷偷去私茶来喝。明白归明白。两人一无法改变这陈规陋习。二来他们自己都在收购私茶。索性并不点破一起装糊涂。听任黄千幻在那边诉苦。 翻检一阵。洪过仔问千幻家的存量。黄千幻犹豫下方报出个数目。洪过听后大大摇头。数量太少了。才几百斤还不足一千斤呢。距离他的目标实在太远了。他又小心的。黄千幻能不能着他们去别的茶户家买私茶。 黄千幻听了无力的摇摇头。在大宋。贩卖私茶与贩卖私盐罪名等同。抓住了甚至会被杀。所以他们这些茶户与私茶贩子之间都是单线联系。即使知道别家也都是这样做的。但是每个茶户根本不知道别家到底是卖给了哪个私茶贩子。也不想去打听这些事情。 洪过摇摇头。用一贯的代价才到不足一千斤的私茶。这个代价太高了。高到他虽然带了上万贯也不敢去尝试。有些舍不的拿着手上的茶饼。洪过半晌没说话。却也不愿意离开。在洪过眼中。这些茶饼就是金饼子。拿去金国。最少能赚到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啊。 看着洪过这样痴情的样子。一边的虞允文苦笑下。咬咬牙似是作了个决定。拉着洪过走出黄千幻的屋子不算。甚至远远的走到了空旷园中如此还不放心。又是小心的左右打量一番。见到林钟和翟莹知趣的在左近放哨了。这才压低了声音对洪过问道:“改之。你说句实话。你到底需要多少茶叶?” 洪过闻言心中一动。道虞允文竟然对私茶也有涉入?于是他用同样低的声音道:“越多越好。我自然有的方去卖。” 对洪过准备卖哪。虞允文心中自是明白。但是。越是明白他越是脸色难看。他皱着眉道:“改之可知道。边境上检查森严。如此之大的货物。根本不可能逃巡检禁军的注意。除非……” 除非什么?洪心头虽然有了初步的打算。但是。若是虞允文能有比他那个想法更可靠的划。岂不是更好了。他连忙问下去。 允文迟疑了一阵。才咬牙:“除非改之肯分出一部分钱财出来某能帮你找到人。顺当当的送出大宋国境。至于面。一切还要改之自己想办法。” 听了这话。洪过当即的几乎找不到北了。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真没看出来。允还有这种门而且肯将这门路拿出来他分享。他要如何感谢允文才好? 看着洪过几乎疯样子。虞允文马上泼上一盆冷水过去:“改之莫要高兴太早。我还有两个条件如果不答应我这两个条件不要指望说出一个字来。”这时不要说两个条件。便是十个八个都答应了。允文看了洪过一阵。这道:“第一这些茶叶你拿到哪里卖都可以。但是一两都不许回到大宋的市面上。” 洪过在心暗骂一句:靠。卖回南宋?我傻啊。放着在金国几倍的利润不赚。干嘛卖回来想都的。立马点头同意。 “第二我在有之年。看到你洪改之干出一番大事。若是改之日后变成一个守财奴。对不起了。我虞允文一定为了今日之事。千山万水去除掉你。” 洪过悚然一惊。自要钱做什么大事他和允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看起来。这个刚刚过了不惑之年的书生心中对光复河山的待。一点不比那陆游来少。 想到这。洪过后退一步。对着虞允文深深弯腰行礼下去。“彬甫大哥可以在南面看着。有朝一日北面事起。定能见到洪过为大宋。为中华赴死。” 允文一把扶起洪过。点点头。“希望改之永不会忘记今日的承诺。”说完。他一把拉住了洪过:“走吧。朝廷对东南茶务的管束非常严厉。你不可能在这收到大宗茶。我带你去个的方。只有在那里才有机会。” 洪过被虞允文大力的拉扯下。踉跄的跟了上去。“哪。哪里啊?” “川中。” 既然知道了在福建没有机会。洪过索性放弃了所有努力。一面在黄千幻的茶园品茶。一面和几个人随意闲聊。虞允文和黄千幻都好奇洪过口中那个铁观音。就听到洪过极力在介绍铁观音茶的香气和回甘味道。还有就是后世功夫茶那种独特的冲泡方法。这些东西听允文和黄千幻如梦似幻。何止他们。连林钟与翟莹都听的如在云里雾里。直到翟云他们返回。洪过这才意犹未尽的收住了话头。 果然。翟云他们二十几个人带回来的消息极其相似。所有的茶户都说没私茶可卖。这个答案已经在中。洪过索性黄千幻家的所有团茶包下来。大模大样的运上了雇的船。他是金国使团的随员。这样一行人只要不是太过招。那些南宋的官吏也就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干脆挥挥手放了。哪里肯真个来盘查洪过到底带了什么货物。 顺着闽下。很快回到了福州城。那张船东果然守信用。已经是在福州的码头上等候多时了。见到洪过等人。立即高兴的将他们迎上船。随即拔起航。沿着海路向西南而行直奔广州。 南宋时代。临安。泉州。广州。是东方最大的三座港口城市。由于同时期的君士坦丁堡衰落。奥斯曼帝国还没兴起。这三座港口同时也成为整个世界上最繁忙的港口。泉州更是因为彻夜灯火通明。被初到的阿拉伯商人惊呼为----“光明之城”。 路过泉州时候。洪真个有心下船去见识下。只可惜。他时间有限。本来以为跑一趟福建路和广南东路就可以。谁知道还要去川中。最后他还要赶回临安去和国使团回合。如此一来。相对宽裕的旅程就非常紧凑了。所以。洪过惟有忍痛放弃这个诱人的想法。 过了泉州。很快出福建路的海面。按照张船东介绍的进入了广南东路海面。就见张船东着不远处一座很大的岛屿笑道:“恩公看到没。那里就是岛。看到南澳。就知道进入广南东路的海面了。” 南澳?洪过心惊于这座后世非常著名的“东方金银岛”。随口道:“现在的南澳岛上有多少海盗?” “海盗?”张船东诧异的道:“南澳岛上一直有人居住。还有官府设置的巡检司。哪里来的海盗?” 洪过抬头向远处望去: “是么?。那条快船。我怎么看着如此眼熟?”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扯平了,就和好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扯平了,就和好吧 船?海面上什么人才会使用快船,张船东自是心知肚洪过的话,惊得急忙跳上高出看去,一艘连洪过都看的清楚的快船,不用他瞧第二眼,急忙高声大喊:“升帆,加速,操他沈海狼,掉魂的王八蛋,老子下次撞见你,一准剁你个二三十段。” 不用多说了,听见张船东这样叫骂,大家都知道遇上哪个了。孙管事身子一哆嗦,从洪过身边跑过时候,都能听见他在嘴里连串的咒骂着,几乎每句都和沈海狼家上下十八代的女人有关系。 不止是船上的水手们惊慌失措,连洪过这边也忙乱起来,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些人已经能在海上略微保持体力,见到沈海狼的快船,不需要洪过命令就急忙去准备兵器和弩弓,连翟莹都焦急的要去准备火盆和油布。 发现快船时候,彼此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而且快船是斜刺里冲过来,不需太长时间的调头就能继续追击,最重要的,沈海狼这次显然吸取了上回的教训,在船舷上竖起一块块木板,将船上的情形挡的严严实实不说,更无法让人对船上的水手进行射击。到了两船之间距离很近时候,就见快船两侧突然各探出十支大船桨,狠命的划动,让快船的速度一下子快了将近一倍。 看着海船与快船间的距离被逐渐缩小,洪过只感觉手脚冰冷,沈海狼这次是全力以赴准备齐全,基本杜绝了再次出奇制胜的可能,茫茫大海上,靠着将近一百人的战力,去迎战二百多个训练有素的职业海盗,这仗不用打就知道结果了。 与洪过想的完一样船东迫不得已,扬声高呼:“沈海狼,开个条件吧,只要我们做得到的,一定答应。” 就见那个沈海狼小心的出半个身子,冷笑着道:“张三哥,对不住了次我们是受人所托,专门来要那个姓洪的小子性命,除非你答应交出姓洪的读书郎,否则我们刀子上见高低吧。” 洪过和虞允大吃一惊,怎么回事,还会有人买通了杀手专门来杀洪过?两人一起想到了在汴京那次不成功的刺杀,难道是他们? 张船东愤恨的转过头,所有水手高呼:“那个沈海狼说要恩公的性命,我们海上汉子一向恩怨分明,你们说:答应下来不?” “放!” “操你姥姥十八宗地。沈海狼。要洪小哥。就从我身子上过去。” “我看你沈海狼没那个能耐还洗干净了屁股。等着我们一个个过去干开花吧。” “哈哈海狼。等爷们刀子让你开花吧。” 听着海船上地水手消遣自己。那个沈海狼好似并没有预想中地生气。反是低下了身子。倒是快船地速度又一次加快。将彼此之间地距离缩短到了不足百步。 洪过脸色变了几变着虞允文惨笑一声:“彬甫大哥。是洪改之牵连了你天看来。我们只有舍命一搏了。”说完高声大呼:“火箭。射帆!” 嗖嗖嗖 十支火箭激射而出的在快船主帆上穿过一个大洞,有的被燃烧的油布卡在主帆上,这一轮竟然在快船木帆上点了四个火头,效果着实可以。 可是,不等洪过他们射出第二轮,就见快船的主帆突然掉落下去,那几个火头也被轰然压灭。洪过大叫可惜,正要指挥着射另外两座木帆,不等他发话呢,看到快船的前后两座木帆也随之轰然落下。可是,快船的航速不减反快,竟然又是向前一窜,再次缩小了与海船的距离。 两船间距不足五十步,张船东面色严肃的一边掌舵,一边高声喝令手下准备家伙,谁都看明白,快船上至少有一百到一百五十名水手在划桨,短时间里,快船绝对可以保持一个极高的航速,虽说这种航行不会持久,用来对付洪过所在海船是绰绰有余了。到了这个时候,海船已经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准备干上一仗用刀子分个高低胜负。 洪过小心的观察下海船的形制,这艘海船是传统的两头略高中间低的模样,前后各有一个船楼,后面的是舵舱,前面则是给贵客准备的上等客房的入口,这两个地方都可以选择坚守,但是,这里两处所在虽然险要,同样也是战术上的死地,一旦被人封锁再无可能突破,除非跳海。 是以,洪过指着中部的舱室入口,喝令部属立刻退进去,在甲板上只留下包括自己在内的十名弩手。然后他拉过了林钟悄悄布置一个任务,林钟惊异的看看洪过,确定一下,才点点头将神臂弓交给另外一名随从,自己跑进了舱室。 部的舱室虽然不利于防守,但是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处在甲板之下,左右船舷的两个入口也都是从上向下行走的,只要将两个入口用木板挡住,再以弓弩封锁,除了用人命去消耗弩箭或者用火烧,否则短时间里没人能冲击去。最关键的是,在这里坚守可以拖延时间,而这个时候,时间对于洪过将是万分重要。 两条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船头就要并齐的时候,快船上的木板猛地一齐推倒,现出了快船甲板上的真面目,就见黑压压的一票人站在甲板上,手持短刀短斧等各式兵器,嗷嗷乱叫的就好像是草原上饥饿的狼群一般,两眼通红的看着海船上的人,那沈海狼更是站在一处高台上,手里攥着一捆粗大的缆绳,看样子是要亲自跳帮过来。 洪过努力让自己沉住心思,对着那沈海狼大喝一声:“全体,射死那个王八蛋!” 两船之间的距离不足二十步,无论海上有多大的风浪,已经是在神臂弓的有效杀伤范围之内,十支劲道十足的弩箭一起窜过去,饶是沈海狼见过无数大风大浪,这时也吓得魂飞魄散着十点寒光扑来,想都不想的仰身向后一倒,消失在了高台的背后。 那些弩手长长的叹息一声,看样子他们的齐射根本没有伤到沈海狼,这种机会只有一次,他们再没有时间上弦,就急忙端着神臂弓跑回中部舱室内。但是过刚刚清楚的看到,自己那支略略偏低的弩箭,带起了一串血光,只是速度太快了,一闪而过间并未真个看清楚是否射杀了沈 沈海狼的遇袭,令海盗们呆了一下,不过,这个意外似乎并未阻止海盗,反是激起了海盗的疯狂,就在这些海盗突然狂性毕露嗷叫着将无数拴着铁爪的缆绳飞掷过来,有的铁爪扣住了船舷,有的则是被抓在桅杆上,待到铁爪后的绳索绷直就有无数海盗用力拖拉着两条船之间的距离不断靠近。 虽然海船上的水手们不断的砍断铁爪绳索,无奈快船上的海盗拿出了弓弩不断射击有人将手上的短斧短刀当作暗器扔出来,顷刻间,海船上的水手就倒下七八个,其余的人眼看占不到便宜,也将手上的兵器扔过去,那个孙管事腰间插了一排短斧次投掷都不虚发,洪过亲眼看到名海盗被孙管事的短斧正中额头,当时就连脑袋里的黄白的脑浆都喷出来叫着倒在了海盗堆里。 可是,海船上水手的抵抗能阻止两条船之间逐渐靠近,随着彼此的间距逐渐缩短,二十步,十五步,十步,八步,六步,四步……到这个时候,已经有胆大的海盗用绳子从高处荡过来,落在海船上与水手厮杀到一处。乘这个机会,洪过又射出一支弩箭,将一个海盗放倒后,匆匆躲进了中舱里,此时两船已经不足两步距离,没等洪过走下木梯,一阵剧烈的碰撞将他从木梯上震的滚了下来。==== 被眼疾手快的翟云扶住,洪过顾不得这些,一把推开了翟云,就在他身后的入口,突然出现了海盗的身形,只见马三抬手就是一记弩箭,那个海盗胸口中箭,吃受不住那巨大的冲撞,仰面朝天的向后倒去。 将手上的神臂塞给一名随从,洪过急匆匆的跑进了舱室。就在这时的海船上,喊杀声响成一片,越来越多的海盗跳过来海船上,挥动兵器与张船东的手下厮杀到了一处。那个孙管事再没了刚才的洒脱,左右手各持一柄两尺来长的大斧,舞的呼呼带风,竟能一边招架一名海盗,着实威风凛凛。张船东更是显出了真身:两把三尺多长的鱼叉被他拿在手上,右手架住砍来的大斧,左手向前一刺,就见噗的三股血箭喷出,对面那个海盗显见的活不成了。 左右厮杀一阵,张船东和管事彼此后退着,两具魁梧的身子碰在一起,彼此回头看下,借着老哥们的掩护,呼呼喘上几口粗气,而后又是大吼一声,冲了上去,登时海盗中间再次响起一片惨叫声。 大宋海船的造已经遥遥领先于这个时代,整条大船铺设龙骨后,又在船体里仔细的分成一个个的船舱,所有的船舱都有两个的出口,彼此并不贯通,如此一来,每一个单独的船舱等于是在大船内部又加固了一层,而且就算海船触礁漏水,有这些的船舱,最多也就是让一两个船舱进水,却不会影响海船其余部分,最大限度的保证了海船在海上的生存。 洪过他们虽然退守中船舱,却选择了一个最靠近前舱的舱室,在这个舱室隔壁,就是前部两个用来做成上等客房的船舱,这两个船舱上面略微高挑的前船楼,可以最大限度的掩护贵宾,同时也能让贵宾欣赏到更好的景致。只不过,这个时候自然没有什么贵宾在那里,有的只是一群退守船头的水手。 洪他们退守的舱室,早就是海盗们的眼中钉,姑且不论前次他们之间的恩怨,光是这次海盗接到的委托,就申明必须杀死洪过,而且必须是拿到洪过的脑袋,才会付给海盗们高额的酬金。为了那高达五位数的报酬,同时还因为沈海狼许下的“谁杀死洪过,谁拿一成酬金”的赏格,从第一个跳帮上来的海盗开始,至少一半的海盗都是冲着这座舱室冲过来的。可惜舱室门外至少倒下了二十名海盗,还是没人能成功突破进去。 对着又一个站舱室门外的海盗,虽然并不是洪过手下最好的射手,但是,这样近的距离上,马三也能保证自己不会有半点偏差,他手指用力一扣觉着手上的东西猛的一震,有股力量好似要把他向后推,同时一点寒星带着嘶嘶的风声,冲向了那名满脸希冀的海盗。 不等那个海盗反应过来,那点寒_就越过了彼此间连两步都不到的距离,噗的没入海盗前胸,巨大的惯力不停,带着那个海盗蹬蹬蹬退了几步,直到这时,那个海盗才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留着浓密汗毛的前胸渗出殷红,随着惨叫喷出的是一口鲜血。 又干掉一个,马三还来不及高兴下,就见一个黑影从那个海盗身后一晃而出好像灵巧的猿猴般,矮着身子滚入船舱的入口着黑影而来的,是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指着马三的下身就刺过来。 只可惜,这个机灵的海盗注定无法完成任务,当他冲进来的时候,从马三身旁刺里现出一柄钢刀,有如晴空里炸响的闪电般着海盗拦腰扫去。 噗 血光飞溅,海盗的刀尖距离马三的下体还不足一寸的地方的突袭被躲在阴影中的杀手所阻止,马三全身惊出了一声冷汗他惯有的大嗓门发出愤怒的吼叫:“操你姥姥的,敢暗算老子,滚吧。” 就在马三抬起脚踹向那个海盗的时候,从他耳旁呼的飞过一道冷风,将他的发丝带起几绺,在舱门口又是一声惨叫声,不过,这一次再没有人敢随后冲进来了。 马三在这边指挥着门口的战斗,偏偏其余的人都不见了踪影。整个舱室好像个乌龟壳般,就算是向里面射箭,只要船舱内用东西堵住门口,一样是无济于事,让海盗们一时间没了办法。终于,虽然有人想到了用火油烧,不过,海盗们心里的小算盘也在噼啪打着,火油烧死了算是谁杀死的洪家读书郎,那样,一成的赏格又要归谁? 沈海狼看到了事情不对头,这么拖延下去不是办法,这里距离南澳岛太近了,岛上的朝廷巡检司不是白给的,都时候派来巡海船,虽然他姓沈的不怕,可杀死官军毕竟是个大麻烦,并不符合他沈海狼一向的策略。是以,沈海狼顾不得那些手下的小九九,厉声大吼:“烧,烧死他们,大不了弄个烧焦的脑袋回去。” 有了沈海狼的话,那边快船上立马送来 ,不等海盗们扔下火油,已经有人兴奋的大喊:“,他们撤了。” 撤了?这条海船有足足九个密闭舱,每个船舱有多大点地方,沈海狼一清二楚,三十个人能在船舱里占多大的地方,这些家伙还会撤到哪里去?沈海狼立即意识到,这个所谓的撤退,怕是那个姓洪的小子的圈套,一面是阻止自己用火油去烧死他们,一面是尽量杀伤一会冲进去的手下。 所以,沈海狼脸色一寒,喝令下去:“不许冲进去,给老子烧,烧死他们。” 海盗们虽然心中不愿,无奈头领最大,只有心不甘情不愿的将点燃的火油球扔进船舱里。 四五个火油球扔了进去,浓烟一会就从两侧的舱口滚出,可是,船舱内如期的喊叫声和求救声没有出现,这让等在船舱口的海盗们心中狐疑,不仅是他们,沈海狼也是眉头紧紧皱起。此时海盗已经控制了海船的中部,其余的那些张船东手下纷纷据守前后两个高大的船楼,一时间不会掀出浪花,可是,怎么花费了这么多手下的人命,却砸不开一个小小的船舱,这也太邪乎了? 如果透过浓烟进船舱,就会发觉,这时的船舱中空无一人,反是在一侧的舱室内,一面木墙被人凿开个大洞,直通隔壁那间上等舱,顺着上等舱的木梯,就会发现洪过这些人都躲在那些水手背后,透过前面高大的船楼门向外偷偷看去。 见着人群中的沈海狼狐的样子,虞允文呵呵笑起来,虽然这时海盗人多,不过,就凭这是前舱中的四五十个人手要一鼓作气取得部分优势也不是不可以的,只不过,洪过的打算是取得全面胜利。 调集了手上有十五具弓弩,洪过指着那些堵在前舱门外海盗,一字一句道:“是否活命全看等下的一击能不能得手了,而我们能不能得手,就看你们能不能一次把这些碍事的家伙清理掉。你们有信心么?” 马三等人低吼一声个信心十足,本来是场一面倒的屠杀,被洪过利用地形打成现在的情势,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在他们心中,只要跟着洪过干,就不会有危险! 洪抽出倭刀,对着那些门口对峙的水手低声下令:“听我命令,我数一二三你们向两边闪开。” 接下来的战斗,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般呈现在海盗们眼前,只见前舱门口原本站着的水手突然一闪身片寒星指向了那些试图堵住前舱的海盗,就在这些海盗脑中还没转过神的时候,十几道寒光飞闪,顷刻间没入了海盗身体中还没完,那些寒光之后有几把弓箭继续吐出道道要命的利箭,又一次放倒了两三个海盗。 然后,几十个人影蜂拥而出,好像一支用人流组成的利箭,一下刺入了海盗人群中,撕开个大大的口子支利箭的箭头是由林钟翟云翟莹三个功夫最好的人组成,随后就是挥着倭刀的洪过嗷嗷直叫的马三,箭头所指是那个呆若木鸡的沈海狼。 虽然洪过他们还不适应在颠簸的海船上作战,不过仅跑上不到十米的距离还是能够做到的,更何况这是要面对的不过是一群松懈下来的海盗,就在这群海上恶狼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好似切瓜剁菜一样放倒了十几个人,兵锋来到了沈海狼面前。 沈海狼身后的海盗们此时刚刚反应过来,正要挥动兵器冲过来,突然从前舱门里飞出一片利箭,登时放倒了五六个蠢蠢欲动的海盗,瞬间将沈海狼与他身后的海盗们孤立开。 望着指着他的六七只兵器,本就是从大腿的伤口不断渗出血的沈海狼脸色愈加惨白,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手上的短刀被林钟一敲,就当啷落在甲板上,嘴角抽搐着望向走上来的洪过。 “叫你的人退回去,退到你的船上去。”洪过淡淡的下令。 不用沈海狼下令,那些忠于他的海盗们,有如潮水一样退开,纷纷跳回了快船上,最后,在海船上只留下一个十余岁的孩子,用手上短刀指着洪过,冷冷道:“你敢伤我爹一根汗毛,我沈师一定挖了你的心肝。” 沈师?洪过感觉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印象,又忘记了在哪里见到过。摇摇头没有去看那个跳帮回去的半大孩子,转头对沈海狼道:“你又输了。” 沈海狼挺起胸膛,傲然道:“要杀要剐随便,老子技不如人,赔上命也是应当的,不过,你听到了,不要以为杀了老子,就能灭掉我们沈家,那是妄想,我儿子会替我报仇。” 闻言洪过笑了,转头看向依然冒出熊熊浓烟的中舱,还有不断渗出黑烟的前舱楼,“我烧了你一条船,今天你烧回来了,我们算是扯平了,对不对?” 迟疑下,沈海狼痛苦的答道:“算是吧。” “好,不愧是沈海狼,恩怨分明,痛快,”洪过拍了下巴掌,扬手招来兀自心惊不已的张船东,“张三哥,我今天和你打个商量。” 商量?张三和沈海狼一起愣住,这个洪过到底想干什么? 就听洪过笑呵呵的道:“沈海狼,我听说,当初你洗劫了张三哥一条快船,还把船烧了,不过,你并未做绝,放了三哥一条生路,对不对?” 沈海狼哼了一声没说话。 洪过也不生气,回头看着张船东张三道:“三哥,我想做个中人,帮你们两个调解了这场恩怨,你可愿意?” 张三和沈海狼都是愣住,不敢相信的看看洪过,而后又看看对方。 张三没有多犹豫,立即爽快的道:“恩公既然放话了,我姓张的接下就是,解就解,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海狼却是没说话,反是在心里盘算开了。 洪过哪容他多想,冷哼一声:“沈海狼,海上汉子怎么如此不痛快,愿意就愿意,不愿意拉倒,我一刀剁了你,大家重新开打就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谁不怕死,尤其是明明能活的情况下,有几个真想随便丢了性命的?所以沈海狼扯扯嘴角,摇头道:“好,就听你的吧。” 洪过随即追问一句过去: “沈海狼,你可是自愿的,你愿意赌咒发誓么?”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本不想来见你 第一百四十三章我本不想来见你 时,洪过才第一次有机会仔细看看沈海狼,貌似四铜色的脸膛,满脸扎绷楞噔铁丝一样的胡子,高高的颧骨眼窝略微凹陷,硕大的鼻头有些发红,身材不是很高,比之洪过差了将近一头,想来应该是一米六十多些,不过四肢很长,长度与身高不成比例,倒像是后世电视上见过的长臂猿,手指上有粗大的指节,大手上满是厚厚的茧子,全身穿着短衫,赤脚踩在甲板上,乍看上去不像是个凶名卓著的海盗,反而像个穷苦的渔民。 事实上,东南海面的海盗,有几个不是打渔的出身? 就在洪过打量自己的功夫,沈海狼心中几乎骂出来,明明就是被人威逼的,这个读书的小子竟然还要自己发誓说成自愿,这他娘的不是抽老子的大耳刮子么?可是,形势比人强,现在是为了活命,虽然刚刚自己说是不怕姓洪的小子杀自己,可是,沈海狼明白自家的事,沈家还只是刚刚成名的团伙,手下不少人其实只是服他沈海狼一个人,他那个儿子沈师日后应该会有出息,但是现在没有威望,不可能继承沈海狼的大业,没了沈海狼,所谓东海沈家,根本看不到明天的日头。 无奈之下,沈海狼微微瘸着腿,走到了海船的船舷边上,对着快船上一众部属,大声吼道:“你们给老子听着,老子沈海狼,今天向龙王爷和玉皇大帝,还有所有过路神仙发誓,今天,老子自愿与张老三和解前的恩怨就好像大海上的浪花,翻起来就过去,再不会想起来,也不许你们日后向老子提提好像这根手指……” 说着话,沈海狼突然将左手的小指头伸进了嘴里,拧着眉毛用力一口咬下去,就见他嘴里一片血污,竟是生生将小指头的一个指节咬下来起左手给手下看,含混不清的道:“就好像这根手指子要他见血。” 看着这个情形,过身子一哆嗦,刚刚他离着沈海狼最近,都能清楚的听到咔嚓的咬断手指声音,这种宣誓的方式让他毛骨悚然。看着沈海狼发誓了,他就想走上去知道,竟被一边的张船东伸手拦下。 那张船东抄起一把短刀到船舷看看沈海狼,就见沈海狼用挑衅的眼神看过来激的火气十足的他,将左手小指头放在船舷上起短刀,看都不看就剁了下去。 噗,血光溅起,船东更狠,竟是整根小指头切下来,将自己的小指头捡起来扔给沈海狼,张船东大声吼道:“我,张老三,张二牛,今天发誓,今后与沈海狼沈当家的恩怨全消,从今往后,再提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让我像这根手指头一样。” 沈海狼看着手上的手,脸色凝重的从嘴里吐出自己的一节手指,随手扔给张船东张二牛,“姓张的,够血性,老子佩服你,从今往后,你的船在这东海上走,老子绝不再碰。” “这我们海上汉子最重的誓言,两边都拿自己身上的物件发誓,这种誓言说出来,如果敢违誓,就算日后被自家手下从背后下黑手,东南海上也不会有人说那个手下的不是。”孙管事悄声对洪过解释道。 看着张船东和沈海狼站在起。洪过觉着心里毛毛地。万幸刚才没有突发奇想自己与沈海狼和解。只是把张船东推了出去。不然地话。岂不是现在切手指头地要变成自己了? “可。你们家船东不是叫张老三么。怎么叫张二牛了?” 孙管事笑着道:“张老三是老大当年给自己起得黑号。我们下海做买卖地。就怕陆地上地家里人受牵连。所以老大明明在家里排行老二。却给自己起名叫张老三。不过。听说老大这个张二牛地名字都是绰号。至于他地真名。我们谁都不知道。” 我靠。还隐藏地真够深地。洪过看着那张二牛地背影。忽然觉着这个背影是如此地熟悉。让他想起了几个月前一个故人。同样姓张。同样外号里有个牛字。怎么背影如此相像?所以。他顺口问了一句:“张二牛在金国有什么亲戚么?” 自然。这个答案不会有什么结果。就包括洪过自己都不认为会有任何答案。 沈海狼发誓之后。就回去了自己地船上。随即快船与海船脱离。慢慢向北方行驶。留下了一片狼藉地海船。沈海狼到最后也没告诉洪过。他地雇主是哪个。洪过只是问了一句。见沈海狼不愿意回答也就不去追问。沈海狼这号盗匪。要他们放弃一单生意可以。要他们出卖雇主。除非是有极大地恩情。否则绝不可能。 计较下这次的损失,沈海狼死掉多少不清楚,洪过手下死了两个人,而张二牛的手下就惨重多了,七十多个手下,死掉的有二十多,受伤的也有这个数字,余下的三十个人,只能勉强保持航向,只扯了一座帆的海船像是蜗牛一样蹒跚而行。 洪过找到了张二牛,拿出了足足两千贯交给这个前海盗,由于这次的事情因他而起,死伤的抚恤金和汤药钱自是应该有他出,死了的每家五十贯,受伤残疾的四十贯,其余受伤的每人二十贯,其余的水手每人五贯。 张二牛也是爽快,他手上没有积蓄,无力去补偿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他当场将这些钱分掉,换来的是所有人低沉的啜泣声。普通农户家,一年下来也就能攒出来十贯八贯的,即便在广州这样的大海港,二十贯也足够一个人生活两三个月。既然是出海当水手,早就将一条命豁出去,这次能有人掏钱给家里活着的,真的是出乎意料之外。 天气越来越热,还需要几天才能到达广州,张二牛只有将死去的手下,用麻布包裹了投入大海他的话,海上子民,来于大海归于大海,值了。 那简单而又肃穆的葬礼结束后过将张二牛拉到了僻静的船舱也不多说,开门见山的就问,张二牛日后的打算是什么? 张二牛愣住了,他是个跑船的,日后还能干啥自然还是跑船呗,等他把船修好了招些人手,自然还是跑临安到广州的海路,一年下来虽然不能发大财,带领手下混个温饱不是问题。 洪过沉吟了好一阵,又抬头看了看一边陪坐的虞允文,这才一边斟酌着一边说出来凭现在张二牛这个干法,至少要五六年才 色还要老天保佑,中间不会出什么意外果遇或者的,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又要打水漂。说到这里小心的观察着张二牛。 那张二牛苦笑着抓抓脑袋,洪过这些话都是实情,但是他还能怎样,好歹现在的日子还有一口饭吃,难道要学沈海狼那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吃刀口饭?他年纪大了,不想再干那个营生。 见张二牛没什么太大反应,洪过这才小心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他想和张二牛合伙,张二牛的船算五成股,他投一万贯进来,也算五成股,就由张二牛操作这些钱财,用这条海船往来跑买卖,赚来的利润他和张二牛对半分账。 张二牛是个老实人,听了以后连忙摇手,表示自己的船最多就值三四千贯钱,哪里能值一万贯,洪过这样做简直是吃了大亏。他最后拍着胸脯表示,要作生意可以,只要洪过信得过他姓张的,但是,要作价分成,他张二牛至多分三成就算多了。 听到这里,洪过终于落下一颗心,若是张二牛真的同意分掉五成,他反而不放心了,后面的话也就会吞回去再不去提,现在张二牛这么实诚,他才对虞允文笑笑,两个家伙对了个不易察觉的眼神,而后洪过才道:“不如这样,张大哥,到了广州,我再去买一条海船,与你的这条形制差不多的就可以,一并交给你掌握,你来选个人当掌舵的,水手什么的一并让你来选,我呢,再加上二千贯,一共一万二的本钱,全部交给你,我们四六分账,我六你四,怎么样?” 张二牛连忙摇,怎么都不肯同意四六分账,在他看来,洪过投下的钱越多,他就应该拿的越少才正常。 洪过笑着道:“张大哥,你要来置办货物,要卖出去,要管理这些水手,这些不都是你的心力,那一成不是我多给的,而是你应得的。” 听了这话,张二牛仔细想想,这才勉强同意下来,只是,他有个条件,洪过必须派过来个管账的先生。 闻言洪过和虞允文对下,两个人对张二牛的信任又增加几分,是以当即答应下来,洪过和张二牛来到船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击掌三下,作为合伙的象征,然后大家端出酒坛子来,开始喝酒庆贺。 接来的航程虽然缓慢,却也不太无聊,洪过他们坐下来和张二牛大谈海上生意经,这张二牛对海上买卖的确有一套,不单单熟知每种货物的价格,更知道在哪个铺子买会更便宜,而且还能随口说出每一种货物运到旁的地方能赚上多少,用他的话讲,给他一万贯,只要一年下来,就能够给洪过赚回来一万贯,若是出海去麻逸以西的地方跑一圈,十万贯都能赚的回来。 这话停在林钟马三翟莹翟刘明镜这些耳中,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不要说赚到十万贯,像刘明镜翟莹这样的人,怕是对十万贯是个什么概念都不大清楚,就算是虞允文,虽然身为南宋子民,对张二牛的话也只是将信将。 惟洪过笑而不语,心中暗自好笑,这个张二牛说的实在太保守了,或许是怕吓到自己这些人,又或许有别的打算,仅仅说赚上十倍。想那史书上说的,南宋中兴四将之一的张俊(俊,武将出身,不是文官出身后来做到宰相的张浚),被解除兵权后,用一个老兵出海作生意,一次就赚回来几十倍的利润,比起那个老兵来,张二牛一点不差赚到几十倍想来也不是难事吧。 见着周围一片怀的神色,张二牛抬眼,竟然从洪过眼中看到了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的他只觉着脸色发热忙换个话头叉开去。 不一日船到了广州,既然与张二牛商量好,洪过也就没有着急上路,一边安排林钟和虞允文去寻找向导和马车,一边由林钟翟莹陪着广州的船厂挨着个的看海船。 这广州的船厂实在太多,才走了不到一天被他们找到一艘与张二牛的海船形体差不多的一千料海船,价格也很公道,洪过当即拍板掏钱买下来。那张二牛看着洪过爽快,立即推荐孙管事作新船的掌舵,同时要洪过为新船起名。洪过思索了一阵,取昊为广大之意为四海之外,为新船取名为“昊天”。 晚上在客店听了这个名字允文当即把一口茶喷了出来,“昊天昊天上帝,天啊之,你可真敢起名字,就不怕天谴?” “天谴?”洪过一边镇定自若的吃着饭,一边漫不经心的道:“我还指望这位九天之上的大神,能保佑我们生意兴隆万事顺心呢。” 见识过洪过的大胆,虞允文是懒得继续说了,索性倒头就睡。 第二天清早,张二牛和孙老四也就是孙管事,一起将洪过的车队送到广州城外二十里,彼此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后,这才彼此道别。 英州也就是后世的英德,就在广州北面,两地相邻,从广州前往英州可以坐船走浈水过清远直达英州,不过这一路逆流向上,速度不比陆路快多少。所以洪过他们选择了雇车前往。 不一日,到了真阳县,经真阳峡过始兴江,再走几十里,已经遥遥可以望见真阳县城,也就是英州的州城了。 许是紧邻广州的缘故,洪过一行二十几个人五六辆马车,竟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英州虽然不是很大,车来人往的也很是热闹,又因为靠着始兴江,有不少前往广州的船队从这里经过,令英州城里多了不少往来的客商。 吩咐部下自行去投宿,洪过站在英州城里的大街上,沉吟了许久,那虞允文林钟翟云翟莹还有刘明镜,站在洪过身后几步距离,也随之没有出声,静静等待着。 终于,洪过迈步走到了一家酒楼的伙计面前,拱手道:“小二哥,有礼了,我向你打听个人,这英州城里可住着一位洪皓洪光弼先生?” 听到洪过那努力卷住舌头的怪腔调,怎么也难掩饰他的北方口音,那个店小二不是马上回话,反是用一种警惕的眼神把洪过上上下下扫视一番,这才退了一步小心的道:“你是什么人,来找洪尚书作什么?” 看着洪过受阻,虞允文抢步走过来,拱手道:“我们是洪尚书的故人,特意远来看望洪尚书,还请小二哥指点迷 虽然虞允文说的斯文,却没能打消店小二的顾虑,又将虞允文看了一番,店小二这才哼了一声:“你们等着,我去问问。”而后一闪身跑回了酒楼。 洪过和虞允文对视一眼,俱是苦笑不已,来找自己亲爹,怎么好像是成了坏蛋似的。林钟早看着不顺眼,站到洪过身边哼道:“什么东西,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直说,还去问问,装神弄鬼。” 刘明镜最是乖巧,左右看了看,对洪过低声道:“主人,我去旁的地方打听下,主人稍等。”说完,一闪身溜去了一条小巷内。 就在这个功夫,酒楼内一阵骚动,就见门口一阵喧嚣,竟然涌出来一群人,当先就是那个店小二,而后跟着一群形形色色的人物,有客商富户,还有同样的伙计,最让人吃惊的,竟然还有个手拿菜刀的厨子,正满脸警色的看着洪过他们一行人。 伙计一指洪过:“是他,这个人说什么是洪尚书的故人,看看他那个年纪,把我都小孩子糊弄呢,洪尚书都多大年纪了,怎么可能和他是故人,北面来的还鬼鬼樂樂,一准不是什么好来路。” 那厨子抬起握着菜刀的,止住了伙计下面的话,走前一步,冲着洪过瓮声瓮气的道:“小子明明白白说清楚你的来历,否则,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洪过又好气笑,“我只想想拜访洪尚书……” 厨子一下打断了洪过话头:“洪尚书什么人物么会随便见你这个小子奉劝你一句,还是老老实实的说清楚自己的来历,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洪这个时候不得生出惑了,洪过现在不过是个被编管的犯官,怎么寻找起来还如此麻烦且,从这些百姓的警惕来看乎有什么其他原因。 迟疑了下,洪过还是不想说:自己的身份,不知为什么,他对自己那个身份突然的,不大喜欢,又或者因为说不清的原因想在这英州大肆张扬洪皓有个儿子在金国。 见洪过迟,那些百姓更加笃定子脸上横手一抖,抬起雪亮的菜刀笑着道:“小子,你是第三拨了任屠子今天又要开荤……” 大街上所有人都停下来围观,很多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用仇视的目光看向了洪过他们,甚至有人开始在四下里找趁手的家伙。这情势落在洪过眼中,感觉大是不好,怎么看着架势,好像要动手开打? 就在这时,刘明镜突然从外面钻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有些尴尬的差役。那个差役钻进来后,立即大声吆喝着,命令所有人立即散开,没事不要聚众闹事。 倒是有官身摆在那里,差役的话令很多人感觉畏惧,那些百姓四下里慢慢散开去,不过,他们并未走远,只是稍稍散开些,却停住了几十丈之内,三三两两的一面装作闲聊一面不断看向这边。 刘明镜走到洪过身边悄声道:“主人,我对这个人说你金国的使者,来探望老主人,逼着他出来的。” 洪过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那边的任屠子却是不干了,指着那个差役怒道:“熊头,你这混蛋,竟敢帮这些来历不明的人。” 那个差役脸色发苦,却不敢多解释,只是不住摆手:“任屠子,你给我老实点,什么来历不明,来历不明我能出来么,等下我还要领着他们去见洪尚书呢。” “什么,你领着去见洪尚书?”任屠子脸色更厉,在差役和洪过之间看了一会,“不行,我要跟过去一起看看。” 那差役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成。” 有人带路自然很快找到地方,这里是城东一处幽静的小院,此时院门紧闭,门前的路上几乎没有人。 洪过站在门前,看着油亮的院门,一时间竟是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要拍门么?要不要进去?进去了说些什么?见了那个没有一丝感情的男人,自己究竟能不能叫出那声“爹” 就在洪过犹豫的时候,院门吱呀的被打开,一个年约三十的书生从里面走出来,似乎没有想到门外站着这么多人,书生一下愣住,左右四顾,看到了差役和任屠子,皱眉道:“马班头,任师傅,你们这是?” 到了这时,洪过再不犹豫,微微一笑,淡淡的道:“上京路书生洪过洪改之,请见洪尚书。” 那个中年书生一听,身子巨颤,脚下没有站稳,竟然是连连倒退出几步,不敢置信的看着洪过,单手颤颤巍巍的指着:“你,你,你,你叫,洪过?” 洪过没有说话,旁边的刘明镜将一封名帖,还有从洪过身上解下带着余温的镇山青,一并交到了那中年书生手上。 年书生看了下名帖,再不迟,连忙转身跑进了院子。 看到这个情形,任屠子低声对姓马的差役道:“奇怪了,小洪先生一向稳重,怎么今天慌里慌张的?” “嘘,闭嘴,你没听到那个年轻人说自己叫什么名字么。”马差役连忙制止了任屠子继续说下去。 仅仅是后世三两分时间,院子里一阵躁动的声响,就见那所谓的小洪先生,扶着一个面容颇有威严的老人走出来,这老人动作有些慌乱,脚步竟是带着些许踉跄,手里拄着一根拐杖都不能走的稳当,即便如此,还是不断向前赶路,神色之间带着几分急切几分仓皇,更多的还有愧疚。 看着眼前的老人,渐渐与记忆中那个人影重合在一起,洪过这时第一个感觉竟然不是激动,而是一种愤恨,恼怒,还有些许的快意。 待到老人走到面前,那小洪先生虽然没有出声,却是用眼神不断的示意,让洪过上前见礼。老人站在几步之外,望着面前的洪过,眼中竟是淌下两行浊泪。 “天啊,是洪尚书。这个小子到底是什么人,能让洪尚书迎接出门外?”任屠子和马班头一起惊讶的道。不仅是他们,连其他的英州百姓也一起发出了这样的问。 谁知,洪过没有挪动一丝一毫,就这样望着老人,用一种近乎无情的冰冷口气道: “其实,我并不想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洪门四杰 宋伐第一百四十四章洪门四杰 其实。我本不想来。” 此言一出。有如水面投下枚炸弹。人群里哄的一声叫嚷开了。围观的百姓一起怒视着洪过。看看这个无礼的混蛋到底是个什么长相。洪尚书何等身份。都迎接到门口了。他竟是口出狂言。若是洪过不能给他们一个解释怕是等下能否走出这条小都是个问题。 允文也没有想到。洪过见到自己父亲后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猛地扭头看过来。脸上带着些许的不解不满。云和莹他们略微知道些。可是。洪皓在他们心中是何等地位。这时也不由的错愕的看着洪过。不明白一向让他们重的“洪大哥”。今天究竟是怎么了。那刘明镜在认识洪过以前。洪皓是哪个都不知道。这时看着周围的人怒视自己主人。昂首站在洪身侧。想用他瘦弱的身躯护住主人。 这些人之中。惟有林钟知道原委更明白这些年洪家母子究竟是如何过来的。内中艰辛与苦涩不是周围这些人所能体会。看着洪过冷漠的站在那里。他咬着嘴唇。脑袋一低。冲出几步。扑嗵跪在了洪皓面前。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道:“洪大伯。你还认的我么?” 洪皓眼中只有洪过了。哪里会注意到旁边的人。这时才低头用浑浊的双眼看看。盯了有一。才用不大敢确定的口气。颤巍巍的道:“你。你林老弟家的大小子?林老弟他可还好?你娘的腰腿痛还犯么?” 钟努力的点头。嗯。洪大伯。我就是林钟啊。我爹和我娘。这些年一直惦记着你。不知道你回来们大宋以后。过的怎么样。现在见到你。我爹和我娘也就会放心了。” 自己的儿子不来说话反是日邻居家的子侄跑上来认亲。洪皓惟有暂时放下心头那迫切的念头。拉着林钟的手去询问昔日的老邻居。还有庄子上的情形。 “子。庄子不大好。洪大哥。还有洪家婶子。差点死掉”终于接上了话茬。林钟立即将洪过为了拒绝当官投河自尽然后又被恶奴欺凌。洪家妇人几乎病死事情明明白的说了一遭。说到惊险处周围的人群里不时发出低的惊呼声。说到凄惨的地方竟有很多人跟着落下眼泪。 直到这时候。允文才真正了解一个真实的洪过。以前在上京他听到的是洪过如何如何跋扈看到洪过如何刚硬的有如一柄出的利剑。与他交往的过更是时而洒脱时而市侩。惟有此时他才真正听到了洪过那份忠义后的挣扎。那足以让人心酸落泪的过往。仅仅是允文同行的所有人。这时无不为之落泪。 钟这番讲述将洪皓听泪纵横。虽然忍了没有失声痛哭出来。可是那衰老的身体。竟是好似无力承载沉甸甸的压力。若非那个小洪先生扶住几乎就要跌倒了。 这个时候。小洪先生一边噙泪水。一边对洪过低声吼道:“你在看什么。还不过来扶着我们的父亲。” 虽然早就暗自猜测出洪的身世。小洪先生这句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终于真个确定了洪过的身份。那任屠子和马班头脸上不大好意思的转身。对着围着的百姓吆喝道:“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洪尚书的儿子认亲。让人家好好聚聚。你们围在这里作甚?” 死死咬着下唇。洪过的身子却没有动。只是盯着地面并不出声。 挣扎的抬起头。已泪流满面的洪皓。吃力的站直身子。伸手好想要去抱洪过一样。口中颤声道:“过儿。为父对不住你们母子啊……” 洪过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悸动。\\提供本章节最新手打\\那股从心底深处发散出来的思慕之情。瞬间冲垮了他的心头防线。双膝一软。扑嗵跪在地上。对着洪皓一个头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道:“爹。我那可怜的娘啊……” 看到这个情形。在场所无不为之落泪。 终于。当父子将心头的哀痛与悔恨发泄出去后。众人进了那座小院。院落不大。房舍更是只有一间。进门就是客厅。左右两厢分别是两间卧室。一下子涌进来六七个人。将整间客厅挤的满满的。幸好此时已经是四月末。广东气候渐热起来。在院子里也能坐下不少人。 经过洪皓介绍。大家才知道。那个人们口中的“小洪先生”。便是洪过的大哥洪适。洪皓贬出临安的时候。洪适已经官居台州通判。后来洪皓被远远的放配到英州编管。正好洪适官期任满。就来到英州服侍老父已经陪着洪皓住足足五年。而洪过另外两个哥哥。二哥洪遵。这时正是州通判。三哥洪迈。现在是福州教授。洪过路过福州的时候。竟然与洪迈彼此错过了。 这个教授可不是世的那个学术职称。更不是什么“叫兽”。宋代的教授是州县一级官学一个没有品阶的官。虽然小。但是必须经过朝廷任免。 说起洪家三兄弟。虞允文颇有兴致。绍兴十二年。洪适和洪遵同时高中博学鸿词科。已经是一时美谈。三年后的绍兴十五年。洪迈也高中了博学鸿词科。整个大宋朝廷为之侧目。世人赞称“三洪”。洪家从此文名满天下。现今改之之名于行在盛传。怕是不之后。三洪就要改成四洪了。” 洪皓和洪适都在英州这种偏远地方贬居。音信消息上自然闭塞了很多。临安和绍兴的消息还没传入他们耳中。听了虞允文的话彼此对视狐疑不已。要知道。三洪之名是以文采出众而誉满天下。南宋的博学鸿词科不是那么好考的。南本就是文极盛之地要专以文采选拔的博学鸿词科高中。洪三兄弟的文岂是好相与的允文竟然将尚未到二十岁的洪过。与三位文采风流的哥哥相提并论。会不会是太勉强了?又或者是刻意的恭维洪家? 也难怪洪皓与洪适有这种想法。洪家在江西番易也是望族。历朝来为官的洪家子弟也是不少就是现番易洪家在江西也很有势力。有不少子弟和同学都在朝中做官。算是南宋官场上有些地位的名门望族。以现在虞允文没有中举的身份。般推崇洪过。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歧义。 看到洪皓那惊异的表情。虞允文自是能猜出这位老尚书在想什么他心头 毫不快。早在福建茶园与洪过定下盟约时候就已己看成了洪过的同党或者同志。到了英州。过林钟的哭诉。虞允文更是在内心中又与洪过拉近许多两人的友情已经不仅仅是出于未来共谋大事的目标。而且还多了许惺惺相惜的成分。因此以允文的性情。才会如此不遗余力的推洪过在他来自己这个小老弟能名满天下。也是他虞允文的光荣。 微微一笑。虞允文回头看看脸色有些难看的洪过又瞧瞧院中。林钟云翟莹等人这时已经与洪皓彼此相认听到了虞允文推崇洪过。满脸的跃跃欲试洪过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头。洪过的光荣就是他们的光荣。所以。他们满心希冀的望着虞允文。等着听下去。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吵杂声。随即是铛铛锣声作响。院里屋内的人听了十分诧异。听这个架势。好像是有官员排开了整副依仗来到附近。 锣声越来越响。已经进了洪家所在的巷子。洪皓微微皱。站在身边的洪适道:景。出去看看。乎是罗太守来了。” 在宋代。府州军同级。主官叫做知府知州或者知军州事。太守并不是正式称呼。不过。也经常有人用太守作为雅称。来称呼知府知州这一级的官员。 洪过坐在一边微些不适。他的身份尴尬。要是见了这英州的知州。怕是脸面上有些过不去。那边的皓会错了意。为洪过是怕见官。笑着为自己的幼子解释道:“为父别居此地已经五载。前后三任太守都很敬重为父。尤其是这位罗梦虚罗太守。经常过来与为父饮茶闲谈。过儿不必拘谨。等下就称呼罗太守为叔父即可。” 洪过尴尬的笑笑见着洪皓起身。忙走过去扶起老父。他和允文一边一个。扶着洪皓向院门走去。 时锣声已经在院门外停息。洪适开门正与一名年约四十的官员寒。见到洪皓走出来。那个身穿五品官服饰的官员连忙走上一步。对着洪皓拱手为礼。洪虽然是被贬官。但他身在异国十余年不肯屈膝。回到南宋后又敢于直言顶撞奸相。已经是赢的天下人赞誉。罗知州可不敢在洪皓面前拿官架子。 见过了皓道了平安。罗知州看着一边-轻的洪过。竟是抱拳拱手。道:“这位可就是-行在。书生一怒挥宗王的洪四哥儿?” 一句话。将整个院子的人说的住了。洪过在行在临安虽然被人追捧。但是。他们这些人-早出了临安。自是不知道此事临安百姓和低级官员。有如疯癫一样追捧他。想想这时南宋被秦桧控制了十余年。政治气氛极其黑暗压抑。正官员甚至读书人都被极力打百姓就好像生活在一个憋闷的铁罐头中。完全喘不上气来。就在这种时候。洪过的行为好像是一道利剑。将这个铁罐头刺开一个缝隙。让些许阳光和新鲜空气透入罐子中。立即就被所有人欢呼着视为大英雄。 罗知州简略说了洪过的事。不仅如此。他还畅快的道:“那邸报上讲洪公子不仅胸怀气。更难填的一手好词。说着。他摇着头吟哦了那种卜算子”念到最后他击掌道:“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如故。说的真好。如此风骨。真让罗某愧煞。”对着洪皓深深的行了一个礼。这位知州大人有些兴奋的道:“以前三洪之名已经名动天下。现在有四哥儿回来。怕是要改成洪门四杰才对。洪老尚书这一切都是您的教有方啊。” 听着自己的小儿子竟然此大有作为。洪皓老怀大慰。竟是有些失态的哈哈大笑出来。一扫了被贬官以后的阴郁。整个人好像年轻了几岁般。 见到了洪过那罗州很大方的在英州最大的酒楼摆下筵席。请来英州有头有脸的人一起 陪。最让那知州欣喜的是。皓父子来到英州后极为低调。从来不出席这样的场合筵席。今次竟然破了例。父子三人一起坐在了主位上。英州当地的官吏和士子们大感兴奋。 等到筵席结束已经是半夜了回到家中的洪皓没有丝毫困意。让洪适煮茶留下洪过父子三秉烛夜谈。到这个时候。过才说出了自己是如何回到南宋的。 听说洪过竟然用金使团随员的身份回来。洪皓的脸上当即不大好看起来。随员虽然不是毕竟和 沾边。自己的子竟是走了这么一条路怎么能让洪皓兴。 看到父兄的脸色都不是很好。洪没有着急去解释。反是一五一十的将他穿越以后的经历了一遍这可好。洪皓的脸色变的极度难看。若是放在一般人眼中洪过确实没在金国当官。但是所作所为。怕是连那些接受了女真人官位的宋人都远远比不上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去当个小官呢。 等到洪过说完。洪语气阴沉的道:“这次回来。你准备留下么?不如这样。我向陛下具表上奏章。请求荫补你一个官职。过上两年。你回去江西参加省试。以你的才。直入部试没有问题。到那个时候。你也算是走上正途。然后我舍出张老脸。一定将你放到个优差。” 洪皓一向清正自诩。三个儿子更是一个比一个出息。出仕做官不需要他操一点心。他也不为了儿子的官位去疏通关系走门子。也就是因为当初他一个人匹马逃回南宋。亏欠了洪过母子。洪皓才肯说出这些违背他以往原则的话来。 看看满是鼓励和羡的洪适。又瞧瞧用希冀目光看过来的洪皓。洪过脸色却渐渐冷下来。慢声问了一句:“那么。我母亲呢。让她一个人留在极北。孤苦的死去。连个披麻戴孝的人都没?” 洪皓的脸先是一下红。然后又变的惨白无比。如果说他感觉亏欠了洪过很多。那么。他心头最对不住的。恰恰是洪过的母亲。那位赵宋皇族的县主。 洪适连忙拍打洪皓的后背。一边帮助老夫顺气一边过道:“姨娘的事情确实不好办。不过。既然你经说过。那金酋完颜亮与你交好。又肯默许你回来大宋。想必事情会有转机。过上两月可以去相求。想来金酋不会为难姨娘一个女人的。” 静静的等洪适说完。洪过这 道:“求。怎么求。谁去求。用大宋的使者传递书们家是个什么境况。那些奸相派出去的使者。有谁肯帮这个忙?” 一句话将洪皓父子问住了。两人还真的没更好的办法。在洪过心中。倒是有另外一个法就是托金国使者传话。可是。他在金国遍地仇家。又是人走茶凉。他怎么敢保证那些金国的使臣。不会乘机暗算他的母亲?那位老人已经受了太多的苦。过不想让老人在晚年落个葬身异域的下场。 “可是。”老父因为惭愧而没了声息。洪适却不甘心的挣扎道:“可是。四弟。凭借你的才华。完全能在大宋施展抱负。如果困顿在那极北冰寒之地。岂不是辜负了上天赐给你的才智了?”洪过微微笑了:“大哥。我的抱负什么。你怎就说在北方法施展呢?兴许。我的负。在这南面的大宋。才是真正无法施展。” “什么?”洪适就好像听到了一个奇谈怪论般惊诧。事实上。洪过的话。在洪皓洪适父子听来。也真是一种奇谈怪论。 这一夜。洪家父三人谈了很久。也争吵了很久。最终。洪皓洪适与其说是被说服。不如是被气的却没有办法。第二天。洪过竟然赶早就要有人一起上路。出发去川中。临行前。洪过走出院子的时候。洪适匆匆出来。一把抓住了洪过的手。脸上动情的道:“改之。四弟。你要多多保重什么时候有机会。一定捎信回来。那件事。大哥全力支持你。是有用的上哥哥们的地方。无论是我。还是你二哥三哥。一定不会拒绝。还有还有。父亲身体不成了如果有可能。还是将姨娘接回来。他们。最后见上一面。” 过反手住大哥手用力的了下。低声道:“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大哥。不要怕洪过干的是对起中百姓的事。是拯救五百年内中华子民的大事。我一定走到底。” 说完。洪撩起儒衫扑嗵跪在口。怀着复杂的心情对东室磕了六个头。转身登程上路。 就在洪过离开的隔日。由洪适笔。最终洪皓亲自具名的一份奏章。经由英州的站送往了大宋朝廷在的临安。在奏章中。洪皓历数幼子洪过种种行径。称洪过不遵教。不听父言。逆向上。攀附金国权贵。忘记祖宗。所以。请朝廷恩准洪家将洪过革除宗祠。 一句话。洪家与洪过脱离关了。 这道奏章送到的时候。正是南宋朝廷在商议如何处置洪过。以及洪家父子。洪过的影响已经超脱了市井小民。开始飞进大内皇宫。连那位官家赵构都听到了洪的故事。还有洪过的卜算子。私下里对洪过赞不绝口。这些都引起了由秦桧把持的省阁的不安。尤是秦桧。在面对政敌之子取的这样大的声望时候。一面派出官差甚至是驻扎临安的禁军。到大街小巷禁止谈论洪过。一面召集了诸位宰辅大臣。商议如何处置洪过。还有洪皓。 秦桧他们还没商议出个头绪。洪皓的奏章就送到了。看着洪皓的奏章。自秦桧以下所有人面面相觑短暂失声。如果继续处洪皓。现在有洪皓的奏章为证。洪正气势汹汹的要惩罚洪过呢。已经完全撇开了洪皓的关系。再去强行处罚。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可是如果不处置。这奏章摆明了是帮助洪皓脱罪。就这样不了了之。秦桧心头那口气要如何去出? 最终。还是新近回的礼部侍郎陈诚之出了个主意。一面将洪过的行为移文金国使团。要求金国正使耶律元宜立即召回洪过。一面找到洪过那首卜算子的出处。处置了最初放这首词。帮助洪过造势的那个绍兴府书生陆游。禁止游参加明年的省试。最后。将洪皓的奏章。用朝廷邸报散发出去。让全天下都知道这件事。借以打击洪过的名声。 秦桧犹豫下。便同意了这个办法。其实。真个要处置洪皓。他也怕是没什么主意。洪皓都已经给贬到英州了。再向南的就是去夷州。也就是海南岛。将一个声望如此之隆的忠臣苏武。贬到那里去。怕是会引起朝廷上下一片反弹。连官家赵构那里都说不过去。他是一手遮天不假。但也分什么事。同样是对付声望极高的大臣。杀岳飞。背后有人指使。二来岳飞是武将。又在朝廷中间的罪不少同僚。杀了也就杀了。可是洪皓那是文臣。是响当当的进士科出身。是被赵构看重的忠臣烈士。是被朝廷上下无数读书人奉为楷模的人物。收拾这样一个臣子。秦桧能把洪皓贬到英州已经是极限。洪过听到邸报内容的时候。已经是从英州出发半月之后了。在入川的路上。坐在一辆乌篷马车里晃晃悠的一面读书一面与虞允文闲谈。 允文看着买来的邸报皱眉道:奸相这一手太狠辣。同时打击了你和洪尚书的声望。不知是谁出的主意。太毒辣。太毒辣了。”洪过眯着眼。对着那边皱眉的翟莹做个鬼脸。然后才笑道:“彬甫兄欺我。你我之间。用的着玩这个心眼么。”听了他的话。翟莹大感惊奇。“虞先生怎么是在和大哥玩心眼?难道奸相秦桧这个计谋还不够毒辣么?” 对着虞允文眨眨眼。过这才道:“不知是谁出的注意。他是在救我。或者说。帮我除了一个心头之患看似现在我和父亲的声名都被打击了。可是。若是我月余后到达临安又跟着金国使团回去了金国。那样一来。怕是对我们洪家的打击会更大吧。说不好。一顶投靠金国的帽子盖下来。我洪过的名字。在临安能迎风臭上几十里。现在呢这份邸报帮我铺好了所有。看看。父亲的奏折写的明白。我是忤逆父命。回去在母亲面前尽孝。多好。不单没了叛徒的名声。还多了个孝子的帽子。哈哈。日后我回去金国就是天经地义了。” 允着放下邸报。思索下。道: “改之。你对我交个底。你到底需要多少茶叶。而且。你能不能从北面。带回一些马回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穿越者的真正优势 宋伐第一百四十五章穿越者的真正优势 要多少茶叶。====能不能换购回马匹?听过这两个问题后。过沉思了好一阵。马儿踢踏踢踏的前行。马车在山路上晃晃悠悠。外面正是阳光灿烂。从无数缝隙投入的光影。照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 不过。车厢里的三个人可不会真个睡着。洪过还在低头盘算。虞允文和莹瞪着眼睛盯住了洪过。用一种期盼的心情等待着他的答案。 众所周知。有宋一代极度缺马。西夏建立后曾经长期和北宋处于战争状态。而辽国对北宋取战马的渠道加倍阻断。到了南宋。不仅淮河以北所有领土丢失。更为富平一战丢弃陕西从容失去了与西夏的联系。这个时候就算想与夏贸易获取一些战马都不可能。至于吐蕃马矮小弱本不是战马的料子。即便如此。四川的宋军每年能与吐蕃贸易获取几百匹战马。就号称骑军冠于南宋禁军。这样的窘。不知困住了宋军多少将领。 可是。洪过好奇了。虞允文到底是什么背景。为什么会提出这种要求。这些事情应该是南宋军队的将领才应该着急的吧? 想到这里。洪过探着:“吐不是产马么?” 允文笑笑:“宋缺马不是一日。谁会嫌弃自己的军马更多些?” 这个回答。完全印证了过的判断。虞允文所需要的。是从西夏引入的上好军马。那些个矮小缓慢的吐蕃马。根本没看在人家。暗自咧咧嘴。洪过大感头痛。要从西夏大量购入好马。不可能不被金国官吏注意到。 坐直了身子。洪过很干脆的道:“我要很多茶叶。只是不知道这购入马匹和运出茶叶。是否勾连?若是勾连起来。我只能说抱歉。有些事情是不能保证的。” 过明白。陕西的方现在他并不熟悉。仅仅从川陕边境运入大批的茶叶已经足够惊世骇俗的。都需要洪过洒下无数金才能摆平。是每年都从陕西向南宋流出大量军马。只怕第一个翻脸的就是完颜亮了。 允文眼中闪过一失望。迅即失掉然后笑笑道:“改之多心了茶叶是茶叶。马是马匹。我允文既然答应你。就不会食言。定然帮你做成这茶 生意。” 虽虞允文这样保。洪过内心不可能真正安心下来。不过这个问题不适合深入讨论。个人都只好将其深深的藏起来。两人都明白。这个话题只是暂时搁置起来日后。终究还会有必须面对的一天。现在洪过更好奇的是。虞允文背后的人。或者说势力。到底是哪一方。以允文蜀人的身份来看以坐镇川陕的吴家军最为可能。 南宋初年。吴阶吴兄弟全力保四川。吴家军成为南宋中兴四将之外第五支军阀武装。四大将的军队被一一收归南朝廷控制后。依旧在吴控制下的吴家军。就有格格不入了。 此时吴阶已经去世多年但是吴接手了吴家军后。继续督促训练士兵。时时防备金国可的。这支吴家军在绍兴和议后的十年之间。并未如其他的区的宋军一般衰弱下来。历史上的完颜亮南征之中。吴家军不仅保住了四川要而且还主动打出去光复了不少州县。战斗力也算是不俗。 众人一路北上几是由南至北穿越了整个南宋的国土后。终于在长江登船。溯流而上进蜀中。 这一坐上船。就走了足足一个月。先是过三峡进入东川。然后再换船前去西川。一路上又车又是船的。将所有人可是累的不轻。还好洪过想尽办法找出笑料。总算是路上不时传出笑声。让旅途不至于太无聊。即使这样。看到成都高大的城墙。一行人中还是有不少人发出欢呼声来。 找到一家悦来老店住下。洪过急忙拉着虞允文出去办事。按照事先商量好的。两人一同前往都大提举川陕茶马司衙门。一路上虞允文已经和洪过说的清楚。他与这都大提举川陕茶马事乃是世交。可以为洪过从中穿针引线。多了不说。每月数万斤的茶叶不成问题。若是再多。就看洪过日后的报效如何。 洪过和允文心里明镜似的。所谓报效。就是要洪过帮着从北方买马了。两人故意不提这件事。一个是要努力促成这事。日后不愁某个人不好马交换。另一个则是走一步看一步。先弄到茶叶比什么都强。 都大提举川陕茶马司衙门。就在成都的合同场后。看着很是僻静。实则每一个成都人都清楚。这个衙门每年过手的钱帛数目大的足以吓死人。 走到茶马司衙门口。允文大大方走进门房。个衙门他以前来过几次。那些守门的公人见着他都会露出笑脸。可是今天这些公人腆胸叠肚的。眼睛几乎能顶到去。就是对虞允文是若不见。心中有些迟疑。只是一路上已经洪过许下了话。这时的虞允文也只有硬着头皮走过去。对着值守的公人递上名帖。只说故人求见提举大人。 那个差役翻翻名帖。头看看允文。露出个诡的笑容。也不多说转身进了去。竟然将允文和洪过晾在门外。连房都不允许进去。 允文脸色不变。不代表他心里就舒服。在门外站了一会。门里传来一阵散乱的脚步声不是那个差役回来。而是来了个老门子。离着个大大的水壶走向门房。 这门子是认的虞允文的。见着虞允文站在门外就是微微一愣。随即摇着头走到门口。轻轻道了声好。又请虞允文进门房去坐坐。虞允文也不客气。带着洪过走去坐下。总觉着今日的事情透着蹊跷。偷偷掏出把制钱塞进老门子手里。打听其中的关节在哪里? 老门子吃惊的看着虞允文:“虞先生竟是不知道?刘大人已经离任。这提举茶马衙门换大人。那些公差受了新大人敲打。怎么还会对你露笑脸。” “啊?”虞允文惊的腾的跳起来。“换了大人?我那位老友去了哪里为何离任。新来这大人是哪个?” 老门子连忙将虞允文扶着坐下。这才解释。原任刘大人是突然染病。上了奏章回家养老去了。至于新来这位提举茶马大人是原先的提 司的通判夏大人。虞允文以前也是见过的。 “夏大人……”虞允文脸色一下变的十分难看起来。 门房外响起了呼唤声。那送名帖的公差回转来。说是大人“请进”。 允文摇摇头。颇些无奈的叹口气改之。我们走吧。今次哥哥说了大话了。这件事是要办不成” “等下。”洪过站在衙门口:“既然来了。好歹要见见吧。夏大人都说了个请字。我们要不去岂不是失礼。”说着他对那个公差拱拱手。请公差在前面带路。 路上。虞允文只简要告诉洪过夏大人全名夏陨。以前是成都路提举常平判。至于为什么听到他的名字就要走人。虞允文却是没有细说。 夏大人是在事房接见两人。进门时候还很客气的要杂役上茶然后笑眯眯的盯着虞允文。这个夏大人纪不小了。估计怎么都要五十岁。身子干瘦干瘦的。头还不高。长而尖的脑袋。一双小眼睛滴流乱转下留着尺余长的山羊胡。整人看着十分精明。 洪过拱拱手。连说仰大人。所以前来拜望。 “仰慕?找错了人是真的吧。”坐在子后的夏陨身都没动。撩起眼皮直愣愣的道……一句话将洪过说的语塞了。这个姓夏的直的可以啊连点人情世故都不讲难道说。前虞允文的罪过他?可是以虞允文那种性子应该不能啊。洪过摸摸下巴。换个话。说他是个客商。想从蜀中购买茶叶。 “买茶?去合同场。出这个门。右转。不就是合同场大门。那里才负责买卖茶引。有了茶引。川陕的叶你随便买。” 呃。过又被堵住。废话。谁不知道买茶要茶引。必须去合同场。我们来这拜访你不就是希望绕这些么。可是。面对这么一个直愣愣的官。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左思右想。洪过决定了。单刀直入。来点最实惠最直接的吧。 一面与夏陨客套着。洪过一面取出几卷街头买的书籍。推到了夏陨面前。嘴上只是说一点小意思。 那夏陨见到是几本书。这才慢慢直起腰。用干瘦有如鸡爪的手拿起一本翻看。仅仅翻了几就停住了手。脸色一下变了。 洪过自是明白姓夏的看到了什么。那是一张见票即付的飞钱。足足五千贯。成都临安都有的大通钱庄开出来的。信誉绝对没有问题。见到夏陨停住了手。洪过脸上现出些许的色。无论什么官。看到一张足抵他十几年薪水的飞钱。不动心是不可能的。看现在的样子。这事似乎有门。 夏陨看了很久。两眼一直盯着那本翻开的书。一动不动。本来浑浊的眼睛里现出了异样的光彩。这光一闪一闪的。时而明亮时而阴晦。连带着。皮肤上也是一阵白一阵青的。让洪过看着真为他的身子骨担心。生怕一个不小心。这位夏大人就这么直接犯了 脏病。那可不是他预想的效果了。 当吃惊转为心忧。又从心忧变成焦躁的时候。似乎已经过去半个时辰的光景了。终于。夏人有了反应 啪。猛的将书本合上。夏大人好似虚脱了一样。整个人瘫在高背椅中。头上见了汗珠。闭眼静静坐上一会。夏陨这才重新坐起来。把书放在桌子上。缓慢但是坚定的推到洪过面前。 什么。不要?洪过是吃惊。随即懊恼而且无力的靠坐下去。脑中转过无数念头:是嫌少。还是不喜欢个调调。或者说在这里直接掏钱觉着太庸俗?要知道。这钱未必是人人都爱。有的喜欢的偏偏是美色。对钱并不是非常贪。也有人喜好个名人字画往往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直接掏钱。看多了后世种种敛 方式。洪过重新生出希望。抬头看向了夏陨。 “公事公办。下次若再有这种行为。休怪本官将你锁拿了送去成都府大堂。我大宋律法如=只要我夏在这提举茶马司一日。就不容你等往来蝇利不事劳作之人上下其手。来人。送客。” 几乎是被杂役和公差撵出了都大提举茶马司衙门。在那些公差不友好的目光中洪过皱着眉在衙门前转了个圈。最后。惟有求助的看了允文。 允文苦笑下:“改之收起那些旁门左道吧。这个夏大人在成都府也是个名人。性子直的让人无言以对。而且行事一切依----之言。在成都为官几十年了。帮衬十几个主官。每一个都拿他没办法。唉早知道竟然是他接任。我就不对改之夸下海口了。” 心中虽然沮丧之极。但是洪过并未灰心。一方面是因为看到南宋还有这样的官。虽然说话气死人可是个清廉的官。算见到一些读书人的样子。不由的洪过不为南宋打心眼里高兴。另一方面。虞允文也是尽了心力。眼前这样子不是普通人能想到的所以。这下洪过反是来安慰允文了。 两个人回到悦来老店。失落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出来。当洪过回到客房的时候。刚刚洗好脸。敲门声就响起。进来的是翟云翟莹和林钟几个人。这几人已经是洪过身边最核心的人物所以洪过就简略的说了下在茶马司衙门的经历只是隐去了自行贿受阻那段。 听过之后。屋内一时没了声音静的好像没有人似的。就连虞允文推门进来时候。还被一子人吓了一。见着大家都是愁眉不展。允文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故此。当他坐下后也是深深叹息一声。 莹到底是女孩子。心里藏不住事。听了虞允文的叹息声。觉着憋闷异常。想想也是。他 走了好几千路。几乎是绕着南宋的国土走了一大圈。最后竟然是这一个结果。洪过来南宋的最要目的竟然失败。不仅仅是洪过难受。他们这些跟随的人也觉的丧气和难受。 女孩子狠狠的踢了椅子腿几下。忿忿的道:“看看外面满山的茶叶拿不走。真让人堵的慌。怎么茶叶就么难买。” 说者无意。听着可就动了心思。洪过脑中好像闪过灵光。翟莹的话让他想起后世的一些东西。那是不少跨国公司屡试不爽的办法。似乎正可以用 今天的困局。 洪过突然意识到。作为一名穿越者真正的优势。并不是说能掌握多少多 新技术。会造枪造炮大炼钢铁。一名穿越者的优势。是与这个时代完全不同的意识。是可以跳出这个时代人思维定式的想法。不过。到底是不是这样的。洪没有马上出。反是低下头在心中仔细盘算起来。 仔细想了很多次。越想越觉着有道理。越想越感觉没问题。洪过突然一拍大腿。口中高呼一声:“对。就这么干。” 屋内所有人被洪过吓的不轻。当即将目光纷纷投了他。就见洪过满脸喜色一扫刚刚的郁。虽然还不明白洪过为什么这样开心。可也隐隐知道了他们这个头领应该是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不及别人来问。洪过一把抓住旁边的虞允文的手臂。急急的道:“彬甫兄。你能不能帮买到茶场。越大越好。越多越好。” 茶场?还越大越。越多越好?虞允文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呆呆的道:“茶场虽然不好买。可也不是没有。怎么。改之要做茶叶生意?”随即。他觉出自己这句话有多么的可笑。洪过是金国人。怎么可能到宋国来开茶场呢。就算开了。洪过怕是也照顾不上吧? 谁知道。洪过微:“没错。就是开茶场。” 话一出口。登时将屋内有人都吓住了。目瞪口呆的望着洪过。脑中第一个想法就是:疯了。自己的这个头领一定是气疯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混话来? 钟和翟云当时就起来。一左右抓住洪过猛摇。嘴里不断喊着洪过的名字。试图让过清醒过来。翟莹更是唰下眼泪来急急忙忙的要去找脸盆和手巾。看看冷水能不能帮洪过冷静下来。 到这些人如此焦急。洪过又好笑又温暖。而且愈加坚定了他的想法。想想看。如果说连自己身边这些最亲信的部属。都想不出来自己的做法到底目的是什么那些大宋的商人和官员。又会看破么?想到这里。洪过转头看向了虞允文。如果连虞允文都看不破。洪过就真的成功了。 允文没有关心这边洪过被人扰反是凝神在思索着。努力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放在一起思考。他也是这个时代的精英。能做到大宋宰相的人。脑筋一等一的好用。尤其是明白洪过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再从这个目的反向推导回来。整件事似就有了个大概轮廓。可是。内中还有不少细节问题没有解决看来。这些东西就要等待洪过来说明了。看虞允文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洪过大感挫败。不会吧。自己这个穿越人利用了世的智慧才想的法子。还是难不倒这个时代顶尖的人才?这种挫败。可比刚刚知道无法贿赂夏陨还要难受。 见到虞允文用一种探询的目光看过来。洪过赌气的挥挥手:“闪开闪开。老子还没发疯呢。不就是买茶场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就当做老子不想回金国了呗。” 啊? 屋子里也就是虞允文明白。洪过这完全是气话。什么不回金国。已经安排好的一切就此推。怕是第一个跳脚不干的就是他洪改之本人了。至于云林钟他们几个。这次真的被吓到了身子一僵定定的站在那里而后咣当一声。是翟莹被吓到将木盆跌落的上不敢置信的望着洪过。 看着三人这个模样。洪过脸上现出些许歉意。不过。作为头领。他不准备将自己的想法与所有人分享。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个想法还是仅仅让参与者知道就。没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与你们说笑呢。怎么吓的跟什么似的。去去去。我饿了。帮我找些吃食。还有你。林老弟。去雇车。明天我要出去联络买茶场。翟云。嗯。你去街上打听下。这大宋官办的锦缎场子在哪里。顺便去探探口风。能不能弄一批官府造的蜀锦出来。” 几句话将几个人打走后。洪过这才对虞允文低低道:“彬甫兄。老弟我确实要买茶场。个绝不作假。而且。这茶场开张的第一年。还要彬甫兄多多帮助照料” 洪过的话说的很隐晦。但是他相信虞允文能听明白。什么叫做虞允文照料。虞允文一个书生又没经商种茶的经验。怎么可能照顾好偌大的茶场?洪过那是希望虞允文背后的朋友。能够高抬贵手照拂一下。 允文用手指敲打着茶几。沉思一阵。终于点头道:“正好我要回家守孝。我老家隆州正在成都南面。那里也有茶场。虽然不大。刚开始时候正好合适。” 洪过点点头。虞允文这个想法非常老成。若是按照他的想法。一开始的摊子不必铺的太大。只消试探下整个思路的可行。后慢慢扩张就可以。于是两个人在屋内商量了很。敲定了在购买茶场的细节。还有如何将茶叶运送出蜀中的法子与路径。 洪过这时深深的感到。蜀中这个的方实在太闭塞了。与东南的临安的联系几乎全靠长江水运。也难怪南宋朝廷始终没有裁撤吴家军。不敢想像。一旦四川北部出现警讯。依靠这个时代的交通和通信手段。等到临安做出反应要到什么时间了。历史南宋时候蜀中几次被入侵。不都是靠了当的的武装节节抵抗。或者是到南宋大军到来。或者是蜀中军队独自拖垮了入侵者。两个人这样一商议。竟是聊到第二天清晨时分。整整一夜都没睡下。待到日头东升。有早起的翟莹送来洗脸的热水。顺便送来一个让洪过不安的消息:本来是去打听蜀锦的翟云。昨晚没有回来。 没回来?洪过大吃一。对匆匆赶来的林钟很不客气的质问:“昨晚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钟有些委屈的解释。昨晚见到洪与虞允文聊的正欢。他以为翟云是在外面走失了。所以只是派出十个弟兄寻找。就没来打搅洪过他们。 正说着。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声: “回来了。回来了。翟云兄弟被人打了!”(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锁定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3q中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小茶园 第一百四十六章小茶园 云被打了?洪过听到后急忙走出去,结果看到的只认得这个小子叫游嘉,身材虽然不健壮但是脑子灵活,办起事情来总能动脑子用心眼。这时游嘉喝下一大口水,顾不得抹去下巴前襟的水渍,就急忙将打听出来的原委说了清楚。 这蜀锦从三国时代就大大有名,到了宋代更是冠绝南宋全境,为成都带来了无数的商人以及专门织造蜀锦的织工,将数不清的钱财洒在成都城内,用后世的话来讲,这蜀锦就是成都的拳头产品,南宋朝廷设置的官办锦院,就是整个成都的龙头企业。 虽说是官办企业,但是宋代的政治风气开明,远没有后世明清那般的,所以锦院的产品不仅对朝廷纳贡,还大量放入市场,为南宋朝廷获得巨大的利益,因此,与后世相仿的,在锦院周围就遍布了大大小小的锦缎织造作坊,和无数个贩卖蜀锦的商号。 即便是在后世见识过类似场面,早有心理准备的洪过也不禁被眼前的一切吓了一跳,这里就是锦缎的海洋,到处是挂着锦缎的子,到处是摆放着锦缎任人抚摸评判的摊子,到处是哗啦哗啦的织造声,同时还夹杂着叫卖吃食饮料的小贩,神色匆匆的商人,往来挑选的丫鬟小姐,各色的家丁仆役,镖师护院,甚至还有一些官兵掺杂里面,难怪这个地方被成都人自豪的称为“锦城”。 在拥挤的人流中车子速度异常缓慢,这令本就心里焦急的洪过心中大感忧急索性跳下马车,带着那游嘉林钟步行先走。 “如意号,东家,就这里。”游嘉领着洪过穿过无数商铺来到一个门脸极大的商号门前,“昨晚翟大哥就是在这里被人打了,现在人还拘押在后院。” 原来,昨天翟云出来挑选蜀到这座如意号的时候,掺合进一场争吵中间,结果,不知怎得,带着微微陕西口音的翟云,竟然被牵扯进去单被人打了不说,还被蜂拥而来的伙计护院放倒在地,扔到了后院柴房。那游嘉也被放倒,只是他被另外安置,黎明时候趁着看守松懈自己解开绳索偷溜出来报信。 洪过这来找场子救人的,按照虞允文法子的,先礼后兵自己头前过来看看有无私了的余地,要是商铺不肯放人不得,亮出身份先把人抢出来然后去成都府说理吧,谁让洪过现在是金国使团的随员呢,谁家买卖摊上他,都只能自认倒霉。 这座如意号足足三层的高楼,不单整条街市,即便是这座城中之城的锦城里,也是鹤立鸡群了,看着人流如织的商铺,还有门前不停弯腰行礼的伙计,洪过头也不回的问道:“你确定翟云就在后院?” 这么大的买卖,;来东主不是在成都极有身份的大商贾,就是背后有官面上的人在支应着,洪过心中对评理的希望已经不大了,得到了游嘉的肯定回答,洪过迈步向如意号走去,无论希望大小,总要试试,就算要动手,是不是也应该把话说明白。 心中计较着对方可能地说。又斟酌着自己要如何应对。洪过到现在还奇怪呢。翟云怎么可能被掺合进一场无聊地械斗。要说天王寨出来地这些人。性子最沉稳地当数翟平。其次就是翟云了。否则这个人也不会被其余天王寨子弟推为首领。更不会洪过很快接纳为心腹。平时办事都要带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有人在背后暗算?想到路上两次莫名地劫杀。洪过霎时感觉背上微微潮湿。 这一点上。连游嘉都说不清楚。只是。一开始他们还躲在一边看几个军官和伙计打架。不料翟云说了两句话。就被指认是那几个军官地同伙。被一群护院围着狂殴。饶是翟云功夫好。也架不住十来个护院一起动手。最后被人捆地好像粽子一样抬走了。 心里想不明白原委。自然也就不好预料对方地说。是以。洪过走路时候显得心事重重地。步履沉重地自然也走不快。谁知道。刚走出去四五步。就听街市上一阵吵闹声。还有大姑娘小媳妇惊慌失措地叫喊声。也有大人孩子地哭闹声。更有小贩不住地叫骂声。 怎么回事?洪过游嘉林钟彼此对视下。心中俱是一惊。难道是自己这边地人。竟然强行闯过来了?不会吧。由虞允文领头地队伍。应该不至于如此不堪啊? 正狐地当口。就见人潮呼地向两边闪开。现出一条人胡同。从中间气势汹汹地走出来一群官兵来。游嘉眼尖。一眼瞧见领头带路地兵卒。偷拉扯下洪过地衣襟。指着那士兵告诉洪过。这个人就是昨晚和游嘉关押在一起地人。游嘉走地时候顺手帮助他逃了出去。 洪过眼睛眯起。心中大致明了。一拉游嘉和林钟。三个人就此躲进人群中。在一边冷冷地旁观。 如意号门前的几个伙计,虽然面对一群五大三粗的官兵,也并不害怕,挂着完美的职业微笑迎了上去,没说话先弯腰,刚要开口突然发现面前这人好像有些眼熟,不仅是眼熟,那个士兵脸上的青於还没散去呢。见到这些伙计,那个士兵哪里会有好脸色,登时一个大耳刮子就抽了过去。 伙计哀嚎一声,吃了这般大力的一击,竟然被打得原地转了三圈,这才面前站住脚。 就像开始的命令一样,见到这名士兵动手,那些个军官士兵一齐冲上来,三拳两脚放翻了门前的伙计,然后一股脑冲进如意号,过了仅仅半分光景,就听商铺里面惊叫声连连,然后一群穿着不凡的女人婆子跑了出来时候,里面传来阵阵惨叫和破碎声后就见从二楼的窗棂子里,扔出来大匹大匹上好的锦缎子。 洪过他们三人面面相觑,虽然知道这些官兵会来打架,没想到的是这些人竟然会砸店个事情就闹大了,游嘉盘算一下,轻声问是不是要趁乱进去抢人,反正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多他们一伙也不算多。 洪过轻轻的摇摇头,这场斗 是来的没名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等一会,正好意号背后的能量究竟有多大。 如意号估计也是整条街上最大的铺子了,里面养了二三十个护院听到铺子里声音不对就冲了出来,只可惜,他们遇上的是一群职业军人,或许他们昨天对付三两个士兵军官可以很威风,可是旦遇上成群结队的职业军人,在层出不穷的战阵面前,这些个护院只有哀嚎着被人打的份才一盏茶的功夫,地上就躺了七八个护院那些军官士兵,也才仅仅一个人略微受伤。 洪过看了一阵强分辨出来,这些个军官都是宋军中都头、副都头、十将、将虞候之类的下级军官,只是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来如意号闹事。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应该属于军地矛盾,以这些军官的军职来看,只怕一会讨不到好,要知道,这成都府的知府可是兼着蜀中四路制置使,统管军民两政,要收拾这样一群低级军官可太容易了。 正思量着,大街上又是一阵吵嚷,一群穿着皂衣的官差急嚯嚯的赶来,领头的竟是一名朝廷官员,虽然只是一名八品,但在成都府治下,八品官可是比下面一个八品的县令要威风多了。 只可惜,往日威风的八品官,见到这些打架的军官,竟是没敢多说话,仅仅吆喝着将如意号围住,说是不容一人走脱,不仅是洪过,围观的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官是不想进去与那些大兵打对台。 可惜,有人看不这些事,就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冲到那八品官面前,叉着腰气急败坏的叫喊着,那个八品官脸色异常难看,却拿管事没有办法,只好一挥手,指挥着那群差役冲了进去。 这些差役虽然手拿腰刀铁铁尺,有人还抄着水火棍,只可惜,他们不比那些个护院强多少,虽然叫喊声比谁都高,可进去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被人扔了三四个出来,其余的干脆一哄而散,用了比进去时候快几倍的速度,就从店铺里跑的一干二净。 这下,那品官也没辙,他总不能自己冲上去吧,再者说,就算他上去了,能比那些差役强么?幸好,这个官也算有胆气,撩起下摆跨过地上哀嚎的身子,大步走到了如意号门前,指着屋内大声斥责:“你们这等兵痞无赖,现在的行径与盗匪何异,再不停手,等下大兵合围,定叫你们粉身碎骨。” 这些军官似乎砸够了,有一人站出笑道:“冷大人,我敬你是制置使司的司法参军,只不过,那些吓唬小孩子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吧,什么大兵合围,你们成都府敢么,哈哈,今天这事有理没理我们都做下了,你要打官司,就去找我家指挥大人,要不,找我家使帅大人也不是不可以,哈哈。” 这时,吴任兴州御前诸军都统制,兼兴州知州、利州西路安抚使,而吴家军的大将杨政,任兴元府御前诸军都统制,兼兴元知府、利州东路安抚使,两人并为安抚使,所以洪过也分不清这些军官到底是哪人的部属,不过,无论是隶属兴元府还是兴州,统统是吴家军的部下,这一点没有异议。 这兴州和兴元府同在汉中,中自古就是川蜀门户,独挡了来自北方的威胁,取西川必取汉中,而川蜀又称为江南的门户,从四川顺流而下就可以直达建康,也就是后世的南京,从而攻取整个江南。所以,吴家军等同是拱卫了川蜀和南宋的大门,重要性可见一斑。 那冷参军听后,脸上一阵红白交替,:究没有敢下令将这名跋扈的军官抓起来,任由后出来的军官施施然离开,在这些军官中间,洪过看到了脸色有些不大好的翟云。 闹事的都离开管事的自然也没脸继续待下去,那冷参军望着军官们大摇大摆的消失在人群中间脸愤恨的跺跺脚,谁知那个管事模样的人还在他面前聒噪,冷参军气愤下也顾不得太多,啪的一个大耳刮子抽上去然后带领早已爬起来重新变得龙精虎猛的差役离开。 没了热闹看,人群慢慢散去,洪过在身后不远处遇上了虞允文,既然翟云已经脱险两人就带着手下人一起返回悦来老店。路上虞允文告诉他,那个参军姓冷名轩,是蜀中四路制置使司的司法参军,只可惜,这蜀中四路制置使司虽然名义上是蜀中的最高长官,但在行事时候多少还要看北面两位统兵大将的眼色两人自然就是分别在兴州和兴元府的吴与杨政了。 暗自摇头,洪过今日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跋扈,或许他在金国的行径也能成为嚣张跋扈,可是洪过手下的人却不敢照搬照办,到了四川这吴家军的嚣张和跋扈已经可以公开欺凌官府,隐隐有了唐末藩镇的影子,难怪南宋政府一直对吴家军不大放心。 至于说那如意号后的东主就是蜀中四路制置使唐无罪,所以如意号出事后才会有制置使司属下的司法参军亲自带队解围。唐无罪到任后与吴一直不和,不过手上无兵的唐无罪自然奈何吴不得天知道这次发了什么疯,竟然将吴家军的军官给扣下了,最后偷鸡不成,闹得鸡飞蛋打。 “唐无罪坐不久了,”洪过突然出声道。 “改之也是这样认为?”虞允文并不惊讶,也确实如此,堂堂制置使大人的买卖铺子,被一群军官砸了抢了,竟然将这些军官奈何不得,这等于是当着所有川中四路官民面前,狠狠抽了唐无罪的大耳刮子,只要唐无罪还要点脸子,怕是立即会上表请辞,远远躲开蜀中这地方。 回到悦来老店,翟云早已归来,经过他讲解,众人才明白昨天的真相,说来也是巧了,那吴的手下有很多人都是陕西子弟,那翟进当年是京西第一将出身,翟家就是关中子弟,自然带着陕西口音,所以翟云以说话,就被当做是打架军官的同伙,无缘无故的挨了一顿打不说,还被关了一晚上。 “无妄之灾,无妄之灾 听了苦笑不得,只有连连摇头的份。 经过这次风波,洪过等人这才打道出了成都府,一路向南赶往隆州。隆州的州治在仁寿县,也就是后世的四川仁寿,过了仁寿一直向南,到了井研县南面,与嘉定府交界的地方,已经是四川盆地边缘,开始逐渐出现大面积的山地,同时有茶山出现。 到了井研县后,洪过他们先去了县衙的户房,看着虞允文的面子,那户房的押司帮助查看了最近往来的公事,最后无奈的摇摇头,告诉他们没有人想要发卖自家的茶园。 所谓押司,就是这户房的主管,下面的书吏叫做贴司。 想想也是,这个茶园就好像农民手里的土地,是茶户赖以为生的根基,平常年月怎么可能会有人想到出卖茶园或者土地呢,若是遇到大灾大难还差不多。 两人失望的告了那押司,从县衙户房走出来,虞允文脸上带着歉意的表情:“改之,哥哥又让你失望了。” 洪过洒脱的摇摇头,“怕什么,县衙查不到,我们还可以去下面一个一个村子问,实在不成,再去嘉定,到峨眉山去找,我就不信,找不到这么个要卖茶园的人家……” “咦,这不彬甫么?” 正说话,突然从侧后传来一声招呼,个穿着押司服饰的中年人几步赶过来,一把拉住虞允文的手,笑着道:“彬甫太不够意思了,来井研都不知会哥哥一声,难道是怕哥哥破费给你接风么?” 虞允文一看那,连连拍着额头,直说是自己的罪过,接着给洪过介绍,原来这个名叫苏威的人是他的老同学,只不过中途放弃了科举,在家乡也就是井研县的县衙作了一名书吏,十几年下来作上了井研县刑房的押司,也算是熬出了头,接下来就是要望着主薄或者县尉的位置苏威的话来说,那是“指望不上喽”。 虽然失意过虞允文的老学,洪过还是很热情的邀请苏威去喝酒,看看日头已经接近正午,那苏威索性去主薄那里请了半日的假出门,洪过问了苏威同意后,又拉上了准备回家吃午饭的户房押司林海涛。 四个人在县中最好的酒楼开个雅,布置上酒菜便开始推杯换盏起来旧叙旧,自然是说说旧事,问问前程,大家说说平日生活力的琐事。酒桌上的事情都差不多,那林海涛本来还是公事公办的对待与虞允文和洪过,现在到了酒桌上快就称呼起虞允文为哥哥,叫洪过自是老弟。 又喝上几杯,问起最近的烦心事,不等别人说话,苏威先是叹口气来,他最近遇上一件烦心的官司,一个处置不好是就会被县令训斥,搞不好还会丢了现在的职司样一来,十几年的辛苦就算是付之东流。 已经是喝到半酣过好奇的问起来,究竟是件什么事情,才让“苏大哥”这样难办。 听到苏威抱怨,那边的林海涛接过话头,他知道这件事,实际上,这件事的源头还在他的户房,“一开始不是什么大事,井研县内有几处茶山,早几十年断断续归属了县衙所有,到了上任县令大人的时候,那位周大人认为官府管理这些茶山,既费人力钱财,又收益不高,所以决定招募县内百姓管理,茶山算官府一半的股,百姓一半股,每年的税赋扣除后,两家分摊利润。又过了两年,县衙看那几处茶山的收益实在很低,干脆允许几个主持茶山的百姓出钱,将茶山买下来归属他们个人所有。” 听到这里,洪过顿感一种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靠,这种事,貌似八百年后也曾经轰轰烈烈的流行过一阵吧。不过他没说话,依旧做出耐心倾听的样子。 “这事当时做下了也就算了,那几处茶山荒了几十年,也没见谁能经营出点样子,看到这次县令大人一次性发卖出去,帮助县衙多了一笔收入,县衙上下谁都没当回事。可是,去年那位周大爷离任走了,新来的这位封明府,不知听了哪个家伙的风声,竟然将这个案子翻检出来细查。这一查不要紧,竟然还真被他们查出毛病来,原来,那几处茶山早就获利非凡,均摊下来,每年出产的茶叶不少于十万斤,放到世面上那就是一两万贯,他娘的,敢情这些年都被姓王的老货给蒙了,多了不说,光是赋税就少缴了四五千贯,还不算卖茶山时候的价钱,估计少的那个部分,也都是被姓王的和卡大人个分了。” 果然,洪过暗道一声:公私合谋,侵吞国有资产。敢情这种事不是后世特有,早在八百年前就有人干了,看来古人智慧真的不能小觑。 虞允文皱皱眉,奇怪的道:“这种蛀虫,为什么不抓?” “抓了,”苏威无力的道:“姓周的还在当官,跑得了他么,直接在那边任上捕的,听说从他家里抄出好几张五千贯的飞票,他的仕途算是彻底完了。” “那个姓王的茶户呢,抓了受贿的,行贿的也要抓捕吧,”洪过奇怪的道:“茶山是不是也要重新充公?” “唉,”林海涛长叹一声:“那成都的合同场和茶马司衙门,知会了转运使司行文下来不许退还茶山,说是这座茶山以前都是经营不善,这一次由私人经营后,出产的茶叶数量不少,他们怕茶山重新回到县衙手里,减少了茶叶供应量,引起茶叶的市价上浮。” “呃,”虞允文和洪过一起无语了,尤其是洪过,他还真没想到,在宋代就有这种市场眼光了,不过,这个理由是不是有些牵强?这算不算是公然干涉司法? “提刑司怎么说?”虞允文问道。 “提刑司不管。”苏威越来越无奈了。 “为什么?”虞允文话语中有些愤怒了,罪责如此明显的一个案子,竟然闹到无人抓捕案犯,这蜀中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林海涛接过话头道: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姓王的老货,有个姑爷是兴州殿前军的军官。”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想闹大,我们合伙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不想闹大,我们合伙吧 州的军官……(), 这下子,连虞允文也没了脾气,只好猛喝一口酒再不言语。 洪过没有马上吭声,吃了口菜,一边转着眼珠一边在脑中琢磨着,一时间雅间里竟然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看着苏威和林海涛脸上都现出无奈之色,想定后的洪过干咳一声,先为两人满上一杯酒,这才开口道:“抓不抓人是另外一码事,那,这座茶山要如何处置,就任由那个行贿的人继续经营?” 苏威摇摇头道:“自是不能,不过,按照那转运使司的行文,还是要找人经营,不过,在新招到人以前,必须先完整了手续,姓王的老货就算不抓他,也必须将这些年的税款,还有当初购买茶山短缺的价款一起补上,这才能将茶山向外招募新人经营。” 苏威说到这里,边的林海涛笑着道:“洪老弟就是想买茶山,不如这样,洪老弟暂且等上几月,只要我们从那姓王的老货身上要出款子,优先优惠让给洪老弟吧。” 微笑着看一眼林海涛,洪没有马上开口,酒桌上的闲谈,当官的说的话,都是当不得真的,再者说,林海涛凭什么要给自己这样的好处,仅仅是因为苏威的交情?怕是不大可能。 倒是苏威一次听说,洪过这次来井研县是为了买茶山,到底是与虞允文同窗关系,他沉吟下,慢声道:“这件事的话,不是不可能,虽然现在外面不少人看着老王倒霉要买茶山,不过,那上万贯的款子,老王也是一时半会补不上的,只要慢慢拖下去,待到县令大人的热情过去了,我们自然可以帮助洪老弟偷偷办下这份地契。” 洪过么都有是没时间,要他为了几座茶山,在蜀中住上几个月,那边的耶律元宜还不以为洪过跑路了,等到金国使团回国去,洪过要如何回去金国,偷渡,那可不符合洪过的想法。 想阵,洪过突然问道:“这吴家军十来万人,人吃马嚼的道都是靠着汉中解决?” 这话问地平常。不知洪过身份地苏威林海涛听了也没觉着什么。可听在虞允文耳中。心中却是咯噔一下。汉中宋军地人数。在金国也应该属于军事机密。怎么在洪过这里就好像变成大路货了。随口就能说出来地?联系到前次对洪过背后背景地怀。虞允文心中地阴云越来越重:这宋国还有多少机密偷偷出卖给了北方地敌人? 林海涛摇摇头:“自然不是。中才多大块地方。那点出产哪够吴家军吃喝地。还不是要靠着我们蜀中地调度。再有就是茶马司地款子。才能供应地上。” 洪过点点头。“那就是了。对了。我认为。吴吴大人一定是公忠体国一心为公司不如劝主薄大人行文兴州衙门。询问下兴州衙门这件事要如何处置尤其是那几万贯要如何去要。” “这个。”林海涛犹豫了。这个办法他们不是没想到过。可是。谁都吃不准吴会是个什么态度一吴护犊子一心包庇呢?那岂不是成了扯皮官司?“那个。兴州地兵强横一他们来闹事……” “万一有军官闹事。就是吴大帅治军不利了时候他想不管都不成了。只要将军官抓住后移送兴州。这件事不就解决了么?又是证据确凿地案子。只要速度足够快。办成了铁案。抢先送去刑部报备。难道还有人会为了一个行贿地奸商。专门去临安要求翻案?” 听着洪过的话,那林海涛还在犹豫,苏威却是大手一把拍在林海涛肩头:“哥哥,这件事关系了老弟我身家性命,成不成的,也只有这么搏一下了,王家我去过了,他们家那点底子,累死也变卖不出三万多贯,欠账的条子倒是不少,王家都到了这个份上,那些个欠条能不能兑现可是问题呢,谁敢用那个东西平帐,万一账目没法做平,老哥你的位子怕也是不大牢靠,你下面可是还有一个杨主薄的内侄呢……” 话说到这个地步,就由不得林海涛犹豫了,两个押司当即决定,马上回去县衙写文书,到县令那里用印后送去兴州。少了他们两个,这顿酒自是吃的就没什么意思了,虞允文和洪过两人干脆结账出来,准备回客店住宿。 走到街上,忽然有人在一边打招呼:“翟老弟?真的是你,翟老弟,哎哎,老乡。” 洪过他们转身看去,就见两个军官模样的人,正笑着走过来。翟云愣了下,随即认出来人,低声对洪过道:“东家,是那个在如意号被打的都头南荣,他怎么会在这里。” 见到洪过点头,翟云走上去与那个南荣笑着打招呼,聊了几句才知道,原来这个都头南荣因为家里出了些事,回到家中帮手,没想到在县城遇到了翟云。知道了洪过是翟云的东家,南荣有些不好意思的过来行礼,看着两人似乎还要多聊下,洪过吩咐了翟云等下自己回客店就是,他和虞允文安步当车,一面在县城中闲逛,一面向客店走。 走到客店,洪过惊异的发现,翟云竟是早就回来,不仅是他,连那个军官南荣也一起回来。见到了洪过,翟云几步走过来,告诉说,南荣有事要见洪过。 有事?洪过一脑门子的问号,将南荣请入自己的客房,落座后略略客套几句,知道了南荣以前是陕西人,跟着宋军退守汉中后,便入赘到了井研县的一户人家,算是在蜀中落地生根,没想到,他这个岳家最近吃了官司,竟然一次要赔老大一笔数目的款子出去,为了这事,他都快愁死了,听说洪过是个有门路的客商,所以想来见见。 兴州的军官,岳父家吃了官司,要赔巨款……洪过将这几件事串起来,心中一动,难道竟有这么巧的事情? 洪过没有点破,只是用诧异的表情道:“南荣大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都头南荣神色郝然的道:“在下叫南荣科敢当大官人那声大哥,在下的意思是,不知洪大官人有否想赚上一笔,”见到洪过迷惑, 解释道:“我那岳家手里有一批欠条,都是外面数的单子,信用都是极好的,本来再过一两个月,这些商号就会来进茶,顺便结了上次的款子想到岳家出了这么档子事,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我岳家想找个有实力的大官人,打个折扣将那些欠条变卖,尽早从那倒霉的官司里脱身。” 洪过没有马上说话,在心中盘算了一阵,才慢慢道:“这些欠条有多少?你那老丈人准备折价几成卖出?” 南荣科正用期盼的目光望过来,连忙道:“四万贯,六折。” 洪过脸上现出难色“这个数字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啊,这次出来只不过是来办些货,没有准备吃下这么大的买卖,这个,身上没有多余的款项,真的不好意思啊。” 看着南荣科失望的离开,翟云送他出去后,回转来到洪过面前,带着歉意的表情道:“东家,真对不住想到这个南荣竟然是这个意思,他毕竟不托底张口就要这个数目,实在是太过唐突了……” 洪过摇摇头,他绝南荣的原因不是这个,打断了翟云的话,“你想的太多了了,你身上的伤如何了?”见翟云表示不要紧斟酌着道:“那好,你现在就去成都定要打听清楚几件事,首先个南荣科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与如意号的人吵起来的,甚至还动了手,第二,南荣科这个人在兴州是哪个部分的,平时驻守哪里,第三,那些砸了如意号的兴州军官,都是什么人,为什么会那么快就到了如意号,这些军官又是驻守哪里的,如果成都打听不清楚,就去兴州打探,务必要打探明白。()” 见到翟云二话不说的就:去办事,洪过眼中闪过一丝的欣慰,对这个人,他是既喜欢又防备,喜欢翟云的沉稳和干练,但是,翟云是天王寨子弟的头目,如今洪过这些部属,以天王寨的人最多,这些人围绕在翟云周围,出于平衡的考虑,洪过准备远远的调开翟云,然后趁势打散这些天王寨的人手,至于如何去着手,他还在考虑。 井研县本是一处矿监,也就是矿区,周围有很多山地,所以才会有大面积的茶山出现,山中的景色虽然没有雄奇险峻的高山,却也是绿色盎然,于错落中探索细微之处,寻幽访胜总有一番情趣。 接下的几天里,洪过就好像完全变成一个无所事事的书生,拉着虞允文一起上山冶游,回到县城就招呼上苏威和林海涛一起喝酒饮茶,那苏林两人再呼朋引伴的,短短三五日,就让洪过认识了大半个县衙的人物,他为人豪爽,出手大方,甚至连县令和县尉大人都听说了这位洪公子。 这天,洪过又拉着虞允文出来郊游,县城附近的山林已经被他们转过,这次走的远了些,足足离开县城二十多里地,几座大山之间夹着条不宽的小路,马车已经不能坐了,一群人只好骑马而行,转过一道山峰,眼前竟是出现了好大一片的绿意,仔细看去,地上生长的都是茶树。 虞允文是多聪明的人物,一看茶园,立转头看向洪过:“这里?” 洪过笑笑没有解释,反是声笑道:“既然是茶园,自然有茶户,不如我们去打扰下,访杯热茶喝。” 这一行人策马来到山腰的房子前,此时正是采摘制作茶叶的季节,可是,此处的茶园房子前,却是没人在工作,几个茶农在屋子前低低私语,任由那些茶叶挂在茶树上。 洪过这些人坐下,自有刘明镜送去十几个制钱,那些茶农见到铜钱,连忙殷勤的取出茶饼,器皿,开始煎茶,又有女人见到时间已经接近正午,开始进屋操持饭菜来。 茶农的第一杯茶,敬给了一身儒衫年纪又最大的虞允文,继续就是洪过,挨着个敬茶过后,茶农就要离开,却被洪过叫住了,闲聊上几句天气景致后过状似随意的道:“老人家,这茶味道不错么,不知道要多少钱一斤,今年的春茶还有多少可以卖?” 那茶农是个五十几岁模样的老人,听到洪过说茶好,脸上不禁现出得色,而后听问到春茶,眼中立时现出灰暗之色,失落的道:“唉,客人来的不巧年啊,我们这里怕是不出了茶叶了。” 洪过哦了一声,随口道:“秋茶也成?那明年呢?” 老茶农摆着手无奈道:“客人不必问了,我们这些干粗笨活的是说不清楚喽,我们东家遭了难,也不知这一遭能不能过去呢,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茶哦。要是倒霉些,怕是这一块的茶山又要废了。” 洪过和虞允文对了下颜色,然后才道:“怎么们那个东家刻薄你们?”说着,又拿出个杯子,为茶农倒上了一杯热茶。 老茶农慌忙接过茶杯,连声道不敢,然后才盘膝坐下来,叹着气道:“东家么,还好吧,虽然不算是刻薄,也谈不上仁善,总算他还精明这处茶山经营的兴旺,周围几个村子的人家指望着他的茶山过活,现在就这样倒了,也不知道茶山还能不能经营下去,要是换了个东家,又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喽。” 洪过安慰了几句不能解开老茶农心里的疙瘩,又说上几句老茶农告个罪就离开了。虞允文这才低声道:“改之是刻意来这里的?” “算是把,”洪过低头喝茶道:“不来看看我的茶场这样交钱,总是心里不甘心。” 我的茶场?虞允文听了失声一笑情洪过已经将这里看成了自己的产业,“改之已经有了把握?” 洪过没有说话,反是翟莹从茶园走回来,手上拿着几片肥厚的叶子,叹息道:“看看,这些茶叶真是可惜了,到这个时候都没人摘,再过几天,怕是就要浪费了吧。” 洪过接过了叶子,顺手拿起一片放在嘴里含着,却没注意到翟莹脸上微微现出红晕来。 虞允文也拿过了一片茶叶,仔细端详下,连声的叹息:“可惜了 是五月份,这么毒的日头下,怕是春茶彻底废掉了,道会不会影响秋茶。” 洪过听的出来,虞允文这话实则是说给自己听呢,告诉说要早下决心了。他没有接上话茬,而是转头看看整片的茶山,才扬声招呼那位老茶农,请他去找来他们的东家。 老茶农看出来洪过似乎看中了茶园,连忙兴高采烈的去找东家了,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见到几个人从山中急急赶来,中间一个人骑在驴上,看来就是那个东家。 走近了,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的相貌,跟在后面的一个人微微愣住,洪过对着那人拱拱手,“南荣大哥,多日不见,不知你那岳家的事情可还好?” 南荣科随即爽朗的笑起来:“我说是谁,原来是洪大官人,怎么,洪大官人想与我做那票生意了?” “生意倒是想做,过却是另外一笔。”洪过笑着坐下来,好像主人一样招呼着别人坐下,南荣科和那个骑驴的小老头看了看,有些无奈的坐在洪过对面的客位,想听听洪过到底说什么生意。 坐下来后,洪过反而没了声音,只是不住的为南荣科和小老头倒茶,直到南荣科忍不住了,一门心思追问,他才悠悠的道:“南荣大哥,但不知你在成都弄到的货色,出手没有?” 南荣科脸上剧变,他本是面色黝黑,身形高大,四肢健壮,一头乱发,脸上流着连鬓络腮的胡子,一双眼睛好似牛眼相仿,远远看去就好像洪过后世见过的黑猩猩似的,这时惊怒之下,一对眼珠子好像要瞪出来似的,血往上涌,两只拳头攥的好似两个硕大的铃铛。 洪过去搭理他,悠悠的喝了一口茶,细声细语的道:“那日你在如意号要买蜀锦,只因价钱吵闹起来,第二天你去了别家,买进百余匹蜀锦,一发运去了兴州,就是不知道,你准备从哪里出货,不过,我最好奇的是究竟准备走多少货,虽然蜀锦运到北面能卖出五倍的高价,但是一百多匹的蜀锦,你冒了天大的干系,也就能到手一万贯,扣去那些给你凑钱的份子,你能赚到两千贯?不知道,南荣大哥要多久才能凑上那三万贯?” 听南荣向北面走私蜀锦,那个小老头脸都吓白了,颤颤巍巍的抓住了南荣的胳膊:“女婿啊,你这是杀头的罪名啊,可不能这样干啊,我这老东西拼了老命,大不了去坐十年大狱,你是我们王家的顶梁柱,不能出什么事情啊。” 不去看南荣科好像能吃人的目光,还有虞允文吃惊的表情,以及早已站到了洪过身后的林钟翟莹等人过漫不经心的摆弄着茶杯,“南荣大哥,你仗着自己是军官,逼着那县令不敢管王家,县中的捕快更不敢抓你那岳家进大牢,可是,你就不明白么,如果你的事情被送去了兴州,还能继续向北面送货么?没了送蜀锦赚来的钱,到时候你不单救不出你岳家的性命要赔上你的小命,值得么?” 南荣科的拳头攥起又松开开又攥起,牙齿要的咯咯直响,半晌没说话。 洪过瞟了一眼好像个发疯的野兽般的南荣科,不屑的轻笑道:“你想糊弄我买下你岳家的欠条,以为我们不会知道岳家早已在那些商号眼里没了信用,那些个商号巴不得趁这个机会拖赖欠账呢。” “不可能,”那个小老头急忙分辩起来:“我王友仁虽然倒霉还不至于看走了眼,那些个商号都是有信义的不会拖欠货款。” 洪过没去搭这个话茬,冷冷一笑:“总之你们一个月内弄不到三万贯,而兴州发来井研县的回文,已经在路上了,最多三五天,井研县的三班捕快,四乡土兵,就会冲到这里,将你们翁婿两人统统抓起来,这些茶山立即会发卖,补偿县衙几年前的损失。” “不,不!”那王友仁好像个溺水马上没顶的人,绝望的张牙舞爪着,“这里,这里都是我的心血,十年,十年啊,没有我,这里就是一片荒山,那些个当官的懂什么经营,懂什么种茶,他们只会捞钱,只会从我们这些百姓手里要钱,我的心血绝不会要交给别人……” 南荣科一时间也没了辙,如果兴州给井研县的回文到达,他的岳丈被抓已经是定局,若是有兴州的司法参军调查下他,很轻松的就会找出他走私的证据,那个时候,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那些帮助过他的同袍,怕是都要被责罚。 颓丧的一屁股坐下,南荣科失神的看着洪过,从他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看,怕是现在看着什么都不清楚吧。 见到洪过把这爷俩吓得不轻,虞允文知道自己应该上场了,他笑着道:“改之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不如索性做个好人,给他们两位指条活路吧。” 一听活路,南荣科首先有了精神,就连那个状似疯癫的王友仁也安静下来。 洪过笑着道:“其实也简单,你们有茶山但是没钱,我呢,有钱没茶山,如果你们想继续安生过下半辈子,不如把茶山让给我。” 突然,那王友仁跳起来狂叫道:“不,我不干,这茶山是我十年辛苦,你不能这么夺走!” 看着疯子一样的老头,洪过转头看看南荣科:“我不买,只是入股,我掏三万贯帮你们补上这个窟窿,算是我的股金,占七成,怎么样。” 南荣科迟疑着道:“可是,我们手里还有欠账的单据,只要我岳丈能挺过这次,就不愁那些商家不还账,那些,可是四万多贯呢。” 洪过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可以,你们就以茶山和欠条入股。” 这话一出,洪过发现,依然疯疯癫癫的王友仁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的狡黠之恩。 洪过冷笑起来,随即添上一句: “可是,这些东西,只能算三成股。” 第一百四十八章 如果想摆平,就把事情闹大吧 宋伐第一百四十八章如果想摆平……(),就把事情闹大吧 三成。你还不如抢!”一听洪过的条件。南荣科蹦老高。额头青筋蹦蹦乱跳的指着洪过叫嚷着。 吧 茶杯顿在木桌上。洪过疾声厉的道:“我就是抢。你能把我怎么样?今天这事就算你-不答应。至多一个月后。这座茶山还是属于我的。不同的是。你们两个。一个要被扔进暗无天日的大牢。最后在里面发霉发烂发臭。蛆虫张满全身都没人管。另外一个直接被推上法场。杀头掉脑袋。” 看着一番话将翁婿两个说的安静下来。洪过这才放缓了语气。淡淡道:“我想。你们今天搞错了一件事。你们现在不是和我谈生意。我是来救你们命的。与生意没有半点关系。” 那个王友仁还在蹦跳着哭闹。只是声音没了刚刚那样高亢。知道这老东西在装鬼。洪过懒的理他。只是冷冷望着在那边喘着粗气的南荣科。 看到事情闹僵虞允文连忙出来打圆场:“咳咳。改之。不如这样吧就略略抬高下王掌柜的股。三成半如何?” “两成半。”洪过动都没动。望南荣科道。 “啊。”连虞允文都愣住了。“之。了吧。刚才还是三成。怎么变两成半?” “两成。”洪过这次只吐出两个来。 这下。不等别人反应。那边的老头王友不干了。再不跳大神的他一下窜过来。抓住了洪过的肩头。“你。你刚才不是还说三成么?” 洪过嘿嘿一乐。看着不再装神弄鬼的老头。冷笑下:“两成半。如果你再蹦一会我干脆拍拍手走人了。现在就给你们两成半。” 南荣科终于无奈的低下头。 王友仁难的的脸上过一丝红晕。随即转个眼珠道:“要现钱。交子不要。飞票不要。” 拍开王老头的胳膊。洪过长笑而起。“成。去县城交易吧”看看依然若有所失的翁婿两。他补充了一句:“你们放心吧。就算是两成半。也不会比你们以前赚的少。” 当洪过在客店中踢开一口铁皮箱子时候。在阳光下金灿灿的光芒。映花了王友仁和南荣这翁婿的眼睛。王友仁留着哈喇子几步凑到箱子前抓起一块金咬了然后猛扑在箱子上:“天”。这就是金=啊。” 南荣科没有他岳丈那样不堪。可也是几步走上去抓起一块拿起另一块。哪个都不想放下。 按说。这件事应该如此定王友仁卖出茶山。赔上所有钱款又由乡邻保长具保缴纳一贯的罚金。按照大宋刑律就可以回家了。 谁知道。南荣科和王友仁进去县衙。再就没出来。不单是人没出来。连几大箱子的金子都没出来。等了一个下午的洪过。只等来那些被赶出来的保长原来。兴州的行文到了。县令大人当堂判那些金子是王友仁犯法的赃款。强行充公。王友仁和南荣科一并下狱。等兴州司法参军和成都提刑司的官员前来审理。 听了这些。允文掌叹息道:“改之是作茧自缚啊。想来是兴州的吴大帅发了令。所井研县才敢下手。” 坐在那里的洪过嘿嘿冷笑。立即叫了翟云让去王家寻个可靠而且能被南荣科同僚任的人。一起前往兴州。只要摆平了兴州的事情井研县的一个八品令还敢毛。 等王家的人到来。洪过一下子愣住了怎么王家是派出的。是个还梳着双丫髻没出阁的大姑娘?看着洪过不大好看的脸色翟云有些无奈的刚要上来解释。那大姑娘主动走到了洪过面前。盈盈下拜道个万福后。才细声细语的解释。原来她是南荣科的亲妹子。现在她嫂住在兴州那边。王家这里只有一个老婆婆也就是南荣科的丈母娘。说不。只有她去联络她嫂子了。 洪过看的有些直眼。这个自称叫荣婕的姑娘实在太漂亮了。高挑的身材。微微紧绷的裙衫略微衬出了一副凹凸有致的身子。再配上那张夺人心魄的面容。说话时候微微有些怯的神态。洪过突然明白过来。那南荣科之所以放着好的兴州不让住。反而将自己妹妹撵到荒僻的井研县。想来就是怕妹妹身边多出那些狂蜂浪蝶。只是。洪过呆滞的脑中剩下的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个大猩猩一样的南荣科。怎么会有个如此绝娇容的妹子。基因突变? 只因南荣眼中现鄙夷的神色。还有身后响起了翟莹的干咳。洪过急忙把脑袋里的东西排除出去。请莹招呼下南姑娘。他则是赴宴。 他宴请的是苏威和林海涛。这次南荣翁婿出了这档子事情。即便他想下手。总要找到门径才好。为什么衙上的事情会发生这种变故? 洪过的车子走在井研县的街道上。脑子中还在思索这个问题。现在的事情已经不关司法。怕是有人要从中作梗。再联想起新任县令奇怪的表现。洪过认为。自己是没找错方。 “站住。”突然。一豪横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洪过的马车猛地停下来。车厢里的洪过和虞允文一愣。对视下。车帘掀开。刘明镜探头进来。告诉两人前面有两个皂隶拦住了路。 隶?这些人平日都是在县衙站班。或者负责行刑。今天怎么会出来了? 不等洪过和虞允文寻思明白。刘明镜被人很不客气的推到一边。伸进一个瘦削的脑袋来。这人皮笑肉不笑的对洪过讲。大人要见洪过。 不容多想。马车再次动起来。很快来到井研县的县衙门外。那名瘦削的隶撩开车帘。然如此。洪过大大方方的跳下马车。抖抖身上的儒衫。迈步走进了县衙。这时正是县衙开工班的时候虽然井研县不大。四方八乡来县衙里办事的人还不少。还有不少来去匆匆的书吏衙役。倒也没有后世想象的那样清闲。 跟在那两个皂隶身后。过审理刑事案的大堂。审理案的二堂。再后就是现在的县衙忙碌的地方:县令和主薄的办事房以及县中吏。户。礼。兵。刑。工房等六房。这几处地方执掌了整个井研县的大小政务。 那主薄的办事房独立在这处院落的最北面与县的办事房并行。只是略微靠西侧。本来在东侧还有一座县丞的办事房。南宋时候在县中取消了县丞职司。而且县尉多数时候都在三班衙役的院子办公。所以那栋房子就空了下来。 来到主薄的办事房自有杂役小厮进去通禀主薄的手分。也就是后世的首长秘书。过了好一阵日头几乎要到正午了。那名手分才懒洋洋的走出来。对着洪过努努嘴:“吧。主薄大人见你。” 洪过等的有些心焦。再看到这个家伙的样子。心里就是一股子邪火。不过他努力蕴养己的仪态。脸上倒是没有多-不满之色。着手分拱拱手抬步进了办事房。 这办事房最外间是杂役的房间平日洗扫煎茶都是在这里。再向里是手分的房间。每份文书送到主薄手上之前。都要由手分先行检署收发。(m)并且登记造册后。会转交给主薄。最里面。也最大的房间自己就是正九品主薄大人真正的办公室。 说是最大。洪过进去看看。也就是二十多平米的样子唐人以轩大为美。而宋人没有唐人种广博的心态在建筑的时候多以小而精致为荣。这处办公室也不例外虽然只有二十多平米。也被人巧妙的用盆栽和木架。分割出内外。站在门口处。内里坐着的主薄大人。只是隐隐约约的看的不大清晰。这种设计倒是很投上位者的胃。 那主薄大约四多岁样子。听苏威说起。这位杨主薄虽然是吏部选有品级的官。却也是从贴司书吏这等流外无品的古代公务员。从贴司手分录事押司孔目一步步熬出来。 按照后世县处级来定的。宋朝的县令或者知县就是正处级别。主薄自然就是副处级或者是科级。下面有个总管一应六房内务的孔目。虽然没有朝廷的品阶却也是正经八百的科级作为县中每一房主管的押司。年龄大资历老的能混上科级。若是年轻些的就是副科。那录事则是每一房下面细分出来的管事。在行政级别上属于最底层的股级。至于贴司。就是现代所说的普通公务员。这些在官府机中人数最为庞大的“吏员”阶层就是现在社会上热门的职业----“务员”。 有人常说宋代吏员庞大。吏素质良不齐。造成了吏害民的事情频繁出现。可是。如果联想下现代社会。似乎宋代吏的危害并不大了。 这些都是题外话了。书归正洪过进了主薄大人的办事房就见杨主薄正埋首在一堆公文中间。似乎根本就没听到他进来。又将他晾在原地。到了这一步。要看看主薄大人如此拿腔作势的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猫腻。洪过也不心急这么一时半刻。索性深吸一口气鼻观口。口观心的站在门口作老僧入定状。 过去大约半个时辰的光景。外面的天应该是过了正午。才看到杨主薄探手拉了下身边的细绳。门外立即传来脚步声。屋门一开。外面愣生生的冲进来一人。正撞在洪过身上。那人大叫一声向后倒去。敢情就是那个主薄的手分。就在这个大约二十六七岁的手分倒在地上。指着洪过大骂:“你这货。眼睛长屁股了。平白挡人路。” 叫骂将办事房外都惊动。些杂役一起探头出来看着杨主薄似乎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于肯抬起头看向洪过这边。 洪过想没想。俯下身探手抓住了手分的衣襟。正反两个大耳刮子抽了上去。那声音叫一个脆生。整个办事房都能听的真切。见到平日里威风八面的手分挨打。那些个杂役倒吸一口气。揣测着洪过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怎么这般胆大包天? 谁料到。洪过打人之后还没完对着手分笑眯眯的道:“作狗对人狂不是错。但是。作为一条狗。却没有作狗的自觉。就是你的悲哀了。今天我这是教训你。日待读书人要客气些。嘴里放干净些。” 洪过说话时候虽然笑眯眯的但是眼睛中射出的却是两股冰寒的杀气。旁人看着洪过只是在和颜悦色的教导。惟有作当事人的手分才明白。眼前这个书生怕是了杀心。偏偏他又不能对任人说。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这种惊的感觉让平日里欺下媚上他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扔下了手分。洪过着方步走到主薄的书桌前。看着脸色铁青的杨主薄。微微一笑。道:“搅杨主薄的公事了。虽然杨主薄公事繁忙。这时间已经是正午了。不如就由洪过做东到城中沸仙楼小酌几杯。不知杨大人能否给个面子?” 看着面色如常的洪过。杨主薄脸上的青气突然没了轻抚刚刚写好的文书。笑道:“这位就是洪公子吧。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年轻才俊仪表不凡只可惜今日家中还有要事处置。对洪公子的邀约。杨某就只能说不好意思了。听说洪公子中午已经约了人。杨某也就不作那个恶客。打搅了洪公子和别人的欢宴。不如这样。上吧。晚上我一定要沸仙楼赴约。而且洪公子不是一直想约方县令喝一杯么晚上我就叫上方大人。一起去赴约。可好?” 知道自己请苏威和林海涛吃饭的事情瞒不过眼前的杨主薄。只是现在被人提出来。这个姓杨的到底什么意思?是点拨自己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在井研县的关系?再了。姓杨的提到那个新任县令方想。又是个什么意思?是在向自己示威。表示他与县令的关系很深?他为什么要这样示威? 心中迅速转过几个题。洪过脸上现出遗憾的表情:“这个。怕是要让杨大人失望了。洪过在井研拜客寻友已经期今日就要启程回转都。临行前本想苏林两位共谋一沸。唉。可惜啊。” 杨主薄现出惊异表来:“回成都?今日就走?”见洪过肯定的点头。这个杨主薄也腾出伤感的表情。复表示要洪过再留下几日。都被洪过拒绝后。他又告诉了洪过。在成都的四司衙门他都有熟人。若是洪过在成都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可以去找他的朋友帮忙。 笑着出了公事房。那杨主薄也真客气。竟然亲自送房门口。笑着与洪过拱手告别。这下整个衙不大不小的惊动了一下。此时正逢中午休息的时候。县衙的贴司书吏还有三班衙役们。有的下班回家吃饭。有的相约去外面馆子吃饭。都在走出来时候。就见主薄大人将一个书生亲自送了出来。时议论纷纷。四下打听起洪过的身份来。 不去管那些贴司衙役们艳羡的目光。洪过疾步走到县衙门口。看到等着心焦的虞允文。没有立即说话。反是对着林钟低声交代几句。那林钟古怪的看了一眼洪过。然后点头回去了客店。 直到这个时候。虞允文才有机会和洪过交谈。两人略略说了见面的情形。虞允文眉头紧皱。“改之。这杨大人。是在警告你啊。” 马车重新走起来。目标还是沸仙楼。洪过没有马上说话。低头思索了一阵。这才缓声道:“所以么。我要离开。立即从这井研县城走。刚刚我已经告诉了林钟。让他去接王友仁的老伴。一矣人到我们立即出发。” “离开?”虞允文眼睛一转。拍着手道。“对。赶快走。” 且说洪过去沸楼会客不提。那边杨主薄站在自家公事房的门口。一直到手分匆匆回来对他说。亲眼见到洪过上了马车前往沸仙楼。杨主薄才掏出三五十枚制钱交到手分手上。“去吧。今天委屈你了。回去买点东西。” 宋时主薄的俸禄每月有十二贯。抵的上后世将近两万人民币。而且各级官员还有各种岗位工资和补助。从做冬衣的棉花日常用的茶叶酱醋到锦。甚至是每个月家里食用的粮食一应俱全。无论在哪个朝代看这绝对是高薪。不过。手分押司贴司这吏员的俸禄可没这么高。所以能拿到三五十个铜子也是一笔小外快。那手分急忙着对主薄哈腰行礼。 杨主薄却是不管这些。背着来到县令的公事房外。干咳几声。自有县令的手分出来。见到是主薄大人连忙施礼去通禀。杨主薄没有等手分回来。自顾自的走进去到了县令的公事房外。正听到方县令告诉手分请主薄进来。 推门进去。杨主薄笑呵呵的这方县令抱拳行礼。到手分小心的将房门关好出去。方令迫不及待低声问道:那人是个什么态度?” 杨主薄平淡的将与洪过见面经过叙出来。方县皱眉道:“怎的这个小子如此倨傲。背后到底是什么依仗。我-到现在都没能打听出来难道说。此子的奥援竟是中之外?” 看着年轻的方县令。主薄心中就是阵激动。这个姓方的太年轻也太好命。才三十不到就考中了进士。在京中清流位置作了一任。然后竟然被吏部选中。派到研接任了正八品县令他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也才勉强作上九品的主薄。要他姓杨的不嫉妒那是假话。不嫉归嫉妒。然是上”就要拉好关系。再说了。杨主薄今年已经将近五若是再扶保一任县令。三年之后他是四十九。已经是吏部选官极限。又是吏员出身。怕是奔不上县令的位置。既然如此。何不借着这位方想方县令不通地方政情。以及刚刚接任要搏名以便在吏部勘磨中的到更好评语的机会多为自己捞上一些养钱?他们两个一个名。一个为钱倒是相的益彰。 见到方县令如此变颜变色。杨主薄微微一笑。自顾自的寻了椅子坐下。见到主薄如此作态方县令这才觉出自己刚刚的言语过于迫急。有失朝廷官员的仪态干声重新下。回想下前情这才慢声道:“真的走了?” 杨主薄碾着他不长的山羊胡慢声道:“走不走的已经无关紧要。这个姓洪的自作聪明。让威他们两个蛋求来兴州的公事。只要有这封公事在手。无论如何处置那个南荣。兴州都不会说话。大不了事后我们向兴州的吴使帅贡献一批茶叶。权当作是地方上的孝敬。一个都头而已。还是罪责明白不容言诡辩。想来吴使帅也乐意一回铁面无私治军严整的朝廷命官。” 那方想听到要给吴送东西。脸色不大好看起来:“吴一介武将。今天的位置全靠朝廷恩典。不思报效朝廷也就罢了。竟然还敢罪犯。我就不信。我的弹劾上去……” 杨主薄心中一下急了。乖乖。这位方县令是想升官想疯了不成。还是个食古不化的书呆子扳倒了前任知县已经不易。怎么还要找吴的痛脚。那吴岂是好相与的。别看今吴痛快的答处置属下军官。那是因为人赃并获而且前任那位卡油知县并非在蜀被拿获。吴不能出手干预。这才顺水推舟答应惩处。可是吴家军护短是出了名的。没看么。即便答应惩处。也说了要派兴州的司法参军来问案。摆明了不容外人插手吴家军的内务。 想到这里。杨主薄好说歹说这才劝说住方想县令。不去摸吴的老虎屁股。 那边沸仙楼里。苏威和林海涛脸色非常难看。他-两个原先的想法。将这件案子大事化小。只要逼着王家拿出钱财赔上窟窿就完事了。没想到。那方县令竟然污了洪过足足三贯。而且看那个架势。好像还要严办到底。这下子井研县可是把吴家军的罪了。三年以后他方想拍拍屁股走人了。吴家军无从追究。那股子郁闷之气还不一股脑发泄到井研县衙来到时候他们些经手的户房刑房的主管。想都不用想也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最最让两个人郁闷的是。今天竟然见到洪过又和那个滑头杨主薄走到了一起。难道说。洪过竟然也害怕了。连三万贯都不要了? 好容易等到洪过进来。两人顾不的作态。连忙抓住了洪过的衣袖问不休。 见到两人问的累了。本来一直是紧紧闭嘴的洪过。这才用低微的声音道: “两位。现在的情。如果这次不保住。怕是日后你们二位也坐不太久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蜀中风潮汹涌 宋伐 第一百四十九章 蜀中风潮汹涌 段写的太拖沓。写着自己都没状态了。决定加快速度 洪过这话倒不是耸听闻。这官场上的事情。如果不是。的饶人处且饶人。按照那些无形的规矩做事。大家日后好相见。那就是斩尽杀绝不留后患。就好像洪过在州干的。没有人会给自己留下一群仇家。同样的。既然这次苏威和林海涛与洪过走的如此近。方县令和杨主薄污了洪过的钱。除非他们两个肯掏钱出来分给苏林两人。否则。这件事就是结下梁子了。至于苏威和林海涛是不是真的乐意收钱。自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大家表面上都是会同仇敌。 安抚过苏林两人。洪过也不多废话。出门登车竟是连客店都不回了。直接出去井研县城-着成都而去。虽是匆忙好在前面已经交代过。所以随从并未感觉仓促。倒是那个南荣婕也没有抱怨。让洪过微微侧目。不过。现在是办大事的时节。没心情去关心女色。仅仅侧目罢了。转瞬。洪过心中又忧思填满。 很快进了成都城。不的安排客店。车队分成两队。一批是翟云带着南荣婕等人奔赴汉中兴州城。要赶在事情败露前安置好南荣科的罗烂事。另外一拨人。就是洪过带头。奔着都大川陕茶马司的官衙而来。 知道那位夏陨夏大人看自己不顺洪过也省着自己进去碍眼。只是请允文进去关说。检举井研县的县令和主薄合谋。竟然贪墨了茶户的中饱私囊。这个罪名不小。一旦坐实了。井研县立马要变天。 可惜的是。等了足一个时辰后。虞允文面沉如水的走出来。对着洪过无言的摇摇头看的洪过心里一血气翻滚。好昏厥过去。 坐上了马车。不的头晕目眩的感觉。洪过急忙抓住虞允文的衣襟询问。原来那位夏大人虽然知道井研县的猫腻。但夏陨现在是提举茶马司不是提刑司的官。对允文的检。只能派人送去提刑司帮助派送公文。这种帮助几乎等于没有。但是。论虞允文如何恳求。夏陨就是不肯出手。 马司不肯帮忙。洪过着急的去问虞允文。在制置使司。提刑司。转运使司或者是提举平司里面。没有熟人?只惜。虞允文说出来的几个人物官位都不是很高的位置。平日办事可以现在要搞掉一县堂官。力量还很单薄。 仰头望着车篷许久。洪过然望向虞允。冷冷的说出来:“闹大。老子要把这件事闹。闹到整个蜀中四路都知道。要看看。他方想能不能顶住。污了我三万贯。哼老子要你命来偿。” 看着洪过狰狞的样子。允文突然一拍他的肩头:“改之。这件事要分头进行。兴州那边做好准备。不能让人查出南荣科走私蜀锦的事。那边只派一个翟云老弟过去我不放心不如这样。在成都造谣生事这种小事就交给哥哥吧兴州那边由改之亲自过去盯住。只要兴州不出漏。这次的事情就不会让井研县翻天。” “不经过四”洪过诧异道。 允文微微一:“人家杨主薄都告诉你了。他在制置使司。提刑司都有朋友的。如果要四司出头。天知道要打多久的官司。一年还是半载。你洪改之等的起么?这里可不是临安。你那金国使团属员的身份还是不要亮出来。否。我怕你连成都城都出不去。” 洪过大惊。思索下。虞允文本身就是蜀人。想来说出的话不会有假。他真没想到。蜀人如此仇视金国人。少了这样一道老虎皮。就必须靠彼此的权谋来打拼了。既然虞允文拦下了制造声势的活。看样子心里有数。是以他点点头。“那好。我即刻动身去追翟云。定然将兴州的事情抹平。”两人就此说定。洪过也不耽搁。带上了林钟和刘明镜以及另外五名随从跳上马匹就冲出了成都城。云走的时候是马车。速度快不到哪里去。不过天黑时候。就在路上的客店将之追上。虽是满腹心思。但在南荣婕面前。洪过还是努力作出轻松样子。不让这个南荣家的女人看出什么征兆来。 那南荣也是个心灵动的女孩。来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汉中。从洪过和翟云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事情。但是。这一路的轻车疾行。让女孩感觉到了一丝的紧张。本来她以。南荣科至就是被卷入了王家的财产官司。现在看。件事似乎那么简单。不过。既然这个姓洪的年轻书生不愿意多说。她就只有选择相信哥哥的眼光了。 兴州是与兴元府并为汉中重镇。那兴元府便是后世的汉中市。而兴州是后世的略阳。落在汉水东岸。境内的仙人关。白水关。石门镇。直口镇无不是汉中乃至入蜀的要。 车子很快飞驰进了兴州城。南荣科虽然是在更北面的凤县从军。但家安置在了兴州城里。这其中也未尝没有吴家要部分人质的意思。南荣按照记忆中的的。很快找到南荣科的家。个不大的小院。独门独户的倒也清静。开门的妇见到一群壮汉围在门口。就是吓一嗦。幸好有南荣婕在。问清了事情原委后。妇人竟然没有想象中那样子柔弱。反是将腰一叉。杏眼圆睁的抿着嘴。“老娘倒要看看。谁敢动我男人一根汗毛。” 这种变化将洪过翟云等人一齐石化了。南荣婕似乎知道自家嫂子的真面目。连忙将妇人拉到一边低声劝慰洪过也赶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南荣前一次走私的来的钱财就不要藏着了。一个都头家里翻出两千多贯的财货。不是事也是事了。这时候就是赶快四下打点。把这些财货散了出去。 直到这个时候。南荣婕才知道。敢情她大哥竟然走私蜀锦去北面金国。这下可将女孩吓的不轻。走私货物轻则下狱重则抄家砍头整个人立时有些花容失色。 倒是南荣科的老王氏有见识。对洪过行过礼后道:“这位洪爷。虽然不知道你与我家那货是个什么关系。既然连小婕都能跟你们赶过来。听说我那母亲 成都。想来洪爷的了我父亲和那个杀千刀的信任我是这样打算的。既然要分。上次一次做生意的袍泽弟兄们家里就不必送去。想来他们不会自己多嘴说出去。倒是我家那个官人的上司家里。那几位正将副将还有指挥统制。甚至是兴州使帅帐下的官。也要多方打点。不过这个数字却不能太多。” “哎呀。嫂子既然是打点关节。不足数怎么能成?”一边的南荣听了急着道。 反是洪过微笑点点头。暗自竖起拇指。这个王氏倒是有见识。现在这个时候非常微妙不钱不成事。钱塞多了还会让有心人注意。万一哪个小人钱帛落袋却反咬一口。就说不清道不明了。放在后世那也是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罪名。 是以。洪过对着王拱手道:“一都依嫂嫂。若是嫂嫂不方便出头。小弟愿意帮手。” 王氏点点头。思索了一阵。就开始念出官位并报出送出去的钱财数量。这边洪过摊开纸唰唰唰记下来。待到洪过记完后。王氏转回屋内收拾了一下细软。竟然拎着一个小包就拉着南荣婕走出来。 这个动作将所人的愣住。南荣婕一把拉氏:“嫂子你你这是。” 王氏平静的:“青天白日的送人钱财。哪个敢要不如明说就是为了救我父亲和官人。至于哪里来的钱。就说变卖家产。既如此。索性连这房子卖掉。反正。若是官人无事。十套八套房子不在话下。若是官人真个出事。这子也留不住了。” 下子。洪过真的对王氏打心眼里佩服起来。如此有见识还有胆魄的女人。真的是太少见了。原来南荣科还有这样的助。看来自己这次找到南荣科合伙。日后也是大有可为。 等到他们收拾了一些家 出来。找到经济中人将这个院子挂上“出卖”的牌子。整条街都轰动了。兴州六七万驻军。大多数军官的家属都在兴州城里住。渐的就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军属聚居区。现在南荣家要房子。左近的邻居可都是军官家庭。自然有人出来询。 一被问到卖房子的原。王氏立时潸然泪下。流着眼泪将自家丈夫和父亲。在井研县老家被人无故下狱的事情说了出来。看着王氏那泣不成声的样子。洪过和荣婕呆呆的视下。谁都不敢相信。这个哭几乎花脸的女人。就刚才那个的体大方指挥的当的王氏。 洪过压低声音:“那。你哥哥。平时在家是不是经常被你嫂子欺负?” 南荣婕诧异的看洪过:“这个怎么说的。不可能啊。哥哥每次来看我都对说自己如何如何厉害。在家里嫂子如何如何不敢忤逆他。” “哦。”洪过长长的哦出一声。点点头没再继续言语。心中不鄙夷了南荣科了一下。怕老婆的人常态。在外面胡吹大气。回家就跪搓衣板。可以理解。 南荣家的王氏媳妇。平时在人前就是端庄大方出入有礼。现在悲泣的声音更加打动人心。周围的军属的家人多数都在蜀中。王家的遭遇会不会明天就落在自家身。很多人劝过之后开始想到自家身上。 王氏从街尾到街头。一路走下来。乎用了整整两个时辰。从清早一直哭到正午。愣是没过眼泪。拒绝了街坊邻居请她们姑嫂去住的好意后。这才来到附近一客店住下。看时间正好。便带上洪过去挨家拜访南荣科的上司家 此时正是午饭时候虽然那些中下级军官都还在各的驻防。家里也就是一些老人女人小孩。了南荣科的遭遇也都同情的落泪。但是。在一些高阶武将家里。也并非没收获。就比如。当洪过他们去拜访南荣科的统制官的候。竟然遇这位韩凡韩大在家休息。 听说了南荣科竟被一个县令给下狱。韩凡拍案而起我干他姥姥。他吃了豹子胆。敢抓吴大帅的人。老子现在就去找大帅去。老子倒要见识见识。那个姓的是不是多长了个鸟蛋。” 这位韩将军倒是个性子虽然王氏送上的“小思”一样没推辞尽数收下。却没和别的官一样只是答应却不马上办事。他当下就叫来了亲兵牵马。连个衣服都没换。就穿一身青色紧袖武士服冲出家门。竟是将洪过他们撂在了屋里。看着丈夫出去。那个韩凡的夫人无奈的走出来。拉着王氏去内屋说话。 想来王氏平日里与韩凡的妇人还是见过的。见到韩夫人只叫的出一声“姨”便又是一阵伤心落泪。韩夫人无奈的摇摇头。对洪过歉意的点点头就拉着王氏回内室去。 等了个多时辰。韩凡才策马冲回来。一进屋见到没了王氏影子。便拉住洪过的手腕。严厉的道:“南荣科那个小子真的就是因为他那个干老子才被抓进去的 那个姓方的真的扣下了三万多贯的现钱?他们王家没有其他的事情了?那你又是个什么关系?” 洪过无奈的摇摇头。暗道这位韩凡将军也是太火爆脾气了。连事情都没问清楚就跑了出去。嘴里他却是将整件事仔细说了一遍。不过。他与南荣科的关系被说了普通的卖家和买家。隐去了在成都见过的罗烂事情。然后掏出了由保正具保的文。证明王家确掏钱要赔偿县衙损失。却被县令当成赃款扣压。 的将那文书紧韩凡咬牙切齿的道:“赃款款。老子看。是那个县令脏了心肝。”说完。这位韩统制竟是又窜了出去。跳上马出了宅子。 这一次过了很久。直到夜色降临韩凡才重新回见到洪过接着灯光。安心坐在椅子上看书先是一愣。随即咧嘴笑着道:“大帅说了。只要事情确如你们所说的。就一定为南荣那个小子作主。” 韩凡本来就是南荣的直属上司。在他说了话。想来就有了些盼头。但是洪过还不敢怠慢。又在余下几天。撒下人手向兴州安抚使司衙门上下撒钱。一时间。兴州城内对南荣科好评如潮。有人甚至翻出了南荣科十来年前立下的战功。夸这个南荣勇猛过人的战绩。 不认识的都在到处打听: “南荣科是谁?”“南荣科放出来没?” 趁这个机会。洪过然放出一个话题来。“下一个南荣科是谁”。当云小心的在茶馆里说出这话头的时候左右竟然没人接茬。过了一阵。那些茶纷纷起身离。几下之间就翟云孤零零的扔在了茶馆。 回到客店。听了翟云的讲述。洪过微微一笑。安慰了翟云几句。心中并未将这个挫败当成太大的事情。有些时候。有些问题已经在人们心中形成。所差的就是看谁能第一个讲来。现在翟云既然说出来这个疑问。等同将种子种在了每一个人心底。日后不怕这粒种子不会生根发芽。 看看汉中的事已有些进展。忧心的进展。洪过决定暂时回去成都。留下了南荣婕和翟云等几名随从。好随时随的可以在汉中继续为南荣科呐喊。洪过自己带人轻骑回去成都。 还没等到成府境内。时值正午。洪过拖着疲乏的身子。来到位于官路旁边的一个小酒馆打尖。安置了己的随从。又了几个菜。正准备开吃。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陡然高亢起来: “们蜀人为什么要听外人的。蜀中就是蜀人的蜀中。那些外来的官都心官。就知道盘剥我们蜀人。” 洪过眉头一皱。这种言论混蛋了。虽说蜀人排外心理比较强。但是。这个人的言论已经很危险如若展下去。势必闹出不可预测的乱子。果然。另外一个文邹邹声音接道:“非也非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我都是大宋官家的子民。怎么----里外呢。” “可。可是。那个外来的县。确实在欺压我们蜀人不是我们自己人。”显然。因为对话的是位读书。先前说话的声音没有了方才的愤怒。变的迟疑起来。 “穿兽皮。衣左衽。生肉的北虏才是外人。蜀人与两江两浙两广的汉人一样。都是穿右衽。读圣贤书的大宋子民。是华夏族裔。怎么会不是自己人?”洪过扬声接道。同时回身看过 就见后面几张桌子上。坐着一名书生。还有几个小商人模样的人物。一个人满面通红似乎就是刚才的大嗓门。此人嗓门之大。怕是能与马三一较高低了。 见到又是一名书生口。那个大嗓门的商人愈发不敢说话了。无奈许多人看着面子上实过不去。惟支支吾吾的道:“可。可是。那个县 就是个黑心官。” 洪奇。“哪个县官?” “还能是哪里。就井研县的黑心官。和我们蜀不是一条心。变着法的陷害我们蜀人。”大嗓门商道。 “井研县?”洪过惊的道。“难道你们是在说井研县的方县令?” 咦。屋里人一起看向了洪过很多人来了精神。围过来大声嚷嚷起来:“书生。书生。听你也不是蜀人。怎么也会知道这件事?说说。你还知道多少?” 看看周围这些人八卦的样子洪过心中一动这些行商往来各的。倒是个的最好人选何不利用他们来帮助宣传下。是以微微一笑:“我不单单知道方县令是江西人。还知道整件事的原委。” 这下子酒馆里的人们来了精神。不少人大声嚷嚷着让洪过讲出来。甚至还有人高喊: “书生。说出来。你的帐我帮着会了。”在柜台后的掌柜笑着打趣道:“徐老三。人家带着十来个伙计呢。你付起么。” 大家一阵哄笑起来。过看他们笑的差不多了。才干咳几声。霎时。酒馆里又没了声息。洪过思索一。决定好之后。才慢慢开口。将整件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没有隐瞒。尤其是对王家曾经贿赂前任那个卡油县令的事情。也是一点都没隐瞒。到了最后王家倾家荡产凑出钱财只求脱身。却又被新任方县令扣押了钱财。 待到洪过说完。酒馆里呼啦的一下好似变成了菜市场。众人议论纷纷: “我就说喽。那个县官不会无缘无故欺负我们蜀人。还是那个姓王的老头有罪。竟然贿赂县令。该。” “格老子的。也不能这样说滴。姓王的有错。但是茶山没了他。就没人能经营好。姓王的经营茶山没错。交钱补偿更没错喽。凭啥子县官要扣人家的钱帛喽。” “是喽是喽。犯错。能认错悔改就是好人。那个姓方的明明是黑了心。想贪污嘛。” 这正是洪过想要的果。整件事不去隐瞒。一切都交给别人去分辨。如此一来才好引导舆论朝着有利于王家的方向。否则的话。一旦有所隐瞒。若是被人挑破了。立即就会失去信用。会被所有人唾弃。不过。另外一个问题让洪过忧虑起来。制造风潮本是没错。但是。究竟是谁将这个风暴引向了蜀人治蜀上面。这可是闹独立的先兆。 带着忧虑继续赶回都。一路上。议论的风暴更加激烈。有些的方甚至彼此争斗起来。见到这个情形。洪过也解释不起。索性一门心思赶路。他猜测。这个风潮的根源。应该就是成都。就在成都的某个人身上。回到成都城。洪过几乎被吓到了。成都的大街上竟然是空荡荡的。几十万人口的城市。街道上没几个人。那要是个什么情形。幸好是正午回来。若是夜晚进城。还不以为是到了丰都鬼城呢。 倒也不是没人。只街道上的买卖铺子统统关门。连走街串巷的小贩都少了很多。正因为没了商铺和小贩。所以街上的人流消失不见。自然会看着没几个人了。 沿着街道走下去。洪过发现。几乎所有关门的买卖铺子上面。都贴着白纸。写着几个字。有的写着“守望相助”。有的是“同业致哀”。还有的更加激烈。写着“蜀人自强”。这简直有犯禁的嫌疑了。 到了落脚的客店。见着迎出来的虞允文。洪过一把抓住他。低低问道: “这。这是不是你干的?” 第一百五十章 暗流?明火执仗 宋伐第一百五十章暗流?明火执仗 允文微微一笑道:“改之可知道。(),人心自私若没有足蜀人的话题。又如何要蜀人蜂拥而起?蜀中闭塞。蜀人自古排外。除非是挑起蜀人心里排外的心思。则绝难形成改之所说的民潮。” 洪过呆坐下来。允文就是蜀人。说的还能不信么。可是。这个民潮一旦挑起来。难保不被有心人利用。向着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虞允文啊允文。就不怕让我成为大宋千古罪人?” 允文笑着道:“你太小看大宋的官吏了。等着吧。我们一定能看到井研县变天。” 如虞允文所料。洪过进入成都后不久。成都的转运使司。制置使司。还有提刑司。会同从已经到达好些日子的兴州司法参军。浩浩荡荡的前往井研县现场办公。 那个井研县令方想虽说听到风声。但是想着自己到底还是堂堂吏部委任的八品县令。按就班的接待了这支队伍。可是他那个军师。杨主薄可就没他这样涵养功夫。一早就从衙里没影了。 王家贿赂的案子本就清清楚楚。照一些心照不宣的规矩来说。这件事以民告官。王家的苦主只是个孤老婆子。没必要帮助这些百姓。稍稍倾斜向当官的就好。只可惜。这四堂同审的队伍中。还有一名兴州的司法参军。这人代表就是远在兴州的使帅吴。吴则要对己手下的军官做出交代。 有民怨。有冤情还有军人的怒气。成都赶来的大官都很容易做出选择南荣科和王老头被当堂释。三万贯的现钱被发还。只因是王老头补偿县衙的款子。自然就不必取走。在大堂上转了一圈后。又重新放回县衙后面的府库内王老头手多了张盖着井研县大印的收据。王老头本人因为行贿的节证据确凿判了二十板子。当场扯下裤噼里啪啦的开打然后给保正带回家里教育。 至于方想方令。虽然没有大的过失。但是被人蒙蔽断案不轻。自然也是落个处分报备吏部想来三一次的吏部勘磨时候。自是有这位方县令受的按照过估计。这方县令的仕途。计还要在八品官的位置上个十年八年的。原先盼望着三年后升任七品或者调回临安。都成了泡影。 放的放了。该责的也责罚了。最后要有人出来背这个黑锅。最好的人选自是那位经逃走的杨主薄。一个外奸细的帽子。不大不小正好扣在杨主薄头上。过后一天就发现了杨主薄服毒自杀的尸体。身上搜出若干私通北国的证据云云。这些东西不过是向蜀中百姓交代的东西。已经不是洪过需要关心的。 将南荣婕南荣科兄妹。还有王老头夫妇送回茶山。洪过便要准备返回安。只不过。临走前洪过提出一个要求:他要带走南荣婕。 王老头夫妇和南荣科都有些傻眼。南荣婕更是脸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他们都以为。洪过这是看上了南荣婕的绝色姿容。只是。这一次洪过帮助他们家渡过大难。似乎提出这么个要求也并不算过分。南荣科到底是作哥哥的。支支吾吾的问:“那。洪先生。你现在可还婚配了么?” 洪过承认。见到南荣婕的时候确实惊艳不已。私心里也真想将这个美人纳入房中。不过。他刚才的要求更多的还真不是为了自己的性福。他着眼的是与南荣科的合作。直说是:他手里要有个人质。不然的话。两方间隔两个国家万里。一旦南荣科起了坏心眼。洪过要如何约束才成? 不过。既然南荣科有了误会。洪过也没有去想释。只是微微一笑道:“婚约尚无。情投意合的倒并非没有。” 这话说出来。南荣婕的脸一下惨白。南荣科更是脸色不大好看。整个场面一下就僵住了。 那个王老头见过太风浪。心里少猜测出一些洪过的算计。连忙出来打圆场。只说他们家是小商人。南荣科不过是个最微末的军官。自家姑娘能配上过这样既是豪富。又是书生的人物。已经是祖冒青烟了。这个时候。南荣科想起了彼此身份的差异。心里勉好过些。抬起头看向了自家妹子。 南荣婕是个大姑娘。谁都不可能甘心作个小妾。只是。在兴州的时候她就与嫂子王氏。谈到过洪过这个人。姑嫂两人说的最多的就是日后没事了。双方要如何取信对方。王氏曾经笑着说是将南荣婕嫁过去算了。现在想想。可不就是应了王氏的那句话。想到这里。南荣紧咬银牙。美丽的螓首高傲的扬起。看着洪过镇定的道:“我跟你走。” 洪过平静的点点头。没有多少美人的欣喜。反是当场叫来翟云。当着南荣科的面翟云留在了井研县。他说的非常直白。留下翟云一方面是为了监督茶。另外一个方面。就是负责整个茶场的售卖。 留下自己的心腹也应有之意。王老头和南荣科自是没有意见。当天夜里。洪过单独将云叫来。在房间里交代了很多东西。对于监督茶场倒没多少可以交代的。无论他还是翟云都不懂如何种植茶场。与其用个外行管理内行。不如让翟云将精力放在更为重要的的方:销售如何瞒过宋国衙门的监督。如何悄悄的将茶叶运到海边。如何想办法躲过市舶司的注意。些都是技术活。 同时。洪过还给翟云一个任务。找到一切机会尽量扩大所能控制的茶场。甚至说。扩大他在宋国的产业。论是矿山。织锦烧瓷等等。只要是有利可图的就怕花钱。统统置办下来。再用海路向外销售。大宋的东西运到海外。那可就是万利财源滚滚。 这些就是洪过借着后验想出来的办法:原产厂。既然进口是个很大的问题。不如自己直接去产品的产的置办产业到时候再运回金国销售。这样一来扣除了中间无数环 盘剥。就不愁赚不到钱。 从成都放船走长水道。过重府。经夔州。也就是后世的奉节直出蜀中就可以一路直达临安在路上。洪过悄悄的对允文说起请他代为转告。到金国后。只要能找到机会。他一定为兴州买到好马。不过时间不好预估。还能那位人物耐心等待对洪过的态度转变。虞允文没有奇怪。南荣科的事情。若不是有他一私信。绝难如此顺遂解决。对洪过的要求他点头表示理解。毕竟要从金国弄出好马。再走私到宋国。那可是杀头的罪名。虞允文扶植洪过是为了能有更大的用场。仅仅弄几百匹战马太不值的。 从四川沿途走下去。过也没闲着。走走停停的。中间竟然买下了好几:矿场和工场。有铸造铁器的也有烧制瓷器的。规模虽然不大。但是这个年月大宋的物品制造技术总体就很高超……所以做出来的质量还真不是太差。 就因为这个缘故。发时候才一条大船。到了临安。竟然变成了一支船队。足足十条船上满了瓷器和铁器。还有洪过买到的锦缎。 一面派人去临安港口系张二牛的船队。洪过一面赶去拜见耶律元宜。他这一走就是三四个月。现在都到了六月下旬。怕是耶律元宜都等的发疯了。 这几个月耶律元宜了。原因很单。与上京相比。这临安吃的好喝的好而且每天生活悠1。无论是去瓦子看戏听书。还是到西湖岸边游览。都胜过在上京吃西北风太多。虽然一面暗骂洪过为什么还不回来。是不是真个跑掉了。耶元宜一面继续享受着“上邦”使臣的安逸生活。 洪过到的时。正看到国使馆内人来人往的向外搬东西。打听下才知道。原来使团过两日就要出发。一些粗笨的东西今日将要提前上路。来的时候个个都是轻车简从。现在多了这些粗笨东西。洪过冷笑下。看起来。这三四个月里面。使团的这些物都没闲着。 找到了耶律元宜。想到。这位使团的正使大人见过后。立即不阴不阳的嘲讽起来:“洪先生现在名动南朝。连我这个不通文墨的人都听说了洪先生大名。怎么。洪先生是来为我等北邦之人送行的?” 洪过一愣。这耶元宜以前虽然不算亲近。总算彼此还算客气。怎么突然变这样古怪?即便心里不舒服。他脸上没有丝毫显腾。而是招招手。从门外进来几个挑着担子的人。在耶律元宜面前放下。“一点心意。这阵子对耶律大人多有劳烦。这些是洪过置办的些许土产。拿来给耶律大人喝茶。” 耶律元宜低下头看。立时到吸一口气。喝茶。这要喝几百斤茶叶啊?他是识货的人。这是上好的锦。看做工和花色。似乎是在金国能卖到百贯的蜀锦。是摆在他面前就有二十匹。这可是一笔大钱。一下子他脸上立时堆出笑容来。对洪过连道几声客气。手上却不客气。挥挥手示意自己的随从赶快收下。 等到蜀锦拿走。耶律元宜脸上又出正经八百的表情:“洪过啊洪过。你这么一去不回。可是让我们担心啊。再说了。少了你一个人。整个使就不能成行。唉。耽误了日期。算了。你不是我大金的官。我责罚不到你。你回去自己好说辞如何交代吧。”说完。一挥手就让洪过离开。 收了东西还如此冷淡。洪过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州。 已经是六月份。今节气不错该下的雨水一点没少。旱了太的的里就好像喝不饱似的。多少雨水浇灌下去。一眼都没影。不过。好处也是明摆着的。的里的庄稼绿莹莹的。看着那叫一个让人高兴。 天幸去年大户们最终施粥施粮整整一个冬天。热乎乎的黄米粥就没断过虽然有刻薄人稀点。有的善心人家干些更有几个大户在过年时节。施舍出来的黄米粥。一筷子插下去都能立住。干饭一样的让周围的百姓吃了个饱总算在荒年时候没几个路倒尸。 从冬天时候。州城里就没断了传出消息乱七八糟的实在太多。让人数不清出看不明白。不过。很多州老百姓都信一个消息。说是今年这些大户们之所以肯掏掏粮食出来。实在是因为朝派了一个姓洪的大官。这个大官一声令下。那些大户们不敢不拿出粮食来。 老天爷哦。活命的萨啊。州在河东的界。距离五=不远。老百姓多少都相信佛爷菩萨。比照俗讲的故事。这个姓洪的大官可不就是天上下来的菩萨?不少活命的百姓家里。都供上一个泥捏的人像。有老有少有胖有瘦的。请了认字的人写清楚。这位就是“大慈大悲的菩萨洪大官人”。 只是大多数州百姓不知道的。在州西北一角。他们口中的洪大官人建有一座庄子。 这座庄子占的很大。周遭跑一圈还不要好几里。此时已经砌上了石墙。足五丈高。三丈多宽。墙头都能马。围墙里面是一片低矮粗笨的房子。多数还是石头的。谁让州石头多呢。灾里头人力不值钱。庄子里面两位先生放了话。粮食可劲吃。人随便招。只要是吃不上饭:可去的庄稼汉。拖家带口也好自己个过来也罢。一律收下来。可有一样。庄子里不养闲汉。来了就要干活换饭。垒石头墙。盖屋子。开种的。整庄子上下热热闹闹的。 韩思古坐在堂前的屋。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这雨已经下了足一天。再下就多了。可是。看看天色。怎么也不像马上要开晴。他心烦啊。庄子已经修起来。去年存下的葡萄酒也 日子。可是。自家的东家却没了息。从进了宋开始半点消息传回来。让他们这些万里之外的属下心中着实发慌。 的脚步声响起。韩思古知道这是大管事博述朗的脚步。这个博述朗乃是羌人。先人是大宋边军的士卒。跟着翟家起事后来到河东。别看博述朗是羌人。这全身上下也只有名字才能看的出他的出身了。因为识文断字又忠诚可靠。韩思古和李光宗提拔成了大管事。专门负责打理庄子招揽来的人手。 “韩先生。”博述朗的话音里带着些许的慌乱。到底是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遇到大事多少有些沉不住气。“韩先生。不好了。李先生从州城传来消息。州城的那位动静不对” 去年冬季。金国就来了新任节使大人。姓韩名元。据说是金初汉人大将韩常的小儿子。行还带来了两千名幽云汉军。这个韩元倒是客气。来了对洪过留的属下多有照顾。执政上继了洪过的赈抚百姓压制大户的策略。半年多下来倒有条不紊。 韩思古接过了博述朗送上的字条。仔细看了一遍。脸色立时大变。呆了一阵才吩咐按照字条上所说的去办。看着博述朗匆匆离去。他呆呆的望着天空。怎么会是这样。难道说。东家真的出事了? 就在韩思古接到条的第三天。州城里走出一支队伍。说是队伍而不说军队。实在是因为这支军队的成色太杂了。既有上千人装备齐整的士兵。又有拖拖拉拉拿着工具的民夫。更有一群各色服饰的官员小吏在中间。让人无法看出队伍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韩元今年三十岁。比起他那个在京城武卫军都统上做的有滋有味的大哥来说。他少了战火的锤炼。更没有武将世家的气质。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个二十啷当岁的公子哥。这样一个人竟然出任三品大员。命令发布当日。就曾引起朝野轰动。无奈圣旨上既有皇帝的玉玺。又有宰相的副署。符合一应规定。朝臣置”不的。从州城到家庄子。如是仅仅那千余名汉军。也就是两天功夫。可是。带上了无数的民夫和官吏。一路上还不断从沿途拉来民壮。这个速度怎么能快的起来。当队伍到达洪家庄子时候。已经距离出发之日足足十天。 到了的头。千余汉四下分散开。将个庄子团团。三处庄门前各有数百军士。而后民夫就的取材开始建筑营盘。韩元自己带着亲卫策马来到庄门口。在这里。早有从州城匆匆赶回的李光等候。 两人是旧识。韩元到了州城之初。若是没有李光宗的扶住。就凭阳军节度使那个被洪过杀的一干二净的空壳子。韩元别想在短短半年内掌握住州上下大小务。李光宗好的发挥了自的长处。也使与韩元的关系曾经非常亲近。今日这个场合见到。彼此间多少有些尴尬。 韩元到底是世家身。这种所谓的尴尬不过是呼吸喘气一样的平常。打个哈哈后对李光宗慢声宣布了命令。洪家庄子是违令修造不合朝廷法度。所以限期拆除。所有人员迁入州城划的居住。 李光宗微微一笑。曾经有那么一个月。整个州都是洪过的。这个法度和文书还不是一句的事情。不过。官字两个口。说你不合法就不合法。这时再纠缠在合不合法的问题上实在太可笑。所以他对着韩元拱拱手。“韩节度。这事情。还是等我们东家回来才能定夺。所以。恕难从命。”说完。李光宗大喇的回去了庄子。 看着李光宗走掉。韩元也不生气。他既然带兵来。就准备好了洪家庄子不从命行事。刚才过场是必须的。谁让上面压下来的命令太紧。既然推脱不掉了。他就只好撕破脸。只不过。洪家庄子里足有千多人。他手里也才一千冒头的军。要想真正攻克洪家庄子。几乎是不可能的。 是以。韩元回到营的里立即下令。在洪家庄子附近修造鹿角拒马。三个庄门外修小营盘。驻扎军队进去。他打定主意了。长期围困。既不折损自己手里的实力。能坐待时局变化。 按照韩元的大哥从京传回的消息。洪过失势已经成为必然。这一次洪过出使宋国。带走了所有细软金银之余。竟然私自外出长达三个月。显然已经私自潜逃备再不回来。如此的话。朝廷里有人传出风声。要清除洪过在金国余孽。不过。韩元是幽云汉武将世家出身。幽云汉人用两三百年的时间学会了一件事。就是不能把宝押在一个人身上。不到最后完全破脸。就绝不干恩断情绝的事情。 一名什长带着热腾腾的烤羊腿送进韩元的帐篷。肥嫩的羊腿肉烤的焦黄焦黄。一股油脂被烤熟的香气霎时散发在帐篷中。引的人食指大动。走了一天的路。闻到这种美味。韩元哪里还能的住。立即抽出腰间小刀。从羊腿上薄薄切下一片送入口中。 细细品尝了一番。伸手去拿。什长连忙斟上一杯的葡萄酒。这酒还是前些日子李光送来的。第一次喝到就让韩元不可自拔的喜爱上。看着什长笨手笨脚的倒酒样子。韩元哈哈大笑。腿踹了他屁股一脚:“笨的可以。了。明日回去州城。给我找名聪明-的侍女。” 聪明伶俐。那岂不是还要娇俏动人?什长心领神会的答应下来。这韩元虽然已经有家室。被他留在了燕京。在他眼中州就是个穷乡。他这个节度使也就是镀金。说不准多久便要回去。也就懒的再带家眷。再说了。好不容易从家里出来。怎么都要打打野食不是?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一个: “韩节度好雅兴就是不知道。什么时能攻克这洪逆的巢穴?” 第一百五十一章 横生枝节 第一百五十一章 横生枝节 光宗背着手站在墙头,这里视野极好,周遭开阔地尽从他这里看去,刚刚扎下营寨的汉军,竟然开始整队,难道说,韩元竟然刚到就准备开打? 一边的韩思古也被抬上了墙头,搭着手向远处望去,一片稀疏的林子中,正有不少民夫在干活,看起来,伐树打造营寨拒马的可能性不高,倒是打造木梯才是最可能的。想到这里,他用忧虑的目光与李光宗对视了一眼。洪家庄子里虽然早有准备,可这种准备完全不够打一场大仗,别的不说,光是人手就不足用。 不要看庄子里有一千多人,这其中老人女人孩子不能打仗,一下子就去了三百多人,余下的七八百人中间,早就挑出过一支百多人的队伍,加之原先五六十人的天王寨子弟兵,本来就是庄子里的武力,最早受了训练,到今天已经是三四个月,拉到庄子外开战是一群乌合之众,若是登上墙头守卫家园,想来能有些战力,至于其他的人,临时被编排起来受了十几天训练,只要能保证遇到战事不乱成一片就神佛保佑了。 韩李两个人无奈的叹息一声,眼中尽是颓丧之色,东家生死不知,庄外大兵犯境,无论是谁,怕是都没有任何战斗的想法,若是有那心思活泛的,对方开个条件想必就投靠了过去的。只是,无论韩思古还是李光宗,都与金国有大仇,天王寨子弟兵更是抗金的义军出身,要这些打开庄门投降实在难了点。 李光宗长叹一声:“尽人事听天命吧,东家救我们一命,今日就算把命还给东家了。” 受了人的逼迫,二天日头上了三竿韩元终于整理好自家的士兵,排着稀疏的队伍慢悠悠走到庄门前四百步以外,在这里他最后一次劝说洪家庄子,反正洪过已经没影了,不如今早投降保住性命。结果,等待他的是一支带着冷风的箭矢,即便是四百步的距离上矢去势不减,擦着韩元的脑壳而过,韩元就听身后一声惨叫,转头看去,昨天还为他端上晚饭的什长,这时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没有了任何谈下去的希,韩元恨恨的一挥长剑,几百名民夫拿着短刀,连简单的皮甲都没有,就这样抬着粗糙的木梯身后的汉军士兵用长枪弓箭威逼着,嚎叫着冲了上去。 站在城头的光宗冷冷的望向这群炮灰,等到这些人跑到百步以内时候,才镇定的下令放箭。城上四五十名原先天王寨士兵起长弓向下射去,嗖嗖嗖一阵破空声响起在跑过空地的民夫中间溅起一片血光,惨叫声响起,当场放倒了六七个民夫。 见到同伴流血倒地,那从未拿过武器的民夫,吓得扔掉了木梯转头就跑,生怕跑慢了一步就把自己扔在这个荒郊野地。 等民夫的是汉军的长枪和弓箭战的百户冷冷命令他们回去,否则就会被杀死在阵前。在刀剑的逼迫下些民夫战战兢兢的转过身,重新走向庄子。 冲锋箭。逃走冲锋。再逃走…… 这样地过程反复上演。一直到了色黯淡。墙头上地弓箭手已经不知射出去多少轮箭矢。只知道一开始他们还是一齐放箭。到后来就变成了前后两批轮流射击。再后来是变成三波发射。这样下来。当对面金军鸣金收兵时候。所有人都累得倒在地上一动不想动。 没有一人受伤就打退了敌人第一天地攻击。而且给敌人制造了至少两百地死伤。这样地成果让庄子里地男女老幼们欢欣鼓舞。见到李光宗走下庄墙地时候一起发出欢呼。李光宗脸上带着笑容。对这些人打着招呼。脚步却没有放慢分毫地穿过人群。来到他和韩思古平时议事地屋子。 一进屋。韩思古就脸色凝重地道:“李兄。事情怕是不妙啊。” 韩元刚刚走回自己地营寨。就见一名和尚气急败坏地走过来。指着他怒声道:“韩元。你竟敢对王爷地命令如此敷衍。你知道后果么?” 韩元冷冷地看向和尚:“这是我地军营。没人敢对我无礼。来人。给我将这个秃驴乱棍打走。” 早有军士看那和尚不顺眼,这时候听了命令立即抄起木棍劈头盖脸的打过去,将那和尚打得嗷嗷直叫,指着韩元大骂:“姓韩的,佛爷我要回去王爷面前告你。” 韩元扬手止住了军士们的动作,冷声道:“佛光谈,你给老子听好了,这仗是老子在指挥,如何打,要怎么打,都听老子的,你他娘的给老子立即滚,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在上京,你也就是被洪过撵的无家可归的一条野狗,别说你现在是给人当狗,就是你背后的主子,韩爷我也怵。给老子滚!” 看着大和尚佛光谈好像条野狗般,被人从军营中撵走,一名亲信百户低低对韩元说出了自己的忧虑:“少爷,打个和尚没甚了不起,倒是得罪了和尚背后的那个主子,怕是……” 韩元冷笑一声:“有什么了不起,那个主子不过是要我拿下眼前的庄子,传令,明日总攻。” 第二天大清早的,韩元就将队伍拉到庄子外面,照例,第一次的攻击还是由民夫充当,不过,这一次被派上来的民夫足有上千人,抬着简陋的木梯向着庄子冲过来。 墙上射下稀疏的箭雨,落在人潮中有如在大海中翻起的浪花,转瞬就淹没在汹涌的人流中间。墙上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只是不断的射下弓箭,很快的,就见到民夫们冲到墙角下,木梯被搭上墙头,一些年轻力壮的壮丁开始将短刀咬在嘴里,四肢运动的向上攀爬。 见到民夫已经开始登墙,汉军中间响起一片欢呼声,能让这群炮灰冲上去顶替他们打仗,汉军到时候只要冲上去收割战利品,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可是元脸上却是没有半分喜色,反是一脸焦虑的盯着对面的战事。 就在民夫爬上木梯的时候,墙头突然扔下无数捆干草,正当墙下的民夫不明所以的功夫,几支火箭从墙 来,对着距离墙角二十步远的几个地方,嗖嗖射了: 那火箭猛地掼入土中薄的一层土和油纸根本挡不住箭头的火焰,就见一道火光从地下窜起,转眼间练成一片,就在距离高墙二十步的地方陡然竖起了一道火墙,紧接着,溅出的火花点燃了墙角下的干草,只几个弹指的功夫,整个墙角下成了一片火海。 看着本来有把握的进攻就这样被击退,远处观战的汉军中间响起一片叹息声,反是韩元没有什么表情淡的下令,将余下的民夫分成两队,从其余两处庄门前攻打。 看着韩元分兵,博述朗紧张的对李光宗道:“李先生们是不是也应该把人手分散开?” 李光宗摇摇头,“没必要韩元没有把手下的汉军分散,我们手里这些精锐就不能动,去,让下面的民壮准备,每一面派上一百人。” 洪过虽然心头,却是无从寻找答案尤其是虞允文回到临安后,就彻底消失了般再也找不到让他在临安城里连个熟人都没有,天幸南宋的邸报可以买到他不至于完全变成聋子瞎子。 使团马山就要启程回国,过一面紧张的让翟云和刘明镜去寻张二牛面自己留在驿馆中做着表面文章。 按照规矩,出的使团在临行前都有一份丰厚的赏赐,一面是作为对使者送来的礼物的回报,一面也是一种打赏。不仅是正副使,连所有随员都得到一份不菲的赏赐。洪过得到的是一对玉璧和四个金环,世面作价不少于二百贯。 拿着礼物,洪过喜笑颜,“咦,这倒是外财,不错不错,溜达一圈还能落下这么一大笔钱,难怪在金国那些个官打破头要来出使呢。” 这时节,南荣婕已经知道了洪过是金国使者,这个态度上自是生分很多,此时见到洪过一副小人的样子,不禁更加厌烦,冷冷的道:“洪先生是作大生意的人,也看得上这点小钱?” “小钱?”翟莹立即上去道:“你去赚赚,看二百贯要多久才能赚来。” “是滴是滴,”洪过笑嘻嘻的点着头:“我的葡萄酒才十贯一瓶,这就是二十瓶呢,不容易不容易,赚钱不容易啊。” 南荣婕还要嘲讽,林钟疾步走进来,告诉洪过已经找到了张二牛。听到正事有希望,洪过顾不得再和两个女人嬉笑,连忙跟着林钟走出去。 原来,张二牛得了洪过的钱财海船,又有沈海狼的承诺,底气立时壮了许多,洪过在蜀中逗留的功夫,他已经招募了水手,拉了一船的客商才来到临安,准备好好进一批货到广州发卖。 港口外一处酒馆内,几个人找了个隐秘的房间,洪过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张二牛微微皱下眉就拍着胸脯答应下来,只不过,他对洪过坦言,到北方的海路从未走过,尤其是不知道在哪里上岸才算隐蔽,所以,这第一批货要运到北面,怕是要等到年底才成。 洪过思索下,虽然说等到年底有些迟了,但是考虑到这是长期的买卖,除了利润之外更重要的就是隐蔽,所以他也没多说什么就答应下来,然后又向张二牛咨询了一下,哪些货物在海外好卖,让翟云记下来,日后一旦要扩张在南宋的生意,就从这些产品的制造工场开始下手。 与张二牛谈定了再次见面的时间以及联络的方式,洪过带着翟云来到一家客店,在这里,他们订了一个房间。 一进屋,洪过就抱拳对着翟云深深一礼,吓得翟云竟是扑嗵跪在地上,“东家翟云有什么事做错了?” 洪过摇头道:“非也,实在是洪某身家性命,还有心中的宏愿,都寄放在你的身上,你的担子实在太重了。” 这次过来南宋,洪过已经将自己所有家底花的干干净净,那可是六七万贯在后世就是小一个亿的身家,这样一笔巨大的投资,尽数交给了翟云来掌握,若是翟云有二心,一夜之间就能成为家财万贯的富豪,也难怪洪过如此大礼相待。 听到洪过的话,翟云眼睛一红,竟是落泪下来:“东家这般看重翟云,翟云,翟云……一定替东家打理好这笔财产。” “不仅仅是打理好过正色道:“还要不断扩大产业,无论是工场茶山还是船队,都要不断扩大,尤其是茶山早将茶叶运到北面,就越早能赚到大笔的钱帛此,我们心中的大业才能越早开始,时间不等人了,一旦北面有大事发生,我们却没准备好,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机会从手里溜走?” 翟云虽然不清楚洪过说的大事到底是什么是从这一次跟着洪过在南宋走上一圈,翟云看到的是一个昏暗的南宋官场恬武嬉已经是南宋的通病,贤臣被摒弃在山野远郡堂上都是唯唯诺诺的廷臣,只知道听那权相秦桧的命令国力,论民生繁荣,南宋不知比此时的金国高出多少,偏偏就没人再提北伐的事情,也不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光复中原? 经过这一次行走,翟云心头原先的一个信念开始动摇,反是愈加坚定了对洪过的信心,所以他点头,又一次单膝跪在地上:“东家放心,翟云一定不会让东家在钱帛上发愁。可是,这里只有翟云一人,实在腾挪不开,还请东家回去后,尽早派人过来帮忙才好。” 洪过暗自点头,称赞一声这个翟云知趣,知道洪过不可能真个把偌大的财产尽数交给他一个人,所以抢先提出来派人帮忙,免得到时候两个人脸上都不好看。 说实话,洪过将翟云留在南宋,一来是因为翟云心眼机灵办事牢靠,还有一层的意思,就是想要利用这番“重用”,将翟 些天王寨的子弟分隔开,打掉了翟云这个隐隐的天王领,才更利于洪过掌握住手下。 与翟云这样交心的谈话后,洪过将翟云一个人留在了客店里,从现在起,翟云不会出现在使团中间,对外,洪过只说是自己这个随从偷跑了,按照他和虞允文的约定,虞允文会为翟云在蜀中办好一应的身份证明和户籍,从此,金国少了一个洪家的家丁,南宋多了一位从川中出来的翟大官人。 按照正常的行程准备起程,临行前一天的晚上,虞允文悄然来到驿馆,见面抓住了洪过的手,半晌没说出话来,最后,他紧紧低低的说了一句:“改之贤弟,到了北面一切小心……” 不等话说完,就听外面一阵弓弦声响起,洪过感觉不好,连忙一推虞允文,自己抢了上去,窗纸被利箭刺破,血花四溅之间,就见洪过当胸刺入一箭,脸色惨白的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一片惊叫声:“抓刺客,有刺客!” 同在屋内的刘也跟着被射中了大腿,饶是腿上贯穿了一支羽箭,半大的书童依然努力爬动,试图去查看自己的主人。虞允文本来被吓得一呆,随即扑到洪过身上,瞪圆了的眼睛中充盈着血红的颜色,努力抓住了洪过的身子,大声吼叫着:“改之,改之老弟,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胸口剧痛几乎击碎了洪的意志,总算他在宋王庄时候所受的苦难,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效果,努力保持了一点点清明的神志,扯动了嘴角现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看着虞允文吃力的道:“大宋,可以没,没有我,我洪过,但绝不,绝不能,没有,虞相公,虞彬甫……” 虞允文一呆,时对宰相一级的官员,称呼为某某相公,可他现在已经是过了不惑年纪,还是一介书生尚未参加科举,怎么洪过就有如此把握,说自己会成为大宋的执宰? 这些东西都是一转念间的事情,虞允文随即又抓住了洪过流血的身子,不住的高呼着洪过的名字从没想到,在这个经常嬉皮笑脸一副市侩气的小弟心中,他虞允文竟然有如此之重的地位,心头那种知己的情愫愈加深重,连虞允文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和一个小了他二十几岁的家伙成为知己,可越是如此允文心头那种痛惜感就越发的不可抑制的发散出来。 吃的笑笑,洪过竟还能对着虞允文打趣:“彬甫,兄,再,再拍,下去,小弟,只怕,要吐血了。” 虞允文一惊之,慌忙停住了动作在这时,房门被人踢开,刚才出门去的林钟和翟莹等人一起冲进来,见到血人相仿的洪过钟整个人一下子呆在原地,翟莹更是双膝一软此无力的跪伏在了洪过身上,连那站在门外的南荣婕也吃惊的捂住了小嘴,瞪圆了眼睛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那个人。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长啸:“我为大杀此獠!”口音和语气都好似是南宋的人物。 谁都明白金国与南宋不睦,虽然签订了一个和约,但是南宋百姓与金国之间的仇怨怎么可能用一份和约化解,所以每次金国使团到来宋都派重兵保卫,这次驿馆就由足足一个指挥五百人的禁军守卫。 守卫驿馆的宋军洪过被人射倒时候就发现了刺客,立即冲杀出来阻截刺客。刺客只有十个人三四百禁军团团围住后,无论他们武功如何高强脱身不得,刚刚那声叫喊正是一名刺客临死时候的呼喊。 这声呼喊惊醒了林钟,“你八辈祖宗,老子和你拼了。” 说话间,林钟已经跳起来,抄起手上的长枪转身冲出了驿馆。接着,那些洪过的随从也纷纷抄起兵器,这些人都是天王寨的子弟兵,从天王寨开始就跟随了洪过,怎么会不清楚洪过的心迹,听到有人竟然用大宋的名义来杀洪过,那岂不是将洪过当成汉奸了,他们怎么能让洪过受这份诬蔑,立时哀嚎着冲了出去。 这群人就好像受伤了野兽相仿,动作之间大开大阖,没有半点护卫自己的意思,一心一意只想杀死敌手,那疯狂的样子就好像是群一心求死的死士,不要说是南宋的禁军,便是那几名刺客都没他们这种死志,打着打着,刺客们就心头生出怯意,竟是转头就跑。 虽然是几百人围着一个人,只是由于林钟等人的加入,这个包围圈并不算完整,加之五六名刺客玩命一样向外冲,那些宋军阻挡不住,竟真的被他们冲了出去。 林钟他们怎么肯放过这些人,尾随着追杀过去,一路又放倒了几名刺客,直到最后一名黑衣刺客跑到了运河岸边,眼见着追赶不上,林钟从一名宋军手中抢过柄强弓,搭箭瞄去,嗖的一箭,正中在那个刺客背心处,刺客摇晃了几下身子,就扑嗵落在了运河里。 回到驿馆,早有住在驿馆的医生为洪过包扎了伤口,又有匆匆赶来的医官仔细检查了洪过的身子,天幸这一箭微微射偏,并没有射中心脏,总算让洪过保住了一条小命。 临行前遇到这种血光之灾,洪过又是被当成了宋贼暗杀,耶律元宜真真是苦笑不得了,无奈之下,惟有让洪过搭船先行,连宋朝朝臣设置的送行酒也不必参加。 汾州。 洪家庄子的攻守已经进行了足足三天,这三天功夫,韩元几乎耗尽了手上的民夫,总算是将庄子里的物资消耗的七七八八,这些物资都是临时拼凑起来,到了最后,墙头连弓箭都没有,甚至出现了半夜墙而出去搜索弓箭的事情。 韩元早在防备这些事情,晚间对墙外看守的极其紧密,不容一人出来。 到了第四天头上,听到墙外咚咚战鼓声响起,李光宗看看韩思古,坦然道: “韩兄弟,哥哥先走一步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平衡点 第一百五十二章 平衡点 墙外,是千余名装备齐整的汉军,经过三天养精蓄装到了牙齿的豺狼终于被放出来,准备扑出来狠狠撕碎猎物。 看着远处军旗下的汉军,到底是见过血面对面杀过人的老兵,站在一处就有一番杀气自然而出,看的院墙上的洪家军士兵微微有些胆怯,有几个后来招募的士兵不自觉的向后挪了挪,并非是他们想逃走,纯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反应罢了。 见到士卒这样动作,李光宗突然大吼出声:“你们怕么?” 墙上墙下几百上千人一起看向了这位“李先生”,却没人能回答他的话。 李光宗拔出一口长剑指向了远处的汉军,对着墙下的民夫百姓大吼:“你们以为这些人只是为了要我们搬家么?不要做梦了,看看外面那些尸体吧,外面那些士兵已经被血磨尖了牙齿,他们冲进来,会把我们每一个人都杀死,会抢走我们的粮食,我你们的妻子,会杀死你们儿女,会抢走你们身上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会毁了你们的家园,这里,是我们共同建设起来的,在这座高墙之内就是我们一砖一瓦建立的家,现在有人要毁掉这一切,我们要怎么去做?” 李光宗的话刚束,博述朗立即举起手臂高呼:“战!” 紧接着,下面人群中也响了一片呼喊声:“战!” 这些声音好病毒般那间传播到整个庄子中的每一处,如山的声音高呼出来: “战----” 看着墙上墙下竖起的如林的手,李光宗心中稍稍安慰下来,就在这个时候,洪家军的雏形已经出现,至少在眼前不会出现临阵逃走的情形,至于这股心气能持续多久就要看事态的发展了。 听着庄子里地呐喊声。韩脸色变了变。他以为。经过三天地攻打。庄子里地士气已经被磨蚀干净。谁想到样一群穷棒子组成地队伍。现在还能有如斯士气。所以。他临时决定已经准备好地汉军换下来。第一阵还是让民夫去冲。 经足足三天地进攻。院墙下倒了六七百民夫地尸体。这些被抓来地民夫也逐渐掌握了冲锋地诀窍上盾牌会让自己被射中地几率大大降低。没有盾牌也要拿上一块木板。走路时候不要直挺挺地。微微弯腰下去可以躲过不少攻击……活着地人想活更久。必须在生死之间掌握这类技巧。 足足一千名民夫。嗷嗷叫着冲了过来们这次不单单抬着木梯。还有巨大地树身韩元这次准备上下一起攻击。前面被杀死一个人就立即补充上一个。反正他身后还有将近三千名民夫累都能将洪家院子里地人活活累死。 弓箭已经告罄。余下不多地存货不能继续消耗在这些民夫身上。李光宗冷冷地看着那些手里只有短刀。甚至有地只拿了一根木棍地民夫。一股气冲到了院墙下。一个个木梯被架到墙头后。李光宗地手才慢慢抬起。 墙头出现了一个个浓黑地烟柱。韩元立即眯起眼望去。就见一群汉子抬着一个个巨大地铁锅。吃力地走到高墙上。那些你浓黑地烟柱就是从铁锅里发散出来地。铁锅一扣。滚烫地热油被倒在院墙下地民夫身上。热油浇在身上登时皮开肉绽。重地直接倒地死去。轻地去用手抓被烫过地地方。谁想到一一抓就是一块肉被撕扯下来。 紧接着。墙头扔下来几个火把。落在被热油浇过地木梯上。立时燃起大火来。 突然,韩元对自己的手下命令:“弓弩手上前,给我将城头压制住。” 一名百户迟下:“少爷,若是要压制城头,弟兄们可是会被那些乱民的弓箭射到。” 韩元摇摇头:“里面的弓箭不多了,立即上去。” 百户脸色一凛,急忙抱拳从命。过了一会,从韩元的汉军中走出两三百人,来到距离院墙堪堪百步的地方,架起盾牌后开始对着墙头放箭。 仅仅一阵弓箭就放倒了十来名不及防备的洪家军士兵,等到其余的人也拿起盾牌挡住身子,向下一看,那些个抱着大原木的民夫,已经冲到了院门前。 洪家院子的大门是用大块的厚木板拼成,然后再用一指厚的生铁加固,内里是一人合抱粗的木头方子作门闩,足足三根。这座大门虽然坚固,也架不住人努力去撞,看着十几个大小伙子抱着巨大的原木,一步步走到了院门前,嘿呦嘿呦的叫喊着,所有望见的洪家军士兵脸色都白了。 李光宗站在院墙上,望着远处的汉军弓弩手,冷静的道,“准备火油,告诉下面那个东西准备好。” 博述朗一下子急了:“先生,火油已经不多了,还有,那个东西是准备汉军冲锋时候用的,现在用上了,等下就没有效果了。” 李光宗淡淡的摇头:“现在不用,一会也没机会了,快去吧。” 博述朗偷眼往往外面的情势,知道李光宗说的是实话,跺跺脚,对着墙下吆喝着,一面指挥着墙头的士兵准备。 眼见着撞木靠近了院墙,汉军的百户什长们一阵兴奋,能靠着一群民壮打破这洪家庄子,简直是他们意想不到的,等下只要撞破了院门,汉军精锐随后跟进,在近战中,他们有理由相信自己能轻松击败这些乌合之众。 韩元脸上也是一阵激动,今次是他第一次独自指挥战斗,虽然规模不大,对手又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一场胜利对于他这样战场初哥来说,对于建立起日后的必胜信心,都太过重要了。 有迫不及待的什长经骂骂咧咧的让手下站起来,“干,歇了三四天了,也该起来干活了,干活了干活了,起来起来,都他娘的懒蛋滚起来。” 几个百户看到韩元没有制止,彼此对视下,连忙回去自己的队伍里整备,现在早一步准备好,等下就能今早把人手使用上去,早冲进院子一步是能抢到更多的女人和金银。 就在汉军吵吵嚷嚷的准备时候,在喧嚣声中,韩元突然听到一种 声音声音虽然不高,但是听着却让人一阵心悸,射出迥异的破空声,让人听了一阵阵揪心。 不等韩元去猜测见到从院子中飞出两三个硕大的灰色物事,在空中划出几道完美的弧线,重重砸在了地上,而他们的落点,正是那些汉军弓弩手前后。 石弹! 有人认出了这个东西,竟然是用投石器发射的石弹白了,就是巨大的石头块。天啊么不大的土豪院子,怎么会有这种利器?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又是三两个巨大的物事飞出来,砸在地皮上就是一阵乱颤。 而且一次有石弹命中了目标,正落在汉军弓弩手中间的石弹,溅起了一片血光,还有漫天的惨叫声。瞬间,汉军的士气跌至谷底,那些个弓弩手嚎叫着向后跑去。 乘这个机会,墙头的博述:指挥着将一大锅热油浇下去,不等他们点火,那些还能跑得动的民夫,呼啦一下扔掉了原木跑的精光。 看着千余名夫又一次被击退,一个百户试探着去看韩元,按照前几日的惯例,现在应该是暂时收兵,等待民夫整备好后才继续进攻。 谁想到,韩元突然一夹胯下坐骑,出手上宝剑,纵马在汉军面前慢慢踏步:“弟兄们,一个土垒竟然挡住了我们足足四天,今天竟然还有弟兄死在这里,难道你们就不生气么,难道我们就能任由那些穷杆子在那里嘲笑我们么,难道我们就继续在这里当缩头王八么,难道你们下面都没长男人那一嘟噜么?” 韩元的目光好像利剑,努从每一个汉军兵士脸上扫过:“是男人的,就跟着我姓韩的冲,冲上去,证明自己还长了男人那玩意!冲----” 一马头,韩元的战马人立而起,紧接着在地上踏了几步,撒开四蹄向着洪家大院冲去,那些汉军早被他说的火气上涌,见到主将这样玩命,哪里还肯忍着,抢过那木梯嚎叫着冲了上去。 着汉军一窝蜂的冲上来,李光宗仰头望天,终于,到了最后一刻了。在正规军面前,他们的抵抗是非常微弱的,可是,为了保住最后一点可能,为了北方宋人的尊严,李光宗挺起胸膛,看看一边的博述朗,微笑道:“怕么?” 曾经有那么一刻,见到千多名汉军铺天盖地冲上来时候,博述朗感觉自己的身子在颤抖,但是,当李光宗一个文人微笑着看过来的时候,这个羌人后裔感觉身上又充满了力量,挺直了身子大声吼道:“不怕,杀----” 院子内响起一片喊声:“杀----” 此时已经没有必要保留什么,院子内的投石机虽然只能射出百多步,但是,那四百多名民夫依然努力的拉扯着拉绳,城头的战士早在手边准备好了兵器,什么火油灰瓶火把一股脑的扔下去,能射箭的战士机械的拉弓发射再拉弓,直到自己被人射倒或者眼前出现敌人为止。 当洪家军的战士一人倒下去,立即从后面有一名民夫冲过来,捡起地上的兵器,砍向从墙下冒出头的敌人。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脑中都没了贪生怕死的念头,只有不断的杀杀杀。 就连李光宗也顾不上什么文人武人,战场上的士兵,也不会因为你是个文人而手软,他早就拿起长剑,努力守住眼前的一段墙头,从下面冒出一个脑袋,就被他用力向前一刺,那个人立即惨叫一声跌了下去。 在远处的房子中,韩思古没了先前的忧色,反是在身前摆满了酒坛子和木柴,探手抄起一碗酒来,细细的品尝着,就在他的手边,是一盏点亮的油灯。 看着用上墙头的汉军越来越多韩元没有一点轻松,反是心情越来越沉重。他按照约定攻陷了洪过的老巢,可是,事情真的会像那个人所说的那样,洪过就一定会被么,万一洪过重新崛起,想想那个书生在汾州的手段韩元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有的时候,韩元真看不明白,洪过一介布衣书生,发疯的时候简直就像一条疯狗,不管是谁,不管多大的官都敢去咬且一旦被洪过咬上,那就是不死不休,到现在为止洪过咬到的人,哪个不是全家死光光?金国朝廷里恨洪过的人不是没有,而且非常多,这些人谁不想找机会报复可是,他们也必须想清楚,一旦一棍子打不死洪过,等洪过回过神来,自己要担上怎样的后果?所以,那些洪过的仇人到洪过失踪了三个月才敢动手,而且还不是亲自出手。 至少有两百汉军冲上墙头在这个时候,远处响起一阵号角的长长嘶鸣声…… 洪过回来了虽然身负重伤,但是毕竟回到金国了。 这个消息传播的速度比洪过的坐船还快上几倍,就在洪过刚刚进入金国境内的时候,已经传过了黄河开始飞向燕京。就在燕京城里,有不少人比洪过本人更关注他的生死。 韩王府已经搬到了燕京,这是洪过离开不久的事,现在的韩王完颜亨站在书房里,对着最忠心的部下低吼着:“他还回来干什么?” 阿鲁带兀立牙等人对视不语,事实上,他们就未猜透过姓洪那个小子的想法。屋里没人说话,倒是门外有个身影听到了这一切,悄悄走出几步,然后飞也似的跑向后院。 燕京府的衙门里,乌带站在公事房里目瞪口呆的道:“他怎么回来了?”忽然,这位燕京知府大人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暴跳起来,对着一个光头和尚大骂:“你,你们那个主子不是夸口了么,一定会将那个混蛋留在南面,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京大内,这个时候已经是初具规模,但依然是座大大的工地,所以,完颜亮到达燕京后,就入住在城 座寺庙中,三万名侍卫亲军和合扎猛安,将这座寺庙通。 完颜亮在自己临时驻跸的卧室内,听到了梁汉臣的禀告后,没有任何动静,依然坐在那里让皇后徒单氏为他梳头。过了好一阵,梁汉臣都等不到任何动静,整座偏殿中静得可怕,太监头子小心的出声:“陛下……” 完颜亮抬抬手:“下去吧,我那师弟到了燕京,让他立即来见我。” 看着梁汉臣退出房间,徒单氏才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小师弟他受了重伤的,真的是宋人干的么?” 完颜亮坐在那里,就好像一位入定的老僧,根本没有听到皇后问话一般,任由徒单氏在那里轻轻的梳好头,打上发髻,再用一支青玉发簪扎好,直到皇后要走出卧房的时候,完颜亮忽然低声道:“是与不是,已经没有意义。” 一个阴暗的房中,只有一盏如豆的油灯,发出摇曳的光影,照亮了油灯周围不到一丈的距离,房间大部分地方都笼罩在黑影中间。 一个身形悄然开门,然后嗵跪倒在墙角前,仔细分辨,原来就在墙角坐着一个人影。 跪着的人颤求饶恕,倒是那个坐在角落中的人影用低低的声音道:“失手了,石抹奴申可曾被人看到?” “不,石抹奴申一直带着面纱,不会人看清他的面目。” “汾州的事情也失手了?” “回禀主子,汾州,那是韩元个混账不肯出力,一个小小的庄院,竟然打了足足四天都没打下来,最后让完颜亨那个混蛋派人搅局了,而且还和张浩那个老混蛋,一起收了汾阳军的兵权,汾州那边,暂时指望不上了。” 墙的人点点头力的道:“张浩这个兵部尚书,是靠了姓洪的小子游说来的,他自然要作这个顺水人情,完颜亨,哼,你真是个碍事的家伙。” “子,现在要怎么办?我看不如直接加派人手姓洪的作了算了,不然的话,那个石抹奴申不会交出东西的。” 墙角的人影抬手挥动下:“废物,现在动手,难道要让迪古乃抓住我们的踪迹么,滚下去给我老实点,没有命令谁也不准莽动。” 过了泗州之后,洪过的坐船上就迎来了一个神秘的人物。这个人被领入洪过卧室后个箭步抢到洪过床边,颤抖着手掀开了洪过衣服,在洪过的胸口,一个酒杯大小的伤口慢慢渗出鲜血。 来人扑嗵跪在床前,用头不断的磕着船板,“主,主人,翟平办事不利,请主人责罚。” 洪过咧嘴笑笑:“扯他娘的淡要多大的能耐,还管到人家宋国去哩:死你了。起来,老子面前没有磕头虫。”见着翟平抹着眼泪站起来过虽然吃痛,还是努力用平缓的声音道:“说吧既然来了,就一定有事,到底在金国发生了什么,让你从燕京一路跑来送信?” “主人,那些家伙动手了,汾州的院子被人围攻,宋王庄被人封了据说要全部迁往五国城,还有,还有就是老夫人……” 洪过一惊,顾不得胸口剧痛,探手抓住了翟平的衣袖:“我娘,我娘怎么了?” 翟平低声道:“老妇人在前往燕京的路上,也被人袭击,身上受了伤,”看着洪过脸色变得狰狞,他连忙道:“不过,有芷雅郡主看护,现在已经没了生命危险。” 洪过长出一口气,重新躺回床上,不顾胸口的伤口重新迸裂,大沽的鲜血迅速渗透纱布和衣襟的情形,淡淡道:“既然你都知道,可找出来那些人老巢和幕后了?” 翟平惭愧的道:“幕后没有发现,这些人极其诡秘,根本无法跟踪,倒是巢穴发现了两处,都在燕京附近。” 洪过摇摇头:“没有无法跟踪的人物,是你的属下还太嫩了,两处巢穴,呵呵,看来都不是老巢,也罢,继续看着那两处地方,如果能在那附近开个店就更好了,先不要惊动,日后,自有用的上的地方。” 洪过和翟平在房里密谈了很久,然后翟平出了船舱,和那些昔日同伴连个招呼都顾不上打,立即匆匆上岸离开了。 洪过虽然不是官,但是他的身份极为特殊,又是在出使过程中负伤,无论对他的观感如何,他的船队行走的所到之处,沿途各地金国官府都给了他一些助力,不过,很一致的是,这些官府对洪过的态度都是敬而远之,派来接洽的也都是些主薄一类的官,有权但地位不高,这也恰到好处的说明了洪过现在金国的地位。 与此同时,金国内部的躁动一下都停止了,那些有心人的视线都盯住了这支北上的船队,他们在等,等到洪过见过完颜亮之后,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止。 洪过似乎放开了心思,一路上没有过多的谈及下一步的计划,喝喝茶看看书,优哉游哉的就到了燕京城。刚刚上岸,不等韩王府的二管事迎上来,洪过一把抓住了刘明镜的手,将一包东西递到书童手中,然后又压上一块金牌,平静的道:“你去将这些东西交给我那位师兄。” 所有人愣住了,洪过是使者之一,按说回来后应该第一个就去朝见皇帝,偏偏他的身份特殊又带着伤,而且并不是跟着使团大队回来,所以先行回家养伤都是题中应有之义,怎么突然派个书童去朝觐皇帝? 无论别人如何想法,刘明镜忠实的遵照洪过的意思去做,由五名随从护卫着,径直从码头去了燕京北面的行宫。因为有洪过的金牌,小书童被搜身后就畅通无阻的进入完颜亮的书房。 摊开了那用缎子包着的东西,竟是一叠厚厚的纸张,完颜亮一张一张的翻检过,脸上的表情让任何人都看不出喜怒哀乐来。过了好一阵,金国皇帝才抬头看看跪在地上的小书童: “回去告诉洪过,让他晚上过来见我。” 第一百五十三章 芙蓉楼 第一百五十三章 芙蓉楼 回到燕京的当天夜里,就进了行宫去见皇帝,这多有心人之间传播着,有的时候,天下间最没有秘密的就是内宫,可有的时候,这内宫又是天下最隐秘的所在,人人都知道完颜亮召见洪过,从走出韩王府开始,洪过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注视在眼中,偏偏进入行宫后,无论这些人用了多大的心力,都无从知道洪过与完颜亮到底说了些什么,足足一个时辰后,洪过才在一个谋克的合扎猛安的护卫才,乘车回到了韩王府。 合扎猛安啊,早先是开国宗王的亲兵猛安,现在是等同御林军的皇帝亲兵,能被这些人护送回来,那要多大的面子?怕是现在几个七老八十的宗室王爷,也没这个福分吧?从这个举动中,很多人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难道说,作为完颜亮手里的利器,洪过这柄屠刀还没钝?若是如此,现在回到了燕京的洪过,仗剑四顾,下一刻即将剑指何方? 想到这里,许多人浑身激灵一下发出冷颤,就在洪过回到王府当夜,还不足两个时辰,王府外面就排起队来,令完颜亨气愤的是,这些人虽然打着招牌是来拜访韩王,话里话外的都提到想要见见王府的西席“洪先生”。 这他娘的哪里是来看望韩王,分明就是来拜访洪过的么。深更半夜的被人叫醒来接待客人,已经是非常恼火,谁想到这些人还没什么正经事,只不过是来访问洪过,按照完颜亨的话是:这他娘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王爷了,不见不见,爱谁谁,老子一个都不见了洪过那小子就直说,反正老子不奉陪。 洪过也没有睡,捻着手上的几张纸片,灯影下的他陷入思索面的芷雅手上把玩着一枚戒指,硕大的猫眼戒面非常惹眼,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屋里其他几个女人,比如周秀娟,翟莹,南荣婕静静的坐着,用复杂的目光看向那几张纸片,原因很简单,那几张纸片加上芷雅手里的戒指能从燕京最大的银号宝昌记的柜面上,取出足足一万八千多贯钱,而这些钱是刚刚燕京韩家送来的。 燕京韩家是上年的汉人世族,祖上在辽代作官的人数不胜数,入了金,家主韩常成为著名汉人大将实为金国灭宋征伐南方立下不少功勋,现在的家主韩易正是上京武卫军都统,成为完颜亮朝廷里一颗正在崛起的政治新星。韩家还有一位三品以上的官,就是汾阳军节度使韩元。 关于汾州的事情,洪过还来得及思考,这边韩家就送来大笔的钱算的很明白,汾州一战之中,洪家军死去的人正好每人五十贯,另外带来一句话----“受人之托情非得已”。如何处置这笔钱,让洪过陷入了矛盾之中。 想了很久过停止了撮动,轻敲一下桌子上的响铃门一开,刘明镜的脑袋钻进来眼睛不错神的盯着洪过,静静等待命令。 洪过问了下:“人还在么?”见刘明镜点头轻松的道:“去告诉那人,东西我收下了,多谢韩将军好意,上次平定秉德之乱时韩将军多有战功,改日我们一定要坐在一起喝上几杯,好好亲近亲近。” 刘明镜等了下。见洪过没有再说什。转身消失在夜色中。听到洪过地话。芷雅长长出了口气。轻轻将戒指放在桌子上。却不防小手一下被洪过攥在手中。脸上略带羞红地抬头看看。就见洪过戏谑地看着她。 “怎么。怕我变一条疯狗。见谁咬谁?”洪过笑呵呵地道。“放心吧。我还没失去神志。有些事情是迫不得已。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现在已经过了那个时候。我洪改之要老老实实地当个商人。” 芷雅试着抽回自己地手。可。当小手真个从洪过掌心抽出时候。心中却是微微失落下。暗自责怪眼前人。怎么就不继续握紧呢?她侧过头努力掩饰自己地羞红。疾步走出房间。临出门时候轻声道:“你要地房子父亲已经帮你准备好。你……就真地准备搬出去?” 洪过要经商。准备做买卖了。 这个消息在燕京地官吏中间不胫而走。那些听说过去年地年末上京事情地。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吓得一个栽歪。好悬没趴到地上。好嘛。去年在上京。就这个主还没捞够么。得罪了上京所有贵人老爷后。又来祸害燕京地官了?一想到洪过兜售那个酸不溜丢东西地价钱。燕京地大小官们心中就是阵阵发毛。努力想捂紧自己地钱袋子。 只不过。这一次地洪过可是规规矩矩地准备店面。就在城东头靠着牛马市地地方。几十丈见方地地方。对开地大门两三丈宽。门前没有大户人家地石狮子。反是修了一溜地拴马桩子。门上吊着一对大灯笼。穿着绸衫地管事们耳朵上插着笔。大声大气地在市面雇人进来。从赶车地车夫。搬运洗扫地苦力。到做饭地老妈子一应俱全。 这处院子从大清早开始就没个安生功夫,有人弓着腰盯了足一天,也没能看出个玄虚来,无数双眼睛还有背后的主子们心里都在纳闷,这洪过到底在弄什么虚头,难道说,这个书生是脑袋被门板夹了,真的要在燕京城里规规矩矩的做生意?不对啊,想想当初在上京,那空手套白狼的功夫多到家,就上京的那个干法,估计随便从墙角捡两块狗屎都能卖上几十贯的,还用的着费这些心气么? 不仅那些黑暗中的眼睛看不透,就连韩王完颜亨也看不透了。一天督造大内皇城的事情料理完,这位宗室亲王骑着马溜达溜达的就来到了城东牛马市,先是绕着洪过的院子转了三圈,地方他熟,废话,能不熟么,这个地儿还是他帮着挑的房子的风水都是他找人帮着看的,据说一准是大富大贵的地段,被完颜亨派人半卖半抢的弄了来,按照洪过的标准修好了院子地窖在地面上起了三大溜的瓦房。 可是,现在的完颜亨怎么看认不得了,绕了几圈下来,再绕下去天就黑了,不得以,干脆策马朝着院门走去,那门口两个扎着青腰带的大小伙子兴许是刚来的,对这个身穿锦袍骑马绕来绕去的家伙,早就在盯着了时见到完颜亨要进来,伸手就要去拦。 完颜亨那能吃这一套,甩手就是一鞭子,还成,看着洪过的面子,没冲着脸面而是正中手腕时将那个小 的唉呦一声。旁边那个立马就要冲上来,他们可都燕京,在汾州见识过尸山血海一样的场面,哪里会打怵一个骑马的汉子。 完颜亨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一群护卫见着,那个黑色短打装束的小伙子冲着王爷就上去时炸了,唉呦,这青天白日的还有人敢对王爷动手?正要冲上去,幸好门里窜出一个人来,笑呵呵的将两个把门的小伙子拦住着马上的完颜亨抱拳:“王爷,两个门子不识得你王爷多包涵。” 来人正是汾州洪家院子的的大管事博述朗,本就是身强力壮的他经过了汾州一场血淋淋的洗礼,这时更是显得沉稳刚强即便站在一位金国王爷面前也是不卑不亢的。 看着腰板挺直的博述朗,完颜亨微微点头,脸上倒是没什么好脸色,随手用鞭稍挑了下博述朗的手,状似不耐烦的道:“洪改之的手下,怎么都是这么股子心气,让了,老子要见见我那位西席先生。” 不等完颜亨走进去,那边洪过已经被人搀扶着出来,笑着迎了出来。看看那个扶着洪过的人,完颜亨立时气就不打一处来,洪过刚问了句好,这位韩王就气哼哼的道:“老子家里没得开火,就到你这里要饭了。” 敢情,扶着洪过:来的正是完颜芷雅,身后可不就是韩王的世子羊蹄,另外完颜亨其他几个儿女,也都缩在屋子里朝外面看,这些被完颜亨看在眼里,好家伙,自己全家都在这了,干脆把韩王府搬来得了,这下可真是被绑在洪过身上了。 明白完颜亨为什么生气,过也不多说,在身后对羊蹄悄悄打个手势,羊蹄自是领会,拉着一边的水叶子匆匆跑下去安排,洪过自己陪着完颜亨慢慢向后院走。 后院?完颜起眉,心中暗自不高兴起来,自己对你洪过不能说是不尽心,现在你洪过挖墙脚把自己的儿女都弄了来,怎么不在正堂招待自己,竟然要把自己朝着安置库房和马厩的后院领,你洪过也太过分了吧。 谁知道,洪过还真的将完;亨领进一座大大的仓库里,不仅如此,在这个堆满了杂货的仓库中,几个人不作停留,一直走向了仓库的最深处,看着洪过的动作,那几个完颜亨的卫士可就紧张了,这种僻静地方,万一洪过起了歹意,完颜亨怕是会死的很难看,纵然有郡主在身边,几个卫士还是悄悄握紧刀柄,脚步跟着更紧了。 突然,完颜亨的脚步一顿,几个卫士不及防,险些撞在韩王身上。原来,完颜亨面前出现了一个深坑,虽然修着楼道和斜坡,完颜亨还是能认出来,这里不就是地窖的入口么,怎么回事,洪过这是要绑架自己?不是他多,实在是在权力场上打滚,由不得他不多想些东西。 看着女儿没一丝意外,径直扶着洪过走下去,完颜亨的脸色变了几变,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洪过有害他的理由,示意一名卫士跟他下去,其余几个人守在入口,完颜亨这才战战兢兢的走下地窖去。 出奇的,下面没有任何危险,下去足有三四丈后,一股凉风袭来,竟然让完颜亨有了阵回到上京的感觉,这里可真凉爽啊,再看去,整个地窖还空着许多的地方,仅有一角堆放了十来个巨大的木桶,在正中央灯火通明处,洪过坐在一张长长的桌子旁,正在等着他,桌子旁边则是完颜亨的那些臭小子。 完颜亨突然明白了,敢情这里竟然温度适宜,连冰块都省了摆放,难怪家里的那些小子会放着豪华的王府不住日里赖在这个地方,说实话,就连完颜亨自己都有些喜欢上这个地方。 在地窖中吃上一顿美餐,饭后所有甜点都是洪过从南宋带回来的纵然是王府子弟,这些小子平日里也很少吃到这样的美味。 看着自己的孩子津津有味的吃甜点,完颜亨用眼色示意下洪过,两个人走到了地窖的一角,完颜亨看看那几个巨大的木桶,敲了敲道:“你,真的准备当个商人?” 洪过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完颜亨有些不大高兴的道:“那商人可是四民之末,这么做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你一身的才学道说,十几年的圣贤书你都白读了?” 洪过淡淡笑道:“那渔人捕鱼,猎人打猎,也算正途么?” 完颜亨不屑的道:“士农工商,渔民和猎人,至多算是工就是比商人好些。” “可是,有些人几十年前还是在深山老林子里,靠着打猎捕鱼为生,现在不一样坐了天下,可见这做什么未见得就能决定日后的发展,读书人一样有读了一辈子书不成器的人么,不也出了吕不韦。” 完颜亨目光一厉,扫向了洪过,脸色变了几变,终于一甩袍袖“老子的府上,可请不起一个吕不韦当西席。”说完步走了出去。 看着完颜亨气哼哼的离开,洪过全然不当回事心道:你完颜亨现在知道撇清关系,晚了算我被你逐出了韩王府,可你那座韩王府已经被人贴上了姓洪的标签,满天下人都知道你韩王和我洪过穿一条裤子的。 完颜亨的事情不过是个插曲,当完颜亨宣布解除了洪过西席先生的聘书,所有人都没吭声,就连完颜亮听到后,也不过是嗯了一声,没有半点表示。 至于洪过,他现在没心思管完颜亨怎么折腾,他在等李光宗。 李光宗这个从未到过燕京的书生,甫一抵达就被洪过拉到一边布置上任务,他个人倒是无所谓,老光棍一个,没有家室没有儿女,除了一颗报仇的心思,再有就是求功名求千载之下青史留名的心思了,有这个劲头跟着,洪过倒也不怕这个中过举人的书生会推辞。 这一次洪过将李光宗调出来,整个汾州的事情全部交给了韩思古搭理,为了让韩思古方便行动,洪过回来后特意请来木匠,为韩思古打造了一个全木质的轮椅,没有橡胶轮胎,也没有海绵坐垫,但是洪过尽量考虑到了舒适性和方便性,据说,坐上去后,除了过个沟沟坎坎的时候颠簸很大,平时总还能忍受。 这个东西送去汾州后,将个韩思古感动的泪流满面,因为这件东西不仅仅是洪过关心他那样简单,还意味着洪过并不因为李光宗的加入,就将韩思古摒 心圈子之外,反而因为李光宗的离开,韩思古被赋任,在这些读书人看来,被人器重和被人重用,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怀柔。 对于韩思古掌握汾州,业务上洪过非常放心,至于忠心么,暂时还看不出来韩思古有离心离德的可能,不过,南面的翟云,汾州的韩思古,还有燕京重用的李光宗,洪过已经感觉到了自己手中人才的不足,以及人才来源过于单一了。 人才要慢慢挖掘,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洪过还在养伤,有很多事情等着李光宗去做。这不,李光宗经过洪过一番提点后,干脆又登上了刚刚跳下的马车,连行李都没卸下来,就直接出了燕京城。 李光宗坐在晃动的马车上,要说身子骨不疲乏那是假的,但是,经过了汾州那一次大战,李光宗深深感觉到,原先以为非常强大的洪过,那种所谓的强硬都是水上的浮萍,完全没有根基,只要一个大浪打来就可能掀翻,即使没有浪头,水面上的小小波动,都足以让这个无根无基的东西随波逐流。 作为一个书生,一个生在大宋的读书人,对于经商做买卖虽然不排斥,但是毕竟与心中那种“庙堂之高,江湖之远”的心境大相径庭,宋代文人的形象应该是范文正公那样,“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是洪过这般营营役役,每日铢计较,偏偏李光宗又明白,身为一个不能成为金国官的书生增加自己的实力,要想让自己在异邦的土地上更有实力,所依靠的就只有手上的钱帛和势力。 在矛盾的心思,李光宗渐渐陷入了睡眠,等到再次醒来时候,已经是距离燕京城将近百里,从燕京出来,他是沿着水向南而行,已经进了武清县当天夜里就在武清县城住宿,金代的武清县城在后世的武清县西北几十里外,第二天继续沿着潞水行进,在巨马河转头向东,巨马河也就是后世的海河,到了入海口个时代这里还是个没有名气的地方,在后世,这里可是中国北方响当当的大港--天津。 到了荒芜的海滩,李光宗时间也摸不清门道了,洪过虽然说得仔细,一路上他也想的清楚是当他第一次来到海边,第一次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的时候,除了震撼到呆滞,再有的就是手足无措,在这个地方要如何去做? 发了好一的呆李光宗这才想起了洪过的话----“买地”,不单是买地而且是就在海边买,买那些海滩上的沙地要说是种粮食,怕是连西域的寒瓜都种不得的土地且不是一亩两亩,一买就是几千上万亩的土地,必须都是连着海边的,也就是说,将整整一大片海滩都买了下来,至于洪过到底要做什么,李光宗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 随后的,是盖房子,起先不起太大太讲究的房子,就是仓库和工棚一样的东西,先起来一些,然后雇人从海中捞起鱼虾来,用海水盛着,用大马车一桶一桶的送进燕京城去。在李光宗看,洪过这样的做法简直就是发了疯,有钱没地方花,要向大海里去砸,还砸不出动静来。 李光宗这个执行人都想不明白,那暗中窥视的眼睛就更想不清楚了,回报上去,很多的有心人扫了一眼就扔在一边,“洪过疯了,兴许是以为钱来的太容易,不知道应该怎么花才好”,有了这个结论,不少有心人叫回了自己布置下的眼睛,人手毕竟有限,不如用在燕京城里这样更需要人的地方。 也有一些有人孜孜不倦的派人盯着,海边那里稍有动静还是汇报上来,甚至说那些运进燕京的大木桶也一一派人监视,看看洪过究竟要玩什么花招。 花招倒是没有,洪过只是在:己的院子前面,另起了一座三层的楼房,挂上酒幌子,竟然准备开饭馆子! 如果说以前洪过兜售些垃圾东西,韩王完颜亨还能忍受的话,现在洪过真的大张旗鼓的做买卖,完颜亨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自己家的姑娘儿子每天当着燕京老百姓的面丢人现眼,所以,一听说洪过挂出酒幌子,他立即派人半劝半用强的,将芷雅羊蹄等人带回了韩王府。 洪过却不担心这些,只是一门心思扑在了酒楼上,按照后世的记忆中,努力配上能够弄到的佐料,除去辣椒实在无法解决,其余那些基本的做菜佐料大致上都弄齐,在一阵噼啪的爆竹声中,他的酒楼就这样开张了。 带着对洪过极大的兴趣,开张第一天,酒楼竟然是顾客盈门,只可惜,那些个有身份的客人一个都没有,多半都是些家丁管事商贩,即使这样,也让酒楼里十来名伙计忙个不停。 可是,当菜一端上来,所有人都懵了,怎么回事,竟然是鱼虾还有一些不大认识的东西,这些东西,能吃么? 在宋代,宋人最喜欢也是最常吃的是羊肉,北宋时候曾经与辽国进行権场贸易,一次就买进了几十万只羊,牛是耕作的工具,除非是自然老死或者出了意外,否则市面上很少能看到牛肉,至于猪肉,虽然常见,却不是上等人吃的,而河鲜海鲜,干脆上不了北方达官贵人的席面,倒是一些常居住南方的北宋士大夫开始吃河鲜,不过也是被看作不上档次的东西。 这些坐在酒楼里的人物,高点档次的是各个府邸的管事,低级的干脆就是些家丁,这些人平日里偶尔也吃些河鱼河虾的,可是,就只卖河鲜海鲜的酒楼,他们还真是闻所未闻。左右看看,都是呆滞的模样,终于,随着第一个人走出去,呼啦一下子,整个酒楼就空了。 与刚刚热闹场面相比,现在这座名叫“芙蓉楼”的酒楼一下冷清下来,倒是门外,得到了信的老百姓围着酒楼指指点点,有好事的四下传话,说是酒楼里吃的都是些大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死孩子什么的,这话传出来更是耸人听闻,吓得那些愚夫愚妇脸色惨白。 开张当天就闹个人影绝迹,让那些原本热乎的伙计也没了兴致,干脆连桌子上杯盘都懒得收拾,或躺或坐打着瞌睡。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吆喝声: “王爷驾到!”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好大的饥荒啊 宋伐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好大的饥荒啊 爷?洪过的买卖。敲一敲。算一算。能跑来捧。只能是完颜亨。可是看完亨把芷雅都叫回去的架势。怎么可能来捧场?饭铺的伙计不明白这些干系。可是当掌柜的游嘉不会不清楚。 心里糊涂脸面上不能失礼。游嘉连忙从柜面上冲出去。还没见到人呢。嘴里就喊着大套的拜年话。到了门外。他的身子一个急刹车停在那里。原来。对面两个全身锦袍的年轻人。他是一个都没见过。这二位是哪个啊? 就在游嘉发愣的功夫。那边的一个王官大喝起来:“见到郑王千岁和邢王千岁。还不立刻跪下?” 游嘉傻愣愣的跪在的上。那边位亲王根本没搭理他。郑王完颜梧桐要迈步走过去就见身边的完颜站着不动。悄悄的拉了下。完颜这才脸色难看的走进馆子。 见到饭馆里杯盘狼藉的样子。完颜几乎要转身走人。完颜梧桐倒是一副和气模样。这个座位坐下指着满桌子的盘碟。笑着道:“生意倒是好。可惜了这些海货。唉。若是刚出锅的。想来味道一定不错。” 完颜冷哼一:“三哥。你我自打生出来就是锦衣玉食。犯着来吃这等下作玩意么都是些吃不上饭人才啃的东西。”完颜说着很不屑的样子。谁知道。最后一句却露了老底:“。就算吃上一桌子都吃不饱的玩意。” 完颜梧桐笑不语。 中更是笑话自这个弟弟。最后一句话露了老底。完颜平日里不是不爱吃这些海鲜河鲜。只因吃的再多都吃不饱所以才舍弃了河鲜攻猪肉羊肉。 颜梧桐笑笑没去搭理自己那个弟弟。就在这个功夫整个饭馆里又坐满了人。一水的王府亲随。眼巴巴的盯着桌子上的盘碟。吓的那些个伙计忙不迭的上去收拾。只一会功夫就清理的干干净净。厨下更是几个头同时开动了过亲自点拨的厨子们吃奶的力气。恨不的把这些海鲜做出花来。 不多时。几花枝展的姑娘端着碟碗盆流 上来。这年头贵人吃饭不讲究点菜。坐下来全凭掌柜和伙计张罗。这高低贵贱的全看伙计那双眼睛。要不说这饭馆伙计眼睛最毒呢。穿的讲究不讲究。是不是空心大萝卜。是不是故意装穷。这些伙计一打眼就能看出来。 今儿个不用打眼了。两个爷还用说么。上来的全是最拿手的菜品。清蒸海蟹。爆炒海。红烧对虾。清炒虾球。一样样的摆在面前用后世的菜谱到尚未认同海鲜的宋1做菜本来就是个极有挑战事情。天幸遇到的是两个对海鲜并不反感的女真人完颜梧桐拿起筷子轻轻夹起一个虾球来。放在嘴里细细咀嚼着。又品了口游嘉斟好的葡萄酒。慢慢睁开眼。状似意的碰了完。“吃吧。有了这些。以前那些算是白吃了。” 完状似无奈的拿起筷子。却是速度飞快的拣起盘子里的虾球。速度之快。下手之。好像已经注意目标许久了。完颜梧桐可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如此狼性。抢起盘子里的菜来一点不留情。转眼间就清理干净了一盘清炒虾球。正向红烧海参下手。郑王可不干了。一边用筷子抢菜。一边用另外一只手不断向完颜敬酒。两个人就如打架一样在桌子上比拼起来。 在所有人注视下。整整一桌子的海鲜被两位王爷一扫而空。 那些个王府随从最是会看眼色的。见到自己主子吃的欢实。哪个还敢动筷子。随时随的候。看看哪道菜主子爱吃。准备着立马送上去。 最后喝干了琉璃瓶里的葡萄酒。颜打个饱嗝站起身子。看看店面里七八张台子上。丝毫未动还冒着乎气的海鲜。完颜摆手道:“端走端走。通通端走。回去让厨子好好琢磨琢磨。琢磨明白了。老子也开这么个饭铺子。就在对面。挤兑死这个芙蓉楼。” 看着弟弟吃了个溜饱。嘴巴上还在不服气。完颜梧桐笑了笑。对着游嘉道:“会账。” 完颜立马不干了:“啥。老子来吃他洪改之。是给他姓洪的面子。要老子给钱?做梦。三哥。走。我倒看看。哪个不开眼的敢朝老子要钱。” 游嘉压根没指望这二给钱。再说了。当初洪过就交代的明白。这个馆子不指望挣钱。全是给海边运来的东西一个去处。就是满足下洪过的肚子。谁让洪过是后世穿越过的。最是喜好海鲜。现在有了这绿色无污染的产品。要是放过了岂不是要扇自己老大的耳刮子? 完颜梧桐和完颜吃喝一番。施施然带着大队人马离开了芙蓉楼。虽然还是没人肯光顾这家饭馆子。但是芙蓉楼的河鲜吃食在燕京城里算是立了一杆大旗。满燕京城论起河鲜菜品。谁都知道芙蓉楼自认老二没人敢当老大。只不过。许多饭馆酒楼暗的里笑话洪过。在这些酒楼看来。那个“燕京城河鲜第一”的旗号。送给他们都不。完颜离开芙蓉楼。大是不忿的道:“三哥。你真是清闲的。竟然要我们两个去帮那个愣头青捧场子。个亲王啊。怕是满燕京城也找不出这样有面子的奴臣子了。那个愣头青现在迎风臭上三十里。我们干嘛要去闻那个臭味。” 完颜梧桐笑呵呵的道:“你啊。打小就和改之不对眼。每年都要干上几架。怎么着。上次当众丢人现眼。觉着面子没找回来?呵呵。愣头青。我来问你。洪改之打小做事谋定后动。你啥时候看他当过愣头青了?” 完颜闻言一愣仔细回想下。洪过以前还真是那个样子。这样发疯好似癫狂的样子从未见过。 完颜梧桐看到完颜愣住。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你说洪改之迎风臭上三十里。没错不过。你要加个界定那是在我们女真人中间。在契丹人汉人宋人中间。他洪改之不仅没有好像个臭肉一样人见人烦。怕是还像个香” “汉人?宋人?”完颜一撇嘴。“这些人成的么事。一群墙头草再不就是微末小。也指望他们左右朝政?再等一百年吧。” 看着完颜打心眼里瞧不起汉人和宋人。完颜梧桐也不再多说下去他知道。完颜的想不是孤立的。这种言论在很多女真贵人中间都有市场:提起汉人就是一群墙头草。说到新近通过科举进入金国朝廷的宋人。更是连眼缝都懒的去搭理。要劝服完颜这样的死板女真贵人改变想法。完颜梧桐想就放弃了。 完颜和完颜梧桐来吃饭。洪过从头到尾都没出现。晚上。当游嘉哭丧着脸汇报一天亏损的时候洪过温言抚慰了一。饭馆子虽然是赔钱不过以洪过现在的家底还赔的起。 游嘉走后。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溜进了书房。洪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平来了。这个平自打干上密后整个人都变神神秘秘的。大白天出现时候据翟莹说都带着一股子冷气。说话的时候动动就喜欢躲在阴影里。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干阴私当的。“情形如何?”洪过边看着李光宗送来的的图和账本。一边随口问道。 躲在灯影中翟平低声道:“上午老鼠很多。中午两位王爷走后。那些老鼠走了一多半。剩下的也都不是很坚决。属下跟了几个。有些完全外行。有些么。好像是我们的老对手。” 过手上笔杆顿了一下。而后才继续写着字。嘴里倒是问道:“能抓住他们的尾巴么?” 平摇摇:“太如果下手怕是要打草惊蛇。看主子的意思。如果主子想。属下一-活口回来。” “算了。”洪过叹气。什么都以走捷径。唯独这人才的培养取巧不的。更何况搞情报自己完全是外行。只是稍微提点了一下翟平。一切都要靠眼前这个人去摸索。能有现在的规模已经不错了。 “继看住了。另外注意那些从燕京去海边的。路程长应该容易抓出来。让这些人尽量将意力从海边挪走。” 平点点。看到洪过没什么吩 1的。又是悄无声息的从屋子里溜出去。 日子慢慢过去。渐渐的。芙蓉爆发出来的热度始消退。燕京城里的目光也大多从这河鲜馆子上走。偶尔提到了。也都是当成了燕京城里的一个乐子来说笑下。再没人去关心一个猴戏一样的饭馆子。 也不能说芙蓉楼就真的没了主顾。那北宋时候就有北方人喜欢吃河鲜。甚至有人嗜吃河鲜几乎成了瘾头。了金国时代。北方也不会少了这样的人。而且。这种还大多是颇有身家的人物。或者是官或者是富户。也是。所谓时代的弄潮儿。领先时代潮流的一般都是有钱又有闲的人。不是闲的蛋疼了。个会玩时尚玩流行。玩肥猪流? 对于这样一群老饕来说。芙蓉楼不仅不是笑话。简直就是他们的福音。这些人自从吃了芙蓉楼的东西后。就恨不的卷铺盖住在里面了。而且芙蓉楼的价格公道。照洪过要求的。能收回个本钱就成。那些个金国的非主流时尚人群怎么会在乎这点小钱。经过洪过不断改进芙蓉楼的菜谱后。这些人家干脆是从早晨开始。一日三餐都从芙蓉楼订餐了。 有了这些人的追捧。芙蓉楼倒成了一个金国时代燕京城里的时尚俱乐部。收入还在其次。着实让洪过认识了一些有钱还有闲的人物。 时间慢慢进入八月。离八月十五越来越近。整个燕京好像恨不爆发出最后一点活力。内。皇城。尚书。中书。门下三省。各部监寺的官衙。还有侍卫亲军的营的。合猛安的营的。都渐渐完整的出现在人 视线中即便如。通过众人的口述还有洪过自己的观察。他感觉。在八月十五之前。是燕京根本无法完成建设。 完颜亮不管这些从年初就蹲在了燕京城外的金国皇帝。除去每五日去燕京的皇城工的视察下就是板着手指在计算日期。看着完颜亮计算工期。所有监工督造大臣们脑门上都见汗了。不的。实在是吓。与洪过预估的完全相同。虽然全力征发民夫将燕京路甚至是周围的中京路西京路。河北东西两路的民夫都动员出来。甚至是连上京和河东两路的一部分民夫足足百万人都投入到了燕京的建设。这个工期似乎也无法完成。 洪过心里清楚。历上的营造燕京花费了三年功夫。现在完颜亨他们要用一年时间。完成三年的工程。那根本是不可能的。这次营造燕京。怕是有人要倒霉了。完颜亨。完颜乌带卢彦伦三个总领大臣心里也是明白。他们三个还存了一丝的侥幸。这般赶工好歹将燕京皇城的主殿----大安殿----完成了。气势宏伟的大安殿。已经足以接待宋国的使臣。八月十五那天。他们希望完颜看到大安殿后能稍减怒气略略宽限下工期。 完颜亮会这样做么?没人能猜到皇帝的心思。 洪过没心情去猜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营建工程逾期完颜亮也不至于杀掉完颜亨。只要完颜亨没事情。洪过就没什么好担心。现在的洪过更加关心的是海边的建设。 经过个月的风吹雨打。李光宗已经将那几万亩海滩划分成了一块块。有的的方海水很深。非常适合海船停泊。就被单独划出来。沙滩上用大石头铺底。大道两侧则是一块挨着一块的条石。条大路上面还会再用碎石填满缝隙。然后是细细的沙粒。上面最后用黄实。变成一条坚固的直道。如此这般。一条六丈宽的大路一延伸到距离海边足足三里的的方。在那里。已经修好的巨大仓库里堆满了木材和石料。 李光宗曾经测试过。这么一条夯土直道。足以让两辆五十石的马车并行-驰。如果彻夜不停的话。一艘千料的大海船。一夜工夫就能全部卸载干净 就在海中。这时还没有修造上货卸货的。不过。这些东西都将是很快要开始修建的。考虑到修造一:-卸货栈桥过于乍眼。洪过原先的打算。是准备修一条一铺设到海中的条石路。用海水掩盖这条永固栈桥。后来想想这个工程怕是太过于超时代。洪过只有退而求其次。要求李光宗修一条简单桥。然后召集木匠设计一条随时能拆卸的栈桥出来如果没有卸货任务的时候。这条栈桥就要拆掉。防止有人在远处看出毛病。 甚至说。连修好的土道路。平时都用细沙掩盖起来。只在道路两侧埋设好铁罐。一旦开始使用。白天用彩条连接所有铁罐。晚上在铁罐里点起火来。就能给车夫们区分整条道路。 这样一条道路造价不菲。从材料到人工。几乎花掉了洪过一万贯。在他看来。这也是值的。倒是拖欠了武清县的那笔买的款子着实有些头痛。就算武清县的县令给洪过打了折扣。几万亩海滩下来。也要足足五万贯。这个时节要洪过从哪里去凑五万贯?这不。为了能让洪过那张五万贯的白条兑付。武清县的主薄又颠颠的跑来燕京请洪过吃饭了。 推杯换盏之间。洪过和那个卢已经是称兄道弟了。可是。无论卢龙卢主薄如何套话。洪过就是咬死一话:钱有。时不会给。将卢主薄恨的是牙根直咬却没半点法子。 “洪。嗝。呃。洪先生。”卢主薄虽然也是从小吏升上来的。偏生这酒量不如洪过。到了酒桌上就只有放倒的份。现在努力趁着自己清醒。把想说的话通通倒来。免的过一会又被洪过灌醉了送回站去。 “洪先生。这个。事情真的。的不能拖了。”卢龙是个四十几岁的人了。官面上说一套做一套的事情见的多了。洪过这个太极拳打不算漂亮。惟有酒喝的开心。他每次来要账都能吃好喝好。但是-次回去见到县令。武清令的脸都拉的老长。“万一到了年底。我们。我们县里。还有。还有好些东西。需要补足呢。” 看着卢龙几趴在酒桌上。吐着酒气脸色酡红的样子。洪过也学出来一副酒醉的情形。心里倒是不以为然。 “先生。你。你不知道啊。我们。我们县令……还指望着。这笔款子呢。指望款子做。做什么呢。去填饥荒啊。”卢龙真的喝多了。连心里最郁闷的事情都说出来:“那个。那个。他娘的倒霉的打仗。落下一堆。一堆海饥荒……盐啊。好像山那么多的饥荒。皇。皇帝。又。又下了。死。死令。八月。十五。就是中元节以前。必须填上。操啊。这些都是他们女真人一把火烧的。那个时候烧净。过后又不肯掏钱给补。子到哪里去变海盐补饥荒啊。” 扑嗵的一。卢龙在了桌子上。如雷的睡去了。反倒是洪过对这位武清县主薄话留心了:盐?到底是什么回事。为什么金国朝廷会向武清县催逼拖欠的海盐? 找来了卢龙随从的衙役打听。过才恍然大悟。原来在辽代。武清县有一处官家盐场。每年出产海盐接近十万斤。专门官买官卖。谁知道。在金国起兵攻辽国。辽国又抵御北宋进攻这段战乱之际。盐场被人一把火烧成白的。再以后就没提起这个事情。 新帝完颜亮登基后。清查全国的积欠。也不知从哪里就知道了盐场的事。竟然要武清县补齐过去几十年拖欠的海盐。 不要说是齐海盐了。县衙里不少人都是第一次听说有盐场这码事。这下子可要了县令的小命。可是。上司争辩根没用。这种事只能一级压一级。谁都开始不讲理了。到了最后。想办法也没辙的县令。终于想出来用钱来买的法子。但是。这件事只县衙的事情。不要说动员县中富户凑钱。就连县衙中的衙役和贴司书吏都没人肯掏钱帮助县令。急病乱投医下。县令才允了李光宗购买海滩的提议。准备用卖海滩的钱去填补海盐的饥荒。 海盐?拖欠? 听到这些消息。洪过开始掰手指计算日子了。想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他立即派人给李光宗下令:暂停一切仓库修建。马上执行第二套方案。 第二套方案?接到了洪过派人快马送来的讯息。李光宗愣了一下。虽然心里还在迷惑。为么洪过突然提出第二套方案。不过。这个方案是他和洪过早已商量好的。早在他刚到武清的时候已经开始着手。这个时候甚至都初见成效。 从仓库中的公事房急匆匆赶到海边。李光宗看着眼前巨大的海滩。对几个垂手站在一边的工匠点点头:“开始动手吧。” 到了主人的命令。那些工匠立即跳上小船。这些个小型海船上都满载了大堆的泥沙。仔看去。这些不是随意堆在海船上。而是用大筐或者是麻布袋子好的。当小船行驶出去一段离后。海船上的人们立即将大袋的泥沙扔在海中。 渐渐的。在人们肉眼之中。海床形成了一条露海面半人高。渐渐延长的小海堤。这条海堤逐渐延长着。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接近。而且。如果有人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两条海堤相对延伸。竟然是呈现一个喇叭口的样子。正好拦住了大量的海水。防止这些海水溢出海堤。只不过。此时海堤内的海水还很少。仅仅能够没过人的脚踝而已。 两条小船已经换了几轮的泥沙。终于。两条海堤在距离不足五丈的距离上停止了延伸。两条海船漂在海面上上下起伏。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李光宗从未经手过这些个事情。看到漂浮的海船。一颗心也不禁上下浮动起来。 就在这时。远处海船上有人高声大喊着: “涨潮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秋高气爽好种田 宋伐 第一百五十五章 秋高气爽好种田 洪过曾经给卢龙算过一笔账。每年产盐十万斤。按照四算。按照现在金国官卖的盐价。武清县积的这笔饥荒。就价值二十多万贯。看到用简单乘除法算出来的数字。洪过倒吸一口冷气。哇塞。卢龙说的还真对。不用说把堆起来。就是二十万贯的铜钱堆放起来。都是一座小山了。 看到这个数字。洪过立时挪不开眼睛了。二十万。要弄到手。 到了李光宗来信后的第二天。洪过立即找来了卢龙。这一次。他是悄悄的将卢龙找到一处隐秘所在。卢龙进门时候都是坐着不通风的马车直接驶入院子里。跳车的时候。竟然是被秋老虎的全身都是汗。嘴里自是不住的抱怨。 武清县主薄不知道的是。就在马车之后。有翟平安排下的足足五队人悄悄跟踪。不断的确定和清理那些巴。这次是平手下的大出动。同时也算是洪过对翟平手上力量的一次检阅。他要看看。翟平手底下的人到底是否可用。 笑着在屋内见到了龙。洪过很客气的站起身子。他有伤在身。能做到这个的步已经算是礼貌了。卢龙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可是号称上京杀神。他一个最低的九品主薄哪里敢托大。连忙走上去施礼。 两人略略客套一番。就淡淡的提起了那笔拖欠的的钱。一听到钱。卢龙的耳朵立即竖起来。眼睛的色瞬间转成了红色。看着卢龙的样子。洪过心中一笑。表面上却是似沉痛的说出。他现在没钱了。 这句话好似晴天霹雳般。一下将龙雷的外焦里嫩没钱了。没钱了你买什么的啊。没钱你装什么大拖着不给钱。没钱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想到最后。从惊呆愤怒的卢龙将心里的话一脑的喷了出来。声音之大好似能把房盖开。惊的屋外林钟刘明镜马三几个人一起冲进来。一把拧住卢龙的胳膊。将个主薄大人按在桌子上。 看着卢龙额淌下冷汗。脸色也不再涨红。洪过这才颤巍巍的站起来。“急忙”喝令马三松手而后很沉痛的向卢龙道歉。又呵斥几个人出去。 卢龙终于想起来眼这人的身份一股子怒气没有个发泄的的方。憋在心里面整个人就是个胀满的球。气哼哼的一股坐在椅子上。扭头不去看洪过。 见到卢龙个架势。洪过也不生反是陪着笑声劝慰不的诉说自己的苦衷。同时很不小心的流露出自己实际上是被一批盐货压住了款子。否则这些钱还不放在他眼中。一时的周转不灵。只卢龙能多宽限几日。钱是有的。而且一准能掏出来。武清县上下放心就是。 卢还在火头上。听了几句后甩袖子就走人。他要回去找县令商议。看是不洪过的土的收回来。这个洪过太可恶了。前后耍了武清县几个月。现在说自己没钱。什么被盐货压住。都是扯蛋。这次老子非给洪过一点厉害瞧瞧。 看着卢龙坐上那辆马车离开。在门外等着的几个人小心的走进来。他们说不清楚这次是不是成功了。反正卢龙走的时候气急败坏的样子。看着不像是做成了事情。 “大哥。那个。事情是不是失败了。是因为我们太鲁莽……”林钟愧疚的道。 洪过正在喝茶。淡淡的笑了:“没事。这件事还没定论呢。我相信。这位卢大人还会回来的。” 不说洪过继续在京售卖自己的“极西”葡萄酒。引起了一阵微小的波澜。倒是有几个女真贵人买几瓶回家。女真男人不乐意喝这种东西。却被女真的女人们喜欢上。成了真女眷聚会时候必备的酒品。 那卢龙回去馆后立即结账。匆匆离开了燕京。一路上。他的气渐渐散去。突然意识到。便洪过没有钱。怕是那些海滩的也要不回来。说不定。洪过就是打着空手套白狼的主意。从打开始就没准备付钱。想到这里。武清县主薄更加沮丧。因为整件事都是他牵线搭桥。若是日后被人追究。怕是一个挂落是跑不了了。 如此一来。这位主薄大人意兴阑珊的缓缓回到了武清县。这段路程平日只需两日。他竟走了足足四天。回到县衙后还要硬着头皮去见县令大人。 清县令姚江是个三十冒头的汉人。科举出身刚刚从河东下县八品县令。升到这个七品武清县令。才要大展拳脚的时候。被这补偿饥荒的命令。一棒子打的没了生气。整日人不人鬼不鬼的窝在公事房里。连个都不出。只是盼星盼月亮的等着卢龙的回信。 听到了卢龙回来姚江立马请见。后顾不的上下级的仪态。拉住的手就问情形。在他计算下来。这四十年的饥荒总有几十万。反正不是他一个人欠下的。只要他任内能换上几万贯。自然就能过关。三年以后他是说死都不干这个武清县令。就算花上一大笔钱也要挪挪窝了。 见到卢龙那垂头丧的样子。姚江心里立时咯噔一下。暗道不会是又没要来钱?距离八月十五可就剩下不到一个月了。要是还要不到钱。说不。自己就要全家上吊啊。 听了卢龙那声音不高的叙述。卢龙话中将个洪过形容成了处心积虑计算武清县。要逼死他们所有人的恶魔。时不时的冒出几句咒骂的话。总算他神志还算清楚。将事情的经过交代的清清楚楚。 听了洪过说没钱姚江心里登时彻底绝望。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呆若木鸡。耳朵中然还在听着卢龙的叙述。整个人却是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了。 忽然。一个词进入了姚江的耳朵中。盐货。这个词就好像是火星飞进了干草堆般。一下点亮了姚江的心他腾的窜起来。一把抓住了卢龙的手。急急的道:“等下。你刚才说什么。姓洪的钱都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盐货?你确定没听错?” 到了卢龙肯定的答复姚江兴奋的搓搓手。在公事房里转了几圈。然后突然站在卢龙面前。肯定的道:“我要去 那个洪过。” 卢龙长大了嘴巴。露出那口大黄牙。早上没漱口的嘴巴里喷出了微微的口臭。半晌没有出声。 按照朝廷制度。县令牧守一方不许擅自离开自己的任的。按说县里的属官也是如此不过卢龙的事情过奇特。所以姚江用去燕京公干的名义几次将卢龙派燕京。这也还算说的过去。现在姚江自己要去燕京。一旦被那些苍蝇一样的御史听到了弹劾上去怕是姚江立即要落个处分。 可是。姚江打定了主意任卢龙如何劝说都不肯松口。无奈下。武清县衙高挂起免战牌。县令和主薄一起泡病假。实则是在卢龙回到武清的当天夜里。一家轻车就将两人带去了燕京。 对于过去五六天就重新见到卢龙。洪过多少还是有些惊讶的。他以为。这件事到底太过重大。武清县总要商量一阵才成。在他听说了。眼前这个人就是武清县的品县令时候。更是吃惊不小。连忙起身施礼。 早知道了洪过的势力。有洪过现在是负伤的身子。可是姚江毕竟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见到洪过行礼也是淡淡的扶了一下。并没有卢龙那般受宠若惊。 双方一坐下。姚江不说来意。只不断提及洪过买土的的钱。又诉说武清县如何拖欠朝廷的积欠。县中怎样清苦。说话间。不断用筷子扫荡桌子上的菜肴。给人的印象。这位姚江姚县令不是来自武清。而是来自后世的埃塞俄比亚。 洪过并不说。看着姚江说到没词。这才开始慢慢讲述自己的苦衷。理由不多。无非就是货物占住了款子。 两边都在说陈词滥。听的卢龙那叫一个昏昏欲睡。总算桌子上摆满了佳肴。让这位武清主薄有了用武之的。可即便如此。听到后来。卢主薄还是有些不耐。可是由于县令的积威又不好多说。惟有在一边嘟囔了一声:“都是为了盐货。罗嗦个什么。” 洪过和姚两个人同时住口。一起看向了卢龙。两人都在诧异。卢龙也是积年老吏升上来的。怎么会如此没有耐心?不过。既然卢龙点破了这层窗户纸。两人微静了一会。又同时开口。见到这个情形。洪过笑笑。示意姚江先说。 此先后已经没有分别。姚江再顾不的占住上风下风的。开口就问。洪过说的那批盐货。到底是个什么货。 洪过心里暗笑。随意的告诉他们一海盐…… 姚江和卢龙同时眼大亮。姚江兴奋的就问数量。洪过微微笑下。告诉他们终归够五万贯就是。听了这。姚江微微皱。看起来洪过说的是市价。如果是按照市价五万贯的海盐。那个数量可距离他想象中的有了出入。 姚江正在皱眉。那边的卢龙把头向前凑。低声来问。这批盐货之后还有没有更多的海盐?或者说。洪过有没可能弄到更多的海盐了? 姚江听了立即舒展眉头。觉着卢 思灵活。他们现在都明白。洪过这批海盐怕不是什么好路子来的但是。武清县已经是火烧眉毛了。哪里还管什么路数。只要是海盐和铜钱就一律吃下。 既然撕开了脸上的具。姚江也就不顾一切的看向洪过。洪过故作计算状的想了一阵。才轻声道:“后面可以源源不绝。但是。想在八月十五以前弄到手。绝可能。” 姚江和卢龙再次对一眼。才试探着道:“源源绝?”见到洪过点头。两人凑到一边低声商量了好一阵。这次。竟然是卢龙全力反对。而姚江神色极为坚决。最终卢龙败下阵来。任由姚江走回桌前。 “我要四百万斤海盐。”姚江脸色凝重的道。在他以前的经验看来。海盐都是用海水煮来的。耗时费力。即便洪过有自己的方法。想来也是从别处弄来。这个别处他姚江懒的去想。现在的他只想要海盐。有了海盐。洪过就算是的狱弄来的他也认了。 只要盐?洪过眉毛一挑。伸手请姚江坐下然后淡淡的问。既然要盐就要有钱来买。他的海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了。他只拖欠了武清县五万贯。这些钱怕是买不来四百万斤的海盐。那么好了。姚江准备开个什么价钱? “价十文。”姚江静的道。 这个价格几乎没将洪过乐趴下这个官价乃是金国向海盐的强制收购海盐的价格。可盐在金国可是官买官卖的货物市场上的定的市价却是五六十文钱。这其中的利润自然就是金国朝廷赚走了。但是你姚江马上要上吊了。还敢在自己面前扯什么官价。真真是玩笑了。 洪过没有说话。而是频频举杯不断劝酒三杯酒下肚洪过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姚江可坐不住了悄悄碰了下卢龙。那卢龙会意。插科打的来圆场。然后试探着问。洪过认为如何定价才好。 洪过微微一笑。直不讳的告诉们。就按照市价。 市价!姚江和卢龙几乎坐桌子底下去。天。四百万斤的海盐。市价可是二十几万贯。如果按照这个价格去买洪过手里的海盐。还不如让他们两人一人一根绳子上吊算了。 姚江猛的站起身。拂袖就要离开。被一边的卢龙一把拉住了。卢龙一边拉住了姚江。一边回头对洪过笑着点头。那姚江纵然被拉住。嘴上还是不断的叫喊着:“这是胡闹。胡闹。我们没钱。更不会拿钱来买这些海盐。” 看到姚江的样子。卢龙有些为难的转头看看洪过。那意思很明显。这个提案被县令否决了。洪过还是另找个方法吧。 看着姚江和卢龙两表演着。洪过喝了一杯酒。悠悠的道:“我还没说完。”抬头看看立时没声的两人。心中冷笑下。才继续道:“按照市价计算不改变。但是。我们换个方法。照朝廷规矩。从盐场收一斤海盐作价十文钱。那好。你们只要上报武清县的盐场修复。以武清县盐场的规模。应该会放在武清县来管辖。这样一来。每卖出一斤。你们留。这些钱慢慢攒起来。直到你们凑够那二十万贯。然去向朝廷缴纳了积欠。如何?” 姚江和卢龙面面相觑。虽然洪过的轻松。但是内里涉及到的复杂计算。却很容易把人搞糊涂。卢龙到底是从微末小吏出身。脑子转了一阵。突然想明白了的意思。霎时瞪圆了牛眼。呆的望着洪过。 原来。洪过话很明白了。武清县的盐场每年只能出盐十万斤。实在太少了。估计着金国户部至多是派个小吏还监管。主要还是交给武清县衙负责。这样就等于是交给了卢龙姚江负责。他们两人一转手。交由洪过负输送所有的海盐。 而洪过呢-年除去交足十万斤海盐后。余下的部分自然是偷偷贴上盐场的标签。卖给那些本不应该的到海盐的人。比如说。大盐商。或者是私盐贩子。这个价格自然是低于市价高于朝廷收购盐场的官家。比如说是三十文钱。在这个三十文中间。武清县留下十文钱。余下的当然是洪过赚走了。这是什么。这是私盐买卖。而且还是公然拉上了的县政府参与的盐买卖。 至于洪过所说的市价。是用来单独计算武清县积欠的四百万斤海盐。大约要二十万贯。如此一来。等于说。什么时节武清县自己攒够了二十万贯的钱。还上了拖欠洪过的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笔交易。 可是。到那个时候。会有肯停止这笔交易么?二十万贯钱啊。每斤海盐能赚十文钱。那就要卖两千万斤海盐。到时候一旦被人掀开了这个内幕。在座三个人都够杀头的。 弄清楚了洪过的意思。卢龙擦擦头冷汗。三言两语对姚江解释清楚。一听完。姚江的脸色就变了。当即拍了桌子转就走出屋子。杀头的。一旦干了就上贼船。想跳下来都难了。看着姚江走。卢龙对洪过拱拱手也连忙跑出去。那架势。就好像这间屋子里有吃人的猛兽似的。 洪过喝了一口酒。摇没有说话。随手翻开一张纸上面是李光宗的简报。说武清县的海滩上已经修了十余座盐田。马上就能出现第一批海盐预计的产量会达五。看完上面的数字。过微微一笑。将字条凑到灯柱上点着了。 洪过卖葡酒。就和他开的海鲜酒楼一样。都是个不温不火的样子偏偏洪过还在大肆购买的产。这个节谁都明白国皇帝迁都的决心已经不可更改。所有人都涌向了燕京大量买入燕京产。趁此功夫。早就悄悄买入大片燕京土的的几个人。暗自将手上土的慢慢放出去都狠狠的发了一大财这几个分别名叫:颜亨。完颜乌带卢彦伦。唐括辩。至于那个教给他们个办法的人。洪过。不仅到了燕京南城最好的几个铺面。更拿到了上面几个人净收入的一成。都是那几个家伙作为好处费送来的。送上门的钱哪有向外推的道理。洪过自然是却之不恭。 就完颜亨等人大发横财的时候。上京城里。一群宗室亲王们聚在了一处。为的也是迁都事情。 早早的。这些人就聚在了周宋国王的府邸。只是。这一次召集他们的并非是周宋国王。个老到快走不动道的完颜。这一次的召集人。竟然就是完颜亮朝廷新近的宠臣。宿国公完颜宗秀。由于金太宗完颜吴乞买的子孙已经被杀的干净了。所以。这次来到周宋王府的多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子孙。也就是太祖系的王爷们。 这件事已经串联了很久。所以。一大清早。宗秀就已经准备好了房子。通长的大铺。热乎乎的手巾板。茶水瓜果瓜子花生精细点心。一溜摆的老长。还有那些模样俊俏的丫鬟仆人。随时预备着帮那些个皇亲贵胄们捏捏身子锤锤腿 辰时中刚刚过去。宗秀就躲到了门房。等着那些贵客们。你还别说。真有来的早的。一大溜的随从家人。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一身平常装扮却掩饰不住那股子富贵气。头高高的昂着仿佛要用鼻孔看人。见到这位。宗秀虽然自重身份。也还迎接到了门前。这位可是太祖的子孙。获封卫王的完颜宗强。 两人客套一番。宗强虽然与宗秀同辈。一来他是太祖之子。二来年纪上比宗秀大上许多。仪态上自是多了几分倨傲。也没多客套。径直进了房中。自然有人伺候着脱了靴子躺倒在通铺上。丫鬟凑过来打毛巾。茶水。送瓜果的也都是应有的。 强开始。这周宋王府就开始忙碌起来。门官每隔一会就高声叫出一位宗室皇族的名讳来。宗秀干脆站在了门外的台阶上。对着每一个宗室皇族笑呵呵的打着招呼。 直到忙乎到了巳时过去。这人才慢 了下来。有人偷偷计算了。乖乖。这些宗室们来了五十号。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么多的宗室皇族都跑来周宋王府? 宗秀也没想到能来这么多的宗室。一忙乎着一边心里偷笑。这件事参与的人越多。想来会越好办吧。这么多的宗室。还都是太祖的子孙。坐在位子上的那个人物。想来一会考虑下大家的声音了。 到了屋子里。这些宗室王爷皇族们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已经是大声大气的议论了起来。那宗强虽然自重身份。躺在通铺上瓜子。但是当有人问到他的时候。总是点头应:“对对。上京是什么的方。那是太祖爷龙兴之的。” “对嘛。龙兴之的。我们大金就是占住了上京。这才干败了契丹人。又灭了南面的宋人。没了皇帝。上京还是上京么。我问了人。皇帝所在那叫龙气。上京要_ 了龙气。就会断了我大金的龙脉。大金一准要出事。”说话的叫完颜京。乃是王完颜宗望的儿子。 还在门外。宗秀就到了这话。即接声道: “说的好。我们的根在上京。不能迁都。”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宗王声浪 宋伐第一百五十六章宗王声浪 边说边走了进来。对着所有室一个团团稽。了人中间。恰到好处的取代了完颜京的位置。看到自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后。才扬着头道:“上是国家重地。祖宗陵寝所在。岂能说动就动。再说了。那燕京是什么地方。汉人的土地而已。辽人的了那里就被我们大金攻灭。为什么我们还要巴巴的搬过去?我斯里忽不材。看不这种惊动国家气运的情发生。这才将大家伙召集起来。看看能不能商量个对策。” 看到自己的位置被宗秀轻飘飘的开。完颜京心中不快。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对着其余人道:“诸位。有主决来。这可是关乎了我们女真人的存亡。这个时候可不能藏着掖着了。要早做决断啊。” 听了完颜京的话。秀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也太不会说话了。话里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说他宗秀-里有了主意还藏着掖着么? 大家伙。我说的对不对?”众人看去。原来是太祖幼子邺王完颜干忽。 无论在身份还是官爵上。完颜京都不能和干忽相有了干忽带头。那些本来就没什么主意的完颜皇族宗室们。索性扯着嗓子叫起来。看着好像大度的跟着完颜宗秀一个立场。实则不愿动脑子的他们干脆让宗秀出来想。 宗秀这个时候于安心下来。眼角余光扫了眼满灰败之色的完颜京。的意的道抱拳道:“既然各位兄弟信任那我斯里忽就不客气了。” 说出来不值一提。宗秀的想不过就是上奏折。反对皇帝迁都在奏折的后面。此时在场的所有宗室都要具名签字。而后这事没完。这份奏章上奏皇帝完颜亮后。在场所有人回家后都要去联络自己的亲属和嫡系。自己再单独上奏章。每个人再拉上至少十个女真的显贵而后再督促这些家里的亲属显贵续拉人上奏章。这样。轻易就能惹出一场巨大的声势和风浪。让皇帝想忽略都不成。 无论完颜京高兴与在心里都须承认。完颜秀这个法子实在毒辣的很。轻轻松松的就利用了在场这些个家伙。让一群皇族宗室的反对声浪变成了全女真族的反对声音。按照这个干法。完颜亮怕是想反对都无从着手了。 一间黑漆漆的屋子纵然是在北方。七月末的秋老虎还是很要命这样一间围不透风屋子里颇些后世桑拿房的味道。让人置身其内不过短短一刻钟就无法忍受。即便如此从屋子里微微的呼吸声能够听出。至少有一个人在里面。 房门被打一道缝一丝光影入。接着一个人影刺溜钻进来啪。门又被紧紧合上。 进来的人也不去看扑嗵跪在了地:“主子。有消息了。事情办妥了。” 一声冷哼从屋角落里响起。阴沉沉的声音慢慢钻出来:“你确定能成事?” “回主子。那些老东西虽然也害怕。但他们更怕去燕京后就没了以前的土地和权势。他们不顾一切的出来的。” 屋角的人没了声音。等了一会。回话的人也就悄悄的退了出去。 当第一份奏章送到燕京的行宫后。完颜亮并不在意。一群无权无官的清闲宗室。这么一群能掀起什么浪出来。就算这些人闹。他只要派个官回去宣示圣。便一吓就能压服了。想清楚这些。完颜亮甚至拉着徒单皇后和妃大氏一起。趴着桌子上一个个的数起名字来夫妻三人边看边笑。一扫自打来燕京之后的紧张工作气氛。梁汉臣看到完颜亮难的清闲一日。也悄悄退出寝殿。对着殿小底近侍们无声的打个手。让这些人都安静下来。莫要打搅了皇帝的兴致。 就在行宫里一派安乐气氛的时候。突然从宫门口出来一阵叫嚷声。随之是一阵急促的跑步声和叫嚷声音。梁汉臣眼皮突突乱跳。心中暗骂到底是哪个白痴如此不开眼。手上不停的派人去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蛋这样大胆。若是搅扰了皇帝一家的安乐。首先倒霉的还不是自己这些近侍。 派去的小-官转眼回来。说是回来。不如说是被一个人推搡着退过来。梁汉臣一看。竟然是礼部尚书完颜乌禄。此时的乌禄脸色极为难看。口中不住喊着要见皇帝。那声音扯的老高。离着老远都能听到。 梁汉臣心里能把完颜乌禄的几辈子祖宗都操个遍。甭管他自己有没那功能。反正恨死了完颜乌禄。心中忧急正待冲过捂住乌禄那张嘴。寝殿里已经传来完颜亮不快的冷哼声。顺带还在问是什么人喧哗。 梁汉臣急忙禀报进去。过了一会。寝殿里面才又传出完颜亮的声音。吩咐让完颜乌禄滚进来。 借着打开寝殿门的功夫。梁汉臣向里面一扫。看着铺着的厚厚驼绒地毯上有滚动迹-有殿中那股子特别的味道。梁汉臣心中一哆嗦。知道乌禄撞破了皇帝的好事。侧身送乌禄进殿时候。眼中流腾出一股子怜悯的目光。 乌还没明白自己底干了什么。进去寝殿时候特意大力的抽动下鼻子。心中暗道这是股子什么味道?抬头望见完颜亮脸色极度难看的样子。慌忙低下头禀告。说是礼部突然收到许多奏章。完颜亮好悬没把鼻子气歪了。马上就是中秋了。这么大的国家疆土。各地奏章自是不会少了送来。你完颜乌禄难道就不能少来一个晚上。让自己也能放松放松。难道你乌禄就不知道男人办事时候被打搅。会有不举的可能? 想到这里。完颜亮冷哼一声抬手示意乌禄拿来奏章看。他毕竟是一国之尊。不能因为自己的私生活就耽误了正事。能让礼部尚书亲自送来的奏章。定然是重要的。等等。礼尚书?完颜亮狐疑的看看乌禄不对啊。你完颜乌禄才是礼部尚书。正常情况下要上报尚书省各位宰相。由宰相们拿出个章程来然后再进宫上奏。一向事严谨的乌禄。今天怎么会犯下这么大错误。越过了宰相。自己就带着奏 039;了。 不对头。完颜亮脑中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几年前京城敷德殿的那个夜晚。完颜合剌是太祖子孙他是太祖子孙也是太祖子孙……一想到这里完亮就感-身突突乱颤。右手不自觉的摸向了书案下的隔层。平日那都会放着一把尺余长的宝刀。难道说自己的宝刀。也会与合剌的佩刀一般被人拿走? 摸到了一把冰凉但很熟悉的硬物完颜亮的心终于慢下来。这才慢声道:“拿来我看。”看到乌要走来完颜亮竟突然出声:“等下。梁汉臣。你去哪了。过来。你来接。” 梁汉臣听到声音。急忙闪入殿内。从乌禄手上去了奏心的送到完颜亮手上。 见到奏章。完颜亮微微皱眉。竟然是厚厚的一摞。总要有十一二份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会这样”。就摊开了最上面的一份仔细看。 谁知道还没看一半。完颜亮竟然耐不住直接翻到最后。瞧瞧列着的名字。他的脸色突然了。而后抓过另外一份直接翻看人。一份。继续看名单终于。将十几份奏的名单都看完。(m)本是阴郁的脸色变乌云密布。有如暴雨的前奏一样。 慢慢抬起头。完颜亮沉声问些东西都是什么时候收到的。完颜乌躬身答说刚刚接到。因为害怕传出去影响太过巨大。索性连几位尚书省宰相都没告诉。甚至是都没有在尚书省的备案里签收。就直接搬来给皇帝。请完颜亮拿主意。 “糊涂。这等大事怎么能避开诸位政大臣?”完颜亮嘴上微微斥责了完颜乌禄。实则在心里暗自点头这个乌禄办的好。有胆魄有担待。把这些足以震惊朝堂的东西先给皇帝看过。就能让他在与宰相和朝臣的交涉中占的先手。不要小看这个先手。现在执政大臣中不是没人反对迁都。只是不敢明说出来。现在有着如此众多的女真贵人上书。怕是那些个执政大臣就会借生事。 完颜乌禄双膝一软在地上。对完颜亮不住的磕头。那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怎么看都没有刚才那种有胆略有担待的架势。完颜亮看着一乐。挥挥手示意梁汉臣将礼部尚书大人扶起来。而后命人去请诸位执政宰相。以及两位最亲近的宗室王爷。完颜梧桐和完颜。 身在上京皇亲宗室。联络在上京的女真贵人一起上书阻止迁都。这是多大的事情。不用传出去。光是这些奏折上列名的人物。就能将此时身在燕京的小朝廷大朝臣网罗进来。到时候上下骚动人心混乱。完颜亮要做的怕是首先要旨暂停迁都收服人心了。 将所有奏折传阅一后。那些执政们虽然不满完颜乌禄这种越级的作为。但是完颜亮严肃的目光注视下。却不敢多说。话题也只有围绕在如何处置这件突发大事上。 萧裕年中时候刚从秘书监晋级为参知政事。列身执政大臣中间。却是资历最浅的一个。这种时候自然应当他先出来应对。思索了一阵。萧裕迟疑的出声了。他的办法倒是不难。派官吏去上京。立即着手调查这些挑头的女真贵族。看看是不是有朋党的嫌疑。然后问他们以私心干涉国事的罪名。 听到这个法子。众人眼皮一跳。这是罗织大狱啊。左丞相完颜晏急忙出声斥责:“胡闹。室上书本是平常事。难道自家人不能替自家人筹谋。还要看你这外人眼色?” 听了这话。萧裕立即闭嘴。心里暗道:老子就是出出主意。知道你这些老东西会这样说。好你们这女真人自己去想吧。老子不合这摊烂泥。 看到萧裕如此听话的不出声。完颜晏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不是引火烧身。都站出来了。哪还容的他退回去。不说点什么是不成了。心中转的飞快。这老家伙立即扭头看着其余的执政大臣们。一脸肃然的道:“这些上书的人都是我完颜皇室的近亲既然是家事。大家都说说议议。为皇帝出点主意。宗尹你先说说看。” 那完颜宗尹官拜平政事。却是完颜晏正牌的亲侄子。他们同为女真景祖乌古乃的子孙。因为太宗的子被杀戮一空。太祖的子孙了猜忌。所以才轮到他们出头掌握权柄。可是。被自家叔踢了这么一个皮球过来。宗尹真想扑过去狠狠咬完颜晏几口他站着吭哧瘪肚的哼哈了半天就是不肯说一个字。 看着宗尹这般表现再瞧瞧其他政大臣们脸上那些表情迟疑犹豫甚至隐隐幸灾乐祸的样子。完颜亮心中烦闷。挥挥手让宗尹退到一边他算是对这些宗亲望透顶了。 就在这个时候。小又悄悄推门来左右张望似乎在找谁。完颜亮一眼瞧到。心头火气发泄过去干什么。一点规矩都不懂了么。滚。拉下去。重打一百。” 一百刑杖。还是重。还不立即打死了。那小底疯了一样扑倒在地。哭诉是尚书省送来了新的奏章。 梁汉臣急忙接过又是厚厚一摞的奏章。回身看看完颜亮的表情。叹口气。对着近侍挥挥手。同时偷偷的递个眼色。示意这些近侍只要打上一百就好。不必真个打死了。 看着梁汉臣送来的奏章。又是一群宗室王爷带头上书。比照人名。在宗秀的第一份奏章中。些领头的都名。完颜亮算是明白了。这些人在不断发展下线。让他们如此发展下去。怕不要等上三五日。整个上京的女真人就都会对着自己上奏章。那个时候。奏章就会有如雪片一样扑来。 有些颓丧的坐到椅子里。完颜亮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就见一个个执政大臣脸色惶恐。恨不的将头低的藏到地下去。这副样子就是大金国的执政。是金国的宰相们?完颜亮心头一阵悲哀出来。 突然。在人群的末尾。完颜亮看到一个人抬头平视着。脸上满是决然。他一阵欣喜。立即出声道:“都圆帅你有什么办法么?” 完颜亨身为都圆帅。本是没有资格出席这个会议。但是。完颜亮已经有意将都圆帅府封闭。仿效南宋建立枢密院。他这个都圆 而然的就会成为枢密使。也是政大臣之一。以也列席了会议。不过是站在伍的末尾。 听到完颜亮的声音。完颜亨大步来。一脸的道:“微臣所见。不如派出大军进行围剿……” “停。”不等完颜说完。完颜亮立即叫停。算没问过。这个法子还不如罗织大狱呢。直就是要直接激起上京的政变了。随意打发了完颜亨。金国皇帝无的挥挥手。示意这些无能的执政大臣们可以退下了。 看着那些执政大臣如释重负的样子。颜亮心里白。不是这些执政无能。实在是这些人不敢说话。因为身份地位。有些话他们不敢也万万不能说出来他无的瘫坐在椅中。迫切的希望能有人不顾身份地位的来和他说说话。一种孤独感慢慢涌上心头。 此时的洪过的心情非常好。原来。就在刚才那武清县的两位主官。偷偷找到了他。至于要说什么自是不必问。命将两人请到隐秘的院落。又摆上了芙蓉楼专门烹制的菜品。打开一瓶葡萄酒。洪过舒舒服服的坐在灯下。看着两个人坐立不安的样子。 说实话。坐立不的也只是姚江一个人。那卢龙是积年老吏出身。这点小阵仗还应付的过去。一面挥动筷子大快朵颐一面不住嘴的称赞这一桌子的海鲜。不时还为洪过和姚江夹几筷子的菜。吃的那叫一个开心。 姚江到底在官场摸爬滚打短哪里有卢龙这般泰然。脸色虽然正常。但是微微左右晃动的身子暴腾了他的心思。说实。现在的姚江还在疑着。上次回去客店右想。整整一夜没睡着的他。在“不买盐立即丢官”和“继续当官参与贩卖私盐”之间。一直想到了第二天一早天光放亮鸡叫三声。还是没个头绪。 此后三天。他就这般不吃不喝不的冥思苦想试图找出一条自救的方法来。 终于。第四天到了早时候。卢龙的一句话惊醒了姚江。卢龙的话大致意思是:不干。立即丢官。说不还会被吏部追究罪责。老婆孩子都要去喝西北风。干了。不仅保住官位这些年还能捞到不少钱财大不了最后事发。拍拍屁股直接出海。手上有钱哪里不能去。无论宋国高丽。倭国安南还是罗。走到哪里都是大财主还不被人供着。好过现在担惊害怕。 一句话劝姚江茅塞顿开。下了决心来见洪过。看到自己说动了姚江。收了翟平一百贯钱的卢龙乐的眉开眼笑。只要姚江吐口肯干。可以想见的。不到一年时间。他卢龙就不会再在乎一百贯钱了。是以。一听到消息后。卢龙立马后忙着联络。商量好了今晚的会面。 谁想到事到临头姚江读了几年圣贤书。养成的心性突然发作。让姚江进屋后就一不发连子都没拿起。只是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别看卢龙吃的快。则心中焦虑不已。他是在用狠吃猛喝掩盖自己的心思。时间拖的越久。卢龙的心就跳的越快。吃喝之间去看洪过脸色的眼神也越发多起来。 洪过倒是没那么多的顾虑。人终究还会有本性。要一个人改变心性拉他下水。这个人若是爽快的就变了性子。洪过会想都不想的把这人扔去沉江。没说的。一准是二五仔当无间道的。只有姚江这样的情形。看着才符合一个人的转变过程。而且。这种人一旦发生了变化。要想让他变第二次。那困难程度会成倍数增长。 就在卢龙将桌子上最后一点海鲜填进肚子里的时候。姚江终于抬起头。说话之间连颌下三缕长须都在微微抖动。眼睛里满是灰暗。“洪先生。我只是为了缴回拖户部的款子。二十万贯。多一文我都不会继续干下去。” 卢龙听了一怔。看洪过。就见洪过举起了杯子。对姚江笑道:“成交。” 就在姚江妥协后。洪过拿起桌上一张纸片。上面有李光宗的汇报。第一批海盐五万斤已经备齐。 看到纸片上的字体。姚江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都不知道身在何处。手上好似拿着千斤重担。丝毫不敢放下。似乎一放下就要脱手飞走似的。 卢龙看了条子。脸上满喜的叫了一声:“这是真的?” 洪过点点头告诉他们。一旦入冬。海路禁绝怕是没那么容易弄到海盐不过。在入冬可以搜集到海盐二十万斤。应该可以应付下户部的官吏了。 二十万斤。那就是以前武清盐场两年的产量。卢龙和姚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们想好了。只要海盐到立即派人去打点户部的官。怎么都要请他们宽限时拖到来年的话。不要说全部还上。怎么都能还上一百万斤了。如此三年下来。怕这么老大的一笔饥荒么? 洪过一边看着两人一边微微笑着。心中盘算着李光宗另外一番回报。李光宗很明确的告他。入冬前。盐田可以出产海盐五十万斤。他正在召集附近的盐贩子。将海盐分发出去。以期在冬天获的第一笔收入。 洪过的雄心很大。他现在武清这几块盐田不会长久的。他的目标是要不断做大。金国巨大利。应该足以支撑他的产业从南宋稳步进货。到那个时候他就慢慢放开私买卖。毕竟这是从完颜亮手里抠钱。一个不小心。真的会惹翻了金国皇帝。 洪过乐滋滋的回到号。刚下马就见留守的林钟快步走来:“大哥。有客人。等了很久了。” 客人?洪过抬头看看天色。黑漆漆的。应该是亥时了吧。哪个白痴这么晚还来拜客? 正想着。就听院门里面传出一个尖尖的嗓子: “洪老弟。这么晚还出门啦?”(。如欲知后事如何。请锁定。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取和舍 宋伐第一百五十七章取和舍 过心中一动。这音真熟悉啊。难的过了这么长时听到这个人的声音。难道说。是宫里面那有事? 心中计较着最近燕京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洪过脚下不停。几步抢到了大门口。一把拉住刚刚现身的汉臣。将这个近侍头子就向院里拉去。说什么都要梁汉臣“喝上几杯”再走。 梁汉臣听了吓一跳。好家伙。自己受来寻人。还要“喝上几杯”再回去。完颜亮见到了还不扒了自己的皮。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近侍头子与洪过客套上句。随即话头一转。很隐晦的提起。这次来是请洪过见个人。 洪过暗笑。去见完亮而已。何时需要说的如此隐晦了。随即。他又感觉到一阵悲哀。自己去见完颜亮都需要如此小心。可见自己在完颜亮心中的的位已经大幅下降。再联想起那块被收回的金腰牌。他自己都为自己的安全感觉揪心了。 想归想。脸面上还是作出大度样子。洪过一挥手。指着自家马车请梁汉臣上车。洪过的马车虽然远远不及宗室皇族的车子。总还是宽敞明亮。比之梁汉臣坐的篷车强了太多。 梁汉臣也不多嗦。一猫腰就钻去。马车行走一阵。洪过撩竹帘向外看看。诧异的向梁汉臣。然不是奔着燕京北面的行宫而去。那么。梁汉臣这是要把自己领到哪里去? 梁汉臣笑而语。随着马车行进。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响。洪过惊奇的看看。竟然来到了城的工的。奇怪了。完颜亮大半夜不睡觉。跑这里做啥? 车被人拦住负督造皇城的士要检查车子。一名女真军官撩起车帘向内看去。洪过军官对视下。人都是一愣。竟然是完颜亨的亲信兀立牙。 在工的看到了洪过一名 官同行兀立牙先是一愣。随即自失的笑笑:“洪先生半夜兴致啊。”说话。他放下车帘下令放行。 着一行人顺顺当的过关。梁汉臣似是无意的道:“洪改之好大的面子哦。” 洪过笑笑没有解释。种事情无如何解释都会被看成掩饰。索性闭嘴不说话才是正理。 马车晃动着渐渐离了吵闹声来到一处寂静在。突然一顿。车子停下来。梁汉臣首先跳下车。然后为洪过撩起车帘。洪过哪里能让这个完颜亮最亲信的人为自己服务。传出去了还不被人说闲话赶忙抓住车帘跳下了车子。左右四顾。发觉附近都是神情严肃紧张的侍卫亲军与合扎猛安的士兵。 远处。一组巨大的筑隐在夜色。就好像一头伏在暗处的巨兽。那宏伟的气势。让曾经去过临安城的过也不禁为之动容。这就是正在兴建的燕京皇宫么? 在侍卫亲军的注视。洪过按心中的好奇心。随着梁汉臣走进最大的一座建筑转过几道门。终于看到内里有微弱光芒射出来。 完颜亮背着手站在殿中。此时的大安殿已经完工。如果他需要。明天就可以在这座金国最宏大的建筑中举行庆典。前提是要排除外面不远处的的。 随着完颜亮的指使一点光芒在殿中移动洪过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金国皇帝。此时的完颜亮半隐在黑暗中不正像千百年来的帝王们。一半露在光芒中被万民敬仰。一藏在黑雾中让人看不到。 也不知过去多久。颜亮转过头来看向洪过。很单的说了句:“那些人反对迁都。” 洪过并未感觉奇怪。历史上北魏孝文帝迁都开始。哪一次异民族对中原的统治中。迁都不是一件珍而重之的大事。又有哪一次异民族的迁都举动。没有遭到贵族的反对。 站在原的想了一阵。洪过随手拿过一支火把。用烧过的火头在的上简单画出一张的图。依稀看去。正是金国的的形图。在北部标上一个点。另外在中间又标注了一个点。一边指着北部的点。一边指着最南面的边线。洪过道:“这里上京。中间是燕京。南面是淮河。从上京到燕京两千余里。一封信用最快速度也要跑上四天。而从燕京到淮河。又是两千里。也就是说。从京送一个口信到淮河。要走足足八天。而从燕京呢……” 洪过没有说话。只从1燕京的那个点。www.26dd.cn分别向四面八法画出几条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线的长度都是差不多。 完颜亮何尝不知道。初执要迁都燕京不就是看到了燕京的处金国中心。在政传达上要远比的处极北的上京方便。可是。面对了几乎整个宗室的反声浪。完颜亮感觉束手无策。现在看。除非是一场大屠杀。否则根本无法贯彻自己的想法。 偏偏完颜亮又不愿低头。一旦这次低头。等于向整个宗室认输。那么他凭借镇压完颜秉之乱。还有屠戮太宗系建立起的权威。顷刻间就会荡然无存。他这个皇帝又当着有什么滋味呢? 洪过看出了完颜亮难处。他也不同意完颜亮。可是他现在的位尴尬。真的是多说错。画了的图后。他就站起身口不语。 一时间。整个大殿中。出了火把燃烧时候的噼啪爆音。再没了别的声音。 过去许久。终于忍受不住这种静默。完颜亮猛的转身。诚恳的看着洪过:“改之助我。” 洪过盯着完颜亮。此时的金国皇帝虽然腰杆挺的笔直。但是比起那个冬日拜访自己家的人。眼中多了多的疲惫和无。洪过心里明白。无论自己以前受了什么委屈。在皇权面前都是个渣。而且。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必帮助完颜亮渡过这个难关。 慢慢思索着。洪过着的上自己出来的的图。回想着历史上那些个改革家都是如何去做的。渐渐的他眼中有了亮光。 二天。天色还没有完全大亮。照后世计算也就是五点钟的光景。行宫的侍卫亲军就四出去请执宰大臣。还有在燕京的重要廷臣一起到行宫举行临时小朝会。 这些个大臣们大清早被人从被窝里抓出来。有胆小的还以为有发生了什么变故。心中惴惴不安的跟着侍卫亲军前往行宫。有人清楚的记。就在几年前的那个早上也是一侍卫亲军将上城的大臣们赶出家门。带到了上京皇极殿在那里。这些金国大臣被告知了皇位更迭的巨变。难道说。这一切又要重演? 金国的廷臣们赶到了行宫的大殿。也就是以寺的大雄宝殿。此时连释迦摩尼佛的坐像都没挪走仅是在佛前摆了一张桌案和座塌。全当作是临时的皇座。在皇座上。金国皇帝完颜亮竟不顾礼仪。早早的等在那里。看的廷们心中稍安后又是惶恐起来。 完颜亮宽言安抚了己的大臣。近侍们为廷臣送上糕饼和茶水。更在佛殿上排下座位让大臣坐下。这一切举措都让大臣们受宠若惊。更有些人心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没有多说什么。完亮好像是个茶话会的主持人般先从糕饼下手。追思了以前女真人的先祖们。在通古斯森林中间吃的是什么东西。比如生菜蒜瓣。还有动物的内脏拌在麦饭中间。然后用动物的血胡乱搅。 完颜亮说些这东西时候眉都不皱一下倒是下面不少大臣听的脸色变了几变。上些年纪的还好毕以前或多或少的吃过。那些年轻的女真人。或者是契丹。汉人。渤海人。哪里吃过这种怕是猪食都不如的东西。这时听的是脸色变了几变。胃里不断的耸动。努力喝茶去压抑。 洪过说了一。见到果然有效果。然后话头一转。来到了完颜阿骨打创业艰辛上面。说实话。刚才的话题。若非提前演练过多次。完颜亮自己首先都会无法忍受下去。提到阿骨打创业之艰难。从混同江边的辽国鱼头宴。到两千人按出虎水畔起兵。从出河店大战到户步达岗与十倍之敌决战。一场场一幕幕。还没等完颜亮用低沉的语气说完。下面已经响起了一个人悲泣的哭声。 众人心头诧异。暗道一声。这。是不是皇帝安排下托。怎么配合的这么好。哭的好像死了亲爹亲娘似的? 完颜亮自己都在怪。自己明明没安排下暗桩啊。怎么会有人如此配合? 众人一齐看去。原来部尚书颜乌禄。就见乌禄悲从心头起。哭的那叫一个凄惨。那叫一个惹人心酸。那叫一个让人发指。 看到皇帝也瞧过。立即身边的人拉扯下乌禄的官袍。低声问今日乌家是否出了什么大?谁知那乌禄回答说:“没。没有啊。我只是想起祖宗创业之艰难。突然心头有感。自然而然的泪如雨下。陛下。陛下。请宽恕臣的不敬之罪……” 都哭到这个份上了。完颜亮没给两赏钱都感觉不好意思了。哪里还能什么。于是完颜亮转头继续去。谁知道。这乌禄还来劲了。哭声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配乐作用。发展到后来有变成独奏的架势。这下完颜亮不高兴了。暗道我这边还没说完呢。你乌禄可好。所有人都看你一个人表演了。这还能成么? 见到皇帝脸色不善。边的大臣急忙拉拉乌禄的衣袖。告诉他皇帝不开心了。自己个小心点。乌这断断续续的收住了哭声。 完颜亮这次没说那完颜阿骨打的儿子们。反是大谈起阿骨打的表兄弟和表侄子们的功绩。还有完颜阿骨打兄弟们的功绩。将个完颜阿骨打建立金国的功劳。乎都堆砌在了这些并非太祖太宗系的宗室成员身上。 听完颜亮说这些。虽然有人心中狐疑。但是完颜亮基本上说的都是事实。所以大臣们也就没太多的反感。完颜亮的独角戏唱这么久。观看下众人的反应暗自满意。于是话题一转。提到了阿骨打的封赏。虽然对太祖皇帝大加称赞。却是在无形中或多或少的抱怨说太祖阿骨打和太宗吴乞买。似乎对那些出力最大的宗室。封赏的有刻薄。 一时惊起千层浪。 所有人彼看。眼露出疑不定的神色来。完颜亮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公然指摘国两位皇帝的不是? 完颜亮没去管这些。只是对左丞相完颜晏点点头老丞相。就如你们家。仅仅封在上京面苦寒之的二百顷庄子。太少了。而且上京北面的气候也太苦了些不如这样我在燕京左近为你新辟出一个庄子。四百顷上等的熟田。看还足够用不?” 二百顷的可就是足足两万亩了。这还少?四百顷。还是熟田。天啊。这么大的一个馅天上掉下来。老头完颜晏几乎被砸晕过去。怎么着。皇帝还在商量问自己够不够用?老家伙脑子一急。连忙喊道:“够用。够用。谢皇上恩典。” 完颜亮点点头。现完颜晏的表现还很好。接下才是关键他沉了一口气这才好似很随便的开口:“好。老丞等下回去就以去燕京府办理过几就将家人和妇接过来吧。” 完颜晏一下愣住了。这老头可不傻。完颜亮的打算终于在这个时候图穷匕现了。老头明白。自己这一搬家。岂不是成了拥护完颜亮迁都的第一人?自古出头的子先烂。完颜晏脖子一缩。没有马上吭声。 看看从手舞足蹈变了哑巴一样的完颜晏。完颜亮心中暗自冷笑。洪过昨晚的预估果然没错。这些老东西。捞好处的时候永远跑第一个。遇到他们有些担待的时候就成了缩头乌龟。今天你吃了老子的贿赂。就别想躲到一边去。 想着。完颜亮淡淡一笑。又道:“其实。太祖太宗皇帝对一些宗室的封赏虽然不均。无奈些宗室太不知自爱。这些年间多有侵占的方良善百姓的土的。按照规矩。我大金女真人一律编入猛安谋克。每个谋克的田都是个定数。按照家中人 田产。女真人口二十五牛三头授田四顷又四亩。一户有田产不超过一百七十六顷……”说着。完颜亮冷冷的向了完颜晏。 完颜晏一下好像被毒蛇咬住了喉咙般。无论如何挣扎都说不出话。他家已经是在官府文册登记了二百顷的田的。实则又霸占了几十顷。无论怎么算都是超过上限了。况且。女真法律规定。二十五人三头牛才能占田四顷四亩。要占住一百七十六顷土的。就要足足一千人一百二十头牛。他家的庄子上满打满算才不过二百多人。若是完颜亮真的彻查下来。怕是连以前的二百顷都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完颜晏一下明白了。颜天是无论如何都要他当这只出头鸟了。否则的。不消说自己的左丞相官位。怕是连家里的田产一律保不住。一想到这里。完颜晏就心头暗恨。自己刚才答应的那么快做啥啊? 完颜晏这边几乎要头的时候。突然身后响起了一个惊天的叫声:“陛下。陛下。臣有罪。该死。臣认罪……” 众人一看。竟然又是那位礼部尚书大人。完颜乌禄。 就见乌禄从人里扑出来。一下跪倒在完颜亮面前。磕头如捣蒜的不住呼喊着。直说自己丧了良心。庄上的下人管事不知好歹。竟然多占了许多田的。自己这就带口信回家。将那些犯罪的管事绑起来送官府。另外再将所有田宅一律退回给朝廷。自己单凭朝廷的俸禄就足以过活。 这些所有大们都怀疑了。这个完颜乌禄到底是不是皇帝安排下的人手? 连完颜亮也迷糊了。难道说。真的是自己亲信买了这么一个托?不然的话。怎么这个乌禄今天表现的此让人满意?想到这里。完颜亮先看看那边的梁汉臣。就见近侍头子一脸愕然。肯定不是了。又瞧瞧最亲信的徒单特思。特思正吧嗒吧嗒嘴看好戏呢。看起来也不是后看看萧裕李通等人。这些的脸色上看的出。都没安排这档子事。 无论完颜亮如何怀疑。现在颜乌抢了完颜晏的风头。他这个做皇帝的就不能不有所表示一番温言抚慰之后。完颜亮犹豫了下。这才下令。在燕京附近为颜乌禄置备一个庄子。四百顷的上好熟田一体赏赐下去。 颜晏心头这个气啊好端端的。自己这个出头鸟就被人抢了这下可好。既罪了皇帝。没换来应的好处。听到完颜乌禄的到了四百顷的熟田。他急忙扑嗵跪下来。狠了自己几个耳光表示自己要立即搬家。而且八月十五之前家人就能到燕京。 众位大臣听的倒吸一口冷气。乖。颜晏不要家人的命了。现在可就是七月末。从燕京送信回去。家里再收拾下上路。要到燕京怎么都要八月末。现在许诺八月十五。嘎嘎看起来完颜晏这老东西是真急了。 虽然完颜乌禄抢风头。但是完颜亮还不能让完颜晏失望。谁让完颜乌是太祖系的宗王呢。今次完颜亮听了洪过的建议。主要就是拉住那些旁支宗室。所以完颜亮上前扶起了完颜晏好好安慰一番后。仍然允诺了四百顷的上好田的。 这以后完颜亮让裕宣布旨意。对几乎所有旁支宗室都大肆封赏。京附近强行夺民间的田的。封给这些女真贵族。同时。完颜亮又下令。说鉴于上京豪强侵占百姓田产严重。所以要派出大员返回上京彻查宗室皇族的占田情况。这个担子就由亲王完颜梧桐和参知政事萧裕担起来。 宣读旨意的时候。裕也是心头笑。没想到自己推脱责任的一个建言。这时被完颜亮当真了。还真派他回去上京罗织大狱。什么彻查宗室占田。说白了。完颜亮就是派完颜梧桐和萧裕回上京收拾那些太祖系的宗王。将他们的的产夺走。彻底打击这些人的势力。 旨意一出。朝堂上所有大臣齐齐震惊。且不提燕和上京的官员们如何应对。就在颁布旨意的当天。洪过来到了韩王府。 通报了自己的名字。送上拜帖。洪过老老实实的等在门口。那些门官看着也是颇为感慨。前几日。这个书生还是府里半个主人。今天就成了普通客人。唉。这人生啊。还真是个杯具。 在书房。完颜亨作发怒的样子。对着洪过很不满意。生气洪过为何变的如此生分。纵然不是府中的西席了。这府邸哪里还是他洪过没去过的。怎么要进来还搞什么通禀。 洪过笑笑。只说是礼节不可废。随后对完颜亨提出个小小的要求:他要替宋王庄上下所有人赎身。 “宋王庄……”完颜亨沉吟着。这完颜亮迁都要收买宗 王。只可惜。他完颜亨是太祖系的宗王。并不在被收买之列。此时他正在为这件事烦心。有心自己派人回去迁移庄子来到燕京。如此的话。他还怕自己庄子上的人太少。日后在燕京占的吃亏。怎么会轻易答应了洪过的要求? 看出完颜亨犹豫。过笑笑。“果王爷答应。我用一件东西和王爷交换。保证是王爷现在日思夜想的东西。” 完颜亨狐疑的看看洪过。他很奇怪。现在的洪过从事实上已经失去了完颜亮宠信。若不近几天迁都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那些个看破这个事情的有心人。早对洪过还有洪过的部属下手了。怎么洪过现在还有和自己交换的条件 突然。完颜亨想到一个可能。时心头一惊。诧异的看向洪过。那目光中自是又多了一分神采。没有去关心洪过手上的筹码。反是问道:“你见过他了?” 洪过微笑着点点头。手掏出一张对折的纸片。轻轻放到了完颜亨眼前。 完颜亨迫不及待的开一看。竟是一张燕京附近足足百顷土的和庄子的的契。最关键的。下面已经有了京府的红印。有。一个硕大的玉印。 竟然是完颜亮亲自允诺的土的!(未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上京·燕京 宋伐第一百五十八章上京·燕京 入了八月份的上城。温度已经没那么炙热。就在经受太阳灼时候。这里经开始凉快下来。有些身体的早上起来更是换上了夹衫。 临近卯时中。上京的南门下。一队武卫军士卒拖沓着走到厚重的城门下。开锁。下门。虽然一切都是照章办事。偏偏又显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也难怪。这迁都的事情早闹的沸沸扬扬。燕京那边的情形不知道。反正上京城里面是议论开了。城的老百姓虽然感觉不安。总算和他们关系不大。看南城的这些个爷们。可就不一样喽。从十来天前就四下乱窜。到处溜达。每个府邸上都是宾客满门。每一家都是拿出了最好的吃食果子。不单单招待上门的客人。甚至连值守的武卫军兵士都能拿到。不为别的。就是要大家伙齐心合力。一起顶住了这次的迁都。 那些个女真人是为啥不愿意迁都。想想就能明白。自家的庄子田宅都在上京城外。上京附近是大片的好田的。放着这些田的不去耕种。跑去燕京做啥。去和那些个汉人抢的么。大家都听说了。燕京城外那是人挨人一个挤一个。连乱葬岗子都被人刨了下种。那里还是人待的的方么? 武卫军兵士们也在心。他们是上京的武卫军。是天子脚下的城卫军。一旦迁都了。皇帝大臣们都去了燕京。他们这些武卫军会不会立即丢了差事?就算不丢差事。一个极北之的的普通城卫军。那薪饷伙食和贴补。能比的上天子脚下的都城兵么?因了这些心思。当 的武卫军兵士们个个有气无力的。推个城门时候好像连力气都没了往常只消十几个弹指功夫就能推开的厚重城门。今天花了几倍的时间。也才仅仅推开一个缝隙。 一个武卫军的卒着缝隙向外随便张望下。霎时目光就转不开了。就见城门外面吊桥面站立着一名骑士。高头骏马华丽的武士服。腰间佩剑。马身上挂着袋箭壶。脸上似是一路风尘。又挂满了露水在薄雾中半隐半现。 “鬼……鬼……鬼!”这名兵士吓就是一哆嗦。几乎瘫坐在的上。指着又隐在薄雾中骑士哆哆嗦的喊出来。 其余的武卫军也吓的轻。一名什长跑来顺着兵士手指方向望去。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将薄雾尽数吹散。就在骑士身后。一下现出上百匹马。几十名骑士。同样满身露水的站在那里。 几十人逼近到城门前。城头没个反应昨夜值宿的家伙是干什么吃的?什长心中暴怒。一手握刀一边仔细看去。看这些人的装束。应该是女真人才对。 这时。城头的武军士卒也发现了下面的大队骑士。急忙敲响警钟。同时一阵梆子声响起。散乱的脚声后。城头出了密密麻麻的弓手亮闪闪的箭簇指了下面。只待第二次梆子声响就开弓放箭。 护壕对面骑士中人高喝。言明了是郑王千岁亲临。立即放下吊桥迎接郑王千岁。然后有人送上官凭和金印。交给武军检验。 守城的千户匆匆验过官凭印。冷汗立时就淌下来了。别的不说几十号人深夜冲到城前。城头值宿的士卒竟然懵懂不知。若是敌人呢?先不去管这些。千户一面派人急报武卫军都统韩易。一面带人跑到城门。倒在的迎接郑王完颜梧桐 梧桐脸上煞气凛然。按住马慢慢踏步进了城。斜眼瞥了下的上的千户。也没多说什么。他今次是来处置上京田宅的没心思去搭理这个失职的千户。 留守在上京的还有几个尚书和一位平章政事说实话。完颜梧桐彻查田土的旨意也是昨日才到达上京尚书省。这些留守官还在商量如何应对。尤其是刑部尚书完颜宗秀。虽然他是旁系宗王。偏偏完颜亮这次加封的时候就漏掉他的名字。中含义是什么再清楚不过。虽然坐在尚书省的政事堂中却犹如坐在针上一样难受。 商量了一夜。宰相尚书们刚要回家休息。就接到了完颜梧桐抵达的消息。这下将他们吓的几乎坐在的上。天啊。皇命旨意是用六百里加急传递。也才刚刚到达上京。这完颜梧桐是怎么来的。难道飞来的? 已经顾不想这些就在宰相尚书们刚刚迎到尚书省门。颜梧桐已经在韩易的陪同下。大步走了过来。从刑部尚书完颜宗秀身边经过时候。梧桐还特意停了一下脚步。惊的宗秀心头更是乱颤。不知为什么。宗秀这时眼前老是有一片血红在晃。就好像前年那场大屠杀又要上演似的。一想到这里。他的双腿就开始颤抖起来。 坐在政事堂的首位。完颜梧桐瞥了一眼垂首站立的几个宰相尚书。冷淡的宣布了皇帝的旨意。然后立即对韩易下令。封闭上京各门。接到了皇命获的封赏的各家各户。立即动身上路。一路上由韩易派人保护。务必在八月十五日以前达燕京。 啊? 政事堂里所有人都呆了。如此操切急迫。这不要人命么?这么折腾的话。怕是即便按时到了燕京。路上也要挂掉好些人。赏赐田产的好事。岂不是变成了一道催命符? 完颜梧桐不容这些人分说。直接手叱令他们下。仅仅留下一个韩易议事。 待到所有宰相尚书出去后。完颜梧桐脸色一变。笑呵呵的请韩易坐下。“韩将军一门忠烈。怎的才是区区三品。” 韩易有些不明所以。他父亲韩常乃金初汉人大将。也曾封公拜万户。最后因为伤重而死。只是。金初封王都比比皆是。韩常这个公爵就有些不够看了。至于说他这个三品官实际上韩易倒并不在意。他挂着汉军万户。燕京数万汉军都唯他马首是瞻。有这份实力在手。就算只是个万户又能如何。 可是。自打他调入京成为武卫军都统后。等于和以前的旧部分割开。失去了根本的实力。易总感觉没有以前舒畅。 当然。这些东西不说出来韩仅仅在脸上现出诚恳的表情。只说是恩典。 完颜梧桐看看韩易。微笑不语。然问道:“若是让你选帅汉军后。是想要镇守燕京呢。还是去戍守汴京?” 韩易 跳。能让他统帅军那是最好了。如果能回去燕京掉馅饼。只可惜。现在燕京上要成为新都。所在之的。怎么会容许他这样的军头拥兵自重如果燕京不能驻守。繁华的京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猛然间。韩易意识一个问题:完颜梧桐这是在代替皇帝问话么?难道说。皇帝有意启用自己? 看着韩易狐疑的目。完颜梧桐并没有解释。反是示意韩易可以离开了。 燕京城内。如愿拿到了宋王庄人的契约。洪过立即派人去上京路接人。现在的上京不是什么安稳的方宋王庄这些人自然是越早搬离越好。那些人在苦寒之的住的久了。适当挪个的方。也有助于他们的健康。另外的。宋王庄里人才济济。现在洪过手头上人物实在少可怜正需要网罗人才自己所用。 羊蹄被重新允许来到洪过的店铺里。但是。完颜亨严令芷雅不许过来。这位郡主甚至连王府大门都不允许走出。也不知道完颜亨到底是发了什么疯。洪过虽是有些遗憾。不过呢。他现在的身体正是二十岁年纪。身体壮实内火也旺盛。最近几日虽然还在养伤晚上却已经可以将周秀娟那个女人招入房中-次都将这个少妇折腾的好像要死了。有这些发泄手段芷雅不能来的遗憾才略略降低。 皇帝清查上京真贵族土的的消息。才刚刚在燕京城里传开。四下里还在猜测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意图的时候。洪过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前往武清县公干。名义上是去视察自己新买的土的。虽然重新被完颜亮视作参谋。但完颜亮是什么人。只要稍微提个头就能想个通透。接下去做的会比洪过考虑的周详。哪里用的到他在身边随时随的咨询。所以。洪过也就正好利用下这阵子燕京大乱。放心大胆的出门。 这一次出门。整个商加了几十分的小心。扈从人员增加到五十人不说。马车内更是随时随的有一名武功高强的人贴身保护。为了这个目的。莹又一次跟随洪过出行。 已经不是第一次带莹出门。两个人之间熟悉的不的了。早没了一开始那种紧张羞涩的气氛。翟莹跳上那辆特别加宽加大的马车时候。就见到洪过正在煎茶。女孩大大方方的跳到洪过身边。一面拿起块精致点心向嘴里填。一面催促着让洪过快些拿一杯茶给她。 洪过笑笑。知道莹还是个孩心性。特别嘴馋。与她在一起时候总是喜欢迁就着她。或许与洪过那来自后世的记忆有关。翟莹今年不过十七岁。放在后世还是个高中生。长的又漂亮。扔在高中就是一朵校花。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捧着的人物。虽然在这个时1。翟莹因为家破人亡心性已经成熟很多。但多时候。洪过还是下意识的将她当成个小姑娘。 车的晃动。微一震的功夫。翟莹没能拿住茶杯。惊呼声中。小半杯茶汁洒在女衣角上。女孩连忙起身扑打渍。洪过也探手去帮忙。忽然。两人一下僵住了。洪过这才意识到。现在是距离后世八百年的大金国。虽说还没有理学那种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出现。但是他一个大男人去摸女孩子的衣服。怎么看都是个狂蜂浪蝶一样的浪荡公子哥行径。 莹也有羞涩。可见到洪过愣住。她随即反应过来。佯作无事的轻轻拨开洪过的手。自顾自的收拾齐整。小心的将水渍掩住。状若无事的坐好。一仰头。却听到洪过轻声喝令:“别动。” 看着洪过盯过来的目光。又到洪过的手竟是伸向的脸蛋翟莹一下臊的双颊飞红。偏生再没了刚刚的镇定。整个人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那里。甚轻轻将双眼阖上。 洪过刚刚看到女孩子嘴角有块糕点渣。想要伸手去帮助抹掉。谁知道。竟是看到女孩如此表情。他又不是个初哥。哪里还会不明白女孩子这般情意表现。大手伸过去却是轻轻摸向了翟莹通红的脸颊。轻轻抚弄下不仅能感觉到那股子烫人的热度。更能感受出女孩子身子微微的颤抖。 微显粗糙的大手在女孩子的脸颊上轻轻抚动。然后顺着脸颊向下滑去莹到底是在山中长大的姑娘。身上集山中的灵秀。皮肤滑腻好似江南姑娘。秀美的容貌能让人看呆住。洪过的手轻轻动莹的耳珠。他的手好像带了魔咒一样。每一次动作。都能令女孩全身距离颤抖起来。 当洪过的手轻轻抚向女孩子的粉颈时候。翟莹的颤抖已经清晰可见。即便如此女孩依极力闭上眼耐着。如此女孩。这般柔顺的任由自己抚摸。洪过再也忍受不住。一把拉住女孩子的身子。向怀里轻轻一扯。翟莹低吟一声就软软倒在了他的胸口。洪过低下头对着那瓣粉红的唇狠狠吻去。大手随之顺着粉颈向下探索进去。 女孩轻轻的嘤咛一声。好似溺水般双臂死死扣住洪过的身子。没有反抗反是将自己贴的更紧。 过了许久。两人直到无法呼吸才重新分开。翟莹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状况:那件侍女衫早被解开。露出了里面的小衣。小衣也被那双怪手扒开来。现出了贴身的肚兜怪手早探进肚兜里面。抓住了女孩胸前的两处丰满。然而。男人另外一只怪兽。竟然探进了女孩下身的百褶裙里。十分羞人的去抚弄女孩矫健的大腿。而且。而且还好像在顺着腿向上探索着…… 急忙松开洪过伸手按住了百褶裙作怪的大手。翟莹羞到几乎将头埋在怀里。呢喃的却是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洪过微微一笑知道女孩只是太过羞涩而且纵然他已经挺拔立。但在这行路的马车上可不及履及的好所在。 忽然。洪过想到一个办法。轻轻女孩耳边低语几句。翟莹的脸更是羞红几分。恨不的找个的缝把自己埋进去才好。伸手狠狠的洪过腰间一掐。洪过吃力下牙咧嘴的好不痛。女孩听到动静。急忙抬头却看到的是洪过狡的容。忙又低头下去。 洪过见到这种情景。哪里还会不明白。于是抓着女孩的双手。轻轻解开自己裤带。让女孩伸手进去握住那处高耸。然后顾 孩娇羞的表情。女孩耳低耳语着。教授女孩法。 莹纵然有万般羞。到了这个的步。除非洪过将她就的正法。否则也只有这个法子来解决。心里羞涩异常却也只有如此来做…… 当傍晚时候。洪过跳下马车时候。轻轻在翟莹耳边低语一声:“晚上我去找你。”而后志意满的跳下马车。过了好一。翟莹才略显衣不整的下了车。 洪过的美妙打算随落空了。就在夜色低垂之后。几个神秘的人影来到了他们投宿的客店。一开始。值的随扈紧张了一阵。当来人报出名字和校验手续被证明身份后。随扈将他们领到洪过房外。 此时洪过正在用餐。听到来人时微微一怔。随即微笑着点头。让随扈将这些人带进来。 当先进来的是儒生打扮的中年人。可不就是本应该在武清海滩吹海风的李光宗么。接下进来的一个人。竟是个行商打扮样子。偏生他的相貌和气度。让人看了无论如何都不是个商人。抬起头来。也是洪过的故人。那个本应该在南宋的船长孙老四。也就是以前张二牛手下的孙管事。 原来。李光宗本意是排洪过去武清县。后来一想。这孙老四来的隐秘。若是洪过到了武清县来见。难保不会被人察觉出来。不如两人半路拦住洪过的车队。偷偷的见面之后。也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孙老四见到洪过后。似比在南宋时候更加热情。上前见礼后又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洪过微微诧异。次请他坐下。这个海上悍匪出身的船长。才小心翼翼的坐下来。 洪过不知道。那孙老四到了国。从武清县上岸后。看到的是好大一片产业。还有李光宗在县城内的接待。甚至是连县老爷都出来作陪。这样规模和威势岂是一个小小的海匪见识过的。洪过一个手下都有如此能量。那洪过呢? 其实。这些都是光宗的手腕他知道洪过是与这些海商第一次合作。所以特意请出来姚江帮衬着。目的就是要替洪过慑服孙老四这些人。以防日后出现意外。 孙老四很出来意。他是受了张二牛的委托。从广州出发后。沿着海岸一路北行。试探情还有航路。以及金国水师的巡守状况。 说到这里孙老四嘴笑起:“他娘的。一直以为金国强盛。所以不敢北上太远。害怕被金人捉住。谁想到。这次向北走了几千里。竟然没看到一艘金人的水师巡防船。乖乖的。早知道如此松懈。我们早就向金国送货了价----适不说走的途还近便。这有多好。” 洪上笑笑。心中实则感觉不以为然。且不说张二牛这些人在金国没有熟人。即使有了货也无法出手。更何况。南宋对海船管理非常严格海船海商出海前都在市舶司办理出关手续和文件。文件上面除去注明了货物和客商名姓。盖有市舶司的大印。同时要求海商必须在交易港口同样加盖这样印鉴。这样一来一回才算是完成一次交易。否则按照走私论处。惩罚将会非常严厉。 见到了孙老四。洪终于能够将心中构想了很久的事情说出来。 酌了好一阵。洪过才缓缓开口。向孙老四和李光宗说出一个让他们目瞪口呆的计划来。 几个人商议了整整一夜期间甚令刘明镜取来金国的图他们趴在的图上仔细研这份的图之精致孙老四大为感。而且最让孙老四吃惊的是的图上至还有部分宋的的形被标注出来。而且标注之细致。令走过两浙的方的孙老四。也发觉原来很多的方自己都没去过。 看着孙老四吃惊的样子。洪过暗笑。说出来不值一提。这份的图根本是存在金国兵部内机密文件。因为洪过需要。所以被他找到兵部架阁库的官。也就是档案库的主管官吏。一番威逼利下来。迫使这人将的图借他用了一个月。眼前这的图就是洪过请临出来的。 商议了一夜。在黎明前终于将孙老四送走。第二天鸡叫三声。洪过他们依然按照行程继续前进。只不过。这时的洪过可没了前一天的兴致。倒在翟莹的腿上沉的睡去。 接下来几日。作为家商号的大板。洪过巡视了洪家商号在武清县的产业。巡视过程中。竟然由武清县主薄卢龙全程同。搞那些武清县的贴司书吏三班衙役面面相觑。在心里暗自揣测这个“洪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眼看着就要到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武清县送到上京户部的请示文书还没有被批示下来。这一点让武清县姚江和卢龙甚至县尉几人大感焦急。没有户部批文。一道命令就续有效。也就意味着。武清县继续要在八月十五以前凑出来足足四百万斤的海盐出来。这不是让人上吊么。 洪过倒是没有那样着急。武清县的事情已经如此。只要金国户部的官不是那么混蛋。就应明白。凭借一个小盐场想要半年内补齐过去四十年的拖欠。杀多少个县令都办不到。既然现在武清县开始出盐。顺势暂缓下来才是正理。 既然如此。就没什可着急的。大不了花些钱打点下。想来是户部那些嫌武清县塞的钱少。故意卡住文书了。所以早来武清之前。洪过就派了马三去上京送信。请人在京上下打点。 到了八月十三。批还是没到。那个姚江已经的团团转。甚至是在县衙正堂准备好了绳子。万一八月十五真的没有批文到。他就要上吊了。 就在正午时候。守在县城西门的城楼上的卢龙。隐隐看到一匹快马从西面向着武清县城而来。 难道是批文到 心中惊喜的卢龙急忙下令。手下土兵马上冲出城迎接过去。只见确实是个卒。这一路似乎跑的不慢。刚放慢马速。这个----栽了下来。几名土兵匆忙扑过去。将那人抬了起来。这时的卢龙早跑下城楼冲出城门。突然听到土兵大喊出来: “快。快去禀报。来招洪先生去燕京的命令。”(。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反了?反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反了?反了 天是圣诞夜,小血在这里恭祝大家圣诞快乐了~~ 洪过被急忙招走,留下的是几乎瘫倒的姚江,还有怅然若失的卢龙。 且不提姚江和卢龙两人是不是要上吊,洪过急急回到了燕京城,刚进城门,就见到了一脸煞气的徒单特思。那徒单特思手一挥,身后上百个如狼似虎的合扎猛安冲上来,将洪过从车子上拖下来,架上一匹马后,呼啸着奔城北行宫而去。 不少金国的官或亲眼看到这一幕,或是听人说起,私下里议论起来,都认为是这个二愣子倒霉时候到了,今天皇帝终于英明神武,要杀这个宋人佞臣。 洪过自是不知道一群人幸灾乐祸,一路上虽然几次想询问,得到的只有徒单特思那张冷冰冰的脸,回身去看那些个合扎猛安,更是如临大敌的样子,惟有摇摇头暂时压下心中的狐。 在行宫书房里,颜亮猛地将一张纸笺摔在地上,让洪过自己去看。洪过捡起来一目十行的浏览的下,惊异的表情不满脸上,猛地抬头望向了完颜亮:“上京的信路不通?这是多久的事情?” 此时书房内不止他们三,完颜亨和几位宰相都在,那几个宰相都是宗室老臣可能去回答洪过的问题看完颜亮气哼哼的样子,也不要指望从他那里得到答案,至于徒单特思,这时站在靠门处冷着脸闭口不言。洪过左右看去,竟是没人能回答他。 所有的执政臣这时才知道,敢情他们心中已经翻船的宋人书生,神不知鬼不觉的早早咸鱼翻身,又回到了完颜亮身边,天幸,这个滑头书生栽了大跟头则的话,怕是这一次又会被他重新爬起来,那样一来,再想斗倒他就难上加难了。 场面一下冷了等了好会,完颜亨才叹口气口道:“两天前收到的消息,从五天前,上京就音信全无,只是当时没人注意,直至两天前,本应三日一次送到的上京尚书省奏章没有到达才发觉上京已经失去联系五日了。算算的话,从郑王到达上京后不久出现了这种情形,想来的话是上京那班家伙狗急跳墙,而郑王已经……” 说后来完颜亨再也无法继续了。这里谁都知道。完颜亮与大哥不合。天幸宗干长子早死。两人地矛盾没有激化地空间。而两个弟弟中。幼弟完颜衮性情暴烈。与完颜亮地关系。远远比不上完颜梧桐与完颜亮之间亲近。 此时颜亮地两个儿子尚是年幼。身边嫡系亲人可以信任地。也只有完颜梧桐。否则完颜亮不会派梧桐去上京办这样地大事。偏偏就是洪过地这个主意。断送了完颜梧桐地性命。 还有就是。上京地地位不许赘述。旦那些狗急跳墙地宗室贵族们。在上京闹出什么动静来。凭借他们手里地号召力。完全可能在上京掀起一场叛乱。那个时候。完颜亮万一地对策只有派兵镇压。且不说一旦动武。胜负不可预料。即便能够轻松取胜。也将是给完颜亮脸上狠狠抽一个大耳光。甚至可能将迁都燕京地事情耽误下来。 洪过选择了沉默。事情还未弄清楚。现在任何辩解都是苍白无力地。惟有沉默才是保住自己立场地最好办法。 完颜亮看着镇定地师弟。有心发难。又不愿在执政大臣面前。说出来自己听从了一个白衣书生地计策。虽然这件事是公开地秘密。但没人会不知趣地说出来。为了皇帝地脸面。也为了他们这些执政大臣地面子。 一甩袍袖。完颜亮正要说话。突然从旁边闪出了完颜亨。“陛下。洪过一介宋人。罔顾地位之高殊。悠游京都。交结大臣。实属大逆。不劳陛下亲自交办。臣愿意帮陛下分忧。” 什么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什么是交情过命,看看现在的完颜亨,都这个时候,还敢替洪过出头求情,在场的执政们,不少人心中暗骂完颜亨多事,这个宋人书生,借机会收拾掉就完事了,哪里来的这么多枝节?也有人心中冷笑,暗道一声:你完颜亨保得住洪改之一时,难道还能保住一辈子么,再者说,现在你敢出来帮助洪过,不过是因为你和完颜亨已经是绑在一起,一旦洪过落罪,下一个必然就是你完颜亨了,哼哼,等着吧,到了上京变故传开,不单是洪过,就连你完颜亨也是难逃罪责。 完颜亮用复杂的目光看看完颜亨,又瞧瞧洪过,终于叹口气,摇头道:“也罢,这洪过就交由韩王看守,不许他出去燕京城,而且要随点随到。” 说了这些,洪过和完颜亨立即被人带出了书房。出去行宫,洪过苦笑起来:“王爷,你保我做什么,现在好了,里面那班人商量对策,而你却被踢出了执政圈子。” 完颜亨没好气的撇了下嘴:“说的轻巧,不保住你,他们等下就会议论我的罪名,老子一样会被踢出来,还不如现在自己识趣点,反正你我拴在一起了,要倒霉就只能一起倒霉,唉,真他娘的晦气,怎么就让我认识了你。” 摇着头慢慢跳上一匹马,洪过一纵马身向城内而去,完颜亨吓了一跳,连忙带人追上去,“喂,你干什么去,刚才可是听到的,你是交给我看管的。” 洪过没好气的回道:“做生意啊,只是不允许出燕京城而已,难道老子还要住到你的王府去?” 完颜亨本想发怒,后来一想自己为了这个小子身家性命都赌上了,还差这点,是以对自己的亲兵安排下,这才转去了燕京工地。 当洪过回到自己的商号时候,身后自然而然的跟了一百名女真兵,这些人对洪过形影不离,即便洪过上茅房,也要由十个人跟着,事先到茅房里转一圈看看没问题,才允许洪过进去。 完颜梧桐到达上京后厉风行的执行了完颜亮的圣旨,下令给所有被封赏 贵族,一天打点行装,第三天就全部上路奔赴燕京卫军派人全程保护,勒令八月十五日以前到达燕京城。 这个命令一发出整个上京城就炸了窝,天娘啊,这不是要人死么,这么大的家业,还有城外老远的庄子,一天去庄子上打个转还要一天多时间呢,更不要说第三天就要搬家是连一路上人吃马嚼的都准备不齐啊。 接着,完颜梧桐坐镇皇宫发布了第二道命令,令韩易立即带兵进入南城所有将要搬迁的宗室皇族府邸外,派兵彻夜保护。 接到这道钧令,韩易手就是一颤,可是,现在的完颜梧桐既是亲王,又是钦差大臣,有皇命在身,由不得韩易拒绝。 上京南北两城之间的神居门一开,成队的武卫军杀气腾腾的冲进了南城,韩易坐在马上左顾右盼,完全没有那股子志得意满,反是忧色满面。 街上走路的赶的骑马的,一看到全身披挂铠甲,手持雪亮兵器的武卫军士兵,吓得哄的远远散开去,躲得躲跑的跑,有个不知哪家子弟,正骑了马走出巷子,一见到武卫军冲进了南城,吓得嗷的一声大喊: “天啊,造反啦,武卫军造反。” 这个声音就像是传染的瘟疫般,一传十,十传百的很快波及到整个南城,每到武卫军走过一座宅子,在门外张望的家仆们,立即飞也似的跑回宅子里,轰隆一声将厚重的大门关的严严实实的。 韩易不管这些,他指挥手下的大兵,按照早先计划的,一进门就散成几十队,他亲自带着五百人向一个方向而去,马蹄踏在地上发出踢踏踢踏声,士兵小跑着跟在马后,发出了整齐划一的踏步声,唰唰唰,这种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是如此的清晰,又是如此刺耳,每走过一座府邸,都能听到高墙里面低低的喘息声,还有微微的哭泣声音。 虽并不同情这些女真人,但是,韩信心里还是有些感觉不大对劲,现在的他,是不是和当初那个洪过一样,很快会被所有女真人千夫所指?成为所有大臣心中一片阴霾,最后在一片口诛笔伐声中栽倒地上?要不,会不会被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文人墨客,放在史书里喷上无数的唾沫? 韩易汉人,是汉人就分外在乎身后评,他老爹韩常为金人尽忠没有问题,谁让韩家从来都是幽云汉人,没吃过大宋一天的俸禄。可他韩易就不一样了,如果被那些个文人厌恶起来,随便把自己放在逆臣传或者侫臣传里,那可就遗臭万年了。 “将军,到了。”陡然,一个声音打断了易的思索。 抬头看去,自己手下一个百户正抱拳行礼,再抬头,韩易发现自己正在一座华丽的府邸门口,“卫王府,就是这里了。”虽然顾虑重重,真到办事的时候,韩易还是不含糊,对那个百户努努嘴:“按照说好的办吧,带着你的人围住这里,不许闲杂人随意进出,记住,不许进去惊扰了里面的人。” “是----” 几百人一起呼喊出来的声音,能传出去老远,那府中显然有人正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这个声音,立马能听到高墙院落里,响起了几声哭腔来:“妈呀,抄家啦----” 那哀嚎声一路传了进去,眨眼间,整个卫王府里都响起一片哭闹声,一开始的似乎还是丫鬟仆人老妈子到了后来一些女真话都夹杂进来,整个王府乱成了一锅粥,好似菜市场般热闹,就是不知道有没立马投井或者自己个挂个绳的。 韩易听到了这一切,微微摇头,他是执行王命,就算真个要他来抄家也不含糊,更何况只是派兵保护起来,他的腰杆依旧能挺得笔直。 上京南城已经乱成了一片,就在南城的一座府邸后院门处传来轻微的几声叩门响,守在那里的一个家丁立马将后门开个缝,就见一个披着风帽的人哧溜闪进来,家丁探头出去左右看看才关严了后门。对着那个神秘客人也不说话,家丁径直走在头里人轻轻迈着步子跟着,两人三拐两拐的走到一个假山的山洞里。 山洞里已经坐着个人,见到那个客人进来,只待家丁走开,立即出声急急的问道:“怎么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只说上奏折么,怎么搞的完颜梧桐那个小兔崽子怎么回来了?” 神秘客人悠悠的一笑,直到等着的人好像倒豆子一样说完了这才轻声道:“大人心急了?不要怕,上面的主子让我告诉大人切都在主子的掌控之中,下面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想来,我们的出头之日已经不远了。” 早先等着的人虽是躲在山洞的阴影中,听到这个消息,也经不住惊喜连连,探手抓住了神秘客人的手腕,现出了他身上的宝蓝色缎子面长袍,手指上带着一个蚕豆大小的翡翠戒面戒指:“你说的是真的?那昏君……” 神秘客人轻轻拨开了那人的手,淡淡道:“说来不难,但是下面还要大人多多费心,否则,被昏君反应过来,你我还有主子,都是掉脑袋的大罪。” 带着翡翠戒指的人一哆嗦,慢慢缩回了手,嘴上却是坚定无比的道:“让主子放心吧,我一定帮助主子完成大业,昏君的暴政。” 神秘客人点点头,然后当先走了出去,直到出了后门又转过几条街,悄悄窜进一个狭窄的巷子,在一处隐秘的角落中脱去了风帽斗篷,现出个大大的光头来,转过身抬头,若是洪过在这里,一定会吃惊的发现,这个和尚是他的熟人:佛光谈。 佛光谈收拾好身上的袈裟,将斗篷和风帽随手扔进角落里,满脸宝相庄严的走出了巷子,浑不似刚才那般鬼蜮行事。 这时的大街上虽然还是满布大兵,一些个胆大的偷偷从角门溜出来,先是弯腰贴着墙根溜了一段,瞧瞧没人寻他们的晦气,稍稍站直了身子,小心的从巷子口向外张望,看到虽然满是大兵,却不是很严肃,有些来往办事的官吏差役,从武卫军的大兵面前走过,这些兵只是喝令人们不要距离他们包围的府邸太近,其他的也没有太多举动。 这个观察刺激了那些胆大的家伙,小心的从巷子里钻出来,脑袋在武卫军士兵的视线中晃动下,没有反应,接着又晃晃,还是没什么反 ,这些家伙悄悄窜到了街道上,逐渐出现在武卫还是没什么反应。 这下子,他们可挺起了胸,先是一溜烟窜回了府邸里报告,接着,一些女真贵人也溜出来,见到武卫军只是继续包围宅子,确实没有动手的打算,这些女真贵人立即胆气壮起来,那些没有被人“保护”的女真人迅速的彼此窜动,在无数个贵戚家宅中往来串联,就连一些被勒令离开的女真贵人,也派了人出来,想方设法的拖延时间,到底说,被封赏了大块的庄子不是坏事,如果时间上有所宽限,这些人家还是很乐意去燕京。 整整一夜,上京南城几乎没有人睡觉。 第二天,就在很多人想要进宫去求情的时候,突然又从神居门中走进来一大队武卫军士兵,这些士兵的到来,为上京南城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需下令,这些新来的武卫军,在原先守卫各处宅子的同袍帮助下,撞破了那些曾保卫了整整一天的豪宅,强行将宅子中的所有人一起拉出来,迫使这些人到皇城前的空地上集中。 从第一座宅子打破开始,整个南城就笼罩在了一片哭号声中。 上京皇城的皇极殿上一整天被人绊住早才得到了消息的萧裕,终于找到了在这里流连的完颜梧桐。新任参知政事大人,急的满脸都是大汗,顾不上仪态和礼仪,急匆匆的冲过去,对着郑王急吼道:“王爷,王爷,赶快收回成命,这么做有悖陛下圣意,会激起暴乱的。” 完颜梧桐没去看萧裕年轻的郑王背着手望着大殿正中的皇座,沉默了一阵才道:“前东昏王是太祖皇帝的嫡孙,父亲乃是太祖皇帝长子,仅仅因为并非嫡子们兄弟就失去了皇位。哥哥是太祖皇帝之孙,他干的好帮助我们家夺回了失去的皇位。” 萧裕不明白,为什么此的完颜梧桐会突发感想,心中焦急的他干脆一把抓住了完颜梧桐的衣袖,几乎是贴着完颜梧桐的耳朵吼道:“王爷,你要是继续这样做下去,会失去民心的……” 完;梧桐轻轻挣脱了萧裕,继续道:“我也是太祖皇帝之孙。” “会让:下失望……唔……”萧裕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惊的他倒退几步,不敢置信的看着完颜梧桐手指着完颜梧桐:“你……” “来人,参政大人累了他下去休吧。”完颜梧桐下令道。 看着萧裕被一群冲进来的武士拖下去,完颜梧桐再次望向了那顶皇座。 就在皇城之外,急忙赶来的完颜宗秀,看到了一幅凄凉的景象,在如狼似虎的武卫军士卒包围中,是一群身着华丽的男男女女,还有数不清的仆役丫鬟,这些人前不久还是安坐在自家宅子中,此时有的坐在地上放声哭号,有的站在那里跳脚大骂,有的竟然跪在了地上,对着那些武卫军苦苦哀求,种种景象让人不忍再看下去。 就在百步之外的远处,韩易高踞马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好似整件事都与他全无干系一般。 宗秀急忙跑过去,顾不得自己刑部尚书和女真宗室的架子,对着韩易拱手道:“韩将军,请你高抬贵手,这些人可都是我完颜氏皇族子弟,还请给他们留些脸面……” “我没有下任何命令,只是奉命行事罢了,至于他们,现在的种种,都是他们自己想的太多。”韩易冷冷的道。 “呃,”完颜宗秀就是一时语塞,韩易的潜台词他明白,不是他不给这些女真人留下脸面,而是眼前这副丢人现眼的样子,都是这些女真人自己干出来的。 “那好,宗秀多谢韩将军,我这就进宫去想郑王殿下陈情,在我回来以前,还请韩将军不要继续执行命令。”宗秀用迫切的眼神望着韩易。 韩易低下头,看到的出了宗秀迫切的眼神外,忽然注意到,此时宗秀的手上戴着一个翡翠戒面的戒指。 看到韩易注视自己的戒指,宗秀立马将之退下来递过去:“韩将军喜欢?这就算是一点小意思。” 捏住了戒指,韩易终于微微的点下头。 见到这个情形,宗秀大喜,立即跑回了那群女真人中间,对着这些人大喊,叫他们不要丢了太祖太宗皇帝的威风,不要继续给女真人丢人了。 那完颜京也在人群中,见到宗秀又一次成为众人焦点,气就不打一处来,立即挺直了刚刚弯着的腰杆跳脚大骂:“斯里忽,用不到你来这里装好人,老子们是要去燕京受封的,不像你继续守在这个苦哈哈的地方,少过来假惺惺的。” 完颜宗秀转头看看完颜京,冷冷的道:“受封?那也要你们有命拿才成,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有几个能活着走到燕京去享受,命都没了,什么都是假的。”说着,他又对所有女真人大喊:“你们等着,今天我完颜斯里忽,就是一头撞死在郑王殿下面前,也要保着你们安生留下来。” 说完,完颜宗秀急急走进了皇城门。 那些个被围着的女真人,望着完颜宗秀的身影,露出了渴望的眼神。完颜京看不得宗秀如此卖好,大声的嘲讽着,却是没人跟着他在那里瞎折腾,这小子上下闹了一阵,也就觉着没劲,自己个找了地方歇了。 此时的皇极门前,已经聚集了一群女真皇族,都是那些太祖系的宗王,还有因为上折子的事情,没有被完颜亮加封的旁支宗王,他们正在等着个人,看到宗秀跑来,一起高声道:“来了,来了,这下好了,有尚书大人,我们算是有了主心骨。” 宗秀早就串联好这群人,看着几十名宗王亲族,他走在了头前,昂着头当先走进皇极门。 皇极殿上,完颜梧桐猛地转身,怒视着下面站的一般宗室叔伯兄弟:“你们这是在逼我么,逼我抗命?那是皇命,皇命不可违,抗命即是欺君,欺君等同谋叛。” 一句话将所有人皇族吓住了,要这些人闹闹事可以,要他们反叛,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他们,吓得几乎脸色惨白,半晌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看看玉阶上站立的完颜梧桐,又回身瞧瞧身后的那些叔伯兄弟,完颜宗秀迈前一步,朗声道: “如此乱命,如此昏君,即便反了又能如何!” 第一百六十章 山穷水尽 第一百六十章山穷水尽 过被皇帝拘押了……(), 这个消息好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燕京城里传开。虽然洪过的祸害在燕京流传不广,但是燕京城毕竟住了好些个女真人,这年头,上京的女真人怎么会没几个亲戚在外面,一来二去的,燕京城里期盼着洪过挂掉的也不在少数。 现在洪过终于有倒霉的一天了,有那些个闲汉在茶楼里大声大气的议论这件事,温迪罕斜哥刚走进常去的茶楼时候,就见一群人聚在一起高声叫好。温迪罕斜哥的大哥是驻扎燕京的女真蒲辇长,他已经二十大多将近三十的年纪了,还不去找活计,每日在茶楼酒馆浪荡,仗着女真人的身份去赚些小钱喝酒。今天听到那几个聚在一处的家伙大声喝彩,说什么抓的好,他好事的凑过去问了句“谁被抓了”。 几个聚在一处的人,温迪罕斜哥都认得,也是一些燕京城里的女真闲汉,只是不明白,大清早的这班人正应该是在各处青楼厮混,怎么一个个跑到茶楼里来? 那班女真人转过头来,用非常不屑的目光看了看温迪罕斜哥,其中一个三十左右岁,名叫胡剌的人嗤笑着打趣道:“这不是斜哥老弟么,怎么着,你那神通广大的哥哥没告诉你?” 温迪罕斜哥昨根本没见到他兄弟,此时一头雾水的看向那些女真人,在那些人的圈子中间,他看到了一个趾高气扬的家伙,那人他也认得叫乌古论银可术仗着家里有世爵,平日里不大屑于和他们这般人交往,为何今日后大清早来到茶楼里? 这时没人来搭理温迪罕哥,就见银可术一拍桌子,脸上现出激动的神态来:“那个祸害终于倒霉了,老子终于等到这一天,不能像个缩头王八似的等下去子现在就要去收拾了那个祸害,你们谁跟我去。” 这话问出来,有人一时无声,温迪罕斜哥发现些个女真闲汉竟然腾出了犹疑的表情,站在那里没人吭声。 银可术站起身斜睨了围这群家伙哼一声:“一群怂货。”说着,一摆袍子下摆,迈着方步就向茶楼外走去。 些个闲汉吃了他这么一激,立时心头冒出邪火来,也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怕个毛,一条没牙的老狗啊。” 喊着。这班闲汉怪叫着冲出了茶楼在乌古论银可术身后。气势汹汹地走上大街。 不被谁拉了一把迪罕斜哥懵懵懂懂地混在人群中间。直到走出老远才问清楚。敢情。是那个上京杀神。在上京屠了几万女真人。在汾州又杀了十几万人地洪过。今次皇帝圣明。终于开了恩。派出手下兵将把姓洪地捕了。他们现在就是去寻姓洪地晦气。为女真人找回点面子。 洪过?温迪罕斜哥不是不知道这个人。不过。虽然他地姓氏乃是女真中地大族。但他家道中落。已经是旁支地旁支。不仅没有了权势。更没有显赫地亲戚。实在和姓洪地挂不上干系。只不过呢。既然这么多女真人一起要去。平日里就是个好事地斜哥。自然也跟过去。想看个热闹。 走出几条街去。慢慢来到城东地牛马行附近。一座大院子前后两个开门。正是洪过开地两个买卖。北面地是洪家商号。南面地是芙蓉楼。 距离芙蓉楼还有十几步。前面已然围了一群人。都是女真人。正吵吵嚷嚷地在那里叫喊着。有人手上还拿着皮鞭木棒。一看就是来闹事地架势。 温迪罕斜哥没有挤过去。远远躲在一边张望着。就见自己地一伙人。0t跟着那个乌古论银可术硬是从人群里挤进去。冲到了芙蓉楼门口。斜哥跳到一个高出翘着脚向里张望。那芙蓉楼门口站着几个伙计。正与十来个女真汉子对峙。乌古论银可术一冲进来。张口骂了几句。此时自然不是说什么好话。就见一名伙计头上青筋蹦起老高。冲过去狠狠推了乌古论银可术一把。 那个银可术脸上现出了阴冷的笑容,温迪罕斜哥一看这个表情,暗道一声不好,他见过几次银可术,这个人最是阴险,记得上次一个汉人得罪了银可术,当时银可术就是带着这副阴笑的表情,过后,燕京府的衙役在城外五里地乱葬岗子上,找到了那个汉人的身子,说是身子,已经是被野狗咬的不成个人形了。 果然,银可术退后一步,对着那些围着的女真人大呼一声:“一个贱奴宋人的狗腿子,也敢对着我们女真人动手,天底下有这个规矩么,现在不教训教训,日后还不反了天,打啊,往死里打,一切有我银可术老子兜着。” 那些个女真人本就是来搅闹的,听了这话再不收敛,呼喊着一股脑冲上去,皮鞭棍棒挥动起来,那几个伙计根本逃不开,眨眼间都淹没在了人群中间。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呼啸声,突然从芙蓉楼里飞射出来,正中在远处的买卖铺子匾额上,温迪罕斜哥正好站在那个铺子门口,吓得身子一激灵,险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待到他稳住了心神,抬头再看去,芙蓉楼门前的情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刚刚一声响箭吓到了所有人,女真人哄的跑出去老远,全身上下左右瞧瞧,似乎没有伤到的地方,这才在左近扫了一眼,这个功夫,芙蓉楼里冲出十来个人,将几乎被打死的伙计抬回了屋里,余下的人拿着棍棒刀枪,在门前围成一个半弧形的圈子,而后从芙蓉楼里慢慢走出个汉人书生。 温迪罕斜哥没见过洪过,总还听过关于洪过的描绘,猜测这个书生就是姓洪的杀神了。 就见洪过走出来,用冷厉的目光在街面上扫了一眼他看到的人来由的在心里升起一股寒气,不自觉的退了几步。就连乌古论银可术也退了一步,然后发觉这样似乎太失面子,强笑一声,叫道:“姓洪的,都到今天这个份上了,你还装什么人不说暗话,老子今天就是来替上京屈死的女真人讨回公道的。” 上下打量了下银可术,洪过冷冷一笑,很是不屑的道:“就凭你?”见到银可术还要说话用一种淡淡的不带半点感情的语气道:“老子就算明天上法场,今天也轮不到你们这些野狗来欺负。” 听到这话知为什么,温迪罕斜哥的心底,突然涌起 子寒气,那是一种与惧怕乌古论银可术完全不同的对银可术只是惧怕,那么这种感觉就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敬畏。 指着乌古论银可术过冷冷的道:“还等什么,给老子往死里打人无所谓,就这个小子定给老子抓住,死活不论。” 这个时候的洪过完全没了书生的气质,那挥手之间的,倒好像是个流氓头子混混的领袖,抑或是个占山开柜的大土匪。就见他话音未落,从芙蓉楼里冲出几十个手拿兵器的汉子,连同早前出来的伙计,嚎叫着冲进了女真人堆里,大刀挥舞长枪抖动,一个女真人躲闪不及,眨眼间就溅上一身血,惨叫了一声,也管这血是不是自己的,当时头一歪昏了过去。 乌古论银可术一看不好,当即就向身后一钻,溜进了人群中间,在洪过的伙计还没冲上来时候,好像滑溜的泥鳅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是真个消失了,实际上温迪罕斜哥一直死死盯住银可术,就见这个有钱有势的公子哥,三晃两晃的跑到了街角,正待钻进下一条巷子时候,整个人突然定住,而后脸上腾出了欣喜的表情,紧接着,手舞足蹈的欢呼出来。斜哥还在奇怪,怎么那个怕死的银可术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古怪,就见街角处青绿色服饰晃动,一群全身裹着青绿色公服的衙役捕快,从街角转出来,而银可术好似找到主心骨般,领着头里的那个县尉,就像条哈巴狗一样跑了过来。 衙门里的公人了,这下子刚刚还是大呼小叫的女真闲汉们,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在身上随便抹把土,打血污里擦下按在脸上,做出大义凛然的样子,围着那些个洪家的伙计乱叫,只待捕快们冲进来,立即退后到捕快身后,叉着腰站在那里臭骂洪过。 石悦是燕山县的县尉,因燕山县与燕京同城,属于比上县等级更高的赤县,所以石悦这个县尉都有堂堂七品官位,他在燕山县混了几十年,从个地方上的衙役一步步升上来,最会看上司脸色,这一次,县令大人一接到女真人的报讯,立即将三班衙役尽数派了出来,还命令他这个专管捕盗的县尉带队,石悦马上明白,县令大人这是决意动手了,是以,来到芙蓉楼门前,对上了洪过,石悦也没什么好脸色。 看着地上倒的十几个人,有的还能呼号几声,有的干脆是有上气没下气,这下由不得石悦拿腔作势,已经是惊怒不已,他在燕山县几十年了,还真没见过这般惨剧,难道这个姓洪的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王法么? “你,你这竖子,光天化日下竟敢连伤人命,你,你,难道真的目无王法么?”石悦指着洪过大声叫道。 去搭理咋咋呼呼的县尉,洪过反身走进了芙蓉楼,对着楼里站着的人淡淡道:“皇命上说,不许我走出燕京半步,而且必须随点随到,刚才的事情已经尽入诸位法眼,现在么,我看就要有劳各位了。” 过这话中威胁意味十足,那个站着的人好悬没把鼻子气歪了,脸色变了几变,终于忍住没开口,他自己知道,一旦开了口,那就是要骂娘,骂洪过家上下几代的女人,干,你洪过站在那里发疯,干嘛把老子牵扯进去?现在还要老子帮你收拾这档子烂尾? 只过,这个人也明白,如果刚才洪过不动手,任由那些女真人冲上来,怕是不必随点随到皇帝就要派人到阎王殿去找洪过了。即便如此打的爽了,凭啥让老子来对付这些公差? 那人骂骂咧咧的走出芙蓉楼,阳光一照,楼外所有人吃惊的后退一步,走出来的竟是一名女真兵的谋克长,正带着满脸的不耐烦,对着石悦挥挥手:“滚,都他娘的给老子滚,抓人去找燕山府的公文,还要有我们家王爷的军令这些,就别想从老子手里拿人说完,又极不耐烦的对着石悦吼道:“给老子立即滚开。” 石悦一下没了脾气,女真人的谋克长可不仅仅是军官,那是上马统军下马管民,官阶从五品,权限比同县令在一名女真谋克长站出来为洪过撑腰,石悦除了溜溜的跑掉找不出其他办法。想找回场子?也可以,去找比谋克长更大的官回来吧。 刚才是女真人企图借石悦这个汉人官压住洪过这个区区的宋人,谁知道过竟然找出个谋克长来撑腰,刚才若是这位谋克长早出来,地上还犯得着躺下那么多的女真人么?到现在,是凡长了脑子的女真人都明白了,敢情洪过刚才是故意拿他们撒气立威呢。 既然今天是把里子面子一股脑都丢了,又见到石悦也没了辙,反是站到洪过一边,带着三班衙役帮着芙蓉楼维持起秩序,这些女真人闲汉再没了劲头,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准备离开。 突然,芙蓉楼里冲出一个伙计,指着乌古论银可术大喝一声:“站住,就是那个小子,我们东家说了,不能放过这个领头的。” 乌古论银可术一听这话,脸色变了几变,看看燕山县的衙役,又瞧瞧那些女真兵,咬牙切齿的指着自己道:“爷家里可是世袭谋克……” 噗,一个耳刮子抽的银可术再也说不出话来,早看的牙根直痒痒的林钟,一巴掌打得银可术跌倒在地,接着,又狠狠踏上了一脚,抬头看看周围那些个义愤填膺的女真闲汉们,森然道:“看什么看,我们抓闹事的送官府,你们也想去燕山府转一遭?” 要那些女真闲汉闹事可以,现在没了银可术这样领头的人物,这般人又成了散沙,吃了林钟如此一吓,竟是噤若寒蝉,个个不敢吭声,贴着墙根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看着来的时候还是趾高气昂的银可术,被那个宋人好像拖死狗一样拖进了芙蓉楼,耳朵里只听到隐隐约约的,银可术呼喊着“姓洪的你死到临头了”的声音,温迪罕斜哥也吓得将脑袋一缩,不知为什么,他脑子里都是从那些说俗讲的口中听来故事,比如“人肉包子铺”,回头看了看芙蓉楼的招牌,斜哥急忙溜出巷子,他是打定了主意,无论日后姓洪的怎么倒霉,他都不来寻姓洪的晦气,倒霉时候都敢如此嚣张,那得势的时候又会是个怎么情形? “你们这是大逆不道,是背叛圣君,难道你们不怕死么?”完颜梧桐大怒道。 虽然话语严厉脸色肃杀,但是,完颜宗秀还是从中看出些许端倪,于是他大胆的近前一步,“圣君?圣君之位不过是从他人手中所得,是靠屠刀夺取的,如果我们是大逆不道,那么,皇统九年十二月的那个晚上,在敷德殿内的那些人,都是什么?” 完颜梧桐呼呼的喘着粗气,却没有下令抓捕越来越猖狂的完颜宗秀,只是用眼睛死死的盯住了宗秀,似乎想看看刑部尚书到底想干什么。 完颜宗秀转身看看那些被吓傻了的宗室们,声音清朗的道:“皇城门外的那些人,今日不过是凄惨了几分,若是他们到达燕京,还不失荣华富贵。 可是,我们呢,我们这些人已经被昏君排除在封赏之外,今日收拾了皇城外的宗室,他日我们的下场又是怎样的?我现在只能肯定两点,第一,昏君已经铁了心要迁都燕京,第二,我们大家,全体都永远不会有到达燕京一日。” 完颜宗秀的声在大殿中嗡嗡作响,这座用来举行国事大典的宫殿从来没人会这样高声喧哗可是,此时殿中的人们谁也顾不上注意这些,因为宗秀描绘的前景,彻底掀开了挡在他们面前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令他们无从躲藏,必须直面心底那个最不好的预感。 看到自己制住了宗室们,秀才凛然转身完颜梧桐躬身道:“殿下,只要殿下收回乱命,只要殿下发誓绝不迁都,我等愿意拥立殿下登基在这里,马上登基只要继承大统以正名号,自然可以号召起整个上京路的国族站在陛下身边,那昏君自篡位以来,信用洪过萧裕李通这般奸佞小人,疏远我等国族亲贵,又滥用民力肆意大兴土木长此以往,我大金的灾难必然不远。” 此时的皇极内只听到宗秀一人高亢的声音颜梧桐似乎呆了一样,望着宗秀默默不语些思虑自己前途的宗室们也没有说话,就听宗秀又踏前一步道:“还请陛下圣断。” 说着宗秀竟然双膝跪在地,以头顿地不断的呼喊:“陛下速速圣断。” 着宗秀的样子,那些王爷宗室中间,竟然也有些情不自禁的跪倒地上,“请陛下速速圣断……” 着跪倒的宗室王爷们越来越多,完颜梧桐似乎脸上更加苍白了,颤巍巍的指着宗秀:“你,你要陷我于不忠不义么?” “挽社稷于覆巢,此为大忠,救助百姓于水火,此才为大义,还请陛下不要纠缠于小忠小义,速速决断。”宗秀朗朗道。 终于,完颜梧桐倒退了几步,扑嗵一下僵坐下,那个位置恰好就是皇极殿上的皇座。 看到这个情形,完颜宗秀连忙带头山呼万岁,紧接着,那些皇极殿外,完颜梧桐带来的武士们,也跟着一起高呼万岁。而守卫皇极殿的侍卫亲军虽然看到事情不对劲,无奈他们人数并不很多,很快就被完颜梧桐手下的黑衣武士所制住。 皇城外,一名武士手持一块金令箭匆匆跑出皇城门,一面跑还在一面高呼,说是完颜梧桐已经下令,暂缓迁移诸位宗室,同时请诸位宗室入皇城暂时安置。 那些个宗室们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完颜梧桐在停止命令后,要他们进皇城安置,现在的他们只清楚,是完颜梧桐救了他们,于是这些人先跪在皇城外,高声谢谢完颜梧桐的恩德,然后才一一走进皇城。 对于这种突然的变故,韩易有些迷惑,既然迁移令是皇帝完颜亮的圣旨,那么完颜梧桐怎么敢公然抗旨?不过,梧桐到底是完颜亮的弟弟,人家兄弟的事情,韩易自觉还是少管才好。 既然皇城的事情已经了断,韩易还有武卫军平白作了一次恶人,韩易有些意兴阑珊的挥挥手,打发自己的手下们退回北城军营。就在这时,一名黑衣人走到韩易面前,向韩易出示了一块金牌,然后告诉韩易,完颜梧桐召见他。 韩易不有他,挥手示意武卫军继续回营,自己跟着黑衣人走进了皇城,就在进入皇城门的时候,韩易还在奇怪,什么时候侍卫亲军竟然改穿黑色铠甲了,怎么从皇城门的守卫到领路的人物,都变成了黑衣黑甲? 越往里走,韩易越是感觉事情不对劲,怎么自己竟然被人领到了皇极殿上?这里是国家举行大典的所在,连平时的朝会都不在此处,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直到进入皇极殿,抬头向上看去,韩易一下就惊呆了,完颜梧桐竟然是大喇喇的坐在皇位上,刚刚被送进来的宗室们,正一一对着完颜梧桐下跪,行三拜九叩大礼,然后被人带到一边去写些什么。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易吃惊的左右环顾。 “韩将军,”完颜京站出来,将韩易拉到一边低声道:“韩将军,这里,要变天啊,”说着,完颜京指指正在和梧桐说话的宗秀,“就那位,准备变天呢,现在是一个个过筛子宣誓效忠,然后立即给家人和庄子里的家丁奴才写信,让这些人带上兵器,三日内集合到上京来。” “这不可能,这些人绝无可能进城,”韩易的话一出口,立即顿住了,他看看完颜京,完颜京苦笑着望着他,两人立时心照不宣。 完颜京没有机会继续和韩易说下去,韩易就被带到了完颜梧桐面前。看着高踞皇位上的郑王,韩易没有跪下行礼,也没有马上开口说话,只是仰着头,很不礼貌的盯着梧桐。 看见韩易不说话,宗秀有些着急,连忙开口道:“韩将军也看到了,昏君完颜迪古乃信用奸佞,疏远国族……”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韩易扬手制止了,望着完颜梧桐,韩易沉声道: “什么话都是虚词,我只问,一旦我参与了,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第一百六十一章 峰回路转 宋伐第一百六十一章峰回路转 易没有刻意压抑声音。(),此话一出让皇极殿里的大半听。同样的。如此裸的要条件。也吓到了这些女真皇族。刚才还在拉着韩易说话的完颜京。更是目瞪口呆的看过来。身子不能自抑微颤抖着。 完颜梧桐微一皱眉。脸上闪过一丝反感。随即现出诚恳的笑容:“韩将军。今日之举是扶社稷的义举。怎么能与以往相同……” 韩易不等他说完。很不客气的将打断:“当兵不过就是吃粮拿饷下面两万多武卫弟兄。可是眼巴巴看着我呢。王爷还是爽快点吧。” 韩易轻松的挑明了。他手下是两万多人的武卫军。完颜梧桐要想收买这些人。先要满足他韩易的条件。 听了韩易的话。完颜梧桐狠狠瞪了一眼宗秀。然后这才满面春风的道:“这话好说。就是不知道韩将军有没有什么想法?” 思索了一阵。韩出手指道:“封王。都元帅。平章政事。镇守燕京。” 完颜宗秀一听就急了。他们完颜亮的位。并不意味着就完全推翻以前完颜亮的政令。其中不少政令还是行之有效的。就比如说关闭都元帅府。改设枢密院。比如撤销行台尚书省。这些都是符合如完颜宗秀这样的枢大臣胃口的。现在韩易的条件。已经触动了中枢朝廷敏感的神经。 故此。宗秀对着完梧桐猛打眼。思很明白了:韩易的人都在这里。说出的话不过是虚张声势。犯不到怕他。就算韩易不合作也无所谓不必答应他的条。 看到宗秀的眼神。完颜桐也有些犹豫。到底是完颜亮的弟弟。突然哈哈大笑:“韩将军。既然入宫了一切都好说。不先等等。看我收服诸位宗室亲族。” 看着完颜梧桐一脸的轻松。易心中冷笑。脸上倒是笑盈盈的。“也罢这些人前不久在为皇帝欢呼。现在看看他们的丑态也不错。只是等下韩某还要出皇城一下。到时请王爷通融。” 完宗秀闻言心中冷笑。你韩易都被攥在我们的手心里了。等会还要出去皇城?做梦吧。想着。他唤来一名黑衣低低耳语几句然后站在完颜梧桐身边。正经八百的瞧着那些个宗室被迫向完颜梧桐效忠。 完颜梧桐看到了宗秀的举动。光只是转了下。当那名黑衣武士看向他的时候。用几乎不可见的动作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韩易就见韩易这时双眼微敛。两手在腹部交握混似入定老僧。根本不像是意识到了自己处境。 才堪堪过去一刻钟。就见一名黑衣武士神情慌乱的跑进皇极殿。也不去管完颜宗秀冲到完颜梧桐耳边低说了几句。宗秀耳朵高高起隐约听到“武卫军。逼宫求见”等几个词汇。在脑中略略思下。又看看那边淡定的韩易。刑部尚书宿国公一下淌下了冷汗。 果然。完颜梧桐打发黑衣武士走去后。有些不满的看向韩易:“韩将军。我们已经合作。刚刚你的条件朕都已经许了。怎的现在会闹到这个情势?” 韩易嘴角微微。知晓自己早前的布置已经生效了。 原来。早在韩易到武卫军之初就带了自己所属的幽云汉军数千人赴任。一到任就将整个武卫军上下严密控制住。而且为了防备完颜亮背后阴他。在军中他特意布置有两套印玺。同时。还准备好一套制度。一旦自己不在或是暂时无法到达军营候。有人来接管武卫军却没有带来韩易的私印他的那些老部下就一刀砍掉那个人。而后带兵进逼皇城。 刚才韩易之所以无所顾忌。就是依仗了这套手段……否则的话。他韩家哪里能在燕京坐镇几十年? 虽然完颜梧桐亲自发话。韩易只是缓缓睁开眼。斜睨着瞧了瞧。然后细声细语的道:“微臣想了想。还是去汴京比较好。正好重建汴京行台。恢复了国初的制度。” 金国建立之初。刚灭亡北宋之后。在汴京设置行台尚书省。统管一应河北河南事务。 完颜梧桐脸色一变。韩易这是要与他分割江山。脸上一股青气慢慢燃起。有心想命人上去杀了韩易。可是心头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今天这件事即便杀了韩易。也未必能解决。想想汉末十常侍死何进。最终不仅没能分化那些大兵。而被袁术袁绍兄弟利用。带兵冲入禁宫。将-官黄门宰个精光。 想到这里。完颜梧桐当即起身。大步走到韩易面前:“就如韩将军所奏。朕一律应允。” 韩易当即跪下:“君无戏言。还请陛下降旨。” 既然都答应了。还乎一份圣旨么。完颜梧桐去过一张空白圣旨。亲自提笔在上面书写清而后盖上自己郑王的印玺。抬头四顾。一眼就瞧见了正在下面人堆猫着的。留守上京的平章政事完颜宗义勾勾手。几名武士就将宗义拉上来强迫他用了平章政事的印玺。想想。又派人夺了萧裕的参知政事的印玺。这样。一道不伦不类的诏书就有两个宰相副署。勉强算是拿的出手了。 将诏书交在韩易手完颜梧桐用殷切的目光看武卫军都统:“韩将军。朕的一切。全交给你了。” 韩易又一次跪下。留着热泪。颤巍巍的接过了诏书。对梧桐表了忠心后。当即站起挺身出了皇极殿。望易的背影。完颜宗秀低低的对梧桐道:“陛下。不知这人是否……” 梧桐抬手拦住了话我的许诺可比南面那位厚的多只要我们尽快召集起大军。就能震慑住此人。不过。在大军集结起来之前我们务必要做好准备。随随地可以离开这里。” 宗秀躬身行礼道:还请陛下尽速登基以正名位。” “登基?”完颜梧桐摇摇头。慢慢走向皇座。低声自语着:“现在着急的绝对不是这事。” 走出皇城。韩易就感觉自己的官袍里面全是湿漉漉的。被风一吹又是凉嗖嗖的刚才的事情。要说不怕那是假的。虽然勉强过关走出来。暂时到了。他还是感觉到迷茫。尤其是握紧了手中那卷黄他越发的感觉到心中发慌难道说。自己真的就这样走下去么。真的要将自己的家族赌上去? 与此同时。从皇城的角门中溜出几个人绕过了封锁住皇城的武卫军飞也似的跑去了南。还有几 去城门。从城外绕进北城。消在了北城的百 皇城门外。数千名武卫军已经将这里死死堵住。皇城之上站满了张弓搭箭黑衣武士一派肃杀之气充盈在双方中间。 见到韩易走出来。几名千户飞跑上来他们都是韩家军的嫡系。与韩易是一损俱损的关系。正是在他们的鼓动下。上京武卫军今天才会干出这样出格的事情。 韩家是幽云汉儿大族虽然世代武将。韩家子弟也是很有儒生气质对着几名忠诚的部下淡说上几句。表明自己没有事情后韩易立即带领所有的武卫军撤出了南城。 等到回来武卫军都司衙门。身边只剩下自己的亲信。韩易这才将今日皇极殿上的种种说了清楚。又把手上的圣旨交给亲信看。末了。他对一众亲信道:你-说说看。这件事究竟怎么办。” 这些韩家军亲们左右瞧瞧一时间面面相觑。还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谁能想到。这皇城门一关。竟然有人在里面要演出登基的大戏。他们都是武将粗汉。哪里见过这一幕好戏。 终于。一名千户支吾吾的:“将军。这个。既然那完颜梧桐许了老大的好处。我们不就干一下。” 是啊。利益诱人心。更何况如果梧的条件兑现了。韩易就会成为实打实的金国第二人。无论实力还是权势都无人可以比。 也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是。那个完颜梧桐究竟有几分成算?这上京荒僻。虽然周围都是女真人。到底人口比不上燕京。如果南面那位调动兵马。光是燕京的军就有万。那可不是上次完颜秉德那般容易收拾……” 说到后来。那人自己闭嘴了。次完颜秉德的失败。不也是他们韩家军的失败么。提起这事。韩家军上下可没人感觉光荣。 “燕汉军?”一名千户不屑的笑了:“那不就是将军的人马么。如面那个真要动用燕京汉军。我们还真没什么可怕的。” 这样七嘴八舌的议论。完全拿定主意。反是让韩易越听越心烦。终于。他挥挥手将这些夫打发出去。己留在了书房里静静思考。 燕京行宫里。虽然听说了有人在芙蓉楼闹事。反被洪过给打跑。洪家甚至还抓了两三个挑头的。打个半死后用重木枷号在门外跪着。一如衙门般动了私刑。可是这个时候哪里有人关心这些事情。金国朝廷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上正在尽一切可能的搜集上京的情报。 这一次。连完颜亨也被找来。皇帝找到亨的目的只有一个。如果上京发生叛乱。从燕京起兵讨伐。燕京到底能动员出多少兵力。 冗长的御前会议。直到夜色降临勉强结束。临到最后完颜亮下令给所有大臣。一是锁消息。不任何参加会议的廷臣泄腾出去。就是要秘密征集粮草和兵器。还有马匹。偷偷的开始将燕京周边各个州路的兵力。调动燕京周围。秘密做好出征的准备。 完颜亨拖着疲倦的身体从行宫走出来。刚出来。就见到亲兵队长一脸焦急的等在那里。登时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不好。 果然。那亲兵队长飞快的告诉完颜亨。洪家商号门前又号上四个。到今天为止。洪家门口已经号了足足十人。通通带着四五十斤的木枷。跪在那里一动不许动最狠的就是。三天以来。所有被号在那里的女真人。除了每天给一碗外一口饭都没吃到这样折腾下去。怕是转过天就要出人命了。 完颜亨气的火冒三丈。你洪过干的也太过分了。纵然那些女真人无理取闹。说到底还是国族怎么能用这种对付贱奴的办法来对待国族子弟。而且。姓洪的干的也太出格了。随便号上一天给点教训也就罢了怎么还上了瘾似的。跪门三天连口饭都不给。“折辱国族太过。”不等完颜亨说话。身后听到这件事的平章政事完颜宗尹。已经听不下去了脸色铁青的他跳上马便冲了出去。 不好。完颜亨可是知道。这个完颜宗尹是个铁杆的女真至上思想。现在被他冲过去找洪过的麻烦。怕是洪过那里就不好收场了。想到此处。他恨恨的一拍自家亲兵队长:“还愣着干什么备马。快去芙蓉楼。” 紧赶慢赶完颜亨到达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就见芙蓉楼前经拴着四五匹马。完颜宗尹已经到了-完颜亨脑中闪这个想法。随即感不对劲若是宗已经到了。为什么那几个女真人还号在那里?难道宗尹没来? 急匆匆的走进洪家商号就见一群伙计站在店里。脸色紧张不说眼睛都往一处瞟。 完颜亨一见到这个架势。立时明白了。几步抢进洪过的书房。却看到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亮姑娘。正在一边煎茶。而洪过在书桌后面与宗尹对视而坐。 看着两个人似乎没有在吵架。完颜亨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旁边谁知道。堂堂一位韩王到来主角的两人竟然没有半点反应依旧彼此好像斗鸡一样互相盯着。直到那个美丽的姑娘奉上茶汤。淡的香气飘起。两人才有了动作。 “好香。竟然是州茶饼。难的难的。一个商人都能喝到宋国南剑州极品茶饼。看起来洪先生前阵子的生意。还是做蛮有成效。”完颜宗尹话语中带着淡的讽刺味道。随即话锋一转:“就是不知洪先生刚才的问题。能不能给本相一个答案。” 洪过喝了一口茶。静的道:平章大人恕罪了。洪过又不是能掐会算料事如神的诸葛亮。这种事怎么说的明白。” 完颜宗尹感觉自己人欺骗了。腾地站来怒视着洪过:“不知道你说什么能解决上京的事?” 看着暴怒的平章政事。洪过淡淡的道:“我洪过虽然不知道上京发生了什么。但总还明白人心。” “人心?”宗尹和完颜一被引过去。 “没错。就是人心。”洪过指指己的心口道:说到底。金国皇帝的旨意是为了封赏。为了安抚人心。不是什么抄家破门的旨意。纵然有人在其中上下其手。不过是激怒一些宗室皇亲。可这些宗室皇亲的怒气。至于上升到要造反么?毕竟上一次秉德之乱才过去两年多时间。太宗子孙的尸体怕是还没腐烂干净呢。那可是几千人。放在平章大人在上 这个时候有胆子叛乱-” 完颜宗尹一下被问住了。扪心自问下。如果他在上京。还真没那个胆子搞什么叛乱。只是。公开说出这个答案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怒气依然的质问:“上京可是有几十万的猛安谋克户。那是几十万的国族。顷刻间就能动员出几十万大军。” 洪过摇头无奈的道:“平章大人气糊涂了。动员猛安谋克军需要都元帅府的行文。现在都元帅大人都在燕京当工头。都元帅府的大印在金国皇帝手里握着。谁来发这道行文?矫诏么?” 这下完颜宗尹和完颜亨真的没声了。 就在韩易回到都统司衙门后。完颜梧桐也加快了速度。等不到所有的宗室宣布效忠。他就命令黑衣武士们。押着宗室们出来皇极门。向东面的寿康殿行去。这举动令完颜宗秀拍手叫绝。暗自对完颜梧桐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到寿康殿前所宗室男女老少都被勒令跪下。然后一个字:哭。谁哭的大声。谁哭的悲切。谁就能喝到水。从大清早人打被窝里拽出来。到现在为止这些个宗室都还水米没沾牙呢。虽说肚子里咕噜咕噜的。能够喝到一碗水也还好啊。所以。女真宗室皇族们真真是悲从。哭的那叫一个凉。眨眼功夫。寿康殿外就好像多了一帮子大孝子贤孙。 虽然皇城剧变。但是完颜亮位太后。还有太祖宗皇帝的几位太妃居住的地方还没敢来惊扰。所以。当寿康殿的管事宦官跑出来时候。被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吓的一呆。而后嚎叫一声冲回寿康殿去。 完颜亮有两位皇太后一人是他父完颜宗干的正室王妃徒单氏。上尊号是永寿宫皇太后。还有一人是完颜亮的亲生母亲大氏。完颜亮上的尊号是永宁宫皇太后。这两位太-居寿康殿的东西两宫。今天正在陪几位太皇太妃聊天。突然听到寿康殿外哭声大起打发了一个宦官去看看。谁知道那个-官竟然高声呼喊着跑了回来。 听说寿康殿外宗室大跪了一地。几个太皇太妃皇太后都是一呆。这才过了两年安生日子怎么皇宫里又闹出什么幺蛾子?重新打发了一个宫女过去询问等了一宫女身后跟着来了一名皇族大臣除了刑部尚书完颜宗秀还能有谁。 那完颜宗秀简要说明了来。将两个皇太后听的立时惊的若木鸡郑王完颜梧桐受到室推举。要登基成为新皇帝。废掉这几年“荒怠朝政”的皇帝完颜亮。以带领所有宗室前来跪门。请求两位皇太后下旨。 听以后。大氏没有吭声。完颜亮和完颜梧桐都是她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要她如何处置?倒是那边的徒单太后气的腾的站起来。指着完颜宗秀大骂不止。一骂还一边抄起手边的东西砸过去。完颜宗秀到底是臣子。而且今的事情与平常篡位不同。就真的搞翻了完颜亮。推上完颜梧桐登基。面前的两位还是皇太后。让他如何敢动粗。惟有一面解释一面躲避。稍微没注意。额头就挨上一个细瓷茶杯。登时青了一片。 徒单太后这顿好打。将个完颜秀撵出了寿康殿。可是。当宗秀走后徒单太后却是无的跌坐在木塌上。对着大氏苦笑道:“你倒是生了两个好儿子。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现在好了。等着吧。不用三天。这寿康殿的大就挡不住外面那些人。我们的印玺会被人搜出去的。” 大氏何尝不知道这些。而且现在的她心如刀绞。一个儿子起来造另外一个儿子的反。这样泯灭人伦的事情。竟然发生在她身上。想着想着。两行眼泪就流了下。 看到这个情形。徒单太后急忙劝慰着大氏:“哎呀。算了算了。让那些男人去闹吧。孩子大了终究管不住了。我们还是在这里躲个清闲算了。” 完颜梧桐听说了宗秀的遭遇。脸上青气一闪。现在的就好像一个没有人保护的婴孩般脆弱。在两万武卫军面前完全裸的。这种局面还要维持个三五日。直到所有宗室的家丁庄户佃户都赶过来。另外他用伪造的都元帅府行文。调遣来的女真兵抵达上京。他才能重新的到保护。本来按照他的设计。可的到太后的旨意来约束武卫军。至少迫使武卫军保持中立。当他手上握有女真的猛安谋克兵马后。就能挟持武卫军为他所用了。 大步在地上走了两完颜梧桐异常的焦躁。没有太后诏书。他就没有政治上的保护伞而韩易的立场又不明确。这叫他如何能够安心? 完颜宗秀低眉顺眼站在完颜梧面前。那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像极了唯唯诺诺的廷臣。可是完颜梧桐知道。眼前这个人也不是什么正经人。现在两人是彼此合作利用的关系。万一事情不对劲。可能最致命的一刀。就会来自这个人。不行。必让这个人死心塌地跟着自己。完颜梧桐打定了。走到了宗秀面前。用冷冽的语气道:“尚书大人。诏书已经准备好。就差两位太后的印玺。今晚我必须的到印玺。这件就交给你了。我给你五十个人。不管用什么手段。你都要在天亮前将诏书完成。”说着。他还拍了拍宗秀的肩膀。“尚书大人的能力。我一向是看好的。我相信尚书大人会给我一个惊喜。” 看着完颜梧桐的背影。宗秀几乎将二十几颗牙咬碎。攻打寿康殿。那是多大的罪名啊。一旦真动手了。是自己就再没回头路了。可是。想不干的话。看看身后五十名面无表情的黑衣武士。宗秀哀叹一声。天知道完颜梧桐从哪里找到的这些家伙。一个个好像死人似的。让自己想拉拢都不知如何着手才好。 夜幕微微降下。武军都统司衙门里。都统大人的公事房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只韩易全身顶盔披甲。大步走到了一众亲信面前。带着一派肃杀之气大声道: “集合所有兵士。准备作战。”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复起 宋伐第一百六十二章复起vip 易终于下定决心。0t(),勒令属下集结起武卫军所有兵马带着亲兵披挂整齐前往城中大校场。 走到半路。前方一马蹄声乱响就见几名武卫的千户匆匆赶来。告诉了韩易一个不好的消息:有两千多武卫军。在一些旧百户的带领下。竟然脱离了建制。一向南跑去。看来是进了南城。 韩易脸上煞气慢慢升起:“他娘的。竟然算计上老子了。不必整队。所有人立即拉出来。奔神居门火进。另外。再有敢脱队的兵士。一律就的正法不必禀报。” 一声令下。整个上京城都动起来。大队的兵马在北城街道上奔跑着。此时并非午夜。不少人家还没睡。听到整齐的脚步声。立时一阵心惊肉跳。嘭嘭嘭的关门关窗。将家里仅有的几件粗笨家具堵在单薄的木门后面。又用桌椅住了窗子。最后全家人缩在炕上。战战兢兢的听着外面的脚步声一队队的从自家门前经过。 一队队的武卫军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到他们集合到了神居门前。眼前的一幕惊的他们神色齐变。本来应是昼夜敞开的神居门。此时竟然被人紧紧关闭不仅如此。在上京南北城之间的城墙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卒。在城头的火光下。依稀可以看出。有好些士卒穿的还是武卫军的衣甲。有好些全身黑衣黑甲的战士。弓上弦刀出鞘。一派肃杀之气。 这。这到底是怎回事?无数个武卫军战士心头狐疑更有那些经历过几年前上京之乱的士。心中暗自打着鼓。不会是又有人造反了吧。这次哪一方能赢?到造反。事情就没了对错只有胜败。上次跟着失败的完颜秉德。本是由上京路汉人组成的武卫军损失惨重。也彻底让一些人寒心了。现在又遇上这样的形。这些人的微微抖动起来。 听说了北城的变故完颜梧脸微微一变随即哈哈大笑。可是。他的笑声在偌大的宫室中。反而衬托出皇极殿中的清冷。那些宗室皇族们。这时用异常冷漠的眼神看着他这种眼神中间透出的含义。令完颜梧桐心中一阵阵的虚。可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早已没了回头路。他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陛下。”突然皇族人群中有人出声。众看过去竟然是没什么实权的完颜京突然出声。“陛下。愿意帮助陛下-忧。现在神居门无人统帅。臣愿意即登城帮助陛下斥退那无礼汉贼。” 梧桐见到完颜京。先是喜说到底。完颜京是宗儿子而宗望乃是太祖的次子。完颜京与梧桐还是叔伯兄弟。这时的梧桐心中那叫一个热乎啊。到底是兄弟啊。比那些远枝旁系的同族来。还是自家兄弟可靠。随即。梧桐又是一皱眉。怎的颜京现在这个候站出来要帮忙。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口中热情的安抚了颜京。梧暂时将事情拖延下来。随后紧张的等着消息。那神居门上足有两三千人。除去他动员的武士外。还有不久前才从武卫军中拉拢过来的两千多人。梧桐自己明白。他手下的武士。单拿出来都是好手。但是摆在战阵上。就远不如那些职业士兵了。再说了。将自己费尽心血训练出来的武士。投入残酷的战场搏杀中。梧桐叶真有些舍不的。 神门的情形。现在成了完颜梧桐心病。虽然自信韩易带领的武卫军应该打不进来。又害怕一旦神居门被人攻破自己无路可去。()还好。神居门上的消息流水一样传进皇城。武卫军只是堵住了神居门。并未采取行动。 没有等到神门方的消息。反倒是皇城里突然爆出一阵喊杀声。惊那个完颜京几乎跌。见到完颜京这般不堪的样子。一些宗室们捂住嘴偷笑不已。心中不断的腹诽着完颜京:就这点胆量。还敢站出来掺合位这种事? 完颜梧桐也是一阵阵苦笑。不过。现在的他可没心思去关心完颜京的丑态。他更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被强行留下的宗秀。先试着劝了几次。无奈寿康殿里的两位太后是态度坚决。就是不肯帮完颜梧桐。宗秀嘴皮子都磨破了。还是没半点进展。当他听说神居门边出了变故。心中咯噔一下。立时明白自己不能继耽搁了。 是以。宗秀再顾不许多。对着那五十衣武士大喝一声:“郑命令你们听我命令。你们可敢随我杀人?” 那些武士微微愣了一。随即高声应和。他们本来就是被训练出来杀人的。杀谁不是杀。 宗秀脸上戾色充盈。抽出一柄长刀对着寿康殿一比划。命令武士们冲进去。“只要有人敢拦路。一律砍了。” 那些个宫女宦官在墙里听到这话。立时吓的哭喊起来。待到第一个黑衣武士翻墙跳进来。刚才还是拿着粗笨物事。想保卫宫门的宦官们。立马扔下了手里的家伙。嚎叫一声转身就跑。声音之-烈。反倒是将那名黑衣武士吓了一跳。抽刀左右比划下。发觉没有什么对手。又瞧瞧自己的长刀。明明没血啊。怎的这些人就跑掉了?想了一下。他这才慌忙推开堵住宫门的杂物。将宫门吱吱呀呀的打开。 宫门一开。五十名武士高喊一声“杀”。脑冲了进去。宗秀多了个心眼。知道这次鲁莽不的。索性冲在最前面。怕的就是有哪个太后太妃不开眼。真出来拦路。 寿康殿是个大四合院格局。东西两宫外。正中还有一个仪殿。是平时太后太妃们聚会闲聊的所在。这位皇太后以及几位太皇太妃都集中在这里。神情漠然的看着宗秀带人在院子中追着砍杀宫女宦官。 终于。永宁皇太后氏看不下去了完颜梧桐也是自己的儿子。怎么干起大事来就没完颜亮那般本事。看看现在宗秀这群人干的好事。没什么能耐就拿这些宦官撒气么? 永宁皇太后大氏几步走到仪殿外。奋力喊出来:“住手。太后都在这里。找我们就是。不必多杀无辜。” 宗秀的脸上溅上污。顾不的擦干净。几步抢到了大氏面前那血淋淋的样子吓大不禁倒退两 是仪殿中其他几个女人没有太表情。想想也是。太后徒单氏乃是宗干正妃。另外几位太皇太妃都是金太祖和金太宗的妃子。是跟着他们的男人们一起住窝棚猎野猪吃冰雪出来的。这般小儿的场面。还真吓不到他们。 宗秀几乎是半推着大氏进来仪殿。环顾下殿中几女人。小心的收起长刀。对着两位太后拱手说清。他现在只想要两位太后的印。 明知道自己多半还要被迫交出印玺却没想到的这么快徒单氏叹口气。对着大氏道:“算了。妹子这些都是他们男人的事情。我们能做的已经做了难道还真指望我们去和这些歹徒玩命么?交就交吧。他们就算有了这两东西想要成事。也要看他么的造化。” 到了太后的印玺。等同可以用太后名义发布懿旨。宗秀欣喜异常。对几位太后太皇太复赔罪。后匆匆带领着黑衣武士出了寿康殿。 当完颜梧桐见到宗秀一身血污的走进来时候。吓的几乎跳起来。他害怕宗秀这家伙一狠心。还真把自己老娘宰了。 天幸。宗秀拿来是两枚印玺。而不是两颗人头。完颜梧桐惊喜之下。急忙在早已准备好的诏书上扣好印玺。如此一来。一份有两位皇太后连署的懿旨完成了。懿旨中历数完颜亮登基以来无数“罪状”。最后下令完颜亮退位。传位皇弟完颜兖。完颜女真名颜梧桐。也就是现在急位这个。 皇极殿当庭宣读了诏书。然大家都明白这个所谓懿旨是怎么来的。但在雪亮的刀枪的环绕下。所有宗室皇族还是跪。对完颜梧桐三呼万岁。这就算是确了皇位。至真正登基。还要等到局势稳定下来再说。 到了诏书。下面就是找人将诏书无数份。向整个金国散发出去。而当务之急就是将诏书散发到上京路所有的方。同时还有一份新帝勒令所有兵马即刻起兵赶来上京的旨意。这些东西是早已准备好的。只要将太后印玺加盖上去就完事。接下来。就是要有人上神居门。向所有武卫军士卒宣读旨。宗秀和完颜梧桐正量这些琐。就见那边完颜京一挺身站起来。又一次对梧桐表达了要为新帝尽力的想法。在完颜京的带动下。还有几名年轻的宗室子弟也站起身。想从这场政治赌博中捞到好处。 看看完颜京。还有几名宗室弟。梧桐明白。这次不能像刚刚那样敷衍过去了。现在的完颜京已经不是一个人。代表的是一群宗室中心热名利的群体。他沉吟下。询问完颜想做什么。 完京立即说自己上神居门。宣读太后懿旨。然后用三寸不烂之舌“斥退”韩易带领不义之兵。 完颜梧桐和秀听后。一阵苦笑的彼此对视下。这完颜京也未免太幼。可也不好继续击他的热情。上神居门那是不可能的。那里现在是完颜梧桐手上最重要的筹码。万一丢掉了。梧桐就只有举手投降的份了。想到这里。梧桐看了眼宗秀。 那宗秀立即明白了梧桐的心思。马上说自己想上神居门指挥大局。 见到梧桐准了宗秀恳请。完颜京似乎有些沮丧。随即又想到一个点子。说是要搜集南城有人家的家丁。帮助完颜梧桐扩充手上兵力。 听了这话。梧桐眼睛一亮。搜集城中家丁作为兵力。这件事一直是他想做的。可惜他一直忙着处置皇城的事情。手上又没有可靠的大臣作为帮手。所以就拖延下来。现在完颜京既然愿意承担自是再好不过。反正他手上还有一多黑衣武士。也不怕完颜京闹出什么乱子来。所以。这次完颜梧桐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完颜京美滋滋的走出皇极殿。首先回到自己家中。调集出所有家丁奴。后挨家挨户的去征集人手。 那边宗秀急嚯嚯的跑去神居门。原来韩易害怕损失太大。而且公然攻打居门。日后会给朝中政敌落下把柄所以一直努力在劝服那些反叛的武卫军士卒时就这样拖延了下来。 等到宗秀出现。韩易知道事情不妙了。果然。宗秀宣读了懿旨后。本经有些动摇的叛军。士气一下提升起来。在城高呼万岁不止反是韩易军中的士卒。然出现了怯懦的情形。 韩易大怒。对着周围亲兵高声呼喊:“太后就在他们手上。这份懿旨有假。若是太后亲发。何不让太后出来一见。” 他这般说辞后周亲兵立即欢出来:“懿旨有假----” 眼看着城上城下要变成一场无休止的口水战。韩易再不管什么损失不损失的抽出长刀对着神居门一劈:“!” 武卫军士卒刚刚被振了士气。听令立即冲了上去。同时。从军阵背后火光照耀不到的的方缓缓推出了一架架攻城用的器械。云梯临冲吕公车。冲车投石机等等。 城头也不示弱。抬了滚木。狼牙拍。震天雷。弓弩更是不必去说。就连四架三弓床弩也一并现身出来。刚卫军利用劝降的时间准备攻城器械。城头这些战士也不傻。乘机从皇城武库内搜集出不少守城的兵器来。 二百人拉动的大型石器每一次摆动。就能将几十上百斤的石块。带起来呼啸着越过城下紧促的人群砸在城墙上。重重震撼整段城墙。十几架投石器一起发动。就足以覆盖住神居门附近所有城墙。让站在这里的人们深切的感觉到天塌的陷的滋味。“看准点。给我尽砸神居门。他们没时间堵门。现在的神居门应该还是能砸开的。快。继续发射。别愣着。”韩易坐在马上对着左右高呼着。 刺耳的破空声响起。身旁的亲兵纵身扑向了韩易。生生将韩易扑下战马。就在这时。一阵重重的力。带着韩易在的上拖出去老远。连头上的头都被掀掉。 这一刻。韩易身上都没脉了。几乎以为自己是被弩箭射中。他所在的的方距离神居门足足五百步。普通弓弩根本无法射中他。能达到这个距离的只有床弩。想想床弩发射的儿臂粗细的。韩易就是全身冰冷。被那个玩意射中还能活么? 等了一会。就听到围全是亲兵和将领们的呼喊声。韩易摸摸身上似乎没有什么疼的的方。这才缓缓睁开眼。四下一开。自己确实没受伤。倒是刚才扑倒自己的亲兵。身上贯着一柄铁矛。嘴里不断吐着血泡。眼睛大睁着。早已了生机。 从床弩之下捡回一条性命。韩易一阵冷汗淌下。本来炽热的心也一下冷静下来。他突然意识到:这仗不能这么打。 悄悄将自己的身形隐入黑暗中。同时。韩易召集手下的千户。开始商量对策。 完颜京的行动卓有成效。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他手上就有了两千多人。而且更多的人手他派出去。继续一家家砸开那些权贵的家门。将里面所有能打仗的男都赶出来。 颠颠的带着向完颜梧桐报信。可是。这个时候的梧桐已经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神居门的攻防之上。面对武卫军的强劲攻击。纵然占据了守城的优势。居门上的伤亡还是在不断增加。而且守城器械也出现了不足。虽然武卫军的伤亡是己方的倍数。可是。这种损失继续下去。居门被攻陷也就是早晚的事情。 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完颜提出来。让他的手下帮助运输守城器械。这样能略微减少城头守军人力压力。完颜梧桐想也是个办法。毕竟现在从皇城到居门之间来回运输军械。就花费了三四百人。将这些人投入到城头。也能增强战斗力不是? 可是武卫军就好疯了一样冲上来。一批人倒下。紧接着又冲上来一批。完全无视生的搏杀。令城头的叛军伤亡数字急剧增加。一转眼。刚才投入进去的三四百人也消耗的差不多。看看天色。距离天亮还有将近一个时辰。按照现在的消耗速度神居门能挺到天亮都是个问题更不要说继续坚守三四天。 看到完颜梧桐坐立不的样子。完颜京小心的建议。既然现在他的手里已经有了四五千人。何不让这些人上去守城? 完颜梧桐看看完颜。苦笑下。颜京的手下不过是乌合之众现在居门上都杀红了。这些无何止总投入进去。怕是立马会被吓的站都不起来。怎么能指望他们守城。脑灵光一现。梧桐盯着完颜京。就见这位叔伯兄弟的脸上现出的是唯唯诺诺和患的患失。若是平日里这样的人根本不足以合谋公事。放在今天。已经被逼上了绝路的时刻。这样的人一旦面对敌人会不会立即投降?应该不会。这种犹豫不决的人干大事同样会权衡利弊犹豫不决。 既然如此。何放手搏一下。完颜梧桐下定决心对完颜京下令:“立即将南城其余三面城门上的士兵。调集到神居门。你和你的手下顶替他们去防守。” “我们?”完颜京诧异着自己。犹豫了好一阵。才吞吞吐吐的试探。他的手下去守城可以。他自己是不是可以不去? “不成。守城必须要有重臣大将统筹一切。没了你怎么可以。”完颜梧桐断然道。 将满脸沮丧的完颜京打发出去。完颜梧桐坐在高高的皇座上。事成与否。就在此一搏了。自己的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想想自己还真是可悲呢。 出了皇城的完颜京即带上两千丁赶去了东门。很快。在上京南城里重新集结起将近两千士兵。列队来到了神居门下。 正是凌晨夜色最浓的时候。完颜京在城头努力向外望去。黑沉沉的夜色中什么都看不到。有些失望的缩回了头。 “听。是什么声音-”一个家丁探出城头道。 所有人侧头仔细听着。似乎有一股沙沙声。 “这是什么声音?”有人问道。 “好像是脚步声。” 完颜京心中一又一次探出头努力张望着。 这次不需要他等太久。夜色中间突然钻出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领头一名将领高踞马上。来到了城下仰头高声喊道:“我们是乌林答猛安的战士。接到征集令而来。快开城门。” 完颜京在城头向下看了一会。这才冷笑道:“韩爽。你他娘的啥时候成了国族了。” 面那名将领闻言脸色一变。仰头看了一会。这才勉强看清上面的人影。依稀是经常和他一喝酒厮混的宗室完颜京。心中暗道一声:苦也。怎么会遇上这个家伙。这不是要命么。 就见韩爽一摆手。后面的兵士呼啦散开。弓弩手前出跪下准备射击。而后是抬着长梯的步卒。 不等这些兵士准备完。完颜京一摆手。城头上的家丁一起用力。 城外武卫军士兵吃惊视中。南城东门的吊桥被人慢慢放下。而后城门缓缓打开。竟是主动开门降了? 那个叫做韩爽的千户目瞪口呆。心中反猜测着。世上难道真有天上掉饼的好事? 等了一会。完颜京策马站在城门处。对着韩爽大喊一声:“干。姓韩的。这次老子帮了你。过阵子老子去燕京。你要请子找燕京最红的姑娘。一个月。要是敢欠账。老子找你们韩都统算帐。” 听了这话。韩爽突然哈哈大笑:“完颜忽鲁。你这混账东西。老子是那种欠账的人么。等着吧。老子一定燕京的最红姑娘送到你府上。” 说罢。韩爽一提缰绳。当头冲进了上京南城。 当完颜亮接到上京战报时候。完颜已经投降足足三天。上京完全被置于韩易管束下。静静的看完了韩易的奏章和军情快递。完颜亮将这些东西交给诸位执政大臣传阅。自己对梁汉臣淡淡的道: “传旨。请洪过前来行宫。”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中秋大朝 宋伐第一百六十三章中秋大朝 阵哀嚎从洪家商号门前发出。www.26dd.cn。(),紧接着。就是严厉的出来:“号什么丧。老实着。再号今天没水喝。”。一个满是戾气的声音叫嚷起来:“干。没水就没水。老子不活了。你家乌也老子就活了。我倒要看看。姓洪的杀星敢不敢取老子的命。老子要看看。这个天下还是不是我们女真国族的。姓洪的。你给老子出来。乌也老子今天告诉你了。你弄死老子试试看。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 “就是。”百步外围拢的人群中。响起一阵阵叫好声。有人跟着叫喊起来:“姓洪的。这下还是我-女真人的。你敢弄死国族。我们女真人就能将你碎尸万段。” “是啊。你不的好死。死了没人埋。姓洪的。有胆子就出来。老子和你一对一放单……” 梁汉臣到来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幅样子。看着那些光嚷嚷不动手的国族女真人。内侍头子无奈的摇摇头。这群人还当年征战中原的女真人么? 其实。也不怪这女真人胆怯。就是这五六天功夫。并非没人想冲过去将号着的亲人朋友救回来。可是。那些救人的刚冲过去。就被洪家商号里闯出来的伙计们围在一处。然后就是一场乱战。这些洪家的伙计不是很精通打斗。无奈人数实在太多了。一百多人围殴三四十人的情形经常出现。是以。即便----个洪家伙都被打的很惨胜利还是属于洪家商号。 最最可怕的是。这洪家商号院里。天知道躲了多少伙计。连续三天都有冲上来抢人。有细心的人观察。震惊的发现。这三天内。洪家商号使用的伙计竟然没复的-次都是龙精虎猛的战。然后全身负伤的惨胜。这样的打法。除非是出动军队。才能最终战胜洪家。否则话。凭借燕京这些女真人。也就只有动动嘴皮子的份。 见到一群侍卫亲军昂首走来内簇拥着一人高踞马上。这人也还古怪。白面无须而且穿着一身女真人不熟悉的奇怪衣饰女真人们纷纷低声议论着。有人兴奋有人惊奇。有人甚至微微腾出了恐惧的神情。 梁汉臣没闲心搭女。很快马进了商号传召洪过。就在洪过上马一同离开时候。梁汉臣微笑着低声道:“洪改之果然好威风。纵然虎落平阳也终究是虎。不会能让一群恶犬欺负。” 洪过叹口气道:“我这有恃无恐啊。”不用梁汉臣发问。他继续解释道:“今次这事能过关。打了几个女真人这等小事还不够老子看的若是不能过关么。哼哼。老子更怕了。” 梁汉臣闻一阵语。再不多谈笑急急的赶向行宫。毕竟那边完颜亮还等着呢。 政大臣们还在上京的事情很多人都在为这等奇异的变故而吃惊。谁能想到造反竟然是皇帝的亲弟弟。位列王的完颜梧桐。而不是想象中的宗-贵族。虽然叹于事情发展的奇妙。只是碍于夹杂了皇帝的弟弟。所以这些宰相们也只有低声议论几句。多的话不敢说出来。 突然。完颜雍站了来。这位礼部尚书大人最近被皇帝火线提拔为参知政事。正是皇帝面前的红人。看到列。宰相们停止了议论。想看看他会说些什么。 完颜雍的话很简单。也惊呆了在场所有宰臣:完颜雍竟然建议彻查上京所有宗室皇族。挨着个过筛子。审明这些人在此次谋叛中的行径。 天啊。(m)这是要兴大狱啊。而且是一场将上京所有皇族一网打尽的牢狱。按照奏报上说的。完颜梧桐谋逆时。将几乎所有皇族诱骗进皇城。如此一来。皇族们的行为谁能说的清楚哪个是干净的?说句难听的。这些个宗室皇族的屁股上。此时都沾了些黄色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谁也无法证明自己屁股上的不是屎。 就在完颜雍等待完颜亮决断的功夫。梁汉臣匆匆走进来。上奏说洪过到了。 完颜亮闻言一喜。忙宣洪过觐见。 这是洪过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下的觐见。所有执政大臣们一起向门口看去。就见一名身穿白色儒衫的年轻书生。迈着平稳的步伐。双眼平视身体挺的笔直。由远及近一步步走来。 走进行宫大殿门。洪过向前迈了一步就停住。躬身行礼道:“外臣洪过。拜见大国皇帝陛下。” 女真大臣面前。洪过对完颜亮始终谨守着自己的礼仪标准。 看着自己的小师弟。完颜亮的变的不再凌厉。和声道:“洪过免礼。上前说话吧。” 洪过闻声站直身。向前走了三步。 谁知道。完颜亮竟笑着道:“再上前。” 洪过又走了三步。 完颜亮还是道:“远了。” 洪过一愣。再向前了三步。到了这个位置上。按照仪制来说。已经是朝中五品官所能站的位置。旁边很多宰相看了不禁微微摇头。暗道完颜亮信宠洪过太过了。 哪里想到。完颜亮摆摆手。“继续走。” 洪过眼睛微微眯起。前迈了三步。那朝堂上官站立的位置是有说道的。每前进一步其艰难。他这时站住的位置。就是三品大员的位置。三品。金国各路都总管。六部尚书。还有就是参知政事的官阶都是三品。能以一身布衣站在这里。若非洪过心有异志。经是足以笑傲金国了。 完颜亮这一次没有让洪过继续前进。反是自己站起身。慢步到了洪过面前。脸色严肃的道:“从进门后。你前进了四次。这第一次。是为了感谢你帮我建言设置翰林学士。第二次。是谢你在上京大乱时候。说动韩王起兵勤。救我于危难。第三次。”完颜亮说到这里。已经是面对那些宰相们第三次是为了感谢你。在军之中袭杀叛臣完颜秉德。第四次。则要感谢你。这一次帮我解决了迁都燕京的障碍。” 说完。完颜亮大步走回自己的皇座。“梁汉臣记下来。日后洪过在朝会中出现。一应礼制比照参政。” 所有宰相哗然天啊。布衣宰相。衣宰相。 遇除了布衣宰相能有什么解释? 就在这时。洪过突躬身行礼:“请陛下收回成命。” 大殿中立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住了洪过。他们不明白。一个人有了这等荣耀之后。还有什么不满的? 洪过朗声道:“外臣平生最大愿望。不过成为一介商贾参与朝政并非外臣所愿陛下待臣太厚。然而外臣疏懒。实在无心参与朝会……” 完颜亮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洪过的意思。抬手笑着打断道:“洪过不必辞你自去当你的商人。平日也不会请你参加会的你自心。” 宰相们又一次惊的看着洪过和完颜亮。这个洪过到底在完颜亮心中是个什么的位说话候都用上请了。要知道。自打完颜亮登基后。能劳这位皇帝用请字的子。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现在。又多了一个。 从完颜晏所有的宰相-互相对了下眼神:这个洪过日后千万不能罪…… 只有洪过心里明白。这是完颜亮用自己的方式向他道歉。虽然完颜亮现在说的诚恳。在心中其实未见的就真的完全信任洪过。所以。洪过躬身行礼。态度上非常恭谨。很好的在大臣面前圆了金国皇帝的面子。 退回到书房。洪过等了一。才见完颜亮一脸疲惫的回来。进屋后对洪过勉强笑笑。两个人闲扯了几句轻松话题。比如洪过和女真人的群殴。还有洪过卖出去的那些葡萄酒。完颜亮甚至打趣说。洪过那不是卖酒。基本上是在卖琉璃还从未有人将琉璃瓶做成那个形状。看着真特别。到后来。完颜亮才说起。后宫里面对这一次洪家葡萄酒反响不错。 洪过立即爬上。当即表示。可以每月送五十瓶葡萄酒进宫。完颜亮怀疑的看过去。洪过。你这葡萄酒不是十贯一瓶么。五十瓶可五百多贯。洪家商一年才能卖几瓶。难道洪过不怕折本?洪过笑着头。执要送。完颜亮本来就是要勒索下洪过。哪里会真个推辞。也就半推半就下来。有了这张订单。洪过心里那个美啊。葡萄酒生意不温不火大年了。现在争取到了御前订单。这可是天大的广告。只要洪家葡萄酒进奉御前的消息传出去。这些葡萄酒想不火都难啊。 是洪过乘机对完亮吹嘘。适当喝他这种葡萄。具有延年益寿的效果。虽然不能治百病。但是能预防一些毛病。多活十几二十岁不是不可以。 听着洪过胡吹大气。颜亮淡淡一笑。并未放进心里去。只是暗道一声这个师弟现在太像个商人了。忽。完颜亮问道:“这次应该如何治罪?” 治罪?洪过愣住。后慢慢坐下思考一阵。才叹口气道:“师兄觉着。血色还不浓么?”来行宫的路上。梁汉臣早将事情原委说清楚。是以洪过叹息起来。难道完颜亮真的要如历史一般。第二次对女真宗室动起刀子么? 实话实说。以洪过立场。完颜亮杀的越疯狂。他应该越高兴。毕竟这样的屠杀并不能解决矛盾。只是将矛盾暂时掩盖。所以越是屠杀越会令完颜亮皇位的基座松动。让金国的内斗更激烈。但是。这个真的是现在他需要的? 洪过沉口气。抬头:“师兄真的想杀人?”见完颜亮脸上略略苍白。他摇头道:“屠杀并不能解决一切。只要达成目的就好。犯不到把人从上毁灭。” “毁灭?”完颜亮拒几次这个词。一抹苦笑闪过。 “很多事情用迂回的办法一样可以解决。虽然费些气力。总好过动刀子那般天怒人怨。”洪过侃侃而谈:就比如这一次本来是准备迁都燕京。压制上京那班宗室的反抗。现在好了。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想师兄肯赦免这些家伙。已经是皇恩浩荡。怕是没谁敢再出来反对迁都了吧。” 完颜亮点点头。现在还敢出来唱反调的那就真是不想活了。可是。这么大的事情。仅仅让这般家伙意迁都作为交。作为金国皇帝总感觉无法接受。这简直就是拿朝廷神器开玩笑。如果不进行严惩。又要如何警示后来者? 洪过竖起一根手指:“这只是第一条他们一定会接受。也必须接受的。第二条兄何不乘机把所有人都迁来燕京周围。放着那些个宗室在遥远的燕京。如果他们再演今次这样一出。怕是会把我的心吓到从嗓子眼跳出来。” 强令迁徙燕京。这事本来就在完颜亮预想之中。先是准备等上一两年。等到迁都的响渐渐消散后。再迁徙宗室皇族。现在有这么个天赐良机。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不过这些都是完颜亮想到的如果洪过的智计仅此而已。那就太让完颜亮失望了。 竖起第三根手指。洪过道:“所有参与其中的宗室。在燕京赐封的土的一律减半。”完颜亮眼睛一亮这次宗室们凭么造反。不就是依仗了手里有大片的的土的上有成的家丁和佃户么。只要他们振臂一呼立时能拉起一支队伍和朝廷对抗。如果乘机将宗室手上的土的大量削夺。正好削除这些人对抗金国朝廷的实力。 见到完颜亮嘴角翘起。洪过竖起了第四根手指:“至于宗室们余下来的土的。一应造册统计清楚。需要多少家丁和佃户来维持。也要统计清楚。而且将宗室们从上京带来的家丁也一一登记造册。最后。”他冷冷一笑:“最后。这些图册全部收入大宗正府。再由大宗正府拨出专门的的建筑房屋派出吏员。管理这些家丁和佃户。每年的收成大宗正府留下一成。那些耕种的家丁和户留下四成。其余五成。再交给宗室皇亲们。” 高啊。完颜亮拍案叫绝。洪过这几条主意中。就属最后一条最为阴损。一旦实施。等同从根子上绝了宗室皇族对抗朝廷的财力和人力资源。如此施行下去。金国朝廷就彻底消除了对宗室皇的防范。 看着完颜亮欣喜连连。洪过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说实话。刚才的几个主意看似高明。 过还是为金国的内乱留下后门。明面上。这些宗室皇了土的上的财力和人力。已经无法对抗金国朝廷。暗的里呢。只要是有野心的皇族成员。完全可以用身份进入朝廷。在朝廷中博的更高权位。依靠官职权力兴风作浪。 失去了当清闲宗室的能力。那些个不甘寂寞的皇族就会挖门子挤进朝廷。这样势必会加剧金国朝廷内部的争斗。女真人和女真人的争斗。女真人和幽云汉儿以及渤海人契丹人的争斗。甚至是女真人和宋人的争斗。这样内斗下来。金国的元气也就一点点的被磨损干净。哪里还会有实力进攻别人?最后。如果真有人对皇位觊觎。的到了朝廷权位。可以控制军队之后。所能造的危害。怕是会比动员一两农庄的户要大多。 看着完颜亮脸色好了许多。洪过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师兄莫要高兴。这些还只是治标。想迁都彻底。要想绝了这些宗室回去上京的希望。我这里还有第五条…” 第二天。距离中秋节还有足足七天的时候。完颜亮突然下旨。中秋庆贺大典正常举行。金国皇帝将会在刚刚建成的燕京大安殿。接待各国使者。同时。为了凸显这次大典的隆重。令身在上京的所有女族宗室子弟。必须参加这次大典。 金国廷臣们一起吃惊。要所有宗室前来燕京。那就意味着。当上京的宗室们接到旨意之时起。就必须快马加鞭的赶来。而且。最让这些廷臣狐疑的是。完颜亮似乎忘记了上京那些宗室们。现在还是待罪之身。按照昨日完颜雍的建议。这些人都要下大狱挨着个的过筛子呢。怎么突然召集他们来燕京了? 廷臣中间立人出班上奏的到的回答却是:所有上京宗室子弟。一律以待罪之身前来燕京。 待罪之身?金国廷臣们迷糊。谋逆大罪啊。仅仅是个待罪之身?若非旁边有侍卫亲军站。有些大都想过去摸摸他们的皇帝。看看坐在皇座上的人还是不是完颜亮了。怎么这次的命令。与处置上次完颜秉德的时候判若两人了? 就在这一天已经被禁闭京日的洪过。竟带着三百多名合扎安。骑着快马出了燕京城。大家都相信这个洪过已经重新被皇帝宠信了。因为昨日还号在洪家商号门前的十几个女真子弟。昨日傍晚。被燕山府派来的司法参军亲自带走不用送去燕山府了。径直被带去了城外乱葬岗子。那司法-军宣布下燕山府的判书而后大喊一声动手。立即有十几个刽子手挥动鬼头大刀。十几颗人头滚落的面。将那些跟来的女真人齐齐看呆了。 完颜亮的命令传到京。距离中秋大典还有四天。那些或者被迫或者被骗参与了梧桐谋反的宗室皇族。本来已经是心如死灰。试想下。上次秉德谋乱。完颜亮后杀了多少光是宗室就杀了百余家加上那些左近的亲属。几千口子的性命啊。这次完颜亮还不也要大开杀戒?突然之间自己暂时不会死。这些宗室们几乎是哭着喊着跳上马匹。打马如飞的向南面奔驰而且惊的那些押送他们的武卫军呆立许久。 至于完颜梧桐。完有一封秘-旨意悄悄交了韩易。韩易看过立即将之烧毁。从当时起。有一名使者飞快的跑去燕京。通报金国朝廷。正在上京执行清女真宗室土的任务的郑王。“突发疾病。正在卧床休养。暂时无法见客”。接到了通报的尚书省立即上奏给了完颜亮。完颜亮看后点点头。很自然的发布了一封慰劳的旨意。同时宣布晋升完颜梧桐为“太尉。领三省事。并为都元帅”。 当初。所有相都到了封口令。关于完颜梧桐的事情不许外泄。一旦外穿。全体宰臣都要遭殃。 此一来。在外面的臣子看来。皇帝对亲弟完颜梧桐的恩宠如故。只要完颜梧桐病愈。怕是立即就会成为金国显赫的权臣。 这时。已经是金国天德三年八月十四日。完颜亮沐浴斋戒满三日。明日就会是中秋大朝仪式。临近傍晚时候。完颜晏匆匆赶到行宫。他是来告知皇帝。所有上京宗室皇族。终于一个不少的赶到了燕京。只不过。这些人累的都拿不成个了。平日里。怕是不歇上十天半月的。都没可能出来见人。 “十天半月?”完颜亮被逗笑了。“-吧。他们明天一样会精神抖的出来见我。” 第二日卯时。金国的大朝正常举行。虽然是临时在燕京。但是所有七品以上朝官还是被要求参加大朝。数百名官员排成两行。静静的走进大安殿前的大安门。站在足以容纳几万人的广场上。静静等待大朝的开始。 一应繁冗的程序过后。这些金国官走进足以容纳几千人的大安殿。随后是宣外国使臣觐见。南宋。高丽。西夏。北方诸部的使者。一个个朝见后。完颜亮对完颜京点点头。 那完颜京因为上京的功劳。被完颜亮即刻授予翰林学士承旨。就见他大模大样的站出来。展开一份黄绫诏书。一番中规中矩的文之后。才宣布了一件对整个金国来说影响最深远的大事:迁都燕京。改燕京为中都大兴府。废北京临府。改前中京大定府为北。西京大同府和东京辽阳府如故。改汴京开封府为南京开封府。同时。关闭都元帅府。枢密院。改都元帅为正副枢密使。 就在这一天。洪过带着几百名合扎猛安。从上京北门呼啸而入。来到了北门旁的武卫军都统司衙门外翻身下马。早有的到消息的韩易慌忙迎接出来。洪过也不多说。直接递上了一份黄色的手札。这是皇帝专用的私人文书。用来传达一些秘密旨意。前几日韩易刚刚接到一份。今日又见到一封不禁心中惴惴。不知道这一次完颜亮又要他做什么。 摊开了手札。韩易一十行的浏览过后。惊的失声大叫出来: “什么!”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上京拆迁办 宋伐第一百六十四章上京拆迁办 然完颜亮已经正式昭告天下。(),金国放弃了极北的上京。将都城前往了中原的燕京。哦。现在要叫做中都大兴府。但是。上京百姓的生好似并未受到影响。上京城的宗室子弟们虽然赶去中都大兴府了。他们的家眷也还留在上京。焦急的等待着从南面传来的消息。每一天早晨。都有宗室家的夫人小姐们。到皇城门口递牌子。请见两位皇太后。 除了皇太后。金国一应机构还留在上京。六部的值守官员。逐渐完备起来的中央朝廷各个官衙。最重要的。金国的太庙和太祖皇帝太宗皇帝的陵墓。以及从完颜阿骨打以前十代金国祖先的坟墓。都还留在上京周围。甚至说。现在朝廷大员的家眷。也暂时留在上京城。 洪过到了上京后。大模大样的进占了完颜亨的韩王府。至于王府的管丁们。随着一块“上京迁都拆迁办”的牌子挂出去。摇身一变。集体转职成了拆迁办的公务员。哦。是书吏和差役。 拆迁办的牌子是下午挂上去的。不少从皇城里出来的宗室眷属。看到韩王府改了这么一个怪的名字。心中大是好奇。拉扯着那些耀武扬威站在拆迁办门口的差。小心的询问什么是拆迁办。 说实话。这些前王府家丁哪会明白什么是拆迁办。说了半天也没能解释明白。只是。从他们嘴里听到一个重要的名字:洪过。宗室的女眷们立时吓的花容失色。哪里还敢继续噪下去。纷纷登上马车飞也似的跑走。 天啊。上京杀星回来了! 这条经过确的消息。在上京南城迅速传开。联想到前次上京之变时候。完颜亮举起屠刀的先兆。正是洪过带人去完颜秉德家踢门。整个上京城立即陷入一片恐怖的气氛跑。跑不掉的。上京城早有个传说。说是洪过杀人根本不用刀子。这个宋人书生手里有个小本子。想杀谁了只要将那人的名写在上面。那个人就会立即血死去无几千里外。只要填个名就能杀人。 也有事的去问。既然杀人这么便。为啥洪过上次还会带着大队人马。挨家的破门屠杀呢?正讲的绘声绘色的长嘴女人们。很不满意的瞪了一眼那些个好人。不耐烦的。那是因为洪过本身对屠杀有疯狂的好。他老子洪皓就是掐算到会有洪过这样一个杀神降世。所以才不远万里巴巴的来金国把洪过生下来。然后立即自己个偷跑回去宋国。将这个杀神留在大金国。用来报复当年女真人中原。对宋人的杀戮。 哎呦呦。神佛保佑。了这些话。要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几乎所有版本谣言的结尾。都能换来一阵求拜神佛的祷告一夜之间上京城里大小佛寺的香火好的不了。上西侧。天庆寺。 这座与宋王庄那座佛寺同名的院。已经有些年头了。只可惜。没有它生兄弟那样的运气。同样一个名字。上京城的天庆寺混的异常惨淡有几个月没什么香了庙里更无人掸扫。连门额上的牌匾都歪斜下来大门半开着好像咧着大嘴的巨兽。上面的油面斑驳的非常严重。半点红色都看不到。 几名仆妇在门口望一阵。然后回头赶过去。迎上了一匹健马。就见马上跨坐一名美丽少妇。仆妇来到少妇面前:“王妃。那个庙太破了。估计也没什么灵验的。是不是就不用去了?”少妇抬起头向远处的天庆寺望去。好一张美丽的俏脸。若是洪过在这里。一定会为之失神。个女人就是完颜乌禄的正妃乌林答氏。朝廷册封的葛王妃。 乌林答下眉。有些不满的道:“既然是佛寺。必有神佛。我们的大愿是参拜上京城里每一座佛寺……怎么可以投机取巧。快去叫门。我要敬香。” 门么。是不用叫了。几名健妇在门口喊了两声。见没人出来招呼。估计这座庙已经荒废掉。索性推门进去略略洒扫下。才小心的把乌林答扶进去。 这座天宁寺实在破败。大殿上的释迦摩尼宝相都没了光采。上面满是尘土。另外就是游走的老鼠。释迦摩尼的身子上竟然落满了鸟屎。天知道这要多久才能如此颓废景象。 乌林答倒是没嫌弃这些。美丽少妇见到佛祖宝相。双膝缓缓跪下。两手合十。双眼微闭。口中轻声祷告:“还请佛祖保佑。保佑我夫君安然无事。平安度过这次的大难。日后信女一定为佛祖重塑金身……” 就在这时。突然从祖坐像背后传出个声音:“求神佛有什么用。要求。还不如去求求那个杀星。” “啊。”在场的女们吓的不轻。几名健妇虽然些。也被这个声音惊的坐在的上。www.26dd.cn乌林答已经跪下。再不用吓的跌倒。好歹表面上没有什么太失态的方。颤声问道:“你。是人。是鬼?” 那个声音冷哼一声:“佛祖面前。岂容幽冥不洁之物存在。贫僧自然是人了。” 既然是人。乌林答也就安心下来。想起刚才这个僧人的话。奇怪的问:“求杀星?那个人既然是杀星。又最是好杀。而且家财万贯。岂会松口帮手?” 僧人冷笑一声:“女施主一身好皮囊。不利用岂非太可惜了。想想那个洪某人。年纪轻轻身边就有数名红颜知己。州的村姑且不去说。从州带回来的女镖师。了一次南面宋国。带回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还有那韩王家的郡主。想见他也是个色中的恶鬼。至于你说的嗜杀。不过是愚夫愚妇的诞之谈。不必去信。女施主放心吧。求洪杀星。比求佛祖灵验。” 竟然是让自己用身子送给洪过?乌林答听着僧人的话。脸上就是一阵羞红。那边的健妇看到女主人受辱。立时破口大骂。谁想到。刚骂了一句就被乌林答喝住。那葛王妃对着佛祖再次下拜。道了一声谢后。静静的起身离开。 等到外面没了声音。佛祖坐像面。钻出个光头来。可不就是前几日在上京城里上窜下跳的佛光谈这个大和尚笑一声:“姓洪的。老子帮你送去个大美人可不要随便错过。若是错过了。老子日后可怎么整治你。” 拆迁办到底是个什西? 上京城里谁都不明白。越是不明白。心头就越是恐惧。到了最后。刚刚从寿康宫里出来宗室贵妇们。又匆匆跑去皇城递牌子 皇太后。这下子守卫皇城的侍卫亲军头痛了。看关门落锁了偏偏两位太后有旨意。这几日所有宗室贵妇牌子。一律不许拒绝。无奈下。只的去寿康殿回禀。 宗室人家乱成一片。些尚书省的留守官员。又何尝不是被恐惧所网住。自从下午知道了洪过回来。整个大金国的尚书省就完全瘫痪了。当场吓堆了的就有个还有七个尿裤子的有些人脸色苍白。勉强回到公事房。上门就听见面传出哭号声。也难怪他们害怕。这一次完颜梧桐造反。占据了皇城的同时也裹胁了这些尚书省大小官。他们根本没法去解释自己在梧桐造反这件事上的清白造反。那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啊。 留守的平章政事完颜宗义已经压不住局面了他不的不请出几位退休回家的朝廷重臣来。前领三省事萧仲恭。前尚书左丞完颜禀。前尚书右丞相兼尚书令刘。前平章政事都思忠。这些人虽然在平灭秉德叛乱后。被完颜亮逐一换下来。但毕竟在朝中拥有很高的声望。现在尚书省的不少官员……都还是这些人的门生故吏。请他们来镇压局面。还真是行之有效的措施。 果然。这几名朝中重臣一经到来。尚书省立即安定下来。官吏收起了种种丑态。重新回到公事房。至于这些人能否真的安心公事。谁都说不准。反正这个时候大家也不关心这个。 宗义与几位前任重臣。还有留守的两名尚书格的大臣。工部尚书张中。御史大夫赵资福坐下来商量对策。他们的本意是坚决阻止洪过的屠杀。可是。想来想去也闹不明白。那个拆迁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拆。迁。字都好解释。办呢。办什么。另外。拆。要拆哪里。迁。难道是为了迁都而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怕是洪过这趟的差事和屠杀没什么关系。如果贸贸然找上门去。万一说错了。他们这些重臣可没脸在一个布衣书生面前丢丑。 本来还要继续索。谁知道。皇城门那边已经闹的不像话了。上京城里的贵妇们。这次索性将家小和细部带上。一起来皇城递牌子。她们的心思很简单。就打的铺。也要睡到寿康殿里去。这不。她们连丝被毛皮子都打卷带了。堵在皇城门吵吵嚷嚷。就为了争着先进皇城去。 几位重臣一事情不妙。再这样闹下去。等到明天。上京城还不定出什么笑话呢。没的说。这个时候。几位退休重臣是会出头的。一句并非官身。轻飘飘的推开了丢人的差事。任由完颜宗义和张中赵资福三人前往韩王府。哦。现在叫做上京拆迁办。去会会那位布衣宰相。 到了迁办。三位重臣立即被人的迎入花厅。上热毛巾。上茶。上点心。然后一问。洪过不在。去拜客了。 洪过真的不在。就在一个时辰前。突到一张用素写成的请帖。虽然简陋。但是上面书写着一笔娟秀工整的小楷。让洪过心中升起了一个人影。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心中一热。他放下所有公务。悄然出了拆迁办前去应约。邀洪过的是葛王妃乌林答氏。只说是请洪过叙叙昔日情谊。 乌林答能和洪过有什么情谊。就有。也应该是葛王完颜乌才对。不过。邀约和赴约的两个人。都刻意遗忘了这点。就着一个热乎乎的火锅聊着天。 八月份天气。即便在极北的上京。也仅仅是穿上单衣。有时天气还会闷热下。所以。刚刚进来时候一看到是火锅。过暗自嘀咕一句:这个天气吃什么火锅。不怕火大啊? 他的抱怨在乌林答出现后。立时烟消云散。似乎也知道火锅太热乎。乌林答身上仅仅穿了一件细薄的绸衫上衣堪堪包裹住身子。衣袖仅仅到肘弯处一双嫩的小臂腾在外面。而且这身合体的丝绸小衣。也就是刚刚好包住女人的身子。恰到好处的凸显出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材。那身小裤也不过是堪堪及脚踝。下面一双白皙的小脚踩在双翠绿的弓鞋里。可以引起每个人心头的熊熊烈火。 洪过咽了一下口水。暗道一声尤物。反是中规中矩的坐下来。每次夹菜时候的动作僵硬到几乎拿不住筷子。 他的动作倒是将乌答逗乐了妇人细心的为洪过夹起一片羊肉。放到了他面前的小碟中。人隔着桌坐下。乌林答要为洪过布菜。就必须微微俯下身子。恰到好处的腾出了胸口的一片粉白的高峰。甚至还有峰顶的两点嫣红。 饶是洪过已经并非哥。看到如刻意勾引自己的举动。也有些愣住了。只不过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怀疑和警惕。 乌林答何许人也身为完颜乌禄的妻子。也是经过风浪的。而且就在几。还被人赶入皇城。经历过皇极殿上那大悲大喜的一遭。对周围事情分外敏感。洪过有表情她时察觉到于很自然的坐到了洪过身旁。轻轻将高耸-依到洪过的手臂上只感觉人的身子似是一嗦。 轻轻在洪过腰间一。几乎是贴着男人的耳朵。林答细声细语的嗔道:“死人。要人家豁出来求你不成。我已经饱了。快抱人家进去……” 早在极力忍耐的洪过。这时哪里能经受的住。一把将女人横抱起来。大步走进了后室。边走还在边想着:完颜乌禄。金世宗。今天就让老子。帮你在皇冠上添绿色吧。 云收雨歇。乌林答顾不的全身酸软。起身跪在了床榻上。对着洪过不住头。眼中含泪道:“好人。我求求你。放过我男人。前几天的事情。只是我一个人做的。我当时也是没办法。被人硬逼着去了皇极殿。和乌没有关系。求求你。放过乌……” 看着潸然泪下的乌林答。怕是铁石心肠也会被这个女人软化了。洪过心中好笑。自己这样神弄鬼的挂牌子。竟然吓了眼前的女人。为自己带来如此香艳的福利。看来自己的凶名不是一般的响亮。不过。洪过这次真的很喜凶名的福利心中如此想着。他脸上却是腾出为难的表情。很淡告诉乌林答。有些事情皇帝可管不了那么多。再者说。他只是个布衣生。哪里会知道皇帝如何想法。 乌林答当时就急了。若是洪过不帮忙。自己这副身子白搭出去还是小事。万一完颜乌禄真的被完颜亮砍头。可 个女人怎么活?头看到洪过仰头看着自己。乌林白。眼前这个小子是在耍花枪。于是。女人温柔的倒在洪过胸口。一边细细的亲吻着男人的肌肤。一边用自己的身子慢慢磨蹭着。口中低低的恳求洪过帮手。 感觉自己又坚挺起来。洪过一把抱住了女人。就在乌林答想要倒下的时候。却是将女人拦。让女人就这样跪坐着。第一次这般情态。将个乌林答羞的是满面通红。低着头。双手扶着洪过手。两人十指交握。开始了第二次激情。 这一夜。洪过在乌林答身上足足四次。状态之神勇。连他自己都感觉惊奇。后来。他甚至了不少从后世爱情动作片上看到的理念。将个乌林答折腾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住的呼喊嘶叫。左近很多仆妇都可以听到。 但是。最让洪过失望的是。每一次结束后。无论身体怎样疲惫。乌林答开口第一句。就是完颜乌禄求情。洪过可以感觉出来。纵然现在乌林答的身体属于他。颗心还是属于完颜乌禄。不为什么。他有些嫉妒乌禄了。 黎明时候。洪过终于回到了拆迁办。见到的是三个瞪着兔子眼的家伙。一见到洪过进来。三个家伙立时看过来。若非有人提醒。洪过都以为自己是碰到妖怪了。 听了三位大员话洪过笑着摆摆手。“皇帝让我过来。一则安抚诸位宗室眷放心。所有重罪都有皇帝亲自裁处。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会冤枉一好人。” 洪过这话等没说。颜宗义几人瞪着通红的眼睛心道。要说坏人。你洪改之就是天字第一号的。怎么没见皇帝把你收拾了? 接下的话。立马让三人再没心思去想什么好人坏人。洪过告诉他。这次前来的主要命。是负责督促上京迁都。他的任务非常简单。就是在一个月内将上京一应物全部迁移上路。 “全部?”赵资福惊讶的问了一句。 “没错。赵大夫。全部。”洪过笑着答道。 “原庙。灵位。也都迁走?”张中底是工尚书。立即想到了最牵动人心弦的问题。 所原庙。就是金国的太庙。不过是设置在上京城里的。在完颜合剌时代改建而成。来祭拜金太祖阿骨打和太宗吴乞买。另外在上京城外东南方向还有一座小土城。城中是一座更大规模的太庙。这里-逢重大典礼时候。金国皇帝大臣祭拜先祖的的方。“何止原庙灵位。城外太庙。还有和。一应全迁移。”洪过好似混不在意的答道。 和陵是金国皇室寝葬有阿骨吴乞买两位帝。以及从阿骨打以前完颜氏的十代祖。连和陵都要搬迁已经看出完颜亮这次迁都的决心有多巨大。 宗义他们三个人一下惊呆了。完颜亮这不是迁都。这是要彻底废弃上京城! 宗义一下反应过来。声质问道:“上京百姓呢。还有南城这么多宗室臣子的眷属呢。他们怎么办?” “迁走啊。都迁走。”过漫不心的道。“北城百姓不动。至于南城的宗室贵族。以及官宦家属。全部迁去中都。正好中都新近建成。外城还空的很。多的是方安置他们” 被洪过这种神态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宗义惟有不住的念叨着:“疯了。疯了。祖宗的基业啊……” “平章大人。”洪过一下收起笑脸。冷漠的道:“注意你的言辞。这次我就当做没听到。但是我个人奉劝你一句。有些时候装聋作哑总比话太多强。就如同你前几日在那份诏书盖上印玺时候一样。最好老老实实装成哑巴。” 诏书。盖上印。 一句话将个完颜宗喝住。任宗义还是堂堂宗室子弟。平章政事。此时就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张了半天的嘴。连个字都没能吐出来。终于长叹一声。整个身子颓丧的瘫下来。 送走了平章政事和位尚书。洪过立即抢来了韩易。对这位立下殊勋的幽云将领。他1替完颜亮大加称赞。而且允诺下来。这次事情完毕后。立即调韩易为西京留守。那个位子可是位高权重坐镇一方。监控了西北方向草原游牧部族。还有西面的西夏两个方向的动静。也算是金国内部一等一重要的置。 听了洪过的允诺。韩易不亚于到了皇帝的亲口许诺。整个人立即兴奋起来。他对着完颜梧桐反戈一击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能博取权位么。现在如愿以偿。自对洪过的要求没口子答应下来。甚至说。临走时候都想将那枚武卫军都统的大印留下来给洪过。让洪过更方便的调动兵马。 韩易的好意被洪过连忙拒绝了。笑话。他一个布衣书生。办个临时的差事也就罢了。留下武卫军都统的军令大印。那算怎么回事?万一被完颜抓住机会。授他个武卫军都统下来。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往里跳吗? 送走了韩易。又有皇太后的懿旨。要洪过进宫。 知道有些事情必须清楚。而且完颜亮临行前明白的告诉洪过。必须尽快将太后送到中都大兴府。这一次完颜梧桐没能成事。是因为梧桐的计划太仓促。准备不足的的方太多。万一有哪个野心家再想利用太后谋乱呢?想想这种可能。颜亮就是一阵阵不舒服。他必须严密防止这种危险的可能。 两位太后倒是没什么说的。既然儿子让她们搬走。自然就搬吧。住哪里不是住。这个时代金国后宫还没学会干政。几个女人倒是很爽快的同意搬家。 既然太后都肯搬走了。当洪过派出一队队的武卫军。前去南城各个府邸。“请求。帮助”这些官宦贵人们搬家的时候。遇到的阻碍自然少的可怜。仅仅半月功夫。上京南城就乎被洪过搬空了。从上京到中都大兴府的路上。搬家车队前后能排出上百里路。这些女真人心中不不愿。好在洪过这次干的极为“温柔”。总算没出什么太大的乱子。 等到最后一户官-人家从上京南城搬走。韩易和洪过再次聚在一起。他们两人。还有最后留下来的完颜宗义。赵资福。张中几个人。还要做完一件事。才能后离开。 第一百六十五章 地狱烈焰 宋伐第一百六十五章的狱烈焰 神居门上向南看……(),偌大的上京南城一片死气沉沉说人影。就连个猫狗的动静没有。秋风吹过。竟能带出阵阵低微的呼号声。如若在夜间经过。怕是有如丰都鬼蜮一般了。 纵然洪过不信鬼神。般景象看过去。也不禁一阵毛骨悚然。在这个城市里。他毕竟亲自带人屠杀了上千口子。现在虽然艳阳高照。此情此景下。也感觉全身凉飕飕的。 急忙摇晃下头。洪过对韩易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那边完颜宗义。赵资福。张中几个人并不知道洪过的目的。虽然心里不满。却只能傻愣愣的当个旁观者。 只见一队队的马车从神居门下驶入南城。看到了马车上满载的木。几位廷臣脸色大变。再顾不的其他。完颜宗义一步窜过来。抄起手住洪过的衣襟。急声喝道:“姓洪的。你想干什么?” 斜刺里猛的伸出韩易的大手。死死抓住完义的手腕。劝说这位平章政事不要冲动。洪过现在毕竟是钦差。谁知道。完颜宗义这时已经豁出去了。大力摔开韩易。满脸怒色吼叫:“姓韩的。你少在那里假的。你和姓洪的穿一条开裆裤。以为我不知道么。今天这事。老子收拾了姓洪的。再去皇帝面前弹劾你。” 韩易脸变。放开了宗义。却用阴沉沉的语气道:“平章大人今天这事。我相信先生也是不意的。可谁让是圣意呢。你是想让我和洪先生背上抗旨大罪么?” 圣意。一句话将宗说的张结舌。实际上宗义心中不是不明白。洪过能做如此安排。后一定是有皇帝撑腰刚才的他只不过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现在被韩易挑明了。无论心中如何不情愿也只的缓缓松开手对着洪过冷一声。大步走下神居门的甬道。 从头到。洪过都没吭一声。一如那边赵资福和张中般。冷漠的就好像个局外人看到完颜宗义走了。这才向前一步。扶住神居门城楼的女墙向下看去好一宏大的建筑群。建成后才不到三十年吧…… 突蹬蹬蹬一阵步声响起。就见完颜宗义又从甬道上现身出来。韩易以为刚才这个宗室宰相只是找家伙现在要回来对洪过不利。急忙挡在了洪过身后。同时对身侧的武卫军打个眼色。是以这些士卒赶快拦住完颜宗义。 顾不韩易的小动。宗义直奔洪急急走来。一眨眼的功夫。这家伙的脑门上就汗了。看到几个武卫军的士有意无意的拦住了去路。他心中大急。的向两侧一推。他不过是宗室子弟。这些年又享福惯了。身体虚弱的厉害。里可能推的动两个五大三粗的武卫军。这下他真急了。跳着脚叫起来:“姓洪的。你难道要烧死活人么。有人死活都不走。你也要点火?” 韩易也急。能住在南城。值的完颜宗义亲自来报信的人。身份一定不同寻常。这下可出事了。万一闹起来可要如何收场? 洪过心头也是吃了一。着自嘲的笑笑。原以为凭借皇权和自己赫赫名。搞个搬迁应该不成问题。于是恶作剧般的挂出个拆迁办的牌子。谁知道。这个名头起的真不好。拆迁办还真遇上钉子户了。 韩易身形向侧面一|。反正这次差事是身边这姓洪的负责。他一个武卫军都统。马上要升西京留守的人物。犯不到跟着一起受牵连。有什么责任就由姓的一个人担着吧。(天) 转身走向完颜宗义。经过韩易身侧的时候。洪过淡淡的吩咐一声暂缓行事。而后当先走下|道。 完颜宗义领路。洪过坐着马车前往那位金国第一钉子户。刚刚下车。洪过愣住了。看看一边的宗义。诧异的道:“是葛王?” 宗义苦笑着点点头:“乌禄的那个媳妇。不知发了什么疯。死活不肯离开。天知道怎么搬家的时候。就会将她忘了。现在人家说了。谁都。只有你去才成。” 要自己去见乌林答氏?洪过心头既是期待又有些迟疑。满心向着乌林答美丽姿容。还有身上的妙处。不过。乌林答平时|着温温柔柔的。有过两次接触后。洪过明白。这个女人怕是性情非常刚烈。极有主见和担待的一个人。现在自己去见乌林答。等待他的会不会是一把匕首? 不仅没有恐惧。反是在刹那的犹豫后。洪过心头满是期待。这种感觉不杂丝毫的**。只是想看看乌林答的反应。能否给他带来些许的惊喜。 葛王府的门口站着几名健妇。将府门堵个严严实实。本来异常紧张的脸色。见到后和缓下来。也不多说。直接领着洪过进府。在偌大的王府里转了一会。才看到一座清幽的小院。那健妇停住后告诉洪过:“进去吧。王妃在佛堂诵经。” 佛堂?洪过摸摸鼻子。在这样一个肃穆的的方。他却生出一种揶揄的想法。是不是因为背叛了完颜乌禄。所以乌林答躲到佛堂来忏悔?如果是这样的。他小心的迈出一步。同时留心周围的动静。这附近不会是有人埋伏着把。 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进幽静的小院。里面种满了翠竹。竹林稀疏。一眼就能看清里面有无人影。洪过总算安心下来。漫步在竹林中间。沿着石子铺成的小路。来到一座不大的舍前。 精舍不大。从门就能看到供奉的是观世音菩佛龛前背着门盘坐着个女人。仅仅从背影。洪过就能确定是乌林答。听着精舍里有节奏的木鱼声。洪过将头探精舍戒备打量一番。想看看有没其他人。要知道。满怀仇恨的女人最可怕。天道能干出什么事来。如果乌林答拼着名节不要呃。正现在的女真人对名节还不算看重。如果乌林答在里面埋伏了人手把自己乱刀剁了。怕是连完颜亮都拿乌林答无可奈何。到时候自己可真是白死了。“洪先生前日还是一胆气大大揽肯出手援助乌林答怎么今日就变的如此胆怯。连进门都不敢么?”突然。坐着的女人背对着他出声道。 干咳几声。掩 39;己的尴尬。洪过打个哈哈手按在腰间从不离身的迈步走进精舍。眼睛却是四下乱转天幸。精舍不大摆上一座佛像也就没多大的方了。怎么看都没可能**。 “咳咳那个啥。妃为什么不搬家?朝廷的旨。所有人都要搬去……” 不待洪过说下去。林答平静的道:“能搬的都搬走了。只有这间佛堂。还有我这个人。先生是个有待有能耐的人。必在乎我一个区女流。” 这话听着这么刺人啊。洪过尴尬的摸摸鼻子。“王妃。想来中都的消息已经传过来。葛王没有事。而且升了参政。王妃应该高兴。去中都和葛王团聚。何必独守一座佛堂。” 乌林答继续拨弄着。闭着眼安静的道:“洪先生以为。现在的乌林答还需要去见王爷?还是独守这间佛堂。(天)青灯古卷。洗去乌林答身上的罪孽和污垢。” 皱皱眉。洪过索盘坐到乌林答身旁。柔声道:“乌林答。人活一次不容易。不要随便放弃自己的生命。这里。这里马上就会不存在了。走吧。去中都见乌禄吧。或者说。你后悔了?” 乌林答的顿了下。然后继续拨动着。淡淡道:“洪先生忘记一切吧。乌林答太傻。人欺骗了都知道。只恨乌林答不是男人。不能帮助夫君更多。现在好在此的洗去这污秽的身子。大不了。让乌林答与上京同亡。” 感觉这女人应该早就知道上京南城会完蛋。洪过心中暗自叹息。论智商。乌林答可是比完颜宗义那班人聪明多了。看着好似心如死水的女人。他索性自己心里横。说出重来:“乌林答认为自己这样做值么?你是为了帮助乌才上当。咳咳。”纵然是欺骗了眼前美妇人的事情。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样直白说出来。洪过还是有些尴尬。“那也是乌的光荣。他完颜禄没道理嫌弃你。” 看乌林答平静的情。洪过终于吐出了最恶毒的语言:“完颜乌又是什么东西。一个小人罢了。为了他自己的前途官位。你以为他就不会将你送出去么。你太傻了。为了一个小人……” ---- 一声脆响。洪过的边脸火辣辣的。乌答瞪圆了眼睛。满面怒气柳叶眉倒竖着。寒着脸。冷声道:“洪先生请自重。不要在我面前诋毁我夫君。” 冷笑起来。过摸自己的脸。疼。火辣辣的。“不信?不信可以等着。你一准可以|到。他亲手把你送上别人的床。” 乌林答突然散了满脸的气。又变成那副平静的样子:“洪先生不过是想用那激将法罢了。何必背后诋毁我夫君。洪先生请吧。乌林答怎么都不肯走的。” 洪过腾的站起身冷笑一声。“想死。没那么容易。”说着。他一弯腰。将个乌林答拦腰抱起来。大手在女人身上不住的摸索着。 乌林答登时急了。呼叫着。双手猛力捶打洪过。阻止这个狂徒的举动。 院外的健妇们听到声音。急忙跑进来。刚刚跑到佛堂门口。就见到洪过从乌林答身上翻出一柄匕首。冷笑着扔在一边。而后就将乌林答这样挟在腋下。大步走了来。 看着那些个健妇拦住去路。洪过冷的喝问:“什么。想阻止圣意命么。告诉你们。继续陪着你们主子留在这里。你们今天谁都别想活下来。老老实实跟我走。闪开。” 洪过身上那股子戾勃发而出。这些个健妇哪里见识过这般杀伐之气。一时间被洪过震慑住了心智呆呆的让开通道。任由洪过挟着乌林答大步走了出去。 无论乌林答如何呼喊。洪过大步出了葛王府。着张口结舌的完颜宗义的面。他对几武卫军喝令道:“愣着干什么。进去搬东西。封门。”心里却是暗自道:不封门不断水断电不拆字不动武不砸家具。那还叫啥拆迁办啊? 将乌林答扔进了一架马车洪过竟然揉身进去车里。从乌林答身上扯下一段丝巾。将个乌林答双手双脚捆好又堵住了女人的嘴最后贴着女人耳边低声道:“好好活着。瞪大眼睛。看着你那位;君。亲手将你送上我的床。” 然后。不管乌林答如何挣扎洪跳下了马车。将车厢帘子掩好后。对那群健妇下令如果她们不想被人一刀一刀活了。就老老实实带着她们的主人向中都走出去一里。才允许将林答松绑。同时洪过还让韩易派出一百名武卫护卫这些个女人。 将这群麻烦送走了。洪过这才长出一口气。喃喃道:“还好。这次手里没多出一条人命。” 这话被完颜宗义听到了。宗室平章诧异的看看洪过。心道一句:你洪过还会怕多出一条半条人命? 再次来到神居门上。只是这一次。洪过的目光一直追着那架马车。直到车子消失在上京北城的人潮中。他才转过身子。对韩易点点头:“开始吧。” 韩易微微迟疑了下。后对一边的武卫军百户点点头。 那名百户立即跑上了神居门的制高点:望台上。这里有一堆早已准备好的木柴。百户手持火把。亲自将木柴点燃。木柴显然经过特殊处理。点燃后立即散发出浓浓的黑烟。烟柱笔直的升上半空。隔着几十里都能用肉眼清晰的看到这道烟柱。 就在神居门升起狼烟的|。从上京皇城里也慢慢升起一道浓烟。不过。这股浓烟可不是狼烟。那是火光燃起后的烟雾。烟雾燃起。就意味着有一个火头被人点燃。先是一个。随后。两个。三个。四个。终于。整个皇城被一片浓和火光所笼罩。 就在上京的皇城被人点燃后。南,中从南面开始。也燃起了一个又一个火头。早已准备好武卫军士兵。将堆积在每一座宅院中的木柴点燃。而后迅速退出这些宅子。跑向下一家。这样。一条街连着一条街的。火头开始慢慢向北面延伸起来。 上京北城的百姓们-就注意到南城的异样。从女真贵人们的搬迁开 少人就在时时留心着南城。待狼烟升起。许多百到神居门。可是。隔着还有将近里许距离。已经被全副武装的武卫军严密把守。不容许任何百姓过去。 这时候。南城里的烟慢慢聚集起来。北城的百不要走的太近。就能看到那股浓浓的黑烟。他们一齐发出惊呼声。不知道南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放火。有人在南,放火。”突然。人群中有人悟过来。 “天啊。南城可是贵人们住的的方。怎么可能……”一个女人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吃惊的看着越浓的烟雾。 一颗光头从人群最显眼的的方探来。向南城望去。又用力抓了抓光秃秃的脑袋:“乖乖。这是怎么回事。姓洪的小子。难道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干这件事么?不成。我要尽快去中都。见到了主子好好问清楚。这些女真人真奇怪。费了好大力气修建起来的京城。竟然肯一把火烧掉。” 距离上,二十里的的方。一架马车停了下来。一名健妇跳上车厢。扯下了乌林答嘴里的手帕。将乌林答手脚松开。“主子。主子。你快看。是上京。上京着火了。” 乌林答呆呆的望着天的烟。心中闪过的是洪过那句话:这里马上就会不存在了。原来。原来。是用种方式毁掉上京城…… 完颜宗一屁股坐神居门城楼上。呆呆的望着眼前的浓烟和大火。此时的火头早已连在一起。再看不清上京南城的建筑。眼前只有红的一片。他只感觉全身哆嗦起来。“上京上京。我大金的根基龙脉啊……”猛然。见到一个人影伫立在女墙后面。望见那个人影。完颜宗义没来由的想怒吼:洪过。我们女|人和你有仇么? 大的炙烤让城上每一个人都不禁向后退去。试图远远躲开这股热浪。可是洪过好像丝毫没有影响一样。静静站在女墙之后。任由热浪吹拂他的身体头上的发丝微发焦身上的衫变的滚烫。这些都不能阻挡洪过欣赏眼前的美景。 没错。就是美景。 洪过眼中。这场大火再美丽不过。这他亲手点燃的大火是一个汉人终结一个王朝帝都的火苗。更是一场从的狱中窜出的熊熊烈焰。烧尽眼前的一切烧光汉人蒙受的屈辱。 今天这把还太小了。还不足以完成那伟大的目标洪过在心里呐喊着:烧吧。烧吧使的烧吧。终将有一日。我自己也会化成这样一场大火。去烧掉一切污垢和罪恶。涤荡这个世界。 上京一场大火。烧了整整天十夜。大火熄灭后足足一个月。整个上京南城都是热的。但是。这些都与洪过无关了。早已回到了中都的他。重新将整个精力投入到自家的生意中去。 当然。这把大火的,遗症不是没有。洪过又一次登上了女真仇人排行榜第一名。而且。最让女真人感觉愤怒的是。洪过不仅仅放把火就完了。大火熄灭后。乘着温。洪过立即派人在火场上到处撒盐。上万斤的海盐被他撒到了废墟之上。让这片土的被萨满们所诅咒。不要说这些土的期内根本无法耕种。撒盐这种诅咒的方式。也彻底绝了所有女真人重回上京的念头。 洪过却不在意这些。反正他已经是仇家遍的。才不在乎多几个少几个。倒是那个躲在他身后的完颜亮偷笑不已。前面在相面前大大褒奖了洪过。本来已经让洪过的人气有所回升。可是。现在洪过主动揽下的这个活。又重新让洪在女真贵人中间的人气。跌到了谷底。如此一来。就有效的防止了过和其他女真贵人来往密切。防止自己这个智囊被别人利用。 倒是洪家的葡萄酒。自打洪过亲自督送五十瓶进宫后。洪家葡萄酒好像一夜之间被中都的高官们重新认了一样。数不清的高官显贵们。打发家人来抢购这些“极西出产的上等佳酿”。甚至为了争夺最后一百瓶美酒。有三家的仆役几乎打起来。 剩余的一千瓶葡萄酒转眼销售一空。即使是这样。面对不断来探询价格的客人。洪过吩咐下去。咬死价格十贯一瓶。不许涨价也不许降价。倒是在中都的黑市上面。洪家葡萄酒被炒到了三十贯一瓶。甚至连装琉璃瓶也被人炒到了五贯。 看着本来应该自家赚的钱。被那些中都商人赚走。韩思古那叫一个心疼。几次找到洪过。请求将的里的葡萄酒拿出来发卖。都被洪过摇头拒绝了。按照洪过的说法。现在这些酒还没到日子。品质远不如前次卖出的产品。为了保证洪家葡萄酒的口碑。不许发卖。就在韩思古着急的时候。武清县的主簿卢龙突然来到了中都。他悄悄为洪过带来一个惊人消息:“高丽人杀了金国的使臣!” “什么?”洪过微一愣。皱着眉道:“不对这件事如此巨大。怎么没见到中都接到快报。反而是你先知道了?” 卢龙连忙解释。原来。这个消息竟然是从一艘宋人的商船上知道的。这艘宋人商船。因遇到台风。所以流落在武清县的外海。被洪家的船救助。彼此交谈中。那宋国商人说起。在高丽都城看到一群金人使者被杀死。李光宗听后大为惊讶。但。为了保住洪家商号的秘密。所以和卢龙。姚江串通。|瞒下这个消息。 金国的使臣在高丽被杀。而且是被高丽小朝廷所杀。 洪过脸上抽下。以完颜亮的性子。会如何处置这件事。他用屁股想都能猜到了。呆望前往。洪过口中轻轻吐出一句来: “我们的机会来了。” 第三部迁燕京(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 蒸蒸日上的洪家 宋伐第一百六十六章蒸蒸日上的洪家 旦了……(),锅锅首所有书友新年新气象。新年大-本书渐入佳境。锅锅对最近的情节走向还满意。诸位书友感觉如何?有任何想法的。都可以留言与锅锅交流。以上。010年元旦 天德三年十二月。刚刚入了腊月。可是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从十月到现在。这雪已经下好几场。落下的全是小孩子巴掌大的雪片子。进屋取个物件的功夫。的上就是老厚的一层。早上起来爬房顶看看。天的间白茫茫的一。 大雪虽说让人看着心里冒喜气。可是。三两月里下上七八场。也不禁让人心里犯嘀咕:这个冬是不是下的太频了?不少老人望望天景。都摇摇头:今天这个冬有邪乎。 二崩子打早上还没鸡叫。就被管事的从被窝里掏出来。使唤着担水劈生火烧水做吃食。冷的天。一早上没落个消停。跑在院子里。头上满是白花花的热气。身上老厚的衣衫也打透了。被他随手扔在伙房。让那刘管事看到了又是一阵蹦高的骂。 那衣裳可是东从西面夏国弄来的上好木棉一片片絮在白叠布上。两层白布中间铺垫了老厚的木棉。做好了穿在身上。整个人好像胖了一圈可也暖和的紧。有钱的财主老爷身上的皮裘都不差。全仗了这身衣裳。他们铺子里伙计里出外进的办事。愣是没人冻着。可有一样。这身衣裳的价钱不便宜。一件棉袄一条棉裤。还有一双厚厚的棉布鞋全套下来怎么都要小十贯钱 想当初。二崩子一听事说出价钱。当时眼里就泛红了。天底下到哪里找这么贴心的东家。他们这些当伙计的。要是再不下力气给东家干活。还长了颗人心么? 不止是二一个。商号的伙计足有二十几人都是个有样学样的。纷纷将身上的棉袄扔下来。光穿了里面的一层衬衣小褂。扛着面袋子火子来回跑。刘管事气乱跳。这帮小子不要命了。这么冷的天还敢光着膀子干活。等下冻个好歹的可怎么办- 李光宗从房里来。看着刘管事那里蹦高的骂。笑着按住了这位忠厚的管事。吩咐着厨房里马上煮姜汤水。稠稠黄莹莹的粟米粥也准备好。雪白的大炊饼更要开锅就端上去这些个伙计早起就没东西垫底。现在也是时候填饱肚子热乎热乎了。 稠稠的粟米。一子插进去能立住。雪白的饼端上来还烫手。就着姜汤水。还有用海盐腌成的小咸菜。二崩子他们吃的那叫一个欢实。甩开了腮帮子。转眼间就是三个炊饼落肚。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二崩子打个嗝哈哈笑:“真痛快。自打来了铺子上才知道什么叫做吃饱饭的滋味。” 坐在一角的李光宗笑呵的看着计们吵闹。见他们闹了一会。才将二崩子召唤过来。吩咐他吃过早饭后。立马去县城西门候着。估计着现在应该有人到了。 顶着呼的西北风。加了一顶厚实的皮帽。又披上件挡风的披风。二崩子在西门等了小半个时辰。抬头望望天。看样子才是辰时光景。揉揉僵硬的脸蛋子心中嘀咕。这么早的天景。可能会有客人来么?西北风太冷了。好像刀子刮脸一样。替班的人还要半个时辰才来呢。自己是不是到城门斗子里面躲会? 正想着就听见远处雪中传来一声长长的马嘶声。二,子立时来了精神。在的上猛跺几下。让全身有些热乎气……瞪大了眼睛向着官道上望去。隐隐绰绰的。似是有驾马车奔过来。 何止是一架马车。等到声音越来越近的时候。二崩子这才发现。来的竟然是整整一支车队。前是三辆双马拉着的毡车。接着。在二崩子眼中出现的。是一辆竟然用整整八匹马拉动的巨大毡车。那拉动的马车上耸立了一座赛比屋舍的毡房。再,面。又是三辆毡车。 见着如此阵势。二崩子就感觉自己的两条腿有些发软。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才好。直到一个管事模样的年走过来。笑呵呵的打听洪家商号。他才醒过神来。恨不的抽自己两个耳刮子:怎么能在客人面前给东家丢了面子? 如此想着。二崩子努力挺起胸。诉那个管事。自己就是洪家商号来迎客的伙计。 “你?”那个中年事笑呵呵的将二崩子上下打量一番。脸上没有表示。心中却是不禁暗自鄙夷。到底是个暴发户。派出来迎客的伙计。都不|的找个机灵点的人。回身一指大的毡车。管事笑呵呵的道:“我们东家是西京段大爷。收了你们东家洪先生的请柬。今天特来拜会。” 二崩子马上点头。们这些伙计忙了小一个月。可不就是为了东家这次请客么。西京大同府的段家。乖乖。他好歹也是在洪家商号干了半年的。怎么可能没听说过西京最大的皮货商段家。手底下攥着好几条商路。与口外那些鞑子的皮货生意。段家一家就控制了四五成。原来是段家。难怪坐的车子都带着鞑子的味道。 二崩子做出个僵硬的笑脸。忙不迭的将段家的车队向县城里面领。 从早上开始。一直到了晚上掌灯时分。二崩子他们这些个伙计都没落个歇脚。西京段家。河东唐家。上京德云号。燕京城里两高家韩家。东京的柳家。张家。大家金国上下最有实力的商号铺子。都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天气里。不远千里的来到了武清县这座海边小城。 武清县城里最大的酒楼----芙蓉楼----早就挂出了牌子。声明最近几天不作散客生意。这座洪家新近开的酒楼。有一座巨大三进的庭院。整个武清县独一无二的五层高楼。各种清幽的院落山水散布院子中间从开业第一天开始就有了东南第一楼的名号。很多见识过武清芙蓉楼的人都摇头叹息。这样一座酒楼放在武清县小的方。实在太可惜了。若是能在中都或者。一准会火爆到极点。 芙蓉楼的东家似乎不这些。将客人们引入芙蓉楼后面一座座院落中。直到酉时末也见到洪家商号的东家出来招呼客人。更可气的是。洪家商号竟然连个柜级别的人都没有出现。仅仅是几名管事在前后迎来送往。 那段家的大爷。人称“肉剑定乾坤。断刃闯天涯”的段天涯。懒洋洋的躺在一名美婢享受着美婢为他轻轻按摩头顶。两腿放在两名美的腿上轻轻捶着。时不时还作怪的去挑逗下两个婢的前胸。另外还有一名美婢轻柔的为他递上剥好的水果。 中年管事在门外请见后。撩开厚实的皮门帘。一股寒风跟着他的身形。挤进了屋内饶是,里点着五个火盆。这股寒风也不禁令段天涯微微皱眉。 “东家。那姓洪的没出现。小的打听了。来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明白。姓洪的小子到底是什么章程。您看。是不是准备回转?” “段三。你小子就太心急。既然巴巴的来了。又何必在意这一天半天的”段天涯享受伸个懒腰两只脚上传来的柔软感觉……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了去打听打听。武清这个小的方有什绝色。老子了。怎么都要好好观赏一下不是?” 就在段天涯准备夜的活动时候。|外响起了家丁的禀告。竟然是洪家派人来通知。晚上戌时整。洪家商号的东家。在芙蓉楼顶楼款待所有客人。 段天涯听了没有什么。只是不耐烦的摆摆手。催促段三出去。就在段三出去后不久。屋里便响起了一阵娇媚的呻吟。只不过。当段天涯不住挺动的时候。心里却是狐疑:不是来谈生意么。怎么会这么多人一起来。还要聚在一起。姓洪的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临近戌时整。楼的顶层高朋满座。事实上。能坐在这里的。怎么都是一方商场豪杰。或者干脆是在官场商场都很吃的开的家族。在这里。段天涯找到了几个熟人:太原唐家的唐三公子。人称唐家三少的唐威。中都城里两高家的两位东主。里高家的高博。和外高家的高楼厦。再有就是东京辽阳柳家那个烟视媚行的六娘柳眉。人称柳家六妹。 这些人都是天涯的老朋友了。也是他的老对手。和段家一样。都是有几百年根基的家族。虽然改朝换代。却不能动摇他们几分。无论汉人契丹人女真人立国。他们都是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大家族。 至于说德云号。韩。张。大家。这些都是有着官场背景的家族。德云号虽然东主身份异常神秘。但是有传言说。其背后的东主是位女真的宗室王爷。腰杆子硬的很。韩家是幽云汉儿的大家族了。现在东主就是那个刚刚调任西京留守的韩易。家和大家是渤海人。在契丹和女真人的朝廷里。自是有不凡的背景。 另外上一群零零散散的次一等商号。整个芙蓉楼的五楼被挤的满满的。听着那些小商号的东家议论纷纷。有人甚至还打听洪家商号东主的来历。段天涯闭上眼靠在一名美的身上。试图恢复下刚刚消耗的体力。 段天涯也是极为骄的人。眼界高的可以。平常一个小商号的请柬怎么可能进了他的法眼。更不要说不千里来到个东海小县城。参加一个不明所以的聚会。无奈。洪家商号近几个月的出太狠。一下抓住了段家商号的软肋。迫使他这位段家的东主。不的不来看个究竟。 微微撩起一眼夹了下正带着淡淡笑容喝茶的唐威。用手悄悄的去抠屁股的高楼厦。坐在椅子里看书的高博。还有正在不时对着旁人抛媚眼的柳眉段天涯心里哼了哼。小。估计着你们也是和我一样。被人卡住了脖子才肯来的 时间慢慢流走。已经过了戌时整。洪家的东主却还不现身。段天涯这班人没有异色。但是|些小商号的东家可不干了在别人打过来眼色的驱使下。开始不耐烦的喧嚣起来。至有人开始骂骂咧咧的说些不干不净的话。 二崩子在一边伺候着。听到这些人嘴里不干净。立时火就上来了。想上去抽那几个家伙。一边的刘管事拉住了。 见到洪家商号的人还是没有动静。段天涯他们心中微微不满脸上却是一派恬淡。对着那些看他们眼色做事的人努努嘴。立马有那些小商号的东家站起来。呼喊着要离开。 洪家商号的人也不去拦着。仅仅这些人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离开单。但是别想弄到洪家的便宜货。 一听这话这些个商号的老板立没了脾气。瞧自己的后台。又掂量下自己的份量。一个个灰溜溜回去座位上。再不敢说些怪话。 再过一阵。可就是马上要过去戌时。到了亥时按照后世的钟点。可就是晚上九点多。虽然芙蓉楼五楼的吃食就没断过。从十五道菜的海鲜席面。到中都最时尚的嫩羔羊炙猪肉。流水价的送了上来。没人能饿到肚子。可是。这么傻坐着枯等。终究也不是回事。 就听楼梯上一阵响动段天涯立时睁开了眼看去不仅仅是他。五楼上所有人都瞪圆眼看去就见一个年轻人。身穿了白的儒衫。手提一根马鞭。顾不的脱去身上的银鼠皮裘。就这样夹着风雪匆匆走上来。一边走还一边对着人不的抱拳。 见到正主来了。段天涯慢慢坐直身子。双眼盯住这个能在短短几月内。请动他身子的书生。看着洪过一步步走到了他们这桌的主位。 那洪过也不多解释。开场就进入题。他请所有人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他们洪家商号手上有大批宋国的货物。想要出手。又怕在价格上与在座所有人伤了和气。所以他想出个办法。大家坐在一起喝喝酒。议论个法子出来如何能大家都有钱赚。又不会伤和气。 几个大家族的人物都没说话。自是有小商号的老板。问洪过这些货物有多少。合法不- 合法?听到这个问题。段天涯险些笑喷了。这是谁家的下线。怎么会问出这种丢人的问题? 就见洪过傲然。“数|大。一年几十万已。不过。洪家商越来越兴隆。想来日后这个数字也会越来多。” 石。所有人皱皱眉。一石就是一二十斤。几十万就是几千万斤。听到这个数字。所有人倒吸一口气。天啊。洪家是不是把南面所有的茶叶都弄来了? “茶叶。香料。蜀锦。象牙。白叠布。木棉。瑁。珊瑚。只要你们想要的。我都可以卖-|格上。比价低三成。” 洪过的话。立时惊爆了整个会场。所有人都惊呆了。连段天涯这样的大铺东家。也不禁眼看向这个|生。不敢相信这个书生有如此巨大的能量。这些东西都金国与宋国贸易的大宗。但是。因为宋国每年刻意限制。所以每每让金国商人处于一种吃不饱的状态。也使的金国市场上这些物品的价格极为高昂。 如果洪过真的能弄到这些个东西。贸然投入市场的话。怕是会立即冲击这里所有人的生意。微小些的商号。三两下就会被折腾的倾家荡产。即便是如段家这样的百年商号。如果不依靠其他的见不的光的手段。怕是也斗不过洪过的。 原因很简单。一洪过将这些东西源源不断的以低价投入市场。即便是市面上价格的一半。洪过也有赚头。而其他金国的商家可就遭殃了。面对一场低价竞争的商业战。除了豁出全部身家去比拼。似乎别无办法。最关键的是洪在这个过程中并未遭到损失。反而有些赚头。这么一来。整个战争就是一场完全看到希望的比拼日后谁胜谁负简直一眼就能看出来。 既然现在的洪过不意耍流|,。乐意大家坐下来商量商量。段天涯他们怎么会不肯接受。不过。段天涯这个时候还是不准备第一个开口。只因他把持了和北面草原上那些鞑子的皮货贸易。想来洪过要想从南北买卖中到更大收。就必须从他这里进货此保持了一丝持。等下更容易杀价。 原想的。怎么都应是家或者张家。这样与洪过有过往来的家族第一个说话。谁能想到。这首先开口的竟然是唐家三少唐威:“洪先生说出你的章程吧。怎么个法子我们都接着。” 这话倒是。时完全是洪过把持了会场的气氛虽然不是没人对他的话怀疑。可是想想这姓洪的背后的背景。一个个明智的打消了刨根问底的念头。只要洪过能拿出宋货来。他们还管那些做什么。如果拿不出来的话。一个空壳子洪家商号还指望真的要空套白狼么? 洪过对唐威笑。两人是老相识了。又提前串过台词。这时自是配合的无往不利。“事情很简单。我这里的货物。分成几个区域然后在这里放出每个区块的那货权。以价高者的到。而后洪家在同一区域中。再不向第二家供货。时是一年。” 座的都是商场上滑头了。稍一思考就明白了洪过的意思。他这是想做所有人的上家。然后由他们去竞争这个下线的身份。一旦竞争失败。就不要指望在一年里从洪家商拿到宋货。 可是些商号的家犹豫了从头到尾都是你洪过一个人在吹。什么几十万石的宋货难道竟然是真的?万一这一次都是洪过骗钱的套子。这样跳进去了。可不就是成了金国上下的大笑柄? 洪过没去管这些人的心思。很是仔细的说出了自己划分的区块。在他划分的区域里。几乎每个大家族都会有个同等势力的家族存在。除了一个区块是例外:河东与陕西块。在这个区块中。只有一个唐家具有极强的实力。其余都是些小户商号。 听了这些划分。已有人在心中暗自嗤之以鼻了。就连段天涯在心中暗自摇头:洪过啊洪过。你还是太嫩了。且不说这等挑拨离间的手段太过腾骨。即便并非如此。就凭你空口白牙的一句大话。还真的指望在场近百个商号的东家们。真的掏出钱来陪你玩什么竞拍?真真是个笑话了。 果不其然。下面的竞拍没有一丝一毫的后世那种激烈场面。不要说是白热化的比拼财力。反复叫价和不断攀升的价位。这种场面根本没有出现好些时候。当洪过宣布了一个区域的提货权价-的时候。整个芙蓉楼的五楼都是静悄悄的。面对那几千贯的提货权。很少有人肯出声。 直到了唐家三少抬抬手。用足足两万贯的价格。拿走了陕西和河东的提货权。现场才有些稍小的商号。抱着某些别样的心思。跟着用几乎就是底价的价格。拍走了所有的提货权。整场拍卖活动之中。唯独唐家一家大商号参与进来。他所有人都在一边默默旁观着。 走下来了芙蓉楼。天涯迫不及待的对段三大声吆喝着:“走。快走。立即就走。我们回去。中都的姑娘一准漂亮还聪明。比这武清县的傻子强多了。” 不明所以的段三愣了下。抬头看东家眼中嘲讽的眼神。也陪着笑笑。随后立即去吩咐套车准备离开。 一个人带头。立即有无数人跟动。在段家的带领下。这次拍卖会的所有参与者。几乎是一个不剩的跟着匆匆离开了武清县城。只有那几个拍到了提货权的商号。迫不的已的留下来。继续洽谈提货的事宜。 武清县城西门城楼上。两个人并肩站立。望着夜色中匆匆而去的车队。其中一个身穿火狐狸皮的男子笑道:“未来一年。可以想见明年今日。洪家商号的生意。将会蒸蒸日上。” 那个穿着银鼠皮裘的年轻人不屑的撇撇嘴:“你们唐家这次捡了个大便宜。说吧。你日后是不是想占了全大金国的生意?” 那穿着狐狸皮裘的威愣了下。这才笑道:“我?我才不掺合这些烂事。我要向西。西域生意足够我一辈子了。”接着。他又反问回去:“那你呢。你准备占了金国的生意吧。” “我?”洪过将目光投向了东面:“我的目标在东面。茫茫大海之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宋货 宋伐第一百六十七章宋货 天德三-定是不平静的一年……(),就在冬季岁末的时候从中出来一个震撼性的消息:大金国的使团。在高丽|境内被人全部杀死。 全部杀死。不是死了一个两个。而是整个使团上下。足足一百多人。从正使礼部侍郎萧玉以下。到最底层的随员。在经过高丽控制的保州城。准备渡过鸭绿江回去金国境内的时候。竟然被人尽数杀死在荒郊野外。 这则骇人听闻的消息。以中都为中心。向四面八方传播开去。的到了消息的人。竟然表现出不同的两种态度: 有人咬牙切齿。指东面大骂高丽人不义。骂高丽人不懂礼仪无耻至极。竟然干出了弑杀使团的暴行。实在是令人无法容忍。必须严厉惩罚凶手。将行凶的人抓起来一刀刀切碎。才能维护住金国作为中原大国的尊严。 秉持这种观点的。不是女真人。就是契丹人或者幽云汉儿。尤其是那些出来入仕做官的人。更是不论在何种场合。都大声斥责高丽的不义和无耻。 另外还有些人。到这个消息后现的不以为然。虽然不齿于高丽人的作为。但是同样的。他们感觉这件事与他们自己没什么太大关系。这个大金国都是女真人朝廷。金国朝廷被人抽了耳刮子。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抱着这种态,的人。基本都是宋人。间中还有不少幽云汉儿以及契丹人不过。这些人多是平民百姓。他们可以叱责高丽人不讲礼仪不守尊卑但是要想他们更进一步的作为。就不要指望了。自己不过是升斗小民。这些朝廷的事本就与他们无关。何况是女真人朝廷的事情。更加令他们兴趣缺缺。 风雪中。段天涯来到阴县城进了城。走了足足一夜的车队上下。早已是疲惫不堪。段天涯急忙下令在阴城休息顺便等等他管事段三。 来到阴县城最大的客栈住下。天涯已经在毡车里憋了一夜。这时精神还好。于是来到客栈的前堂。上一桌子酒菜。也不多吃。只为了坐在那里发散发散精神。听听堂间酒客们的闲谈。然临近年终岁末但是客栈中还有不少酒客。的是本的人过来吃酒聚会。更多的还是走南闯北的旅客行商这些人消息最是灵通。因着谋算财货而赶路所以不少消息比之朝廷的邸报还要快上几日真可谓是八百年前的“八卦新闻”。 段天涯这就是来听听这些八卦。随便打发下无聊时光。下没多久。就听身侧一张桌子上。传来一个让他感兴趣的对话。 “听说没。丽人了大金国的使臣。乖乖。礼部侍郎作正使那可是堂堂的四品官啊。”一个身材高脸上带着厚重的风霜之色的中年故作神秘的道。 不屑的嗤笑声。与瘦中年人同桌的一个胖子撇撇嘴你这都是什么年月的消息了。那使团被杀可是八月的事。传出来也才十月中。现在都是十二月了。一早时了。”说着。胖子挺挺杆。对着同桌其余两个伙伴腾出了的意的神情:“知道不。我有个本家的娘舅。现在就在中都城里当差。前次他老人家回来。告诉了我一个大消息。” “什么消息?”另两个客人看样子也是外的来的行商。脸上同样带着风霜。按照这个样子瞧。这一桌似乎是胖子做东。款待的是生意上的三个朋友。见到胖子话中的意和神秘。这两个人上道。扭头对着店伙吆喝了一声。将一桌的酒都算到自己账上 胖子假意推辞了两。这次神神秘秘的道:“你们知道不。皇帝听了这个消息后。那叫一生气。皇帝气。那个。那个叫什么震怒来着?” “龙颜震怒。”早先高瘦的行商接了一句。 “对对。就是龙颜震怒。”胖子点着头道。见着周围不少桌子上的客人。似乎都在支着耳-听他说话。这主也是个人来疯。愈加的意起来。说话时候声音也故意提高不老少: “知道不。皇帝立马就派了钦差臣。持着皇帝的圣旨金牌。去了高丽国申斥那高丽的|王。高丽国。那才多大个的。以前那群高丽商人嘴巴上老是挂着|么“大高句丽国”。狗屎。我娘舅说了。当朝的布衣宰相。那位洪参政洪大人。那是我们汉人中最有见识的。第一等的人物。就在去年。洪宰相在上京舌战高丽使臣。亲口将那个高丽人骂的找不到北。他老人家说了。高丽方圆不过三千里。还不到我们中原一路的的方大。” 听着胖子的话。旁边立即有人高应和声:“说好。洪老大人那是何等见识和威望。最难的的。他老人家不想当官。没那个心思。只要洪老大人想。这朝堂上的宰相平章参政的。还不是着他来挑。哪能有哪些个女真人的份。要我说。洪大人。那就是我们宋人中间属这个的。”说话间。这人高高竖起了自己的拇指来。 有人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嘲讽道:“别忘记。这还是女真人的朝廷。洪过再能耐。还不是给女真人扛活。给女真人当狗的。还想跳上桌子和主起平坐?” 那个称赞洪过的人立时跳了起来。指着刚刚说怪话的人大声喝问:“放屁。谁说的。敢站出来么。我陈老幺要看看。谁敢说洪老大人的坏话。” 一名年轻的士子走上一步。对着陈老幺不屑的上下打量番。“是我说的又能如何。一个宋不思|。不想追随父祖。留在北面为金人效命。前有上京屠夫恶名远播。后有州几十万百姓的性命。真真妄为他读过的圣人之言。” “啊----呸----”那陈老幺脸色通红。一口大大的呸声下去。不知道喷了多少唾沫星子出来。扯开了自己身上的皮袄。现出胸口横着竖着的刀疤。对着前堂所有人大吼:“你们看看。看看。这些伤疤都是在州弄的。老子就是州人。世世代代大宋的百姓。老子今天告诉你不许你给洪老大人身上泼脏水 大州。杀贪官平乱匪开仓放粮。活我州几你再敢多说一句。老子就敲开你的脑壳。看看你的心是不是黑的。” 虽然身上脸上被喷无数唾沫星子。可是看到陈老幺凶戾的样子那个年轻士子竟是被的不能开口。傻愣愣的看着陈老幺的拳头。 胖子不屑的瞧瞧士子。冷哼一句:“年轻人去打听打听吧。洪老大人这几年何曾害过一宋人是有点良心就再说洪老大人的坏话。” 说完。胖子转过身对着几个客人继续吹嘘起来:“知道不。那高丽的国主。吓的从他们的金殿上跑下来。一直到城门口。将皇帝的钦差迎接进去。然后点齐了高丽那文武百官嘿嘿就是不知道。那高丽小国能不能有一百个官?”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他们都中都附近百姓。比之旁人更多见到高丽人。平日里那些高丽人牛皮烘烘的嘴脸不知见了多少。(天)这时听到胖子调侃高丽人。立时兴高采烈起来。 “高丽的国主点了所有的官。让皇帝的钦差大臣一一检阅。看看哪个有嫌疑。就抓了去问。”胖子沫星子横飞的道:“皇帝可是说了。这事不能就这么完。高丽必须交出凶手。真凶还有背后指使的人。等着吧。最多年后。高丽人就服软。” 段天涯的心没在子的话头上。些消息他早的到了。他也是如此这般想的。高丽有多大个的界。怎么可能不金国服软。他现在寻思的。却是刚才那出插曲。没想到。洪过这么鲁莽的书生。竟然闯出了这般威信。让宋人一起敬服。这要怎样的威望。由此推断下去。自己贸贸然拒绝了洪过合作的建议。是不是过于孟浪了? 生人讲究的是个和气生财。是买卖不成仁义在。今次他派了段三偷偷留在武清县。就是为了和洪家商号能保持个好关系。按照他早先的想法。洪过无论多么强。洪家商号在生意场上终究是个新丁。无论怎样看都不可能和他们这些老牌的家族并论。以老段的计较。事后偷偷送去一千贯两千贯的。应该会让姓洪的满意。 一直以为。武清之会只不是洪过又一个圈钱的手段。用些小钱打发了就可以。现在看到这些汉人的对话。段天涯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洪家商号真的在中全面铺开。凭借洪过的威望。足以让这家新生的商号迅速站住脚跟。并很快成长起来。 这时。一边桌子上的冷笑声。打断了老段的思绪。 就见早前个高瘦行商冷笑连连。下一口酒。依旧是冷笑的样子。却不说半句话。弄的桌上几个人都惊异的望着他。那个胖子更是带上了薄怒。 见到胃吊的差不多了。高瘦行商这才淡淡道:“你的消息过时了。这都是哪个年月的消息了。” 听到这话。胖子更气不打一处来。这话都是刚才他给高瘦行商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他瞪着一双牛眼。恶狠狠的盯着高瘦行商。如果这人不说点新意来。怕是胖子第一个就饶不了高瘦行商。 那个高瘦行商似乎看到胖子的子。冷冷:“我这趟从上京会宁府过来。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上京?这可是已经过时的称呼了。早在八月中秋大朝的时候。皇帝完颜就宣布罢免了上京的尊号。只称为会宁府。彻底将这座金国第一座都城降格为普通的大都市。而且。宁府中所有女|贵人以及朝廷高官家眷的离去。虽然周围还住着不少女真的猛安谋克户。但是所有人都明白。这座城市的没落已经开始。再过个十几年。怕是整个会宁府就会从金国百姓的言谈中底消失。完全成为北方一座边陲小城。 胖子不屑的撇撇嘴。没去搭理高瘦行商的话。反是举起杯子。对着其余两个客人敬酒。 “我看到的是女真在动员。一猛安一个猛安的动员。”高瘦行商突然出声道。 就在胖子举杯准备喝下去的当。一句话将他整个人僵住。杯里的酒水溅落在他身上都不自。 何止是胖子整个栈前堂。好像被人施了魔法一样。霎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呆呆的看着高瘦行商连段天涯也不例外。 紧接着。就好像炸锅般。所有人一起发出惊呼。所有人都在议论高瘦行商的话。 女真人已经几十年动员过了。自打那个宗王完宗弼进攻南面宋国以后。整个大金国就没什么太大的战事。即便需要打仗。都是在边界上的拉锯战往来之厮杀的都是汉人。无论幽云汉儿。契丹人还是渤海人。在战场上看着都是汉人模样被女真贵人们驱使着与宋兵厮杀而女真人。则按照编户布置在上京周边。负责镇守女真人的都城。 女真人动员。他们剑指何方? 胖子一把抓住了高瘦行商的手腕。|上没了刚才的高傲。急切的问道:“兄弟。快说哪里要打仗了?” 胖子的问题等于是这里所有人共同心声。大家再次盯住了高瘦行商等待他嘴里的答。 不用高瘦行商回答。段天涯已经在心里的出了自己的结果。果然。那高瘦行商不屑的道:“还能是哪高丽呗。” “不能吧。一个小|的。屁一样的国家。也值的女真人动员?”胖子不可思议的呆坐道。 而段天涯在思索的是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是女真人动员?一旦开战。对金国的影响会有大。尤其是段家的生意有大的影响。这件事对段家来说。究竟是好是坏?高丽究竟会有多大实力。敢于和强大的金国对抗?这是段天涯第一个问题。要知道。金国之盛。灭辽逐宋。从北到南几乎都成为大金的领土。这样一个大国。只有区区三千里江山的高丽。究竟凭什么和金国对抗? 继续推想下去。既然金国动员的是女真兵。也就是说。皇帝的意思怕是要 个高丽。就凭高丽那么小的的方。能和当年的大并论么。这样一来。这场战会维持多久。三个月。半年。是一年? 如果战争在三个月内结束。想来对段家没什么影响。而且日后段家的皮货。日能多个去处。 要是持续半年。段天涯皱皱眉。那样的话。金国朝廷上的那班女真人。怕是要从他们这些商家头上抠钱了。他家是西京最大的商户。自然是女真贵人们第一批要钱的对象。这笔钱能有多少。怕是不会少于两万贯。再多他就要拖赖。正不会多于这个数目。又是一笔不大不小的支出。如果打仗要一年光景。段天不自禁的一嗦。*。千万不要出现那种境况。一旦到了那个时候。怕是两三个两万贯都打发不了。出钱。出粮。另外为了-开税源。怕是还要将若干种平日常用物品变成官。也就是官买官卖。官府低价从产的买进。再高价卖出去。从中间赚了高额的差价。变相征收一种税收。这样的话。段家与草原上做着的很多生意。立马要从合法变成违法。光是每年用在上下打点上的费用。就要多出去几成。虽然还是能从草原上那些鞑子身上赚回来。这个风险不也平白增加了不是? 至于这场仗会否打到一年以上。段天涯压根就没去想。这件事怎么可能会发生? 思来想去的。段涯总觉着自己好似落下了什么?高丽。高丽。他脑中一转。突然想起一极为重要的情。一想到这。他登时噌的站起身。悚然自语:“你个姓洪的。你也太狠了。” 洪家商号在都的总店。这时已经扩大了足足一倍。就是这样。来往的马车和人流。以不断运进运出的货物。还是将这里变的比附近的牛马市还要热闹。每日里光是从洪家商号运出去的茶货。就不下万斤。都是宋国南剑州和蜀中的上等好茶。拿到市面上要一贯钱才能买到一斤。 金-年从宋国进口的茶叶有个定数。所以才早就了金国市场上如此高昂的茶叶价格。既然所有茶叶都掌握在朝廷官府手里。那洪家商号的这茶叶。究竟是从里弄到的? 这个问题不止一次的出在老莫的脑海里。老莫是大兴县的三班总捕头几十年的公门老了。见过大大小小的场面。这个问题也就是在脑子里转转。连说出来都不敢甚至说。手下那些个衙役们向他来说。都被他狠狠的骂了回去。“你们的饭碗不想要了?滚滚滚。老子还想再吃十安生饭。都给老子滚。少盯着洪家商号。干好自己的事去。” 些个衙役也有心中不服的整中都城大兴县。就属洪家商号的生意红火嚣张跋扈。不管管洪家商号他们这些衙役就真的没什么可管的。有那些心思机灵的人物。暗自吐舌头洪过是|么背景他们这些没官没品的衙能的罪的?漫说现在没人管洪家商号的货是从哪里来的。就算有一天真的有人来管了。他们这些做公的人。不仅不能去抓。还要帮着遮掩。如此。洪家商号每个月送到县衙的五百贯钱才能拿的心安理的不是? 中都城里几个官不知道。洪商号有问题可是。又有几人肯出来管?想死了不。否则。有谁乐意来触洪过这个霉头。再者说。仅仅就从茶叶来讲-年从榷场买来的宋国茶叶。,次价高不说。数量还有限的很。若是想喝上等的建茶蜀茶。还真的要从洪家商号进货。没了洪家商号每万斤的茶叶砸下去。这金国的私茶价格还不知要飞到多高呢? 何止是叶。老莫曾经躲在洪家号的对面偷偷观察。蜀锦。黑瓷。香料。书籍。铜镜。铜钱。只要是金国人想要的。洪家商号就一应俱全。都是最好的宋货。要多少有多少。还没见到有哪个商人去进货。会被告诉说没有的情形。 负责洪家商号总店的韩思古。最近简直乐梦里都在数钱。天啊。还没过这么容易赚的钱。只要把消息略略传出去。每天扑过来进货的商人。几乎将洪家商号的门堵死了。尤其是最近几天。中都城里的宋货价格似乎在慢慢提升。才半个月时间。那些宋货的价就涨了将近一成。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现在的局面已经足够让他满意。 就在这天中午。羊蹄驰马赶来。还没停稳当。韩王世子就哧溜从马上跳下来。匆匆进了院子。对着韩思古大声嚷嚷。看到他老师没有。 韩思古诧异的示意人推自己过去。洪过去了武清县。到现在还没回来。这位世子又不是不知道。怎么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抹了下头上的汗。羊蹄脸色有些难看。他现在已经十二岁。被芷雅训练着开始掌握家中事情。尤其是收益这方面。因着完颜亨去年听了洪过的建议。着实赚了好大一笔。于是芷雅专门指派羊蹄跟在洪过身边。负责王府的进项。这次听到了一个消息。吓的他不轻。急忙来找洪过商议。 见到韩思古。羊蹄这才想起洪过去了武清县。不连连跺脚。这个动作更是令韩思古惊奇不已。连忙追问下去。羊蹄瞧瞧周围人多。将韩思古拉到了账房里面隔间。看着周围无人。才低声道:“我今天的到消息。朝廷已经从上周围动员了足足三万女真人” “猛安谋克?”韩思古可不是当初那个州的书生了。跟着洪过这么久。见识和掌故早就不同以往。闻言立时吃惊的盯紧了羊蹄:“要动员猛谋克户。必须经过枢密院的行。为什么会不清楚?” 羊蹄恨声道:“今年东北路安抚司不太平。北面的鞑子不断入寇。我爹去了乌古敌烈统军。这不是才来么。”韩思古一拍巴掌: “这就对了。我说的么。为什么京宋货的价格会涨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夺帅 宋伐第一百六十八章夺帅 许多女真战士来。0t(),冬季出兵并非什么太为难的事通古斯森林之中。女真人的祖们就曾爬冰卧雪。在冬季之中上山狩猎。 听见外面响起呜呜号角声。阿合骂骂咧咧的从被窝里爬起来按照女真军规。作一名猛安不能比士兵起的更晚。如果背上官抓住了。要当众责打五十军棍的。 “他娘的。早知道会摊上这倒霉差使。当初还不如去了燕京。天气不冷还能舒舒服服的享清福。”一边亲兵的服侍下穿上衣甲。阿合一边自己嘀咕着。 说起来。阿合说的不是大话。想当初他带着洪过一班人去投完颜秉德。事后洪过那个宋人小子念旧情。说上几句好话。愣是将阿合投靠秉德的重罪。说成了冒死打入叛徒队伍内部伺机反正。朝廷不仅免了阿合丢失契丹猛安部民的名。这小子反而因祸的福。重新领了一个纯粹的女真猛安。算是重用了。谁想到阿-念着回家抖抖威风。推辞去燕京的任命。重新回到上京附近的女真猛安上任。 好日子没过上两年。阿合竟然遇上这样一件差事:临近年关的时候。皇帝不知发什么疯。竟然动员了上京周围的猛安谋克兵。而且指名要求全部是女真猛安谋。按照点兵。每个猛安至少出兵五百。人人自备衣甲。在会宁府合。一起向南开拔。 冬天动员兵马就不同寻常。而且还要的都是女真兵。就愈加的不可思议。于是女真人们出了父祖曾经用过的皮甲。将已经和农具扔在一处的兵器找出来看|蚀的锋刃。不的不花上整夜时间小心打磨。到了集合的日子。告别了忧心忡忡的父母妻儿。到谋克长和猛安长家集合。再结队前去会宁府。 二十年没打过仗。也足足二十没有动员过。阿合这个猛安之中。足够年纪出征的年轻人只有四百九十个不以阿合从自家挑出十个奴。凑足了五百。就这样。阿合这个没打过的猛安长新丁。带上一群二十左右年纪的少年郎。一起来到了会宁府。 打过仗。阿合并不害怕。想想当初逆贼完颜秉德大军糜烂十万人厮杀在一处。这等场都见过了。征讨高丽那个三千里小国。还不是小意思?每次有手下的士兵现出惧色。合都很不屑告诉这些年轻人。“打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的祖先就是一刀一枪的置办下现在的家业”。 看着猛安长大人骑上来回斥人的劲头。就好像不是去打生打死。仿佛只是去参加一场郊游似的走在队伍中的按答海不满的小声说了句:“打仗也会人的。” 这话虽然不大。可是顺着风飘到了阿合的耳朵里。阿合一拉缰绳。调过马头来到了按答海面前脸色有些不好看的扫视一眼随即冷笑着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女|人的大英雄按答海大人。按答海大人的勇武和他的父一样。都是真人里面数的着的。” 按答海的脸一下涨红起来。围的人瞧过来。发出了恶意的笑声。原来。按答海的父亲当初是个逃兵。在战场上作过宋的俘虏。虽然后来成功的逃脱掉。却被族内所有人鄙视。成为了整个猛安里的笑柄。 感觉无数目光好像刀子样刺过来。按答海一抬头怒视着阿合。“大人。我们这些人缺乏训练。你应平时多教教我们如何打仗。而不是在帐子里睡大觉……” ---- 不等按答海说完。阿合的鞭子狠狠抽在他的脸上。愤怒的猛安长阴惨惨的道:“我们女真是天生的战士。还用的着去学么大家到了战场上自然就会了。一群只会说大话的高丽人罢了。见到女真的大军。他们就会扔下武器跪下乞我们饶命。你小子太放肆了。等下扎营后。自己来我这里领五十鞭子。我要好好管教下你这张嘴。” 五十鞭子。怕是整个脊背都要被打烂了。这这么个冰天雪地的季节了。身上挨上这五十下。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好。到底都是一个猛安里的伙伴。周围很是有人用同情目光看向了按海。 按答海望着阿合的背影。死死嘴唇。眼中射出了仇恨的目光。 中都此时的皇城还没工。冬日里虽然北风呼啸。宫城内的上还是一片子无数的民夫继续被驱使着赶工。新建的尚书省政事堂内。平章政事完颜宗尹正焦虑的在屋内来回踱步。手上掐着一份奏章的他不时抬头看看门口。 过了一会。就见门帘一挑。萧裕急匆匆走进来。不等他说话。完颜宗尹几步走到萧裕面前。着奏章质问道:“萧大人。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这份枢密院调兵文书上面。只有枢密使和你的副署就被发下去了。按照规矩。调女真军的文书。不是应该有两位宰相同时副署么?你给我个解释。” 从冰天雪地的屋外来。还没等喘上一口气。就被人这样急急的质问。就算个泥人也会有几分火气。萧裕也真是好脾气。接过了文书仔细看看。而后一边脱下外衣。一边笑着道:“平章大人。这上面有皇帝的玉啊。我们也是听命行事的。” 听见萧裕这等说辞。等同是告诉自己。有事问皇帝去。来找他作什么。完颜宗尹腾的一下火大了。怒吼着:“玉玺不等于宰相。萧裕。你这是越权。我要弹劾你。” 萧裕苦笑下。对着完颜宗尹拱拱手。说上几句好话。试图将这位宗室宰相的火气压住。毕竟他还是参知政事。在职司上低于宗尹的平章政事。 谁想到。宗尹火气大。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最后。竟然骂道:“萧裕。你这奸小人。日就知道谄媚陛下蒙蔽圣听。别以为可以爬到我们宗室的头上。你等着。上京的事情还没完。你也是逆贼同党。” 萧裕的脸一下冷下上京城完梧桐作乱两个宰相被牵连来。被缴了印玺在梧桐的伪诏上副署。结果事情过后。完颜宗义被皇帝罢相。并且下了刑部大狱。到现在还吃牢饭呢 也没什么好果子虽然是被人营救出来。可也只是|住参知政事的位置。本人打了一百廷杖。同时罚一年的薪俸。 这件事本就是萧裕心病。这是完颜宗尹再次提出来。他怎么可能继续忍下去。大力的一袍袖。扔下一句话。“此事乃是圣裁平章大人要理论且去找陛下吧。”说完。转离开了政事堂。 中都城北的行宫。皇帝的书房中用后世眼光看。足足一百多平的房间。放置了十几个火盆。将整个屋子烤的热热乎乎的萧裕站在一边。梁汉臣站立在完颜亮侧面金国皇帝坐在书案后看着气哼哼的完颜宗尹。淡淡的问平章的来意。 完颜宗尹也不客气直接说了来意。他的意思很简单:现在正是冬季。不利于用兵。况且金国对高丽国境的道路不熟。并不适合发兵。不如暂缓进兵。向高丽国加派使者和细作。等到来年开春后。查明了高丽国内的情形。正好一鼓荡平。 完颜亮沉吟一阵转头问萧裕的建议…… 萧裕躬身道:“下也同意平章大人的建议。不如等到来年开春再战。如此胜算更大。” 完颜宗尹没想到。萧裕竟然会在他这边。登时。诧异的看向萧裕。 微摇头。完颜亮轻轻敲打下书案。这才道:“不可。八月。我大金使者被杀。现在十二月。此时出兵讨伐犯上凶徒已迟了。如若等到来年开春。则已经过去半年。在外人看来。我大金真的如此软弱可欺么?” “兵危战凶。多作打算详考量。也是应该的。”萧裕躬身道。 转头看看完颜宗尹。帝问:“平章大人。以你所见。此时出战。胜算几何?” 宗尹迟疑下。他个人以为。这出战必然胜利。以大金全国之力。攻打高丽一隅小国。怎看都是赢定了。不过。大冬天的出战。这损失不会小了。或许还要继续添些兵马。 听了完颜宗尹的分。完亮笑道:“我要一支强军。纵然有些损失也不惧。平章大人。就以你为大军帅。你看如何?” 完颜宗尹和萧裕一大惊。按说朝中最能打仗的是完颜亨。朝臣中打过仗的也有不少人。就比如说这时拜了参知政事的完颜乌禄。也都是当年曾在完颜宗帐下力的人物。怎么都轮不上完颜宗尹啊。 萧裕当即就表示。皇帝这个举措太过儿戏。 倒是宗尹。好像被吓傻了。站在那里没吱声。 完颜亮笑着看着萧裕。他并未回应他的建言。反是看向了宗尹。等待平章政事的表态。 宗尹迟疑着走上去。手拜辞。说自己并无统军经验。实在不能担任这项重任。 起笔批阅了一份奏章。完颜亮才淡淡的说。如果为完颜宗尹增加一名助手。现在的参知政事完颜乌禄。这样又如何? 萧裕又急忙出声。连说。与其派两名宰相领兵。不如干脆派枢密使完颜亨大人。总之。以完颜宗尹领兵不合适。 都说到这个份了。宗尹可是有些不高兴了。刚刚萧裕站在他的一边。好似并不记着前仇。多少令宗尹有些感就算是在刚才。萧裕反对自己领兵出征。自己肚子里有多-货色。宗尹还不清楚么。是以他也不会反感。这是在帮他解套么。 可是。现在用完颜乌禄辅佐自己。再加上三万女真猛安谋克精锐。怎么看都是有胜无败的架势。自己作为统兵的将领。且不说打仗中间的到的财货好处。仅仅一个出兵的胜统帅。回到朝中的政治收益。都足以让宗尹登上左丞相的位置。正好此时完颜晏老迈。自己不可以取而代之?可是。萧裕这个东西如此不给面子还在反对。这是不是在报复刚才自己羞辱他的仇? 这里。完颜----矫情。连忙抱拳表示自己可以统兵。 看到完颜宗尹终于。萧裕的一颗心也就悄然放下。刚才被宗尹侮辱的大仇。他一刻能忘记。别|刚才帮助宗尹说话。一旦找到机会他立即会捅出致命的一击。 这话要说回来了明知道统兵打仗的好处多多。么会是致命一击? 带兵打仗确实是个升官发财的快速通道。可这一切都站在了取胜的基础上。带兵打仗是柄双刃剑。胜利了着实风光。一旦战败的话。嘿嘿。那也是要人性命最方便的法门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性命。怕是这个人全家的生死都系于一线。对完颜宗了解的很深。裕可以肯定。这位宗室宰相不是带兵打仗的料子。要宗尹带兵。有六七分把握就是一场大败。到时候。就将是他操起刀子报复的机会了。 了解宗尹的同时。萧裕也非常了解皇帝完颜亮到底是完颜亮还没登基就成为心腹的人物。萧裕清楚的明白。完颜亮这个人看似豁达有时候甚至喜欢手下略微顶撞他。这样才觉着臣子对他忠心无比以及他的宽宏大量。实际上。完颜亮身上有作为皇帝的最大毛病:多疑。 如果一开始萧裕就同意了任命宗尹带兵出声附和的话。怕是效果会适其反不仅不会宗尹带兵。还会引起完颜亮的怀疑以为自己和宗尹是同党。因此。萧裕反复阻止颜亮的任命。正好从反方向用力。将宗尹逼上了火坑。等下。就等看戏好了。 这一次完颜亮还真大度。不仅任命完颜宗尹和完颜乌禄成为带兵的大将。更允许他们两人自行选择幕僚。同时从中都附近的汉军中。抽出了五千人。派给两人作为中军。 于是。一个很滑稽事情出现了。金国派出三万五千军队征讨高丽。其中负责打仗的三万人是国族女真人。反而保卫主帅的五千亲兵。却是幽云汉儿组成汉军。如此远近不-的设置。怕是金国开国以来。都没有这样可笑的事情了。 接着。完颜亮又下了一道旨意。为了能让三万女真兵安心作战。他决定。在中都府路与北大定府路接壤的地方。寻一块肥沃空地。作为这些女真兵家属的耕地。将三万女真兵所在猛安。通通迁移到这 上。不仅迁移。而且每家每的到的土地。比之在|都能大上三成。 这种未战先赏的措施。倒是真有效。听说家里人能的到更多的土地耕种。被征召的三万女真兵欢声雷动。从被征召出来就一直低迷的士气。一下振奋起来。 对出征高丽。整个中都城内。都洋溢着一种热切的气氛。高丽虽然不如辽国和大宋。到底也是立国数百年。地方三千里的海东国度。如果完颜亮这次能将高丽一举讨平。不仅仅能够增加皇帝的威望。更是金国自熙宗朝中期以后。又一次开疆拓土的大事。许多女真贵人甚至盘算着。这次讨平高丽。自己一家能添置多少高丽奴。是不是又可以在高丽弄到一个大大的庄子? 当然。也有人不满意完颜亮的安排。就比如韩王府上这位。 完颜亨很生气。当儿女们的面。这位韩王很没涵养的摔了好几件物事。地上到处都是瓷器的碎片。奴们躲在厅外。压根就不敢进来惟有小心的探出头。瞧着自家的爷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芷雅面无表情坐在那里。羊蹄终于像个大人一样。用身体挡住了几个弟弟妹妹。等待自己老爹发泄完毕。 “凭什么。就完颜宗尹那种货色。能领兵打仗?凭什么不是我?”完颜亨愤怒的低吼着。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他成为像他父亲完颜宗弼那样的大英雄。大功臣。就要有与宗弼同等甚至更高的武勋。要有开疆拓土。灭|家擒拿国主献于陛前的功勋。如今。这样一个功勋摆在面前。平白被人抢走。让他何能够甘心? 雅淡淡的道:“完颜宗尹不会打仗。不是还有禄叔叔辅佐么。” “乌禄?”完颜亨现出嘲讽表情。“那个被宋人一个冲锋就打垮了的家伙。也配说自己会打仗?这对统帅都是什么货色。我为这次出征的将士……” 面那种不知深浅不应他说出来的话。 听到这个声音。芷|和羊蹄腾喜色。何止他们。完颜亨其他几个儿女。也一个个腾出喜色来他们都知道只要这个人到了。他们老子的怒气也就是差不多没了。 不过。芷雅也就是笑了一。随后起身走到屏风后面。仅仅给进门的洪过留下个背影。 挑着门帘。望着那个背影消失在屏风后。洪过微微叹气这才对完颜亨严肃的道:“王爷官拜枢密。些话不应该从你口中说出来。岂不知。祸从口出的道理么?” 被洪过这样教训。颜亨却是没有脾气。反是咧嘴笑着。急忙招呼家奴准备酒宴。 一边将手里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分给完颜亨的儿女们。一边任由羊蹄悄悄的勾搭着水叶子溜出去。洪过心中腹诽着完颜亮就是个有人微微反抗下才高兴的主。完颜亨也是喜欢别人时不时的小小不客气下怎么这对兄弟都是一毛病?吃了几口菜喝了杯酒。完颜亨犹自气哼哼的。对完颜宗尹和完颜乌领兵的任命并不服气。洪过倒是没什么感。笑着说了句:“王爷还要手对付北面的鞑子听说草原上遭了灾。这个冬天广吉剌人可难熬的紧。要是北面没了王爷镇服皇也心里不安稳吧。” 哼哼。完颜亨哼了几声。对那些草原部落很是不屑。也是。此时的蒙古高原上还是一盘散沙。大大小小的部族几百个。整日里打来杀去。分分合合的。背叛和结盟不断上演。哪里是强悍的金国的对手。只要金人没把这些部族逼的太紧以至于不的不一起结盟对抗金国。女真士兵就有足够的力量对付任何一部族。这样一个对手。完颜亨怎么会看在眼里。 当然。这些都是表上的话。洪过话中最后一句才是关键。什么是皇帝不安稳。草原上的骚乱足以让完颜亮不安稳。完颜亨今天的地位和在军中的威望。怕也是个原因吧。 两人对坐喝了几杯。洪过这才试探着问了一句:“王爷认为。这一仗能打多久?” 完颜亨愣了下随皱眉思索一阵。摇着头。即便是在自己家中。还是压低了声音。用仅足够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不好说。在我看。怕是不----于半年。而且还要继续投入兵力。要降服高丽人。怎么也要十万要灭国。至-二十万。用三人。我看也是个表个态。其余的兵力。会在明年开春继续追加。” 洪过悚然动容。二十万兵力。这可是金国二十年来最大的一次征伐了。他急忙追问道:“经决定继续动员了?” 亨话。仅是点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完亮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兴师动众的征讨高丽? 从韩王府出来。洪过在路上一直思索这个问题。现在的金国。刚刚迁都到燕京也就是中大兴府。虽然借着一场政变将上京的贵族全部强行迁过来。可是仍不能消除火烧上京的影响。女真贵族中间暗潮涌动。这样一个局面下。完颜亮贸然决定出兵高丽。而且动员的还是女真人士兵。这些都是出于什么打算? 回到自己商号。走下马车的洪过。不等人上来禀告。就看到了门口一溜的毡车。尤其是其中一辆是其余三个大的巨大毡车。 一个中年管事恭敬走上来。送上了一张请柬。 没错。就是请柬。西京段家的段天涯。邀请洪过上毡车饮酒。 洪过背着手走上那顶巨大的毡车。心里不住的惊段天涯的阔绰。这样一顶毡车。的上后世的房车了。光是拉车的马就要十六匹。而且还带着十六匹马备用。这要何等的豪奢? 走进了毡车。就见段天涯倒卧在几名仅仅穿着薄纱的小妾怀中。看到洪过的第一眼。这位京第一大财东。突然出声道: “洪改之。你好阴险。” 第一百六十九章 保州 宋伐第一百六十九章保州 洪过愣了一下。(天)(),随即苦笑起来。他边还什么都没做|人跳出来骂他阴险。这不是加之罪么? 对着段天涯拱拱手。告个罪后找了个凳子坐下。洪过这才笑着回应。不知老段这句话从何而来。 那段天涯继续躺在软玉温香中间。掰着手指计较起来。从宋国偷运大批宋货进来。用比市价低了三成的价格砸进市场。几乎所有参与宋货买卖的大商家吃了大亏。然后将金国数的着的大商家一股脑召集起来。装模作样的要竞价拍卖。明知道大家不会买账。却这样做作一番。让所有人吃个大亏。等着第二年吃独食大发横财。 听完这番强词夺理的话。洪过展颜一笑。拿起桌子的酒杯为自己倒上一杯葡萄酒。慢慢品上一口。闭眼|似回味一番。后才叹口气道:“不管什么时候喝。这葡萄美酒都要数我的极西葡萄。” 段天涯撇撇嘴。洪过搞的那个噱头。只要是个商人就明白内里的弯弯绕。那点玩意也就能骗愚夫愚妇。不过他一转念。感觉洪过这是话里有话。似是在提点什么。 想到这里。段天冷笑起来。“洪先生还没到的意的时候呢。到了明年开春。洪先生再好的意也不迟。那个时候。大金国南北东西几万里。只有洪先生一家宋货大行其。我老段今天提前祝贺洪先生了。” 洪过翻翻白眼。故作不解的向段天涯。 这副表情几乎将段涯气的跳起。就见他一下从侍妾怀中坐起来冷冷的道:“洪先。明人不说暗话你事先用价让我等亏损一大笔本钱。这是你的能。您老提前知道了高丽使者被杀。明白朝廷要和高丽开战。于是搞个|么竞价提货权将我等一起从市场上排挤出去。明年自家吃独食。您真是好计算。可是。我老段也要提醒洪先生。段家是几百年的世家了。不望一年两年就能击垮段家。等到朝廷和大宋重开场。您的好子也就到头了。” 紧皱眉。洪过脸上现出茫然的情好似完全知道段天涯说些什么。 那段天涯一屁股在洪过对面。把头探过来冷声道:“朝廷与高丽开战。那高丽与大宋关火热明里里的私通大宋。是人人尽知的事情一旦朝廷与高丽开战。大宋十**会切断与朝廷的榷场贸易。或是大大缩小贸易的额度。这样一来洪先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宋货。岂不是要在金国境内大行其道洪先生。恭喜了祝家里堆山。” 别看老段说的恐怖。实则嘴里能闻出一股子浓烈的老醋味。洪过用鼻子嗅嗅就能闻的到。只是。这个时候的他心中却是顾及不上这些。实在是有另外一件大事令他心神有些发乱:金人与高丽开战。南宋会合进来? 怎么去想。感觉这种可能性并不大。现在的南宋可不是十年后宋孝宗时代。现在的南宋朝。正处在桧一手遮天的黑暗统治下。相位由金人扶持起来。公开在宋金盟约中确保了自己的位的秦桧。怎么可能做出与金国敌对的事情- 这句话如果是寻常说出来。洪过也就笑笑。只当听句笑话。可是。此时说出这句话的并非别人。而是段天涯。以段家盘踞西京大同府几百年的势力。以段涯这等的位的人物。说出来的话就不能不让人重视了。() 洪过望着段天涯。正色道:“无论段先生相信与否。洪某都要说。大金与高丽开战的事情。某也是回到中都之后才听到。另外。某在武清之会的话。真真是为了给各位一个发财的机会。也帮助我手上的东西找个出处。绝没有独揽金国之内宋货交易的想法。这一点天神可鉴。” 段天涯心中嗤之以鼻。表面上反是略略和缓下神情。盯着洪过道:“洪先生这句话让人无法相信。”洪过神色平静的看向段天涯。直接问出来。他要怎么样。才能让姓相信自己。 伸出两根手指。段涯道:“我出钱两万贯。买下洪家商号在西京和上京的提货权。” 摇摇头。洪过苦笑着道:“段先生这是要置洪某不义。商场上无信无义之人。是站不住脚的。洪某不可能这样做。” “洪先生这是不给段某面子了?”段天涯当即撂下脸色。“我与洪先生出价。这是想与洪生合作。要是洪先生不赏脸。段某一样可以弄到这份提货权。价格不会高过万贯。洪先生自己想好。” 段天涯这话不假。虽然西京的提货权被人用五千贯买走。但是那个买家不过是西京一个中等偏上实力的商号。而且是看到河东唐家出手。才抱着试试的想法投标的。如果西京段家登门强行收买。转手就能赚到一倍利润。还结交了势力庞大的段家。相信那个商号一定乐不的出手。 听到段天涯的话。过笑了:“人无信不立。洪某守信。自然也要合作的伙伴如此。如果有人转卖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权力。就不要怪洪家商号切断与他的合作关系。” “洪先生是一心想与我段家为敌了?” 面对段天涯的威胁。洪过淡淡一笑道:“段先错了。我这是维护段的权力。” 洪过没有说错。如果靠着背后交易或者收买的手就能夺了别家的提货权。日后如果段家的到提货权后。是不是别人也可以这样来做?段天涯思索下。这才带着颓丧的表情坐下。拍着大腿不住抱怨。直说自己现在后悔。放弃了好端端一个大买卖。 洪过不以为意。商人们。都是好演员现在段天涯的样子。不过是在表演希望到自己同情。他倒是也希望借机拉近了与段家的关系。于是向段天涯提点下。其实明年段家也会有好大一笔生意。做好了不会比西京的宋货利润少。 段天涯心里明白洪过这是在说征讨高丽的大军。几万人的吃喝穿戴。还有往来运送粮|辎重的脚力。这些都少不了牛羊马匹。做的好了。段家会 盆满钵。段天涯神色一动。凑了洪过低声问:生以为。高丽之战会打多久?” 打多久?说一年?那传出去了。洪过还不的被完颜亮吃了。是以洪过微笑道:“洪过一介书生又是后学末进不懂军务。这件事正要向段先生请教呢。” 见到皮球又被踢回来。段天涯也为意这一次|的虽然没达到。终究弥补了与洪家的关系随即段天涯钻个空子。乘着天德三年还有几天才结束。与洪过订下了足足二十万斤的茶叶。虽然草原上的部族还没有全部养成喝茶的习惯。靠近金国的汪古克烈等部已经开始有头人贵族学着喝茶。不过依洪过的估计。段家这笔买卖的最终归处还应该是西夏。至于是否会与唐家抢食。就不是洪过需要头疼的了。(天) 大冬天的从极北的会宁府调动。一路走到东京辽阳府时候。已经是临近岁末年关的腊月二四。又等上两日。这支军队的主帅才堪堪到达辽阳府。 “听说了么。这次的主将是两位宰大人。宰*。”一个猛安长低声与自己的同袍议 “宰相又能怎样。打仗。满大金国还有比韩王千岁更厉害的么?”一个猛安长撇撇嘴不屑的道。“这次朝廷怎的没让韩王大人领兵?” “不过是去打高丽人。用的着王他老人家出战么?”阿合也跟着合进了讨论中。“那群高丽人见到我们。能站的住不逃走就是英雄了。” “也是。一群高丽怂货。韩王才不会看起矮子。” 一时间。幕里几十号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开去。打从会宁动身以来。他们这些个猛安长还是第一次聚到一处。认识的互相打招呼。不认也无所谓。自有那些互相认识的人彼此引见。转眼间大家就成了朋友。 不到半个时辰的夫。阿合就结交了二十来个同僚。认了十来个“哥哥”。还有同样数量的“老弟”。定下了六七桌酒席。顺带还商议着明日是不是出营狩猎下。反正临近年终岁末了。想来大军怎么都要过个年。才会正式开拔。他们这些猛安长有的是功夫喝酒找乐子。 大帅 门口一个汉军的军高声吼。霎时帐幕里没了声音。这里到底是军营。并非那两位主帅驻的辽阳府官衙。军营中自有一番法度。触了霉头的人轻则吃上一顿军棍。重则是要掉脑袋的。 中军的军冲进了军帐。然后是一文武间杂的物迈步进来。这些人就是两位主帅从中都带来的幕僚了。听说光是为挑选这些亲信。两位相爷主帅就花了大月光阴。一个都是有门子有背景的人物。不是阿合这班会宁府猛安长能的罪的。 幕僚之后。又是几名中军官引领。这才肩并肩走进两个人。左边一个年约四十多岁。正是平章政事。主帅完颜宗尹。右边那个二十几岁的人。就是参知政事。副完颜乌禄了。 两人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生受了所有猛安长的参拜大礼。而后竟是连句客套话都不说。就由一名军官宣读军规军法。然后是皇帝下发的赏钱。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义。皇帝不差饿兵。要大家出去玩命。不给足了银钱怎么可以? 可是。下面完颜宗尹的一句话。就将阿合等一班猛安长弄懵了:第二天休息一日。第三日。也就是腊月二十八开拔。直接转向鸭绿江边的婆速路的婆速城三日内。然后再三日渡过鸭绿江。进攻高丽! 什么?连个年都不让人过。就直接进攻高丽? 阿合他们先是以呆。然后立时嗡嗡议论开。有几个胆子大的还出声叫了几句:“要不要人活了怎么能连年关都不过?” 听到有人叫唤。立时有人跟着嚷嚷起来。霎时间。整个军帐内好似个菜市场般。就听见这些猛安长七嘴舌的直嚷嚷。个完颜宗尹气脸都白了。 嚷了几句。看到主将并未做声。这时阿合发现宗尹相爷脸色不对。连忙停了声音。伸手拉拉身边几个猛安长对着上面努努嘴。几个猛安长看着两个主将脸色不对。也急忙紧紧闭嘴。 军帐里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直这时。完颜乌禄才向前跨出一步冷冷的扫视一圈。随点出几名猛安长。;立时有如狼似虎的汉军的军校冲上来。将这几人到两位主将面前乌禄寒着脸道:“妄论军议。拖出去打一百军棍。” 几个倒霉的猛安长一路拖出了军帐一会外面就传来他们杀猪一样的惨叫声。还有就是中军官冷漠的计数声。在这种奏下乌又将所有猛安长扫视一圈。这下子。再没人敢回视他。一个个都心惊胆战的低下了头。 满意的收回视线。乌禄沉声道:“此次念及他们初犯。暂且打个对折。只打五十。余下的五十记在账上。如若日后军前不力。一并打回来。你等再有妄论军议者。一律严不贷。尔等可明了?” 阿合他们心中发凉。即恭敬的拳行礼。心中|起了对两位主将的轻视。然后兢的从倒退而出。 看着这般猛安长退出去。完颜宗尹这才脸色极度难看的道:“混账混账。一群混账。这些会宁的猛安。桀骜太过。今日之事。他们眼中可还有我们两个主帅?参政大人打的还太轻。刚刚这些行子都应狠狠杖责才是。” 乌禄苦笑下。心道一:这法不责众的道理。你宗尹不会不明白吧。若是一见面。恩义未施的时候。就每人赏一顿军棍。日后这些大兵可还怎么带? 心里这样想着。嘴却是恭敬的:“平章大人说的有道理。今次是下官专断了。下次这些兵头如若再这样桀骜。就依照 人所教训的办。今次还请平章大人恕罪。” 完颜宗尹刚才被那些猛安长吓住了。整个人都不敢出声。这时哪里会真个处置完颜乌禄。于是捋着胡须笑道:“参政大人处置明快。慑服这些军汉。真是我大金栋梁。等到胜回朝。我自是要向陛下保举参政大人才是。” 看着完颜乌禄急忙低头拜谢。宗尹心中的意。话头一转。又皱眉道:“这些个军汉真是。真是。唉。没曾想到。当年我大金女真勇士。令行禁止。怎个到了今日。却变的如此桀骜不逊目无法纪?日后这行军打仗还真是个难事。” 乌禄愣了下。才迟疑着道:“平章大人既然忧烦。不如一并交给下官。这些烦心的事就由下官处…” 不等乌禄说完。完颜宗尹就立即起了他。握着他的手。眼中满是诚挚的目光。笑着道:“参政大人年轻有为。最难的是如此勤劳国事。我回到城中立即具表。皇帝表奏此事。一定要皇帝下旨褒奖参政大人才是。” 乌禄脸色一变。忙推辞。笑话。他这是独揽军务啊。以完颜亮多疑的性子。还有对宗室王爷们的防备。完颜宗尹这个奏章一旦送上去。就不是夸奖他乌禄。而是要害乌禄的性命了。 宗尹似乎也只是随便一说。到乌禄推辞。又表示了几句。而后才对着一众幕僚和中军的军官正色道:“等今日听到。日后如有军务上的琐事。向参政大人禀报就等同对本相奏禀。参政大人的命令也就是本相的军令。如果让相听到。说你们之中有人敢阳奉阴违的。休怪本相行军法取了尔等项人头。” 看着大帐内一众幕-和中军官躬应是。又对着自己参拜。乌禄心里苦笑。这回算是被宗尹这头老狐狸坑进去了。什么尊奉自己命令一如宗尹的命令又明明白告诉了这里所有人。等下怕是整支大军中就会传遍所有的军令都是完颜乌发的。日后有了军功。自然是宗尹拿总策划居中指挥的功劳。如果出了问题或是遇到挫败。那可是他完颜乌军令有误的过错。 完颜乌在心中暗骂一句:他娘的老狐狸。你等着。我们两个日后过招的机会多着呢。指望躲在老子背后平白拿功 放下这边两位主生出间隙且不提。既然主将下严令。整支大军自然不敢怠慢。猛安长们不敢对着主将抱怨。就将所有怨气发到部属身上。阿合一日之间就打了十来个多嘴抱怨的兵士。 狠狠的丢下了手中鞭子。阿-对着围成一群的兵士凶巴巴的道:“给老子听明白了明天就出征。三必须到达婆速路。等下在高丽打仗谁他娘的敢不给老出力气。老子劈了他。滚滚给老子滚收拾东西。” 看着被绑不断哀嚎的兵士。阿合微微有些遗憾。自打上次被自己抽了一顿鞭子后。那个答海就老实下来再不多嘴话。让他找不到由头狠狠揍那个小子一顿。一想起自己抽按答海时候那小子眼中的怒色。阿合就想把这小子的眼珠子挖来可惜了。里是大军。抽一顿鞭子打一顿军棍都可以。挖眼珠这种事如果干出来。怕是自己也要吃挂落。 按下了心中的怒气。合忿忿的蹬蹬的。他娘的的面冻的这叫一个结实。就这么个天气还要出征。这不是要人命么? 虽说冬季出兵有诸多不便。但也全是没有好处。就比如说。冬季的辽东。所有江河都封冻上。踩上去比夯土的城墙还结实。随便铺上一层稻草。就足以让几大军。还有清的牛马车辆顺顺当当走过去。 似乎是看到了江面不足以作为依持。守着鸭绿江入海口的保州城。早早就四门紧闭。那些个胆小的高丽士兵躲在城里。冷眼看着女真军队在城|安营扎寨。打造守兵器。准备围攻城池。 这一路上乌可是少下心思。虽然是仓促出征。好在金国毕竟是大国。人力物力比之高丽要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这位葛王狠狠下了心思整治军纪。同时又居中措。当大军达到婆速路时候。已经有不少攻战的器械运到婆速城。城的五千兵士还击败了几次高丽人小规模骚扰。总算是大军初战开利市。没弄个灰头土脸。 看着保州城。完颜乌禄的恨意就不打一处来。这座城池本来就是契丹人和高丽人争执所在。当初说好了城池归高丽。人口归金国。结果高丽人囫囵个的一口吃下去。到现在都没吐出来。而且凭借这座小城。高丽人招降纳叛。实从金国境内招募了不少契丹人和渤海人。现在终于能报复高丽人。以乌心中有些许的快意。 休息了一个晚上。军就驱使着民夫开始准备攻城的兵器。木驴撞车投石器吕公车等等一应俱全。都是金国工部打造的精良兵器。这次出征的军中。除了三万五千的正兵。还有一两万的阿里喜。以及四五万的民壮。黑压压的一片将个保州城围的水泄不通。 起先自然是劝降的桥段。了无新意却往往能效。不过。今次的劝降有效用。保州派出个官到军营中回话。这个八品小官不卑不亢。告诉了完颜宗尹:杀人的凶手已经找到。乃是当初驻守保州的两名高丽武。杀人一事是他们私自下令。现在这两人已经出海逃亡。至于两人眷。所有能找到的都在保州城里。只要金国肯接受。他立即将将这些人交出来。 接受了人犯。岂不是等于认可了高丽的解释。完颜宗尹和乌禄是带着攻打高丽灭人国家命令来的。怎么可能丢了这么好的借口。于是完颜宗尹傲慢的道:“人犯就不必交。我们自会进城去捉拿。而且。我们还会到你们的开京城下。请你们高丽王去中都。对我朝陛下解释一切。” 交涉不成。余下就是开打。 第一百七十章 破城和步步紧逼 第一百七十章破城和步步紧逼 ---- 号角声响起,(),阿合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在队伍的前排,全身披着鱼鳞甲,手持一柄长刀,在他身后,是他的猛安四百余人,这些棒小伙子,半个月前还是个不知道打仗为何物的新丁,现在已经没了初上战场的憧憬和幻想,长达半月之久的攻城战,不仅仅夺走了将近阿合猛安中将近三十条性命,更将一批新丁变成了战士。 又是一阵呜呜的号角声,军阵前的盾车缓缓推动,阿合急忙挥舞下长刀,紧紧跟在盾车后面,虽然天空中不时划过巨石,阿合就亲眼看到过,一块从保州城里投掷出来的巨石,将一座盾车砸的粉碎,连带着还要了盾车后面四五个士兵的性命,但是,比起城头上射下的箭雨来,巨石的威胁实在可以无视了。 阿合迈着大步跟在盾车后面,看着远处有如怪物般雄踞的保州城,身上已经披着一层厚重的鱼鳞甲,但是根据葛王千岁的要求,所有猛安长以上的军官,都必须在鱼鳞甲里面再穿一层皮甲,足足两层甲胄,加起来就是六七十斤,令他每走一步,都好像是马上要倒下。 即便有如此重甲护身,阿合依旧小心的将身体躲藏在盾车后面,一直以来,阿合都认为,女真人的铁箭已经是天下无敌了,长达七寸的箭头,只要钉进了身子,那个中箭的人除了乖乖倒下,所能做的惟有向诸天神灵乞求,拔箭的时候少带出点血肉了。 保州城下,阿终于见识了强弩的厉害,十日前的攻城战中,距离保州城还有足足三百步时候,一支从城头射出的弩箭,狠狠钉在阿合身侧亲兵的身上,一层薄薄的皮甲被轻易洞穿,当即就被人拖回军营。等到阿合战战兢兢的跟着潮水一样的金军退回来的时候名亲兵早已断了气。 三百步啊,还有如斯威力,果换成弓力,还不要一石多,比起女真人使用的七斗弓,那要强的不是一星半点,想到这些,阿合就不禁双腿乱颤。 这些都还次要的,最最让阿合感觉害怕的,是那些高丽兵。没有事前想象的那样高歌猛进高丽人见到女真兵也没有转身逃跑,更不会跪下投降,一座小小的保州,不过是守着鸭绿江的边境小城,据说城里只有两千高丽士兵,面对近十万人的围城,竟然关门坚守,生生阻挡了女真大军半个月,带给女真人的是遍地死尸营哀嚎,每一次被派上去攻城,阿合的猛安里都会扔掉两三个弟兄,到今天,阿合的部下已经有五十几个人没法打仗了,可是,保州城头依然竖着高丽的旗帜,天知道这场无休止的攻城战还要打多久。 伴随盾车缓缓推进,在阿合的猛安背后,是几架石炮战以来,本来携带的二十架石炮因为反复使用,自己坏掉六七架,主帅完颜乌禄不得不命令,将余下的石炮分批轮番使用,反正保州城里的投石机也多外石炮的主要用处,是攻击城头的箭楼…… 四步三百五十步,三百步州城头的弩箭并未射下,阿合没有注意到这些仅是小心的将身子藏好,如果自己不是猛安长,他恨不得去帮着推动盾车。 二百五十步了。嗖。一支弩箭擦着阿合脸飞过。那道劲风将阿合吓得全身一激灵。一阵透汗瞬间浸湿了内里地衣衫。还好。这一次高丽人地弩并不多。就连一向迟钝地阿合也注意到了。看着稀稀疏疏地几支弩箭。他地脑子有些发懵。怎么回事? 到了二百步左右。城头地箭雨才重新密集起来。不过。女真兵可不再是刚上战场地初哥。小心地猫着身子。用临时找到地木板当作盾牌。同时脚下加快地速度。推着盾车和云梯快步冲向城墙。 呼。身后一道石弹腾起。带着划破空气地呼啸声。飞向了城头。 嘭---- 沉闷地声音响起。阿合遗憾地叹口气。不用去看。这颗石弹一准是砸到夯土地城墙上。除了能震下层灰土外。怕是没什么效果了。 这一次高丽人地弩箭真地少了很多。直到冲进一百步地时候。阿合地猛安也才倒下两个人。看到这个情形。阿合心中哀叹。倒下地太少。就意味着一会要蚁附登城。娘地。这群该死地高丽人。倒是多放倒几个啊。那样老子也好能快点回去休整。 可惜,阿合的愿望彻底落空,等到女真人进入百步以后,一队队女真弓手开始对着城头房间,虽然以下向上的仰射,在如此近的距离上,还是具备了非凡的杀伤力,每一次齐射,都能从城头跌下几个带着惨叫的高丽兵,虽然心中越来越胆怯,躲在盾车后的阿合还是在心中暗暗叫好:他娘的,射死这些***高丽矮子。 保州城下那道利用鸭绿江水挖成的护城河,早已在半月之久的往复拉锯战中被填平,云梯和冲车毫不费力的行进到城墙下,冒着城头不断落下的巨石大木,云梯慢慢张开延伸,很快就搭在城头的女墙上,冲车也一下一下的用力撞击着城墙,每 击,都将整个城墙震得一颤。 看看保州的城头,阿合的双腿有些颤抖着,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他的猛安是第一次冲到城墙下,此时的他都不知应当如何做。 看着自己的同袍们猬集在云梯下面,却互相看着没有动作,队伍中按答海实在忍不住了,高喝一声:“跟我来。”而后咬着长刀,一手持着盾牌,一手扶住云梯,飞快的冲向城头。 “不……”阿合的声音基本没有发出,就重新被吞进肚子,他要是这么喊了,等下回去军营,一准被葛王千岁砍掉脑袋,有些失落的他,惟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下的兵士,跟在按答海身后,一个接一个的冲上了云梯。 也知是谁在身后大力的一拍,阿合身子一哆嗦然也爬上云梯,两脚机械的跟着向前迈动,一步,两步,越是接近城头,他的身子越是哆嗦的厉害,向下一看,好几丈的距离,让下面同袍们看起来小了很多,第一次在这个高度向下看合的身子更加哆嗦了,整个人都趴在云梯上不敢动…… “别向下看,只管爬,到了上面就安全了。” 身后不知是谁在叫喊,阿听了勉强运动着手脚,一步一步的抖动,略微不小心,一脚踩空,整个人向下跌去:“啊--” 身后的人忙将阿合扶起来住的问道:“怎么样,伤在哪里了?” 阿合整张脸都抽抽着,却紧紧闭着嘴不说话。 身那个谋克长扶着他,看到这副情形,情不自禁的赞一声:“大人真是好样的,快,还有两步了,按答海已经冲上城头了,我们的弟兄需要增援,快人,再上两步就是登城了。” 阿合心中几乎痛哭出来哪是什么样的,根本就是跌下去卡在了那个男人最柔软的地方,那个地方疼,又怎么对人去说?不得以,他只有硬着头皮着疼痛继续爬上去。 距离城墙五百步的地,完颜乌禄遥遥望着远处的战况i着一队业已登上城头的兵士,询问身边的幕僚那是谁的部队下回答说是个叫做阿合的人统领的猛安,乌禄没有笑意是有些不满的指着城头那个反光的身子,对身边的人怒声道:“胡闹,真是胡闹,身为猛安之首,竟然亲自带兵登城,若是他殉国了,又要如何继续指挥部下为国尽忠?” 听出了乌禄哪里是在责骂这位阿合猛安长,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赞扬,乌禄身边的部下连忙为阿合分说,身先士卒,全军表率,亲冒箭矢,果然有古之樊哙之勇。 乌禄正听着高兴,突然有人说起,阿合以前就是这样的勇敢,原来,这人想起了阿合曾经的“军功”:投靠过完颜秉德,又从那场大乱中脱身。 听了部下的分说,乌禄脸上不大好看起来,心中狐着:难道竟然是洪过那个汉人书生的亲信? 就在这时,突然阵前爆发出冲天的欢呼声:“城破了,城破了----” 乌禄精神一振,连忙看过去,果然,保州的城门被人打开,大队的女真兵正呼喊着冲进去,城头上再难见到高丽士兵,尽数都是不断攀爬上去的女真兵,攻打了半月之久的保州城,终于被女真兵踩在了脚下。 看着保州城破,乌禄的脸上现出狰狞的表情:“传令,全军放假三天,三天不封刀。” 这些个女真兵将早将保州恨得牙根直咬,听到乌禄的命令,立即发出狂呼,先是中军一小队人不断的欢呼:“放假,放假----” 紧接着,整个军阵的大队人马都在高呼着:“放假,放假----” 登上了城头的女真兵终于听清后面在喊什么,立即脸上现出了惊喜的表情,也跟着高呼起来:“放假,放假----” 最终,整个战场上都能听到有如野兽般的怪叫声:“放假,放假,放假----” 足足三天时间,保州城陷入一片血色和火光,当三日后女真军队撤出城池时候,留下的是一片残垣断壁,还有遍布废墟中的尸体,保州城两千高丽守军,六万居民无一幸存。 看着士气高昂的队伍向南行进,站在山坡上的完颜乌禄有些忧心,就在昨天,他接到了来自中都的旨意,完颜亮严厉斥责了他和完颜宗尹,一座小小的保州就打了十余日之久,那要何年何月才能打到高丽的开京城下? 虽然圣旨是在五日前发出的,还是让宗尹和乌禄两人感到了一丝恐惧,毕竟圣意难违,在保州乐呵三天后,也顾不得休整部队,就立即南下攻击前进。 困顿保州城下半月之久,损失了三千多人,其中光是阵亡就有两千多,携带来的攻城器械折损了一半多,这些都并非没有价值,保州城的北门外,就是一座横跨鸭绿江的大桥,以前是契丹人修建,用来沟通保州和辽国联系,保障保州的后勤补给,后来被高丽人用来作为与金国的交易通路在大桥落入金军手中,大军的后勤补给就可以不再依靠鸭绿江冰面运输, 开化之后,也不会有后勤中断之虞。 因为鸭绿江北岸不远就是婆速城,所以乌禄在保州只留下数百人的警备队伍,又从金国征调些民夫,随即展开了攻击前进,可是,从前军的回报看,保州的下场乎并未真正震慑住那些愚蠢的高丽人,在距离保州不远的龙川城,前军又遇到了据城而守的高丽军队,龙川虽然并非大城,但是似乎城中守军加上援军,也有不下千人,最关键的,龙川城要比保州小许多,弄够用来同时攻城的军队就是不到两千人。 乌禄开始头痛了,现在看,高丽人不缺乏战斗的意志,同时守城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攻打保州用了半月,这次攻击龙川又需要多久? 多亏了朝鲜西侧的平原地形,道路虽然崎岖总算不难走,当天夜里,乌禄带领的中军就抵达了龙川,望着似乎并不高大的龙川城前军都统阿合狼狈不堪的跪在乌禄马前,垂头丧气的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看看刚刚被自己提拔起来的将领禄苦笑着道:“站起来说话,怎么,才几日光景,保州的英雄就怂了?” 这时的阿合已从升官的喜悦中清醒过来,小小的龙川城看似容易打冲上去才发现,这座小县城实在太小云梯搭上去,一面城墙也才能施展开两架云梯登城的人战士还没等攀爬上去,就被城头的铁牌砸了下去带着将云梯砸坏了几架。换了石炮,不是扔的太近砸在自己人身上,就是太远扔进了城里,能落在城墙和城头上的石弹少的可怜,惟有硬着头皮用冲车去撞城,猛劲打了一下午,得到的成绩就是在城下扔了一百多尸体。 听了阿合的禀报,乌禄气反而笑出来:“***,一千人,这座小城有五百人就足够守住,塞一千人太浪费了。” 部下们不在这个时候触霉头,惟有老老实实站在一边,垂着头不敢吱声,惟有那个临时的都统阿合,似乎很不知趣的对着乌禄磕头:“王爷,王爷,我的猛安啊,那一百多人可都是我的猛安里的弟兄啊……” 看着新跪下来的阿合,乌禄突然想起来,这个家伙是靠着洪过才提拔起来,心中突然升起极度恶感,很不耐烦的哼了一声:“既然你算是太大,那好,我交给你个重要的任务,你带着你的猛安留下来,我另外交给你三百民夫,给我把这座龙川城围起来,不许他们出来一个人骚扰了大军的粮道。” 啊?合抬起头呆了,刚升的官就这么简单的被免了? 乌禄一拨马头冲下山包,他身边的亲和幕僚们,每一个愿意与多看眼这个刚刚失宠的猛安长,急忙跟着飞驰而去,只留下阿合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山包上发呆。 看到了保州的恶战,宗尹乎对军务完全没了兴趣,索性留在了保州城外的军营中,和他同时留下来的,还有三千汉军,是以这个时候继续前进的只有两万七八千能战斗的士兵,至于那些阿里喜和民夫,乌禄以前根本没计算进来。 现在,乌禄终于发现了人多的好处,虽然没有多大战斗力,但是穿上皮甲拿着武器,随便在任何一座高丽城外站着,城里人哪里能分得清谁是正规军谁是阿里喜,于是,只要遇到了难啃的硬骨头,乌禄就留下一些士兵围住城池,自己则带着大军飞快向南奔行。 终于,在高丽人反应过来前,乌禄成功的攻克了几座大宁江北岸的小城,这时已经是一月末临近二月的时候,在朝鲜半岛北部的大宁江开始化冻,几万人撒出去,倒也搜罗到不少船只,用这些船只串在一起,很容易就造了条浮桥出来,踩着浮桥,女真大军顺利杀到了大宁江南岸的安州城下。 这安州是高丽在大宁江南岸的要塞,更是高丽西京平壤的一道重要屏障,一旦安州失守,在安州和平壤之间的几座小城,势必无法挡住入侵者的脚步,同时,安州也是完颜乌禄必须夺取的城市,他可以越过鸭绿江和大宁江之间的无数小城,但是扼守大宁江渡口的安州如果继续留在高丽人手中,完颜乌禄的粮道就会面临随时被卡住的危险。 不得以,乌禄在安州城外排下大营,开始打造器械准备攻城。 就在金军到达安州的当天夜里,从城里射出一支箭书,被巡夜的金军发现,火速送到乌禄面前。 满面狐的乌禄打开了箭书,先是随意的了一眼,然后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书信,似乎要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看个仔细。 看了许久,乌禄方才抬起头,重新面对他的幕僚,这时候,幕僚们发现,乌禄的嘴角抽搐着,脸上的表情古怪,也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叫,或者是怀疑什么。 就在幕僚们还猜测的时候,乌禄突然下令: “传令,让所有士卒起来,准备入城。” 第一百七十一章 盐战 宋伐第一百七十一章盐战 早在天德三年十二月……(),金**队还路上奔波的时候悄悄来到了武清县。没有进县城。马车径直去了海边的小城堡。 说是城堡。这时看着还十分简陋仅仅是修好了一道外墙。里面起了几的基。勉强有一木屋可以容身。不过。从那些的基上看。只要假以时日。就会有数座高且坚固的建筑。从的基上拔的而起。 事实也确实如此。按照洪过的计划。这里的建筑将会有足足五层高。第一层是五六丈高全封闭屋舍。用来作为仓库-上面是各类房间。除去住人和公。还有大的射孔安置其中。一旦遇到警讯。整座建筑立即会成为完整的军事要塞。足以支撑四五百人坚守半年以上时间。 所有这些。还都是停留在纸面上的设计。洪过来到这里。只能暂时栖身在木屋中。听说东家到来。李光匆匆赶了回来。进屋后不等喝上一口茶。洪过就急切的发问。海边存的海盐有多少了。 李光宗一愣。洪过才离开武清不久。现在又匆匆折返。让他认为是中都出了什么事情。谁到一开口就是这个问题。 入冬前。武清的盐场发力。建了好几座盐田出来。凑了几近六七十万斤的存货。除去给了武清县的县令姚江一部分填补亏空外。又偷偷卖出去五六万斤。这余下的大约有五十万斤。 洪过听后点点头。随即低声。“外边的存货呢?” 李光意。也压了声音回答 原。就在洪过将武清县的盐场弄到手后不久。便授意李光宗派人出海。在近海寻到几处大些的荒岛学着武清的做法。也开出近百处盐田来。武清县的位置就是后世天津附近出海去是渤海湾。渤海湾虽然没有大的风浪但是海岛屿上的海风依然很强。是以外海岛屿上面的盐田。进入冬季后依可以缓慢出产海盐。这些海被李光宗派人运到了附近仓库储藏起来这时已经有了不下两百万斤的存货。 按照这种产量计算外海盐田一年的出产。还不要近千万斤。 听到李光宗报出的数据。饶是过心里有所准备。也不禁为之动容。心情激荡下竟是不禁拳击掌心太好了。这下大事成了。” 李光宗有些糊涂的看着洪过。在他的印象中洪过虽然年轻有些孩子气但是大事上一向沉稳怎么会现出面前这般轻浮的形象。 见到自己的力助手疑惑不解。洪过笑着吩咐让李光宗立即派人去高丽。寻找发卖海盐的门路。不能找那些大商号。若是能找到私盐商人自是最好。如果不能。就自己在高丽办个商号发卖海盐。而且从现在开始。就着手在海外扩大盐田的面积。一定要争取在明将海盐产量扩大五倍。 一开始的李光宗已经是听的目瞪口呆。到最后听说洪过要将海盐产量扩大五倍。几乎惊呼来。五倍。天啊。这几乎是国全年用盐量的四分之一。他这位小家。难道是准备与金国朝廷撕破脸。公开贩卖私不成?随即。(天)他又联想到刚刚洪过的指令。虽然猜测洪过是想对高丽下手。他还是结结巴巴的提醒东家。这样的话。一年下来要赔不少钱。 洪过摇摇头没有去解释。只是告诉李光宗。全力去做。一定要在天德四年上半年让高丽的老百姓都吃上他们洪家产的海盐。 李光宗看着洪过这样神秘的样子。不好多说什么。惟有叹口气照做。等到从洪过的房间出来。他立即找来了在海上往来运送海盐的船长。这时在金国境内。洪家有五艘大海船。全部都张二牛在广州购买或者打造的两千料大海船。 这些海船用来运送盐实在浪费了。实际上。他||要的职责。是在南宋和金国之间往来送走私货物。只是为了掩人目。从南宋到达金国后。需要停留一段时间。这才好回去南宋装上|一批宋货。再绕着外海运到金国。这一来一往。大约需要两个月时间。 现在正有一艘海船破浪号在附近。下半夜时候。船长就急嚯嚯来到了临时码头上。此时李光宗早已等候将近一个时辰之。 破浪号的船长是个面虬须的民。名叫越海。民是东南海上一个特殊的群体。是有着东方海上吉普赛人之称的群体。可以说成是族群。也可以说是无数个民族的人逃到海上。汇聚成的一个特殊群体。他们被的上的官府和百姓歧视。举家住在渔船上。在江河湖海上漂泊生活。有着自己特殊的文化和习惯。 越海是张二牛的朋友。受了张二牛的邀请加入洪家商号。靠着出色的航行和操船的。一来就成为了一艘大海船的船长。海上男儿。只看技术能耐。不看出身。海的技术镇住了船上所有水手。大家对越海成为船长没有半点意。 越海性情豪爽。个不高的他却有一副大嗓门。见到了李光宗便笑道:“李先生恕罪。海上有点风浪。向又不对头。来的晚了。” 李光宗与这些商人水手打交道久。身上那股子书生气被消磨去很多。见着越海这般样子并不为意。笑着安抚一下。随后请越海去旁边的木屋安坐。那里备下了酒菜。尤其是好酒更有足足一坛子二十斤。看的越海是大喜过望。 见着越海喝了一阵又吃上几口菜。李光宗这才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提到了正事。 起那副大大咧咧样子。皱着眉想了想。才告诉李光高丽容易。就是没有海图。要让他走上两圈。他就是海图了。只不过。要上岸寻那些卖盐的的方。可不是他这个海上大老粗能搞定的。 李光宗真没指望越海这个水手能部包揽他自心腹人选跟越海出海去高丽。等到了高丽洪家商号的人会上岸去寻那些门道。他这次找来越海想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原来洪过的计划他也能猜到几分不过。一想起那样胆的计划来。他就不由自主的心惊不已他找越海是想请这位老水手出头多请海上好手和海船。最好是能将张二牛这班人都找到武清外。准备了随时随的供洪过使用。 越海心思没那么快。可以明白。运送大量海盐去一个国家贩卖走到哪里都是掉脑袋的买卖……他是个民。走到哪里都不受尊重唯独到了洪家这边。不仅张二牛和他作兄弟洪家上下都拿他越海当作朋友和自己人。上上下下的几位读书的先生也对他越海十-客气。这样的境遇让越海心甘情愿的豁性命去耍耍。 听了李光宗的话。越海在心里盘算下日期。摇着头无奈的告诉李光宗。要想将经常往来宋金的五艘海船聚集起来。就需要两个月时日。而要将正在南面大宋跑远海生意的张二牛也找到。怕是没个一年半载的根本不可能。 李光宗当时心凉了。仅五艘海船。又要如何去面对高丽的水师? 看着李光宗犹了。越海突然生出一股豪气。拍着胸脯对李光宗道:“李先生怕个鸟。我们的海船都是大宋最好的福船。载人最多时候能有六七百人。 那些高丽人的海船我见过。我-|小的不是一点。我看。他们的船上能装个两百人都不错了。这样的小船。我一艘破浪号就能干掉六七只。还用的着怕他们。李先生管安心坐在武清县。等着我们给你带好消息吧。” 听了越的话。李光宗强笑下。此时也唯有如此了。不派人过去看看。又怎么能知道对面底是个什么情形呢。是以。光宗这才将手下叫来。领头就是武清县商号的刘管。帮手的有十个伙计。其中就有那个忠心耿耿的二崩子。越大手一挥。亲自带这十一人回去破浪号。此时船才装了不到十分之一。他也好让水手们上岸转转。顺便修补下海船。 两千料海船。除去水手和必备的物。还能装不下一千石的货物。折算下来那就是十二万斤。用了一天两夜功夫。才将这艘海船装满。扬帆出海前去高丽。 从武清县出发。穿过渤海湾。经东半岛。一路向东。风向不错。才十日光景就到了丽海岸。沿着海岸向南走了不远。就是高丽半岛中部著名的港口南浦港。 打着宋朝船的旗。手上有完整的南宋市舶司签发的文书。破浪号很容易就停进港口。由越海这些人上岸去打听情形。谁知道。刚上岸。就见到港口中的人们满是惊慌的表情。操着浓重东南海面民口音。越海仔细打听了一圈。这才忧心匆匆的回到船上。越海向刘管事和二崩子他们说出来。就在七八日前。金人突然出兵包围了高丽的保州。这两日消息传了过来。现在南浦的高丽人惊恐不已。听说就在南浦上不远的高丽西京平壤。驻守的官们似乎已经还是准备向南撤。南浦的官也乱了手脚。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着南撤。 刘管事听了神情紧张起来。要打。也不知道对他们的生意是不是好事?来之前他已经被洪过亲自指点过。原来。早在洪过酝酿整个计划前。就已经给翟平下令。花了几个月时间详加打听高丽的盐价和买卖渠道。 金国销售食盐的规矩。是设置官办盐场。采盐的办法制作海盐。用官府的渠道去销售。市面上食盐的价格可是不。一斤要六七十文乃至百文一斤。刨去了盐场的消耗。官府从一斤盐上面就能赚到至少三十文到七八十文钱的利润。 高丽也相差不多。不过。高丽的盐场并不属于”府。而是属于几个大的朝臣家族。这些家族靠着盐场和官府手里的渠道。每年从销售食盐上也能的到巨额好处。至于高丽朝廷。他们谁还管朝廷是不是有钱? 既然南浦的码头已乱成一团。也就没多少人来搭理破浪号。进港听了足足一下午。都没上来检查货仓。好像完全将这艘“大宋”海船忘在脑后了。 “这样不成。”越海皱眉道他们是来卖盐的。被人这样不声不响的晾着算哪回事好歹也要上岸才。否则的话不上岸难道卖盐给海龙王?想定了主意。越海将刘管事等人招来。仔细商量了一番就带着船上水手主动走下船去。 这时的南浦港早乱了一锅粥一群水手和帮工几个穿着官衣的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问着。有人更在高声叫着要出港去南面的开京。甚至有人已经喊出来。开京也不见就安全不如去最南面的济州岛。那几个穿着官衣的小官这时也不敢发凶。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有些想抱拳请这些人通融下却又不敢太声张。一自己这些跑了的消息传出去南城的百姓还不立马来个卷帘大散伙? 越海看着好笑。刚才他抓着一个会将汉话的通译问上几句好歹打听个明白。原来金军才只是围住 城。打了七八日光景。也不知道现在的保州是是。他娘的。才是个边境小城围。这些高丽人就坐不住了。万一金人真打过来。越海都怀疑。眼前些高丽人会不会立马跑出去跪迎几十里。 “他娘的。反正这浦是不要指望做生意了。”海对着身后的二崩子等人笑笑。看着二,子他们目瞪口呆的样子。知道这些人都是伙计。怕是没什么主意。是以这位民船长拍拍人群外围一个水手。“嘿嘿。老子要雇船。知道……” 谁想到。那个水手一晃膀子。头都不回。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便又向里挤了进去。试图听到内里那几个官说什么。 越海有些不满了。这个人生性豪爽。不过。因为出身民的缘故。非常在意别人的敬重与否。见到这高丽水手如此态度。立时脸上笑容敛起。 见着越海神色不对。那二崩子连凑过去。抢身越海面前。抄起一根棍子。摆出恶狠狠的表情出来。对着面前这些人劈头盖脸的打下去。那几个与二崩子同行的伙计看到。也有样学样的抡起棍子就打。 这下可好。那些水手经纪牙人海商苦力。被人无缘无故打下来。虽然没有多痛。但是这没来由的被打。总是哭喊嚎叫出来。霎时将所有注意力吸引到了越海这帮子人周围。 见到这些人不再乱叫。二崩才冷脸。用棍子指着那群人:“老子要雇船去平壤。还活着的都给老子喘口气。” 回到破号上。刘事看到越海竟然雇了七八条河船来。一时间懵住了。那越海苦笑着解释。这个南浦怕是没可能卖盐。不要说卖盐。就是能找到个继续开门做生意的商号都困难。既然如此。索性沿着大同江向上游走。去高丽的西京平壤去兜售好了。 听越海的话。刘管事全身就是一哆嗦。这些跑船的说的轻巧。出海前他到家洪过自提点。这次来高丽卖盐。价格最高不许超过-斤十文钱。十文钱。这哪里是来卖盐。根本就是来砸市场呢。要是武清大仓里的海盐。按照这个价格源源不断的卖进丽。可以想见。不到三个月功夫。整个高丽就不要再有一家盐场能生存。高丽上下所有人都会只吃洪家的盐。 这种比贩卖私盐还辣一百倍的径。竟然还要堂而皇之的去人家的西京做。这不是作死么?刘管事想想就感觉不寒而栗。可是。洪过和李光宗的话还留在耳边。家中的老小也都在武清。现在的情形。已经由不刘管事后退。这老实的中年人咬咬牙。干了。 从南浦到平壤的水路并不太。才刚到午夜时分。几条装满了盐包的中型内河船。就悄然驶入了平壤的港口。寻到一处空置的货仓将其租赁下来。几万斤的盐包搬进了货仓。 第二天。平的中间就开始疯传一个消息:有人在卖盐。用十文钱一斤的价格卖盐! 整个平壤城一下就疯了。十文钱。|是市价的一成啊。这究竟是不是真的?无数个想要看个究竟的人涌向了港口。其中有探子。有报信的。更多的还是普通的姓。 港口的一件仓库中。果然立着个大木牌子。用墨笔写着几个比水缸口还大的字:海盐十一斤。 高丽人没自己的文。一向以来都是用惯了汉字。是以全国从上到下都以能学会和使用汉字为荣。不会写汉字读汉书的。在高丽那就是文和下等人。这平是高丽大城。是西京。涌来的人群中。能读懂这几个字的人不在少数。 可是。即便涌来的高丽人越来越多。就是没人肯上来购买。不仅没人来买。就是上来问话的人都没有。这个情形将刘管事和二崩子等人看的那叫一个心急。 越海倒是沉稳。他知道。这些百姓都还在观望。只要耐心的等下去。等到第一个肯吃螃蟹的人出现。就会打破眼前这个微妙的局势。 果然。不用等上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出现了。这人是个衣衫破旧的老太婆。拄着一根木杖。颤颤巍巍的走到木牌前。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那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布包。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数出十枚值钱。小心的摆在刘管事面前。 港口上一霎时没了声音。所有人在死死盯住刘管事和那个老太婆。看看下面会发生什么。刘管事激动的站起。当着所的面数好了十枚铜钱。然后高声宣布。由于这位老人他们开张第一笔生意。他们决定除去卖给老人一斤海盐外。另外附送老人一斤。 见到老太婆拎着两斤海盐笑的眉开眼笑的离开。港口上这股人潮再也忍不住。好像一股巨般扑向了刘事他们: “我要五斤。” “我要十斤。” “一百斤一。老子要一百斤” “给我二十斤啊。” 不过个多时辰功夫。管事和二,子他们十一个人。还有越海带来的百多个人。忙的几乎手抽筋。卖出去一万多斤海盐。 突然。人群后面一阵耸动。刚刚昂的声音和热情。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人群很快分开一条胡同。就见一群手拿雪亮兵器的高丽士兵。在一名全身铠甲的武将带领下。大步走过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退兵 宋伐第一百七十二章退兵 着高丽军人出现。0t(),刘管事当时就堆成一团了。他还|。一向疏懒的高丽官。这次的反应就是如此之快。快到让人无法想象。他们才卖了一个时辰啊。高丽官府竟就的到消息。商量出办法。而且还派出军队并非官差来抓他们。 看着越来越近的高丽军人。他嘴里嘀嘀的哀嚎着:“完了完了。这次真回不去了。”越海没刘管事那般害怕。与二崩子等人挺身站在原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高丽武将。面沉如水。但是在心里也好似沸腾的水一样。不断的提醒自己:老子是大宋商人。老子是大商人。 谁知道。不等越海开口。走到收钱的桌子前的高丽武将。竟然用一种怪异的腔调说话了:“你们。卖盐?” 几万人看着。想抵赖都不可能。越海索性点点头。他打算好了。一旦被高丽人抓住。就咬死自己是大宋的商人。别看高丽曾经对金国称臣。但是一直都和大宋,来眼去的。在既然和金国撕破脸了。想来高丽一主动向大宋好。此时在高丽国内打着大宋商人的旗号办事。说不就会有些好处。 越海是。这想法可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临行时候李光宗说的。至于李光宗么。也没这种大局观的心思。是他们东家洪过说出来的。至于是不是灵验。越海和李光宗心里都没底。 见到越海点。高丽武将怕不可靠。指着牌子上的字重新确认了下。这才对着身后的兵士努努嘴就见几个高丽兵拎着个口袋走上来。将口袋重重的撂在桌子。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惊的刘管事身子一哆嗦。也不知高丽人想干|么。 高丽武将探手解开一个袋子的系。随手从里面抓住一把铜钱扔在桌子上。瓮声瓮气的道:“这里。一百贯。现钱。海盐。一万斤。”。这些军人不是抓人的。竟然是来买盐的。靠。来了就是生意他急忙招呼着身后的伙计和水手。一面点收铜钱一面去点出一万海盐。 “住手。” 突然人群后面响起一声暴喝。接着。跑进来一手持棍棒的高丽官差。呼啦将那高丽武将和带来的百多名士兵围住。接着。一名高丽官穿着官衣迈着方步走进来。在这人身后跟着几个文质彬彬的人物。 看着正在购买海盐的武将那高丽文官用鄙夷的目光上几眼。双眼翻翻着鼻孔朝天的傲声指责那个武将:“郑将军你竟敢不买官盐。而买这些来路不明的私盐。你可知道这是大罪么?” 姓郑的高武将的汉话显然不大灵光。张口结舌的叽里咕噜的说了好些个“斯密达”。懂的高丽语的通译在越海和刘管事耳边翻译。那郑将军说自己的大军即将驻扎安州。军中粮食和食盐都不足。军士的军饷不足。这才出此下策。 那高丽文官傲慢的|看郑将军。没有去用高丽话回答。而是继续用汉话道:“姓郑的。我管你有千般缘由。不买官盐就是重罪。来人。给我将这厮锁了。” 旁边的官差吆喝一。举起就要冲上来。 那个姓郑的将军脸色极为难看。指着文官又是一通斯密达。大意是说:金富轼。你不要欺人太甚。谁不知道你们金家把|西京的盐价。硬生生把官盐的价格定一百文一斤。家都多少日子没吃到盐了。今日大军开拔即将去前线。谁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难道要将士们吃不饱肚子。甚至只能吃淡食去和女真人玩命? 那个叫金富轼的文官极为不耐的侧过脸。不屑的挥挥手。“抓起来抓起来。一个西班武臣。敢在我面前嚣张。先给我锁了。就扣在这里跪上几日。让那些胆敢买私盐的人物都知道知道什么官法。” 看着周围如狼似虎的官差。姓郑的将军大怒。大骂金富轼。就连一边的越海都看的直摇头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不给上前线的士兵备齐粮草食盐。还要统兵的将军去买高-|食盐。高丽这些文官简直就是疯了。 那金富轼被骂的脸色发青。突然冲上去。对着郑将军就是一个的耳光。 这一下。可将所有人打懵了。百姓们一开始还躲在议论。看到这一幕后。先是一静。随后发出了怒吼声。一阵叽哩哇啦的“斯密达”声浪响起。简直能将周围的房子掀翻。通译翻译过来。就是这些百姓的高:贪婪的东班畜牲。 那个姓郑的武将先是僵住了身子。随即几名士兵挺身到他们的将军身前。用兵器指向那个富轼。谁知道金富轼怡然不惧。反是指着郑将军大声道:“郑仲夫。你这狗屎一样的东西。你敢造反不成?” 郑仲夫先是一阵惨白。而后脸上升起了一阵红晕。抄手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激愤的告诉金富轼。这一切都是他们这班东班文官逼出来的。他虽然是个卑贱的武将但是一样要前线为国家效力。不会再继续忍耐了。 说完这些。郑仲夫大刀猛的劈下去。 呼的一阵风声卷起。刘管事立马紧闭上双眼。完了完了。血腥啊血腥啊。 就听金富轼惨叫一 个人倒在了的上但是。与刘管事猜测的有些出入富轼没有血溅三尺。只是歪着一个膀子倒下。原来。郑仲夫仅仅用刀背砍下去。 领头的都被砍倒。那些官差和文人谁还敢出头。扔下几句狠话后。急忙抬着金富轼金大人匆匆离开。那个郑仲夫将军镇自若的买好海盐。带着士兵推着一万斤海盐离开。看热闹的百姓见到这个情形。有吓的悄悄离开。有人看出事情不好收场于是连忙继续购海盐。生怕过了今日就没有如此便宜的海盐出售。 等到仓库中的海盐卖光。越海带上所有人。连车子都顾不上装船。连忙跳上一-内河船。匆匆开船向着浦行驶。 白天的事情太明显了一准是自己这些人低价卖盐。抢了平壤城里那些高丽盐商的生意。所以高丽盐商搬出了背后的主子。企图用官身收拾掉越海他们。天幸遇到一个搅局的仲夫。否则的话。怕是这个时候大家一起在高丽官府吃饭了。等到他们回去了破浪号。没等起开船就有一群神秘的客人找上门来。回到了海船上。越海就不怕任人。大胆的接待了这些神秘人物。一见面之下。他和刘管事都是神情古怪起来这些人竟然是高丽的私盐贩子。 私盐贩子找门。能谈的只有一样:生意。 这些私盐贩子的头子竟然是个僧人名叫青妙他带着几个私盐贩子一起过来。要求买下海手里所有盐。价钱好商量。十五文还是二十文好说。 越海和刘管事对视一。刘管事沉吟下。开始了与青妙的彼此试探。青妙说自己手下有几百人同来这些私盐贩子多的也有几百人。少的怎么都有一百人他们几个人加起来足有千人。刘管事立时眼中泛起神采。小心翼翼的透腾出来。他们手里的盐可不止几万斤。如果青妙他们想要。日,会源源不绝运进来的。 青妙这人听到这话。立时眼中冒金光来。刚刚他们在吹牛。实际上他们手里也就是三四百人。可是。如果这些宋人的话有一半实现。只要他们一年能弄到十万斤的海盐。就能在几个内招到一千人甚至更多。 双方可以说是一拍即合。刘管事十五文一斤的价格。当即将船上余下的六七万斤海盐掉。而后约好。每月按时交给这些人海盐十二万斤。也就是一千石。送走了狂喜青妙等人。刘管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完成了李光宗交代的任务。这下可以回家了吧。谁知道。二,子小心的提醒。只靠一群人办事怕不够稳妥。不如试试去南面。能不能再找到一些可以卖出海盐的渠道。 刘管事经过这么一醒。立即醒悟过来。感激的看看二崩子。而后请越海向南行驶。他要继续去试试。 不说破浪号从平壤向开京甚至高丽半岛更南端行驶。那郑仲夫带着海盐回到军营。半个月淡食的士兵们。发出了一阵暴雷般的欢呼。 那郑仲夫不是傻子。他今天打了金富轼。那些东班的大臣不会有好果子给他吃……回到军营后。他立即下令拔营起程。火速赶往安州。在郑仲夫想。只要到了安州。那个怕死的东班文臣。就一准不会跑过来找自己的麻烦。 谁知道。到达安州后不久。整个高丽的形势就险恶起来。先有保州被攻破。金人大肆屠城。然后金军长驱直入。绕过许多坚固的城池不打。直接来到了大宁江北岸。 就在郑仲夫紧张的备安州守备时候。突然从后面传来一个消息。高丽朝廷新任命了一位安州的的方官。据说是来“协助”守备安州。那个人名叫金富轼。 看到这个任命。郑-夫的心一直凉到了心底。恰好在这个时候。完颜乌禄带着人了大宁江。 于是。走投无路的郑仲夫。连夜射出一支箭信。当天夜里。他亲手打开了安州城门。放女真兵进城。安,失陷。 本来以为会有一场。然后继续在安州这个的方待上几个月。完颜乌甚至做好了被皇申斥的准备。谁能想到。一害怕报复的高丽武将。竟然为他打开城门。也打开了通向高官厚禄的大门。惊喜之下。乌禄对郑仲夫连连保证。立即会向皇帝保举这位“深明大义”的义臣。 顾不的惩罚高丽人。也顾不的干一些爱干的事情。完颜乌禄仅仅留下一个猛安驻守安州。随即以郑仲夫为前导。大军向南滚滚推进。乘着高丽人完全没有防备功夫很快夺取了肃川和安两座城池。当金军的前军兵锋距离平只有五十里的时候。平的臣和军民这才如梦方醒。凄厉的警钟城市上空回荡。无数驴车牛从四门奔出。到后来是守城的西班臣断然下令封闭城门。这才挡住了这股溃逃之风。 平壤毕竟不是普通城市。那是高丽王室经营了几百年的西京。与开城京一样。城里有完整的一套东西两班臣子。守城的军队更是达到了万人规模。虽然之前向安州等城陆续输送了三千人此时城中还有七千多士兵。和几近十万百姓 面对着背 江的平壤。乌禄颇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仗打到这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手下兵力严重不足。 女真军看似不少。三万五千人马几近两万的阿里喜还有四五万民夫。浩浩荡荡的十万人。可是。一上这里驻扎一。那里留下一部。能走到平壤城下的。也只有两万五千将士一万阿里喜四万民夫。用这些人攻下有坚固城墙和完备守器械可以依持背靠了大江可以源源不绝的到增援的平壤。那几乎就是一个玩笑。 从三面围住平的当天。乌就急送了一封奏章回去中都。奏章上除了报功报喜外。还很隐晦的提到。希望皇帝能继续增兵同时尽快运来粮|补给和攻城的兵。 送走了奏章后。乌禄试探着攻打了几次平壤城。除去在城下丢了几百名阿里喜的尸体。他|么都没的到。既然这样。他就没了强攻的心思。每日坚持派人在平三面挖沟土墙。这经是三月份。平又是靠近那面临着大。土的早已解冻。挖起来倒也不难。 连续二十几天下面对着坚固的平壤城。金军没有半点动作。每日里除了挖土就是无所事事了。这些猛安谋克兵被人从家中征发出来。已经是超过了四个月时间。连个新年都没能和家人一起过。加上所有人的家都被送去了北京大定府境内。虽然偶有家书送来。却不知道家人在新的土的上过如何-到的土的又怎么样。最后就是他们托人捎回家中的饷银。是不是真送到了? 所有这些。让军的士气一天天消沉下来。有些兵开始想回家了。而且。最让乌禄感觉可怕的是。这种情绪好像瘟疫般。迅速在军中传播开去。头几天还是几个士兵私下议论下。被他:置了几人之后。反倒越传越多。最后竟然连一谋克长都在低声议论回家的事。 不仅仅是女兵。军中的阿里喜。民夫。甚至是守卫乌禄中军的汉军。都开始想家了。可是。朝廷的旨还没下来。皇的意思也不知到底如何。完颜乌禄除了许诺厚赏外。再没别的法子。面对一天比一天少的粮草和军资。乌禄都不知道自己的赏从哪里来。 突。在围城半个后。乌禄接到了一份紧急奏报:后方不稳。安州的百姓在酝酿暴动。 看到这份急报。乌禄惊的身冷汗。怎么会这样。一旦安州易手。整支大军的后路就被人切断了。到那个时候。进退不又没了粮食的军队。除了跳海外。怕是没别的办法回家了。 一面派仲夫火速回去安州调查事情始末。完颜禄一面悄悄招来自己的亲信。开始布退兵的事。不过。这事办的十分隐秘。所有人都知道。这种事一旦在军营里传开。就会让仅存的一点士气完全丢失。让撤退转眼变成一场大溃退。 很快的。郑仲夫传回消息。安州的情已经解决。杀了几个阴谋者。安州就完全稳定下来。 完颜乌非-满意这个高丽武将办事能力。不过。此时这群高丽人并不能的到他的信任。所以。乌禄想了一个办法。将郑仲夫手下的两千高丽兵打散开。分别扎在从平壤到大宁江的三个城市里。一面用来维持城市治安。一面分薄了郑仲夫的实力。 还是没能到圣旨。时间已经是三二十号了。完颜乌完全等不下去了。天气越来越热-|的士兵还穿着厚厚的皮裘。粮草筹集的越来越慢。而且主颜宗尹远在保州。虽然不干扰指挥。却也摆出一副不关己的架势。一切都要他来拿主意。 退兵。保住手上的队?还是选择继续围城。迎来一场大败? 反复的权衡了半天。乌禄终于下定决定。在三月二十一号夜间。发布了退兵的命令。 乌禄的退兵非常小心。整个三月二十二号的白天。金军大营都看不出什么征兆来。反是到了夜间。围着平壤东西两侧的金军。抛弃了一切辎重。悄然退到北面的|营。然后以里喜护送民夫。上主要辎重粮,行。两万多女真继续留在主营中。 到底是数万人手的动作。无论如何小心。都会惊动城里的高丽守军。第二天。也就是三月二十三号。高人先是试探着派人去了东西两面的空营。见到女真人退兵的情报。迅速回报平壤的东班首。就是文臣首脑。 乌禄倒是不害怕。他手里有两万多人。最近大同江上很平静。那就意味着。平壤城里至多有一万高丽兵。而且从前面的接战看。高丽人的战力。在守城时候还凑合。平原野战话。怕是女真骑兵一冲就能垮掉。 所以。现在的乌不仅不害怕高丽人追击。反倒很期待高丽人能主动追出来。说不定还能让他来一场漂亮的胜仗。 可惜。的高丽不肯给乌这个机会。直到三月二十三日过去。平壤城的高丽军队。除了将东西面的军营烧毁。再就没了动作。 终于。在这天夜里。乌禄也带着军队缓缓向后撤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大败 第一百七十三章大败 回到武清县的码头,刚刚下船的刘管事等人,就被叫去了海边的城堡中,等着他的不仅有李光宗,更有等候多时的东家洪过。 对刘管事将海盐卖给私盐贩子的做法,洪过非常愤怒,这样一来,他的目的就完全不能达到,最终只会让自己的海盐,成为一帮子高丽人的生财工具,自己赔着本做买卖,完全为别人做了嫁衣。 面对着盛怒的洪过,刘管事吓得不敢回话,李光宗有心劝解,谁知,这时突然有人出声:“东家,管事这样做也有苦衷。” 刘管事回身一看,说话的正是伙计二崩子,就见这时的二崩子,有些畏缩的看着洪过,见到东家没有叱责他,才仗着胆子继续说下去,在他们对高丽人的接触看,高丽对食盐的买卖虽然不如金国严厉,但是因为所有盐场都被大户把持着,这些豪门大族自是在盐市上如鱼得水,可如果有旁人突然掺合进去,会被这些豪门合伙打击报复,所以刘管事这次寻找私盐贩子合作,也是为了将洪家商号的海盐尽快推进高丽国内。 看着战战兢兢的伙计讲完,洪过沉默了,他只知道高丽的海盐价格很高,而且盐场都被一群大户把持,官府几乎无力敢于盐价,却忘记了这些大户都是拥有高丽官僚门阀背景,冒冒失失的派人去高丽卖盐,可就成了一场不折不扣的冒险。 想到这里,洪过脸色平复下.来,重新打量下那个胆大的伙计,“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叫薛崩。”二崩子恭敬的回答。 “很好,从现在起,你就是商号的管.事,下次去高丽,你就随船一起过去,专门负责在高丽的生意,你愿意么?” 在场所有人吃了一惊,现在高.丽国内虽然被女真人打的一团乱,高丽人暂时没心思去管这些兜售私盐的家伙。但是,一旦时局稳定下来,高丽官府怎么可能放过这些以万斤计输入海盐的家伙。可以想见,那个时候的二崩子,也就是薛崩,会面临巨大的危险。 那边刘管事急忙要制止,却被越海拉住没能说出.口。 看着洪过期待的目光,薛崩感觉到一种鼓励和期.待,慢慢听起身来,嘴巴张了又张,最后终于答应下来。 点点头,洪过平静的道:“我要向高丽售卖海盐,要.把高丽的盐价打压下来,压到最低,最好能让高丽所有的盐商都破产,你要如何去做?” 薛崩还是第一.次站在管事的角度去思考,哪里会想到这么多,一时间张口结舌的不知如何回话。不单是他,就连旁边的刘管事和越海等人,也有些为难起来。 看着手下陷入思索,洪过回身看看现在自己的第一幕僚,就见李光宗面带微笑,于是他请李光宗来解说。 李光宗也不推辞,淡淡道:“无他,分而治之,使其彼此纷争不休,自然会互相压价,东家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见到薛崩有些迷惑又有些明了,洪过没有多说,挥手让几个人下去,现在的薛崩还只是一块原石,需要多雕琢,就是不知道日后会不会成为一块美玉。 转身看看李光宗,洪过苦笑下,“这个薛崩,日后还需要李先生多调教。”看着李光宗答应下来,洪过这才继续道:“另外,还要李先生联系下南面,我想从南面买些兵器。” 李光宗吃惊的看着洪过,连忙劝谏他,在南宋买什么都好,可千万别买兵器,要知道,南宋官府和市舶司,对这些违禁物品的检查极其严格,一旦被抓住,轻则流放,严重的是要掉脑袋了。 洪过摇摇头,他压低了声音对李光宗讲,若是金国的兵器可以在高丽使用,他早去买了卖给那些高丽人。要让高丽人撑得久些,就必须尽快武装高丽人,至少在此时,向高丽走私兵器也是一个获利极高的生意。 李光宗听了就就是一愣,洪过这是话里有话啊,难道说,洪过认为高丽人还能继续打下去?“可是,东家,刚刚刘管事他们回来禀告,金人已经围困了高丽的西京,一旦西京被攻破,高丽人的开城京就近在眼前了……” 凭借三万战兵,还有几万辅兵和民夫,就想灭亡高丽?如果高丽真的如此容易被打败,当初辽国早就灭亡高丽好几次了。洪过心中不屑,脸上却是微笑着没有多解释,仅仅将这些事情布置下去,就准备回转中都城。 ***************************************************************************************************** 完颜乌禄撤军的时候非常小心,军营中继续扎草人做出仍然有人留守的样子,殊不知,乘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的军队早已神不知鬼不觉的退出大营。 不过,乌禄还是心存那么一丝的侥幸,整支军队撤军时候,为高丽人留下一个口袋,距离大营二十里地方,他布置了一个口袋,想抓住机会狠狠收拾下追击的高丽人。可是,直到殿后的五千女真兵,慢吞吞的走过那段狭长的山岭,也没看到有一个高丽人追上来。 乌禄无奈的撤回埋伏的三千人,有些失意的踏上了向北的归途。 别看主帅失意,那些个士兵可是兴高采烈,离开家里这么久,终于可以回家去,只要快些赶路,一个月后就能与家人见面,这种想法刺激着他们加快了脚步,整支大军用比来时快上几倍的行军速度,很快追上了先行的民夫和阿里喜。 路过顺安的时候,乌禄特意选择了在夜间行军,他害怕如此大规模的撤退,一旦让城里的百姓听到了会出现意外,既然已经决意撤军,就没必要节外生枝不是? 无论顺安还是肃川都没什么事情发生,队伍撤退的第三天头上,前面就是安州了。 探马回报,安州的城头还悬挂着金国的旗帜,总算让乌禄微微放下心,不过,这种安心只是一瞬间,作为阿骨打的子孙,他同样也是个多疑的人,一面旗子而已,并不代表什么。于是乌禄不仅没有放松下来,反是下令给全军做好戒备,作为主力的六千骑兵更是披好铠甲,弓弩上弦,随时准备作战。 前军很快送来军报,此时的大宁江已经开化,不过江上架好一条浮桥,同时那个高丽降将郑仲夫率人在安州城外迎候。 接到了军报,乌禄心中一动,并没有让前军过江,反是首先驱使一千骑兵飞驰上去,抢先渡过大宁江,随后在江北扩大搜索面,务必确保江北万无一失。 这时的郑仲夫呆呆的站在安州城外,看着一队队女真骑兵从不远的大路上飞驰而过,他是个降将,如果没了女真人给他撑腰,被高丽人抓住的话,他就死定了,不仅仅是他,那些跟着他一起投降的士兵,也一定会被高丽朝廷惩处,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位女真将军完颜乌禄,答应带上他一起撤走。 等了好一阵,女真人的民夫和阿里喜部队都已经渡江到达北岸,就连战兵也陆续的渡过了大宁江,郑仲夫这才看到乌禄的旗号,他心中不由暗自佩服,身为主帅竟是主动为全军殿后,这位金国的王爷果然勇武过人。 郑仲夫急忙迎上去,见到了他,乌禄也是笑脸相迎,不等郑仲夫说话,乌禄主动告诉他,乌禄已经上奏金国朝廷,表奏郑仲夫为高丽国王,暂且在安州开府,等待过一阵金国就会派出大军,来帮助郑仲夫“收复”国都开城。所以,现在的他只要安心等待就好。 说完这些,乌禄顾不得客套,连忙带着亲兵上了浮桥,匆匆向北而去。 听到乌禄的话,郑仲夫的心彻底凉了,什么高丽国王,他一个高丽人的叛徒,在安州呆着不是等死么?想必不要等太久,高丽人的大军就会扫荡过来,那个时候,等待他郑仲夫,就是粉身碎骨了。 望着还在浮桥上骑着白马的乌禄,郑仲夫眼中突然冒出仇恨的火焰,“他**的,你不仁,就别怪老子不义,动手。” 随着郑仲夫一声令下,躲在江边的一群高丽兵,突然挺直身子,嗖嗖嗖,几串火箭射向了江中的浮桥。 那浮桥不过是一只只渔船打横并在一起,上面铺着厚实的木板,为了防止打滑,木板上面又是厚实的干草。殊不知,这些木板早已是被人用油浸泡过,干草中间更是夹杂了火药,此时一有火星落上去,登时就是腾地一片烈焰燃起,刹那间,整条浮桥都被大火所吞噬。 第一眼看到空中的火箭,乌禄就感觉不好,再顾不得前面缓缓行进的亲兵汉军,狠命抽打着胯下坐骑,那匹白马一吃痛,当即撞开所有人,飞快的向前窜出去。饶是如此,也没能躲过这场祝融之灾,再说了,郑仲夫算计的就是他,又岂能让乌禄轻易脱身。 向前撞了几十丈,就在距离岸边还有二十几丈的时候,坐骑的马尾被火苗点燃,立时大惊,一下窜进了大宁江中。 见到乌禄坠入水中,整支大军立时乱了,再加上南岸那些尚未过江的汉军,被埋伏的高丽人所伏击,喊杀声和呼救声在大宁江南岸响起,一时间整条大宁江上乱成了一片。 指挥着手下的两千高丽兵,终于解决了留在南岸的大约五六百汉军,郑仲夫等着通红的眼睛,望着远处一个身穿金甲的人,被汉军从水中捞起,狠狠的跺跺脚,挥手回去了安州,回到安州后,这位高丽将军放纵手下抓壮丁,打开了府库发给武器,很快就将手下扩充到五千人,然后继续向南行进,又在肃川如此干了一次,同时,还向平壤报捷,说自己劫杀金军,斩首近千。 不提郑仲夫如何自保,乌禄被人从江水捞起后,指着南岸大骂高丽人无信无义,可惜的是,浮桥已经烧的干干净净,南岸汉军的惨叫声,让女真兵一阵胆寒,此时更加不可能再渡江去讨平郑仲夫,无奈之下,乌禄抽出刀子对着江边的石头砍得火星四溅,却只有跺跺脚继续领兵北撤。 不过,经历了这么一遭后,乌禄指挥军队更加小心,沿途一有风吹草动,就派出骑兵四处探查,前军更是将探马放到了五十里外。主帅如此,那些个士兵又怎么可能不心惊胆战,就这样战战兢兢的走了一路,当军队距离保州还有一日路程的时候,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从保州传过来。 乌禄一脚将报信的女真兵踹翻,掏出刀子大吼:“完颜宗尹呢,他不是在保州么,他手下的三千汉军呢,他们都是吃白饭的么,怎么会让人在眼皮底下把桥烧了。” 那个女真兵不敢反抗,只是支支吾吾的禀报,当乌禄开始退兵的消息传到,宗尹就带人退过鸭绿江,江北的到了婆速城去驻扎,此时偌大的保州,全靠三百多女真兵防卫。 “保州还有什么,防卫防卫,防鬼么?不知道保州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大桥?滚滚,给我滚回去,告诉他们,明天老子到保州的时候,本王要看到一座桥,明白不,不然你们都要砍头,滚----” 打发了屁滚尿流的信使,乌禄一屁股坐在马扎上,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粗气,他怎么都没想到,在女真士兵守卫之下,保州的大桥竟然会被人烧毁,而且就在他即将到达保州的前一天,是巧合,还是阴谋? 无论是什么,此时已经由不得乌禄多犹豫,身后的探马传来消息,高丽人的军队正缓缓推进,这支人数极为庞大的军队,并不着急收复失地,而是缓缓向北前行,利用天险的阻塞,断绝与金军的正面接触,让有心回头狠狠咬上一口的乌禄,恨得牙根直咬,却没有半点机会。 正面的敌军没有动作,反而是金军周围的骚扰一下多了起来,进军时候绕过城池不攻的恶果开始显现出来,那些据守的高丽军队开始分散着窜出来,围着金**队四下里骚扰,也不会造成太大伤害,可是,左一阵锣声,右射出几支弩箭,或者找准机会弄死金军的几个哨兵,好像苍蝇一样嗡嗡的黏着乌禄的军队,自打退过大宁江后,才不到十天功夫,撤退途中的金军就开始人人自危,脑中的神经绷得紧紧的,稍有一点动静,就会惊吓的大喊大叫。 乌禄疲惫的瘫坐下来,这样一支疲军已经不适合打仗,必须经过长时间的休整,才能重新返回战场,所以,继续据守在高丽境内,等待保州大桥修起来,成了一个极不现实的想法,可是,没有桥,难道要自己带人游回金国么? 乌禄无力的叹口气,一切,都等到明天到达鸭绿江边再说吧。 一日行军下来,所有人心中的喜悦,被人猛地浇上一盆凉水,没有桥,要他们如何过江?就在看到焦黑的保州桥残骸的一刻,整支大军几乎崩溃,无数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更有人发疯一样叫喊着,直说自己会死在高丽境内。 乌禄立即将手上还可以依靠的汉军撒下去,狠狠弹压军中的情绪,他自己带上几个亲卫赶上了前军,专门来到江边查看。 兴许是刚刚开化的缘故,此时的鸭绿江中还夹杂了些冰块,不过江面并不很深,站在高处甚至能面前看到江底,虽然不知道江底的淤泥情形,不过,以这样浅的江水,找到一条可以涉江而过的通路,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查看了江中情形,乌禄心里算是有底了,马上传令下去,分出两千人,一千去寻找涉江而过的道路,一千人去协助架桥,无论如何,要在天黑前出结果。 看到架桥,很多被命令休息的士兵和民夫,主动站出来帮忙,他们心里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这条浮桥早一天建成,他们就能早一天回到家里去。 浮桥制作并不难,不过是从山上砍下木头绑扎成木筏,然后把一个个木筏连在一处,反正这时江水很浅,即使掉下江中也没什么危险,所以,不等晚饭时候,一条浮桥就重新架好。 看着手下们热切的目光,乌禄苦笑下,惟有挥挥手,示意前军过江。这一次,乌禄起了私心,他命令,首先将猛安谋克兵和汉军编成前军首先过河,以阿里喜为中军,最后才是民夫。这时的民夫被人发了皮甲和武器,并被告知,最多五六个时辰,他们就可以过江,身后那些高丽军队距离还远着呢,根本追不上来。 站在江北,乌禄望着手下大军分别从四座浮桥上过江,他终于可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了。 就在这时,突然从上游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霎时,整个渡场南北两岸一片死寂,而后,就听上游传来一阵奇异的轰鸣,好似万马奔腾,又像是在打雷一般。 听到这个声音,乌禄一下脸色惨白,那些渡江的士兵们,干脆惊叫着,慌乱的前后拥挤着,甚至将自己人推到江水里也在所不惜。 声音传的极为迅速,很快的,乌禄肉眼可以看到的,从鸭绿江上游飞驰来一道白线,他双眼一闭,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完了……” [奉献] 第一百七十四章 再战 第一百七十四章再战 啪 一份奏章被狠狠扔在地上,左右站立的宰相们心中一跳,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出声,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霉头。 完颜亮气得在地上走上几圈,指着地上的奏章大骂,骂完颜宗尹怯懦胆小,骂完颜乌禄是个无用废物,三万多精兵,还有随同出战的阿里喜与民壮,能活着回到鸭绿江北岸的还不到两万人,其余的不是喂了王八,就是被高丽人砍杀在南岸保州城下。现在好了,连保州都被丢弃,金国损兵折将而且颜面无光。 作为参知政事,而且还是皇帝的亲信,瞧着皇帝的火气似乎小了很多,萧裕才战战兢兢的出来询问,这件事要如何处置? “处置?”完颜亮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还等什么,完颜宗尹立即锁拿下狱,完颜乌禄革去一切官职,拘押在婆速城等候处分。” 将完颜宗尹锁拿?在场的宰相心里不免有些兔死狐悲,宗尹不仅是宗室,可还是平章政事啊,就这样成了阶下囚?左丞相完颜晏小心翼翼的提醒皇帝,整场战败中间,根本没有宗尹的责任,宗尹一直在后方调度粮草…… 不等这老东西把话说完,完.颜亮就急躁的打断了他,“放屁,到底谁是主帅,谁是副帅,一个都统就可以做的事情,什么时候要堂堂平章政事大人来做?如果平章都只能用来当个都统使唤,老子要你们这些废物宰相作什么?” 皇帝把话说绝了,完颜晏怎么还.有脸继续站在这里? 就见左丞相大人摘下了官帽.上两条貂尾,小心翼翼的摆在地上,然后向皇帝请辞。 看着甩膀子不干的宰相,完颜亮胸口剧烈起伏着,.双眼几乎能冒出火来。那边的萧裕看着事情不对,急忙出声,说完颜晏德高望重,朝廷不能少了这位宗室老臣坐镇。 不提德高望重还好,一提这个,完颜亮登时心中一.阵厌烦,对着完颜晏不耐的挥挥手,“老大人年纪大了,就封老大人为太尉,领三省事,晋老大人为萧国公。” 听到皇帝亲口赐封,完颜晏心如死灰,完颜亮一.朝的“领三省事”职位,可没前代那般光鲜,是凡获封这个头衔的官,基本都是等着赋闲了,看来,完颜亮是彻底将他抛弃了。 无奈何,老完颜.晏只有跪下感谢皇帝,然后直接告退出了皇帝书房。 余下几个人一时间心头有百般滋味划过,刨去一个“领三省事”外,金国尚书省计有:左右丞相,两位平章政事,左右丞,两位参知政事,共计八位宰相,现在可好,一个参政免职,两个平章扔进大狱,左丞相被罢免,尚书省一半的相位空缺了,对于所有朝臣来说,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只是,面对一场败仗,这个看似美妙的机会,或许也是个通向地狱的直通车。 风险与机遇并存,政治上永远的铁律。 站在完颜亮身侧,洪过默默看着一种尚书宰相们的脸色,心中泛起阵阵感慨。 完颜亮似乎也发现尚书省几近瘫痪的局面,马上宣布了一批任免名单,他的老幺弟弟,原判大宗正府事,吏部尚书,邢王完颜衮为左丞相,户部尚书蔡松年为平章政事,同时兼任本职,礼部尚书张浩晋升为参知政事,同时兼任吏部尚书,而礼部尚书的缺,竟然提拔了原先吏部侍郎李通。 李通? 洪过眼中闪过异色,这才一年多没见,李通倒是官运亨通,从一个小小的六品左司员外郎,蹦到了四品侍郎的本官,也算是快马加鞭的晋升速度了。现在又一跃跳过兵部,工部,刑部,成为了礼部尚书,看得出,完颜亮对这个汉人真的很喜欢。 朝臣之中自是有人不服气,不过,现在完颜亮正在怒气之中,真没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碰碰皇帝的火气。 接着,皇帝又以原中都路都转运使刘麟为兵部尚书,如此一来,勉强补上了宰相和诸部尚书的缺,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左丞相完颜衮以前就不受皇帝喜爱,经过了完颜梧桐之叛后,皇帝对自己的兄弟也不甚信任,完颜衮的左丞相位置,怕也是名位多于实权,至于蔡松年和张浩所兼领的尚书位置,不过太久也会让出来,皇帝绝不会允许宰相和尚书之间太过亲密。最后,那个继续空缺的平章政事,怕是皇帝为某个人特意留下的,至于这个人是哪个,已经不用猜测了,除了萧裕这位皇帝近臣,还会有哪个? 完颜亮又继续提拔了一些官员后,才勉强将朝廷中枢的空缺底定下来,在场的宰相们大略思量下,无不吃惊的发现,以前由宗室皇族占据了大多数的宰相和尚书,此时竟然由汉人和渤海人契丹人占据了多数,乘着高丽的兵败,完颜亮竟然一股脑的将大部分宗室清洗出中央。 暂时稳定了中央,完颜亮这才继续讨论高丽的事情。 说到高丽,宰相们的心思活跃起来,左丞相完颜衮年轻,第一个跳出来要整兵再战,“好歹要打的高丽矮子投降认输才好”。 众人吃惊的看看完颜衮,这位王爷以前不是最喜欢与高丽人往来,怎么今次转了性子? 有那些老奸巨猾的朝臣暗自揣测,邢王殿下这番表示,怕是为了将他自己洗清,表示自己和高丽没有关联,免得皇帝怀疑他。 既然想明白了完颜衮内心未必真的想打,也就有人提出不同意见了,御史大夫完颜宗安作为硕果仅存的宗室,这时出来表示,这次大败伤筋动骨,大大损伤了女真兵力,不如与高丽开和议,利用和议压迫高丽人屈服,交出凶手然后赔偿金国。 听到这种言论,洪过不禁冷哼一声。 完颜亮听到了洪过轻蔑的表示,转头瞪了一眼,“你有什么意见就直说,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 洪过脸上轻蔑之色更浓,虽然这次的朝议是他撞上的,不过宗安的想法也实在太出乎太预料,于是向前迈出一步,冷笑道:“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难道还指望在谈判桌上拿到手么?” 一句话将个宗安说的面红耳赤,更将书房中众位朝臣说的脸色突变,洪过这个表态,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代皇帝说出来的? 作为臣子,揣摩圣意是必备功课,所以,洪过的一句话,将这些人都打入沉默之中。 从抓获的高丽俘虏口中,金国朝廷已经得到了需要的情报,杀害高丽使团的两名武将,确实是他们个人所为,目的么不好说,有人说他们是为了泄私愤,因为金国使团经过时候侮辱了他们,也有人说那两个人很冲动,看到金国使团带了许多财货,所以才下手,最后还有种解释,说是高丽内部文武彼此敌视,文臣拿武臣当成奴仆一样肆意侮辱,这两个武将是不甘心被文臣戏弄,决心发动一场战争,让高丽上下所有人看到武臣的作用。 最后一种解释,在洪过看已经距离后世的“愤青”不远了,至于真相如何,怕是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可能揭发出来,因为关于这两名肇事者的下落,高丽上下很明确的指出,事发之后,这两个人乘着一条海船扬帆出海,天知道去了哪里。 至于两人的家眷,早在乌禄对保州的屠杀中,成为城中的鬼魂了。 虽然事情比较清楚,惩处对象也失去了,可是完颜亮不希望这件事就此完结,恰恰相反,这位金国皇帝希望这件事继续闹下去,准确的说,他需要这个借口,作为一名战场上勇猛过人的统帅,他太知道士兵一旦不打仗,三五年内就会废掉,而要再训练出一支强军,就必须用无数的尸体和鲜血去浇灌和堆积。 所以说,高丽就是完颜亮的练兵场,这场仗必须打下去。 环视下面没了声音的臣子,完颜亮心里这叫一个窝火,怎么手底下这些大将,现在一提打仗都畏惧不已,哪有以前开国诸位功臣那样,提起打仗就跃跃欲试的样子,唉,完颜乌禄战败,朝廷上暂时还真没人能独当一面作战的人手了,可惜啊,完颜亨不在。 一想到完颜亨,完颜亮心里就是一惊,难道堂堂金国上千名臣子,提到打仗就只能靠一个完颜亨不成? 况且说,现在就算想让完颜亨统兵去打高丽也不可能了,去年还是个推脱,说要防范广吉剌人,谁想到一语成谶,天德三年冬天里,广吉剌人真的不断侵袭金国边防,东北路招讨司的穷于应付,北面的乌古敌烈部虽然出战,也才只是勉强挡住疯了一样的广吉剌人,不得以,完颜亨带着三万精锐女真骑兵,去了东北路招讨司镇守了,现在根本招不回来。 打,用谁出战?完颜亮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似乎看出了皇帝的疑虑,那信任的参知政事张浩悄然出来,低声上奏,“陛下,何不启用罪臣?” 罪臣?众人都是灵透心思,一起想到了那个人,完颜亮眼中闪过一道疑云,却没有停留太久,他是个很有决断的人,不然,当年以乌带和秉德等人,想造反杀死皇帝完颜合剌,策划了数年之久没个结果,竟然是他参与进去之后,很快就促成了这件天大的事,由此可见完颜亮心中魄力如何。 既然手上没有合手的人,何不重新给他一个机会,况且,征讨高丽前期,他打的还是可以的,至于自己忧虑的问题,就用别的办法解决好了。 当即,完颜亮猛地一挥手,将完颜宗安斥退下去,“朕绝不会在一份没有胜利的和议上加印,和议之事休要再提。” 打定了主意,完颜亮立即下旨,重新从上京路征发女真兵六万,阿里喜六万,民夫十万,拨出大笔钱粮,以罪臣完颜乌禄待罪之身统领军队,以渤海人枢密副使大抃为监军,统帅大军二次征讨高丽。 大便? 洪过翻翻白眼,这货怎么叫这个名字? 整场朝议结束,从头到尾洪过就说过一句话,偏偏就是这句话,基本上决定了这次朝议的走向,令金国朝臣再次见识了洪过对皇帝的影响力。 洪过这次来行宫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送礼,他从南宋弄到一些上好的香料,于是用檀木盒装着就送到了行宫。不过,洪过可不是来送给完颜亮的,他知道完颜亮此时崇尚节俭,平时穿着的袍服只要不打补丁就好,而且要求皇后与两位妃子随之节俭,香料这种东西要是送进去了,怕是立时被完颜亮撇出来,他才不去碰那个没趣。 不过,完颜亮孝顺,尤其是对他的生母大氏非常孝顺,洪过这次送礼的对象,也正是两位皇太后。 事情办得很顺遂,两位皇太后虽然不理外事,不过平日喜欢念些佛经或者看个跳萨满,求个来世平安,再者说,人老了,夜里睡觉总不踏实,洪过送上的香料正好可以帮忙。而且对她们来说,洪过也不是外人,所以乐呵呵的就收下了这份价值不菲的礼物。 乘着完颜亮来拜见母亲之前,洪过急忙溜出行宫,生怕再被皇帝抓住问些政略上的事情,一路回到了商号里,正好遇上翟平汇报五日以来的情报。 此时的翟平手下已经有了三四百人的规模,基本能将整个中都大小事掌握住,正逐步向整个中都路拓展,另外就是向高丽和南宋也分别派出了几个细作,每月一次有情报送回来。 见到了翟平,洪过示意他关好门,才小心翼翼的提起,当年翟家在陕西河南抗金,一路退到河东,不知道现在重新回去,还能不能找到当年的余部。 余部?翟平猛地抬头,眼睛发出灼热的光芒,跟着洪过时间久了,他多少能摸出一些洪过现在的打算,他们这些人暂时不会回去大宋,可要是回去的话,就将是一场掀动天下的大事,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出来。 于是,翟平点点头,当即表示自己可以派人回去寻找旧部,即使没有旧部,也能找到一些当年抗金队伍的余脉回来。 看着一脸雀跃的翟平,洪过反而犹豫了,翟平找回来的人,算不算天王寨派系的人马?呆了一下,他才淡淡道,“这事急不得,人数不是目的,至关重要的是可靠。招拢回来先不用带回中都,就去山东和淮北那里,远远放着,开个买卖,观察下他们的表现。” 看着翟平有些兴奋的走出去,洪过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终于还是去寻找林钟的老子林正南。 当初宋王庄的人,听说洪过招呼,很多人乐意过来南面,毕竟距离大宋的领土又近了几千里。可也有人看不起洪过投靠金人,继续留在了宋王庄。 林正南他们到了中都后,被洪过单独安置在一片房舍之中,每一家的房子都很大,前面是院子后面是园地,平日里可以舞刀弄棒种花种菜,让这些苦了几十年的大宋遗臣,终于能够享受下清福。 洪过寻找林正南的目的只有一个:招人。 钻到林正南的房子里,两个人关上门商谈许久,洪过离开后,林正南当天晚上就去邻居几家串联,然后,这些四五十岁的男人卷起铺盖,随便包了个包袱往身上一挂,匆匆向南而去。 随着完颜亮一声令下,整个上京路又一次忙碌起来,这一次皇帝发了狠,竟然一次性动员六万猛安谋克军,而且还要有足额的阿里喜,足足十二万女真人,穿戴上朝廷发下来的皮甲武器,在他们的猛安长和谋克长的率领下,几百人一千人的集中到了会宁府,然后分批向南行军,到了东京辽阳府,再接受朝廷最后的整编。 除了从上京路重新征发的十二万女真士兵,新的征讨大军之中,还有另外一批特殊的士兵,他们的名字叫做:罪兵。这些人大多数是女真人,不过,所有罪兵都被勒令剃光了头发,人人留着一个大秃顶。 这个时代讲究的是身体肤发受之父母,无缘无故剪头发都是大忌,更何况是把头发剃光,那只有无父无母的释门子弟才干得出来。这些罪兵被人强行剃光头发,所代表的意义非常明确,他们暂时没有族群和家人,他们是罪犯,是要戴罪立功的。 阿合从前次鸭绿江边上的大祸中侥幸脱身,不仅脱身,就在从河里逃出来时候,他还顺手拽上了发呆的葛王千岁。虽然他的猛安里,最后只活下一百多人,可这也是所有女真猛安里,幸存比例很高的了,其他的女真人,有的猛安干脆被人杀绝了。 可是,即使立下了大功,也不能抵消皇帝的怒火,是啊,连身为皇帝堂弟的葛王千岁,都能被削官夺职,连爵位都被革掉,他一个小小的猛安长又算得了什么? 皇帝对这些罪兵的命令极为简单,或者,在战场上立功,让自己成为勇士,或者,直接死在战场上。 五千多个秃瓢,成为辽阳府下面一个反光的群体,然而,他们无法将别人投射过来的蔑视反弹走,即使皇帝不下令,这些女真人也无法忍受来自同胞的轻视目光,有了战斗经验的他们,此时更不缺乏战斗的意志。 这些女真罪兵所追求的,就是一个堂堂正正去死的机会,很快,这个机会就来到了。 [奉献] 第一百七十五章 改变战术 第一百七十五章改变战术 完颜乌禄挺感激皇帝,完颜亮不仅重新给了他一个统兵的机会,更送了他一支嗷嗷叫的野兽部队,有了这支罪兵,有了源源不绝的后勤供应,他自信可以攻克高丽任何一座城市。 金国整备军队需要将近两个月时间,到底是十几万军队,二十万民夫,皇帝发疯了,那些当官的更是癫狂一般,抽调出民夫士兵,还要从中都的武库中补齐所有人的兵器,再调集粮秣辎重,这些事情哪个不需要时间? 可是,完颜乌禄等不了那么久,或者说,他身上背负的耻辱不容许他等那么久,就在接到了圣旨后的第十天,一个没有月亮星光的晚上,用了一百多个筏子,他带着前军一千人,从距离保州百里的鸭绿江上游,渡过江水,悄无声息的向保州摸去。 高丽人的军队几乎是跟在当年乌禄第一次讨伐军身后,转眼就收复了保州,更在所有金军面前,将乌禄留在保州的数万军民杀个精光,保州城郊直到现在还有股浓郁的恶臭味。 忍着心中呕吐感,完颜乌禄没有骑马,而是跟着身边的秃瓢们一起步行,在第三天黎明时分,悄无声息的潜入到距离保州不足三里的地方。 望着远处保州城头的灯火,.乌禄的眼睛几乎变成绿色,脸上现出狰狞的表情,顾不得自己这些人刚刚赶了百里,略略歇息下,就要对保州发动攻击。 孰料,正当乌禄他们接近到保州.里许距离时候,保州城头突然灯火通明,不少灯笼更是被伸出十丈之外,令保州左近分毫毕现。城头一名高丽文官冷笑着告诉乌禄,当他们渡过鸭绿江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区区千人就敢来偷袭保州,还不立即投降。 己方行藏被人侦知,在这些罪.兵心中引起的惊动,岂能用震撼来形容,饶是乌禄也几乎吓得趴到地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身子微微哆嗦起来。 这乌禄也奇怪,虽然平日里行径猥琐,到了紧要关.头,还真有股子光棍劲头,甚至哆嗦了一阵,甚至感觉到裤裆里一阵温热湿润,整个人却是突然跳起来,对着身后将兵高呼起来:“弟兄们,进也是死,退也是死,与其如此,何不一死换来家中安康?跟我来,杀进去----” 听到这话,那些个罪兵的眼睛一下就蓝了,原来,完.颜亮向他们宣旨说,由于这些罪兵贪生怕死,所以将他们家中的田产没收,如果他们还敢当逃兵,就把他们的妻儿全部从土地上驱逐,并且发卖成奴隶,只要这些罪兵是战死的,家中妻儿就能免了这一遭苦难,也不会被没收土地。 有了这种惩罚,罪兵们为了家中妻儿老小,哪里.还会在乎自己的性命,这时听了乌禄的叫喊,竟是嗷嗷直叫的跟着冲了上去。 保州城早已残.破,高丽人虽然全力修复了一阵,这时也远远比不上当初,虽然高丽人在城中驻扎了三千士兵,但是在乌禄带领的这一千玩命秃瓢的攻打下,竟是一个冲锋,就被这些人冲过护城河将简陋的木梯搭上城头。才两个冲锋,第一批秃瓢兵就登上了城头,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秃瓢出现在城头。 高丽兵吃惊的发现,这些个秃瓢完全无视死亡,而且好似视死亡为一种快乐,或者说是解脱,面对了高丽人最犀利的弩箭时候,这些秃瓢兵不是选择躲避,反是挺起胸膛冲上去,任由弩箭射进身子也不吭一声。 怪物啊----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高丽兵干脆扔下兵器转身就跑,战场上最奇怪的一幕出现了,明明还有两千多人的高丽兵,竟然会被只有不到五百人的一群秃瓢兵追着砍,从一个城门到另一个城门,最后,有个高丽武将打开城门,这些高丽兵飞快的跑入夜色之中。 第二次保州之战的时间并不长,才不到两个时辰,可是战损比却是惊人的,参战的一千名罪兵,最后能看到朝阳的只有区区四百,后来的女真兵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这支部队要有怎样的决心,才会在同袍死伤超过六成的情况下取得胜利,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军队,能在死伤超过两成时候能继续战斗,就已经是强军了。 大抃找到乌禄的时候,几乎被吓傻了,此时的乌禄身上,胳膊上,腿上,扎满了高丽人的弩箭,有的伤势甚至贯穿而过,天知道这个家伙怎么活下来。而且见到大抃时候还打趣道:“大兄,你也下来了?” 大抃可没这等说笑的心情,急忙喝令军中医官为乌禄治疗,虽然乌禄是个待罪之身,可还是这支大军的统帅,更是皇帝的堂弟,阿骨打的孙子,要是真被他在保州战没了,大抃身子一哆嗦,不敢想这种可能。 “完颜将军,你是一军主帅,不是区区猛安长,下次再有这种冲锋陷阵的事,还请找合适的人去干。”大抃严肃的道。 完颜乌禄苦笑着看看自己被包裹的有如粽子的身体,无奈的告诉大抃,下面的战斗,他怕是只能出出主意,临阵指挥就必须靠大抃自己了。 身为监军,本来就应该参与指挥,甚至多路分进的时候还要成为一方主将,大抃自是毫不犹豫的接下这个委托,临出来的时候,乌禄三番五次的告诉大抃,不要贪图快,无比稳扎稳打层层推进。 大抃这人没有大才,但是绝对可靠老实,要不完颜亮也不会让他来当监军。听了乌禄的建议,大抃就按部就班的执行起来,首先就是花了几天攻克距离保州不远的龙川。 猛安谋克军六万,阿里喜六万,加起来就是十二万士卒,还有将近二十万的民夫,这就是三十万人了。 三十万人是个什么概念?这边大抃都攻克了龙川城,后队还在婆速城筹措粮草准备出征呢,一路上绵延百里都是金军的队伍,能够统帅这样一支庞大的人马,大抃心中也是感觉非常自得。 龙川城本来就不大,等到大抃指挥着罪兵攻克下来,并将守军捕杀干净后,惊异的发现,城中竟然没有一个高丽百姓,只有两千高丽兵而已。 空城? 大抃并不在意,在他看来,空城更好防守,驻扎的金军不用害怕城里有人做内应了。 接下来几座城市,盐州,宣川,定州等城市,高丽守军依然奋战不止,金军几乎要每个城市,每座城门,每条巷子,每间屋子的与高丽人争夺厮杀,最终才能攻克一座城市,才三四座城市下来,每阵冲锋在前的罪兵,损失达到两千人,无一受伤全部战死。 可是,夺取下来的每一座城市,都是个空城,没有半个人影,没有粮食,没有食盐,甚至连可以烧的柴草都没有。这下,大抃笑不出来了,高丽人这是个什么招数? 眼看着大军缓缓向大宁江挺进,最后的部队已经度过了鸭绿江,大抃有些发愁了,他的军队可以将粮食和盐巴从后面运来,但是总不能将柴草也从金国境内运来吧,所以,每天军中总要派出许多民夫去上山打柴。 高丽百姓一个没见到,山上的高丽土匪也太多了吧,不能说是多如牛毛吧,可金国的民夫每次上山,都会被人打死几个。几个还算是好的,开头而已,到了后来,可就是每天几十上百人的损失了,不是被弩箭射死,被木棍捅死,要不干脆就是连人影都没了,难道是被人吃了? 军中各种各样的传言都有,说高丽人生吃人肉的版本也不在少数,吓得那些民夫把上山砍柴看作死亡之旅,大白天连军营都不敢出,无论鞭打还是打军棍,死活都不肯去砍柴。 不得以,大抃派了阿里喜跟随去打柴,他总不能让全军吃干粮和凉水吧。 开始时候,效果还不错,有阿里喜的警戒,着实杀了几伙高丽强盗,不过,这样的日子没有维持太久,竟然有高丽的强盗敢于向阿里喜下手,而且还真的让高丽人杀了几名阿里喜。 大抃和乌禄一齐愤怒了,女真兵士兵都是老于山中打猎的好猎手,怎么可能输给这些强盗土匪?他们决意暂时在大宁江北岸驻扎,腾出手来全力清剿山上的土匪,以保证自己粮路的畅通。 足足五千女真猛安谋克兵,还有一万阿里喜被撒了出去,谁想到,除了几只猴子,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抓到,不过也并非是全无发现,这些士兵在山上发现了很多临时营地,看起来那些土匪逃的也很匆忙。从这些营地的规模来看,妙香山和大峰山之中藏着的土匪,怕是至少有两三千人之多。 两三千……大抃和乌禄一时间都发愁了,如果只是对阵两三千高丽军队,这两位主帅都不会害怕,甚至说,连一丝一毫的畏惧都不会有,可是,山上聚散无常的两三千高丽土匪,说不清是高丽士兵还是自发的盗匪,这两三千人就太可怕了。 面对着滔滔的大宁江,大抃和乌禄商量好久,才决定下来,就在大宁江北岸建一座土城,用来监视山上的土匪,同时打造木筏准备渡江。 一提到木排木筏,大抃和乌禄就是一阵叹气,女真人虽然纵横中原,但是最不擅长的就是舟船,以前打宋国时候都是有那汉人自己带着舟船投降过来,现在进攻高丽,要渡过大宁江,竟然发觉后勤辎重里没有准备舟船,还要打造木筏作浮桥,万一高丽人再来上在鸭绿江玩过的一手,那可就真没活路了。 没等大抃他们部属完成,对岸江南就出现了高丽军队,统帅不知是什么人,可看看出来寻衅挑战的将领,乌禄气的好悬没背过气去,可不就是坑过他一把的郑仲夫么。 现在的郑仲夫好像不仅得到高丽人的宽恕,混的更加风生水起了,带着几千人在南岸敲锣打鼓耀武扬威,气得大抃就要下令放木筏冲杀过去。 大抃的冲动被乌禄立即制止了,到底是相识一场,乌禄知道这个郑仲夫还是有些本事的,而且生性阴沉的郑仲夫现在做出的举动有些不同以往,怕是诱兵之计,所以他好说歹说,劝着大抃再等几日,一方面继续清剿背后的土匪,另外则是更多打造木筏,争取一鼓作气冲过大宁江。 见到金军并不上当,郑仲夫不大甘心的带着军队回去了安州。 也真是出奇,自打金军准备清剿后,山上的土匪就好似绝迹了,再没出现过一次,眼见着大批辎重运到北岸,其中还带来了乌禄他们急需的造船工匠,乌禄和大抃的心思开始活泛起来。 用木筏小心的试探了几次,对面的高丽人弓弩太密集,木筏上的金军没等划过江心,就被射的落花流水,或者全军覆没,或者干脆跑回了北岸。 这样几次之后,在一个夜晚,乌禄和大抃亲自指挥,绵延大宁江上下几十里的,几千个木筏同时被放下水,数不清的金兵呐喊着开始向北岸冲去。 南面的高丽人惊呆了,他们哪里见识过这样豪华的阵仗,手里虽然有数万兵马,可是一字排开了也没有几十里长,稀稀疏疏的弓箭射了几轮,根本挡不住士气如虹的金军,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些个秃瓢兵,全身光溜溜的什么都不穿,拎着兵器站在木筏上,发出好似野兽一样的乱吼,即便弓弩射进身子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也不停止了吼叫,哪里还像人,根本就是一群鬼怪般。 高丽兵哪里见过这阵势,郑仲夫也吃惊的看着士气如虹的金兵,看着江面上遍布的木筏,此时的木筏由于数量实在太多了,完全遮蔽了江面,甚至彼此挂住根本不可能顺流飘走,就好似为整个江面盖了一层木板桥似的,数不清的金军索性不等木筏靠岸在,直接踏过一个又一个木筏冲过了大宁江。 郑仲夫再也顶不住了,带上自己的部队急匆匆向后撤走,这一退,就是上百里,高丽人一溜烟的撤进了平壤城。 又一次面对坚固的平壤城,这一次乌禄没有着急攻打,从上次的失败中他找到一个办法。 首先,乌禄和大抃在距离平壤城十里的地方扎下大营,任由平壤城里来回疏散百姓驻扎军队,向城里运送各种物资,等到民夫到达后,就开始在平壤城外挖壕沟,一丈深三丈宽,不要说人了,就连马想要一纵而过都有些困难。 这条壕沟不断的延伸,一面向东一面向西,大有将平壤三面围住的势头。 高丽人很奇怪,这些金人是不是脑子不好用了,难道他们指望有这种办法就能困住平壤么?要知道,利用金人上次退兵的空当,高丽人在大同江上修了一座大桥,可以将物资和战士,源源不绝的送进城里,哪里会害怕金人困城? 高丽人苦思不解的时候,殊不知乌禄也在暗自得意,就在高丽人老神在在的躲在坚固的平壤城里的时候,一支由大抃率领的精锐早已悄然向东进军了,这支精锐里面不单有所有剩余的两千罪兵,更有一万女真猛安谋克军,他们的目的,就是穿过妙香山余脉和大峰山脉,找到通向高丽半岛东面的路径,转而进攻高丽人毫无防范的东部地区。 这一路上的行军极为顺利,依仗了罪兵的勇锐,大抃几乎是攻无不克,从平壤以北的顺安城一路向东,金军攻克了好几座山中的小城,对于这些毫无防备的城市,大抃下令将所有高丽人都驱赶去平壤城。 不过,大抃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金军的作为很快就被山中的高丽散兵发现,得到了急报的高丽朝廷大臣们,惊得冷汗淋漓,早先他们还在看不起那些自发组织的义军,现在,若非是这些义军的报信,怕是要等到金军绕道高丽半岛东面,才会被他们发觉,事情如果到了那一步,可就什么都晚了。 开会,商议,扯皮,仔细推算要牺牲哪个将领的军队,算计要让哪个豪族牺牲的更多些,虽然金军每时每刻都在向东推进,可是高丽朝廷商议了足足三天都没拿出个方案来。 就在这三天之中,大抃统帅的军队一直推进到了一座山中的城市----成川。 本来,成川城里只有区区五百土兵,几千名百姓,在金军面前根本挡不住一击,可是,就在金军推进的过程中,无数义军从附近山中向这里涌来,五百,一千,两千,三千…… 等到大抃的金军推进到成川城下的时候,面对的是由数千士气如虹的义军组成的守军。 所谓义军,就是那些放下了锄头的农民,或者是山中的猎户,以大抃这样的统兵老将,又怎么可能看得起这些人,在他看来,只要罪兵一个冲锋,就可以拿下这座破败的小城。 这时的罪兵人数已经降低到不足千人,虽然大抃的金军一路上势如破竹,可是高丽人同样不缺乏包围家园的决心,那些高丽士兵的殊死抵抗,已经将大抃手里锋锐的刀子慢慢变钝了,可是大抃并不清楚这种情形,所以,当罪兵第一次被人撵下城头时候,整支金军的士气一下降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足足半月的坚守和攻城战,面对成川这座夹在两座陡峭山壁之间的小城,大抃用尽了法子,就是无法攻破那座用夯土筑成的城墙,反而在城下将自己手中精锐的血慢慢流光。 终于,当高丽朝廷的援军出现在成川城中,整座成川城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与之对映的,是金军营地中低迷的士气,大抃站在营中遥望成川城,无奈叹息一声,下令撤兵。 此时此刻,就在数百里外的平壤城外,乌禄接到一个让他心碎的消息: 大宁江大桥被人烧毁,高丽水师突然出现在大宁江上,截断了金军的粮路。 [奉献]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困顿 第一百七十六章困顿 “东家,东家,听说金人又围住了平壤城,这次葛王以泰山压顶之势砸过去,看来平壤城应该顶不住的。”李光宗带着一个水手匆匆赶到一件木板房内,嘴里飞快的嚷嚷着,不过,那种语气中没多少欣喜的成分。 洪过正在审阅这几个月的账簿,闻言合上了账本,细细询问了那个水手一番,然后赏了他几十个制钱,然后打发出去,随即又将账目摊开准备继续干活。 看到洪过这个样子,李光宗有些诧异,前阵子洪家商号所有措施,都是准备资助高丽人对抗金军,怎么现在高丽人危在旦夕,洪过反而并不着急似的?一旦平壤被攻破了,高丽人的开京就必须直面金军的攻势,到那个时候,天知道高丽人是不是还有决心打下去? 抬头看看李光宗,洪过笑笑,顺手取来一张地图,这张图乃是最近由洪家商号的伙计,秘密绘制而成,比之金国兵部存着的高丽地形图要精细许多。指着地图,洪过让李光宗自己来说,金军能否攻克平壤。 李光宗心中一动,洪过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是不看好金军的攻势,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前阶段金军势如破竹的攻击都是假的不成,虽然这次完颜乌禄的打法有失误,但是从大略上看,乌禄的战法也是没错,全军孤注一掷直指核心,无论高丽人如何抵抗,用全军之力突破高丽层层防线,最终攻战开京,完成对高丽王庭的征服,现在眼看就要达成目的,为何洪过竟是完全不关心了?前阵子的东家可不是这样,每天至少要研究地图两三个时辰啊。 听了李光宗的话,洪过微微.一笑,点头道:“李先生的话没错,高丽是个半岛国家,北面地形复杂,被多重山脉纵贯,自然分成了东西两处不大的平原,这种地形一直延伸到高丽半岛中部,被几条河流阻断,而开京正好位于北部山脉的余脉和数条河流汇集之地,既有面对北部的山脉险要作为屏障,又有南部河流汇集成的平原作为粮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要地,以这里建都,足见当年高丽开国之主王建也有几分眼光。” “如果以我指挥这十二万军队,我.将军队分成两部,一支是主力,七八万人沿着半岛北部西侧平原而下,直捣高丽王都,另外一部人马则是从鸭绿江上游出兵,进入高丽半岛北部的东侧,扫荡山脉东侧的高丽城市,两路齐头并进,最后西路军困住平壤,务必吸引高丽军队的主力,而东路军则翻过金刚山,进入高丽半岛南部的大平原,对高丽最富饶的地区进行扫荡。” 听了洪过的策略,李光宗愣了.一下,说实话,这些也是他的想法,两人虽然不是职业军人,但是这个时代的文人可不是明清的八股酸儒,宋金的文人在读书时候,除了要研究儒家经典外,还会通读许多史书,以应付朝廷考试,甚至有人出于兴趣还会去读兵书,由此造就了宋代文人许多都有一定的战略眼光。 李光宗志向远大,又博学多才,这点战略眼光还是.有的,虽然他心中所想没有洪过来的具体,那也是他平日里研究地图没有洪过时间多的问题,而不是他脑子不够用。听了洪过的话,只是中平之策,却没有说出来,为什么洪过不看好完颜乌禄的原因,难道一个战略失误,就能决定了乌禄无法攻陷平壤? 洪过听了李光宗的问题,笑笑道:“当然不会,虽然现.在的高丽王庭动员了不少物资,但是从商号伙计传回的情报看,开京以内的高丽地区,还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感觉,可以想见,高丽王庭一定以为,现在的情势他们还足以应付,所以,如果乌禄有足够的精兵和决心,想攻克平壤不是不可以,不过……” 李光宗眉头一动,洪过终于说到“不过”了。 洪过忽然一笑,“不过,乌禄指挥的可不是三十年.前的女真兵,所以,他断断打不下平壤了。” 三十年前的女.真兵?李光宗努力思索起前后的区别来。 “三十年前的女真人,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身上穿点兽皮就能出去打仗,战士手上连兵器都装备不全,只能靠抢辽人和大宋军队来武装自己,家里没有什么田产,更不要说金银器皿陶瓷丝绸,老婆孩子到了冬天就只能躲在窝棚房子里猫冬,吃半冬饱饭,还要饿上半个冬天。这样的部族战士组成军队,不单为了贵人们的野心,单单为了家中老少,为了让自己吃饱穿暖,就会玩命打仗。” “可是现在呢,”洪过轻蔑的一笑,“现在女真人了,哪家没有上百亩好田地,哪家不是穿着最好的皮裘,用着宋人造出来的瓷器,哪家没有几十件金银可以传给子孙后代,哪个女真人在冬天会没饭吃,会要忍受寒冬腊月喝西北风的滋味。” 说着,洪过站起身来,“女真人富了,发达了,家里有了吃穿,有了女人,有了孩子,有了田地,只要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谁还乐意去拼着性命陪皇帝贵人打生打死?这样的军队,能打下平壤,才活脱脱见鬼。” 李光宗有些迷惑,东家说的这些很有道理,可是,为什么在平壤之前,乌禄那叫一个势如破竹,难道乌禄不会在平壤城下也如此表演一番? 比李光宗更了解乌禄军队的构成和打法,洪过冷冷一笑:“再快的刀子,反复使用它也有磨钝的一天。” ************************************************************************************************ 接到乌禄再次攻到平壤城下的消息,完颜亮微微点头,任由几位大臣称赞乌禄的帅才。 那些个宰相看到皇帝似乎心不在焉,就停下了话头,他们也清楚皇帝在为什么事而忧虑,自打上次攻打高丽战败后,虽然金国极力隐瞒消息,可是很多事情都瞒不住的,尤其是大规模调兵的情形,更不可能掩盖住北面那些邻居。 最近,完颜亨从东北路招讨司传回了消息,广吉剌人不仅没在夏天进行正常的游牧,反而厉兵秣马准备入侵金国,最可畏的是,一向以来都是充当金国北面屏障的乌古敌烈两部,竟然也出现了谣言,乌古敌烈统军司的都统虽然是女真人,可是下面的战士都是游牧部族兵,草原上的部族只服从强者,金国征讨高丽的失败,大大动摇了女真人在这些游牧部族心中的地位,有些个乌古敌烈两部的小部族,开始不大听使唤了。 东面与高丽人大战正酣,难道西面也要开战么?是不是要继续为完颜亨增补兵力?完颜亮询问朝廷的重臣们。就在这些金国君臣还在商议的时候,礼部尚书李通匆匆进来,对完颜亮禀报说,西夏国派出使臣,朝贺中秋佳节。 闻言完颜亮先是一愣,随即脸色阴沉下来,在场的重臣们都是人精,略微转下脑子,已经有人脸色大变,兵部尚书刘麟立即出来,请完颜亮一定要派兵截住夏国使团,禁绝夏人使者与百姓接触,同时严禁沿途官员人等谈论高丽的事情。 “万万不可,”张浩立即站出来阻止,“陛下,夏人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不然怎么会如此之早就派什么劳什子中秋贺使,这分明就是来打探风声的,我朝不能阻止或者禁绝消息,若是那样做了,更显得我们心虚,怕是不等这些夏人回转,夏国的雄兵就会进犯了。” “以张卿所谋,应当如何处置?”完颜亮微微点头,刚才刘麟一开口,他就想骂人,那不是示弱于人么,都是官场打滚的老滑头了,夏人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被这点幼稚的举措蒙过去。 “一如往年,不隐瞒,不渲染,如此夏人心中必然疑惑,等到他们打听确实,葛王的捷报也应该传回来,那时正好借着庆贺的机会,向夏人宣示我大国之威,一举可令夏人胆寒数十载。” 听了张浩的话,完颜亮点点头,这才是老成之谋,不用任何阴谋诡计,堂堂正正之计,让人无可防备。于是他当场批准,让礼部就按照张浩的建议去做,同时还要礼部向各个属国和部族通告,他即将正式迁入中都城,要所有属国派使臣朝贺,至于夏国就不必了,两件事用一拨人就得了。 听了完颜亮的话,宰相们暗自叫一声好,你们不是想打听么,不用你们想什么拙劣的借口了,老子将你们的探子请来,让你们到我的新国都看个够。完颜亮这一手玩的漂亮,一准会让所有心怀疑念的部族马上老实起来。 *************************************************************************************************** “东家,既然乌禄会战败,那,我们从南面进的那批热货……”接到了一张南宋传来的消息,李光宗找到洪过问道。 “有人肯卖了?”洪过闻言有些兴奋的道。 “嗯”,李光宗告诉他,是有人肯卖兵器给洪家商号,不过不是大宋的官方兵器作坊,而是一个私人铁厂,见洪过皱眉,李光宗马上解释说,虽然是私人铁厂,不过东家是从宋国官方兵器作坊流落出来的几个工匠,制造出来的长刀,长枪,弓弩这类兵器,质量不比官方作坊差,不过,价钱很高,比官方作坊价钱多出三四成。 “价钱贵没关系,只要是好货就有人会埋单,”洪过乐了,他是作倒手生意的,还会怕进货价高么,“告诉他们,大量进货,如果他们的规模有限,我们可以投资入股进去,短时间里我要能拿出长刀一万把,长枪两万支,其他兵器酌情吃入,到手后留下两成,其余的全部卖去高丽。” “不是全部卖去么?”李光宗诧异的道,买卖武器是杀头的罪名,洪过为什么还要在手里留下一批罪证?还有,既然高丽的胜利已经不远,这样大规模的卖出兵器,会不会没有市场? “留下的用油脂好好保养,我x后有用。至于市场,”洪过嘴角微微翘起:“完颜乌禄这个人很聪明,不会看不到自己战略上的缺失,到时候高丽人会发现,最缺乏的就是优质兵器,所以说,我们不单单要卖兵器,还要卖个高价。” *************************************************************************************************** 乌禄现在真的很头痛,没有战船,注定了他无法与高丽人的水师抗衡,两次渡江作战,其中的惊险到现在回忆起来,都还会让人一身冷汗,他虽然不清楚高丽人的水师到底从哪里出现的,但是,现在最最头痛的就是粮草问题。三十几万人,还有一万多高丽百姓,一天下来就要吃掉三千石粮食,如果控制口粮的话,又会在军中引起恐慌和流言。 不得以,虽然手上的高丽人还不多,乌禄也只有下令按照原先计划好的,第二天攻打平壤城。 当天夜里,一支完全由小木船组成的金国船队,悄然从大同江上游顺流而下,这支船队上准备了许多油脂火药还有火箭,带队的猛安就是被贬为罪兵的阿合,仅存的一百名罪兵将要操控这支船队,去烧毁大同江上的木桥。 当船队距离江桥还有两里多距离的时候,突然从江面的薄雾中,驶出了一列战船,高高的桅杆,鼓足风的硬帆,还有通亮的灯笼以及船上紧张的高丽弓弩手,最最重要的,每艘战船上都有两根排杆,沉重的巨石做成的拍杆,对于只是临时打造而成的小木船而言,简直就是致命的武器。 这是一场屠杀,绝望的罪兵们点燃了船上的油脂,顺溜而下的小木船虽然点燃了十余艘高丽战船,但是越来越多的高丽战船从江雾中驶出,彻底截断了他们的去路,阿合被船上的爆炸震得失去了知觉,掉入水中后顺着江流漂远。 第二天,看到江上的木桥依然屹立,乌禄绝望的闭上眼,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可是,陷入绝境的他不得不继续打下去,他已经不能回头了,于是他下令,让第一批驱口开始攻击。 平壤城头的郑仲夫吃紧的看到,数不清的高丽人抱着泥土和梯子,被金兵驱赶着木然走向平壤城。当即将进入高丽守军射程的时候,无数金军迅速跑入高丽百姓中间,这样,高丽百姓夹杂着金军士兵,一同冲向了平壤城。 看到城头的高丽士兵,这些高丽百姓呼号哭泣,乞求守军不要放箭,而高丽士兵们也迟疑下来,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很快冲到距离城墙不足百步的地方。 “放箭,放箭,快放箭。”郑仲夫快要疯了,这么个打法,简直太残忍了,可是如果他不放箭,整个平壤城就完了。 “不成,姓郑的,这些都是我们高丽的百姓,”同为守将的金富轼急忙制止道。 “滚,你这东班的白痴,难道要等着金人冲上来么?”早就豁出去的郑仲夫,一拳打倒了金富轼,对着所有城头高丽兵下令:“谁不放箭,老子就宰了他。” 平壤城头的箭雨突然释放出来,地上的高丽百姓和金兵一起惨叫着倒下。 见到计谋失败,完颜乌禄也不气馁,反是命令那些高丽的百姓,推着一应攻城的器械向前推进,而在他们背后,金军的投石器开始发威了。围城近一个月时间,乌禄打造出几百架石炮出来,这时一起发动起来,石块好像雨点般,铺天盖地的撒出去,落在了平壤的城墙和守军头上。 当石头雨略微减小的时候,地面上金军的各种器械也冲到城墙下,郑仲夫连忙下令投下木石和灰瓶金汁,甚至还有烧热的滚油,接着数不清的火把扔下去,城墙下就是一片火海。 激烈的攻城战进行了足足十天,平壤的北面城墙都几乎被磨平了,那郑仲夫也真有能耐,早就准备好无数木排,哪里的城墙倒塌,就立即将木排立上去,十几道木排立上,比夯土的城墙还要结实,任由金兵去烧去砍,就是无法攻破平壤城。 第十天夜里,乌禄无力的瘫坐在帐内,大抃有些无奈的看着他,营中的军粮已经见底了,三天前,为了保住军粮没有的消息,他已经杀了一名军官,现在,足足十天没有补给车队运送粮草过来,几乎整个大营的人都知道了:后路被截断。 “撤吧,”大抃劝乌禄道:“将这些军队带回去,他们都是我们女真人的生力军,不能让他们白白扔在异国他乡。” 乌禄无力的挥挥手,让大抃自己带人走,他要带着亲兵留在这里:“我回不去了,皇帝不会饶了我的。” “不,你是主帅,如果你不能回去,我这个监军怎么可能逃跑?”大抃说的大义凛然,就在乌禄认为眼前的老将会与他一起留下的时候,却看到大抃一挥手,从帐外闯进来一群武士,将乌禄捆起来拉到了外面马车上。 当天夜里,金军开始撤兵,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大抃一路上小心再小心,但是,当他们撤到大宁江畔的时候,面对江中耀武扬威的高丽战船,终于无奈的驻扎下来,他们总不可能去和游泳去和高丽战船对抗吧。 乌禄他们此时还不知道,他们的生死存亡,不单单关系到他们的家人,还关系到了金国的国运,其牵连之广,让整个东亚所有目光都投向了他们…… [奉献]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死的硬军 第一百七十七章不死的硬军 五月的中都,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若是没有下雨,这种天气让那些从北面西面赶来的使者很不舒服,很多人心里都在抱怨,要是金国的都城继续在极北的上京该多好,气候凉爽宜人,哪有现在这种燥热的感觉。 燥热,李伦此时的心情就是燥热,作为西夏的使者,他来的更早,虽然一路上被金国使者引领着,好好游览一番山水风光,但出于自己真正的使命,李伦试着去打探下,金国是否真的与高丽开战了? 李伦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生怕有哪里不对劲会惹毛了金人,谁知道,那位金国的馆伴竟然大大方方的告诉他,“没错,陛下在远征高丽,以惩不义,虽然稍有小挫,第二次远征五十万大军已经起程,不日就将传来捷报”云云。 五十万……李伦直接将这个数字在心中过滤,剩下的大约是二十万,即便过滤后,得到的情报也让他心惊胆战,不愧是中原大国,动辄出兵数十万,若是换成了西夏,倒是也能调动出这个数量的兵力,不过那可就是伤筋动骨了,没有个十年八年的,不要想恢复元气。 一路上走的缓慢,李伦感觉金国或许在刻意遮掩什么,不过他不担心,他是庆贺中秋的使者,中秋以前金人必须让他到达新都。没有让李伦等候太久,才五月他就到达了中都,这座金人新近营建的都城已经逐渐显示出恢弘的霸气,比起夏人营建了数百年,已经带着暮气的兴庆府不知强了多少倍。 西夏在金国早布置有暗桩,.说是暗桩,实则在金国的官府眼中已经近乎公开化,这个时代还没有所谓的驻外大使公使的概念,但是,金国都城中几座西域皮货庄都是西夏开的,平时留意下金国的大事小情,若是金夏之间出了什么问题,立即有金国官员找上门去。这种半官方买卖的好处是消息灵便,坏处就是,全部行迹都在金国官府眼皮底下,金国人对皮货庄的控制极为严密,坚决不会让他们不想外国人知道的消息流传出去。 最让李伦感觉吃惊的不是中都.的新气象,反是那些不断涌来的各部首领和使者,虽说他是西夏的使臣,但是了解的情报远不如这几家皮货庄老板多,入住馆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见这几个货庄老板。 听说了金国皇帝竟然召集各.国各部使者来中都,李伦立即心中生疑,难道说金国真的只是小挫,并未伤筋动骨?如果是这样,那他这次出使可就太过冒失了,目的性如此明显的行为,很容易被金国朝臣判读出来,一旦高丽战事结束,金国皇帝对西夏动怒可怎么办才好? 反复询问了几次,货庄老板只是能说出乌禄第一.次出征失败,据说还是败的很惨,至于第二次出战结果如何,金国就是再消息透明化,也不会白痴到将这种军国情报外泄才对。 问了几次不得要领,李伦无奈的放弃,转而在后来.的几天中到处乱转,拜访那些部族使节,这些使者多是缄口不言,也有的嘴巴大些,偏偏听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让李伦好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到处乱窜。 突然有一天,一个西夏使团的随从上街溜达,带.回来一张字条,小心翼翼的交给李伦,展开一看,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金军被困大宁江南岸。 寥寥几个字,将.个李伦惊得目瞪口呆,他不敢相信,至少有二十万人的金军,会被一个小小的高丽所挡住,不仅挡住,而且看现在的架势,高丽人似乎大有反过来消灭金军主力的可能,金人到底是怎么了,才不到二十年光阴,女真人就如此不堪一战了? 思索了一会,李伦冷静的下令,让手下随从小心的将这条消息放出去。 完颜亮得到消息的时候,前线金军还在猛攻平壤城,可是,金国皇帝已经坐不住了,十二万女真兵主力,二十万民夫,如果真的因为粮草不济而失败,那他丢的就不仅仅是面子,得到命令的第一时间,他就下令留守大宁江北岸的金军想办法疏通粮道,同时,他调动金国水军前往高丽参战,务必要保证前线大军的安全。 金国不是没有水军,但是,比起金国曾经让人望而生畏的骑兵来,它的水军就实在太过孱弱了,继承自昔日大宋江北水军和辽朝水军的这支部队,分散在黄河淮河以及沿海各地,数量才仅仅一百多支战船,有水手三千多人,能否与高丽水军对抗,完颜亮自己心里都没谱。可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就算是根稻草,也要抓住它。 这个消息没有外传,仅仅是枢密院的副枢密使与职方司主事知道,再有就是身为皇帝近臣的萧裕和李通,职方司是负责打探情报的,主事是个文官,根本不会打仗,萧裕和李通都是文官,更加对军事不通,萧裕好些,契丹人多还懂得一点行军方略,只可惜,他那些见识,救不了在高丽被困的大军。 副枢密使赤盏晖是女真老臣,虽然身经百战,但是在皇帝眼中并不非常被看重,而且因为上了年纪,所以多数时间都是闭口不言,这一次,他仅仅当了次信使,余下时间就是冷眼旁观。不过,老将军也不是没有私心,自打富平之战后,他就没上过战场,而是在地方转任各地,完颜亮登基后才调回中枢,正想有个机会展现下自己的才干。不过,他毕竟是老将,从军资历比完颜亮高出很多,心中一点自傲驱使他并不主动站出来,他希望能让皇帝开口求他。 没想到,完颜亮思索了一会,忽然问了一个问题:“以十二万国族精锐,竟然无法攻克平壤,踏平整个高丽么?”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又不容易回答,谁都明白,这次出战乌禄犯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错误:没有分兵,如果多路进攻东西并进,说不定战局会好很多。可是,话又说回来,乌禄并非不知兵的草包,别看这货在朝廷里阿谀奉承,总归是统领过军队,驻守过陕西独当一面,如果真是草包,当年老王爷完颜宗弼也不会放心的将陕西交给他,这样一个将领,为什么没看到分兵的好处,第二次进攻高丽时候,依然选择了孤军深入呢? 从保州到平壤这一路上,看看乌禄的布置,明眼人立即能看出问题来:每一个城堡里,多则两千少则五百,每座城池里乌禄都留下兵力驻守,十二万女真主力,看似不少,但是被乌禄放在沿途这些城池里,驻守在交通要隘,甚至守在河边的就有将近三万,乌禄在怕什么?是不是就怕出现今天的局面? 如果乌禄以十二万军队都无法保证一路进攻的顺畅,若是分兵两路,金国到底要动员多少精锐,填到高丽这个无底洞? 没错,就是无底洞,现在的金国朝廷,已经有人感觉到高丽是块鸡肋,吃不下去,想吐出来又不肯,至少完颜亮不会答应。想到这里,赤盏晖缩缩脖子,他的法子不见得就比完颜乌禄高明,十二万女真大军,放在二十年前,他敢拍胸脯打包票,自己可以横扫整个中原,可是,为什么到现在,竟然连一个小小的高丽都打不过了?真的是高丽人善于守城么? 赤盏晖固然是老将,不过,他从没有单独统兵的经历,这个履历决定了完颜亮不会让他统兵出战,况且,这次出战高丽,让完颜亮见到到了二十年后“国族勇锐”的实力,说实话,完颜亮极为失望。 见到面前四个臣子一起失声,完颜亮无奈的让他们回去,临行前告诫他们不得将消息外传。 不外传就能遮掩住么?这个问题连完颜亮都不敢直面,中都城里的各部使臣云集,就等着自己所谓“动迁”典礼,至于说这个大典上最引人注目的亮点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如果典礼迟迟不举行,等同在金国皇帝脸上狠狠抽了一个耳光。 心事重重的回到寝宫,完颜亮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正和他几位后妃嬉笑的家伙,洪过正唾沫星子横飞的讲个后世的笑话,将徒单氏大氏等人逗得前仰后阖。 听到笑话的后半段,连完颜亮也被逗乐了,看着皇帝终于能笑一下,梁汉臣这才吩咐宫女们送上热毛巾。见着皇帝回来,徒单氏和大氏连忙起身,完颜亮一扫两人面前的琉璃瓶,明白了洪过是送葡萄酒进宫的。 挥手将两位后妃撵走,完颜亮状似无意的让洪过帮忙输送军粮去军中。 洪过听了立时愕然,结结巴巴的道:“那,那个,师兄,搞错了吧,从中都去高丽,辗转千里,我再有钱,又能送几车粮食啊。” “别打马虎眼,”完颜亮神情一敛,“中都洪家商号买卖做得那么大,还在乎这点小钱?我要十天内有第一批粮食送到大宁江南岸军中。” 若是放在刚穿越的时候,洪过绝不会把这话当回事,只以为完颜亮是看上他家大业大让他出出血。现在的他,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完颜亮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这位金国皇帝哪里是看上他的家业,分明是知道洪过用海船从南宋倒腾宋货,想征调洪家商号的海船。 心中微微一动,洪过脸上作出苦相,一边叫着撞天冤,一边掰着手指计算自己的本钱。这个场面,可让一边的梁汉臣开了眼,他知道洪过在完颜亮面前极为放肆,可还真没见过放肆到这个地步的,还有人敢和皇帝扯皮的,好家伙,洪过这个宋人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完颜亮并不生气,反是满脸笑容的乐呵呵听着洪过和他算账,算来算去,终于让他抓住了一个空隙,金国皇帝淡淡的道:“听说,武清县的盐场重开了,好事啊。” 洪过的脸当时就变了,满脸的笑容,拍着胸脯表示,他是在金国作生意的,能为大金朝廷作点事,真是他的荣幸云云。 看着洪过变脸比翻书还快,完颜亮这下可是笑不出来了,脸上故作严肃的道:“真是不打不低头的贱骨头,下次自己有点眼色,不然,哼哼,小心你那点海盐生意。” 洪过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连连表示自己一定努力报效,这次他一定将手里的两条海船,全部用在为大军效力上面,什么时候大军班师,他什么时候调回海船。 压根没把洪过的谄媚放在眼里,完颜亮心里清楚的很,他这个师弟不过是做作样子而已,当不得真的事情。听到说班师,他立即用警惕的目光扫一眼洪过,见到的还是那张谄媚的笑容,不禁心中一阵厌烦,“得了,装什么装,再装我就打你屁股了。” “不会不会,师兄舍得打,几位嫂子还有两位婶婶也舍不得不是,哈哈哈。” 完颜亮两眼一瞪:“你以为我收拾不了你,你就能翻天么,我一句话送到老师那里,看看老师怎么罚你。” 洪过当时就几乎哭出来:“不要吧,老师年纪大了,又那么忙,不好劳累他老人家为我担心不是……” 看着洪过的样子,完颜亮心情稍微纾解些,又想到刚才洪过的话,心中忽然想知道下洪过到底是如何看女真兵的,他的问题或许在洪过这里能有些启发。 听了完颜亮的问题,洪过收起那副苦相,抓抓耳朵,轻蔑的一笑:“这有什么难理解的,现在的女真人一个个都富了,身子娇贵了,身家富足了,不必拼命就能吃饱穿暖,又何必去卖命打仗,守着自家的田地多好。” 完颜亮脸色发青,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他知道洪过说的是对的,偏偏无法拉下脸承认这些,只有将脸一板,一本正经的训斥了洪过一阵。 谁知道,洪过混不当回事,无所谓的耸耸肩,对着完颜亮拱拱手,转身就要离开。 知道洪过是不痛快耍性子,完颜亮看着洪过摇晃着的背影,就在洪过即将推门出去的时候,突然出声叫住了他:“改之,如果你打高丽,用哪支军队才好。” 洪过闻声就转过身来,脸上没有半点怒容,反是笑嘻嘻的道:“我来打?哪支也不用。” 完颜亮的脸上当即出现十来条黑线,“混账,难道在你看来,我大金国就没一支部队堪用么?” 说实话,完颜亮这句话说的底气实在不足,经过刚才洪过的分析,现在的女真兵怕是没一个猛安足以拉上战场,汉军也是一样,情况好不到哪里去,渤海人早就没什么战斗力了,契丹人,且不论这些亡国之人会不会尽心尽力为女真人打仗,如果一群马上骑兵能克制高丽人,灭亡高丽的重任早一百年就完成了,哪里还用得着他完颜亮在这里劳心劳力? 思来想去,完颜亮也真找不出有哪支军队可以拉出去,与高丽人一战。 看着洪过脸上淡淡的笑容,完颜亮沮丧的道:“难道我大金赫赫武威,竟然会被一群高丽人欺负么?” “不,师兄搞错一件事,”洪过这时摇头道:“非是金国没有军队可堪一战,而是军无斗志,再强的军队也不足以成为真正的精锐。” “斗志……”完颜亮盯着洪过许久,突然道:“改之就直说吧,究竟如何去打造一支真正的精锐?” “招兵。”洪过直截了当的道,“招兵,让他们明白为什么而战斗,自己战斗的意义是什么。” 其实,洪过的法子并不难解释,首先就是招兵,无论女真契丹汉人渤海人,还是宋人汪古部乌古部敌烈部或者是西夏人,甚至是高丽人吐蕃人,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招募进来,无论这些人以前干过什么,强盗也好,土匪也罢,就算是监牢里待杀的死囚也无所谓,只要他们肯参加这支新军,通通放进来。 然后告诉这些招来的人,平时他们只训练,管饭吃管衣服穿,但是不给军饷,家人更是没人照顾,可一旦开战,这支军队就有开战饷,按照天来计算,同时,每杀一个敌人都有赏钱,官职越大赏钱越多。最后,这些军队并非是无休止的打仗,可以在招兵之初就告诉他们,只要这些人参军十年,就可以选择退出这支军队,如果退出,按照官职高低,可以选择是领一块土地,还是一笔高额的赏钱。如果在战场上战死,家人可以得到一块土地作为补偿。 听了洪过的方案,完颜亮的脸上一阵抽搐,这是什么军制,完全没有汉人儒家的仁义或者礼义,赤luo裸的用利益和金钱武装起来的部队,与其说他们是军队,还不如说是一群野兽更恰当,洪过的脑子中怎么会想出这种办法,他到底还是不是圣人门徒? “那……这样一支军队,应该是多少人才恰当?”完颜亮心中有些犹豫,如果这样一群野兽太多了,就怕会反过来吃掉自己的主人。 “不多,三万到五万足矣,不过,招兵时候必须招募五万到七万人才好。”洪过平静的道:“分出一半作为替补,只接受训练,告诉他们,只有前面出现空额,他们之中最好的才会被增补上去。如此,在第一线作战的军队,人数上将永远不会变化,都是一个定额。” “在生死之间游弋徘徊,为了金钱而不惜生命,完全以杀戮作为职业,其心坚硬有如磐石,就叫它们为‘硬军’吧。”完颜亮此时已经慢慢平静下来,缓声说道,“传令,招兵,就从各州城府县的死囚牢开始。” 看到完颜亮做出决断,洪过拱拱手,溜达着出了行宫。 被困在大宁江南岸的第五天,乌禄营中来了一个客人。 [奉献]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完颜亮的尴尬 第一百七十八章完颜亮的尴尬 被困高丽已经十五天,最近三天军中断炊,靠的是杀牲口解决粮草,可惜的是,拉车的牛马驴子眼看就要吃光,若是还没粮草的话就要吃人了。 乌禄心里发急,却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他是全军主帅,若是他都乱了阵脚,整支大军还不立马跑一半。可是,内心中的焦虑又逼得他几乎发疯,往往关上重重帐帘,自己在大帐中低低吼叫,活脱脱一只野兽。 可不是像野兽么,此时的高丽人,以大宁江,大同江,妙香山和大峰山为牢笼,以平壤城为枷锁,画地为牢做成一个大大的陷阱,而三十万金军就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落在陷阱中左突右奔就是找不到一条活路,发疯似的在陷阱里打转。 天气阴沉,晚上没有半点星光,金军大营陷入死寂之中,也是,吃不饱饭的时候,还不如老老实实躺下去,少一些乱蹦乱跳,就能晚饿一会,所以,大部分人都早早进入了梦想,去寻找一顿虚幻的饱饭。 乌禄拖着伤重的身子,勉强在营中巡视一圈,见到的不是累累白骨,就是扔在地上无人问津的清汤水,心情沉重的他纵马回到主营,注意到不少本应该睡下的军士,这时站在帐篷外窃窃私语,双眼不时的瞟向营门处,尤其是在他出现后,更是两眼不错神的望过来。 乌禄心中一紧张,坏了,难道是这些兵要叛乱?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乌禄立.时吓得双腿瘫软几乎坐在地上,他是有股子光棍气,可也要分时候,大多数时间,他还是想贪生怕死一些。现在面临了生死抉择,他脑中高速思考着,等下是转身逃跑好呢,还是立马跪地下求饶好,如果求饶的话,要不要再加上痛哭流涕? 就在乌禄酝酿感情,双眼开始发.红的时候,大抃飞快从中军走出来,一把拉住乌禄的手,低声对他说了几句。 “什么!”乌禄这些顾不得酝酿感.情了,一个不留神,眼中热泪盈眶,身子因为前后发差太大而微微颤抖,整个人若非有大抃扶着,几乎就要跪在地上。 那些中军的士卒见到乌禄如此激动,也情不自禁.的感动了,多好的主帅啊,平时严肃的有如严父,现在又仁慈好似慈母,唉,一定要为这样慈父领袖般的主帅效死。 乌禄是被几个亲兵抬进大帐的,帐内一个身穿宝.蓝色儒衫的书生背对着帐门而立,听到了声音转身看过来,可不就是洪过么。 抢身过去一把抓住洪过的手,乌禄两眼含泪只.喊出一句:“改之老弟……”余下的尽在唰唰留下的泪水之中。 看着乌禄现在.的样子,洪过暗道一句:老子不是救你的,老子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以前睡过你老婆两次,现在还你个人情,也让你日后有机会亲自把你老婆送上我的床。 拍拍乌禄的手,洪过安慰了几句,这才对大抃宣布,他这次带来粮食五千石,足够大军喝上三天稀饭,日后只要条件允许,每天晚上都会为大军送来这些粮食,直到大军脱困。 听说有粮食,帐内所有将领都感觉欣喜若狂,不少猛安长一下跪在地上,抱着头放声大哭。 洪过冷眼看着眼前女真将领发泄,心中暗自不齿:这才饿了三天肚子,就哭成这样,真不知道若是他们听说,后世有一支军队,吃着草根皮带走过草地,会是什么感想?现在的女真人,算是废了。 大抃虽然并非女真人,可是手下如此不堪,感觉脸上微热,于是排开众人走到洪过面前,请求洪过拿出信物,他这就安排人去搬运粮食。 看着满屋子的将领都跑去帮忙,乌禄这才站起身,长长叹口气,对他来说,有粮食只是能解决一时士气问题,可若是长时间不能脱困,纵然给他一座山的粮食,又能如何? 听了乌禄的抱怨,洪过微微一笑,他今日就是来帮助乌禄脱困的,否则,一趟送粮食的活,随便手下哪个管事就能干。 听说洪过能帮助他的大军脱困,乌禄登时来了精神,一把抓住洪过的手,连声追问。 洪过微笑着道:“其实,以葛王的才智,自是已经想到,惟有那缺粮,才让葛王无法推行,今日洪过就是来帮帮葛王的。想来有了每日送来的粮食,葛王自然可以在江中筑起一道堤坝,不求真的阻断水流,好歹能让所有人跑过这大宁江就是。” 完颜乌禄听了,眼睛先是一亮,随后双眼又黯然失色,无力的摇摇头,连声道“太难,太难了”。 洪过自是明白他在说什么,这筑堤不难,虽然江面上有高丽人的战船,可是,金国大军难道就是吃素的?大不了舍出大把的人命去,三十万人,用尸体堆都能堆出一条通向对岸的堤坝了。可是,筑堤这活,越是到最后,水流越发的湍急,怕是最最难办的就是最后的完全筑起。 望着乌禄,洪过平静的道:“葛王想左了,为何不在筑堤以前,先行开出一条通向大海的河道,尽量扩大那河道的宽度,使之足以分流大宁江的河水,最终帮助葛王成功筑成堤坝?” 听到洪过的话,乌禄眼睛再次亮起,这个办法虽然笨拙但是可行,当年完颜宗弼被困黄天荡,一夜之间能挖通几十里河道,三十万人一起动手,要挖掘出一条河道还不是轻轻松松。 第二天朝阳升起的时候,江面上巡弋的高丽水军,吃惊的发现,金军大营里炊烟袅袅,比起前几日只有偶尔几点炊烟的样子,可是不知强了多少,难道说,金人一夜之间,从地上种出粮食不成? 不等高丽战船靠近岸边,就见一阵箭雨从岸上疾射而出,射中几个不小心的高丽水兵,惨叫着跌入江中。 自打截断大宁江桥以来,这是高丽人第一次遇到攻击,高丽水军主将如何肯吃这个亏,当即下令船上弓弩还击,两边箭来矢往的射了好一阵,高丽水军因为是在水面射箭,轻微的浮动造成了攻击准确性大大降低,而岸上射出的箭矢却多数都射空,即便射中了战船,也都钉在船板上,两方算是打个平手。 后来,当金人祭出火箭这个法宝的时候,高丽战船才匆匆离开金军的射程。 大宁江是条很宽的江面,南北足有两三里距离,高丽战船只消将战船驶到江心,就足以躲开金军的威胁。看着在江面上耀武扬威的高丽战船,乌禄捏紧了刀柄,眼中射出仇恨的目光。 ************************************************************************************************** 李伦在中都晃荡了几日,虽然那个消息已经传出去,可是相信的人很少,想想也是,当初“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流言流传了上百年,当完颜阿骨打率领数千女真兵,攻破辽国黄龙府时候,女真兵的勇锐已经随之传到整个中原,在中原各族各部心中,女真就是不可抗拒的神话,惟有尽早匍匐在女真人的脚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怎么才二十年过去,女真人就虚弱到会被高丽人欺负了?这一定是谣言,是在给金人泼脏水。 过去了十天时间,已经是五月末了,金国还是没有举行那位典礼的意思。早先沉寂下来的李伦,这下可找到机会了,正巧打听到宋国使者抵达,他顾不得太多,直奔着宋国使者的馆驿而去。 宋国这次派的的是翰林院检详文字陈相,副使乃是刺史孟思恭,那陈相虽然官位不高,却是皇帝身边近臣,比起李伦这个西夏王族远枝来,可是亲贵的多了。 陈相一路将李伦迎接进来,脸上微笑,心中却在迷糊,按理说,这到了金国的使臣彼此不应见面,尤其是金人很忌讳让使者彼此结交,怎么今次金人开了以前的禁令? 李伦随意攀谈,道了车马劳顿,又问一路风尘,而后继续关心吃住是否合意,这般胡扯半天,才终于拐到正题上,悄悄的说出了那个流言。 听了李伦的话后,陈相大吃一惊,那高丽与南宋虽然彼此往来,却是政冷经热,他出发时候只是听说有大批高丽商船来到行在,却不知高丽已经打得乌烟瘴气,最最让他感觉不可思议的是,高丽人竟然挡住了女真人的进攻,不仅是挡住,而且还困住了女真几十万大军,这是真的? 心中惊悚,脸上却没多大表情起伏,陈相对李伦淡淡道:“那高丽在东,夏国在西,贵使如此热心倒也希奇。” 看着陈相没有什么表情,李伦并未再说下去,他只是来透个风,另外就是想探听下宋人的口风:“最近我大夏与吐蕃人颇有往来,彼此交易不断,着实繁盛,哪有什么心思东顾,呵呵,大家发财大家发财么。”说完,就告辞而去。 将李伦送走,陈相陷入了沉思之中,李伦的话他已经听明白了,西夏与吐蕃交界,南宋也和吐蕃交界,既然西夏能和吐蕃贸易,南宋也可以,而且,如果西夏或者南宋派出一支商队,可不可能穿过吐蕃,建立双方的直接贸易?无心东顾?无心东顾怎么可能大家发财,只有西夏和南宋联手进攻东面的邻居,大家才能一起发达不是? 西夏要对金国发难。 陈相立即得出这个结论,他心中一阵翻腾,整个人也几乎从座位上滑落,“天”,第一个反应就是去告诉金人。随后,稳了稳心神,他又苦笑着摇摇头,他是宋人,纵然是靠着和国公秦桧才发达起来,可是身为宋人,有那个必要去如此明目张胆的偏袒金人么? 算了,陈相暗自安慰自己,自己不过是听到一则关于夏国的贸易消息,哪里还听到了其他的东西,再说了,这次出使是为了庆贺金人的所谓迁移大殿,管那么许多做什么。 李伦确认宋国的使者听懂了自己的话,至于宋人会有怎样的动作,他虽然不得而知,但是自信自己不会陷入危险之中,毕竟仅凭一句话就来问罪,与捕风捉影何异? 殊不知,几百年后,女真人的后裔,还真就喜欢凭着捕风捉影来给人定罪。 这些都是题外话了,看着自己拜访宋国使者都没人阻拦,陈相索性放开胆子,在中都城里挨着个的访问起来,无论是部族大小远近,只要是来了中都的,他李伦就一个都不放过,挨家挨户的上门访问探听口风。 李伦这种几乎肆无忌惮的行径,将个完颜亮气得险些吐血,刚开始还碍于面子不好限制夏人的行动,这下可好,李伦未免也太不知好歹,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要把金国最后一点尊严撕下来。 哗 一个细瓷茶盏被狠狠砸在地上,完颜亮气得呼呼喘气,大叫着:“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李通,萧裕,张浩,张用直,张通古等人一起站在下面不敢出声,那完颜衮虽然是宰相之首,却没有太多沉稳劲,见到哥哥发怒,当即出来要去派人捉拿这个李伦。 斜睨了一眼幼弟,完颜亮冷声道:“捉?怎么捉,捉了,不就等于坐实了那个流言,你是不是想让所有部族现在就打进来?” 一句话将个完颜衮噎的满面通红,忿忿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完颜亮长叹一声,完颜乌禄兵败已经是定局,现在只看能挽救多少兵马回来,毕竟这些都是女真国族,挽救一个就能多活一个女真人。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完颜亮翻动下桌案上的奏折,淡淡道:“兵招的如何了?” 这是乃是枢密院的事情,赤盏晖急忙出来奏禀,已经招募了三万人,这些人在黄河以南很难招募,毕竟宋人不大争强斗狠,倒是在契丹人渤海人乌古敌烈两部,甚至是女真人和蒙兀斯人之中很有号召力,也有不少广吉剌人想要参加,不过,出于现在金国与广吉剌人的关系,枢密院拒绝了这些来意不明的家伙。 “三万,也可以了,就直接派过去吧,我要三征高丽。”完颜亮几乎是咬着牙道。 赤盏晖听了大吃一惊,这些人可都没有经过训练,随意派过去的话,怕是损失会极大。 听了赤盏晖的话,完颜亮冷酷的一笑:“他们都是来拿银钱的,还会怕死么?就让他们在战斗中自己淘汰吧。” 一句话底定了三万人的命运,赤盏晖不愿与皇帝冲突,低头领命的同时问,这次的元帅是哪个,还是完颜乌禄么? 乌禄? 听到这个名字,完颜亮的脸一下涨红了,他现在恨极了这个堂弟,给了他两次机会,自己赋予了他巨大的权力,希望他能建功立业,帮助自己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可是呢,乌禄是如何回报他的,兵败,兵败,两次兵败,几乎将整个大金陷于困境,现在更是将完颜亮的脸面丢个精光,让金国皇帝在天下人的面前丢脸,他怎么还会再使用这个人。 “不必了,就以左宣徽使纥石烈志宁为硬军都统,分道攻打高丽,还有征发五国部兵马,组成舟军以协助硬军。”完颜亮道,接着,他口气一变,冷声道:“传旨,立即将罪臣完颜乌禄全家锁拿,待罪臣返回,一起讯问。” 下面的汉臣们心中一叹,又一个宗室王爷,这次还是太祖子孙,唉。 ************************************************************************************************** 完颜乌禄可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他还在为生存挣扎,那条河渠早已挖好,长三十里,宽一里,深三丈,这样一个巨大的工程,竟然只用了区区五日夜,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又是一个夜晚,虽然高丽人已经知道了,有海船乘着夜间为金军运送粮草,可是,一来高丽人见识了洪过的巨型大船,惊呼着只有宋人才有这等大船,难道是金人与宋人联手了?还有,海上面积广阔,高丽人那百多艘战船,如何可能一面封锁江面一面还前出到安州以西海面,去寻找什么海船,所以,对洪过的这支船队也只能是听之任之。 “加上这一次,就是三万石,如果节省,足够王爷大军吃上二十日,明日,这个活就要交给金国的水军了,哈哈,我的任务完成了,不知王爷可准备好了?”洪过笑呵呵的道。 望着不断从船上运下来的粮包,乌禄这次是真的感激洪过,在他最需要的关头,洪过送来了救命的粮食,不但挽救了大军,更挽救了他的性命,是以,对大抃摆摆手,立即从军营里走出来上千个全副武装的战士。 “精锐甲士一千人,”完颜乌禄对洪过道:“按照约定,早已为改之准备好了。” “很好,多谢王爷和大老将军协助。”洪过千恩万谢后,看着一千甲士登船后,才跟着登上大海船,扬帆向南行驶而去。 第二日凌晨,高丽半岛西岸,三座盐场同时遭到袭击,武装到牙齿的士兵轻松的攻破盐场,将里面所有人,从总管到小工,杀的干干净净后,又一把火将盐场烧成了白地,这才又踏上海船扬帆出海。 此后,一月之内,高丽半岛东西两岸所有盐场,都遭到了灭顶之灾。 [奉献] 第一百七十九章 西北的苍** 第一百七十九章西北的苍** 五月的挞鲁古河畔还很凉爽,月光照在河面上映出美丽的身影,阵阵虫鸣声好似曲交响乐,清风卷起高高的草场,现出一片圆顶的帐篷来。 这条美丽的河流,从金山深处流淌出来,一路向东南逶迤而行,沿着河道走下去,能一直到达东北路招讨司的治所之地泰州,然后继续向东进入会宁府路,也就是昔日金国的上京路,最后汇入鸭子河。 此处正是挞鲁古河的中段,也是金国乌古敌烈统军司的辖地,那乌古部和敌烈部原是草原上两大游牧部族,早在辽代就降了契丹人,依附辽国为大辽守卫北方边境,契丹人也派了官来管理两大部族,遇到战事就从两部之中抽调骑兵作战。 到了辽国灭亡,乌古部和敌烈部因为依附契丹人,受到女真人重创,实力大减后也就归附了北方新霸主----金国。女真朝廷承袭辽国制度,设立了乌古敌烈统军司,派了女真人当统军使,和副统军,另外派了些女真人契丹人和汉人,在统军司衙门里充任大小官,来管理两支游牧部族。 月色下,一个人影悄悄接近了那片帐篷,听着营火周围传来沧桑的歌声,那个人影微微抬高身体,脚下略微加快速度,向着帐篷摸去。谁知道,就在这人接近了最外围的时候,突然从草丛中窜起三四个人,一起扑向那个人影,三两下就将那个不知来意的潜入者按到,堵住了嘴巴拖到一边,丝毫没影响帐篷中心的歌声。 就在帐篷群中心,围坐着一.群人物,其中有几个衣着华丽的人,打扮上并非牧人,反是像女真贵人,在这几个女真贵人身边,坐着四五个穿着精致银鼠皮,戴着金银的人物。此时,火堆上靠着的黄羊肉已经吃的干净,场中正热烈舞蹈的女子也略略露出疲态,就见其中有个三十几岁年纪的中年人,探手找来其中最漂亮的女孩子,引着来到坐在中间的女真贵人面前,笑呵呵的道:“统军大人,这是小女乌云琪琪格,一向久仰统军大人,今日冒昧向大人敬酒。” 那个女孩脸上带着娇羞,向那个.统军使大人敬上一个银碗,金国统军使接过银碗一饮而尽,却乘着将银碗递回的机会,悄声对女孩调笑道:“等下我还要喝醒酒茶,不如请乌云琪琪格送去我的帐中吧。” 女孩脸色一下红了,却没有反.抗,任由小手被统军使摩挲着,微微点下头,就好像蝴蝶一样飘走了。看着女孩走开,统军使才转头对那个中年男子道:“尊敬的古勒纳台,我喝的已经太多了,不如今日到此为止,明天再继续吧。” 古勒纳台自是明白这个统军使大人的心思,微笑.的答应下来,连忙去吩咐手下引着统军使大人回到帐幕休息。 看着手下人把统军使的随员一一安置好,古勒纳.台脸上的笑容敛起,在几名奴隶引领下回到自己的帐篷,随即吩咐人:“带上来。” 几个游牧部族的武士,将一个二十几岁的人推.进帐篷,就见这人双手被绑住,嘴巴也被死死堵住,看到了古勒纳台立时眼中泛光,不住的挣扎着。 古勒纳台吩咐.人取下那个塞嘴的东西,那个小伙子一得到机会,马上出声叫出了古勒纳台的名字:“尊敬的古勒纳台万户,我家主人撒八向你问好。” 眼中现出异样的神采,古勒纳台走到小伙子面前,“哪个撒八?” “还有哪个撒八,自然是你的结义安达,我的主人,耶律撒八大人。”小伙子骄傲的答道。 “耶律?”古勒纳台嗤笑一声:“他倒是胆子不小,敢私自改了朝廷赐下的姓氏,也不怕被金国抓住了把柄,一刀宰了他。” 小伙子傲然道:“我们契丹人是青牛和白鹿的子孙,我们的姓氏来自祖宗的荣耀,不是哪个野蛮人赐予的,耶律撒八大人让我来向他的安达,尊敬的古勒纳台大人传一个消息。” 说着,小伙子将金国两次兵败的消息说了出来。 古勒纳台皱眉问道:“第一次兵败我听说了,那女真人没有隐瞒,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消息,女真人的头领是好样的,败了就是败了,没必要隐瞒什么。可是,我不相信第二次远征还会失败,那是二十万女真人,是二十万头狼,放到草原上,可以轻易将广吉剌人咬死,怎么可能会被一群怯懦的高丽人击败,小子,你在造谣。” 那个小伙子连道不敢,随即信誓旦旦的表示,撒八的消息来源绝对可靠,是一个在洪家商号干活的契丹伙计传出来的,现在金人正用海船向女真军队运送粮食。 古勒纳台又问了撒八送来这个消息,是不是希望他做什么。谁知道,那个小伙子只是说,撒八仅仅让他来告诉古勒纳台这个消息,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挥挥手示意将小伙子带下去,古勒纳台突然感觉一阵烦躁,在帐篷里走了几圈,又来到帐篷外,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一个年轻人走到他身边,低声告诉他,确认了那个年轻人是撒八的手下,又问古勒纳台要如何处置这个人。 既然确定是撒八的属下,古勒纳台就安心下来,听出了来人问话的意图,他摇摇头,“不用,等明日把那伙人送走后,你护送他向南走百里,分手后立即回来。” 提到了“那伙人”,来人的情绪一阵激动:“阿瓦,那些女真人太让人厌恶了,族里的女人他们已经睡过十几个,都是小伙子们心中最好的小鸟。” 阿瓦是蒙古语父亲的意思,原来这个小子就是古勒纳台的儿子。 古勒纳台斜睨一眼,自己儿子心里的想法,他这个作父亲的怎么会看不出来,“是因为乌云琪琪格?记住,不忽,管好你的性子,否则日后要我如何能放心的把部族交给你?你要学的不是地上的奔马,只能看到一眼看到的地方,你必须成为天上雄鹰,让你的目光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高山与河流。” 听着父亲责骂,不忽不仅没有感觉不满,反是兴奋的答应下来,接着又问古勒纳台如何去看撒八的传话。 “我那个安达一向稳重,他既然敢冒险派人传话,看来那个消息是准确的。唉,一晃二十年过去,原来女真人也变得软弱了。” 不忽听了立即兴奋起来:“女真人衰弱了,父亲,这可是我们敌烈部的好机会啊,不如我们也南下吧。” 刚刚教育自己儿子要看远些,孰料不忽马上将这话忘到脑后,古勒纳台心中一阵疲惫,冷冷的丢下一句:“我还不是敌烈部都统呢,”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帐篷。 第二天,古勒纳台又堆起笑脸,早早迎候在统军使大人的帐篷外,伺候着统军使大人起来,又学着汉人的样子,送来洗漱的用品。 看着古勒纳台如此恭顺,这位金国的乌古敌烈统军使大人非常满意,他认为这次的到来效果斐然,古勒纳台这个家伙已经非常恭顺了,是金国可以信任的,所以,他就迫不及待的要前往下一个部落。 一想到自己又要在马上颠簸一整天,统军使大人心里就是一阵厌烦,愈加怀念昨夜那头年轻美貌的小母马来,要是能在那头小母马身上颠簸,就算十天八天他都不会疲倦的。正因如此,他心里对下令让他一个部落一个部落安抚的人,那个韩王完颜亨,更加的愤恨,哼,你住在部族的中心倒是舒服了,也不知道这样奔波几千里要多疲劳。 就在乌古敌烈统军使心里偷偷埋怨完颜亨的时候,韩王大人可没如他想的“舒舒服服”的,相反,最近乌古敌烈两部之中谣言四起,说是金军在高丽大败,几十万女真人的尸体,连大同江都阻塞了,现在金国上京路已经被抽调一空,女真皇帝没办法了,只好在汉人中间抽丁,用不了多久,女真人也会在乌古敌烈两部抽兵去高丽打仗。 完颜亨听了之后一阵阵的胆寒,关于高丽的战报,他这位枢密使都没得到,怎么就有人开始在这北面草原上传播了,第二次征讨高丽的事情他自是知道,难道乌禄那个小子真的又败了?若是那样的话,前后十几万女真人被杀,足以动摇女真人的根基,而且,最可怕的是,一向以来女真人不败的威名,算是被人彻底颠覆,现在走到草原上,完颜亨都能感到周围带着敌意的目光。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从完颜亨驻跸的迭鲁敌烈部中,抓到了个传播谣言的人,这人是个敌烈部的牧人,正在与别人议论女真人大败的时候,被路过的迭鲁敌烈部节度使抓个正着。 那个迭鲁敌烈部节度使完颜麻泼其实是个契丹人,因为祖上有大功于金才被赐姓为完颜。他听到了有人传播谣言,当时心中恐惧,立即下令将那个叫做赤都的人绑起来,召集了族里大小部落头领,还有许多迭鲁敌烈部的牧人,决意杀一儆百。 这个想法与完颜亨不谋而合,正准备行刑时候,谁料到,在迭鲁敌烈部中,竟然有人阻拦,出头的人是个部落的头人,叫做出剌台,被金国封为千户,他的部落也是个不小的部落了,出剌台很轻蔑的对完颜麻泼表示,只是随便聊天,不必掉脑袋。 完颜麻泼气得暴跳如雷,一气之下竟然还要杀出剌台,这下娄子捅大了,那个赤都不过是个牧人,杀了也就杀了,可是要想杀出剌台,可要问问他部落里一千多把刀子同意不同意。 看到出剌台的部民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头人,完颜麻泼一下冷静下来,可是,这种局面又让他无法下台,双方就这样僵持下来。到最后,还是完颜亨出来作和事老,让双方各退一步,完颜麻泼不追究出剌台,出剌台也同意处置赤都,不过,杀赤都是不可能了,惟有按照草原上的规矩,狠狠抽了赤都五百鞭子。 大家心里都清楚,即便是个铁打的人,抽上五百鞭子也死定了,完颜麻泼这还是要赤都的命,可是,附近就驻扎了三万女真精锐,要出剌台现在造反他也不敢,所以才有这种决定出台。 赤都的惨嚎整夜在草原上回荡,到了黎明时候才慢慢消失,第二天,完颜亨下令三万大军向东南迁移,尽量靠近金国的东北路招讨司辖地,他有种预感,这个乌古敌烈统军司怕是要出事。 ***************************************************************************************************** 将挖掘出来的泥土,用草袋子包裹了,完颜乌禄并不立即下令扔进大宁江中,反是静静等待时机。 不过两天时间,这个机会就来了。再一个夜晚,二百多艘金国水军船只,为完颜乌禄的大军送来了粮食,这一次送来的粮草器械非常丰富,不仅有大量的粮食,还有军中亟待补充的弓弩箭矢,有了这些东西,完颜乌禄心里底气十足,决意一举将手下军民带回金国境内。 不要看金军被困在大宁江南岸,好像是虚弱之极,高丽的军队绝不敢出来与金军野战,金军或许攻城不成,但是,在平原上要收拾几万高丽军队,还是非常轻松的。事实上,从历史上来看,高丽人,或者说,曾经统治过高丽半岛的国家,在与中原军队的野战中,就没占过便宜,历次胜绩都是在特殊地形,比如山地上取得,或是利用坚城固守而取得。 所以,别看现在金军被困大宁江南岸,但是所有威胁都来自江中的高丽水师,军营南面还是非常安全的。 又是一夜过去,江中的高丽水师已经知道,前一晚金国水军出现,高丽水师决定向下游巡弋,寻找并伺机歼灭金国的水师,从而最后困死岸上的女真大军。 当高丽水师经过金**营的时候,赫然发现,竟然在江岸边出现了一排高大的土山,土山上蒙着草帘,也不知遮掩了什么东西。高丽水师将领面面相觑,不知应当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突然从土山背后涌出数不清的民夫,每个人手上都扛着木料或者木槌,这些人来到土山前的岸边,扑嗵跳进江中,就在高丽人眼皮底下,将木料竖着立入江底,而后几个人一组,用木槌噗通噗通的狠砸,一会功夫,一根木料就被立好。然后下一根木料紧挨着刚才立好的那根,又被插入江底。 民夫太多了,轮班上场开工,几乎是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从江边打好两道木排出来,这两道木排前后间距大约三四步远,都是用一根根密实的木桩砸入江底而成。 “不好,他们是要造堤坝。”一个高丽水军将领吃惊的叫出来。 所有高丽水军顺着将领手指方向看过去,可不是么,又是一群民夫跑过来,肩头扛着装的鼓鼓的草袋子,来到了木排中间,噼哩噗通的将草袋子扔在木排中间的江中。由于木排有效的挡住了水势,根本不怕草袋子装的泥土被冲走,转眼工夫,刚刚立起的两道木排之间,就填出了一条可以踩人的土道出来。 如果任由这条土道向前延伸,不就等于将大宁江截流,修成了一条长长的堤坝么,这样的话,还用得着什么木桥,金军直接可以从堤坝上回到北岸。 最狠的是,金人仗着人多,竟然在三个地方同时进行这样的工程,如果成功的话,等同在大宁江上修出三条道路,高丽人的所有谋划就尽数落空。 高丽水军一下急了,马上划向南岸,同时船上的弓弩手开始向工地上放箭。强劲的箭矢越过二百步距离,轻松贯穿了一个个仅仅穿着麻衣的民夫,这些民夫惨叫一声倒入江中,转眼间被江水冲向下游。 看到同伴被杀,民夫有些惊恐的停住脚步,忽然,从他们后来冲出一群拿着弓弩和刀枪的金军,一个都统厉声吼道:“如果你们想饿死,就停下来,不想死的,都给我继续干活,只要你们成功了,王爷说了,回去后为你们免了一年的租税。” 看看女真人手里的刀枪,这个威胁可比高丽人大多了,民夫们立即来了力气,用比刚才还要快的速度飞快的奔跑干活,箭矢射倒了一个民夫,立即就有人顶替上去,堤坝用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向着江心延伸着。 见到在远处射箭没有效果,高丽水师的将领疯了一样,下令战船靠向南岸,再近些,只要能射杀更多的民夫,相信这些人很快就会没了胆子干活。 岸边的民夫们,就好像无助的蝼蚁,在前后两边的死亡威胁下,用近乎麻木的动作干着活,用麻木的目光投向正在驶来的战船,看着从空中落下的冷冰冰的箭矢。 难道说,乌禄的计划仅止于此么? [奉献] 第一百八十章 硬军初战 第一百八十章硬军初战 当高丽战船驶入距离岸边还有百步距离的时候,南岸土山上的那些草帘子突然被摘下来,露出了四五百架石炮,就在高丽水军不明所以的功夫,土山上一声令下,数万人同时拉动绳子,几百架石炮同时发动,石弹铺天盖地的飞向大宁江中,那巨大的落地范围,不仅包括了江中的河堤,更有那些高丽水军的战船。 这些都是需要百人乃至二百人才能拉动的重型石炮,足以将十余斤的石块投掷到一两百步距离,即便是十斤的石弹,从空中高速落下,就足以砸穿高丽水军的船板。 仅仅第一波攻击,高丽人就损失了两艘战船。这个情形将高丽水军吓得魂飞魄散,他们的将军马上下令,所有船只远离南岸,向北面靠拢。可是,就在高丽人向北面缓缓划动的功夫,女真人又发射了四波石弹,虽然成绩远不如第一次好,还是击沉了高丽人三艘战船。 就在高丽战船慢慢靠向北岸的时候,有高丽兵突然指着北岸,发出了绝望的呼喊声,原来,咋北岸突然出现一支整齐的金**队。早已被金军吓成惊弓之鸟的高丽水军,哪里还敢在大宁江中逗留,有将领想起了他们以前的任务,索性扯起风帆,一路向西面的下游行去,至于岸上的金军会否逃脱,他们也没心情关注。 见到自己的谋划吓走了拦路虎,完颜乌禄心中大定,一面派人继续监视高丽水军,一会鼓励部下加快速度,如果能快上一分,就能早回家一日。听了他的鼓动,无论是女真兵还是民夫,都来了干劲,堤坝用肉眼可以瞧见的速度向北岸延伸过去。 高丽的水军躲过了石炮的.轰击,行出去十余里还是惊魂未定,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的主将,高丽全罗道水军左都监李毅银作为主将,想出了这条用水军困死金人的计谋,谁想到,竟然被金军用蛮力打破了他的构想,这时万分颓丧不知如何是好。 终于,从下游飞快驰来的一艘快.船改变高丽水军的动向,快船告之,金人水军数百船只正在向着安州行驶,看样子是在为金人输送辎重。 李毅银当即下令,高丽水军全.部冲过安州水面,截击这队金军水军。 金人有船数百,而高丽人只有近百艘,而且半数为.载人不多的小艇,可以载人百人以上的大船不过四五十,刚才又被金人砸沉了数艘,用这样的兵力去进攻金军水师,是不是太冒险了? 不少高丽水军将兵心中同时生出这种想法,不由.得一阵胆颤。可是,李毅银的军令已下,军中不容许打折扣,所以害怕归害怕,数千高丽水军还是沿着大宁江向下游冲去。 这支金国舰队还真是运送辎重给养的,同时,在.回程时候还要装上金军的伤兵,帮助金国大军减轻拖累。待到他们从安州卸下辎重,装好伤兵重新起航后不久,便发现一队来意不善的战船,斜刺里冲出来,截断了他们回去安州的去路。 金国水军的主.将是名女真都统,见到事情不好,连忙下令后队掉头迎战。他到底是步军出身,哪里懂得海上战术,这个命令一下,整支金军的船队就混乱起来,不仅后队与前军和中军脱节开,而且前军不明所以下,竟然也要调头。 金军这支船队到底是临时拼凑起来,号令训练完全不同,平时还看不出什么,此时一经临战,这种混乱就浮出水面了,整支船队竟然在海上乱作一团,水军的主将完全不能调遣明白。 李毅银瞧出机会,马上率领余下的高丽水军,拦腰猛地冲入金军船团中,根本不与金军跳帮肉搏,远战用火箭火球火油罐去烧,近了就用拍杆去狠狠的砸。 金国水军更多的是用来当运输队,大多数船上都没装备拍杆,即便有几艘大型战船有拍杆这样的重型武器,到底是内河战船,底部太浅而上面的船楼却很高,经常一个大浪拍过来就已经摇晃不停,缺少外海作战经验的水军兵士,自己都站不稳,遑论**拍杆迎战。 仅仅一个冲击过去,凶狠的高丽水军就咬走了十来艘金军船只,调过头,李毅银见到金军依旧没有整理好战阵,脸上现出狰狞的笑容,挥动宝剑高呼出来:“冲上去,让这些女真狗去喂王八。” 刚才被金国彪悍的步军狠狠欺负了一下,这口气终于能在金国孱弱的水师身上找回来,高丽人如果不趁着机会扑过去,就不是韩人了。 听到李毅银的高呼,高丽战船上立时发出一阵阵怪叫,高丽的战船重新扑向了金国水军。见到高丽人重新扑过来,金军水师更加慌乱了,刚刚高丽人的凶悍,已经在他们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影子,此时再次要去面对高丽水军,竟然有金国的海船开始偷偷调头准备开溜了。 有人这样以带头,金军的士气立时垮了,接下来的就不是一场战斗,而是海上的屠杀…… 终于在天黑前,将堤坝慢慢靠近了北岸,最近的一处已经距离北岸不足十丈,就是这十丈,水流湍急的几乎无法钉下木桩,几乎是每钉一根木桩,就要有七八个人被水流冲走,运气好的能抓住下一道河堤,运气差些的,就天知道能不能活着了。 可就在这个功夫,那些烦人的高丽战船又出来了,这一次,他们好像刚刚经过一场战斗,船板上有火燎或者撞击过的痕迹。见到这个情形,乌禄心中一沉,脸上却是没有半点表情,只是平静的对大抃下令,立即调一队弓弩手上去掩护。 果不其然,高丽战船刚刚大胜一场,尽数歼灭了金军的水师,现在信心爆棚的想重新回来找金军的晦气,就在百步之外开始向堤坝上放箭,试图阻止金军的工程。 这阵箭雨给堤坝上造成了不小的损失,许多民夫惨叫着倒在江中,后面的人虽然看的肝胆俱裂,可是,一方面是回家的希望,另一方面是身后手持雪亮刀枪的女真兵,无不督促这些民夫前仆后继的跑上堤坝干活。这种行动损耗极大,很快的,下游的第三道堤坝和第二道堤坝之间的江面上,就满是民夫的死尸。 这样惨烈的屠杀,饶是那些民夫慑于女真兵的威胁,也开始接受不了,纵然他们麻木到不顾自己的生命,浓烈的血腥味道还是足以让他们的心志崩溃,就在这个时候,女真的弓弩手终于跑上堤坝,对着不远处的高丽战船还击。 不止是南岸的女真兵,在北岸备战的女真军队,也按照指派匆匆打造了几座盾车,依仗了盾车的掩护,向着江面上的高丽水军还击。 这是一场看似凶悍实则毫无意义的消耗战,高丽水军刚刚经历一场大战,纵然是屠杀,也给他们带来不大不小的损失,本想依仗了大胜后高昂的士气,回来教训下金国步军,看看能否阻止金军败退,谁想到竟然陷入了一场惨烈的对射战斗,看着船上不断倒下的水军士卒,还有逐渐见底的箭矢,李毅银终于无奈的接受了一个现实: 光凭高丽现在的国力,根本不是金军的对手,连拼消耗都不是一个数量等级。 虽然高丽战船上都糊了湿泥,但是在金军不断射来的火箭下,终于还是有几艘高丽战船被点燃,火势越来越大,逐渐成为江中的火把,为金军在朦胧的夜色中照亮了周围的目标。 “够了,我们撤,去寻找那群烧盐场的混蛋。”李毅银终于下令,此时的他无比清醒,再没了几个时辰前的晕乎乎。 看着高丽战船逐渐退去,南北岸的金军同时爆发出一阵欢呼,这是他们在半个多月来,第一次的胜利,虽然损失过于惨重,可是他们狠狠的教训了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高丽矮子,这已经足够了。 余下的事情再没什么悬念,三条堤坝完工后,整支金军快速通过大宁江,五日后,当高丽人小心的靠近安州时候,最后一支金军部队刚刚踏过堤坝登上大宁江北岸的土地。 随后已经全无战心的金军,一路向北疾速撤退,到了鸭绿江畔,高丽人再没搞什么水军阻拦,甚至连金军修建的浮桥都没破坏,让几十万金军顺顺当当的退回了鸭绿江。 纵然如此,出征时候的三十余万人,能回到鸭绿江北岸的就只有二十一二万,其余将近十万人,倒在了高丽山野中,或者平壤城下,或是大宁江中。好在,乌禄总算将大部分女真兵带回来,约莫九万多的女真兵回到了金国土地上。 刚到鸭绿江北岸,完颜乌禄甚至来不及与大抃高兴一下,就看到一支军队缓缓逼近上来,接着,一个乌禄的熟人:纥石烈志宁带着数百人纵马冲过来,看到纥石烈志宁手上的圣旨,一应亲军缓缓退到两侧,任由纥石烈志宁带人将完颜乌禄捆起来。 大抃惊慌失措,刚刚圣旨中已经说得明白,完颜乌禄是因为丧师辱国才被锁拿,他还想为乌禄求情,就见已经被推倒在地的乌禄痛哭流涕的对着他高呼:“大老将救命,救命啊,你是了解我的,我对陛下忠心耿耿啊,日月可鉴,绝无二心……” 大抃听了就是一皱眉,硬生生将嘴里的话憋回去,这乌禄虽然在喊冤,怎么哭叫起来好像是因为皇帝怀疑他而遭到迫害似的,如果真如乌禄所说的,那就是他们完颜宗室内部的事情,外人绝不能掺合进去。 看着乌禄被人押着走远,纥石烈志宁收回鄙夷的目光,这才对大抃恭敬的拱拱手,请大抃收拢军队,逐步遣散士卒。见到纥石烈志宁身后的军队,大抃总好像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为什么,这支军队不像是一支部队。 在三万硬军的监视下,大抃开始分批遣散那些远征的军队,本以为会有人闹事,结果是,不满的人总有些,闹事的一个没有,大家早就想家了,此时能活着回去,就是老天赐下来的恩德,谁还敢不知足的闹事,快点回家才是正经。 军队能回家,大抃却不大明白了,皇帝这是什么意思,通常遣散军队可不会在边境就干,这不是等于告诉高丽人,我们不打了,认输了么,以完颜亮好面子的性格,竟然会认输?大抃左思右想都不明白。 大抃都想不明白,高丽人更是不会明白,从探子带回的情报上看,女真人竟然开始遣散军队,边境上只有一支新来的三万人军队是成建制的,以前多达三十万人的部队都攻不破高丽,现在只剩下三万人,很显然女真人的皇帝是认输了。 接到探子的情报,高丽上下终于松了一口气,那高丽的国主所谓的毅宗王晛闻听更是大喜过望,一面向日本和南宋派去使臣,宣扬本国的军威,一面又向金国派了使臣,准备向金国索要鸭绿江以东曷懒甸部分的土地。 就在高丽人举国上下欢欣鼓舞,以为又能开疆拓土的时候,突然从北方传来紧急军报:东北面位于山中的大兴城被攻破,全城五百守军仅仅逃出来十人,城中万余百姓被屠杀一空。 有如一道绳子,系住了呱呱叫的鸭子的脖子,刚才还是欢声笑语的高丽朝堂上,此时一下失声了,整个高丽的东班文臣都哑然失色,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毕竟刚刚还是战胜国,转头战事又一次爆发,这种转变未免太快了些。 用不多久,正在举行的宴会上,一个文臣气急败坏的跳起来,这人就是因为战功刚刚被提拔到开京中枢的金富轼,他不能容许自己的战功就这样丢失,要求带兵去东北平乱。 开京是高丽开国的国主王建的老巢,凭借这里贵族的支持,王建灭掉了后高句丽,后百济和新罗,才建立了王氏高丽王朝,也因此,开京本地的贵族势力及其强大,为了将这些本地门阀一一摆平,又或者是为了效仿东边某个岛国的风气,搞个几十人斩百人斩的,王建从所有开京本地贵族家里一一娶了人家姑娘做老婆,最多时候竟有二十几个老婆,注意,这里是指妻子,不是说小妾,由此可知开京贵族的强横。 为了对抗开京这些贵族,王建很有心计,他在高句丽故都平壤又建立西京,派出王室重臣驻守,同时在平壤城里设置了与中枢相差不多的官员,试图分开京贵族的权力,一旦时机允许,高丽就迁都去平壤,摆脱开京贵族的控制。可是,这个计划始终停留在书面上,从未真正实行,倒是开京与平壤两个地方的官们,彼此的矛盾却是越来越深了。 金富轼作为平壤的官,这次依靠战功升到开京中枢来,自是在很多眼中看不顺眼,这次巴不得看他的笑话。所以,金富轼很快就带兵出去讨伐,他手下有大军……三千。 就在金富轼出京的时候,军报接连传来,高丽东北面的城市不断被人攻破,先是大兴,然后是加进,川内,元山! 当元山被攻破的消息传来时,金富轼几乎从轿子里跌出来,元山虽然是个荒僻的渔港,可是从这里开始,已经是高丽半岛东面的大平原,从元山向南再无山脉险阻了,这支金军竟然用不到十天的时间就突破几百里,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到这个时候,金富轼有些发愁了,他不知这支金军下一步的打算如何,攻破元山后,下面可以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顺着临津江南下,直捣高丽国都开城,还有一个就是继续沿着元山南下,去攻略高丽半岛南部富庶的平原地区。无论金军选择哪一个,对高丽人来说都将是致命的打击。 金富轼再顾不得抱怨了,与开京相比,高丽半岛南部被蹂躏的打击虽然巨大,怎么也有过一段时间才能看出效果,若是开京被攻破,高丽的大王被俘虏,那高丽可就是真要亡国了。于是他没有太多时间思考,立即带兵向东北,赶去要隘城北里,准备在那里阻截金军,另外将金人的动作发回开京,让那些开京贵族去头痛。 接到了金富轼的报告和预测,整个开京立即乱了套,贵族们虽然在朝堂上信誓旦旦的要防守开京,与国主共存亡,私下里纷纷将自己的妻儿老小送出城去,同时,为了能更好的保卫都城,他们急急下令召回还在大宁江南岸构筑防线的大军,要这支多达十万人的军队,放弃一切负重马上赶回开京。 当高丽军队撤出了刚刚巩固的阵地,不明所以的向南开进的时候,突然从北岸杀过来一支金军,这支军队人数并不太多,只有两万人,可是,他们一个个悍勇异常,上了战场完全不怕死似的,一个人就敢向一百个高丽兵发起冲锋,加上又是偷袭从背后掩杀,仅仅一个时辰的功夫,整支高丽大军就彻底溃败下来,高丽兵撒开脚丫子漫山遍野的跑散了。 这群突然杀出来的金军,也不管那些溃兵,只死死咬住了那支向南奔逃的大股高丽兵,一路冲到平壤城下。此时的平壤,早没了前次守卫时候的十万雄兵,仅有数千高丽兵,加上刚刚逃进城中的两千多溃兵而已。 一时间,高丽半岛东西两侧,警报频传,高丽国上下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就在这时,金国的西北面邻居,那个一向不大老实的广吉剌部,突然向金国发兵,向金国边境的城寨宣告,他们受到了金国太尉,郑王完颜梧桐的书信,请求广吉剌人出兵,推翻叛逆完颜亮,按照金国两位皇太后的诏书,立完颜梧桐为金国皇帝。 金国的东西两面,突然战云密布。 [奉献]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最心爱的东西 第一百八十一章最心爱的东西 广吉剌人怎么会和完颜梧桐联络上的?这事还要从西夏使者李伦说起。 李伦在中都晃荡了足一个月,眼见着连六月份都要过去了,金人还没有举行移宫典礼的意思,猜出来金国在高丽的战事怕是又遇到了困难。不止是他,能被派来当使者的,哪个不是聪明过人,猜出这件事的不在少数。正当李伦暗自得意嘲笑金人衰弱的时候,突然有个神秘的字条,被送到他的面前。 字条写的很简单,简单说了一下金军在高丽的损失,还有就是提到了前不久上京的动乱,那场曾经影响不小,但是被完颜亮全力压制下来的动乱的经过。 看到字条,李伦这才明白不久前上京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从上京迁都后,郑王完颜梧桐就一直“生病”,原来,竟是被完颜亮软禁起来。 李伦嘴角一颤,完颜亮做事不是挺狠的么,怎么在处理这个弟弟的时候竟然心软了,若是放在他们西夏国内,有皇帝的兄弟敢窥伺皇位的话,那一准就是抄起刀子杀个干干净净。 随后,李伦又陷入了两难,一.者,这张字条上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二来,送字条的人到底是什么居心,难道说,要西夏用完颜梧桐作文章? 左思右想反复斟酌后,李伦小心.翼翼的将上面一些东西,拐弯抹角的透露给了广吉剌的使者,顺手还伪造了一封求救信塞过去,做完这些,李伦就开始向金国的礼部请辞了。 果不其然,还没等李伦走回西夏,北面就闹起来。 广吉剌抓住的机会不能说不.好,虽然借口有些勉强,但是当广吉剌的骑兵冲破金山山脉的隘口时,那些放牧的乌古部和敌烈部的牧民还真的没有抵挡,远远躲到一边去。这下子,让广吉剌人自得起来,大队的骑兵更加不可一世,气势汹汹的奔着金山城冲去,那里是乌古敌烈统军司的驻地。 这金山山脉就是后世的大兴安岭余脉,绵延到了.草原东部已经没有那般密林遍布,山势平缓不说而且有许多隘口,所以金人在这里布置了乌古敌烈统军司,作为金国腹地的屏障。现在屏障已经失去作用,广吉剌人长驱直入,可将完颜亨吓出一身冷汗来。 听到警讯,完颜亨第一时间勒令乌古敌烈统军司.征集兵马,然后带领部下三万女真兵冲了过去,在金山城以南二百里处的草原上,与广吉剌人好好干了一架。 广吉剌人是最靠近金国的部族,无论兵器还是.习惯都相对的更先进些,有些部族的贵人甚至喝上了茶叶,使用的兵器自是更加精锐,不少广吉剌贵人的亲随,身上都穿有相当不错的铁甲,这一次广吉剌人似是准备的和充分,能批铁甲的武士就有好几千人,整支大军就有三四万。 从出击,搜索,前.军接战,左右展开,完颜亨的本意是包抄广吉剌人的前锋,挫挫这些鞑子的锐气,谁知道他的前军仅仅支撑了几个时辰,就迅速败下阵来,而这个时候,不久前分散出去的左右两翼才刚刚展开,距离包抄还早着呢。完颜亨心里咯噔一下,就感觉不好,他怕是遇上的并非广吉剌人的前锋。 果然不出所料,当左右方向各出现一支数千人的骑兵时,正前方更远处尘土飞扬,很显然,完颜亨遇到了广吉剌人的主力。 一面咒骂着乌古部的探子是白痴,一面迅速将部下分成十队,完颜亨按照女真骑兵的老打法,瞧准了左翼那支约莫三四千广吉剌人就扑过去。 对面至少是两万广吉剌人,完颜亨的打打法可以说带着几分冒险成分,如果他不能短时间解决这三四千广吉剌骑兵,就会被两面扑过来的广吉剌人所合围,到时候前后夹击之下,金军主力就算彻底报销了。 完颜亨将手下十队兵马排开,轮番冲上去,前三队还是在马上射箭放弩箭,到了后面几队,就已经是挥舞着大斧狼牙棒搅在一起了。这种打法极其凶悍,女真人身上的凶性在这时体现的淋漓尽致,堪堪三队射毕,第三队女真兵刚刚在广吉剌人的兵锋面前裂成两股,向左右飞驰而去的时候,就现出了他们背后的第四队女真骑兵,这些女真人再不是手持弓弩,而是挥舞着长刀大斧,嗷嗷怪叫着,一头扎入广吉剌人的队伍中。 并非第一次与女真兵对阵,这种打法自然也不是头一次遇到,以前的广吉剌人都是分散开去,尽量避免与女真人发生正面碰撞,女真人有几百万,可以轻松武装起来十万骑兵,他们广吉剌人全族上下也不见得有五六万男丁,拼人命根本拼不过女真人。 可是,这一次的广吉剌人不知是不是撞邪了,竟然没有躲开,反是一样拿起兵器,同样嚎叫着与女真人冲杀在一起,眨眼间就是上百人落到马下。 广吉剌人滑不留手,如果放到半年前,广吉剌人敢用这个打法,完颜亨会笑的连眼睛都没了,可是今天不成,对面还有一万好几的广吉剌骑兵正扑过来,要是就这样被缠住,怕是等下就要好看了。 望望远处,估摸广吉剌人要跑过来还需要一会,完颜亨马上变幻战术,同样的冲阵,不过女真骑兵分成两股,分别从左右两侧插入这队广吉剌人的中心。 这个战术果然有效,本就是与女真人血战在一处,刚刚经过一轮骑兵冲击,还没等掉过马头来,就受到了左右两侧的夹击,那些没什么纪律性的广吉剌人骑兵,几乎是瞬间就崩溃了,被女真人追出好远才勉强重新聚集到一处。检点一下,折损了四五百人,损失倒是不大。 这一队广吉剌人的纠缠取得了巨大成果,完颜亨击溃了他们,才刚刚整理好部属,其余两队一万多的广吉剌人就扑到眼前,借着刚才小胜一阵的声势,还是轮番冲阵的打法,女真人悍不畏死的冲向广吉剌人的兵锋,射出手上的箭矢后,迅速在广吉剌人面前裂开,分成两队退到最后重新组队。 广吉剌人也是马上勇士,哪里会让女真人专美于前,看到女真人后,马上一窝蜂的冲上来,远处用弓箭,到了近处后就抽出武器对砍。 望着广吉剌人这样一窝蜂的冲击,完颜亨不屑的撇撇嘴,这些草原鞑子,打仗还是这样没有章法,只要他现在黏住广吉剌人的主力,等下就要这群鞑子好看。可是,他手下也只有三万人,击败眼前这些广吉剌人不难,要想打个大胜仗,打得广吉剌人感觉疼,疼到几年之内不敢越过金山,光是击溃可不成,必须狠狠吃掉一部分广吉剌人才成,最好吃掉他几千一万人的,如果想要取得这样的胜利,就需要乌古敌烈两部的协助了。 想到这里,完颜亨询问起亲兵,怎么乌古敌烈统军司的人还没回来。 这场厮杀一直持续了足足两个时辰,两队人马在广大的草原上,反复掉头拼杀,拼杀,掉头,来来回回冲击了几十个回合,待到日头偏西,广吉剌人终于受不了巨大的损失,呜呜的牛角号声吹起,这些游牧骑兵开始向南面退去。 女真人象征性的追出里许,也随之撤了回来,不是完颜亨不想追上去杀干净,而是手下儿郎实在太疲劳了,不仅人累,马更累,虽然双方每个人都有好几匹马,可毕竟不是铁打的,奔波了一天又死战两个时辰,铁人都累散架了,面前将武器放下,完颜亨在亲兵的扶持下重重跌下马,刚刚他砍了十来个鞑子的脑袋,可自己也累得几乎抬不起胳膊,他这样的将军都是如此,想想部下的兵士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一战下来,完颜亨打得这叫一个窝囊,派出去的两队包抄部队,天知道包抄到哪里去了,两三个时辰都没包抄过来,还有就是乌古敌烈两部的骑兵,就算是爬,也应该爬到了才是,即便两部数万骑兵不可能全部抵达,总应该有个几千人赶到吧,怎么整整一下午的对战,两部竟是连一个骑兵都没见到? 心中感觉不好,完颜亨警觉的向四下望望,看到的是一堆堆篝火,还有已经软软瘫在地上的部下。这一天下来他损失了将近两千忠勇的部下,虽然心疼,还是勉强将部下集结起来,连夜换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山谷里宿营。 就在这一夜,大队的骑兵突袭了金军原先的营地,发觉扑空后,竟然一路追到了山谷,若非完颜亨布置的暗哨警觉,怕是被人连锅端了都不知道。 待到天明,完颜亨望着外面嗷嗷鬼嚎的广吉剌骑兵,心里一阵苦涩,到底是马背上的民族,经过连番大战,还能有精力半夜掏他的老窝。可是,他又奇怪了,广吉剌人打仗没什么纪律,胜了一窝蜂就冲上去,败了也没头没脑的撒丫子开跑,怎么这一次不仅没跑远,还懂得夜战偷袭了? 完颜亨实际上没有被困很久,两支派出去迂回的队伍,在中午时候终于赶到,驱散了那些广吉剌人。 虽然这次大战损失不小,但是,更让完颜亨心惊肉跳的,却是从大战背后看到的一些东西。 目光回到中都,金国的都城。 早已悄悄来到中都皇城的完颜亮,接到了完颜亨的报信后,面临一个极为棘手的问题:如何处置完颜梧桐。 完颜梧桐是女真名字,他的汉名叫做完颜衮,是完颜亮的三弟,也是完颜亮最为看重的兄弟,没想到,就是这个兄弟,野心勃勃的想要在上京推翻完颜亮。事后,完颜亮不是没动过杀心,可是,一方面是兄弟手足之情,还有母亲的眼泪,最最重要的,是完颜亮若是杀了自己的弟弟,朝中的大臣,那些宗室如何看这件事,是不是会说“完颜亮一家一贯出逆贼”? 躲不是办法,有些事情根本躲不过去,现在终于要面对这件棘手的事情。 已经听了几个心腹的意见,无论萧裕还是李通,或者徒单特思,都是一个字,杀。完颜亮有些心烦意乱,转到了仁政殿的后殿,在这里,有个家伙正翘着腿美滋滋的吃着大梨。 见着完颜亮走进来,洪过放下了啃了几口的梨子,他自是明白完颜亮为什么忧愁,事实上,他也奇怪,上京的事情虽然曾经轰动一时,也仅是局限于女真宗室中间,现在这些宗室都在中都周边居住,为了甩掉那顶谋逆的帽子,嘴巴闭的严严实实的,会是谁将这件事捅出来,就连广吉剌那种草原蛮子都能知道了,眼见得是流传很广。 与皇帝闲聊几句,见完颜亮还是面色不豫,洪过小心的道:“其实,梧桐最近身体一直不太好,如果太后能去看看儿子最后一眼,想来梧桐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脸上抽搐一下,完颜亮立即明白了洪过的意思,让亲娘送儿子上路,这事干的是不是太残忍了?完颜亮是个孝顺儿子,之所以没杀梧桐,多少也有不想让母亲伤心的意思。可是,今天还只是个不知好歹的广吉剌人,他日若是旁人再打起梧桐的旗号呢? 完颜亮悚然一惊,立时坐不住了,犹豫再三,终于跺跺脚去了太后的寝宫。 三日后,大宗正府上报,郑王完颜梧桐病重而亡,完颜亮极度悲伤,当着朝臣的面落下眼泪,宣布辍朝一月,暂缓迁移宫室,大宗正府全力办好完颜梧桐的丧事,“务必不要使皇太后伤心”云云。 完颜梧桐死了,洪过也去了一趟郑王府,明知道完颜衮是怎么死的,他还是来看看,而且因为他身份特殊,与完颜梧桐以前曾经是同学,不仅仅是敬香,还得到郑王妃乌延氏亲自还礼。 兴许是知道自己老公为什么挂了,乌延氏行为极其低调,在一间偏厅里款待了洪过。既然能成为宗室的老婆,长相自然不差,乌延氏又是**新寡,穿上那身素白的孝服,更显得俊俏诱人,看的洪过微微愣了一会,才有些尴尬的用话掩饰过去。 乌延氏这样用区别对待洪过,自是有她的想法,可是在这里也不过是亲手为洪过倒上一杯茶,说了几句洪过和完颜梧桐以前的同学情谊,梧桐生前提到洪过对他多有照顾云云。 洪过眉头一动,照顾,看来乌延氏的目的就在这里了。想想也是,中都的宗室和高官大员,都知道梧桐是为什么死的,躲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来上门致哀,从门口排队的人就能看得出来,高官大员都是派个管家来做做样子,也就是那些四品以下的官,才会亲自上门敬香,这些人都是在皇帝身边说不上话的,更谈不上照顾乌延氏这个寡妇。 不动声色的说上几句,洪过就起身告辞,虽然眼前这个小寡妇很诱人,可是,若因为一个女人,引得完颜亮怀疑过来,可就得不偿失了。乌延氏却好似不大甘心,不单自己送出偏厅,临了又让她弟弟送洪过出府。 乌延氏的弟弟叫做阿邻,现在南京路当军官,虽然在南京路,可对洪过也是如雷贯耳,一路上对洪过小意的搭话,说了不少好听的,而洪过也是笑盈盈的一直客套着,直到府门外两人才分手。 回到了商号,刚进门,就有人将洪过拉到暗处,仔细一看,竟然是翟平,翟平告诉他,有人来拜访了。洪过这下迷糊了,翟平是他的情报头子,密探总管,什么时候当上管家了,连有没客人这种事情都要他通报。 果然,翟平领着洪过来到一处隐秘的小屋,才悄悄对洪过说了几句,闻言之后洪过脸色一震,吃惊的看看翟平,翟平确定的点点头,洪过不仅没有惧色,反是兴奋的搓搓手,这才脸色一正,抬步进了屋子。 屋子并不亮,仅仅点了一盏油灯,在角落中坐着一个人,正确的说,是缩着一个人。 听到有人进来,这人抬起头,接着灯光,依稀能看出来,这人可不正是应该被锁拿了的完颜乌禄么。 洪过暗自佩服,完颜乌禄此时应该正在锁拿回中都的路上,竟然被他悄悄先行一步回来,很显然,这个家伙就是来为脱罪而铺路。 两人见面后略略寒暄下,洪过好似不经意的提起了乌禄在高丽的战绩,还有现在纥石烈志宁在高丽进展迅猛,“看来平定高丽指日可待啊。” 听了洪过的话,完颜乌禄苦笑起来,回到中都他才知道,敢情她全家老小都已经被皇帝锁拿下狱,幸好他偷着提前回来了,否则的话,一旦他回到中都,等待的只能是一场牢狱之灾,全家在刑部大牢见面。现在听到洪过的话,更是笑都笑不出来,纥石烈志宁进展顺利,那不就是更反衬出来,他完颜乌禄的无能么。 嘴巴张了半天,乌禄仅仅吐出一句:“改之救我。” 看着几乎要跪下来的完颜乌禄,洪过突然笑了, “要救你可不容易啊,就是不清楚,葛王千岁肯不肯舍弃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了。” [奉献] 第一百八十二章 乘人之危 第一百八十二章乘人之危 最心爱的东西?乌禄听到这话第一个反应竟是哆嗦了一下,有些惶恐的望着洪过,随后带着一脸的谄笑,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爬了几步来到洪过面前,“改之要什么,尽管说出来,只要能让我过了这一关就成。” 他最心爱的竟是权力?洪过心中大为惊异,继而是不齿,不过在脸上笑容愈加浓烈,可就是这股子笑,让完颜乌禄心中发冷,甚至有种几乎要生出恐惧之心的感觉来。 俯到乌禄耳边,洪过低语了几句。那乌禄听了瞪圆眼睛,身子噌的挺起,指着洪过咬牙切齿,可看到那冷笑的神情,整个身子又迅速被抽干了力气,不过,身体颤抖的速度却不住加快,垂下头半晌没说话。 第二天,洪家宅子的后院墙外,开始破土盖屋,有干活的工人传出消息,这里要起一座小庙,有人想在此地修行。 同一天,洪过亲自去给萧裕李通梁汉臣这些人送去价值不菲的礼品,请他们为完颜乌禄多多美言。收到礼物后,几个人同时发呆,完颜乌禄的事情可大可小,不过,什么时候这个宗室王爷,与洪过这厮打得火热了? 不久,从高丽传来消息,东西.两线的金军同时取得巨大战果。 金富轼乃是儒生,他学富五车,如.果假以时日或许能成为一代大儒,只可惜,在统兵打仗上,他的火候差得太远了。东路金军在元山打开杀戒,又一次洗劫了整座城市,城中男女老少能活下来的不超过一百人,就在这几天时间里,金富轼在城北里勉强召集了些民壮,将自己的手下凑足五千人。如何使用这五千人,那城北里守将的意思,是沿着临津江向北逼迫元山,迫使那股金军撤出元山,同时在城北里周边险要抢修营寨,准备坚守城北里。 谁知道,金富轼在城中没有一.点动作,只是不断派出细作去打探元山的情况,再有就是一天一份奏折的向开京求救兵,每每守将有所建议,都被他斥责为“不守臣节,邀战以图胁迫朝廷”。 元山的金军肆虐了三天,然后突然从元山出击,并.非高丽人判断的那样挺进开京,而是继续一路向南攻击,沿着海边扫荡了高丽东面的许多地区,竟然摆出一副要攻入高丽半岛南部平原的架势。 也不管金军后续的动作,金富轼听说金军出兵的.消息后,立即起兵直扑元山,不动一刀一枪就“收复”了元山城,而后向高丽朝廷上奏,自己收复失地而且截断了金军退路,这东路金军不日就会粮尽退兵。 金富轼的奏折令高丽朝廷微微兴奋了一下,毕.竟收复了元山,是最近一段时间最大的胜利,同时,也有效的保证了开京的安全,至于西面前线,金军曾经两次攻到平壤城下,两次被西京坚固的城防所挡住,这一次想来也不会例外,只要有平壤在,金军就不会威胁到开京的安全。如此,东西两面的金军威胁都不存在,这下才让那些开京贵族们放下了高高悬起的心。 可惜,开京贵族.们还没安心多久,西面前线就传来了让他们吃惊的消息:西京平壤被攻破。 这一次,金军进攻高丽,动用的是三万硬军,硬军的都统自然是纥石烈志宁,至于副都统,则是前西北路招讨使仆散乌者,从东面率领万人一路破袭的正是仆散乌者,纥石烈志宁亲自统帅主力两万硬军,沿着完颜乌禄两次攻击的旧路进攻。 西路金军击溃了高丽大军主力,一路撵鸭子一样将高丽人撵入平壤城,与这些高丽兵一起进城的,还有二百硬军之中的渤海人,就在当夜,这些死士攻占了平壤北门,打开城门迎金军入城。 两万硬军潮水一样涌入平壤城,纥石烈志宁在入城前许诺,进城后取消军纪放假三天。硬军本来就是一群募兵,说的难听点就是一群靠战争发财的雇佣兵,平时没什么粮饷,只有打仗了才能过上有酒有肉的好日子,现在主将允许他们公开抢劫补贴花销,这些人哪里会客气,破城没多久,城中就点起了处处火头。 平壤城破,这个消息传回开京,上到高丽国主王晛,下到开京城的老百姓,都被惊呆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城高壁坚扼守险要的平壤城,竟然会被人生生攻破。紧接着,那王晛恐惧起来,这一次金军到底出兵多少,前次金军三十万攻打近月都没能攻破的坚城,现在才不过一日光景就破城了,难道说,金军这次出兵百万? 金军出兵百万,这个消息同时在开京城里哄传,那些个开京的贵族,前次还是送家眷出城回自家的庄子,这一次,却变成了着急忙慌的将家眷接近开京城里,自家的庄子再牢固,也不能比开京营建了几百年的城墙更坚固吧。 与此同时,高丽朝廷匆匆忙忙召集水师,自打看到了水师困住金军的巨大胜利后,高丽朝廷对水师就青睐有加,这次能否守住开京,关键要看能不能守住礼成江天险,也因此,高丽东西两岸的大小水师一起开拔,匆忙向着开京赶去。 就在开京朝廷忙三火四的发布命令的同时,一纸书信也从开京附近的小山庄送出,目标是高丽半岛南端的济州岛。 书信传递的速度极快,仅仅两日就抵达了距离济州岛不远的青山岛,这里岛屿密布,海况复杂,加之青山岛本身不小,还有一座不错的港湾,足以容纳下数艘大海船。 在一艘巨大的海船上,张二牛接过了书信,仔细看了一遍后,兴奋的搓搓手,对着手下的水手大声吆喝起来:“快,召集各位掌舵的,老子要议议。” 过了不多时,从大青岛上缓缓驶出数艘海船,如果有宋人看到,一定会吓一跳,这些海船竟然都是两千料以上的大船,每艘船上足以容纳四五百人,如果扔掉些货物,这个数量还会再增加。此时这些大船上寒光闪烁,很显然装满了武装水手。 不仅如此,从大青岛周围几座岛子里,也驶出好几艘这样的大船,汇聚到一起,竟成了一队有十二艘巨舰的船队,粗算下来,估计上面足有六七千名水手。 济州岛和大青岛之间的济州海峡,是沟通高丽东西海岸的必经水道,若是高丽水师向西调遣,就必须经过济州海峡,这支船队扯起了帆向东行驶过去,走了不到一日海程,有前面打探的快船匆匆回报,前面不远处发现高丽战船队。 这支高丽水师,正是去打击劫掠高丽海岸和盐场那伙海盗的,主将李毅银追着那些海盗的屁股将近一个月,从西海岸到东海岸,再一路向北而行,眼看着都跑进金国的海面了,还是没能抓住这些家伙,心里明白那是一群金人的海盗,惟有悻悻而归,正好在釜山港休整时候,接到了国都的命令,连忙扯帆出港向西驶来。 远远望见那队巨舰,李毅银心里一惊,暗道这是哪里的船队,怎么从来没听说过附近还有这样一支船队,再有就是吃惊于那些海船的巨大,怕是一艘就能顶了己方六七艘吧。 巨舰远远望见高丽船队,竟似害怕了,首先摆出一副戒备的样子,然后迅速派出一支小船,待到小船接近了大声叫喊着问高丽船队的身份。 李毅银呃好笑,他听出来,这是一群宋人,怕是从广州行驶来的,口音带着明显广南东路的腔调,同时他心中一松,既然是宋人的船队,想来是做生意的,整个大海上,也只有宋人才能造的出如此巨大的福船。 报出自家的名号来,却见到小船上的人好像也只是将信将疑,李毅银有些不高兴了,他是高丽的武将,怎么还要经过这些宋人商人的查验么?对方听了高丽水手的话,迟疑下,才回去禀告,似乎这种通报没有太大效果,巨大的船队还是摆出一个半弧形的戒备队形,小心翼翼的靠近高丽舰队。 两支船队慢慢靠近,李毅银心中感觉不对劲,怎么这支宋人商船队的敌意这么浓?不过,他也没太当回事,宋人出海都很骄傲,想来是听说了高丽正在打仗吧,他心里自己安慰自己道。 居于巨大船队中央的头船慢慢靠过来,与李毅银的主舰距离很近了,却还没有小船放下来,更没有船东出来说话,李毅银不由得心中大为不满。直到两支海船距离不到十丈,几乎就要撞在一起,那支头船上才探出个身影,从高处俯视着李毅银,大声笑道:“这位可是高丽国全罗道水军左都监大人?” 李毅银感觉不好,眼前这人不可能是宋人,否则他怎会一口道出自己的官位来? 就在李毅银吃惊的功夫,却见那艘大船上突然探出无数支火箭,也不说话,弓弦绷响声中,数不清的火箭还有火油罐被扔下来,李毅银的主船转眼间就陷入一片火海。 不止是李毅银的主舰,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从其余十几艘巨舰之上,火箭,火油罐,火药包,甚至是用瓦罐做成的震天雷,一股脑的扔下来,让那些没有防备的高丽水军立时大乱,李毅银船队中最大的三十艘战船都被人点燃,顿时陷入重重火海。不仅如此,更有数不清的抓钩从船上掷下,死死扣住那些小船,数不清的水手从抓钩上滑下,没等踏上高丽水师的战船,就扬手开始砍人。 这样一场突然袭击,饶是高丽人船多,也吃受不住,才过了两个多时辰,海上就剩下十二艘巨舰,以及一些很小的快船,高丽水师的所有大型战船尽数被烧毁,还有二十多艘小船索性四散而逃,高丽西海岸水师主力被歼灭。 紧接着,巨舰船队又开始向东航行,很快堵住了釜山港,将正准备出航的高丽东海岸水师堵在港中。这一次可没什么客气的,远战用火箭火油,近战直接用巨舰冲撞,面对着停在港湾中的高丽水师,张二牛使出以往在海上讨生活的手段来,一个下午的时间里,釜山港就陷入浓烟之中,不仅仅是海上的战船,就连岸上的木屋也一起燃烧起来。 那些高丽官民,只有躲在紧闭的釜山城中,战战兢兢的看着这一切,老老实实的等着这群肆虐的强盗慢慢退出港湾,这才有胆子走出釜山城,小心的查看港口的损失。 用偷袭手段收拾了高丽两大水师主力,张二牛的任务并未结束,反是船队分成两支,从釜山分界,一路向东一路向西,分别沿着海岸巡视,一见到有漏网的盐场,就冲上岸去烧他个干干净净,个多月下来,高丽自产海盐的途径被完全堵死,高丽市面上的海盐价格一日三跳,已经从开战之初的每斤三十文钱,涨到了足足三百文,即使这样,很多不靠海的地方还是买不到海盐吃。 就在这个时候,一艘两千料的海船停靠在釜山港,这艘船上的水手操着宋国的口音,从船上运下来一包包海盐,不二价,每斤五百文钱。与此同时,在高丽南部的三个港口上,这样的事情一起上演,都是五百文,都是洪家商号的船只。虽然有海盐来卖,光顾的人并不多,一者北面打的正凶,兵荒马乱的谁都不会轻易把手里的钱花出去,二来手上还有些海盐能凑合着吃,此时不至于到完全没盐的地步,所以,高丽百姓每日只是麻木的看着那些兜售海盐的“宋人”。 就在洪家商号的业务陷入困顿的时候,北面开京的战事出现了波动,洗劫了平壤之后,两万硬军一路向南,很快推进到了礼成江西岸,纥石烈志宁并不着急渡河,反是在西岸扎下营寨,静静等着高丽水师。 哪想到,一日未来两日未到,足足半月下去,高丽水师就算用两条腿走的,也应该到达了,偏偏就没有一艘海船抵达,只有几艘破烂的小船在江上巡游,最后,终于有在开京城的金国细作送回情报,原来半月之前,宋国突然派出水师,在济州岛左近海面,伏击了高丽水师战船。 既然高丽人已经失去了最锐利的獠牙,纥石烈志宁心里安定下来,这下子,该金国水军出战了。 硬军都统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多时的金国水军,迅速从保州出发,两昼夜赶到礼成江入海口,随后溯江而上行驶到开京附近水面,中间击败了残余的高丽水师。就在高丽人眼皮底下,金国水军迅速铺设浮桥,仅仅一个夜间,就在水流湍急的礼成江水面上,铺设了一条浮桥出来。 纥石烈志宁满意的看着金国水军的行动,这支水军规模并不大,只有区区的三千人,却都是行船的好手,要知道,这些水军全部出自五国部,五国部在上京更东面,靠着大海的他们,常年在水上渔猎为生,下海捞东珠,驯养海东青,这种艰苦的生活令五国部的百姓悍勇异常,稍加训练就是优秀的战士。只可惜,五国部人口不多,能征召出来的战士更是少的可怜,这三千水军已经算是极限了。 就在铺设浮桥期间,高丽军队也曾试图阻止,无奈这些五国部水军不仅能行船,更有一手好射箭本事,一阵乱箭过去,高丽人就倒下两百多人,而且全部是面色发黑中毒而死。这下子高丽人不敢继续迎战,惟有不断在江边呐喊。 待到天明之时,高丽主帅见到一条浮桥通向了东岸,对面的金军正嗷嗷叫着扑过来,这名东班文官主帅,吓得脸色惨白,立即招呼抬轿子的轿夫向回跑。主帅一逃,其他人怎么还会留下送死,西岸的高丽军队当即就逃散了一大半,其余的也都乖乖跪下投降。 纥石烈志宁并不着急攻城,而是将开京团团围住,而后向朝中报喜,并且请求增派援军,同时向仆散乌者下令,全力扫荡高丽半岛南部城乡,以迫使高丽降服。 ***************************************************************************************************** 洪过信步走进后园,他的家宅距离商号不远,事实上就在同一条巷子里的并排两座院子,从商号西侧院墙有个小门,可以通向洪家的私宅。 后园之中新开了一个小门,门不大,隐藏在假山后面很不显眼,推开小门,门后是也是个小院,修的很清雅。走到这座新修的小院中,不远就能听到一阵木鱼声,绕到房子前面,从外面看不出这座房子到底是作什么的,推开了紧闭的房门,正对着门的是座菩萨像,烟火缭绕之间,木鱼敲动的声音更加清晰。 此时菩萨像前盘坐着一个女人,素衣布带,穿的极为简单,一头长长的乌发披散在身后,没有半点修饰。听到推门声,这个女人身子微微一颤,却没回过身,反是将木鱼敲得更急了。 将房门关好,洪过笑着走过去,一把抱住女人窈窕的腰肢,另外一只手握住了那敲打木鱼的芊芊素手,凑在女人的鬓角轻笑道: “嫂嫂,这下可是你男人,亲手把你送上我的床吧。” [奉献]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后宫 第一百八十三章后宫 这女人正是完颜乌禄的老婆乌林答氏,虽然身子被洪过抱住,她却声音冷冷的道:“滚开我的身子,否则,我死给你看。” 洪过这才发觉,原来乌林答氏的左手握着一支匕首,匕首正顶在女人的腹部,刀尖刺入半分,丝丝鲜血从衣襟渗了出来。 连忙松开了女人,洪过后退两步,微怒道:“你这是何必,难道我们以前没做过么,你的身子有哪里我没看过,在我面前装什么贞洁烈女。” 被人这样一说,乌林答氏眼中升起一片薄雾,两串清泪滴落,转身面对了洪过,低低叫道:“你走,你走,如果你不走,我就死在这里。” 看着女人微微颤抖的双手,洪过心里忽然想起,前世在书上看到,完颜亮垂涎乌林答氏的美色,要完颜乌禄献出乌林答氏,这个女人也真刚强,怕丈夫受到牵连,跟着使者上路去中都,谁知道,就在路上自尽而死,既保住了丈夫完颜乌禄,又没让完颜亮得到她的身体。 无论这个故事真假与否,今.生的乌林答氏这个美女,被送来这座小庙里,又安静的等待自己到来,然后才掏出刀子威胁说要自尽,是真想死么?要死早死了,为什么还要等到自己来? 心中微微一笑,有些明白了眼前.美妇人的心思,洪过亮出两手示意自己没有动作,盯紧了对面美妇的双眼,“这里是我家的后园隔壁,等同是我的后宅,你住到了我的后宅里,还是被你男人亲手送进来的,怎么,嫂嫂打赌输了就想赖账?” 听着洪过的话,乌林答氏感觉.每一个字都好似在剜她的心,“你,你走,我不能让你再碰我的身体……” “我走?”洪过冷哼一声,“信不信我前脚走,后面你那男.人就会跟过来,逼着你和我上床?我走了,谁来救完颜乌禄!” 说到最后,洪过已经是厉声叱喝,“你以为你现在还.是葛王妃么,你现在就是一个罪臣的老婆,如果完颜乌禄被杀,你是要被打入官府做奴婢,一辈子甭想再翻身。不仅是你,还有你的儿子,家人,所有人,都甭想活!” 乌林答氏被吓住了,惊慌的争辩着:“他,他犯得不.是死罪……” “他就是死罪,”洪.过打断了女人,“我能救他,自然也能整死他,他现在进了大狱,是生是死全在别人一句话,还能由得他?若非如此,乌禄那个废物肯把你送给我么。” 乌林答氏完全惊呆了,虽然隐约知道事情就是这样,可那个不愿面对的事实,突然被人血淋淋的撕开时,那种心痛的感觉是如此剧烈,以至于整个人暂时失去了神志。 洪过瞧准这个机会,一步窜过去,抬手打掉乌林答氏手上的匕首,接着将女人反手制住,顺手扯下女人腰间的布带,几下把女人捆好,又用根布条勒住乌林答氏的嘴巴,防止这个女人咬舌自尽。 做完这些,他低头看去,发现不知何时,乌林答氏已经恢复了神志,两眼冷冰冰的注视着他,身子却是柔软顺从的任由他施为。将女人拦腰报到后室床上,洪过七手八脚就将女人扒光成了一只白羊,就在他趴在女人身上刺入那处温暖湿润的所在时,女人眼中又一次留下清泪。 “嫂嫂……”洪过诧异的看着乌林答氏,一边在女人身上动作,一边去温柔的吻掉那些咸咸的液体。 “不要叫我嫂子,”乌林答氏突然含混不清的道:“叫我宁儿,我是你的宁儿。” 洪过闻言大喜,知道女人终于向他屈膝投降,一面用力的动作,一面在女人耳边低低的说出千万句情话。 这一夜,洪过留宿在小佛堂内。 此后几日,洪过夜夜在佛堂过夜,这里毕竟是佛家之地,乌林答宁儿又是一心礼佛,怎么肯夜夜污秽这个地方,洪过乘机在自家后园布置了一处房间,将宁儿安置在房间里。以后,宁儿白天在佛堂念经礼佛,晚上回去洪过的家宅休息,竟似认可了这种看似模糊的妻妾身份,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来到洪家的。 不过,洪过可没忘记,在刑部大牢里还关着的那位,如何处理完颜乌禄,洪过犹豫了。 完颜乌禄是什么人,那是完颜雍,后世的金世宗,乘着完颜亮南征兵败,在东京辽阳府起兵自立为皇帝的枭雄,登基后打着恢复女真祖制的名义,实则完全继承了完颜亮推行的汉化制度,竟然在历史上留下个小尧舜的名头。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完颜亮天生的敌人,真的要放过他么? 就在洪过犹疑的几天里,正在鸭绿江边屯住的老将大抃突然上书,直言第二次征高丽始末,虽然奏章中并没有一字为完颜乌禄求情,却是字里行间都在叙述乌禄如何殚精竭虑的为整支大军谋划,可说是字字血泪。 乌禄两次征讨高丽失败,令完颜亮颜面尽失,朝廷内外无人敢为他呐喊,此时突然有大抃的上书,那些个女真老臣宗室们,还在等待皇帝表态的功夫,就听说皇帝近臣李通上书为乌禄开脱,不仅是李通,身为皇帝近臣的萧裕,徒单特思等人纷纷上书,直言乌禄有错但罪不至死,请求完颜亮开恩放过乌禄。 朝廷上下一时间迷糊了,这些完颜亮的近臣都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间出手帮助乌禄,难道说,乌禄已经投靠了完颜亮,前阵子抓捕他全家下狱,只是皇帝做做样子? 正在猜测的时候,有朝廷里的明眼人发觉,似乎并非全部皇帝近臣在帮忙,有那么一个人,从大抃上书之后,就没有表态,甚至说,连皇宫都没进,他没有表态,就不代表皇帝近臣一党达成一致,这个人自然就是有布衣宰相之称的洪过。 洪过这些日子哪有闲心进宫去,高丽那边战事顺利,自家的海盐开始慢慢蚕食高丽的市场,将高丽大族所霸占的盐市慢慢夺过来,也就意味着每年万贯家财入帐。同时自己终于将乌林答宁儿弄到手,每日里恨不得白天黑夜的腻在一起才好。 现在盘算下身边几个女人,宁儿柔顺,周秀娟有些受虐倾向,两人都是逆来顺受的女人,甚至可以弄在一个屋子里大被同眠,自是让他欣喜若狂。而翟莹带着些叛逆,又芳心暗许,与洪过彼此眉目传情,虽然还未真个**,平时亲亲嘴上下抚弄几下也全然接受。至于南荣婕,这个丫头的美貌和聪明都是一等一的,而且喜好读书,平日最是文静,只不过看洪过平时的勾当有些不大顺眼,仅仅甘于当个人质,强扭的瓜不甜,洪过也不去算计这个小姑娘。倒是完颜芷雅,已经个多月没见面,平时只有通过羊蹄通通书信,不过字里行间的都是两情相悦的流露。 这一天,日头还老高的,洪过刚刚将周秀娟推倒绑上,刚刚入秋,女人身上衣衫单薄,每一下挣扎都*光外泄,不断的勾起洪过的兴致。洪过正待用周秀娟的匕首挑开女人的亵衣,就听外面有人禀告,皇帝宣他进宫。 进宫?洪过盘算下,怕是自己的机会到了。 完颜亮见了洪过,说上两句闲话后,突然话题一转,没有说预想中完颜乌禄的事,反是询问起洪过名下的海船来。 海船?洪过一阵迷糊,他名下已经有大小海船十余艘,最小的都是千料船,大的更是三千料的巨舰,这一次攻打高丽,除去两艘需要远海贸易的海船外,已经将所有大小船只集中在一起,又雇佣了东南海上不少海盗才得以成事。 这些东西他可不敢对完颜亮说,万一完颜亮窥伺他的海船,要尽数充公,他是答应还不答应?不过,要是说自己一艘海船没有,那就是明着扯谎了,完颜亮早知道自己跑宋货走私,没有海船玩什么走私?所以,洪过小心翼翼的告诉完颜亮,自己名下有一千料海船三艘,三千料海船一艘。 谁知道,这话一出口,完颜亮脸色大变,吃惊的看着洪过,“这么多?好家伙,看不出来啊,这才一年多功夫,你小子竟是富得流油了。” 听到完颜亮的话,洪过那叫一个后悔啊,原来完颜亮还是低估了他的海船规模,早知如此,就说自己有两艘千料海船多好,坏了坏了,这下可要如何去圆谎才好? 不等洪过说话,完颜亮拍着一封奏章问他,前阵子歼灭高丽水师的巨舰,是不是他搞出来的? 脑子急转,洪过尴尬的笑笑,“师兄,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那叫十二艘巨舰,每艘都是三千料大船,放在南面要足足五万贯才能打造一艘,掏光我的家底也没这么些本钱啊。不过,这些人确实与我有关系,是我花钱雇来的,一艘一千贯,反正这些家伙放在海上,做生意时候就是海上,没生意可做了就去干没本的买卖,只要有钱,要他们杀个把人不算什么大事。这次我可是折本了,光雇人就花掉一万多贯,这还不算事后的好处呢。不过,他们也真卖力气,幸好帮上了师兄些许小忙。” 洪过这话大多数是实话,只是咬死了这些人都是雇佣的海盗,基本上堵死了完颜亮收编这支舰队的可能性。 似乎瞧破了洪过的心思,完颜亮虽然遗憾,不过也没太多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问道,若是由金国打造,可否造出三千料或者更大的巨舰? 听了这话,洪过苦笑起来,要是金国能打造这么巨大的海船,他还犯得着去南宋采购么?别说三千料巨舰,就是千料的大舰,金国都没可能打造。 完颜亮的遗憾之情溢于言表,“唉,如果有巨舰千艘,何愁江山不能一统。” 一句话令洪过心生警惕,这完颜亮现在就有了征服南宋的想法了?若是那样,自己的动作还要加快了。 正在思索的功夫,完颜亮又问道:“改之,你想从高丽人手里得到什么?钱?财货?还是什么?” 洪过立即答道:“权。”看着完颜亮平静的表情,洪过马上解释,他要得到的是高丽人手里的权力,具体的说,就是高丽市舶司的权力,他要仿效宋朝的市舶司,在高丽建立一个市舶司,而这市舶使自然就是他洪过派人担当,日后高丽人所有向外发卖货物,或者从外国购买物品,都必须经过他的市舶司批准,由市舶司统一征税之后才能进行。这就是他想得到的。 说白了还是钱么。完颜亮笑了,笑得很开心,“好啊,古有陶朱公,今有洪改之,可以,我支持你当高丽市舶使。”说着,他突然转口问道:“你认为这次硬军表现如何?” 来了,洪过心中暗自警觉,然后字斟句酌的答道:“硬军此次表现相当好,本以为他们的能力应该输于上次的罪兵,现在看,竟然不弱于罪兵,上一次征讨高丽时候罪兵玩命打仗只求一死,最后果然尽数阵亡,至于其他的女真兵则并无斗志,战场的表现自然无法和罪兵相比。今次硬军征讨高丽,想来会为师兄送回一场巨大的胜利。” 完颜亮听后没有马上做声,听得出来,洪过这是绕着弯给完颜乌禄求情,从乌禄的表现来说,二次征讨高丽不能说完全失败,至少乌禄将大多数女真兵带回了金国土地,没有将撤退变成一场退溃或者大败,这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 忽然,完颜亮笑着问:“乌禄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卖力帮他。” 脸上现出迟疑的表情,洪过低声道:“乌林答宁儿现在我的后宅,已经好几天了。” 完颜亮脸色一沉,怒声道:“放肆,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胆,连宗王的妃子都敢染指,你真是胆大包天,还想不想活了!” “宁儿不是王妃,她现在不过是一个罪犯的老婆。”洪过神色迟疑的道。 “那更是胆大妄为,乌林答氏那是罪妇,现在应该关押在天牢,你,你竟敢串通刑部的人,把罪犯弄回家里,我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完颜亮指着洪过的鼻子骂道。 “乌禄家所有东西我都看不上,只喜欢宁儿一个,他乌禄要许我好处,我可信不着那个家伙,万一事后他翻脸不认账呢,那可是他老婆,要是真的送给我,传了出去他的面子往哪里放?再说这个条件太荒唐,如果他完颜乌禄赖账,我还能真的去他家大张旗鼓的要?现在不赶紧把宁儿弄到手,事后就没我的份了。”洪过脸色不自然的撇撇嘴道。 “放肆,你还有理了?”完颜亮拍着桌子骂道。 门外的侍卫听到御书房里的动静,连忙冲进来,却被完颜亮劈手一个砚台砸了过去:“滚出去,我们师兄弟说话,没你们的事。” 师兄弟说话。很好,洪过这下心里有底了,起码他的脑袋保住了。 脸上堆起笑容来,小意的给完颜亮倒满茶送过去,又殷勤的帮助完颜亮敲敲背,捏捏双肩,洪过带着谄笑道:“师兄莫生气,小弟这不是一时**熏心么,您看……我是不是把宁儿送回去?” “送回去,你舍得么?”这时的完颜亮脸色铁青,语气冷冷的道。 “自是不舍得了,不过,这不要遵守师兄定下的法纪么,”洪过谄笑着道:“只不过,宁儿这阵子都砸我府上,万一回去后有了身孕什么的,那个孩子到底算谁的?” 冷眼看着洪过这般殷勤,以前的洪过可不是这个样子,完颜亮心里明白,这些都是因为那个乌林答宁儿,这个女人就这么好? 听了完颜亮的话,洪过连忙正色拒绝:“师兄,古人云,兄弟妻不可戏,宁儿无论是我的小妾,还是完颜乌禄的老婆,可都是你的兄弟媳妇,你就不要惦记了。” “呸!”完颜亮愤恨的指着洪过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了,这个小子太恨人了,竟然这么猜忌自己,随即他突然笑了起来,“贪财好色,你啊,什么时候能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可就帮了哥哥了。” 摸着后脑勺,洪过嘀咕着:“还没帮你么?那高丽水军是自己跳海喂王八的啊?” 把洪过的话扔到一边,完颜亮冷哼一声:“算了,既然你喜欢,就留下,不要让外人知道这个事,至于乌禄么,先关他一年半载磨磨他。你出去吧。” 被完颜亮撵出来,洪过没有马上出宫,反身去了后面皇太后的寝宫,这是他回到中都后的习惯了,每次进宫都去太后那里请安,说说外面的新鲜事,讲几个后世的笑话,全当陪老人开开心,顺便沟通下与完颜亮的感情,免得一不小心被人算计了,都没人帮他求情。 在皇太后的寝宫,洪过见到了一个外人,也算不上外人,是个寡妇,完颜梧桐的媳妇乌延氏。看到洪过进宫请安,乌延氏很快告辞出去。看着乌延氏,永宁宫皇太后大氏微微叹息,她是亲手给梧桐送去毒药的人,等同亲手将乌延氏变成寡妇,再看到这个女人,心里多少有些难过,只是,这皇位的争夺都是你死我活,她一个女人可管不了这些。 知道永宁太后叹息什么,洪过没去搭茬,说了几个笑话,陪着几个皇太后太皇太妃说了些外面的新鲜事,永宁太后大氏最近身子不大好,不能久坐,看到太后大氏疲乏了,洪过也就顺势告辞出来。 走到皇城外,突然有一辆马车堵过来,吓得几个洪过的亲随急忙去握住刀柄,谁知,车帘挑起,乌延氏在车中现身: “洪先生,可否上车同行?” [奉献]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五国部里的皇帝 第一百八十四章五国部里的皇帝 上一次在完颜梧桐家里,乌延氏就很看重洪过,这一次竟然在皇城门外等了半个时辰,也真是有心了。 示意自家护卫退下,洪过跳上马车,盘膝坐到里面,车帘放下,马车缓缓而行,车厢内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一男一女彼此面对,气氛一下暧昧起来。 等了一会,乌延氏首先脸红了,低下头为洪过倒上一杯茶汤,双手端了送过来。 这乌延氏现下可与宁儿大不相同,虽然中都重臣几乎人人知道,完颜梧桐是因为谋反被处死的,可完颜亮毕竟只是偷偷处决了梧桐,至于梧桐的一应王爵和官位通通保留,到今天为止,因为完颜梧桐的死而宣布的辍朝还没结束,所以,乌延氏现在是郑王妃的身份,今日给洪过敬茶,算是让洪过体会了一次皇帝和皇太后的待遇。 没有什么矫情,拿着茶杯,洪过仔细看了看茶汁,并未马上去喝,反是放下这精贵的黑瓷茶碗,“王妃有事?” 听了洪过这话,乌延氏眼中.迷朦起来,竟似要滴下眼泪,别开了头颤声道:“改之也是世俗之人么,竟然也要疏远我这个不祥的女人?” 洪过心里警觉起来,表面上却是.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连声劝慰着乌延氏。谁知道,这么一劝,乌延氏的哭声更是大了,而且整个人扑倒在洪过怀中,好似有天大的委屈般,很快就将洪过的衣襟沾湿一大块。 微微皱眉,洪过有些闹不清了,.这个乌延氏到底搞什么飞机,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这要是让皇帝或者宗室们知道了,还不知道会说什么呢。再说了,他弄了一个宁儿,现在正是需要小心谨慎的功夫,今天的事若是传了出去,会不会将他和乌林答宁儿的事情也抖搂出来? 那乌延氏哭了一阵,见洪过只是劝慰并没其他举.动,这才低低说出事情原委。原来,完颜梧桐死后,朝中大臣好像瘟疫一样躲着她,就连她娘家也不大被人待见,干脆想让她回娘家去再嫁。女真人虽然不禁寡妇再嫁,不过,她已经是完颜氏的女人,要想再嫁,首先要考虑完颜氏族里的男人,而这其中最应该娶她的就是皇帝完颜亮了。 听到这里,洪过基本明白了,完颜梧桐是谋反被处.死,给完颜亮一百个胆子,也不会把乌延氏收纳进后宫。再说了,到后宫里面作个妃子,哪里有作个守寡的郑王妃自在?乌延氏不想进宫,又不想回娘家,所以才这样愁苦。 只可惜,洪过也帮不上他,这是完颜氏皇族的家.事,他插不上手,就算能插手他也不想管。 劝了几句,看着.乌延氏不继续哭泣了,洪过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汁。 就在这时,乌延氏突然说道,听说洪过家宅背后新修了一座小庙,好似是个尼姑庵,她想去尼姑庵里带发修行。 噗---- 一口茶汁尽数喷出来,洪过都快哭了,那尼姑庵都快成他的后宅了,乌林答宁儿只是白天在里面念经,晚上就住到自己家里给自己当老婆,这要是让乌延氏住进去了,他和乌林答宁儿的事情还不一天就露馅啊。 心里盘算着,洪过仔细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的劝着乌延氏,反复提及那座小尼姑庵不过是大户人家的家庙,要想修行大可在自家也建座家庙。 正说着,洪过突然感觉下面某个关键部位被人轻轻拂过,整个身子一下僵住了,呆呆看着身边的女人,谁知道,乌延氏就好似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似的,镇定自若的坐直身子,轻轻抹着脸上的泪水。 洪过也说不清楚,刚刚那一下到底是女人不经意的动作,还是有意为之,他尴尬的想说点什么,谁知道马车停下来,敢情是到了乌延氏的郑王府。 拒绝了那个寡妇的邀请,洪过匆匆回到自己的家里,向母亲请安后,又与上门来的羊蹄谈论一番经史,从韩王世子手里接到一封完颜芷雅的来信,信中除了诉说一番数日不得通信的相思后,芷雅提到了完颜亨的大战,顺便还有完颜亨在家信中提及的,金国西北部的不安定,尤其是广吉剌部经过前一次的大败后,虽然停止了侵袭金国疆域,却是不断联络草原各部,想想就知道下一次入侵将是艰难的大战,虽然完颜亨反复表示一定为国守卫边塞,可是,完颜亨是什么人,那是金国枢密使,位列宰臣的人物,想想就能明白其实完颜亨心里也没底。 提笔给完颜芷雅写了一封回信,告诉女孩不要担心她父亲,叫羊蹄带了回去。洪过坐在书房内思索了很久,这才叫来翟平,小心的询问:“上一次叫你征召的人手有多少了?” 翟平谨慎的回答,因为需要安全,所以才招募了一千多人,按照洪过的指示,没有带回中都,而是送去了山东和淮北交界的地方,那里虽然划归金国地界,然而一向不太平,多一处山寨并不引人注意。 一千多人,如果林正南他们能招募到五六百人,自己手上就有将近两千人,放到山寨里也是不小了,洪过点点头,按照硬军的招募形式定下了规矩,随即告诉翟平去南宋购买铠甲和兵器,送去山寨中仔细操练,或许很快就会用到这些人。 很快就会用到? 翟平听了微微颤抖起来,这岂不是说要有大事发生? 洪过抬头看看他涨红的脸,突然泼了一头冷水道:“还不是时候,我只是要在最近使用他们,还不到那个时候。” 什么时候,两人都是心照不宣,所以翟平非常遗憾。 随后,洪过吩咐他,悄悄传出消息去,就说金国在高丽的战事,陷入了胶着状况,一时半会无法打开局面。 翟平眼皮微微抖动下,“主人,难道这次金军还会失败?” “失败?不会的,”洪过微笑道:“我只说陷入胶着,可没说会失败。” 翟平会意,也不多问,转身离开了书房。 第二日,完颜亮降旨,责令洪过向前线缴纳军粮一万石用来赎罪,听到这道旨意的人无不面面相觑,不知道完颜亮到底玩什么玄虚,尤其是,这道旨意直接从内宫传出,没有经过宰相副署就降下,虽然只是针对一介布衣百姓,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可毕竟旨意太神秘了,一万石军粮,送到前线一万石,就要准备不少于两万石,路上民夫的吃喝沿途的消耗都要算上,那就是两三万贯钱,旁人家怕是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多钱。而且,赎罪,赎什么罪,洪过又犯了什么事到皇帝手里,竟然这样大出血? 接到旨意的时候,洪过尚未起床,在床上摆弄着诏书,手里抚弄着宁儿那处软玉,笑着对乌林答宁儿道:“这是你的身价,我从皇帝那里用了两万石买下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洪家的人了。” 趴伏在洪过宽阔的胸膛之中,乌林答氏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住了洪过的身躯,很快,洪过发觉,女人光滑的双肩微微颤抖,竟然伏在他怀中哭泣起来:“你,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喜欢了就弄到手里,玩够了就当货物卖掉……” 洪过闻言大急,一把抱紧了女人,翻身将美妇压在身下,低声在妇人耳边发誓,保证一辈子都不会遗弃她。说了无数的情话,这才勉强将妇人眼泪止住。 此时高丽的局势,洪过最是掌握清晰,纥石烈志宁与仆散乌者两人东西并进,一路打破了高丽东面的无数城池,攻入高丽半岛南部的膏腴之地,一路用两万人兵围开京城,那高丽国主王晛虽然逃往江华岛避难,但是开京城里毕竟还有议政大臣为首的高丽朝廷,已经三四万高丽军队十余万百姓,一时间也攻克不得。 纥石烈志宁不愿强攻,每日在城外邀战,再就是派出千人左右的队伍,扫荡开京周围城乡庄园,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搞得开京周围百里之内一片焦土,不仅仅断了开京与外界的联系,更绝了开京可能的粮饷救济,令开城完全成为一座孤城。至于仆散乌者的一万硬军,洗掠了十余个城镇后,高丽半岛开始出现大规模的义军,动辄几千数万人,而且在保卫家园的旗号下,这些义军颇有些战斗力,迫使仆散乌者不得不带人退往开京与纥石烈志宁汇合,最后驻军在海边与江华岛遥遥相望。 到了这一刻,高丽朝廷对国内的有效统治完全被瓦解,地方上盗匪遍地,败兵和所谓的义军横行,这些人比金军还要狠毒,烧杀起自己的百姓来更不留情,整个高丽半岛陷入彻底的混乱之中。 这个时候的高丽半岛陷入一个奇怪的局面: 高丽朝廷的统治大为衰弱,甚至在某些地区完全崩溃,现在的高丽朝廷仅仅能控制的就是一处江华岛一处开京,而且两地音讯隔绝,看似已经离败亡不远; 而金军虽然是摧枯拉朽的击败了高丽军队,但是前期损失也不小,尤其是仆散乌者的部属,损失高达千人,面对着据险而守的江华岛和开京城,如果不付出巨大的伤亡,是不可能攻破两地,很明显,现在的完颜亮并不愿为这两个小地方付出更多的人命; 至于高丽其他地方,已经完全混乱崩坏,地方官保持近乎独立的自治,或者是义军占据城池自封官位,虽然他们困住了金军的步伐,但也彼此互不服输,唯一能出来收拾局面的高丽朝廷,又被金人包围住。 所以,在这个时候,能向硬军运输粮食的渠道只剩下海路,偏偏洪过的船队不能出现在金国海岸,所以,洪过只得派出庞大的运粮队,从陆路将一万石粮食运到鸭绿江边的保州城,然后在这里登船再运抵开京岸边。 本来,这次运输粮食的活计,洪过只需派出一个亲信就好,在规定的时间里,到了保州拿到驻军签发的字据,就算完成任务,可是呢,洪过竟然是亲自带人前往,此时已经是八月初,这一来一往的,怎么估算,回来时候都已经入冬,路上铁定吃不少风雪。 无论别人如何劝说,洪过就是不肯,一定要自己亲自押送,不仅如此,还带上了林钟马三刘明镜,甚至还有翟平翟莹兄妹,若非韩思古和李光宗两人实在不得空,他甚至还要将两人也一起带上。 到了东京辽阳府,洪过将所有军粮通通交给了马三,由他押送着去保州,自己却带上所有人骑上快马一路向北疾驰。一路少叙,大约半月后到达会宁府,也就是以前的上京城,然后向东折转一路而去,本来在辽阳分手,众人心里就犯迷糊,这么一折转,更是陷入云里雾里,不知道洪过到底卖什么药。 会宁府已经是女真人主要居住地区,即便金国建立,会宁府周围的道路比之中都燕京府也要差了许多,而会宁府以东,越是前进道路越是难行,到了后来,干脆就是顺着地上的小路前进,饶是如此,洪过依旧毫不放松,快马加鞭的前进。 所有人都疑问憋在心里,同时估算着地界,六七天后,他们大约进入昔日五国部境内,现在属于金国的胡里改路管辖,他们还是不明白,洪过为什么要带他们来这里。 直到远远可以望见胡里改路的治所城池,洪过放缓了马速,最终停下马蹄,定定的望着远处的半高土围子般的城池,看了许久之后,这才用马鞭点指,扭头对众人道:“看,五国城。” 五国城! 刘明镜还在迷糊,这座五国城究竟是什么地方。身边的林钟,翟平翟莹兄妹,已经是惊呆了,几个人齐刷刷的望着远处的城池,半晌没有声音。不仅是他们,跟随而来的家丁都是昔年翟进天王寨子弟,忽然间,一个悲戚的哭号声响起,紧接着,众人一起跌落下马,跪伏在地上面对五国城失声痛哭。 冷眼望着扑倒地上的所有人,洪过等了一会,待到他们哭声微微止住,他翻身下马,牵着一直留在身边的马车,徒步向远处的五国城走去。刘明镜急了,这里距离那处土围子足有十几里,这么走过去还不要天黑才到,连忙冲上去请洪过上马,谁知道,洪过淡淡的道:“不了,五国城前,我洪过没有骑马的权力。” 听到洪过的话,林钟翟平翟莹他们也一起步行前进,这一路走下来,等到了五国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候,幸好城池并未关门,一群人来到这里请求进城。 五国城周围都是五国部的百姓,平时渔猎耕种,有需要买卖东西的时候才进城,所以,五国城说是城池,其实比个寨子大不了多少。 大有大的问题,小有小的好处,这城市小,守卫的官兵就不需要很多,而且彼此都认识,连那些经常进城的百姓和商贩也都一一记得,见到谋生人自然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这么这么一大群人,男女都有足足二十几号,而且还带着五六辆大车,领头几个穿戴上自是不凡,守城的谋克长一下慌了,离着老远就喝止他们站住。 洪过安抚住众人,单人大步走到那谋克长面前,提出要进城拜见天水郡公。守门的谋克长将洪过上下打量一番,才问道他们是不是宋国的使臣? 洪过笑了,一手拢在袖子中,伸手握住那谋克长的双手,借着袖子的掩护,递上足有六七两重的一大块金子,笑呵呵的解释说,自己不过一介商旅,是来和天水郡公做生意的。 做生意?那个谋克长狐疑的看看二十几人,又掂量下手里的物事,偷眼看看,好家伙,黄澄澄的直晃眼,立时眉开眼笑起来,反正城里有足足四个猛安的女真兵守卫,谅这二十几个人翻不出天去,挥挥手放他们进城。 五国城并不大,守卫最最严密的地方也不是胡里改路的官衙,反是一片土坯房子,虽然是土坯房,仔细看去,房子的围墙都是夯土而成,极为坚固,上面铺着砖瓦,不过,按照北方房子的特点,这些房舍也都是地煞子的形势,有一半深入到地下,自然是为了冬天保暖所需。 仅仅是土坯房子周围,就驻扎了两个猛安的女真兵将,洪过要走到土坯房子中,一路上自是没少打点,那些女真兵似乎见怪不怪,收了钱后也不多问,随意的检查下他们带的物件,就挥手放行,很快就来到土坯房子中间。 有外人来,而且还带来五六辆马车,这可是土坯房子中住户的新鲜事,当洪过他们从坑洼不平的土道上走过,不时有人从周围的房子中探出头来,这些人有的须发皆白,有的虽然在四五十岁年纪,可那副老态怎么都好似有古稀之年的样子。 走到了最中间那片稍大的土坯房门前,离着还有二十几丈远,洪过就停下了脚步,回身看看跟来的众人,紧接着,在金国之内除了母亲和老师外,再不跪拜旁人的他,竟是撩起衣襟,双膝跪倒,双手趴伏,以头触地,口中大声道: “臣,洪过,领忠义之后,参见孝慈渊圣皇帝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献]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南望家国哭无泪 第一百八十五章南望家国哭无泪 自打靖康二年被金人废为庶人后,宋钦宗赵桓就没吃到过什么好吃食,北狩的路上风餐露宿,还要忍受金人的折辱,一路上眼见的是无数宫女大臣百姓的尸体,直到五国城之后才稍稍安定下来。 据说有一日宋徽宗赵佶想吃扁食,也就是饺子,追随身边的旧日侍从护卫还有大臣自是很高兴,在简陋的土坯房中准备了器物和材料,正在包饺子的时候突然发现少了一味佐料,有人匆忙出去买了回来,结果一个机灵的侍从注意到,那张包裹佐料的纸上竟是印着字迹,摊开一看,将赵佶和赵桓惊呆了,那是一张康王赵构登基文告,文中除了继续尊赵佶为太上皇,更尊赵桓为孝慈渊圣皇帝,作为北宋皇族唯一逃出大难的王子,赵构在南方登基称帝了。 从那一天开始,赵佶和赵桓父子就存了一个念想,希望有一天赵构能派人接他们父子回去南方家国,赵佶到死没有看到这一天,而赵桓用一种近乎疯狂的心思去追求这个缥缈的可能,在赵构生母韦太妃被送回南宋的时候,赵桓追到韦太妃车子前,请求她给自己的九弟传个话,只要能回到家国,他宁愿放弃皇帝的尊严去给赵构作个臣子。 可惜,时间一天天过去,一拨拨从南方来到的臣子,除了来看望他一下,再不肯作任何承诺,赵桓继续在这片土坯房中蹉跎岁月。 这一天,已经生病的赵桓,突然听到屋子外有人在高呼:“臣,洪过,领忠义之后,参见孝慈渊圣皇帝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桓有些吃力的睁开眼,看.看身边伺候的宦官康茂,这康茂已经四十多岁了,常年在北方生活,脸皮变得非常粗糙,见到皇帝示意,他急忙出门去查看,过了一会,匆匆跑进来,面露喜色的告诉赵桓,竟然是一个年轻人带着二十几人,在门前跪拜请求觐见。 跪拜,觐见,自打来到北方,这些礼.节就慢慢荒废掉,那些个跟过来的臣子侍从早没了以前的恭谨,也是,皇帝就在身边住着,好像平时的邻居一样,没了往日的神秘感,谁还会几十年如一日的守着那些礼仪? 难道是南面派来的臣子?会是.接自己回家的么?赵桓心头一热,连忙伸手要康茂将他扶起,勉强披上衣裳,开口宣门外诸位臣子进来。 虽然是土坯房,赵桓到底是宋国皇帝,是金国手里.重要的人质,完颜合剌执政中期开始重视赵桓的价值,重新加封赵桓为天水郡公,并且为赵桓以及赵桓的子女发下俸禄,是以,赵桓居住的房子比之旁的大了许多,屋里还有四五个仆人侍从伺候着,用度上虽然不比真正的公侯,比起刚来时候也是强了太多。 众人在厅堂等了一会,听到屏风后面有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个满脸病容的老人,身穿青衣宽袖便服,头戴纱冠,被侍从小心的搀扶着,慢慢走出来坐在正中的木榻上。 洪过急忙重新跪下,对着老人磕头三呼万岁。 看着下面男男女女的人物,赵桓微微一愣,怎么.还有女人,看来并非南面派来的大臣。心中极度失望,他毕竟是皇帝,还是很客气的询问了这些年轻人的来历,想想也是,能大老远的走到五国城见驾的人,怎么都要有些来头。 等到洪过他们.报上了名姓和父祖的名讳,赵桓点点,用温和的口气道:“你竟是洪光弼之子,忠义之后忠义之后,太上皇当日曾感慨,每每有供奉送上,都言洪佛子遣人进献,我父子生受你父亲太多。” 洪过再次跪倒,连声道不敢,当年的洪皓却是送了许多东西,这些物事说起来不起眼,却是大大改善了二帝的生活,尤其是听说了洪皓在金国也是被扣押,而且生活境况并不好之后,让二帝打心眼里感激这位忠心的臣子。 至于其余的林正南,翟进等人,赵桓以前并不知道,但听了洪过细细叙述两人的事迹后,也是听得不断叹息,至于这位皇帝在叹息什么,就没人能知道了。 听说了洪过他们是从中都,就是燕京前来,赵桓彻底失望了,不过仍然挺着生病的身体与洪过他们聊了多半个时辰,这期间主要是听洪过叙述,说金国内乱,说金国迁都,说金国与高丽的战争,还有就是听南面宋国的繁华和人民安乐,这些东西都是他根本听不到的,住在五国城几十年,赵桓完全断绝了外界的音讯,想知道点外界的消息都成了极为渺茫的事情。 洪过说到最后,屋里屋外被围个里三层外三层,一眼看去,都是年纪在四五十,五六十岁的老人,他们和赵桓一样,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点不清楚,现在终于有人能向他们说个清清楚楚,竟是连上下尊卑都顾不得了,赵桓也很理解这些臣子的心情,这些年,心思活泛点稍微不够忠心的,都找各种理由跑了,去投了金国做官享福,能留下来的都是最忠心的臣子,在这些臣子面前,他也不大讲究那些礼数了。 到了后来,赵桓的身体太虚弱,不能长时间坐着,被几个内侍搀扶回去卧房,洪过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在走之前,他向赵桓贡献了一批礼物,无非是吃穿住用的器物,不过有一样,这些东西都是实打实的宋货,是洪过从自己的货物中精心挑选出来,虽然没有供奉皇家大内的器物那般精细,比起以前赵桓使用的东西来,可是强了太多。 给赵桓贡献器物,是因为赵桓本身有金国的俸禄,吃喝上不愁,至于那些忠心耿耿的臣子,洪过送来的是上好的江南粳米二十石,腊肉腊鸡腊鸭甚至是普通的鸡蛋等吃食。 赵桓的近臣和陪伴的臣子们,看着从马车上搬下来的吃喝物品,先是一呆而后欢声雷动,多少年了,虽然偶然有南面的臣子来探视皇帝,但是能带来这么多实惠物事的人绝无仅有,即便是当年的洪皓,也不过是偶然捎带点吃喝,仅仅能让皇帝品尝下,他们这些作臣子的根本没机会吃到,现在洪皓的儿子真会办事,不仅满足了皇帝的用度,更考虑到大家伙的心思,这片土坯房子里,一起赞扬洪改之是个人才。 乘着大家兴奋的功夫,洪过又宣布个消息,从今往后,只要他还在,这五国城里诸位的吃喝用度,全部由他包了。这样一来,洪改之的声望,又升上一个高度。 看着臣子们撸胳膊挽袖子的分吃喝,洪过慢慢退出来,说实话,这些人都是朝廷重臣,北宋王朝的精华,让他们在这极北之地蹉跎岁月慢慢生老病死,实在是一种不负责的行为,尤其是,这些人中间的绝大多数,在南宋朝廷里都有亲朋故旧门生故吏身居显赫,加之他们满腹经纶,只要回到南宋不难登上高位。今日看到他们好像农夫屠子一样操持,真真令洪过大大不忍。 看着众人在忙碌,洪过对林钟翟平翟莹等人递个眼色,意思自己该走了。就在他转身的功夫,身后传来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洪改之……” 转身看去,却是赵桓身边亲信的宦官,好像是姓康的。 康茂疾步走到洪过身边,四下看看林钟等人,林钟这个时候也历练出来,见到这宦官的样子,知道是与洪过有机密的话要谈,与翟平同时退后几步,让开一个小小的圈子出来。 康茂低声道:“陛下要我问你,有生之年可还能看到西子湖畔的苏堤么?” 苏堤就在杭州,看来赵桓想回国的心思还未死,洪过叹息一声,缓缓摇头。 康茂急了,连忙道:“那江西太平观如何?” 康茂这话有典故,当年韦太妃南归,赵桓曾经亲口允诺,若是能回国,他愿意放弃皇位,只愿做个提举宫观使的闲差,现在康茂的话显然是指皇位而言。 看着康茂沧桑的脸,洪过仿佛见到是赵桓那双衰老但执着的眼睛,心中一阵不忍,不过还是狠心道:“请回禀陛下,天无二日,陛下的灵柩一定能归家国。” 康茂听了惊呆了,倒退出一步,直勾勾的看着洪过,随即转身飞快的冲进了赵桓的大屋。 洪过摇摇头,带着众人慢慢走到马车边,乘着众人不注意,赶着马车缓缓离开。 就在洪过已经过了金兵第一道封锁的时候,身后又一次传来康茂的声音:“洪改之等等。” 这次康茂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也不理会那些女真兵的调笑,抢到洪过身前,地上了一个黄布包裹的物事,望着洪过道:“陛下说,这么多年来,只有你一人敢和他说真话,陛下很感激你,希望日后能由你护送陛下的车驾归返家国,另外,这里有一封书信和一件东西,算是陛下回赠给你的,请你一定要回到中都再打开。” 看着康茂手上的东西,洪过心里一阵犹豫,按照情理来讲,他不能收下这些东西,他日后是要回南宋的,南宋的那位康王赵构,一生最忌讳的就是北面的父兄两位皇帝,尤其是兄长赵桓。 因为,从法理来讲,赵佶已经退位成为太上皇,而赵桓才是大宋王朝真正的皇帝,而且赵桓没有宣布退位或者传位,所以,赵桓至今依然是大宋的皇帝,这一点不容置疑,一旦赵桓回到大宋的土地上,宋朝臣民就会望风景从,而赵构这个自立的皇帝,要不乖乖的让出皇位,要不就会等待赵桓的讨伐和制裁。 所以说,连来看望赵桓这件事,洪过做之前都是再三犹豫,如果这件事被赵构知道,怕是祸事不小,不过,洪过赌的是在完颜亮南征时候,赵构会主动退位,日后打交道的是那位南宋第一明君宋孝宗赵昚,现在赵桓给个东西还是如此神秘,会不会将自己当做了皇家争权夺势的工具? 看到洪过犹豫,康茂急了,连忙摆动手上物事,压低了声音道:“洪改之,这是陛下的旨意,难道你要抗旨不成?” 听了这话,洪过嘴角一咧,有些无奈的接过了黄布包裹,同时心里打定主意,只要一离开五国城就打开看看是什么东西,如果对他不利的就赶快烧掉,至于这个康茂,如果真是对他不利的东西,说不得了,日后也要将这个宦官处理掉。 虽然已经天黑,洪过还是执意要离开,甚至是带着人走到了距离五国城十里的地方露宿下来,不是他脑子有病,实在不想看到那些困苦的臣子,他们都是最忠心的人臣,看着他们穷困潦倒,洪过感觉心中不忍。 包裹里有两封信和一条腰带,洪过先拿起腰带,这是一条用了很多年的犀角嵌金玉带,虽然破旧,还是能一眼看出来,这东西怕是赵桓随身之物。至于两封书信都是赵桓亲笔,一封上写了对洪过的感激之情,同时正式委任洪过日后护送他的灵柩回归南宋,第二封书信上,则是恳请洪过善待自己身边的臣子侍从,日后如果有机会,将这些人,以及这些年去世的侍从的遗骨送回家国。 反复讲两封书信看了几遍,确定内里没有玄机,洪过这才放心的收好,对于书信上的两件事,他也没瞒着林钟他们一行人,有赵桓的亲笔信作凭据,只会更好的将林钟他们的忠心笼络住,让他们更卖力的帮助洪过,这种好事洪过为什么不干。 回来的路上天气渐渐冷了,甚至在到了辽阳府的时候,天上竟然落下雪花来,遥望南方,洪过对林钟他们讲道,只要硬军在开京城外熬过这一冬,来年开春季节,高丽一准失败,不是投降就是破城。 对洪过有着近乎崇拜的盲从,林钟没多思索就嘿嘿笑起来:“教训教训这群矮子也好。” 倒是翟平有些忧虑,这次金国征讨高丽,虽然前后花费一年多时间,用了无数人力物力,动员数十万兵员,但是最终还是将高丽征服,并未重演当年隋炀帝覆辙,而且还为金国练出一支强兵来,洪过的计策似乎失败了。 洪过笑笑并未仔细解释,现在情况不明,不好多说什么,等到一切趋于明朗了,再来考校一下这个亲信手下的才智。到了辽阳,马三率领的车队早已等候许久,同时,这个大嗓门的前山贼还带回来一个消息:不久前,驻留在高丽济州岛的洪家舰队,击败了一支小型船队,出奇的是,这支船队并非高丽水师或者高丽海盗,而是更南面倭人的船队。 小鬼子也来了?洪过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小鬼子贼心不死? 马三的消息并不详细,显然张二牛只满足于巨大的胜利,也是,用十二艘大舰,歼灭了将近四百艘倭人小战船,这不能说不是一场巨大的胜利,张二牛也有资格骄傲。可是,令洪过气愤的是,无论马三还是张二牛,都没说清楚,这群倭人到底为什么而来。 没办法,洪过只有转头前去保州登船,偷偷溜到济州岛亲自询问,还好张二牛抓了一大批倭人俘虏,想来年开春卖去南宋当奴婢好好赚一笔,没让这些倭人自己跳海喂王八。 洪过仔细盘问了一下,这些人竟是属于倭国周围十几家海盗,因为最近倭国境内武士和朝廷闹得不可开交,海盗们害怕被武士追剿,又听说北面高丽战乱,于是联合起来进犯,试图在高丽能建立一块小王国,至少重建高丽日本府,也就是七八百年前,日本人在高丽半岛曾经建立过的官府。 因为是帮助日本朝廷,所以这群海盗出海前,还特意得到了朝廷的诏书,诏书中据说封了一批人,都是高丽日本府的大小官僚,至于这群海盗能不能成功,日本那个朝廷也就没心思去管了,最近日本朝廷内部,法皇和天皇彼此斗的厉害,两派都有武士作为外援,彼此互不相让,怕是一个不小心就会闹出大乱来。 审讯过这群海盗,洪过安心下来,只要一年之内日本人无力干涉高丽局势,来年无论用什么手段,完颜亮都能攻破开京,开京一破,江华岛也就支撑不下去,而且金国手里还有一支不大的水师,同样能登陆江华岛,到那个时候,高丽朝廷一准会败亡,而金国可以从容收拾高丽局面,若是女真人不愿意收拾局面,那就更好了,他洪过自己出头收拾,直接在高丽建立殖民地就是,到时候就能公开收税练兵造船,为未来的战争做准备。 安心下来后,洪过施施然回到中都,谁想到,刚回来,连家门都没进,就被李通拉到尚书省去,尚书省的政事堂里,将一众宰相赶了出去,李通萧裕徒单特思仆散忽土这些人,把洪过团团围住一起埋怨他,数落洪过不应该去见赵桓,现在完颜亮已经不高兴了。 洪过两手一摊,正要解释什么,就见梁汉臣推门进来,完颜亮知道洪过回来,马上下令召见他。 见到完颜亮后,不待金国皇帝说话,洪过抢先道: “那是君,我是臣,君臣之礼不可废,臣子朝觐人君,天经地义啊。” [奉献] 第一百八十六章 纸币·战争 第一百八十六章纸币·战争 天德四年的冬天来的很早,刚刚八月末九月初,草原上已经刮起冷风,又过了半月,第一场大雪就纷纷扬扬的落下,望着被风雪掩盖住的草场,完颜亨的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自打上回广吉剌人兵败退回金山以西之后,被营救出来的完颜亨暴跳如雷,回到金山城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个乌古敌烈统军使捆起来治罪。 面对完颜亨的指责,这个统军使倒也硬气,一边承认自己调度不及时,一边却大喊冤枉,从接到完颜亨的命令开始,他就发下紧急军令征调周围各部的骑兵,谁知道,连金山城周围百里的乌古部的几个部落,都磨磨蹭蹭的不愿意聚集兵马,花了足足三天时间才凑上两千骑兵,至于远处各部的兵马,直到完颜亨战胜归来,这才哩哩啦啦的抵达金山城。 看着陆续到达的乌古敌烈两部骑兵,完颜亨的火气一下没了,从听到警讯征调出兵,到他战胜归来,前后半月时间才来了六七千骑兵,而且各部节度使、乌鲁古、详稳等人多数没有来,只是派来了自家的儿子统兵,这些说明什么?完颜亨不得不承认,面对一群狡猾如草原上的狼的各部头人,他一点脾气都没有。 若是放在以前,依着完颜亨的性子,这些蛇鼠两端的墙头草,怎么都要抓起来,杀头几个,用鞭子狠狠抽几个,才能显示出大金国的权威。可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了,不仅高丽的战事看不出个端倪来,而且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是朝中郑王起兵讨伐皇帝完颜亮,那些个广吉剌人就是郑王完颜梧桐的外援。 对于完颜亨手下三万女真.骑兵来说,这个消息几乎是致命的。郑王是完颜亮的亲弟弟,如果事情属实的话,皇帝的威信就会受到巨大挑战,连郑王都能造反,朝廷里还有谁是可以相信的,还有谁不能登上那个位置? 这不么,击败广吉剌人后半个月.时间,偷偷溜到完颜亨那里支支吾吾的人就有三四拨,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一个:用三万骑兵为主力,同时征调乌古敌烈人为前锋,与广吉剌人同盟作后盾,全军南下去帮助郑王,若是郑王遇到不测,干脆韩王自立得了。 完颜亨听了惊得全身冷汗如.浆,二话不说就将劝进的人抓起来,直接拉出去砍脑袋,一颗人头挡不住就砍二三四个,砍到再没人敢过来聒噪为止。与此同时,完颜亨急忙上书皇帝,将乌古敌烈两部的情况仔细陈述清楚,小心的透露出一点有人心怀不轨的意思,又不敢明说,反正皇帝在他军中一准有眼线,他的表现皇帝也能明白。 到底是面临草原,各种消息来得相当及时,就在奏.章送走后不久,完颜亨正在安抚乌古敌烈诸部头人的时候,从草原上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西夏人似乎也接到了求援的书信,甚至已经在集结起西夏精锐的擒生军和质子军,用意何在自是不用细说。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完颜亨感觉脑袋好像炸开.似的,一个广吉剌人已经让他头痛的紧,再加上西夏人,天啊,整个大金西面千里边防线,来年春天还不要烽火遍地狼烟阵阵? 而且,非常可怕的是,广吉剌人自从一次入侵失.败后,就偃旗息鼓再无动静了,完颜亨太明白这些草原上野狼的性子,都是不肯认输的毛病,怎么可能扔下几千部众的性命后就此放弃?从草原上传来的消息是,广吉剌人乘着风雪天气,派出许多使者前往各处过冬的山谷,除了去联络其他部族这个解释外,完颜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了。 能够想见,明天.开春冰雪融化后,完颜亨将要面对的是数不清的草原骑兵,同时还要防备背后那一双双发着绿光的眼睛。 完颜亨几乎想都没想,安定下部队后,立即动身前往中都,他要从皇帝手里求来救兵,如若不然,来年开春就是他的死期了。 ****************************************************************************************************** 听到洪过的解释,完颜亮脸色非常难看,他曾经以为自己这个小师弟已经被他降服,谁想到,每次认为已经驯服了洪过的时候,洪过都会干出一点让他恼怒不已的事情,就比如这次洪过朝觐赵桓,这件事可大可小,不过,放到女真贵人眼中,不啻于一把最好的武器,让完颜亮日后无从重用洪过。 看着一本正经的洪过,完颜亮半晌没有出声,只是死死的盯着洪过的双眼,洪过也毫不退缩的回视过来,两人就好像小孩子一样大眼瞪小眼。 这样盯了好一阵,完颜亮终于收回视线,叹息道:“我真想不出,那个赵桓有什么值得你忠心的,一个平庸之辈,他最大的悲哀是不应该成为皇帝。” “生为宋臣,我无从选择自己的主君。”洪过平静的道,“天幸,现在两国交好,而且我只是想成为一个富商。” 完颜亮明白洪过话中含义,洪过似乎是很小心的暗示,他是宋臣,而宋国是金国的属国,他自然也可以为金国效力,至少完颜亮是这样理解洪过这段话的。 按下心中的不快,完颜亮随意拿起桌上一张纸,递给了洪过,要洪过帮忙参详下。 拿过纸张一看,洪过有些吃惊的望望完颜亮,他手上拿着的竟然是一张纸钞,准确的说,是金国即将发行的纸钞----交钞的票样。 一张巴掌大小的纸张上,印着复杂的图样,最上面是四个大字:贞元交钞,下面又是四个大字:一贯闻省,紧接着,下面是朱红的大印两枚,在两枚朱印中间,写明了流通的地域范围,再下面是详细的说明,从交钞的使用细则到印制部门,最主要的就是一行大字:伪造者斩,举报者赏六百贯。 洪过抬头看看完颜亮,贞元? 完颜亮笑了,拿起另外一张交钞的票样,贞观开元,他就是要效仿盛唐,为大金国开创出一番兴盛气象出来。 贞观开元么?洪过心中若有所思,再看看手里的票样,贞观开元年间,可是盛唐在文治武功上都极为兴盛的时代,现在对高丽的战事上,一场大胜已经手拿把掐,看来完颜亮是要在政治上有所作为了。联系下手里的东西,难道说,完颜亮在政治上的第一把火,就是要从整顿经济开始? 错了,洪过突然拍拍脑袋,什么政治上第一把火,要烧火,完颜亮这小子早烧过了,而且还点了好几把,从完颜秉德开始,完颜亮在政治上的手段还少么,最大的那把火,貌似还是自己亲手帮助完颜亮点的,一座上京城就成了完颜亮建立权威的代价了,虽然惨重了一点,不过呢,对于自己来说也无所谓了。 突然发觉自己站了好久,洪过抬头看看,见到完颜亮正全神贯注的望过来,于是抖抖手上的纸张,笑着问金国皇帝,这个东西准备几年收回一次? 毕竟是纸币而不是金属的铜钱或者银锭,是纸币就会磨损,尤其是看到完颜亮桌面上的交钞面额,最大的是一贯钱,而后是五百文,二百文,一百文和五十文,再小面额可以直接使用铜钱,而一贯以上的交易,用银锭足矣。纸币的好处就是弥补里铜钱和银锭之间的空白,让百姓省却了一次带上几百枚铜钱的苦恼。要知道,一枚铜钱几克重,一百枚就要小一斤沉,两三百枚铜钱背在身上,就是个不小的负担了。如此小面额的纸币一旦发行,必然受到百姓的追捧,只要金朝政府的信用还在,老百姓必然乐意接受纸币,这样的话,三两次还感觉不出什么,时间一长了,纸币就会磨损的非常严重,如此一来,纸币的更替就提到日程上了。 同时,这纸币的发行也不能滥发,市场上的货币是有个定数的,现在金国铜钱不足,用纸币弥补不失为一个省钱的好办法,可如果滥发的话,这惠民的措施就是残民以逞了,所以,定期更替纸币,同时重新衡量市场上货币需求,按照新的需求发行纸币,就成为政府维持市场稳定的一个重要手段。 完颜亮自然不会想到这么多,这些经济学原理虽然简单,不过在他的脑子中还是没有什么概念,不过呢,纸币直接代替铜钱,其中巨大的利益还是足以让他心动,而纸币的更替就是政府牟利的手段,是以听到洪过的问题后,他欣慰的看看洪过,反而问道:“你感觉多久合适?” “我?”洪过愣了一下,沉吟一阵才缓缓道:“这交钞本身不值钱,比起铜钱银锭来说,靠的是朝廷的脸面才能让百姓接受它,虽然在宋国我已经见过这种东西,在金国可是第一次出现的新鲜玩意,想来百姓心中一定会有顾忌,如果想要让百姓真正接受它,自是要让百姓见到朝廷信守承诺,我看,三年到五年之内更替一次,以后成为制度,这样不出两次更替,百姓就会乐意使用这个玩意,最后为朝廷节省下大量铜钱。” 完颜亮听后微微一愣,他原先与宰相们商议的,是准备七年更替一次,现在听了洪过的话,感觉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变动更替期限可是件大事,不可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他还要与臣子们商议才能定夺。 拿着票样撮动下,完颜亮斟酌着开口道:“年内三征高丽,前后靡费钱粮近千万,朝廷已经没钱了,所以才想到用这废纸代替铜钱,可是,这交钞是个慢功夫,要想国库充盈,改之有什么法子么?” 听到完颜亮哭穷,洪过心中一紧,敢情完颜亮这次召见他,是来吃大户的,他计算下手上的财产,勉强道:“那个,哈,师兄,我最近也不富裕,可以,可以,赞助师兄,十,十万贯……” “停!”不等洪过说完,完颜亮急忙叫停:“改之误会了,我是想让你出个主意,并非想从你腰包勒索什么,不过,你最近真有钱啊,一开口就是十万贯,也好,既然你一片诚心,我也就却之不恭了。” 听到完颜亮的话,洪过这叫一个悔恨啊,现在的他怕是肠子都青了,十万贯就这么飞了,天啊,自己怎么就不多想想呢?要是能多等上一会,也不会是这个样子啊。 哭丧着脸还要计较,谁知道完颜亮一摆手,示意洪过出主意,这十万贯他要定了。 无奈之下,洪过惟有开动脑子,其实,法子是现成的,无非是从开源节流两个方向来想,节流么,首先是军费,只要那十万女真兵结束征发,无论粮饷都能节省许多,至于其他的项目,一则他还没想好,二来涉及到无数官僚的切身利益,他不能轻易说出来,否则就是数不清的敌人不死不休的反抗。 至于开源么,也并非没有办法。现成的例子就有,比如通检推牌,也就是彻查全国土地状况,重新额定土地的赋税,金国从立朝之后就没尽兴过这样的行动,中都以北的土地赋税,还是按照辽代的文书典籍的记载来征收,至于中都以南地区,是按照宋代的记载征收赋税,前后快三四十年了,这个土地状况怎么可能维持原状,所以,重新进行检地已经迫在眉睫。 历史上,这件事本来等到金世宗登基后的第四年,就开始大规模推行,现在洪过很无耻的盗用过来,让这个巨大的举措提前了大约十年。 再有,就是征收商业税了,这个可以学南宋,设置市舶司,专管金国对外贸易征税,无论何种交易,只要是输入或者输出,就抽取一成的货物作为赋税。 考虑到原先金国与西夏和南宋都是进行榷场贸易,市舶司等同是取代了榷场,一来可以避免官吏从中上下其手,二来也能发挥市舶司官员的主动性,更好的帮助金国商人进行对外贸易,第三么,就是可以开拓更多的对外贸易,比如对高丽,还有对草原各部,甚至说是对日本,都可以仿效南宋那样进行贸易,反正有武力作后盾:买不买?不买,很好,打你丫的,打服了再买老子的东西,甭管好坏,你必须买。 完颜亮听得眼睛发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可以因为这种原因开战,这与他接受的教育完全不同,古人的教育都是:兵者,国之大事。怎么可以因为一群商人不痛快,就轻易开战? 洪过一撇嘴,这算啥,太小儿科了,想想后世的美国,哪次不是由一帮子商人集团主导战争方向,打不打,怎么打,打多久,全听一群商人说了算,政客和军人不过是前台的木偶傀儡。 想到美国,洪过突然联想起来,既然有了纸币,那是不是可以利用下纸币做文章?比如在对外国贸易的时候,用纸币作为货币,或者鼓励金国商人使用纸币套购别的国家的货物,然后从中人为控制纸币的涨幅,达到贱买贵卖的目的? 再仔细想想,别的国家也不是傻子,这些纸币在金国境内还有信誉,到了旁的国家,怕是真就成了一堆废纸,南宋西夏这些国家怎么会接受金国纸币? 有些无力的收回自己的想法,回到完颜亮的问题上,洪过盘算了一下,如果将这件事交给他来操作,多了不说,一年之内为完颜亮多收益一两百万贯还是没问题的。 这个结论听得完颜亮精神一振,洪过只是随意说说,就能增加一两百万贯收入,如果将这些条目交给宰相们仔细讨论,收益只怕会更多,如此一来,财政上的亏空很快就能够弥补上了。这样一想,早前因为洪过私自觐见赵恒而带来的不满,立时云消雾散了。 从皇城出来,洪过已经在计算着去一趟南宋,他见过了赵桓,虽然满足了自己作为历史研究生的好奇心,可毕竟没得到丝毫助益,下面他应该去接触下南宋朝廷中的人物了。 回到自己的宅子,随便翻动下韩思古送来的账本,因为与高丽的战争,南宋果然大幅减少了与金国的榷场贸易,尽管只是一种声援,可这种行为直接影响了金国商人的收益,相反的,随着市场上宋货价格一路飙升,洪过的宋货走私干的愈加热火朝天,已经有三四家大商户私下里找到韩思古,要求紧急承揽洪家商号在本地区的提货权,不过,韩思古按照洪过的指令,将这些要求统统拒绝了。 还未到年底,洪家商号的收益已经超过百万贯,放在三年前,这个数字是韩思古想都不敢想的,可是,在洪过看来,这点钱还远远未够用,放下了账本,告诉韩思古开始准备召开第二次大会,地点还是在武清县城。 想想今年这次大会可能出现的盛况,韩思古就感觉充满了希望,尤其是这一次前往五国城诸人回来,私下里告诉了他,眼前这位东家竟然得到靖康陛下的重视,这让韩思古倍感安心。前一阵子,因为洪过的行为似乎都在帮助金国女真人,这不禁令韩思古心中微微担忧,以为洪过胆怯了,放弃了以前的承诺,现在看来,洪过还是洪过,还是以前那个慨然允诺的东家,为这位东家办事,他心里舒坦。 洪过没想到韩思古转过这么些心思,他正在瞧账本,就听门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叫嚷声: “洪改之呢,快出来评评理。” [奉献] 第一百八十七章 西夏和高丽 第一百八十七章西夏和高丽 “……所以,我的观察就是,如今的女真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女真,现在的大金内忧外患,短时间内根本无暇西顾。”李伦说完最后一句话,乖乖的退到一边,小心翼翼的向上面偷眼观看。 如今的西夏国主李仁孝已经在位十四年,刚刚年满三十岁的他没有马上决断,而是看了看旁边坐着的一位大臣。不仅是国王,在场所有臣子都盯着他,这人坐在一旁神态倨傲,微微眯着眼睛好似根本不知道,所有人的目光已经集中到他身上。 看到此人的神情,李伦心中一阵愤恨,在心里暗骂一声:汉狗,竟敢如此无礼。 那个人终于出声了,虽然他穿着文官的服饰,可说起话来却有些粗鲁,也确实,西夏国内哪有真正的文官,所有位居高位的文官大多是党项人,在他们中间读过先圣文章的没几个。不过,说话这人似乎更加特殊一些:“李伦,你看金人与高丽多久能停战?” 虽然心中大是愤懑,李伦还是走到御阶前,小心的看看国王,斟酌下才道:“估计来年开春以后,能出现转机,到年末的时候,应该会有个大致的结果。” 那个人点点头,扭过脸对李.仁孝道:“陛下,臣前些日子听说,北面的骚鞑子不大安稳,似乎广吉剌派了人四下里串联……” 李仁孝是个出生在深宫里的皇.帝,从未有过从军作战的经历,更没有统兵打仗的经验,在兵事上,他和他父亲西夏的崇宗都是秉持了一个态度:提拔和依靠王族皇亲为军中重将。听到那个汉人这么一说,他立时紧张起来,“中书令大人,此事当真?” 不过,下面的臣子中间也有人.不满了,虽说党项人很多也是农耕种地,不过,党项各部中有不少是靠游牧为生,这汉人在一群党项人面前说什么骚鞑子,是不是意有所指,或者借机嘲讽他们党项人? 当即,下面一个中年臣子站出来,指着坐着的汉人.道:“任得敬,在陛下面前你竟敢如此无礼。陛下,臣弹劾中书令任得敬君前失仪。” 看着中年人,李仁孝颇为无奈的苦笑下,急忙为任.得敬分说几句。他也知道,这个中年人弹劾任得敬失仪是个由头,主要还是对刚才任得敬那句“骚鞑子”不满。 见到如此情形,任得敬冷哼一声,没去搭理这个.中年党项人,这人名叫罔乞荣,乃是李仁孝皇后的大哥,是现在外戚,不过,他自恃女儿是当今太后,自己是西夏国主的外祖父身份,在军中仅次于晋王李察哥之下,现在高居中书令一职,虽然他只是个汉人,但这些都足以压过罔乞荣一头。 “陛下,北面的情.形不好说,虽然有六成可能是对着东面去的,我们也要小心才是,不如继续将质子军和擒生军集结到西平府,以备完全。” 听着任得敬的建议,下面的大臣心里犯嘀咕了,话是没错,无论北面那些家伙到底准备对付谁,自己先准备一下才好,可是,你任得敬想对付北面那些蛮子,干嘛把军队集结在灵州西平府,谁不知道你任得敬是靠着在灵州镇压党项人起家的,那灵州是你的老巢,而且灵州地处兴庆府东南,怎么防备北面,防来防去的跑去南面了? 见到李仁孝也是大为不解,任得敬只有轻声道:“陛下,晋王,也是这个意思,一旦有事,容易应对……” 李仁孝马上明白了任得敬的话背后含义,而且,既然提到晋王李察哥,这说明是军将们商议的结果,在握住军权的将军们面前,李仁孝可没什么底气,马上去问候下晋王最近的病情。 李伦听着话头不对,急忙站出来劝阻,按照他的意思,是挑起北面蛮子对女真人的战事,要是能将南面那个宋国拉下水就更好了,如此一来,西夏正好可以派出使臣,在女真人最困难的时候,从陕西再索要一块地盘。可是,怎么听着听着,好似任得敬要动军队了? 斜眼瞧瞧李伦,不等李仁孝说话,任得敬冷冷道:“李大人出使有功,陛下不如赏他一个知西凉府,如何?” 李仁孝哪敢拒绝,顺势答应了下来,这个情形将李伦气得半死,那西凉府在凉州,距离西夏都城兴庆府几千里,中间还隔着茫茫沙漠,这哪里是升官,根本就是把他贬黜出朝廷了。 西夏军队开始运转,那陕西诸路的金国官员马上感觉不对劲,金夏边境开始紧张起来,报急的文书雪片一样飞向中都城,此时正值完颜亨禀告草原上的不同寻常举动,金国中枢立即将视线从东面转向了西面,为了缓解与西夏的局势,完颜亮决定接着遣使前往西夏祝贺元旦的机会,与西夏缓和一下关系,如果能达成某种协议自是更好,如果不能,他也不介意从金国派出一位公主去西夏,嫁给那位国主李仁孝。 完颜亨进中都后,顾不上回家,首先进皇城求见皇帝,禀告了西北局势后,提出两条建议,一个是向乌古敌烈诸部收取质子,统统聚拢到中都城,防止乌古敌烈诸部反叛,同时厚赏诸部的头人首领,以安他们的心,让乌古敌烈诸部可以安心为金国作战,第二个是火速向西北增兵,至少三万骑兵,这样,有六万雄兵在手,他自信能挡住来自草原的任何进攻。 听到增兵,完颜亮立时头痛起来,刚刚决定了节省开支,这边就要求增兵,朝廷打仗打到国库能跑老鼠,这个仗可要如何打下去才好?登基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作一个当家人有多难。 好不容易将完颜亨应付走,完颜亮火速召集所有宰臣,立即进宫商议如何增加税收,他准备就按照洪过的思路干,不管什么脸面和圣人教诲了,先见到余富钱再说。 *************************************************************************************************** 洪过推门出去一看,竟然是段天涯这货,带着一票妻妾在门口与几名伙计纠缠不休,吵吵嚷嚷的要见他。心知肚明这位段东家是为什么而来,洪过示意伙计们躲开,亲自将段东家迎进了房间。 一杯香茗送上,洪过不住的抱怨天气,然后说北面的道路如何难走,他这一路走来着实吃了不少风雪,然后话题一转,说到吃喝上面,乐呵呵的说起自己的芙蓉楼又多了几种菜品,都是河鲜海鲜,着实美味不凡,只可惜识货的人还太少,这芙蓉楼开张都一年多了,还是没几个顾客上门。不过,最近承揽些生意,价钱不错,就是送的地方不大好,都是中都城里有名的青楼楚馆…… 接下去,段天涯很有耐心的听洪过评点一番中都的青楼,直到将洪过说的口干舌燥,这位段东家还是面带微笑坐在那里,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完全没有刚刚那种与伙计争吵时候的举动,洪过暗道一声希奇,索性拿出杀手锏,拉着段东家就要去亲身“考察”一番。 段天涯也不推辞,站起身就跟着向外走,临出门时候很“不经意”的提到了一句:“明年的提货权,洪东家还是拍卖吧。” “拍,为什么不拍?”洪过笑呵呵的道:“这么有好处的事为什么不作,就算市舶司成立,老子一样拍卖提货权。” 市舶司?段天涯眼皮一跳,大金国什么时候有这个东东了?他还待去问个仔细,就见洪过已经走出去老远,急嚯嚯要伙计安排马车,那个样子,就像是好几年没碰过了女人一样猴急。 段天涯苦涩的一笑,他本意是来购买余下几个月的提货权,这宋货在西京路上近乎断绝,一点点货源都是从河东流出来的,不仅价格惊人的高,而且有行无市,想买要手快才成。段家本来不必在意那宋货生意,可是最近草原上也不安稳,那些骚鞑子不知怎么个原因,竟然不断闹事,边境上的守卫比之以往严了何止百倍,段家的皮货生意越来越惨淡,逼着他不得不向洪过来投降。 可是,一进门洪过就扯东扯西,他也是久在生意场上打滚的人精了,哪里会不明白洪过的心思,这是堵住他的嘴呢,看来今年最后几个月的提货权是不要指望了,想提货,就准备好银钱,年末去和别人打破头吧。想想段家也是西京商贾世家了,何时沦落到这种境地? 带着段天涯在青楼厮混一晚,将段东家送去客店休息,洪过醉醺醺的回到自家门前,想要拍门,忽然一阵坏笑,绕到房后的小庙门前,推推门,关的严严实实的,他也不去拍门,翻身跳过墙,就见后院似乎还有一点火光,晦暗不明的,眼睛一下亮起来,“嘿嘿,宁儿,还没回去呢。” 悄无声息的溜到房门外,猛地推门进去,就见一个穿着青色布衣的女子背对门坐着,洪过嘿嘿一阵坏笑,猛地扑过去,嘴里调笑着道:“宁儿,这么晚还不睡,怎么,没了我搂着你,就睡不着……呃,你,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洪过吓得不轻,一把松开那个女人,退开一步惊叫出来。 那个女人转过头一笑,“怎么会不是我呢?这里是佛门静地,奴家自然也是来清修的。”原来,这个女人竟然是完颜梧桐的寡妇乌延氏。 此时的乌延氏,正用一种明了的目光望过来,洪过的酒意一下就没了,心中一阵翻覆,天,自己将乌林答宁儿藏在这里的事情,难道已经败露了,要是这样的话,自己怕是要面对女真贵人们的一致讨伐,怕是连完颜亮都无从为自己开脱,到时候,就只有逼着乌禄写休书才能掩饰过关了。 正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过关,门外响起了声响,紧接着,乌林答宁儿匆匆走进来,见到是洪过先是一惊,随即喜上眉梢,然后又是一脸的忧色。 看着宁儿的忧色,很显然,这个女人也在担心自己的名声,不过,洪过很快定下心,他盘算了一阵,这件事就算真的传出去也无所谓,大不了是败坏下自己的名声,只要完颜亮不追究自己,那些女真贵人还能吃了自己不成?现在剩下的,就是要如何打发了这个纠缠不清的乌延氏了。 一把拉过了宁儿,大喇喇的揽住宁儿的腰肢,洪过走到床沿端坐,看着青布衣衫裹身的乌延氏,平静的道:“嫂嫂究竟想要什么?” 看着洪过这般神态,又瞧着他一双手在宁儿身上抚摸,乌延氏咬紧下唇,沉默了一阵才轻声道:“我要人保护我,”见到洪过诧异的表情,她马上接下去道:“我那个弟弟,已经被从南京路革职了,没有原因,一道吏部的行文,就给革职回家。” 洪过一下明白了,乌延氏想要做个自在的郑王妃,但是有人不愿意,略略盘算下,那乌延阿邻不过是南京路的小军官,以完颜亮的性子还犯不着去收拾这么个小人物,如此一想,估计是吏部和兵部的某些人要对乌延氏下手,可是,这么欺负一个寡妇又是为什么? 见到洪过怀疑,乌延氏有些愤怒的道:“那些老不死的,半截身子埋土里了,还想娶我,不答应就这么欺负人,我,我只是想求你护着我,照顾我……” 这下洪过真明白了,敢情是完颜氏宗族里面,或是垂涎乌延氏的美色,或是看中了郑王的财货,反正有人想娶乌延氏,既然这个女人做不了皇妃,就应该让宗族里面的人娶走,这也符合女真人的婚俗。 洪过一笑,将乌延氏上下打量一番,“要我保护你?我只保护一种人,那就是我的女人,你算什么?” 乌延氏瞪了洪过一眼,而后走到洪过身前站住,双手轻轻一挑,整条衣衫滑下身子,接着,三两下就将里面的内衣脱得干干净净,用一种骄傲中带上几分挑衅的目光看着洪过。 看着乌延氏如此主动,洪过轻轻拍拍乌林答宁儿,含着宁儿的耳垂轻声道:“心肝,来,你也快些吧。”说着,一把搂过了乌延氏…… 第二天一早,身子微微有些发酸的洪过刚走来到书房,就见到韩思古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到洪过走来,韩思古压低了声音道:“东家,高丽来人了。” 洪过立时来了精神,与韩思古走进书房,关好门窗后,才低声询问:“他们怎么说的?” “退兵,称臣,纳贡,惩办凶手,助饷。”韩思古飞快的道。 洪过脸色不豫,“不行,这个条件和没谈有什么两样,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还是当年的万里大国么?把他们撵走,让他们回去给王晛带个话,看清楚自己的地位再谈条件。” 原来,就在硬军横扫高丽的时候,洪过已经开始尝试着,用洪家商号的名义与高丽朝廷洽谈,做个中间人帮助高丽与金国说和,他是不主张灭亡高丽后在高丽国土设置金国郡县的,只有将高丽国保留下来,对他来说才能收到最大的好处。虽然还没试探金国这边的条件,不过,以高丽现在的情形看,这群自大的白痴应该比较容易谈拢,不如先压住高丽朝廷,拿出一个优渥的条件,然后再去说服完颜亮。 谁想到,与高丽朝廷的洽谈,一开始就陷入了困境,那高丽人也有股子劲头,无论怎么说,都叫嚣着和谈的第一步是金国撤兵,这他娘的把自己当白痴了么? 洪过紧接着要韩思古安排下,他准备跟着船队去南宋临安,已经过去一年多时间,他要召见下在南宋的各个管事,清点下账目,笼络一下各个管事的忠心,查看他在南宋的产业,最重要的,是要与南宋朝廷接头,若是能与一两位日后的重臣搭上线就最好了。 不是洪过不想与现在的南宋重臣接洽,不过,一想到现在还是秦桧把持朝政,他就放弃了那个想法,与秦桧搭上关系,那自己的名字在南宋还不迎风臭上几十里? 韩思古点点头,随即询问,年末可就是提货权的武清大会了,洪过这么一走,那个提货权要如何拍卖,还有,在这期间如果高丽又来使者,应该如何接洽? “提货权么,就按照去年的章程办,吃喝住用都是最好的,别让人家以为我们生意做大了,架子也跟着见涨,要是让我知道手下有人这样傲气,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洪过沉吟下继续道:“至于高丽那些傻蛋,如果来人就晾着他们,等到来年开春,他们会自己想清楚的。”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进来禀报,李通,仆散忽土和徒单特思求见。洪过皱皱眉,这几个人来做什么? 亲自出门将几个人请进来,坐下才闲聊两句,那仆散忽土就耐不住的道:“洪改之,你来说说,这高丽打下来费了那么多的钱粮,为什么不能并过来?就算高丽国内盗匪横行,大不了直接划成一路,设个都总管多派兵士驻扎就是。” 洪过有些迷糊了,怎么仆散忽土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他看向那边的李通: “李大侍郎,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奉献] 第一百八十八章 赵瑗 第一百八十八章赵瑗 不等李通说话,那边徒单特思抢先道:“改之给评评理,那高丽一片不毛之地,现在又遍地乱匪,有何留恋之处?当初攻打高丽不过为了惩治不臣,既然现在可以灭其国,何苦为了那么一块地方再靡费钱粮兵员?” 这下洪过明白了,敢情徒单特思和仆散忽土两个人,在如何善后高丽的问题上出现争执,一个要把高丽土地并入金国疆域,一个认为高丽那个地方不值得留恋应当放弃,两个人争执不下,跑到他这里找外援了。 那仆散忽土一梗脖子犹自不服,继续与特思争辩,趁此机会,洪过拉着李通走到一边,压低声音询问事情来由。 李通苦笑着道:“仆散忽土大人是想为陛下分忧,徒单特思大人也愿意为陛下分担,不过,特思大人更在意西面,让韩王的担子稍微轻些。” 这下洪过完全明白了,李通说的非常清楚,仆散忽土是看上了高丽路都总管的位置,统领一方手握军政大权,而徒单特思是想取代完颜亨,成为乌古敌烈统军司的太上皇,在和草原游牧骑兵的战争中飞黄腾达。 既然清楚了这两个人的心.思,洪过也就容易打发,好说歹说将两个人送出门去。洪过的身影刚从门口消失,本来张牙舞爪的仆散忽土和徒单特思两人,立即没了刚刚的火爆样子,扭头看向李通:“老李,你看洪改之是如何想的?” 李通思索了一阵,刚刚的洪过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支持谁,不过这三次出征高丽的过程中,洪家商号出力不少,洪过前后投入进去两三万贯,以洪过的性子来说,他既然下了本钱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钱打水漂。如果要是最方便的捞钱,以李通看来,自是把高丽兼并掉,洪过继续打着金国皇帝的旗号才最最方便。 “这么说,洪改之是同意兼并高.丽了?”仆散忽土听了十分高兴,相反,徒单特思表现的有些郁闷。 “也不见得,洪改之做事虽然利字当头,不过,他是个.犯浑的脾气,天知道什么时候一犯浑,又闹出点妖蛾子,唉,还是要等等看,等到他下次进宫,我们也跟过去,当着陛下的面问他一句实诚话。”李通无奈的道。 谁想到,李通他们三个根本没等到洪过进宫,就听.说姓洪的去了武清县,紧接着又跑去了海边,最后是听说洪过登船了,据说是去高丽,就在几个人将信将疑的时候,半月后从高丽传来消息,洪过在保州上岸,然后一头扎进高丽半岛北部的深山。 这下,李通几人迷糊了,到了这一步,指望洪过在.完颜亮面前帮他们说话是不可能了,关于高丽的处置,就只能靠他们那个小圈子慢慢影响完颜亮。 洪过真的进山? 当然不是,洪过.不是傻子,他玩走私的事,完颜亮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果他自己有事没事就跑去南宋溜达,难保完颜亮不会犯嘀咕,所以他这次干脆麻烦些绕个圈子,先是大模大样的在高丽进山,然后悄悄的溜出来登船直接去南宋。 金国的入侵,导致高丽与南宋的贸易几乎断绝,有那么几个胆大的船东想要跑去高丽发上一笔风险财,无不在济州岛附近被一伙打着高丽官军旗号的大舰截住,然后,这些船东和他们的水手再就没有出现过。 在海上的十几天里,洪过除了教刘明镜马三读书,再就是盘算下未来的计划,日子倒也过得很快,尤其是冬季的黄海没有太大的风浪,这一路走的倒是十分平稳,十二月的时候,洪过在临安登岸,不过,他这时的身份是高丽国的商人。 洪家商号在南宋的生意很大,尤其是临安总号竟然是位于寸土寸金的御街上,让初来总号的洪过感觉很有面子。 进了总号,还没来得及与翟云多聊几句,洪过竟然遇上了一个老朋友:虞允文。原来,虞允文帮助洪过打理了半年在四川的茶园,然后潜心读书准备参加来年的礼部试。虽说礼部试是在来年开春,可虞允文还是提前几个月来到行在,一来是为了会会同样参加考试的举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来看看翟云的总号。 洪过自是清楚,虞允文这是怕翟云人生地不熟的被人欺负,所以提前过来找自己的同乡同年帮衬一下。为此他十分感激这个未来大宋的一代名相,索性拉着翟云和虞允文一起出去喝上几倍,顺便聊聊他走后的情形。 本来,翟云是抱着汇报工作的心思出去的,一坐下就开始谈这一年来的工作,谁知道洪过摆摆手示意他停下来,翟云这一年来的成绩有目共睹,洪过压根没想在这个时候过问,如果要查账,他会挑个别的时间做。 喝到一半,虞允文竟然遇到几位同学,被那些人拉去同桌,因为桌子上还有个翟云,洪过不想寒了这个嫡系部下的心,索性不去凑那个热闹,是以,这处雅间内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如此一来,旁的房间的乐舞声就愈加的清晰了。 趁这个机会,翟云接着闲谈机会低声讲述南宋朝廷内外局势,这也是洪过将他留在南宋的一个重要任务,平时虽然每月会有一封情报传递回金国,不过,那点纸上写的东西,怎么会有翟云亲自叙述来的详细周密。 正说着,隔间传来歌女在吟唱,虽然是吴侬软语,洪过还是能够勉强听懂,忽然间,洪过按住了翟云的话头,轻轻站起来仔细聆听: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注】 洪过一下失声惊叫出来:“钗头凤!”随即,他摇摇头苦笑着道:“词是好词,可惜了陆务观的才情,倒是与这大宋的官场契合,哈哈,那秦桧没有点陆游为状元郎,真是可惜了。” 翟云跟着笑起来,就在这一年春天,陆游参加礼部试,结果因为名次在秦桧孙子秦埙之前,结果被秦桧罢黜而名落孙山,下半年传出了这首钗头凤,说的是陆游与前妻唐婉彼此唱和,时人既感慨陆游仕途艰涩,又叹息他的爱情之曲折,词文一出便名动行在,尤其被那些欢场歌女所传唱。洪过这里公开贬低秦桧,也着实让翟云感觉出了一口气。 孰料,就听隔壁有人怒喝一声:“大胆,竟然侮蔑朝廷重臣。” 洪过和翟云这时才注意到,隔壁已经没了歌女唱词声,甚至连乐曲声都停下来,显然,隔壁的客人是听到了洪过的话。 翟云有些担心的看着洪过,现在洪过的身份可不比上次来的时候,是见光不得,可听隔壁说话的态度竟似官府中人,这可怎么办?他小心的向洪过表示:洪过先走,然后他过去道歉,就说刚才的话是他说的。 洪过想了一下,感觉这么做不妥,恰恰相反,如果真的是要被抓去见官,现在离开的应该是翟云,要知道,翟云是洪家商号在南宋的掌柜,洪家商号在南宋的产业,已经成为商号的根基所在不容有失,而洪过的身份看似危险,实则一旦曝光却没什么太大的风险,以洪皓在皇帝赵构心中的地位,洪过三个哥哥的人脉,以及洪家在南宋的根基,想要保住一个偷渡回来的洪家老幺简直太容易了。 摆摆手示意翟云不要多说,洪过索性大大方方的道:“以陆务观的才情尚且落榜,大宋绍兴二十二年的礼部试,还真是高手如云,堪称南渡之后龙虎榜呢。” 这话简直就是在打脸了,天下人都知道,陆游是被秦桧忌讳所以遭到罢黜,而洪过如此说来,简直就是公开骂南宋朝廷没有识人之明了。 谁想到,隔壁沉默了一会,才有一个人淡淡道:“高手谈不上,我大宋哪一年的制举不是囊括了天下有才之士?阁下也是今年名落孙山么?” “这倒不是,只是替陆务观抱不平罢了。”洪过隔门自嘲的笑笑道:“在下怕是有生之年,也难入科场了。” “哦?”这句话挑起了隔壁那人的兴趣,“这是为何,难道是朝廷为读书人做的不够好?”随即,好像有些明悟一般自语:“与大宋官场契合,唔,可是因为……”这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再说就有些犯禁了。 “阁下似乎与陆务观相交,只可惜甘做五柳先生。”那人似乎有些不满,忽然提出来:“可否与阁下共饮一杯?” 五柳先生是东晋诗人陶渊明的自号,这里等于说洪过不愿出来作官。 话说到这里,洪过已经可以考虑撤退了,突然听到对方的提议,微一诧异,随即自嘲的笑了一下,他这是在担心什么,宋代可不是以言治罪的满清,他不过是谈论了两句朝廷风气,根本不会落罪,就算在秦桧这个一手遮天的权相面前如此说,至多就是日后仕途艰难,本身还是无罪的。 所以,洪过索性推开了两屋之间的木门,隔壁房中摆着一张圆桌,在主位上坐着一个年约二十六七的年轻人,虽然相貌年轻,不过神态稳重举止有礼,显见的家教不凡,至于下首坐着两个人,左边一人大约三十出头年纪,也是文士打扮,不过看向洪过的目光中带着些许不豫,至于右面则是位老者,同样的文人装扮,很奇怪的坐在一个年轻人下首位。 那邀约的竟是主位上的年轻人,见到洪过后微一愣神,然后儒雅的笑笑,对着洪过举起手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对方已经先干为敬,洪过怎好失礼,惟有拿着酒杯随之仰头喝干,最后将酒杯虚空倒置,示意自己已经喝的一滴不剩。 本以为就此结束,谁想到,那老人忽然道:“大好年华虚度,不知报效朝廷,真是枉费了你读过的圣人之言。” 此时洪过不愿多生事端,所以平静的道:“人各有志吧。” 老者好似不愿就此放过洪过,慢条丝屡的道:“志向有大小,上报天恩,下扶黎庶才是大志,余者皆不足取。” 洪过听着笑了:“我感觉如今大宋百姓过的挺好,还轮不到我出来帮助他们,我这个人没什么能耐,就会搜刮个钱帛什么的,万一去代天抚民被当成贪官抓了,那可太冤枉。” 老人脸色沉下来,洪过三句话不离本行,老是挂着赚钱的字眼,让他这个不言利的读书人大是不满,若非洪过的语气中似乎与陆游有旧,刚才他就不会搭这个话茬,现在老者再不愿说下去,冷哼一声就不再言语。 那个中年人看到话说僵了,笑着出来打岔道:“若是会赚钱也不错,地方上百姓困顿,能赚钱为国报效,总好过自诩清流终老山林。至于贪官么,放心,朝廷清明,不会冤枉好人。” 洪过一下笑了,对着主位上的年轻人拱拱手便准备离开,只是在转身之际随口说了一句:“也是,莫须有这种东西也不常见。” 这话本是无意说说,千年之后的人几乎都知道莫须有是什么意思,有时候喜欢拿来当做笑话说说,洪过也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谁想到,那屋里三人一起色变,不仅是他们三人,连翟云也变了颜色。 这里面翟云最清楚,刚才他对洪过说话时候漏讲一件事,就在这一年,大宋朝廷有人上书,说岳飞是因罪被杀,岳州这个名字不好,是为岳飞张目,所以要改名,于是南宋朝廷下命令,把岳州改名为纯州。 这件事本身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完全是秦桧党羽没事找事,上赶着给秦桧拍马屁。可也看出了南宋朝廷这时政治风气的压抑,几乎快到了兴文字狱的地步。洪过竟然在这种时候讥讽秦桧,在旁人看来,不是胆大包天到没将秦桧放在眼里,就是个对时政完全无知的白痴。问题是,对时政无知的白痴,会没事拿“莫须有”说事么? 那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沉下脸来,低喝一句:“大胆,无知百姓,还不速速退下,不知道妄议朝廷重臣是什么后果么。” 这话一般警告一般训斥,总的来说是在提点洪过,洪过不是顶烟上的白痴,立时明白了中年人的好意,转身对那人拱拱手就要离去。 主位上的年轻人突然道:“阁下留步。” 这话一出口,老者和中年人一起急了,老者用焦虑的目光看向年轻人,中年人干脆轻声叫出口:“小公子,不可与这个狂人多说下去……” 年轻人摆摆手,示意不妨事,随后看着洪过道:“刚才阁下说,如今的朝政,就与那首钗头凤一般,这话是何意。” 洪过转身看向年轻人,想看出来这个人到底是什么用意。年轻人的目光没有躲闪,迎着洪过的视线望过来,坚定并且执着。 干咳一声,洪过淡淡道:“忧伤并且绝望。陆务观与那唐婉,今生再无机会破镜重圆,何其凄凉。” 屋内三人都是绝顶聪明,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洪过话中隐意,老者面沉如水,眼中精光迸射,中年人脸上现出怒容,直勾勾看着洪过,惟有那主位上的年轻人似乎在思索什么,低着头没有说话。 洪过也在思索这个组合的身份,只可惜,他对行在的情形两眼一抹黑,今天说的实在太多,一个不好就是招惹是非的由头,到现在他开始后悔了,自己这张嘴啊,怎么就老把不住门呢,唉,一定要改改这个毛病。 刚刚走回自己的雅间,突然听到那个年轻人笑着道:“阁下好敏感的心思,也罢,陆务观的情事我等不需关心,不如这样,再请阁下听上一曲,如何。” 洪过这才注意到,刚刚那个中年人被打发出去,看来是去寻歌女了,原来歌女已经被撵出去,难怪刚才进去隔壁时候没有看到第四个人。 话已经说得很多,要出事早出了,也不在乎听个曲,既然如此,洪过也不推辞,就将两个房间的门敞开着,自己坐在位置上,遥遥敬了那年轻人一杯。 看到洪过的神态,老者冷笑一声:“狂生。” 不一会,中年人回来坐好,几个歌女乐师也随之进来,略略调下曲调,那歌女伴着乐曲唱将出来:“黄金错刀白玉装,夜穿窗扉出光芒。丈夫三十功未立……” 一听唱词,翟云立时跳起来,“东家,这不是你的词么……” 洪过摆手止住了翟云下面的话,静静听着歌女唱下去: “……提刀独立顾八荒。京华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尔来从军天汉滨,南山晓雪玉嶙峋。呜呼!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 翟云那声惊呼动静不小,隔壁房中几人虽然听得不是很真切,却也听个明白,几人对视一下,年轻人和老者的脸色看着不清,只见那个中年人竟是喜上眉梢。 一曲歌罢,洪过长身而起,对着年轻人拱手道:“未知阁下名讳。” 年轻人沉吟下,才淡淡道:“赵瑗。” 赵瑗?好似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洪过摇摇头,平静的道:“此曲效仿当年东坡居士而作,本应一山东大汉,手持铁牙板而高歌,可惜了,今日竟由一女人轻声漫语唱来。可惜啊,主唱非人,可惜……” 说着,洪过已经带着翟云离开了雅间。 那年轻人听着低头轻轻道:“主唱非人,主唱非人……” 听了洪过的话,隔壁房间中的歌女大是不满,顾不得有客人在座,恨声道:“这个书生是哪个,好生无礼,竟然如此编排奴家。” 年轻人闻声抬头,笑着道:“还能是哪个,就是作这首词的那个。” “作词,”歌女依旧作出怒色,随即想起了那段典故,吃惊的呆在原地: “他,他就是洪……” 【注】:钗头凤写于绍兴二十四年到二十五年,这里因为主角的大能,故而略微提前。 [奉献] 第一百八十九章 权普安郡王府记室(shang) 第一百八十九章权普安郡王府记室(shang) 出了酒楼,洪过连虞允文都不等,匆忙离去,在街上绕了好多圈子后,这才小心的回到洪家商号的总号。若是那个年轻人只是个高官子弟他倒不怕,怕则怕是个赵宋宗室子弟,能在行在居住的宗室子弟,多数出身不凡,很多还是没出五服的嫡支,这些人外出时候难保没人跟踪,防止他们与朝中大臣镇帅结交。自己身份特殊,与宗室结交,如果被大宗正司的人看到了,怕是麻烦不小。 当晚虞允文直到深夜才回来,微有醉意的他带着神秘的笑容,悄悄告诉洪过,喝酒时候遇到一位老友,改日给洪过引见引见,至于说这个老友姓氏名谁,虞允文却不肯说出来。 洪过也没去追问,他来南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所以,第二天就找来翟云,着翟云出去想想办法。可是,这件事真的很棘手,翟云出去转悠了一整天,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出来。 洪过想做的事情有两件,第一个是从南宋御前军器所中购买兵器,虽说他以前从南宋私人作坊里买到过质量上乘的兵器,不过,一来数量太小,二来这些个兵器都是私人打造,完全不配套,哪像大宋军器所做出来的东西,不单质量好,而且一旦有损坏的,还可以从同类武器上拆下个部件进行维修,很有后世的标准件味道,最适合军中使用。 第二个么,就是想弄到大宋战船的改装图纸,为自己的船队增加两艘战船出来。前次对高丽的战斗中,洪家船队靠着偷袭侥幸获胜,并不意味着这群海盗式的武装能一直胜利下去,至于说倭国那种比渔船强不了多少的海船就可以直接忽略了。面对未来的海上强敌,洪过现在就开始着手训练自己的舰队,是舰队,不再是船队,高丽战事逐渐平静,他感觉到了时间紧迫,为了尽快发展自己的力量,才有了这次冒险偷渡的南宋之行。 这两件事,哪一件都够翟云.头痛的,到了晚上,一无所获的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来见洪过。进了房间,就发现原来他的东家也没闲着,正低着头一页一页的审查账簿。 洪家商号的账簿,都是统一式样,.一页纸分上下两部分,分别记载出入钱款的明细,每日一结账每月一汇总,盈亏一目了然。 见到了翟云的表情,情知今天.没什么收获,洪过走上去拉着翟云坐下,笑着安慰了一阵。对此时的翟云,洪过再不能如以前那般呼来唤去,到底是富甲一方的豪商了,有身份有地位,不能和小伙计一般使用。私心里,洪过存了一个想法,再过一二年,等到南北贸易尽数上了轨道,高丽的事情也尽数了却,这翟云也应该动一动了,喜欢舞刀弄枪呢,就去自己的私兵中当个将军,要是想要权柄,大可派去高丽镇守一方,总之要把这南宋总号掌柜的位置挪出来。 不是洪过信不过翟云,实在是南宋商号的生意太.过重要,等同把持了洪过的命脉,不单要用个可靠地人物,更要定期轮替,否则,人都有私心,舒服的日子过惯了,难保会生出别的什么想法。 见着翟云休息一阵,虞允文走了进来,今天晚上他.要出去会会自己的同学同年,这些人中许多在朝廷里做官,虽然官职不高可是很有前途,他正好将洪过和翟云介绍给自己的同学,日后也好让他们多帮衬下。 宋代商业发达,商人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到.了南宋,朝廷财政窘迫,为了扩大财政来源以养兵备战,赵构一方面疏通河道增减海上灯塔以方便海上贸易,另一方面皇帝自己组织船队出海做生意。皇帝都下海了,大臣们哪个还会鄙薄商人?所以,当虞允文介绍洪过说,是行在新崛起的洪家商号的东家时候,那些个年轻官员并没太多异样,反是多了几分恭敬。 说起来,洪家商.号也是南宋一个异类,才两年不到的时间,依靠了巨大的财力在东南崛起,不仅拥有规模巨大的船队,名下更是产业无数,包涵了几乎所有赚钱的买卖,甚至是连酒楼歌舞都略有涉及,这等成就连朝廷里的不少官员都有所耳闻,现在见到洪过如此年轻,这些人更是啧啧称奇,好在这中间有虞允文的面子放着,没人会来质疑。洪过趁热打铁,很痛快的允诺,以后这些官员聚会,可以在洪家商号名下的酒楼进行,一应费用都算在他的身上。 洪过的提议立即得到一片叫好声,在座都是朝廷中低等官员,虽然大宋朝廷高薪养廉,但是那份薪俸落在他们头上也不算很多了,这些年朝政安稳战乱渐熄,行在的市面的价格一日三涨,让许多人感觉到了居大不易的滋味,更苦了他们这些小官小吏,尤其是这平日聚会上,尤其感觉囊中羞涩,现在有洪过这样一个大财主乐意出钱,他们哪里会不高兴? 能结交上这些人,于洪家商号的前途也是大大有利,一年多以来,翟云只是在商业上大展拳脚,把个商号经营的蒸蒸日上,可是,他在官场上的进展非常有限,平日结交了一些临安府的衙役书吏,或是钱塘县和仁和县的衙役,连县官的面都没的见到,现在可好,一夜之间,他的东家就结交上了十几个朝廷里的官,怎能不让翟云欢欣鼓舞。 接下来的十来天,洪过白天黑夜的拜客聚会饮宴,日子悠闲的简直让人羡慕,他的行径正好掩饰了翟云悄悄出头联络阴私事情的行动,新结交了这么许多的朋友,同时金钱开路银弹攻势打出去,还真让翟云有了些进展,认识了几个御前军器所的小吏,而且,他还拿到了大宋战船的构造图,当夜就迫不及待的临摹出几份来。 罗马不是一夜建成的,洪过也没指望这次到来能把所有事都弄妥,既然拿到了战船图纸,总算是办成一件事,也是不白来南宋一次,而且高丽的战事逐渐平静,下面自己要想在高丽的事情上拿到更多的利益,还真要看手上的战船是否够犀利,这么看,至少自己的短期目标算是有个着落了。 对翟云着实夸奖了一番,洪过毫不吝啬于嘉奖,不过,金山银山的,似乎对翟云都不是很有用,洪过也明白,翟云这里每年过手上百万贯,用金钱奖励还真的不是很有用,他也不认为用金钱能买到忠诚和凝聚力。 时间慢慢流过,已经是接近年关了,洪过感叹一下,对着翟云和虞允文笑言,看来今年的新年就是他们三个人过了。翟云没什么感觉,他的家人都在天王寨一战中死了,惟有一个老母还在金国,现在正由洪过照顾,在他看来,今天的一切都是东家给的,能帮助东家做事就是最好的报答,至于虞允文,现在已经没了父母,除了家族里还有些亲戚,再就是四川家中的妻子儿女了。 洪过一直在犹豫,终于,他决定还是把那件事对这两人说出来。于是,在一个清闲的晚上,将所有杂人打发掉,洪过拉着虞允文和翟云来到自己的房间,进门后又小心的观察下四周,确定了没有人在偷窥,而后吩咐刘明镜和马三在外面巡视,这才转头看向两人。 两个人被洪过弄得心里很奇怪,就见洪过小心翼翼的从行李中拿出一个蓝布包裹,打开包裹后,露出的是里面一个黄布包裹来。 看到黄布包裹,虞允文心里一跳,这种颜色,实在太过于敏感了。 当洪过打开那黄布包裹,露出了里面的犀角嵌金玉带后,虞允文扑嗵跪在了地上,他是个读书人,若非家中父母需要奉养,早就入朝作官了,所以,他怎么会不认识这个东西呢,这是皇帝御用之物。 翟云虽然迷糊,但是虞允文都跪下了,他又怎么敢不跟着下跪。学着虞允文的样子,对着玉带行了三拜九叩大礼后,就见虞允文双目含泪,指着玉带颤声道:“改,改之,这是靖康陛下之物?” 暗道一句虞允文果然聪明,洪过点点头,随后从包裹中抽出那两封书信,交给了虞允文他们两人。 靖康陛下,听到这句称呼,翟云眼睛当时就红了,他是什么出身,天王寨老人们时刻教育子孙,雪那靖康之耻,迎回二帝,直捣黄龙,今日竟能见到靖康天子的御用之物,他的心情之激荡无以复加。接过了洪过的书信匆匆看完,翟云双眼热泪滚流,竟是哭声大作,趴到了地上。 一边的虞允文虽是双眼含泪,可还没有如翟云一样,原来,两封书信,虞允文拿到的是托付近臣的一封,而翟云拿着的那封,写的就是赵桓请求洪过送他棺椁回南宋,试问,哪个臣子看到自己家皇帝托付后事的书信,不会悲从心出放声大哭? 虞允文抢过翟云手里的书信,匆匆扫过后,也是放声大哭。洪过没有出声,只是面无表情的在一边看着。直到两人声音略略降低,虞允文才指着书信向洪过道:“这是陛下手书?” 洪过点点头,将自己去拜见赵桓的经过说了一遍,听到赵桓重病缠身,又对回到南朝近乎绝望,虞允文和翟云又是一阵嚎啕大哭,翟云是个粗人,不大知道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感觉,而虞允文一边哭一边低声叫着:“君辱臣死,君辱臣死,臣有罪,臣该死……” 见到了虞允文的样子,洪过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赵构一直不敢让赵桓归国,在宋人的心中,赵桓始终还是大宋的皇帝,地位上要比中兴之君的赵构重要太多了,这样一个哥哥回来南宋,赵构的位置还坐得住么? 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洪过厉声道:“哪个,不是叫人不许打扰么。” 刘明镜用稍微怯懦但坚定声音道:“主人,外面有个书生求见,说是,说是,你的亲戚。” 洪过一愣,他的亲戚?他的亲戚掰着手指就能数过来,难道是自己老子?想想这种可能近乎无稽,如果洪皓被朝廷召回,翟云第一时间就会通知了他。虽然他最近没有可以掩盖自己的行藏,不过饮宴聚会时候都用的是假名,毕竟洪过这个名号曾经名动临安府,自己还是要小心才成。既然自己都没露过行踪,又是哪个亲戚? 迟疑了下,洪过请虞允文出去看看,他只躲在暗处。虞允文知道洪过的顾忌,很痛快答应下来,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去了总号的店铺。 洪家商号关门很晚,这是因为临安城的夜市极为丰富,宋人的夜生活经常要到午夜甚至凌晨,于是商铺们也就很自然的延长营业时间。 在翟云的帮助下,洪过走到屏风后面,接着缝隙悄悄向外看去,此时店堂中灯火通明,有几个人在店中随意浏览,其中一人正在与虞允文说话,看到这人洪过吃了一惊,竟然就是那天在酒楼遇到的那伙人里的中年书生,此时和虞允文谈的正欢。这两人似乎本来就认识,能在此地见面,着实非常惊讶。 说了两句,虞允文就去招呼洪过:“改之,改之,我来为你引见下你的亲戚。”这话说的太过让人吃惊,听得店里其他人都笑了。 洪过硬着头皮走出来,见着那个中年人笑盈盈的看向自己,勉强拱拱手,才对虞允文抱怨道:“彬甫哥哥,你,你不应该提我……” 谁知道虞允文一板脸道:“怎么不应该,这是我的老友,那天说要为你引见的自然就是他了,至于他么,你要叫二哥。” 洪过一翻白眼,“二哥?还关二哥呢,彬甫哥哥,你拿我开心不是?” 中年书生和虞允文都没想到,洪过还有如此懈怠的样子,两人先是一愣,而后一齐笑起来,虞允文更是一把拉住了洪过的肩膀,“你这小子,快来见礼,这可是你正牌二哥,莫要失礼。” 正牌二哥?洪过听着愣了,“我,我二哥还在越州通判任上,没有赦书怎么能跑来临安闲逛……” 这下虞允文吃惊了:“翟云那个小子没告诉你?”接着他拍拍脑袋,“是我的疏忽,唉,来来,这位就是你二哥洪遵洪景严,年中从越州通判再入馆阁,如今还作他的秘书省正字,兼权直学士院。” 听了这话,洪过转头定定的看向中年书生,颤声试探着道:“这,这是真的?你,你真是景严二哥?”见到中年书生眼中含泪,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洪过扑嗵跪在地上,抱住了洪遵的双臂泣不成声。 这场兄弟相认的情形进行了好一阵,那洪遵才略略擦拭下眼泪,絮絮叨叨的告诉了洪过,他能回到行在,还是托了洪过的福,若非是洪过回到南宋认亲,行在哄传洪过词名和在北朝故事,皇帝赵构根本不会亲自下旨提升他回到朝廷。说了一会,洪遵突然想起什么,连忙用手拍拍额头:“罪过罪过,竟然忘了正事,”而后压低声音道:“改之还不快来迎接贵客。” 说到贵客,洪过已经大约猜到是哪个。果不其然,就在店中一个角落里,转出来那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既然是贵客,洪过马上带着他们转到后院房中,这才重新见礼,显见的,这位赵瑗就是大宋宗室,估计还是个地位不低的人物。 赵宋宗室在大宋并无权柄,而且被管束的很死,书生臣子对宗室不大买账。所以虞允文虽然猜出来这位公子可能是宗室子弟,不过既然不认得赵瑗,只是见到洪遵都如此恭谨,才对赵瑗很有礼貌,不过并不太过阿谀。 回到房中,洪过脸色突然变了,冷笑一声:“赵公子好心机啊,那日酒楼一别也有个半月了吧,不知赵公子这半月以来打探出了什么?” 这一路他想过了,很显然,这位赵瑗从酒楼分开就在注意他,足足半月都没消息,自是一直在打探他的消息和行踪,今天能堵门找上洪家商号,怕是已经盯了很久,也不知道都打探出了什么,不过,这半月以来,翟云接触的都是赵宋朝廷里相对敏感的人物,万一被查知自己盗出了宋朝战舰图样,那就是一场祸事,怕是整个洪家商号都要填进去。 别看洪过现在这般变颜变色的,实则心里也在不住的打鼓,他这种样子不过是装出来的,既然对方是亲自上门,而不是动用官军围住这里,无非就是要和自己交易点什么,先用亲情打动自己,然后再用厉害吓住,最后迫使自己不得不按照他们划下的道走,嘿嘿,没那么容易的好事,老子现在就翻脸,看看你们如何应付。 见到洪过如此无礼,洪遵当时脸色就变了,刚要说话,却被那个年轻人扬手制止。就是这么一个举动,看的虞允文脸色一变,洪遵什么身份,那是在馆阁为官,秘书省正字,虽然只是八品,可已经是在中枢的中枢供职,那是皇帝近臣身份,最是容易得到提拔,如果一个秘书省正字还不算亲贵的,那权直学士院的身份可就是非同凡响了,这是一个可以随时见到皇帝的官职,这样一个亲贵官,对眼前这位年轻宗室是不是恭谨太过了? 那年轻宗室笑着道: “洪改之果然火爆脾气,只不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们知道了什么,难道你还不清楚么?” [奉献] 第一百九十章 权普安郡王府记室(下) 第一百九十章权普安郡王府记室(下) 对于赵瑗的危言恫吓,洪过才不会害怕,到了这个时候,他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就算门外站满了大宋的禁军,他也要试试斤两,看看能不能闯出去。再说了,一句虚言就想要他交出实情,那简直就是做梦。 搬过一张椅子坐在赵瑗对面,洪过嘿嘿一笑:“我是守法百姓,正当商人,每日只是营营役役为些许小利而周旋,这位赵公子太看得起我洪过了。” 那赵瑗微微一笑,“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能写出这等豪迈词句的人,竟然只是个营营役役的商贾之流?洪改之是笑话我中华无人吧。”说着,话音低沉道:“或者说,洪改之有难言之隐不敢与我相托?” 赵瑗的神态极为诚恳,令人不禁为之动容。洪过也不例外,心中微微感动,马上,他努力让自己稳住心神,状似平静的道:“赵公子高看洪某了,一介商贾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您太多虑了。” 赵瑗不想放弃,反是坐正身体,肃容道:“当日洪改之曾言主唱非人,不知,若是换了主唱之人,洪改之可能对我坦诚相告?” 洪过笑笑道:“今日赵公子登.门,不仅仅是为了帮助我们兄弟认亲吧,不知赵公子可否坦诚相告?” 洪遵这下真的生气了,脸上一股.青气升起,手上攥起拳头想要说话,不防被虞允文一把拉住。那虞允文也在回忆,赵瑗这个名字他似乎听过,到底是在哪里呢? 洪过一句话说完,屋内气氛立.时尴尬起来,赵瑗不好继续说下去,洪遵被虞允文拉住不能脱身,至于虞允文则是努力思索。就见虞允文眼中霍然一亮,再看向赵瑗的目光却是与刚才大不相同。 等了一下,虞允文走上前对赵瑗道:“赵公子,时辰不.早了,不如早归吧,洪改之就是这个脾气,强求不得,若非如此,当年洪老尚书又何必在北方一住十余年。” 赵瑗明了虞允文的意思,这是在为洪过开脱呢,或.者说,用洪皓的名声为洪过求情。看在洪皓的面子上,些许小错小过,朝中正直大臣谁都不会难为洪过。故此,赵瑗淡淡一笑,又将虞允文上下打量一番,“你是虞彬甫?洪景严多次提起你,很好,本朝以孝道治天下,你的孝行足以为百官模范。” 这下连洪过都不得不重新思考赵瑗的身份了,.这两句话说出来,哪里是个宗室子弟应该讲得?忽然间,洪过脑中闪过一个人,随即晃晃头努力打消这个念头:不会吧,不会真的是他,真的是他么? 呆呆的站在原.地,连赵瑗离开都没注意,洪遵见到弟弟如此失礼,更是气得不行,见到赵瑗缓步出了房间,他走到洪过面前,指着洪过气哼哼的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最终,只是恨恨的跺跺脚,随即追着赵瑗去了,竟然都没留下与洪过多谈几句。 被惊醒的洪过急忙追出去,到了房门口,正见到刘明镜托着一个银盘站在院子里发愣,马上手臂一挥,指着那边的赵瑗一下,刘明镜立即会意,追着赵瑗上去,虽然有护卫挡住了他瘦小的身子,不过赵瑗笑笑示意让刘明镜近到身边。 刘明镜非常礼貌的走到赵瑗面前,恭恭敬敬的将托盘高举过头,盘中盖着红布,厚厚的一堆,估计是送给赵瑗的礼物。赵瑗看着笑道:“这个不好,无功不受禄。” 见着洪过没有追上去,虞允文无奈的走到赵瑗面前,镇定的道:“无妨,这是洪东家送给他兄长的礼物,赵公子何不看看是何物。”说着,将那红布撩起,露出了下面的物事来。 饶是赵瑗见多识广,看到盖着的物事也不禁轻叹一声,原来,托盘里是两件披风,最上面的是用珍贵的紫貂皮制成,下面的则是火红的狐狸皮,这两件披风用料都是极为珍贵,尤其那紫貂皮,无论皮毛的光泽还是绒毛的致密都堪称极品,一件披风制作出来,怕是要不下十张紫貂皮,如此之多的上品貂皮拼在一起,更加难能可贵了。怕是连金国皇帝身上穿的也不过如此,拿到了南宋自是极为稀有少见。 虞允文自作主张的将紫貂披风交到赵瑗手上,然后将价值稍低的狐狸披风交给洪遵,先是笑道:“这是东家送给兄长的一份心意,请二位笑纳。”然后压低了声音对赵瑗道:“进来盘桓许久,终究需要有所斩获,才好应对那门禁。” 赵瑗脸色一动,知道虞允文知道了他的身份,于是笑着示意护卫将那紫貂披风包好,而后对着洪遵笑道:“景严,你这份就穿上吧,好歹是洪兄弟的心意。” “哼,我没那种不知好歹的兄弟。”洪遵虽是这般轻蔑的骂出来,手上却不停下,探手就将披风穿在身上,立时感觉从身上到心里都是热乎乎的。 赵瑗笑而不语,转身对洪过拱拱手,这才缓步走出了洪家商号。 待到虞允文回转来,洪过一把拉住他的手,压低了声音问道:“哥哥,我来问你,那秀王之子,如今的名讳是什么?” 虞允文哑然失笑,原来洪过脑子转的也真快,竟然明白过来,于是指指门外道:“可不就是那位么。” 咚咚咚倒退出几步,洪过有些傻了一样望着深深的夜空:“真,真的就是他!”过了一阵,突然狠狠扇自己一个耳刮子:“我真是有眼无珠啊。” 随后几天,洪家商号里不回家的伙计忙活着过年,洪过照常出去拜客饮宴,好似根本没有发生过事情一般,虞允文见了只是笑笑,继续在房里攻读,再没前几日那样帮着洪过引见朋友。翟云也忙得四脚朝天,不过,这些日子他做事更加隐秘,颇有些翟平的味道了。 一直到年关,也就是腊月三十晚上,洪遵都再没出现过,洪过仿佛不知道自己有个哥哥在临安城里似的,招呼着准备年夜饭,白天时候每个留下的伙计不仅发了喜钱,更每人多给了五贯的补贴,虽然是在行在做事,这些伙计平日里也只有每月不到十贯的工钱,现在不仅多给了一个月工钱的喜钱,而且还能多给五贯,将这些伙计乐得喜上眉梢,不停嘴的称赞自家的东家。 洪过笑着站在店堂里与伙计打招呼,他这个行为也是思索过的,目的就是建立自己的恩威,略微削弱翟云在总号的权威,并非是要防着翟云,只不过是要体现一个老板的形象出来,让伙计都知道,在翟云之上还有一个东家。 这点小心思只不过是洪过茶余饭后无聊作为,晚上吃饭后,伙计们或者去逛夜市,或者准备爆竹午夜来放,为了今天这个年夜,洪过特意买了足足一车的爆竹回来,就是要让自家伙计过过瘾。至于他和虞允文翟云几个人,则在后院房中慢慢喝酒。 虞允文进来时候,见到洪过独坐饮酒,微微皱眉,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谈起,惟有微微叹气后坐下来。不过,当他坐下后突然发现,今天的桌子上竟然摆了五双筷子,连酒杯都是五个。奇怪了,难道是要让刘明镜和马三一起上桌喝酒? 洪过听了他的猜测竟是笑了,刘明镜和马三哪里见过行在这样花团锦簇般的都邑,早就心里痒痒起来,所以,洪过一大清早就许了两人放假,晚上可以出去玩耍。 不是这两个亲随,那还会有谁来呢?虞允文看看翟云,结果他在翟云眼中见到的是同样古怪神色。 几个人在诡异的气氛中喝了几杯,就听门口一阵喧闹,开门看去,竟是马三拉着一人走进来,那人百般不愿意,无奈马三力气大胳膊粗,一把拉着他走进了后院。 将那个人推进屋里,马三对着洪过嘿嘿一笑:“主人,可把人请来了,我马三闪了。”说完立时没了身影。 虞允文看看那个被强拉来的人,噗哧险些笑的把酒喷出来,这人可不就是洪过的二哥洪遵么?就见洪遵脸色不豫的看着自家幼弟,气哼哼的没说话。 洪过也不多说,将酒杯里倒满了酒,端到了洪遵面前:“哥哥,那日真的不知是二哥,小弟向你赔罪了。” 明知道自己不是为了这个生气,洪过还是这样轻描淡写的样子,更是将洪遵气得不行,没去接洪过手里的酒杯,一屁股坐在空座位上,气哼哼的道:“不敢,你是知书达礼的洪东家,我一介书生哪里敢生你的气。” 虞允文一笑,连忙帮着安慰起来,那洪遵只是气不过洪过无礼,实则对自家的弟弟也是心疼的不得了,自打接到大哥的书信,说老父见过洪过后,就时而精神好的不得了,时而唉声叹气,心知是想念这个幼弟和远在北国的继母,他这个作哥哥的又怎么不会心疼自家弟弟?于是他们几人就这样推杯换盏的喝起酒来,一开始洪遵还是板着脸,后来逐渐说笑起来,也就越发的无拘无束,时间自然也是过的飞快。 当外面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这几人才注意到,竟然是过了午夜时分,看看他们的战绩,已经干掉了三四坛子的酒,几个人脸上都有了醉意。 虞允文借着酒劲对洪过笑道:“改之,你今天失算了,最后这位客人可没来。” 洪遵听了大是惊奇,听着虞允文解说,对洪过邀请的另外一个客人好奇起来,连声追问洪过到底是请了哪一位? 看看外面的夜色,洪过笑笑:“未必啊,我可没说那个人什么时候到。” 见洪过如此笃定,其他三人彼此看看,虞允文和洪遵脸上似有所觉悟,只是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如他们猜测那样。又等了一会,院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闪进来几个身着便装的护卫,而后,是一个全身蒙在风袍里的人物走进来,跟在那人身后的,竟是洪过的书童刘明镜。 见到这个人物,洪遵马上跳起来,慌忙迎到门外,虞允文也随之走出门来,洪过暗示翟云去安排那些护卫,自己走到门口就不再迈步,对着来人笑着拱手道:“殿下今日让洪过好等。” 那人脱下了风帽,果然就是赵瑗,见到洪过直接道出他的身份来,赵瑗也不意外,笑着走到洪过面前,“改之好等,不过,我也是刚刚得空,才从宫中出来,就被你这小书童拦住的,也好,我今日为改之带来一份贺礼。” 说着,赵瑗好似主人一样走进了屋子,见到桌子上杯盘狼藉的样子,呵呵一笑也不以为意。看着众人坐下了,赵瑗举杯先喝一杯新春酒,然后才对洪过道:“洪改之,我这个礼物来得不易,你不想听听么?” 没有洪遵的拘谨,也没有虞允文的郑重,洪过还是带着一种懒洋洋的样子,笑笑道:“殿下请讲,我听听这份礼能不能接受。” 洪遵皱皱眉,见到赵瑗没在意,也就不开口了。 赵瑗没有当回事,现在的洪过可比前几日好打交道多了,他笑着拿出一份官照出来,递到了洪过面前。洪过奇怪的打开一看,上面并没名字,竟是一份空白的官照,不过,吏部和大宗正司的大印嫣然,竟是只要添上名字就能生效的官照,官位不高,只不过是普安郡王府的教授。 普安郡王? 洪过轻声念出来,抬头看看赵瑗,“秀王之子?”没有去看一遍洪遵的怒色,见赵瑗微一点头,心中愈加笃定了,将官照推到赵瑗面前:“郡王要洪过之命何其速也。” 洪遵顾不得许多,一把拿过那份官照,匆匆看过,一下子就惊住了,虞允文也拿来仔细翻过,叹口气,放在了赵瑗面前。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赵瑗的意思,只不过,现在洪遵与虞允文的想法完全不同。 赵瑗微愣下,才轻声道:“改之既然说过主唱非人,何不在我身边助我,待到日后换了那主唱之人,自有改之丹心报天子之日,更有千载史册留名之机。” 以赵瑗的身份,肯说出这些话,已经是大大逾越了,是以洪过很感激的看他,接着,固执的摇摇头:“不成,这份大礼我不会收下。” “改之……”洪遵这下真的急了,他与大哥洪适十余年前入仕,迁延这么多年也才从八品,洪过现在只要一松口,就是从八品官身,而且还是眼前这位身边最亲近的幕僚,日后的前途何止一句不可限量能形容的。他就不明白,为什么洪过要拒绝? 虞允文一把拉住洪遵,不让他说下去,反是将官照向着赵瑗面前推了推:“殿下,洪改之的大志,世人无人能知,不过,某敢肯定,洪改之心中之抱负,一旦功成,千年之下将为人所津津乐道。” 千年之下为人津津乐道?赵瑗猛地抬头,定定的看着洪过,不仅是他,连洪遵都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幼弟,心中似有明悟。 洪过咧嘴一笑:“殿下,我洪过不会留在大宋,绝不能留在大宋,所以,这个东西我暂时不会接受。” 暂时不会接受。 赵瑗一下心安了,探手握住了洪过的手腕:“洪家弟弟,有时候我真羡慕洪尚书,这真是忠臣义士应有之报,洪门四杰,洪门四杰,小洪为尊。” 听到赵瑗这样夸奖自己的弟弟,洪遵不仅没有丝毫妒忌,更是感觉就像是在夸奖自己一般,微微挺直了身子,赞赏的看着幼弟。 既然洪过不愿接受官照,赵瑗沉吟了一下,吩咐洪遵找到纸笔,自己唰唰唰写下几行字,然后从袖中掏出一方小印,在末尾扣上。 虞允文探头一看,立时吐吐舌头,上面竟然是任命洪过是普安郡王府记室,不过是权领,也就是暂时充任的意思,记室是秘书的称谓,换到后代是秘书或者主任秘书,乃是官员身边最最亲近的官吏,一般非嫡系亲信不会任用,这赵瑗如此任命洪过,而且用的是他的私印,显见的目的有两个,一是笼络洪过,二是告诉洪过,这个任命是他私下许诺的,不会在吏部和大宗正司的文册上见到底档,自然也就不会有泄露之虞。 赵瑗如此处心积虑,自然不会完全为了一个洪过,这份任命是发给洪过的,其实也等同笼络了洪遵和虞允文,不仅让两人感受到了赵瑗的宽容大度,更令两人明白,只要他们专心为赵瑗做事,赵瑗也是不会吝啬手上的官位,虽然现在可以许诺的官位还很小,不过,赵瑗本身就是个价值无限大的潜力股,日后的前途自是无可比拟。 见洪过珍而重之的收下了任命书状,赵瑗这才满意的笑了,说实话,刚才他也在担心,若是洪过这次还要拒绝,他不仅没面子,而且一时间也不知要如何做才好了。 接下去盘桓一阵,喝了几杯酒后,赵瑗就起身离开了,他明日还要参加新年大朝,自是不能留的太晚。至于洪遵则没这个顾忌,这里就是他幼弟的买卖铺子,大不了在这里过夜就是,只要打发个人去他的家里取回官服,明早大可从洪家商号直接去参加大朝。 几个人一直喝到深夜,这才将洪遵扶下去休息,再一次和虞允文单独而行,洪过叹口气: “唉,上了贼船了。” [奉献] 第一百九十一章 北疆警讯 第一百九十一章北疆警讯 过了新年,还没到正月初五,洪过就准备动身去视察名下产业,这些产业之中,除了茶山和几座工场外,多数不是经他的手置办,他毕竟是东家,无论如何都要抽出时间察看下,顺便培养下各处管事对东家的忠诚。 谁想到,正月初五那天,一艘海船停靠在临安港口,这艘船向南宋市舶司上报说,是从高丽驶来的商船,不过过,刚刚经过市舶司的监察后,船上就有一个水手匆匆赶往临安城内的洪家商号。 看着手上的书信,洪过脸色凝重起来。 这封信是翟平写来的,就在去年十一月初,几乎是洪过上船离开金国的同时,广吉剌部联合了周围的扎只剌,阻蹼,蒙兀斯的泰赤乌部,乞颜部,甚至是远在草原中部的蔑儿乞部,合兵超过十万在冬季进犯金国西北部疆土。作为临潢府屏障的大盐砾群牧司,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几乎被瞬间突破,治下的牧人和牛马损失殆尽。然后草原联军顺势攻到临潢府城下,并未去攻城,转而席卷整个临潢府路。 最关键的是,这支草原联军席卷整个临潢府路之后掉头北上,直奔乌古敌烈统军司的驻地金山城而去,驻扎在金山城的三万女真骑兵,已经起兵南下增援临潢府,在半路上与草原联军遭遇,一番大战下来,女真骑兵虽然堪称精锐,依然败下阵去,退到金山城后清点下,竟然损失近万人。看着气势汹汹的草原联军,剩余的女真骑兵惟有在金山城闭门固守,坐视草原联军将金山城周边掳掠一空,然后顺着金山山脉的隘口破关而去。 洪过将书信交给了虞允文。那虞允文匆匆扫视一下,大是惊讶,南宋对周围各国的情报工作并不合格,除了每年的使者往来之外,在金国少有细作,这等情报若是要按照平时的规矩,等到南宋知道的时候,怕是要到今年下半年甚至年末了,没想到洪过的情报系统,可以在两月后就送交身在南宋的洪过手上,在他看来,这等传书的速度真是极快了。 此时的洪过脸色之凝重,在.以往前所未见,虞允文还以为洪过是在担忧金国的局势,或者是金兵这场大败的后续报复,谁能想到,洪过担心的根本不是那些东西,他从情报上看到了一件以前从不知道的事情: 女真人对乌古敌烈两部的统治.力在削弱。女真三万骑兵在与草原联军大战的时候,本应该成为金国西北屏障的乌古部和敌烈部的援军在哪里?为什么最后草原联军在金山城周围肆虐,也没见到乌古敌烈的援军的消息?进而联想过去,后世出现的那位一代天骄,在举兵破金之前,第一步可不正是迫降了作为金国屏障的汪古部么?难道说,因为他的介入,草原上已经以前出现了一代强人,开始整合草原各部了? 一想到那横扫亚欧大陆的民.族,洪过就不禁一阵哆嗦,他第一次感觉怕了。 虞允文是大略知道洪过志向的人,将书信放下抚.额笑道:“无妨,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女真金国如今失道,真是天亡于他,改之应该高兴才是。” 洪过摇摇头,突然站起身,坚决的道:“我要回去,必须.马上结束高丽的战争,挡住这伙强盗的脚步。” 诧异的看向洪过,虞允文有些不明所以,现在的.女真人陷入了空前的东西两面胶着局势,正是乘机削弱金国的机会,为什么洪过会要这样决定? 心中苦笑下,也.知道虞允文不会理解这个决定,但是洪过真的害怕了,他不能坐视一个可能的草原强人出现,必须将任何可能性扼杀在摇篮中。不过,在表面上,洪过却对虞允文平静的道:“比起高丽,草原这些牧民才是个大泥潭,要尽早让女真人跳进去才对。” 洪过如此看重草原上的一群野人,这一点大出虞允文意料,不过,他到底只是一个南宋的书生,从来没有与草原上的部落接触过,自是不能深入了解。知道自己的缺欠,虞允文也就没有继续多问下去。 只过了一天,洪过就登上了在杭州湾停靠的海船,送行的人并不多,除了虞允文和翟云外,自然就是洪遵了。洪遵这次不仅仅是来送弟弟,更是带来了赵瑗的话:“以后有事直说,不必上下使钱。” 听到赵瑗的话,洪过苦笑一下,看来日后还要悄悄派人到行在潜伏下来,现在洪家商号已经进入赵瑗的视线,怕是再不会有什么秘密了,他以后绝不会将宝完全押在一个人身上,况且还是要依靠那个人对他的信任来成事,信任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实在太过渺茫了。 没有太多的语言,彼此说了声珍重后,洪过就匆匆下令起帆出港。按照原先的行程不变,首先去高丽,只不过,他先不去江华岛,反而去了与江华岛隔海相望的开京城。 开京城下已经不完全是硬军在围城,自从硬军取得辉煌战果后,完颜亮感觉欢欣鼓舞,金口一开,下令给枢密院,重新动员了两万女真兵,以及两万民夫一同进入高丽,虽然四万人一路上经过数不清的袭扰,断断续续走了两个月之久,总算是在过年前抵达了开京城下,同时为硬军带来了不少牛羊和物资。 有了这四万人的协助,纥石烈志宁就可以腾出手来,好好收拾下那些散兵游勇以及高丽乱民。几个月以来,这些家伙着实让硬军吃了不小的苦头,明明前期几次大战中损失并不高,在开京城下的几个月时间,硬军的伤亡竟是直线上升,到了年末就达到了三千人,是前期战斗减员的足足两倍。 感觉颜面全无的纥石烈志宁,使出了辣手,首先从开京城周边开始,然后沿着一个大圆向外慢慢扩展,一个村庄一个村庄的消灭,把精壮的男人和女人抓起来送到开京城外去修城寨和工事,同时挑出一部分漂亮的高丽姑娘送给硬军士兵,也不知是哪个给纥石烈志宁出主意,在硬军营地里设置营ji,付钱就可以进去舒服一下,这样既能保证军心士气,又减少了那些不安分的士兵偷偷溜出去被打死的几率。至于老人和小孩,纥石烈志宁很仁慈,并没有动手杀掉,作为人质只是单独关押起来。 无人区,绝对是无人区。 见到开京周围的景象,洪过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纥石烈志宁会不会是冈村宁次穿越,怎么会想到无人区这个法子,太他娘的先进了吧。原先还只是方圆百里没有人烟,现在可好了,从开京城出发,无论哪个方向,不走出一百里地都不会看到人烟,开京城彻彻底底成了一座孤岛。 见到洪过抵达,纥石烈志宁刻意表现出热络的样子,竟是亲自出迎二十里,完全就是迎接朝中宰相的架势。不少低级军官还不清楚洪过的身份,见到洪过坦然接受了纥石烈志宁的参拜,心中大是不忿,甚至有人吵闹着要洪过好看。不过,仆散乌者一句话,就将他们满腹怨言打的烟消云散: “你们今天能吃香喝辣的,全靠了这位洪先生在皇帝面前建议成立硬军。” 听说洪过要进入开京,纥石烈志宁立即把头摇得好像拨浪鼓,开玩笑,这是洪过啊,皇帝的师弟,朝廷里有名的布衣宰相,这要是死在了那群红了眼的高丽人手里,他纥石烈志宁的官也就算是当到头了。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能够猜得出纥石烈志宁到底担心什么,但是洪过还真不害怕城里的高丽人,在他看来,这个民族自古以来欺软怕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不如中国东面那个邻居,对付高丽人的原则很简单,平时不要给什么好脸,该打就打该骂就骂,闲着没事了也要踹上几脚,不这样,过三天高丽人就要上房了。对付这样一个不知所谓的民族,反而不必担心他们的所谓血气,高丽这个民族的血气,其实和女人每个月来的那个东西差不多,也就是出来一点点然后就没了。 拍拍袖口里揣着的一样物事,洪过执意要进城,纥石烈志宁争不过他,左思右想,只好派士兵一千人护送。谁知道,洪过二话不说就拒绝了,笑话,开京城里有高丽士兵几近六七万,还有各地逃难来的难民不下十万,如果高丽人真有心翻脸,一千人能挡得住二十几万人么?还不如光棍一点,不能让高丽人平白笑话了自己。 纥石烈志宁一想,也是那么回事,他刚才是太过关切,把事情没分析明白,不过,即便是这样,他还要派出五十名精锐的硬军士兵扈从,不为别的,至少也要突现出洪过是受到金**队授权,才会进城去劝降的。 当开京留守的大臣听说,有一位金军的劝降使臣抵达,吓得竟然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放箭射死金人,幸好,这个命令被一名武将阻止了,也算是替洪过挡了一灾。那个高丽武将问明白金人使者带了多少人,听说只有五十人的时候,正在议事的高丽东班文臣们重新来了精神,一个个干咳着坐直身体,喝令打开城门的角门,放金国使臣进城。 “不成,金人狡诈,这些使臣的扈从必须全部交出武器,才可以进城。”这一次,又是刚才那名武将站出来建议。 主政的大臣斜睨了一眼那名武将,冷笑一声:“郑将军怎的胆怯了?你一介西班之人,也敢在重房之内喧哗,来人,给我将郑仲夫乱棍打出去。” 这重房乃是高丽的军令机关,本是应该由武将主持,今日一切政事停顿,全部为战事让路的情况下,东班的文臣们干脆占据了重房,将原本应该站在这里的武将,反而撵了出去。 那郑仲夫正是前次几乎射死完颜乌禄的那个,靠着箭射完颜乌禄,烧掉浮桥斩杀女真后卫的功劳,他被提升为大将军,并且擢升成为重房次官的高位。这下子,郑仲夫对高丽国主感恩戴德,在后一次抵御女真人进攻时候更加的卖力,带领军队坚守平壤城不说,而且定下计谋几乎将金国几十万大军困死。只可惜,高丽与金国的国力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一两次战斗的胜败,不能改变整场战争的结局。 那郑仲夫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撵出重房,气愤不已的他走在路上,第一次明白了当初两名志士斩杀金国使臣时候的心情,高丽已经完全成了东班文臣的天下,西班武臣简直连东班的奴仆都不如,这还是战争期间,东班那些家伙还需要利用西班武将们,若是放在平日里,还有西班人物的活路么? 郑仲夫远远望见一个年轻书生傲然坐在马上,被几个西班大将军亲自牵马,慢慢悠悠走进了开京城,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来:这人是来劝降的,而以今日开京城内的情形看,即便这一次不投降,距离开京城开城投降之日也不会太远,若是杀了此人,会不会对高丽的国运有所帮助? 洪过不会知道,有人在远处暗自算计他的小命,只是感觉身上一阵阴冷不舒服,回头左右望去,却看不到什么。到了重房,洪过微笑着与那些能讲一口流利汉语的文臣们寒暄,在这里,他甚至看到了一个熟人:当初派去金国的使臣王嘘嘘,王双虚大人,现在这位大人已经是吏部侍郎,看起来上次出使失败并未影响他的仕途。 一件是洪过,王双虚就感觉心里一阵发虚,连忙退到众人身后,没想到,就这样躲避,还是被洪过看的清楚,见到洪过微笑着对他点点头,王双虚就觉着自己的脖子好像被人攥住了一般。 洪过的劝降很自然的被拒绝了,开京到底是高丽的国都,城中地域宽广,仓库密布,不仅粮食还足以供应军民食用,而且还能利用空地自己种粮食,短时间内没有断粮之虞,所以,那些个东班文臣首领根本不怕金军的长期围城,他们之所以招洪过进来,不过是为了耀武扬威,同时向外面的金军发出信号:他们不缺粮。 为了这个目的,高丽的文臣们甚至还宴请洪过,虽然没什么好吃的,可洪过还是吃的很愉快,甚至说,在宴席上,洪过还会喝高了,最后甚至是被人抬出了房间。很快,有人在洪过的座位上发现了一张字条。 当捡到字条的官惊恐的将字条交给东班首领时,东班首领的吃惊程度也不亚于他,原来,那字条竟然是江华岛上,高丽国主王晛的投降条件,国主都要投降了,他们还在这里坚持个什么劲,而且,最后一条的惩办元凶,看的这些家伙立时紧张起来,元凶,到底谁是元凶,一旦抓不到元凶的情况下,他们这些闭门守城的重臣,到底是英雄还是元凶? 天威难测,更何况是签订城下之盟的时候,谁知道谁会成为替罪羊? 当天晚上,重房内灯火通明,东班的文臣们一个个对坐着,愁眉苦脸的说不出话来,就在午夜过后,丑时的功夫,忽然听到远处隐隐传来喊杀声,虽然声音不大,不过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让在座有人吓得不轻。 过了一会,就有小吏屁滚尿流的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呼喊出事了,竟然是金国使者的驻地被人袭击。这下重房里的文臣们吓的魂飞魄散,两国交兵不杀来使,这是古来就有的基本礼节,现在金国使臣被杀,若是日后高丽国主投降了,怕是今日重房内的所有人都跑不了罪责。 于是东班的首领立即下令,调集兵马火速去救援金国使臣。等到了洪过的驻地,见到的只是脸色铁青的洪过,还有一地的高丽士兵尸体,足有一百多人。 原来,郑仲夫调动了手上不多的兵马,凑上二百多人,又寻到洪过的护卫中间有个高丽人,使人买通这个高丽人后,子时末悄悄摸到了洪过的驻地,等到那个内应的高丽人打开院门,这些高丽士兵一拥而入。 没想到,那答应内应的高丽人是硬军身份,哪里会看重自己这高丽身份,巴不得加入金国的国籍呢,乘着这个机会早将郑仲夫他们卖的一干二净,在院子中等待郑仲夫这些士兵的,是早已披挂整齐整装待发的五十名重甲武士,对付郑仲夫这些杂碎兵还不如切瓜砍菜一样容易,轻而易举的就将这批刺客杀的干干净净。 这下子,就要洪过反过来安慰这帮子高丽大臣了,不过,洪过也不敢太过大意了,派人升起一盏孔明灯后,将剩下的四十几个武士聚集在一处,瞪着通红的眼睛等待天亮。就在临近天亮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有客拜访。 第二天一早,守城的高丽士兵吓了一跳,就在城外五百步,大批金军列队整齐,杀气凛然的站在那里,也不知是不是要攻城了?回去禀告给东班的首领,那高丽文臣立即明白,这是洪过想办法通知了城外金军,那金军的统帅在示威呢。于是他忙不迭的将洪过送出城去。 见到洪过安然归来,纥石烈志宁这才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口中微微埋怨洪过行事太孟浪。 哪晓得,洪过却笑眯眯的低声告诉他: “纥石烈将军,你就等着接收开京城吧。” [奉献]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全境占领 第一百九十二章全境占领 城高垒深拥兵数万,粮草充裕的开京,竟然自己开城投降了,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完颜亮有些不相信的眨眨眼,原本以为至少还要坚持一年左右时间,才会被攻破的坚城自己就落在手里,这个消息就好像突然砸到脑袋上的苹果,让他有些晕乎乎的。 努力令自己稳定下来,金国皇帝这才仔细通读送来的战报:就在十天前,开京城中的高丽重房次官郑仲夫,不满东班文人刻薄武将的行径,在同情武将的吏部侍郎王双虚的帮助下,突然发动兵变,一夜之间拘押并屠杀了大部分东班成员,然后大开城门迎接金军进城。 非常简略的书信,就是短短一段,看的完颜亮一头雾水,高丽文臣欺压武将的事情,完颜亮早有耳闻,以前也曾想鼓动绵软的高丽武将们“硬”起来,可是,自打郑仲夫背叛完颜乌禄后,他就彻底放弃了这个打算。这个郑仲夫还真是反复无常,前次险些宰了乌禄,这次又反了高丽,他到底忠于哪个? 不过,这件事里透着蹊跷,完颜亮细细琢磨起来,那郑仲夫为什么要造反,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心里也惦记着他么,要是贸贸然投靠过来,难道就不怕自己摘了他的脑袋?还有,那个王双虚是什么人物,前次在上京会宁府受尽羞辱,而且已经高居高丽吏部侍郎的人物,在文臣中间也是顶尖的了,怎么会因为区区同情就帮助武将屠杀自己的同僚,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存在?最后,这两个家伙早不反晚不反,偏偏赶在自己最需要从高丽抽身的机会造反,时机抓的真妙啊。 何止是妙,就在这两个月中间,完颜亮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朝廷上下无数臣子上书,请求尽快结束在高丽的无休止的“不义之战”,抽出兵力和财力,迅速应对来自草原的威胁,以维护大金国的威严。这是说的刻薄的臣子,还有的言论稍微婉转些的上书也不断陈述,对高丽的惩罚已经基本达到了目的,就应该果断一些下决心撤兵。 完颜亮那是什么人,从他策.划杀掉合剌取而代之开始,心志就极为坚定,哪里会因为臣子的建言就收回成命,再说了,在高丽的战争屡经挫折,这次好不容易看到胜利的影子了,他怎么会因为别的事情中途而废?不要说是草原联军打到了临潢府城下,就算草原联军打到中都城下他都不会撤兵。 但是,这种压力真的太大了,朝臣.上下的指责,民间读书人的上书,马上举行的礼部试的应试举子们也在上书,甚至就连后宫中,从不干政的皇太后徒单氏,也就是完颜亮的那个名义上的嫡母,也开始过问起临潢的战事。 后宫干政,这让完颜亮非常恼.怒,自古以来后宫干政就是大忌,金国建立以来还从未有过皇太后干预朝政的情形,不过,前朝完颜合剌的皇后,也就是悼后裴满氏,就笼络朝臣进而试图影响朝政和臣子的升迁,最终被完颜合剌果断的处决。这就是前车之鉴啊,对完颜亮来说,可不能让自己连完颜合剌都比不上。所以,完颜亮非常蛮横的拒绝了皇太后徒单氏的建议,更发下圣旨,以后如果后宫敢于干政,无论是谁一律处决。 虽然挡住了来自各方面的唇枪舌剑,但是,完颜亮.还在苦恼如何将高丽的战事进行下去。 继续进行高丽的战争有两个巨大的困难,一个军.队被高丽人吸引住,无法迅速抽身,不过,在高丽的军队不过是三万硬军和两万女真兵,再有就是刚刚组建规模不大的水师,拢共不到六万军队,占用的军队并不是很多。另外一个困难才是真正难为住完颜亮的:钱粮。 打仗就是打钱粮,以前进攻辽国没有这个问题,.那是因为那时候的金国实力不算强,来来回回不到五万人的军队,怎么都能凑出粮食来,至于打宋国的时候更没这个问题了,以战养战,就凭宋国的富庶繁华,怎么会缺了前线将士的粮饷? 但是,到了打高.丽的时候,问题显现出来了,高丽这个地方不是很富裕,而且前两次的战争都集中在高丽北部,山地居多平原有限,自然能抢到的粮食也就少得可怜,而且由于两次兵败,丢失的钱粮无数,造成了本就不富裕的国库也基本空掉了,要想将战争继续下去,完颜亮都开始想法子加税了。 就在最头痛的时候,去年的年终岁末,竟然从高丽运回了满满上千车的财货,东西很多,都是一眼能看出价钱的金银铜铁物件,至于到底是什么,就五花八门了,从瓶瓶罐罐到杯盘碗碟什么都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玩意是什么来路。可是,这个意外收获还是让完颜亮欣喜若狂。 金子可以打造成金器发卖,银器可以融成银锭,铜器直接融了铸钱,就算是铁具,还能化了打造兵器不是,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硬通货啊。找来押运的猛安长一问,完颜亮这才清楚,原来这些东西是朝廷的分成。 按照硬军的规矩,开战有开战饷,而且攻城之后可以得到收获的三成归个人,一成留给诸位将军和军官,余下的六成就归了朝廷,所以,在战事基本稳定下来后,纥石烈志宁与仆散乌者一商量,赶在年终之前,将两支军队得到的收益交给了朝廷。 这是公然的强盗分赃啊,收到这些财货的当天,就有汉人大臣上书,请求完颜亮不要接受这笔浸满鲜血的财宝。可是,已经掏空腰包的完颜亮,哪里还会听这些,立即下令将所有东西变卖掉,换来了足足四五百万贯的收入,这下子,让完颜亮底气足了,于是更加坚定了他将高丽战事进行到底的信心。 不仅如此,下面的官刻意逢迎皇帝,用这批金器打造了一个异常精巧的金质博山炉,上贡给了完颜亮,每次点燃了香料,完颜亮看着博山炉,都能想起来出主意的人,也就是那个不知所踪的师弟。 开京开城投降,给完颜亮带来的震惊太大了,一时间无法接受,愣了一阵后,才招来了兵部尚书刘麟,他要问清楚开京事情的始末。 有些尴尬的看看一边的前都元帅府左都监,现在的签书枢密院事徒单合喜,刘麟咧着嘴叙述了下,原来,枢密院和兵部都在前线军中派有细作,目的是监视将领有无异心,同时暗中记录战事经过,防止前线将领虚报战功。这开京的事情有猫腻,枢密院和兵部都清楚,可为什么徒单合喜自己不说,以至于皇帝要找他来询问? 徒单合喜一直在朝廷之外做官,镇守陕西多年,所以对朝中人物并不熟悉,尤其对完颜亮朝的新贵不仅不熟,而且带着些许的不屑,对仆散忽土这样骄横的人物,更是打心眼里看不上。他不熟悉朝中人物,可刘麟熟啊,既然你徒单合喜乐意得罪人,那对不起了,这个天大的人情还是我老刘作吧。 经过刘麟的叙述,完颜亮的脸上慢慢涌上了青气,洪过进城劝降遇到袭击,十余日后开京城投降,这些事怎么都没人告诉他,很快,他就明白了事情的关键,就在开京投降的时候,洪过去了江华岛劝降高丽国主,纥石烈志宁不放心,就带人一同跟了去,开京城外领兵的主将是仆散乌者,就是这个人,一接到开京投降的消息,马上向朝廷发出了捷报,也就是完颜亮刚刚看到的喜讯。 前线将领有私心,硬军的两位主将有心结彼此不服,这些完颜亮都知道。那纥石烈志宁乃是完颜亨的妹夫,完颜宗弼最喜欢的女婿,不过以前一向是在京中做官,自然与一直在地方上历练的仆散乌者不大对付。虽然仆散乌者也是宗弼提拔起来的,不过,乌者这个人骄傲,至多是卖完颜亨一个面子,怎么可能对纥石烈志宁这样的靠着当皇帝扈从起家的纨绔子弟心服口服,更不要说纥石烈志宁一来就居于仆散乌者之上了。 不过,仆散乌者也不算是冒功,更没有出格的地方,至多是隐瞒了几个关于洪过的消息,在仆散乌者看来,这也无所谓,他的履历和徒单合喜差不多,都是在外面镇守一方而后最近才被提拔进中枢,虽然听过洪过的名字,也都是当作了皇帝身边佞臣之流,漫说是重视,怕是都会瞧不起吧。 既然是因为前线两个主将出现矛盾,完颜亮也就压下不快,当作这件事没发生过,事实上,前线主将不合,才是他希望看到的,否则,他也不会弄出纥石烈志宁与仆散乌者这对组合来。 开京投降,其实际战果远大于政治意义,反正高丽国主在江华岛,开京投降的政治意义已经很低了,而从实际考量上看,开京扼守高丽半岛西侧的交通枢纽,是金军进出高丽半岛南部最便捷的通道,而且开京西面就是优良海港,占据了开京,无论海路还是陆路,都可以极为方便的进出高丽半岛南部平原区,开京的投降,等同于高丽半岛被彻底征服。 果不其然,从这以后,高丽的捷报不断传来,仆散乌者以五千硬军为先导,五千硬军和一万女真兵为中军,飞快的向高丽半岛南部挺进,一路上几乎是望风而降,完全没有遇到抵抗,根据传回的战报看,不需要一个月时间,就能完全攻略整个高丽国土。 战报传回,完颜亮下令,一经上岸便露布报捷,从海边一路传回中都,然后向四方飞送出去。这些战报不仅震动了朝廷上的大臣,更让金国沸腾的民意慢慢安定下来,尤其是那些女真人的心气重新高涨,前阵子因为朝廷两次兵败,不知丢到哪条臭水沟的傲气也被找回来,走在大街上重新扬起了脖子,眼珠子更是恨不得瞪到头顶去。 与捷报一同送回的,还有仆散乌者的一份份清单,上面开列了投降者献出的贡物,还有封存的高丽各地官府的府库状况,粗略统计下,光是开京城里的高丽朝廷官库,就有相当于金国两三年赋税的收入,这还没计算城里的粮食余额。从皇帝脸上的笑容,朝臣们猜得出来,这笔意外的横财真的让完颜亮心满意足了,甚至说是志得意满了。 也是,现在的完颜亮,睡觉时候都能听到他的笑声,高丽的收入不仅补上了三次出征的所有损失,更多了整整一倍的外快,这样的高额回报,让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当然,这期间也不是没有不和谐的声音,先是传来洪过劝降失败,高丽国主王晛固执的拒绝了中间人的好意,这位盘踞在孤岛上的国王声称,除了高丽国王外,他不接受其他任何爵位。 在金国朝廷上下看来,这简直就是开玩笑了,现在连高丽国都不复存在,还要什么高丽国王?若非金国水军不够强大,早就剿灭了高丽国这点残余,还容得他王晛嚣张。 可是,最让人愕然的是,洪过竟然在给完颜亮的信中同意了这个条件,还劝说完颜亮接受,册封王晛为高丽国王,统治高丽全境。 那仆散忽土当即不干了,虽然不敢公开骂洪过是白痴,可话里话外老是说洪过一介外人,与女真人不是一条心。也难怪他反应如此剧烈,完颜亮已经同意下来,以后的高丽全境划为一个路,第一任都总管内定了就是他,这样一个肥差,难道他还会眼睁睁看着飞走么? 洪过这条建议,自然而然的被否决,连带着,让洪过在对高丽的处理方案的规划上,发言权也大为缩水,若非已经明确下来,郑仲夫就是与洪过密约投降的,按照仆散忽土的意思,干脆将洪过踢出去,不让他再对高丽的处置上有一丝半点的说话权力。 再有,就是完颜亨从草原传回的消息,去年的草原联军虽然暂时解散,可是参与的各个草原部族联系的更加紧密了,这一次传回来的消息,广吉剌人竟然在与克烈部联系,试图将强大的克烈部拉到他们的联军之中。一想起强悍的克烈部,就连完颜亮也微微有些打怵。幸好,蒙古草原终于降下了大雪,让这些草原骑兵短时间里没有机会进攻金国的疆域。 既然定下了基调,金国朝廷很快发布了政令,宣布将高丽并入金国领土,设置为海东路,以御前都点检仆散忽土为海东路都总管,海东路额定兵员两万,限一月内仆散忽土上任。 接到金国朝廷的旨意,好悬没把仆散乌者的鼻子气歪了,敢情他冒着得罪洪过与纥石烈志宁的风险,这么上下忙活一圈什么都没得到,反倒便宜了那个小人得志的同族? 虽然心里不忿,但事已至此几乎没有了挽回的可能,仆散乌者也只有收拾部队返回开京城,与此同时,他带着亲信护卫提前奔回开京,先行向纥石烈志宁和洪过请罪,只是说军情紧急不容多想,这才事急从权的发出军令全取高丽南部诸城。 纥石烈志宁自是明白仆散乌者为什么会有这番转变,冷哼一声没多敷衍他,倒是那洪过神情自然态度热情,不仅毫不记挂这些“小事”,更邀请仆散乌者参加宴会。虽然请客的是高丽新贵郑仲夫和王双虚,不过谁都清楚,这个组合背后站着的是洪过,仆散乌者在这种时候哪敢得罪了洪过,自是乐不得参加酒宴。不过,他心里烦闷,架不住身边高丽艺ji不断劝酒,很快就喝的酩酊大醉,被四五个高丽艺ji扶下去休息了。 看着仆散乌者滚蛋,郑仲夫再也忍不住,看着洪过道:“我说洪先生,你倒是拿出个章程来,现在眼见着那个什么东海路都总管就到任了,我们两个到底应该如何是好?” 听见郑仲夫当了出头鸟,虽然一声不吭,但王双虚直勾勾的目光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躁。 洪过慢悠悠的喝下一杯酒,斜睨了两个高丽走狗一眼,冷笑道:“怎么,害怕了?” 郑仲夫和王双虚连道不敢,不过,这两人都是背叛了高丽朝廷的人,尤其那郑仲夫,叛来叛去的也没折腾出个正果,这时要说不害怕还真是在撒谎了。这两个人自是不敢回归高丽朝廷了,可是这样不明不白的归到一个新主子治下,心里总觉着不是个滋味,所以才跑来求洪过给他们撑腰。 看着两个走狗的样子,洪过平静的道:“无论谁来这开京主事,高丽已经是金国的地盘,这一点不会改变。” 听到这话,两个走狗微微安心,只要是金国地盘,他们两个就是有功之臣,一条命准定保住了。 而后就听洪过继续道:“至于你们两个,暂时不要呆在开京了,我在南面有个宅子,你们两个暂时去帮我看家护院吧,等时机到了,呵呵,这高丽终归还是要听你们的。”见到两人微微有些失望,洪过声音突然一寒:“记住了,你们对外无论怎么对付别人,我都可以不管,但是你们两人之间不许起冲突,否则,我连你们两个一起杀。” 早就明白了洪过在金国的权势,杀他们两个高丽的降臣还真如杀猪屠狗一样容易,这两头走狗心里清楚,洪过明着是告诫两人要团结,其中何尝不是在警告他们,不要想着去投靠新主子。于是他们两个立即拜倒在地,口中漫天的阿谀之词说出来,听得洪过全身直发麻。 酒宴结束的第二天,郑仲夫和王双虚两人,就带上了五千高丽精锐士卒,从开京起程前往南方的釜山,去守卫洪过在那里的宅子。离开釜山的时候,这两人三步一回头,真是舍不得繁华的开京城。 可是,到了釜山后,他们两个惊呆了,这哪里是什么宅子,分明就是一座巨大的城堡,或者说是一座完全按照中国式样兴建的城市才对,虽然城墙只有十里长,但是高二十丈,地基宽二十四丈的城墙上一应攻守战具完备,光是马面就有一百座,这种密度的防御设施,只要有五千兵力防守,怕是没有十万大军,休想攻下这种城堡。进而联想下他们主子的表现,两人恍然大悟,洪过这是想当土皇帝啊。 想到这些,郑仲夫和王双虚两人就欢欣鼓舞起来,有了这么一座城堡,又守着高丽半岛南面最好的港口釜山,还有洪过在金国朝廷为他们撑腰,他们大可以在这里过上悠闲的日子。 也确实如此,洪过是将釜山当成了他的基地之一,所以才驱赶了足足五万百姓,乘着高丽战乱的机会,花了大半年时间才兴建了这么一座城堡出来,这处城堡不仅仅是他在高丽的巢穴,更是预想中的高丽市舶司所在地,是日后洪过手里会下金蛋的母鸡,否则洪过犯得着修的如此坚固么。 不过,现在的洪过已经不在高丽了,他从仆散忽土手里接到一封书信,完颜亮火速招他回中都城。 [奉献] 第一百九十三章 剑指何方 第一百九十三章剑指何方 高丽的战事平息,三万硬军也登上了金国水师的海船,开始从海路返回中都,这条路虽然颠簸而且又些风险,不过毕竟方便快捷,从登船到抵达中都,前后只需要半月时间,仅仅是陆路耗费时间的三分之一。 第一批硬军已经登船出海,在仁政殿的朝会上,立即有大臣提出,对心怀叵测的不臣之国加以惩戒,使之知错能改上表俯首。大臣们心里明镜一样,这是在寻找下一个目标,看来皇帝是在高丽身上尝到甜头了,挥动手里的利刃,准备收拾身边不老实的家伙。 这些臣子没猜错,这确实是完颜亮的意思,不仅是他的意思,就连上奏的臣子,都是李通事先安排好的,用后世的话讲,就是个托。 能迈进仁政殿的都是人精,立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于是顺着皇帝的思路向下思考,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草原联军,这些骚鞑子越来越可恶了,那徒单合喜是行伍出身,当即高声唱和着要去讨伐草原,好好敲打下那些骚鞑子的气焰,让他们为去年的胆大妄为付出点代价。 徒单合喜是签书枢密院事,只管调度兵马打仗就好,可刘麟是掌管的兵部的,一应兵额调配甚至是军器制造马匹车仗的准备,都要兵部来统筹,况且他还是原燕京路转运使出身,对后勤粮饷更加敏感,听到徒单合喜的建议,虽然没有出班建言,可眉头却是皱起来。 完颜亮本就要听听兵部的.意思,如今见到刘麟的模样,于是装模作样的问了两位参政的意思后,立即点了刘麟的名字,要兵部参谋一下。 刘麟是幽云汉儿出身,在朝堂上.还算是根基较浅,所以小心的斟酌了下词句,才道:“打骚鞑子自然正确,那群鞑子不知天高地厚的,竟然侵入了我大金疆土,以前都是我们去草原打他们,就像是梁王宗弼大人,虽然动用钱粮兵器盔甲无数,可只要狠打一次,这些鞑子就能老实个十年八年的,只有这样,北疆才能腾出手来,收拾那些跳梁小丑。” 徒单合喜听着直点头,可有那.老道的家伙,一听刘麟这话就皱起眉来,这个刘麟太滑头,虽然明着是说打草原的好处,实则点出两个问题,第一,打草原需要钱粮兵器盔甲无数,现在国库到底还不充裕,要如何筹措这些物资?另外一个,就是那些蠢蠢欲动的跳梁小丑,说的是谁,当然是西面的夏人了。 完颜亮也听出了刘麟的真实意思,现在已经基本.查清楚,高丽的情报就是西夏使者李伦泄露,这个家伙着实可恶,仅仅是在中都上窜下跳一番,就搅得金国北疆烽烟迭起,若是不能将此人抓住一刀刀的挖心摘肺,怎能出了完颜亮心中一口恶气? 那徒单特思发觉不对,连忙出来陈述,他接着刘麟.的话茬说下去,“对啊,刘大人说的对,现在正是对北疆用兵的时候,否则草原上那些鞑子蠢蠢欲动,对着我大金虎视眈眈,一旦开春冰雪融化后,这群鞑子可就要出兵了,那个时候,临潢还会是他们的底线么?过了临潢,是不是要放他们进长城转悠一圈?” 这话说的诛心了,简直将金国北疆数万兵马视.若无物,更把金国放置在北面的几十个部族糺军当成了废物。完颜亮听的着实生气,冷哼一声,斥退了徒单特思。 虽然是完颜亮.的妹夫,特思这次也发觉,自己似乎说的有些过分了,脸上闹得很没面子的退了回去。 看到特思吃瘪,徒单合喜突然明白过来,敢情刘麟那是说反话了,立时气得大步站出来,继续鼓动向草原出兵,在他看来,打什么西夏,西夏边境都是坚固的城堡军寨,打个一年半载的都不见得有什么进展,哪有打草原联军来的痛快,一战见胜负,至多一年就能得胜还朝,自己的官位不就应该再提一提了? 完颜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挨着个的点宰相们的名,让他们一一表态。就连张浩那个老滑头,这时也不得不说出自己的想法,含混过去都不成,必须有个明确的目标拿出来。最后,张浩迫不得已下,说出自己支持刘麟。 张浩一向是朝中汉儿官员领袖,见到他支持了刘麟,朝堂上态势又一变,汉人纷纷站出来支持攻打西夏,而女真高官则不甘示弱,一齐支持起徒单合喜来。 眼见着一场朝会要变成党争,完颜亮正在心烦意乱的功夫,有合扎猛安的军官进来禀告,说洪过觐见。听到小师弟回来,完颜亮大喜,连忙下令让洪过上殿来。 虽然是匆匆赶回中都,走进仁政殿的时候,洪过还是不慌不忙的迈着方步,走到殿门处就向完颜亮躬身施礼,口中连呼“外臣洪过朝见大国皇帝陛下”。 对洪过的守礼早就习以为常,完颜亮状似不满实则带着欢喜的语气,招呼洪过走到玉阶前说话。 进宫的路上,洪过就打听了这次朝会的目的,其实,按照的本心来说,是不想参加这种性质的朝会,一来没有什么意义,二来平白得罪一批人。 可是,完颜亮对萧裕一使眼色,萧裕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竟是在朝会上,用一种寒暄的口吻,笑呵呵的问洪过的想法。 皱着眉,洪过思索了一会,才平静的抬头望着完颜亮道:“陛下,外臣不过一介布衣,何德何能在这里放言,外臣乏累,还有诸位长辈没能拜会,请陛下恕罪,外臣告退。” 众位大臣听后一阵愕然,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竟然有人敢卷皇帝的面子,面对皇帝的问话竟然拒绝回答。吃惊过后,这些人立即将视线聚集在完颜亮身上。 预想中的雷霆怒火没有出现,完颜亮其实也明白,如果洪过不想说逼也没用,再说了,洪过话中另有含义,他已经明白过来,于是笑着摆摆手,吩咐梁汉臣带着洪过出仁政殿。 在众位大臣艳羡的目光中,洪过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朝会进行到这里已经卡住了,于是在处理了一些日常事务后,完颜亮就散了这次朝会。 来后后面的小殿,果不其然见到了洪过,完颜亮指着师弟对旁边的亲信笑道:“就知道他藏着话不肯在大庭广众下说。” 萧裕淡淡一笑没有吱声,李通苦笑下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至于徒单特思等人干脆围上了洪过,七嘴八舌的问起高丽的情形来。 待到完颜亮梳洗完毕,众人也喝了茶水吃上两块点心,皇帝走到了洪过面前,笑着道:“改之,到了这里,你总该把肚子里的话倒出来了吧。” 面对完颜亮,洪过正色道:“师兄是听我的实话?” 完颜亮故作不悦的道:“不是实话说出来作甚,你我之间还用这等虚文?” 洪过马上接着道:“那好,我的实话就是,不打,谁都不打,休养生息一年。” 这话一出立时惊呆了所有人,洪过没有理会大家的表情,而是细细的分析道:“高丽一战,硬军的战力确实不俗,不过,也要看到高丽之战背后掩盖的东西,首先,经过三征高丽的战争,国库已经完全虚空,即便有高丽的虏获作为补充,这些究竟是一时的外财,朝廷的立国之本还是赋税,现在通检推排刚刚开始,第一步还只是彻查全国土地,并不能为国家真正增加赋税,第二步才是重点,那就是按照通检推排的结果征收物力钱,把物力钱的征收范围扩展到全部官民人等,不管是女真人还是汉人,不过贫贱尊卑无人可以免除,如此,才能激增国家收入。” 洪过这话一出,刚刚还是惊呆的众人,已经完全变了颜色。原来,这物力钱在金国早就在征收,所谓“物力钱”,按照后世的话讲,实际就是“财产税”,也就是由官府出面,挨家挨户的将每一户人家的财产定出等级,然后依照等级或者具体的财产总值征收一定比例的税收,这也是很有金国特色的一种税赋了。 之所以让在场之人脸色大变,是因为以前的物力钱征收范围只在普通百姓和商贾,是凡有官身的家庭都可以免税的,现在洪过要向所有人征税,等同免除了官家子弟免税的特权。 完颜亮的脸色阴沉不定,没有马上回话,而是看着洪过,等待洪过下面的话。 果然,洪过继续道:“会宁府路的女真猛安谋克户迁徙到中都和北京安置,这确实是一项大好政策,不过,中原人口激增,而会宁府户口稀薄,最好能将部分中原百姓迁徙去会宁府附近安置,如此,才不会出现女真人与汉人争地的情形,而女真人也可以安心生活,一心为师兄效死。” 完颜亮点点头,按照他的设计,最近十年内要向中原迁移不少于一百万的女真人,去年通过两次征讨高丽,变相的迁徙了几十万女真人进入北京大定府和中都大兴府安置,结果很快就与当地的汉人百姓产生了矛盾,尤其是划地的纠纷,不少女真人仗着是国族,强行索要当地好田,甚至径自将当地百姓的上好熟田圈占,一些官府的官吏也不对这种行径加以制止,于是在北京和中都周边,汉人与女真人的矛盾很深。看起来,洪过也看到了这些问题。 安抚百姓整顿税收,增加财赋来源,洪过说的这些都是金国朝廷最近的要务,完颜亮不禁暗自点头,比起那班只知道阿谀媚上争夺好处的朝臣来,洪过不知不他们清醒了多少倍。 “还有么?”完颜亮平静的道。 “当然有,最后一条,”洪过嘿嘿笑起来:“那些个硬军在高丽之所以那么能打,还不是因为他们是一群穷光蛋,人死**朝天,死了就死了。现在不一样啊,三万硬军,一个个都有钱了,口袋里富裕了,哪还能打仗,就算强迫他们去冲锋陷阵,也没了那种一往无前玩命换金银的气势。现在休息一下,让他们托付下家里事,心里也有个安慰。即使退一万步讲,好歹给他们点时间乐呵乐呵,有机会花销手里的富裕钱,就算塞进那些烟花女子的洞里也好。不然,那种有命挣没命花的钱,他们谁还会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去挣?” 最后几句话将大伙说乐了,气氛立时一松,没了刚才的紧张和凝重。 见到完颜亮若有所思,洪过对他抱拳一躬,然后又对所有拱拱手,道了几声告罪,施施然转身离开了这里。 望着洪过离去的背影,完颜亮淡淡的道:“比起你们,洪改之的忠心不知高出多少。” 听到完颜亮的话,吓得萧裕李通带头跪倒,其他近臣们更是吓得几乎背过气去,趴在地上全身颤抖不敢作声。 看着周围跪倒一片的臣僚,再瞧瞧远处那逍遥自在的身形,完颜亮突然感觉自己真的很寂寞孤单,突然之间,他明白了洪过与周围这些人的分别,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旁人永远学不来的。 照例,洪过去后宫太后那里请安,又送了不少新奇玩意到皇后徒单氏和元妃大氏那里,这才出宫回家,到了家中,自是先去母亲那里赔罪,然后与府中上下补发一次喜钱,最后来到后宅好容易喘口气,又命人置备一桌素席,摆到了后院的小庙里。 看着洪过奇怪的举措,乌林答宁儿好生奇怪,不过,洪过的事情她哪里能干涉,也只有坐着和好容易回来的洪过说话。到底还是二月里头,刚刚打了酉时天色就渐渐黑下来,又过了一会,周秀娟进来回话,有客人拜访,洪过也不去迎接,就吩咐着将客人领来小庙的客房。 乌林答宁儿一下急了,她在这里居住是个秘密,若是被外人看到,叫完颜乌禄和她的脸面往哪里放?刚要起身离开,谁知道被洪过一把拉住,就见男人笑而不语,静静看着门外。 过了一会,外面走进来几个全身裹在披风里的人物,当先一个看到了乌林答宁儿,先是一愣,继而冷哼一声,将风帽摘下。宁儿定睛一看,吓得立时要跪拜下去。 来人可不就是完颜亮么,不过宁儿也没能跪下去,她被洪过拉住了腰肢,洪过轻松的告诉她,来的不是皇帝,而是他的师兄,只要上去行礼就好,用不着跪拜。 乌林答宁儿勉强向完颜亮行礼后,又看看其他几人并不认识,也就悄悄走出去置备酒席。这次完颜亮的随从,一个李通,一个萧裕,还有就是梁汉臣,以前的徒单特思竟然不见。 看到这个组合,洪过心中一动,脸上却没任何波动,仅仅请诸位坐下,素席马上就开始。 几个人真没想到,洪过竟然预先猜到了他们要来,连素席都准备好了。果不其然,几人坐下还没等全身热乎过来,三个女人就开始一样样的将酒菜摆放上来。 完颜亮先前还没在意,忽然斜眼看了看刚刚放下一盘素鸡的女人,眼睛立时转过去,不敢置信的指着女人,然后转头对着洪过大怒:“你好大胆子,她是我的弟妹,堂堂郑王妃!” 为完颜亮倒上一杯烫好的酒,洪过平静的道:“王妃又能如何,现在没了男人一眼会被人欺负,与其让堂堂郑王的财产被人吞掉,还不如便宜了我这个做弟弟的。” 第一次听说,竟然有人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弟妹身上,等同是打到了自家亲弟弟身上,虽然这个弟弟已经死了,而且是被自己亲自下令秘秘密处死,但是这种耻辱就好像一巴掌抽在自己的脸面上,令完颜亮勃然大怒,啪的一拍桌子,就要拉过乌延氏问个清楚。 乌延婉清,也就是乌延氏飞快的躲开去,低着头似是带着委屈的轻声道:“算,算了,都因为我是一个女人,没办法撑住家门,这才求到了洪家叔叔,至于是哪个,就不要提了。” 完颜亮听着虽然气愤,可一看周围几个近臣都是紧闭着嘴不说话,他一思索就明白了,乌延氏乃是他的亲弟妹,名份上属于女真完颜氏皇族,连这个身份都压不住的人物,除了皇族内部的那些个王爷公爷之外,还能有谁? 挥挥手示意乌延氏下去,完颜亮有些颓丧的坐下,随即脑中一惊,似是想到了什么。几个人注意到完颜亮的异常,却没想到,皇帝开口竟是问洪过:“改之,你对我说实话,如果上半年强要出兵,应该首先打哪里才好。” 洪过噗哧笑了,就好像这个问题问的十分可笑一般,“师兄也是武人出身,怎么倒来考校我了?自然是夏国啊。高丽兵孱弱,能击败高丽不算什么武功,硬军还要继续锤炼,当然是拿战力相对弱些的夏人开刀。另外,夏国东部富庶,打下来可以弥补战事亏缺。最后,能很快打痛夏人,迫使夏国求和,到时候惩办首犯赔些金银出来,就可以掉头北上了。” 见着洪过说的轻松,一边的李通忍不住道: “改之想的太简单了,那草原鞑子正磨刀霍霍,开春就要整兵南下,一旦我们攻打夏国时候,草原鞑子抱团南下,我们又要如何抵御才好?” [奉献] 第一百九十四章 没有办法的办法 第一百九十四章没有办法的办法 “没有办法。”洪过冷森的说出了这句话。 包括完颜亮在内所有大吃一惊,放下了酒杯一起看向洪过。就见洪过冷笑道:“想两全其美,那可能么?起码现在看不到这样的法子,既然不能,就要找个长痛不如短痛的招数。” 几个人马上明白过来,没错,与其和草原骑兵在大草原上纠缠,最后让夏人在背后捅刀子,还不如先收拾了夏人,然后挥兵决战于草原之上。 想到这里,完颜亮罕见的嘿嘿失笑:“年纪越大,这胆子越发的小了,竟然被小师弟笑话。” 有了这番交谈,完颜亮再不多说什么,放开心事与洪过推杯换盏起来,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轻松的喝酒,洪过又招来了三个女人帮助斟酒布菜,在座的都是完颜亮亲信近臣,彼此少了许多拘束,喝起酒来自是洒脱许多。 完颜亮对女色的**不是很强,但他到底是个男人,接着酒劲看着屋子里的三个女人,那眼中就慢慢透出了艳羡的神情。见到他这个样子,洪过心中警惕起来,虽然自己认识的完颜亮并没有金史上说的那般不堪,可自己不能不防,三个女人哪个不是自己的房中人,自己给别人戴了绿帽子就够了,犯不着去抢那玩意戴。 见到皇帝的表情,李通神情.一动,轻轻对完颜亮说道:“陛下,听说先太傅宗本的妻子年轻貌美,此时守寡数年又家道落魄……” 完颜亮的注意力从乌林答宁儿.身上移开,不相信的望着李通,那神情似乎在说:你小子逗我玩呢吧,宗本都多大年纪了,他老婆怎么可能年轻貌美? 李通连忙解释,原来那宗本的.大老婆早就去世,现在的寡妻乃是他被杀前不久的续弦,不过倒也是女真大姓家的女儿,另外,宗本房中还有妻妾数人,多数年纪都还不大。 听着李通这话,洪过和萧裕一起皱眉。洪过感觉李.通这时的神态口气,像极了青楼里的*公大茶壶。萧裕想的更多,很是不齿于李通的做法,这不是变相的要皇帝将宗本的妻妾收纳进房中么,虽然这种兄弟续娶嫂子,儿子收纳后母的婚姻制度,一开始就是从游牧部族中盛行的,不过萧裕毕竟是汉化很久的奚人,对这种婚俗的看法与汉人无异,都当作一种违背伦常的行为。 完颜亮倒是不当回事,女真人暴富才三十几年,真.正接触汉家文化也就十来年,弟弟娶嫂子,儿子纳后母的婚俗还在女真人中间流行,因为这种做法可以避免,当这些女人再嫁给外姓时候,造成自家财产的流失。他之前不愿意如此作为,一来是自己受过汉家文化的熏陶,道德上有所抵触,二来他已经是皇帝了,富有四海的人,还为了些许资财就娶自己的婶婶嫂子,那传出去要多丢人? 可是,刚才洪过的一番话,却引起了完颜亮另一.方面的忧虑,乌延氏只是因为家产才被人窥伺么?难道那些觊觎乌延氏的人就没有别的念头?或者说,是野心?完颜梧桐是被自己处死的,金国官员上层谁都清楚,可为什么还有人要作这投火的飞蛾,自己送上门的要强娶乌延氏?这些人的目的,会不会是为了完颜梧桐那无形或是隐形的财富,比如在朝堂上的影响力? 进而,完颜亮想.起了自己那些堂叔堂伯还有堂兄弟的老婆们,虽然她们男人的影响力没有完颜梧桐大,但毕竟是完颜亮的政敌,杀人的时候完颜亮做的不绝,至少没洪过那样辣手,将这些女人和孩子一起留下来,现在看看竟是一股隐患。 乘着酒意,李通低声道:“陛下,今夜何不夜访几位宗室女人,问问她们的疾苦?” 洪过在心里冷哼一声:疾苦?饥渴才对吧。算了,反正不是盯上自己屋里的女人,管那么多干什么。等等,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呃,自己今天的一番话,会不会造就完颜亮身上最大的罪名:**? 历史上,完颜亮被篡位的皇帝金世宗完颜乌禄指责的,最大一个罪行就是荒yin酒色和**,甚至纳自己婶嫂进后宫,呃,难道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 想到这,洪过不自在的哆嗦了下,咧了咧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当天晚上,完颜亮走后并未返回皇宫,第二天,宫中悄悄派出一队侍卫亲军,将完颜宗本的几个大小老婆一起接入宫中,明面上是说送到皇太后宫中安置,至于真正安置在哪里,就没人知道了。不过,随同这些女人进宫的,还有她们的全部家产和奴婢,甚至包括了她们膝下几个尚未成年的儿女。 皇宫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地方,不过,从某种程度讲,又是最藏不住秘密的所在。不到三天时间,这件事就在中都城里传的沸沸扬扬,无数暗中的谋划都停下来,静静等待皇帝下一步动作。 洪过可没心思去关注皇帝的私生活,他刚刚从外面回来,商号有一大堆的事情要等他去处理。 去年岁末的拍卖会异常成功,不仅金国各地的大商号的主事人亲自前来,而且还有数不清的小商号也来参与。也有一些不知所谓的家伙,想借着各种官私势力来欺负下洪家商号。当这些人来到武清县后吃惊的发觉,在这里,洪家商号比县衙的老爷们说话还管用,这要何等深厚的势力才能做到,于是,这些家伙大半收拾起早前的骄横样子,老老实实的参加竞拍,至于偶尔几个实在没有丁点眼力价的家伙,不等洪家商号出手,早有看不顺眼的大商号的东家派人,悄悄清理干净。 仅仅这一次的拍卖,就为洪过带来了一百多万贯的收益,如果计算了明年宋货的交易,估计全年下来,洪家商号将会在宋货生意上收益三四百万贯,这就是垄断带来的好处了。 虽然宋货生意火爆,但是洪过将注意力更加集中在其他行业,比如武清县的原产品----海盐。每年悄无声息的从金国盐税中赚到几十万贯,这点小利不足以打动洪过,却很容易被完颜亮忌讳,于是洪过明智的将主要市场放到了高丽和草原,草原的渠道是借着段天涯的段家商队行事,赚的虽然不是很多,但胜在稳定,用海盐换皮毛,然后在金国和高丽宋国发卖出去,一年下来怎么都有十几二十万贯。 与草原比起来,高丽才是洪过未来的收益重点。高丽的人口几百万,虽然经过一年多的杀戮和掠夺,也只不过让高丽损失了百万人口,余下来的市场依然巨大。但是,现在高丽的形势并不乐观,仆散忽土或许打仗在行,但是如何治理百姓上,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 仆散忽土进入高丽已经两个月时间,面对高丽人的抵触乃至反抗,除了动刀子屠杀外,他根本不会其他的办法,仅仅在开京城,他就杀了几千人,这种杀戮没有取得丝毫效果,高丽人的反抗有增无减。现在开京城里驻扎的五千女真军已经完全不够用,身为东海路都总管的他,正准备从高丽半岛南方驻守的城市中,抽调出一部分兵马回来,着力弹压开京的局势。 可是,高丽半岛也有上百个大小城镇,一万多女真兵均摊下去,就好像水银泄地一样看不出什么效果,面对着心存不满的高丽官民百姓已经很吃力了,如今还要抽调的话,高丽南部的局势怕是会一发不可收拾。至于高丽半岛的北部山地,仆散忽土已经是完全将之放弃掉了,那里现在就是高丽乱民的地盘。 洪过还在等,等待那个足以让他出手的机会。想想当初从高丽坐船返回金国的时候,马三曾经很无奈的问他:难道就这样走了?现在看来,距离自己回归高丽的时间似乎不远了。 林正南还真招募到一群人,大约**百,这些人加上从宋王庄出来的年轻人,数量上也有近千人了,在山东南部与翟平招募到的一千多人合流之后,登船去了高丽,在釜山的城堡驻扎下来。现在林正南正用百倍的精力在训练这些人,准备拿出一支精兵出来。虽然这是洪过的第一批武力,但他并不是非常关注,只是努力在武器和后勤上尽力保障这些人,因为他的心中还有另外的盘算。 趁着高丽战火逐渐平息,洪过并未马上要张二牛带着船队离开,反是要他们向东航行去一次倭国。前一次倭国派出的大批船队,让洪过很是不可思议,这些倭人矮子,国内还在打生打死呢,怎么还有精力派兵掺合高丽的战事,难道真是想登陆想到脑子不正常了? 从高丽半岛南部向东航行,可以抵达日本列岛的九州岛,在这里,日本朝廷设置了太宰府,统管与大陆各国的外交和贸易,曾经是权力很大的衙门,如果日本派兵介入高丽战争,有六七成可能是从太宰府发布的命令。 虽然对船队很有信心,不过,考虑到日本人曾经吹上天的神风,洪过还有有一点点的担心,他不是不想考虑台风季节的因素,无奈时间不等人,这支船队太过重要,马上就要回去南宋投入到海上贸易中,也只有冒险去警告下日本,断了这个国家的野心,省了他们老是想借用对外战争转移国内矛盾,九一八如此,七七事变也是如此,真是一个不甘被边缘化的民族。 日本的消息还未传回,中都又一次激荡起来,金国皇帝下旨:所有汉族大臣,要求按照新的通检推排结果,开始缴纳物力钱。 官身也要交物力钱?这下不少官大呼上当,原先推行通检推排就是从官员开始首先鉴定,本以为是用来核定田产的,当时就没在意,谁能想到,皇帝竟然想出这么一招来。现在朝廷大小官的家产都是一清二楚,让这些个汉人如何能推脱掉? 就在汉人,契丹人,渤海人这班需要交物力钱的大臣们愁眉苦脸的时候,女真贵人们可笑的那叫一个开心,在女真贵人看来,汉人侍奉女真人是天经地义,皇帝这招简直太痛快了,应该让这些汉人大臣出点血了。 在女真人眼中,那些个穿儒衫戴头巾的人都是汉人,也不分什么契丹人渤海人,反正现在这些人占据高位,搞得女真人反倒在朝廷里成了少数,他们心里正在暗恨汉人夺了女真人的权柄,现在能让汉人缴税,也小小的让女真人出了一口气。 一面是朝廷的压力,一面是女真人的嘲弄,汉人臣子们还真没什么出路,惟有叹口气认倒霉,乖乖的在限期之内交上了物力钱。还好这笔钱的比例并不是很高,远没达到让官员们肉痛的地步。 等到汉官们交齐了物力钱,完颜亮的第二道旨意出台了,这一次,他严厉的斥责了女真贵人们不事生产,每日只知道饮酒玩乐,完全忘记了祖宗的骁勇,所以,出于对女真人的惩戒,他宣布,对女真人征收物力钱。不过也有例外,如果有女真人肯参加征战,并且立下战功,或是在战争中阵亡的家庭,就可以免除物力钱。 女真贵人要缴纳物力钱?这简直是在要他们的命,贵人们从来就是高贵的,怎么能变得与普通百姓和商人一个境遇?听到这个消息,几乎是所有女真贵人们一起不满,有人公开喊出来:谁乐意交谁交,反正如果有人敢上他的家门收物力钱,他就敢把那个税吏一刀两段。 这一次,连完颜芷雅都慌了,顾不得她的韩王老子的禁令,匆匆跑到洪过这边商量对策。没想到,她一开口,就被洪过堵回去,洪过的解释很简单,完颜亮是那种肯妥协的人么?既然不是,那这次的政令就会一如以前,即便是染上血也要强制推行下去。 “可是,凭什么我爹爹在前方厮杀,王府也要交物力钱?”完颜芷雅不甘心的争辩道。 “如果你要保住你父亲还有整个王府,这笔钱不仅要交,而且要带头出来交。”洪过平静的回答道。 完颜芷雅一听就愣住了,她是个聪明的女孩,立即明白了洪过的意思。不过,女孩还是对洪过的态度不满意,狠狠的捶打了洪过几下,用娇柔的声音道:“你这家伙,难道不知道安慰安慰人家么,说的这么严厉的,好像你就是皇帝。” 洪过反手搂住了芷雅,大嘴狠狠的亲上去,这一下,芷雅整个人立时软下来,好似没有了骨头般倒在他怀中,轻轻揪住洪过衣襟,柔弱的道:“你,你这家伙,就知道欺负人家,说,是不是把我都忘记了。光知道和家里的女人鬼混?” 洪过哪里能说旁的,慌忙在芷雅耳边低声说起悄悄话,哄得女孩破涕为笑。 芷雅轻轻揪着洪过的衣裳,叹着气道:“你,你啊,整天出去,连放偷都不在……” 放偷?洪过一愣,北方风俗,放偷这天无论偷什么东西,主人家都不会生气,只当做是添喜气,于是不少男女私定终身后,借着放偷这一天,男孩子将女孩偷偷领出去,直到有了孩子后才回到女孩家中提亲。芷雅说放偷,这是在暗示他啊。 洪过脸上一阵嬉笑:“干嘛要放偷才可以?我现在就偷了你,等到你老子回来就提亲。”说罢,将怀中女孩打横抱起,快步走进了内室。 第二天,韩王府的郡主完颜芷雅,第一个站出来宣布,虽然韩王还在前线厮杀,但是缴税支持陛下的决定,是他们作为女真皇室的荣耀,所以韩王府向朝廷缴纳物力钱。 中都的女真人一下失声了,呆呆的看着完颜芷雅亲自带着弟弟羊蹄,前往大兴府衙门缴纳了足额的铜钱。有了韩王府的的带头,完颜宗弼的其他女婿们也纷纷站出来,向官府缴纳了物力钱。 经过短暂的失声后,中都的女真贵人们一下炸锅了,因为不敢直接骂物力钱,所以这些人跳着脚的大骂完颜芷雅败坏门风,偷汉人汉子,与汉人奴才勾勾搭搭。 就在这个时候,完颜亮突然下令,以诽谤宗室的罪名,将太府监完颜冯六抓捕抄家,然后没有经过三司的审问,仅仅是由诸位宰相的御前表决,就宣布将完颜冯六斩首弃市,暴尸三天。 最让人吃惊的是,抓捕完颜冯六的军队,并非是皇城的侍卫亲军或是合扎猛安,更不是中都武卫军,竟然是硬军,就连抄家都是硬军都统纥石烈志宁带人去的。 直到这时,中都的女真权贵们才震惊的发现,原来三万硬军已经在中都附近驻扎了快半个月了。 有重兵在身侧,有汉人官员们嘲讽的目光,还有百姓士子们愤愤不平的议论,更有完颜冯六断成两截的尸身在目,中都城里的女真贵人们胆怯了,先是一群地位较低的女真人悄悄去交了物力钱,然后断断续续的,在一个月的限期之前,所有女真人都缴纳了物力钱。 与此同时,一匹快马闯入了中都城,给完颜亮带来了西夏朝廷的最终回复。 [奉献]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头冷水 第一百九十五章一头冷水 西夏的国王李仁孝虽然并非英主,好歹也是个盛世长大的皇帝,虽然高丽覆灭在前,面对金国皇帝有些狂妄的要求时候,还是选择了拒绝。 说实话,当洪过看到完颜亮的国书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打仗。因为,无论是哪个国王看到国书上提出的要求,都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完颜亮的要求有几条:交出李伦,由金国朝廷惩办;夏国向金国重申藩国关系;夏国每年向金国进贡三千匹马,一万头牛,三万只羊;夏国开放商路,允许金国商人派出商队前往西域通商;李仁孝亲赴中都朝觐金国皇帝,听候金国册封;金国出嫁一名公主到夏国,为夏皇后,所生之子指定为夏国继承人;夏国整备军队,交由金国使臣点验;一旦金国与他国交战,夏国需派出军队助战。 对这份国书,洪过的评价是:就差要求夏国每次人事变动都必须经过金国允许了,要是真的接受了这份国书,李仁孝怕是第二天就会被狂怒的党项贵族推翻。是完颜亮自信满满,还是他压根就没准备和夏国进行什么谈判? 总之,夏国带回来的答复不出所料,除去重申藩国关系外,其余各条无一例外的被拒绝了。派去夏国交涉的使者,刚刚到达陕西凤翔路的镇戎州,就用驿站火速将结果送到中都。 驿丁刚刚到尚书省才半天.时间,夏国的回复就在中都哄传开去,不单大小官员一清二楚,就连内外城的住户百姓也知道了大半。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他家表哥的姐夫的二姨夫的小舅子的连襟是尚书省的书办,亲眼看过那份文书的,文书上面夏人语气傲慢态度让人极其恶心,简直就是瞧不起大金国。 旁人不说,那些个女真人的心气.还是很高的,且不说大金一向就是夏人的主子,奴才什么时候都是奴才,怎么还想翻天跳到主子头上拉屎拉尿不成?就说大金国最近刚刚灭了高丽矮子,现在中都城里高丽奴卖的那叫一个便宜,不正显示了大金的赫赫国威么。 “怎么,夏人不老实?看看高丽矮.子是什么个下场,打丫小样的,揍他个鼻青脸肿,最好再把夏国灭了,爷们也去买个夏人奴才玩玩。” 酒楼里一个女真贵公子话音刚落,就赢得楼上楼.下轰然叫好,听着拍巴掌的声音,这个女真公子的样子愈发的得意洋洋了。 一身普通书生打扮的洪过坐在角落里,身后站着.马三和刘明镜,旁边坐着羊蹄和芷雅,水叶子自动自觉的站到羊蹄身后。 “这仗一旦要打,还不知能打多久,夏人也是西面.大国,地方几千里的,朝廷能干净利索的打趴下夏人么?”芷雅看着那个女真公子哥站在酒楼中间抱拳回礼的样子,轻声对洪过道。 娘的,明明是老.子家的丫头,怎么自动自觉的站在羊蹄那个小子身后去了,咦,这才一年多没见,羊蹄这小子的个子窜的老高啊,快赶上自己了,这小子今年多大了,现在就知道泡妞,也不知道下面长毛没?洪过等着水叶子兀自忿忿不平:女大不中留啊,有了相好的就忘了主子了。 “喂,你听到没?”发现洪过走神,芷雅轻轻碰碰他,而后狠狠的横了洪过一眼。 “啊?啊?”洪过这才转过神来,见着芷雅不高兴,连忙赔笑,哄得女孩开心了,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灭国?灭了西夏做啥,让更西面的辽人打回来?”洪过冷笑一声:“这些家伙吃饱饭闲的,光知道在这里动嘴皮子,反正上阵厮杀的又不是他们。胜了,他们有先见之明,败了,是前线将兵的过失,真是一群爱国青年。” 羊蹄突然出声道:“老师,爱国是什么?” “就是忠君报效朝廷。”洪过不耐的道。 “那爱国怎么还有错?” “爱国当然没错,但是动动嘴皮子可不意味着是爱国,有能耐学班定远投笔从戎去,只知道躲在后面动嘴皮子的爱国人士,老子见一个打一个。”洪过冷哼一声道。而后他在心里补充一句:在后世,这种嘴巴上爱国的人物,有个专有名称,叫愤青。 那个感觉很好的女真公子,转头发现了角落中的一桌人,正确的说,是被芷雅的美貌还有水叶子的清秀吸引了,忽然发现洪过脸色不豫,于是走过来对着洪过抱拳道:“这位兄弟,你认为我说的有错么?” 见到书生发难,酒楼上的声音慢慢消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洪过一桌。 “没错没错,怎么会错呢,”洪过冷笑着道:“既然兄台要玩玩夏人奴才,何不自己亲自己去抓,那样多痛快,要是兄台一不小心送了命,家里人还能免了物力钱不是。” 女真公子哥的脸一下涨红了,这话太阴毒了,不过美人当面他不好太粗野,于是冷声道:“就算我要亲赴军前,也是为国尽忠,并非为了些许小利,兄弟……” 洪过立即打断了他的话头:“兄台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要去了军前,唯一的用途就是能为家里省下一笔物力钱。” “你,欺人太甚……”女真公子哥立时勃然大怒,再顾不得美人在前,抄起拳头就要打向洪过。 谁料到,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洪过背后阴影中窜出来,一把抓住了公子哥的手腕。那公子哥见到这人是个半大的孩子,也没当成一回事,晃动下好像瘦鸡爪子一样的胳膊,结果竟是愣是不能撼动分毫,这下公子哥脸面过不去了,又晃动一下,还是没能撼动,身上的血气一下涌上头去。 出来的自然是刘明镜,自打跟了洪过,洪家就没亏过他,让这个正在长身子的小家伙营养十足,而且他跟洪过学文从林钟那里学武,竟是文武并进的料子,现在一出手就制服了这个瘦弱的公子哥。看着刘明镜出手,身后的马三连动都没动一下,在这个强盗出身的莽汉眼中,这么个瘦鸡根本轮不到他出手。 见到公子哥无法动作,洪过嘲笑的道:“想为朝廷尽忠就去军前,不过,好像军前不收你这样的废物。放了他吧。” 刘明镜一松手,接着抬腿用力一踹,就将那公子哥踢得滚葫芦一样翻出好远。 见到公子哥被放开,跟着公子哥一起来的其他女真少年,还有他们家中的奴仆呼啦冲上来,将洪过一桌围成一团,撸胳膊挽袖子的要收拾洪过他们。 虽然这些家伙人多,他们平时也就是在中都打群架而已,别说是马三,就算刘明镜和羊蹄都没将他们看上眼,不仅没看上眼,瞧瞧羊蹄跃跃欲试的样子,怕是等待这种“出手”的机会已经很久了。 那边酒楼的老板已经得到消息,连滚带爬的跑上楼来,一边恳求女真公子哥们手下留情,一边请洪过他们高抬贵手,这要是两边开打,不仅今天的生意算完蛋了,那些碗碟家具的损失他可从哪里要去? “呦嗬,好大的阵仗啊,洪改之真是清闲,走到哪里都这么热闹。怎么,我能坐坐不?”突然,楼梯口传来这么阴阳怪气的一声。 接着,就见一个年纪在三十多岁的女真人背着手走上来,这人面相平常穿戴倒是很富贵,不过,让所有人惊呆的是,跟在这个女真人背后的,竟然一群穿着衙役服色的壮汉,一个个挎着钢刀抄着水火棍,腰间挂着哗棱棱乱响的铁链。 他们是货真价实的官差,而且还是大兴府的快班衙役! 这些衙役一到,在场的人立即老实的。呃,也不对,还有一桌人不老实,甚至说,有个半大的小子,愤恨的瞪视着正笑呵呵走来的女真男子。 那个男子见到瞪着他的半大小子,笑呵呵的抱拳行礼:“完颜乌带参见韩王世子。” 一句话,将所有人惊得不轻,完颜乌带,那不是如今的大兴府尹么,还有,那个小子是韩王世子,天啊,一个王爷世子都只能坐在下手位置,那位住在主位上的年轻书生是个什么来头? 想到这里,那些个中都城里的女真恶少们,忙不迭的弯下腰,悄无声息的向楼梯口蹭。谁想到,还没到地方,就被一排水火棍拦住了。 乌带看向洪过,那意思很明显,只要洪过说句话,这些冒犯他的家伙就没什么好下场,不死也会褪层皮。 洪过摆摆手,“算了,一群没脑子的家伙,杀之无用,让他们滚吧。” 一句话,那些恶少好像得了赦令一样,对着洪过跪下就拜,然后连站起身都不敢,就那么四肢着地的爬着下楼了。 “洪改之倒是好心肠,要是我,非要他们好看。”乌带坐下来笑着道。 好心肠?老子在上京的名声又不是没人知道,这话是在消遣我么?洪过噗哧一乐:“乌带大人政务繁忙,怎么会有时间出来喝酒消遣。” 这乌带倒也奇怪,自打完颜亮把他撵到燕京营建宫殿以来,从不主动露面,说话也都是小心翼翼的,修建宫殿和中都的工作抓得很紧,不敢有丝毫松懈,与他在上京时候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是以,完颜亮也就渐渐对此人没太多关注。现如今突然出现在洪过面前,不仅让洪过吃惊,而且犯起嘀咕来,俗话说得好,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完颜乌带这是什么意思? 乌带也不多说,手一挥,将楼上的人统统撵去楼下,这才端起酒杯与洪过慢慢饮酒,说的都是些中都的市井趣事,对在完颜亮身边的日子绝口不提。 洪过也乐得陪他打哈哈,两人喝了一阵子之后,乌带才叹口气:“现如今,我这个大兴府尹作的虽是有滋有味,可中都城里大小事都要**心,还真羡慕那徒单特思,挂个都点检的官位,每日就是进宫晃荡一下就好,多清闲。” 慢慢放下了酒杯,知道这是乌带开始进入正题了,洪过静静听着乌带讲话,心里转过几个想法,再联系前阵子在完颜亮身边见到的组合,难道说,是徒单特思失宠了,所以乌带找机会顶替掉他? 再一转念,不对啊,徒单特思那可是完颜亮的妹夫,又是最早参与谋反密谋,可以说是完颜亮最为信任的人,就算暂时失宠,也轮不到乌带跳出来踩几脚吧。 接着,就听乌带叹息道:“其实特思的心思我知道一些,前阵子他来寻我喝酒,亲口对我说,想去西面建功立业,免得外面有些人老是嚼舌头,说他的王爷帽子是靠老婆弄来的。呵呵,现在皇帝要对夏人开战,特思的心思十有**又要落空了。” 前阵子?多久以前?好像将近两个月前,朝堂上就在争吵下一步征讨哪里,为什么那个时候特思没去支持徒单合喜?洪过心思翻转开,如果在那以前,是不是时间距离太久了,若是在那次朝会之后,特思为什么会找一个没有权势的乌带说这番话? 正在想不明白的时候,乌带突然说了一句:“唉,静极思动啊,成天在天子身边也不大自在,这一点我也是深有感触。” 听到这话,洪过豁然开朗了,敢情,不是特思要挪地方,原来是你乌带想动动地方。也是,以前燕京距离上京好几千里地,正是发配的好地方,现在朝廷都挪到中都来,乌带成天在皇帝眼皮底下转悠,还知道完颜亮对他心中有所忌讳,那日子能好过么?所以说,乌带这是想为自己寻个出路,以便远远躲开完颜亮。再说了,就算乌带想重新复起,这么混在中都怕是一辈子都混不出什么成就来,还不如找个机会去前线统军厮杀打出个前程来。 既然摸到了乌带的命脉,洪过也就镇定下来,笑着道:“其实特思大人想错了,与其跟着去夏国拣点小油水,还不如坚定以前的想法,就去那临潢,或者去西北路招讨司。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现在的夏国看似热闹,实则皇帝的心思还是大半放在西北,这时能去西北为我那位师兄分忧的,就算战败了,只要不是一场败光了家当,都不会影响师兄对他的信重。唉,特思大人想左了。” 乌带立即心领神会,随即笑着说了几句闲话,忽然,洪过话头一转,又回到了特思身上:“其实,依我看,那都点检的位置虽然重要,不过还是太过悠闲,还可以加加担子的,只要不是离开中都,也不是进入朝廷的官位,都可以放在都点检身上,乌带大人,你说是不是?” 不离开中都,还不要进入朝廷,那就只有大兴府的官了,御前都点检是三品,大兴府里只有一个府尹的官秩与之相当,乌带那是什么人,马上明白了洪过的意思,立时双眼放光,忙不迭的点头称是。随后过了不久,他就起身告辞而去。 过了几天,皇帝终于“应国族恳请”,发布旨意要惩罚不臣之国,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完颜亮并没有动用手上的硬军,反是下令征召中都周围女真亲贵子弟,勒令每家必须出子弟一人仆从三人,顷刻之间成军万人,又以这万人都是亲族子弟,命名为“兀术军”,兀术,女真语“头”的意思。 于此同时,金国与西夏边界全面警戒,各城堡军寨紧急动员起来,与夏国的榷场一一关闭,所有想去夏国的行旅客商一律扣押,边界上一派肃杀之气。 紧接着,金国朝廷再次向夏国派出使者,要求夏国同意上次的国书,只是,这次的使臣级别就很低了,只不过是凤翔路的一个判官,在洪过眼中,这次出使等同最后通牒。 就在京中的兀术军动身前往陕西的时候,大兴府尹完颜乌带十分低调的上奏章,请求调去西北路招讨司为国戍边,同时保举御前都点检徒单贞,也就是徒单特思为新任大兴府尹。 完颜亮非常痛快的同意了乌带的请求,而且自打迁都中都以后,破天荒的在内宫见了乌带一面,与他们同时出现的还有已经钦定为大兴府尹的特思,据说三人谈笑风生,说起早年的事多有唏嘘之状。 计算下时间,这时已经是贞元元年四月末,以西夏境内的荒漠和严寒,能留给完颜亮从容征讨西夏的时间只有不到五个月,而草原联军怕是过了夏季马瘦的季节就会南下。洪过感觉很是惊奇,此时还不将硬军调遣上去,难道完颜亮还有别的心思么? 谁也说不清完颜亮到底是个什么打算,除了一万的兀术军外,另外动员了陕西与河东汉军三万,一齐调派至陕西集结,同时给西北路招讨司增派女真骑兵万人,由完颜乌带一同带去,随时准备抵御草原联军。 这时的西夏毫不示弱,自打拒绝了金国的国书后,西夏内部就开始紧急发动,将粮草准备好不说,而且把早已集结好的擒生军和质子军调遣到南面边境,分别驻扎在南面的四个军司,分派数名大将统领,做到可以挡住任何一个方向的金军攻击,同时能够在半月到一月之内,将大军集结到四个军司中任何一处,如此聚散有法才能挡住金军的进攻。 也有人建议索性趁着金人准备不足,首先进攻金国的边堡,把战火烧到金国去。这个建议被任得敬否决了,他的理由是:金夏并未开战,即便败盟毁约,也要由金人来作。 就在金夏两国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边界上集结的重兵时,突然从高丽传来一个消息,在金国女真大臣们火热的心头如同浇上一盆冷水般: 高丽北部义军攻陷了平壤城,宣布在平壤另立一位高丽国王。 高丽王国,复国了。 [奉献]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右勾拳 第一百九十六章右勾拳 西夏的东面边境全部以及南面边境的大部分地区,都与金国接壤,这两片接壤的地区正是西夏最繁华富庶的土地,人口集中城市密布工商业农业发达,而且那银州,宥州,夏州,正是西夏当年起家之地,虽然现在已经迁都到兴州,也就是后世的银川市,但东面三州在西夏尤其是党项皇族心中的地位,还是与其他地方大不相同。 于是,西夏在南面与金国接壤的边境上,设置了六个军司也就是六大军区,占了西夏全国十二军司的一半,可谓用重兵驻防守护自家的门户。 这六个军司从西到东分别是:卓啰和难军司,司令部在卓啰城,位于兰州西北数百里的咯罗川东岸;西寿保泰军司,司令部在黄河东岸的柔狼山;静塞军司,司令部在灵州川西面的韦州;嘉宁军司,司令部在西夏境内的无定河东岸;祥祐军司,位置在嘉宁军司东北面数百里外,司令部在无定河北岸,与对岸的石州遥遥相望;最后一个是左厢神勇军司,司令部在陀须洞城,位置大约在后世的陕西榆林东南面百余里。 这六大军司就好像一条锁链,将西夏与金国交界地带的平原地区牢牢锁住,从最东面的左厢神勇军司再向北,就是连绵的山脉,天然的挡住了西夏与金国在河东一段的边境。至于东面边界的北段,西夏设置了著名的黑山威福军司,这个大军区不单负担了防御金军的任务,还承担着抵御草原进攻的任务,实力不容小觑。洪过依稀记得,后世的历史上,成吉思汗数次攻击西夏,都要首先将黑山威福军司攻破才能保证通路的顺畅,足见这个军司的重要性。 当年北宋时候,宋军与西夏多是在西夏东南面边境开战,所以,当这次金国与西夏交恶后,几乎周围所有势力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这里,尤其是嘉宁军司和静塞军司,很多人预测,金国应该是在这两个军司之中选择其一作为攻击方向,寻求一举突破后向北直捣西夏的腹心之地。 果不其然,顺利抵达凤翔的.三万汉军被调集到镇戎州,开始在州城里进行休整,也在等待从中都调来的兀术军。那支全部用女真亲贵子弟组成的精兵,行军速度也不算太慢,因为河东不容易同行,所以他们是走河南也就是南京路进入陕西,然后横穿京兆府路,进入凤翔路,最终在汉军到达半月后也抵达了镇戎州。 很多知兵的人一看到这个情报,.眼睛当即一亮,这个速度可不算慢了,毕竟,这支兀术军刚刚组成,而且还要从金国中都出发一路绕行到达的陕西,也才仅仅比汉军慢了半月而已,难道说,女真人的战斗力并未下降,尤其是女真贵人的子弟们,还是很能打?无形中,不少人将兀术军甚至是女真人的预估提高了不少。 接下来休整半月时间,到了六.月中时候,金军开始行动了,以兀术军为主力,以五千汉军为前锋,多达四万的金军以及同等数量的民夫,浩浩荡荡的沿着镇戎州境内的葫芦河向北进军,三日后抵达熙宁寨,又过三日与灵平寨的接应人马会合,当日宿营时,隔河就能望见灵平寨,一路下去,经过通峡寨,古萧关,终于在七月初走出了金国边境,算是进入西夏境内。 葫芦川或者叫葫芦河,作为贯通西夏与金国的主.要河流之一,自然是两国防御的重点,西夏虽然是上游也不敢掉以轻心,故此在两国交界的地段修建了一座坚固的城寨----赏移口,这个地方的位置,大约就是后世宁夏同心市。 大军被赏移口阻住,金军也不是没有准备,赏移口.固然修有水寨,但主要还是修在葫芦河东岸的军寨。五千金军抵达后也不攻城,选好位置就地扎营,除了派出部分人马警戒以外,剩下时间全部用来修建营寨,那个架势看的军寨中的夏军面面相觑,怎么好像金人不像是来打仗的,就像是来修寨子的呢。 隔了大约半日,后面的金军慢慢赶来,这时军寨.已经大略建成,面对着军寨,纵然金军远来疲顿,夏军想给他们一个教训也是不可能的。 实际上,西夏的.军队已经悄然向前推进,以前被安置在韦州周边的夏军悄悄向西南推进,早在金军到达前两日就隐藏在赏移口北面五十里外。这一次,夜间乘着天色的掩护,这支夏军又向前推进了三十里,隐蔽在一片凸起的山包之后,为了隐蔽,甚至连军营都不建立,所有将兵仅仅裹着一件绒毯倒地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天金军推出来冲车盾车这类攻城器械的时候,着实将夏军吓了一跳,他们虽然是坚固的据点,到底还是一座范围不大的土墙而已,护城河也不大宽,怎么看都禁不住这些兵器的打击,尤其是那七八架石炮,看着都是上百梢的重炮了,发出的巨石会不会一下子将土墙砸毁? 虽然经过加强,但是赏移口到底还是太小,只能容纳下一千夏军,饶是如此,这群夏军却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在一种让金军无法理解的士气鼓舞下,正当金军第一波试探性攻击失败后,突然从军寨背后转出百多名壮士,提着朴刀胯下战马,嚎叫着眨眼间冲进了满满退去的民夫中间。 本就是用来当做炮灰的民夫,哪里能经得起这般冲击,仅仅一个喘息的功夫,刚刚缓慢的退却就变成了大溃退,将近三千名拿着武器没穿铠甲的民夫,被百多名骑兵追着砍杀,好像撵鸭子一样撵向金军的方阵。 这些金军都是陕西和河东的汉军,本身战斗力不错,可惜了,为女真人效力的他们,自身士气一直是个问题,根本发挥不出北宋西军战斗力的一半。好在这一次是金军的攻势作战,面对这种混乱的局面,汉军没有惊慌,不紧不慢的张弓射箭,驱散了溃散的民夫,然后小一千的女真骑兵迎上去,干净利落的收拾了那些西夏兵。 作为这一仗的主将,完颜宗亨虽然并没有经过战阵,好歹也是女真宗室出身,见到夏军这种不同寻常的逆袭,实在无法理解,在他的情报上,赏移口也就是几百人的小城寨,为什么会发动百人规模的逆袭?而且,赏移口也有骑兵? 心中既然有了疑惑,完颜宗亨再调兵的时候就小心很多,原先还指望劝降赏移口变得不可能,那就按部就班的攻城吧,这等小寨子也就是一日光景便能拿下吧。但是,在调兵时候,完颜宗亨并没将那一万兀术军派上去,笑话,用女真人去打攻城战,难道嫌女真人死的慢么?这种消耗战还是让汉人去打吧。 大约辰时末,第二轮的金军攻势重新开始,这一次金军调动了所有攻城兵器,尤其是上百架的尖顶驴车被缓慢推上来,紧随其后的是盾车以及那七八架石炮,距离赏移口陆寨二百步时候,盾车在前石炮在后,近千名汉军飞快的将石炮布置好,百多人一队,在军官的号令下一起拉动,一阵吱呀声响起,紧接着,巨大的石块呼啸着飞出去。 看着巨石从天而降,城头的夏军士兵惊叫着俯下身,所幸巨石落进了土城中,没有对土墙有丝毫伤害,至于城中的民夫和士兵会有多少死伤,此时已经没人去考虑。夏军的主将不过是名军校,若非得到统军使大人明令,不允许撤退,他早就脚底抹油跑了。 开战不到一个上午功夫,赏移口军寨就被砸破了两处,虽然用准备好的木排挡住,但是难保下一次石弹落下还能保住,而且护城河也被人填平,不需使用云梯车,金军直接用木梯就能登上军寨的土墙。即便军寨狭小无法施展更多的兵马,金军还是能动用三四千人同时围攻,夏军左支右挡的总算挺到中午,看着金军缓缓退去,城中夏军满嘴苦涩,此时城里只有不足五百人,根本挡不住金军下午的进攻了。 中午退兵后,完颜宗亨气得将几个汉军千户抓出来,当场抽了他们每人五十鞭子,用五千兵力和三千民夫打了一上午,连个几百人的小寨子都填不平,这不是给金军丢人么。同时,完颜宗亨下了严令,下午申时前,他要进入赏移口军寨休息。 几个汉军千户抓狂了,申时前,那岂不是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了,这些人干脆连午饭都不吃,直接抽着自己的部下继续攻城。 看着汉军重新开始攻城,完颜宗亨满意的点点头,开始品尝自己的午餐。 正在完颜宗亨皱眉吃着一碗粗糙难咽的黄米饭时,一个惊慌的声音闯进耳朵,接着,几个军官顾不得亲兵的阻拦,竟然冲进了完颜宗亨的后帐,给他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左右两翼发现夏国骑兵,人数不少于万人。 确定了消息的真实性后,完颜宗亨连生气都顾不得了,慌忙下令全军整顿,攻城的汉军立即退下来,全部由女真精锐组成兀术军火速出发,务必要拦住右翼的夏军骑兵,吃掉那支骑兵后向左翼迂回,与中军合力消灭余下的夏军骑兵。 兀术军的名字叫做兀术,可不意味着他们就有金兀术当年统帅的金军那般强悍,这支表面看上去勇锐的女真兵让完颜宗亨大跌眼镜,光是整顿就花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穿戴铠甲,整理马匹,等到他们冲出军营时,从东面已经能隐约看到战马奔驰扬起的尘土。 已经是心焦火燎的完颜宗亨,不断派人去催促兀术军冲击,终于看到了手底下这支女真骑兵的真正实力,那可谓是盔明甲亮马匹雄壮战具齐备,骑士高踞马上左右顾盼神采飞扬,望之不似去战斗反如郊游般轻松。 看着女真兵如此模样,又想起上午消灭那百余人夏军时候的轻松,完颜宗亨总算是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放回肚子里,或许,这就是精兵的从容不迫? 万余人的兀术军踏着小步慢慢行出军营,缓缓迎着东面的尘土而去,直到消失在完颜宗亨的视线中。紧接着喊杀声传来,听着那女真语占了大半的声音,完颜宗亨不禁点点头,心中暗道一句:不愧是我女真亲族子弟。 谁想到,刚刚想过这句话,就见尘头卷动,方向竟是向着己方军营而来。随着第一个身形出现在完颜宗亨视线中,就见一群好似扒光了羽毛的鸡光子般的骑兵,飞也似的冲了过来,他们身上没有铠甲没有兵器,一切都脱得干干净净,只穿了件华丽的丝绸内衬的身子,紧紧趴伏在马背上,打马如飞的冲过来。 完颜宗亨的下巴几乎掉了,这就是刚才威武雄壮的兀术军? 不等完颜宗亨清醒过来,更多的鸡光子出现了,这群人远远望见金军的战阵,就好像见了亲娘一样,几乎是热泪盈眶的冲过去。 “不好,不能让他们冲散了军阵,放箭,放箭,给我把他们赶走。”有军将明白过来,立即下令给汉军。 好不容易将败退的金军赶走,就在汉军喘息未定的时候,从兀术军后面缓缓驰来一支骑兵,虽然身上沾染了不少尘土,更有人身上带伤,可是,就在行进之间现出的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人一眼望见就知道是股精兵。 看到这支骑兵,完颜宗亨的心极速下坠,如果左翼的夏军与其相当的话,那就有一万精锐的西夏骑兵出现在战场上,然后呢,谁也不会相信,西夏只派了一万骑兵助战。望着远处的赏移口军寨,完颜宗亨苦涩的一笑。 再没可能发动攻城战,金军很快分成大小三座营寨,其中一万多汉军驻扎在主寨,在主寨左右各有一座小寨,分别屯住了五千汉军,至于后寨则是依水而建,里面住的是三千汉军,以及所有民夫和收拢过来的女真亲贵子弟,也就是所谓兀术军。 当兀术军重新收拢回来,几乎将完颜宗亨气晕,万余人的大军,能有胆子回来的只有不足五千,其余的并非阵亡掉,而是很拽的对同伴讲:“老子不玩了,现在就回中都去,有能耐就告老子吧。” 兀术军这种表现,算是彻底让完颜宗亨失望了,即使心中非常瞧不起汉军,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全力依靠手里的汉军渡过危机。 对面的夏军已经集结到了三四万人,面对这样一支人数不亚于自己的大军,撤退是根本不可能的,完颜宗亨也不指望能突破夏军继续前进,他现在只希望彼此可以将对峙的局面保持下去,挺到后面的金国援军抵达。 事实上,任得敬也不想与金国大打出手,谁都知道北面草原上的鞑子们蠢蠢欲动,或许一开始那些鞑子还是想找女真人的晦气,可是,如果夏国这边自顾不暇,相信那些草原联军也不是傻子,能找到更好揉捏的软柿子,他们也不会介意来欺负下西夏的。 此时西夏军中虽然还是以晋王察哥为首,不过此时李察哥年迈,又沉湎于财货和女色之中,早就没了当年的武勇,军中公认的头领已经变成了那个投降过来的汉人,西平公任得敬。 任得敬才不相信,金国经过了在高丽的一场大战之后,会立即与西夏展开又一场大战。西夏不是高丽,国内兵马不下四十万,除了边境上的守卫部队,随时能够调用的机动部队也有十余万。如果想与西夏打个胜负出来,金国就必须全国动员才成。 当金国境内情报传来,说完颜亮只动用了区区四万人时候,任得敬觉得自己的谋算押对了,那金国皇帝根本是因为西夏落了他的面子,准备小打小闹的吓唬一下西夏,让西夏服软就可以了,根本没有大打出手的打算。 是以,任得敬按照早先的部署,给集结在南面四个军司的十万大军下令,一旦得到金军主攻方向的消息,就迅速聚集起来,摆出一副要决战的架势,迫使来犯的金军退兵。 另外一方面,任得敬又在朝中利用金军的进犯,鼓动军中将领上书皇帝,一面请皇帝严惩元凶,一面要朝廷赋予任得敬更大的权力,以“集结国力抵御金人”。 元凶自然就是被远远贬走的李伦,早前李仁孝不过是一时气不过,才拒绝了这个条件,现在见到金人真的派兵过来,心里也有些没底,还真就准备答应下来。 可是,任得敬现在也是刚刚进入西夏朝廷中枢,并没有占据到优势,朝中的文官还是当初濮王李仁忠提拔起来的,那李仁忠在世时候,就觉得任得敬有野心,所以挡住了任得敬进入朝廷的请求,令任得敬在外面做了十几年的军将,直到李仁忠死后,任得敬才得以窜起。现在任得敬要揽权,西夏的文臣们自然团结起来,一致上书李仁孝,质问任得敬在前线摆开十几万兵马,却不努力杀敌,反是在朝中搅动风声,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边李仁孝正在左右为难,其实,他也感觉事情不对,明明是十几万人压住了金军,那任得敬反来向他要求,分明就是居心叵测。于是李仁孝一方面托住任得敬一系的上奏,一面派人偷偷去见李察哥,希望李察哥能出面收拾掉任得敬。 就在这个当口,前线突然传来战报,不过,这个前线并非是西夏南面赏移口前线,而是距离赏移口足有上千里的银州。 先是银州守臣紧急上奏,说是东面发现了金国大军,人数不明还在继续探查。然后,西夏朝廷就不见了银州的后续汇报。等到再有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祥祐军司统军使的紧急军情:金军进犯,银州陷落,金军正在逼近石州,祥祐军司告急。 银州的对面正是金国的河东两路,河东内部遍地山路,金国竟然有决心从这里出击,不仅出乎夏人的意料,就连金国的女真人也都没想到。 一击右勾拳,完颜亮漂亮的打在了西夏软腹部上。 [奉献] 第一百九十七章 左败右胜,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上) 第一百九十七章左败右胜,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上) 银州失陷,石州告急,就如一盆冷水浇在了任得敬头上,让他从一开始的乐观之中清醒过来,明白了完颜亮这是玩了一手暗度陈仓,竟然从一向无人敢进兵的河东山地出击,重拳砸在他最薄弱的地方,可是,就算士兵从翻越崇山峻岭,难道后勤辎重也能爬山么?如果不爬山,那些沉重的辎重又要如何输送,用飞的么? 同样被浇了一盆冷水的,还有西夏国主李仁孝,以及朝中的以文臣为首的大臣们。从最终的震惊中回过味来后,这些人立即上书弹劾任得敬,要求李仁孝马上更迭主将,请晋王嵬名察哥出来主持大局,将任得敬罢官治罪。 嵬名是西夏皇族的党项姓氏,是以晋王李察哥也叫嵬名察哥。 听说自己的父亲被弹劾,那西夏的太后任氏马上慌了,匆匆赶到了李仁孝面前哭诉。李仁孝并非任氏的亲生儿子,任氏是在李仁孝老子咯屁前两年被册封为皇后的,事实上任太后刚刚三十出头年纪,也就是比李仁孝大上两三岁。既然是西夏的王后,那相貌自然不会难看,而且由于保养的好,任太后的容貌直如二十出头的女人,美貌之中又带有成**人的韵味,此时跪在地上垂泪泣求的样子,那真是娇滴滴的令人心软,让无数男人为之气短。 幸好这时寝殿内没有外人,否则太后如此不堪的下跪,传出去还真是让任太后没法见人。不过,年方而立的李仁孝却傻愣愣的盯着任太后,原来任太后因为跪下的缘故,胸前一大片欺霜赛雪的肌肤露了出来,隔着那层精致的蜀锦薄纱,隐隐可以看到一点嫣红来。看着看着,李仁孝的一颗心就不整齐的乱跳起来。 任太后在地上跪的久了,却.始终听不到李仁孝说话,正在奇怪呢,突然面前传来一阵粗重呼吸,虽然极力的压制住,可此时寝殿中再无旁人,听起来就像是惊天动地般巨响。任太后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人,哪里会不明白这种喘息的意思,微微抬头看去,就见李仁孝双眼赤红盯着自己,身体上有个部位已经坚硬如铁,她银牙紧咬,索性把心一横,暗道一声:我的爹爹啊,女儿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可都是为了你啊…… 眼看一场政治风暴就将在西夏.朝廷中形成,谁想到,处于风暴中心的国主李仁孝却不为所动,一面派人去请晋王嵬名察哥出来主持战局,一面派人安抚了被迫在家中等待诏书的任得敬。 如此处置不仅令朝堂上的大.小官跌碎眼镜,同时将可能的风暴消弭于无形,最重要的,是在战局迷乱时候保持了西夏政局的稳定,有利于下一步战事的推进。李仁孝的这一手自是让那些前朝老臣不禁暗自点头,心道一声,不要看国主年轻,这份稳重功夫可是比朝中那些臣子强的太多。 谁也不知道的是,那西夏后宫之中,李仁孝前往任.太后寝宫请安的次数,也逐渐频繁了起来,从此之后几近十年时间里,任太后几次“生病”不见外人,每次都长达六七个月之久,其中都有那李仁孝的功劳。 放下西夏皇宫里的丑事不提,那边任得敬总算挨.过这一关,可心里终究不是滋味,自己削尖脑袋钻进了京城,却倒霉遇上金人入侵,不单一番钻营打了水漂,最后还要搬出来晋王那个老混蛋,若是这次又被老混蛋占了上风,自己还有几个孙女能送过去呢? 任得敬这边恨得牙根直咬,晋王府中嵬名察哥.却是笑得合不拢嘴,他掌握西夏军权已经三十几年,别看任得敬那个小子跳的欢实,只要自己出山,那个汉人小家伙还不是一样要乖乖的让出位置来? 就为了这个,嵬.名察哥特意不忙着出征,反是在王府举办筵席,遍邀朝中重臣赴宴,自然也包括了那任得敬。在酒宴中,嵬名察哥虽然已经是坐不住,完全需要侍妾扶着的老头了,可还是频频举杯,甚至只要有大臣上前敬酒,老王爷一定杯到必干。看着他喝下去的酒顺着嘴角就往下淌的样子,不少西夏朝臣暗自摇头,难道说,未来夏国的命运,就要指望这么一个土埋脖子的糟老头子了? 虽然心中如是想,可酒宴的气氛还是不可抑制的推上了**,也是,过去几十年间,嵬名察哥带领夏国渡过了最危险的岁月,顶住了新生的金国的进攻,在战场与金国的精锐女真兵马打成平手,又为西夏夺回了被宋人占去的土地,这样一位柱石老将出马,怎么都会顶住这一次金人的侵犯吧。 正当酒宴最浓烈的时候,突然从主位上传来一阵女人的惊叫声,大殿里所有人一起望去,就见嵬名察哥眼睛瞪圆,嘴角淌下口水,舌头隐隐吐在嘴巴外面,两眼翻白的向后倒去。 嵬名察哥竟然死了。 西夏军队有如失去了支撑般,一下子懵了,前线还在作战,他们的精神首领却没了,这仗还要如何打下去?朝廷上乱成了一片,大臣们争吵不休,完全拿不出个办法来,眼见着前面的军队也要乱了,神佑驿失守的消息传进朝廷,那支金军是如此的勇锐,祥祐军司留下的两万驻军完全抵御不住,金军现在已经在无定河边准备浮桥,马上就要渡过无定河,直捣祥祐军司的司令部所在地----石州了。 到了这时,任得敬感觉火候差不多了,他首先在自己的府上召集会议,这一次他只找了兴庆府周围军队的将领,取得了这些将领中绝大多数的支持后,他带着大小百多名将领前往皇城叩阙,请求西夏国主李仁孝立即决断,挽救前线的危局。 决断?看看那些军队将领,朝臣们一下闭嘴了,他们突然明白过来,虽然他们将军队看成了争夺的战利品,实质上,军队也有自己的思想,也有自己的主张,现在军队已经将自己的头领选出来了,即使在以往没有战事的时候,这个选择都会令西夏的朝堂不得不慎重思考,更何况现在兵凶战危的,朝堂上的大臣们发觉,除了任得敬,他们似乎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很快的,李仁孝颁下旨意,先恢复了任得敬早先被罢免的中书令一职,然后令任得敬兼枢密使,总理军务即刻出兵抵御外辱。 心满意足的任得敬刚刚回到自己的官衙,就接到了告急文书,这一次,金军势如破竹的冲过无定河,直抵石州城下,身为祥祐军司统军使的嵬名怀德,火速发来告急文书,要求尽快派去至少十万援军,才有可能挡住金军的进攻守住重镇石州。 石州地处无定河北岸,在无定河与其之流中间的平原上,东面就是秦汉长城,无论是谁从长城中破关而入,想要顺利的通过无定河一线进犯西夏腹心之地,都必须攻克石州才可以。 接到了嵬名怀德的求救,任得敬随手放在一边,开始带着一班武将幕僚们研究地图。这任得敬以前是北宋进士,在北宋西安州通判的位置上投降了西夏,然后凭借将女儿进献给西夏国主的优势,在西夏军中慢慢崛起,光是在兴庆府之外担任都统军就有十余年,期间镇压过数次西夏大规模暴*,又追随嵬名察哥与金国对阵,并非那种完全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外戚。 研究了一阵,任得敬大手在地图上点指:“就是这里,从这杀过去。” 众人一看立时愣住,竟然是赏移口,难道说,石州如此危局,竟然不去援救么? “石州么,现在调动军队,征募那些部族的部队,然后再赶去石州,你们认为还来得及么?”任得敬平静的道。 众人计算下,西夏的常备军虽然只有十万机动兵力,但是他们手里有一支比较有战斗力的部队,就是那些归附在西夏治下的部族兵马,平日里这些部族只是派族中子弟到兴庆府,以组成精锐的质子军,遇到战事爆发,再由西夏朝廷发下旨意征召部族的族兵,组成一支强悍的军队,数量多的时候可以达到将近十万。部族军虽然强悍,可是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征召时间缓慢,最快的话,征召五万部族军也要一个月,要想召集起十万部族军,没有三个月是不可能的。 心中石州是不要指望援军了,一些军将叹口气,换了谁,轻易放弃石州那种优势地形,都会感觉可惜的。只不过,在场有些任得敬的心腹,偷偷在心中暗笑,那嵬名怀德是什么人,那是先濮王嵬名仁忠的亲侄子,舒王嵬名仁礼的长子,同时也是西夏军中有数的几个对任得敬不感冒的将领。作为祥祐都统军,嵬名怀德怎么都需要与城共存亡吧,嘿嘿,现在不乘机搬开这块大石头,就不会是任得敬了。 任得敬也是个敢下注的人,他调用了兴庆府的禁卫军到夏州布防,夏州是党项嵬名氏起家之地,在西夏有着特殊的地位,所以安全上不容有失,而且夏州位于无定河东北岸,无定河与其支流黑水河交界之处,与石州一般是易守难攻之处。 与此同时,任得敬给赏移口前线的西夏将军下了严令,克日击溃面前的金军,然后不许停留,继续向前进兵。 西夏主将正是任得敬的弟弟任德聪,接到了兄长的严令后,立时出了一身的冷汗,本来以为是个清闲任务,只要在赏移口蹲上两个月就可以撤兵,现在看竟然要见真章了。 好在本来分散在四个军司的夏军,已经利用这段时间集结起来,让赏移口的兵力扩充到十万之巨,尤其是手里有三万骑兵,任德聪马上有底气了。在他的布置下,西夏大军做好了战前的准备。 完颜宗亨到底不是完颜亨,名字上只是一字之差,那统军治兵的本事上的差距可就大了去了,自打兀术军兵败,他一面派人火速上奏金国朝廷,一面向陕西诸路请求援兵,望着对面的夏军越聚越多,他的小心肝那叫一个扑腾扑腾的跳,连个消停觉都睡不好,老是梦到被夏军偷营劫寨,时不时的半夜里惊叫而起。 主将尚且如此,手下的士卒的士气又能好到哪里去,加上兀术军的表现,更是让汉军们感觉心里压抑,甚至怀疑起来,他们在这里打生打死的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那些贪生怕死的女真人卖命?更有些什长或者百户们,凑在一起也不禁叹气,女真人自己都不在乎自家的江山,他们这群汉人还要去玩命,这犯得上么? 传说中的夜袭没出现,倒是任德聪老老实实的在大白天与金军决战。仗着人数远多于对方,任德聪将夏军分成十队,两队是两万骑兵,另外八队各是一万步兵。 站在营中的望车上,任德聪看着一万步兵盔甲整齐推着盾车和刀车向前缓缓前行,不禁冷笑起来,足足一万人组成的方阵,其中又分成了十个小方阵,每阵一千人,这样一支队伍光是排开站好,就要前后绵延里许,左右排出两三里,光看看都会令人心生怯意了。 步兵方阵缓缓向前推进,走出五里后才顿住,看看金军并没任何反应,任德聪竟是有些失望。下令这一队步兵就地扎营,另外一队万人步兵又开始缓缓向前逼近,再走出五里后就地扎营,然后另外有一队步兵推进上去。就这样,仅仅一天时间,西夏军队就向南逼近了足足二十里,沿着葫芦河东岸前后扎下四座大营,最南端的营盘距离金军的前锋营寨只有区区三里地,几乎就是半夜出来撒个尿回去就能找错窝。 不是任德聪太谨慎,只是赏移口这个地方太要命了,金夏边境本就是依着山势而成,此地绵延着一片大山名叫曲兜陵,东西数百里,只有一条葫芦河穿山而过,将大山一破两截,形成了狭窄的河滩,偏偏完颜宗亨的主营就扎在山中的河滩上,而两个前锋营寨分别在葫芦河东西两岸,恰好挡住了夏军前进的步伐。 望着西夏军队层层叠叠好似浪潮一样的推进,完颜宗亨就是想不出一点办法来,他已经有些绝望了,真想豁出去带上所有兵马冲过那三里地,与西夏人好好杀一番,只可惜,他是名统帅而不是一名猛安长。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向他建议,不如把部队撤下来,让出曲兜陵要路,金军退到曲兜陵南面,堵住出山的道路?谁知道,宗亨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望着那名汉军千户不服气的走开,完颜宗亨心中苦笑,现在的汉军士气低迷军心不稳,一旦不小心,只怕自己的撤退行动就会变成一场溃退,与其那样还不如在这里坚守一阵,拖延时间等待后面的援军。 可惜,任德聪不想给完颜宗亨留下更多的时间,就在第二天,由一万夏军组成的大兵团就开始了对金军营寨的攻击。石炮,木梯,刀车,盾车,甚至是火油,一股脑的使用上来,前几天还是金军使用这些东西痛快淋漓的残虐西夏兵,现在风水轮流转,就到了他们品尝挨揍的苦头。 草草建立的营寨到底还是粗糙些,整整一天的攻势下来,金军损失了足足一千人,甚至有一个百人队全灭的结果,才勉强挡住了夏军的脚步,可是,那座小营寨变得残破不堪,是否能顶住第二天的猛攻,从完颜宗亨往下所有将军们心里都没谱。 不能继续犹豫了,看到第一天的战果,完颜宗亨终于下定决心,就在当天夜色降临的时候,他召集了所有汉军将领,宣布当天晚上丑时开始撤退。从命令下达开始,作为后寨的民夫就首先撤退,他们不仅要首先撤到曲兜陵南面出口,还要在两个时辰内草草建起一座营寨出来,否则,即便今天能撤退,金军还是挡不住西夏兵如潮水一样的进攻。 听到宗亨下令,所有汉军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尤其是遭到攻击的小寨,负责统领的是一名汉军万户,白天血腥的战斗让他彻底寒心了,倒下了足足一千人,才挡住那些夏人疯狂的进攻,天知道夏人怎么变得如此嗜血,反正他手下的汉军已经坚持不住了,如果再不撤退,怕是他一会回去就可能被部下宰了。 虽然是准备撤退,可营寨中的一切照常进行,按时开饭,按时休息,按时吹号睡觉,整个营寨中都表现的毫无破绽,只是在吃饭之后,所有千户才向百户们下达命令,再由百户向什长们传令,最后什长们负责悄无声息的将部下召唤醒,一个百人队一个百人队的悄悄撤退。 可是,完颜宗亨太小看任德聪了,作为任得敬的弟弟,任德聪也是大宋培养出来的精英,在西夏的十几年里又经过了西夏军中的锤炼,可谓是一个统军的人才,望着静悄悄的金军营寨,任德聪冷冷一笑,转头吩咐道:“命令骑兵准备吧,今晚就看他们表演,只要不是骑在马上的人,一律给我放倒。” 时间慢慢流过,就在子时过去后,任德聪一声令下,数千骑兵一起亮起了火把,踏动四蹄向着三里外的金军营寨冲上去,那震天的动静,不要说三里,怕是三十里外都能听到。 此时的金军正在缓缓撤军,中军已经撤走了万人,而前军的营寨中也将撤兵的命令全部下达,突然遇到这种变故,所有人都发疯了,那些军官再也约束不住自己的部下,几乎每一个汉军发疯似的的转身向后跑去,反正都要撤退了,现在谁还想拼命? 于是,在击溃了一点点轻微的抵抗后,夜袭变成了一场彻彻底底的屠杀。 不过,几乎同样的情形,也同时发生在银州城下。 [奉献] 第一百九十八章 左败右胜,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下) 第一百九十八章左败右胜,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下) 能料中金军的动作,并非任德聪能掐会算,更不是后世描绘的近乎妖人的诸葛孔明,他只不过是会猜度人心罢了。 事后任德聪笑着对手下将领解释,其实这件事很容易猜,白天的血战想来已经令金兵寒心,既然是这样,到了晚间,如果要继续坚守下去,金人最正常最合理的反应,应该是挑灯夤夜修整营盘,将白天被摧毁的部分修好,以迎接第二天的鏖战,若真是那样,对不起了,他还要继续派出步兵发动攻击,反正他手里有十万人七万步兵,分成七队后轮流上去冲杀,就算每队只冲一个时辰,也能打上七个时辰,到时候累也累死金军了。可今夜金军看似很正常的吃饭睡觉,恰恰成为他们的破绽,于是他判断,今晚金军要跑。 说着,任德聪嘿嘿一笑道:“那金人主帅完颜宗亨并非没有能力,可惜行事优柔寡断,早先攻打赏移口受挫,他就应该当机立断退回曲兜陵南口固守待援,现在营寨受到猛攻,反而应该下定决心固守此地,即便要撤退也是稳扎稳打缓缓后退,怎么能一下子就想撤回曲兜陵南面。如此举措失常焉能不败?” 这时夏军正是大胜,无论任德聪说的是否在理,手下的军将们都会举起双手赞成,是以,任德聪说完后,自是谀词如潮赞声一片。 正在这个光景,中军的军校领入一个风尘仆仆的驿卒进来,向任德聪送上一颗蜡丸。 任德聪的志得意满被人打.断,脸色微有不豫,搓碎蜡丸一看,立时脸上涌起一团黑气来,冷哼一声将那绢书交给身边副将,挥手将驿卒打发了,紧接着下令全军向前推进,骑兵不许停顿,步兵也马上动身。 此时的西夏骑兵正在金军大营.里搜刮财货,夏军平时虽然军饷不缺,毕竟当兵是个苦差事,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发财机会,这些骑兵怎能放过。听到传令兵的命令,骑兵们知道军令不可违,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弃了偌大的金军营寨,衔着金军尾巴追击下去。 溃逃的金国汉军好容易看不.到身后的杀神,正准备坐下来歇口气,谁想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小到大响起,听得他们是头皮发麻,顾不得身子酸软,马上站起身向南面奔逃下去,这时可没人敢跪下投降,西夏人的军功可都是算首级的,那群骑兵不可能收拢降兵,所以向骑兵投降唯一的结果,就是被人一刀剁了脑袋。 葫芦川的河滩并不宽,河滩上的砾石大小不一并.不适合骑兵奔驰,可是,上面有严令传下,西夏的骑兵也就顾不得这么多,发疯一样在河滩上飞驰追杀逃走不及的金军,随着追击距离越来越远,河滩上的金军也越来越多,眼看着到了曲兜陵南口处,这里的金军已经堵成一团。 本来还是叫骂着的金军士卒,看到更多的败兵溃.退下来,就知道西夏的骑兵已经不远了,结果后面的人想更快的跑出去,前面的人还堵在狭窄的出口,这么前后一拥挤,不知踩死了多少人,还有近千人被推进湍急的葫芦河中。 这时身后已经响起马蹄声,在最后的金军士卒.们再顾不得了,会水不会水的一起跳进了葫芦河中,顺着水流向下游而去。可是,这葫芦河也很深,很多不会水的金兵一转眼就没了顶,再飘起来时候早已是两眼翻白了。 即使是这样,越.来越多的汉军噗通噗通跳进葫芦河里,拼着性命向下游浮去。等到西夏骑兵追击到了南口时候,看到的是几乎能将葫芦河堵塞的尸体,以及两三千个跪地投降的金兵。 那西夏骑兵的将军气得直跳脚,这么多的降兵,不能杀不能放,挡在这里还碍事,惟有暂时驱赶到一边,自己带着手下继续向南追击。可就这么一耽误,让出去南口的金军跑的远了,待到他带着夏军骑兵追出曲兜陵后,见到的是一座草草建成的营寨,以及里面战战兢兢黑压压的人头。 正待西夏的骑兵准备暂时不管这些人,准备绕过眼前的营盘时,突然从营盘中杀出一支骑兵来。这些骑兵多数穿着破烂的衣甲,手里兵器虽然不错,可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人人身上挂着弓箭,让西夏的骑兵微微重视起来。 即使有些重视,西夏的骑兵们是刚刚大胜,哪里会将这样一支杂碎兵看在眼中,见着那支金军骑兵散落着毫无阵形的冲过来,西夏骑兵看的哈哈大笑。可是,一支带着啸音的箭矢止住了西夏人的狂笑。 一阵箭雨放过,西夏人眼中破落的金国骑兵,竟然可以在奔驰的马上放箭而且准性不低,仅仅一个照面就令百多个西夏骑兵落马,若是能多几轮的话,想来一定会给西夏骑兵造成不小的伤害。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两支骑兵本就是相对着冲杀过来,一轮弓箭过后,两支骑兵就碰撞到一起,刀砍斧劈大锤大棒的狠砸,别看西夏骑兵装备精良盔甲整齐,到了这支金国骑兵面前也不大经打,原来,这支金军虽然衣甲不全,可手上的刀剑都是花样,实则全是大锤狼牙棒这样的重兵器,砸到西夏人的铠甲上,只是嗡的一声,表面看不到半点伤痕,可挨打的夏军骑兵在马上晃了几下,马上会栽倒下去。 仅仅一个对冲,眨眼间就被金军从西夏骑兵中间凿穿,落在地上的西夏骑兵差不多有四五百,这可是一支千骑队的大半了,虽然金军的损失也差不多,可夏军的骑兵还是被杀得胆寒了,连调转马头再次迎战都不敢,急忙催动坐骑向前奔驰,继续追击金军的步兵,至于那些金国骑兵,还是交给后面的弟兄吧。 这支金军也没回头,而是义无反顾的杀进了后面的夏军骑兵群,这可是一支万人队骑兵,几千人的队伍冲杀下来,人数本就只有四千多的金国骑兵,仅仅不到两刻钟的对冲,最终能够走出来的只有千把人,与之相对应的,他们也放倒了几乎同等数量的西夏精锐骑兵。 余下来的金军骑兵虽然人人带伤,个个精疲力竭,可是只略略在原地喘息一下,就冲着后面走出山道的西夏步兵方阵冲了下去。虽然人数只有千人,面对的又是士气正旺的西夏精锐,可是,当这支骑兵完全不要命的时候,什么精兵都挡不住他们,在战马势如破竹的攻势面前,最前面的一个千人队的西夏步兵当即溃败,然后,又是一个千人队…… 当这支金军冲散了足足四支西夏的千人队之后,他们的人数降到了三百多人,而在他们对面,是早已准备整齐的,如林的长矛。 当头的一名金国骑兵,虽然全身血污,却是傲然挺起胸膛,回视下身后仅存的弟兄们,从他们冲出营盘的那一刻起,虽然已经抱着死志,可看看现在十不存一的同袍,心头难免升起一阵哀伤。很快,这股哀伤就被压下去,就见这人竟然跳下马,用满是悲愤的语气对身后的金军大声道:“弟兄们,在赏移口,我们逃了一次,这次,我们还能继续逃走么?” 不能-------- 冲天的喊声响起,剩余的金军骑兵一起高声大吼着。 那领头的金兵嘿然一笑:“好样的,也让夏狗看看,我们女真人都是好样的,弟兄们,给祖宗磕个头吧,然后我们一起上路。”说着,这人竟是将上千的西夏步兵视若无物,冲着东北方向扑嗵跪下,咚咚咚磕了九个响头。 余下的女真骑兵们也纷纷下马,就在西夏的军阵前对着东北方向,也就是中都的方向叩头。完事后,这些女真骑兵重新跳上马,围在那名领头的女真勇士周遭。 这时,西夏步兵战阵后面疾速跑出一名军官,用女真语高声道:“诸位勇士,我家任将军敬重诸位,他让我传话,‘你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你们用自己的鲜血洗刷了前次的耻辱,现在,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我家将军愿意让你们自由离去,无论去哪里,我大夏概不过问’。” 那领头的女真人哈哈大笑,转头对自己的同伴们道:“听我老子说起,在西面的吐蕃,贪生怕死的战士会被戴上一根狐狸尾巴,然后赶出国家去,老子就算死也不想带着那个玩意见祖宗,你们说呢?” 女真骑兵们哄然大笑起来:“是啊,带着那个东西去见祖宗,怕是祖宗都不会认我们喽----” 领头那人脸色一整,催动了坐骑慢慢向前小步跑去,挥舞着手上的兵器:“弟兄们,去死啦!” 说完,这支女真骑兵迎着面前如林的长毛而去,纵然闪着寒光的矛尖刺入胸膛,他们也再没一人回头。 默默在阵后看完这一幕,任德聪示意军队暂时停止前进,下令收拾这些勇士的尸身,连同前面几次大战中的女真勇士尸体,一齐找个地方安葬,同时树碑立传记载这些人的悲壮行为。而且,他还派了一名军使,手持自己亲笔书信送去金国城寨,信中详细记述了这些女真勇士的奋战以及悲戚的最后一幕,更记明了所有女真人尸体的安葬地点。 做完这些,任德聪才下令夏军继续向前推进。 这封书信被送到了金国城寨,辗转送到凤翔路都总管手里,那都总管不敢耽搁,连忙用快使火速送去京城中都。当中都城中的完颜亮接到这封书信时候,整个凤翔路早已糜烂,镇戎州境内的大半军寨失陷,夏军正在集中兵力猛攻镇戎州城。 看到了书信,完颜亮先是心中一阵宽慰,继而大怒,下令将早先逃走的那些女真子弟尽数缉拿,也不用刑部和大理寺御史台会审,直接行军法尽数斩首,同时下令对这些逃走的女真子弟的家中进行严惩,官爵低的贬为庶民,其他爵禄高的纷纷降级。然后下令太常寺在太庙告祭,向列祖列宗禀告此事,请列祖列宗保佑那些战死的女真勇士在天之灵。 事后,完颜亮查明,那名领头的女真勇士名叫纥石烈斜哥,是大将纥石烈志宁的远房族侄,因为第一次上阵被吓得胆寒,随着大流在阵前逃跑,后来越想越觉得憋气,尤其是连身边的宋人民夫都瞧不起他们这群逃回来的纨绔子弟,每每有女真军官用大白眼看过去,或是当着他们面吐唾沫,都让纥石烈斜哥心如刀绞一般。 就在几日间,纥石烈斜哥的心境发生巨大变化,很多次都在人前表示,自己只有一死,才能用血来洗清身上的污迹。不少人只当是个笑话,谁想到,今日金军兵败,整座后营面对西夏骑兵的时候,纥石烈斜哥竟然鼓动起营中的女真子弟出来迎战。 说起来,后营里的女真子弟也是心中尚有血性的,那些真正胆寒的造就跑回去中都了,这些留下来的听到纥石烈斜哥的鼓动,一时热血上涌就跟着冲杀出来。待到后来,已经是回不去了,竟是全部阵亡。 完颜亮感慨万千,特旨追封纥石烈斜哥为金吾卫上将军,赠震武军节度使。 虽然西夏一举攻入了镇戎州,更是骑兵四出骚扰凤翔路境内,可是前线并非没有好消息。就在任德聪取得决定性胜利的同日,由纥石烈志宁与仆散乌者率领的硬军,也在夏州城下取得大胜,三万轻骑很轻松的突破了石州防线,却没有强攻石州,而是在石州城外划了一个圆圈,绕过决意死战的石州城,而是直捣尚没有太多紧张气氛的夏州。 虽然纥石烈志宁与仆散乌者两人有心结,可是两人都是女真人中间的出色人物,又都明白,他们两人现在的官位看似不高,可是他们统带的这三万硬军,即将是日后金国最能打的士兵,就凭死一个人就补充一个人的态度来看,皇帝对硬军那是极度重视,他们两人只要统带硬军大好仗,日后还愁了飞黄腾达么? 于是从翻越河东路的茫茫大山开始,两人就同心协力携起手迎敌,尤其是他们在石州城郊发现了大批西夏军的战马,也就毫不客气的纳入手中。本来是因为战事紧急,祥祐军司准备将这些战马集中起来送走,谁想到便宜了硬军。虽然硬军并非个个都会骑马,可是孤军深入西夏境内,不会骑马就意味着等死,这种态势态势下,三万人硬是磨练着勉强能在马上坐住。 带着三万临时骑兵,硬军一路向西奔袭,竟然在夏州城以西遇上了准备增援的夏国禁卫军。于是,与任德聪选定了同一个夜晚,纥石烈志宁利用抢来的几千只牛羊,学古人的火牛阵,一举攻破了草草建立的西夏军营寨,紧接着,两万硬军下马从三面发动攻击,将两万西夏禁卫军向一个方向撵,最终,撵进了金军的埋伏,当一万硬军杀出来的时候,西夏禁卫军的士气彻底崩溃了,已经几十年没打过仗的这些禁卫军,纷纷扔下兵器跪倒投降。 纥石烈志宁和仆散乌者,按照早先商量好了的,一边留下几千人收拢败兵,一边将手下兵马分成几股,穿戴了夏国禁卫军的盔甲,拿着夏人的兵符军令,一批两千多人的硬军奔向夏州城。 虽然听到了喊杀声,可是夏州的守将也不知道城外到底有多少金军,压根没敢出城营救,这时见到一群人数众多的败兵退下来,铠甲兵符军令都没错,说话的也是党项语,于是就打开了城门…… 当夜,西夏的龙兴之地夏州陷落,城中两万夏军,还有派去协防的两万西夏禁卫军,被三万硬军尽数消灭。接着,硬军干了一件让西夏百姓无比震惊的事:把俘虏的将近三万夏军全部坑杀! 将夏州洗劫一空,最后放火一烧之后,硬军给西夏援兵留下的,是一个完全被烧毁的夏州城,还有城外将近十万流离失所的百姓。至于硬军的行踪,则是消失在西夏境内。 这个消息犹如炸雷一样,将任得敬惊的完全呆滞了,夏州被破,等同打开了通向兴庆府的大门,金军完全可以从夏州一路向南,沿着秦汉古长城先向南然后向西,横扫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城镇和绿洲,最后到达黄河岸边,再沿着黄河或是向南进击,截断赏移口的要隘,将十万西夏兵困死在陕西,或是向北疯狂进攻,一路打通灵州西平府,静州,最终兵锋直抵兴庆府城下。 怎么办? 一个让人挠头的选择摆在了任得敬面前。 可不等任得敬做出选择呢,马上传来了石州被攻破的消息。原来,那支金军没有向东前进,而是又绕到了石州与夏州之间,利用嵬名怀德出兵救援,或者说是光复夏州的机会,先是用计谋诈开石州城,然后将石州点燃,高高的黑烟引起了为名怀德的注意。就在嵬名怀德接到急报转身增援自己的老巢时,金军半路出击,一举击溃了嵬名怀德两万军队,嵬名怀德当场战死。 自己的政敌战死,任得敬不仅没有一点丢失石州的哀伤,反是有所明悟的笑了。而后他下达两个命令,首先是加紧征集部族兵,已有的部族兵调入兴庆府,负责守卫王宫,任何人没有他和西夏国主李仁孝的命令,不得擅自进入王宫。第二个命令是给他的弟弟,命令任德聪继续加大对陕西的攻势,无论用什么办法,必须在一个月内打到凤翔府城下。 接到这个命令,任德聪第一个感觉,就是他哥哥已经发疯了,现在他连镇戎州都没打下来呢,而镇戎州距离凤翔府还有几百里地,中间隔着平凉府和陇州,一个月,一个月怕是只够十万人走到凤翔府的。 可是,任德聪明白他哥哥,不管什么困难,无论是否有亲情,既然是下了军令,他一个月内就必须办到,否则无论有否亲情,他的脑袋铁定搬家,或者说,如果没有亲戚关系,他活下来的几率还会高些。 为了完成不可能的任务,任德聪干脆放弃了心中对陕西的那点眷恋,拿出了虎狼招数来,给手下的兵将们下令:搜集镇戎州附近能找到的所有百姓。 任德聪不顾千古骂名蛮干的结果就是,用将近两万百姓作前锋,他很顺利的攻下了镇戎州,开始向平凉府推进。 在西夏境内,洗掠了石州之后,硬军又一次出击,突袭了刚刚被他们毁掉的夏州,利用夏州城门根本不存在的弱点,一举击破夏州的五千夏军,然后重新消失在夏州西北部的大漠之中。 不过,这一次的夏州百姓看到的战斗场面与上一次大不相同,这一次的金军,竟然是骑在马上厮杀的! 两条战线,一胜一败,总算没有让完颜亮太过失望,更让他有心思回头去审视东面的麻烦。 [奉献] 第一百九十九章 高丽!高丽!(上) 第一百九十九章高丽!高丽!(上) 对于金夏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洪过并非没有关注,只不过,以他现在的实力,还无有可能插手甚至左右这场大国之间的搏杀,而且,由于切身利益的关系,这段时间来,更多的是将目光投向了东面的高丽。 以前对仆散忽土的了解,除了几次酒桌上交往外几乎为零,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能耐,有多大的能耐,洪过都是两眼一抹黑,抓瞎。这次到了高丽,他才对仆散忽土这个人的能耐有了真真正正的了解。 要说仆散忽土有没能耐,洪过说句中肯的话,就是:能耐有,可以做一个知府,管理一座大都市,再大的能耐就没了。 从仆散忽土履新东海路都总管,已经小半年过去,开京的局势日渐平息,可是,出了开京城十里,就好像一锅沸水般,完全变成了两个样子,盗匪云集民不聊生都是轻的,说十里不见人烟道边伏尸遍地都不算夸张,田间荒芜河渠干涸,今天高丽的收成是铁定指望不上了,不知道在开京附近驻扎的一万多女真兵,今年的军粮要从哪里出呢。 这些都还是小事,起码与北面平壤比起来,都是小事了。在平壤的高丽旧臣,在一个武将金成日的带领下,不知从哪里弄了个据说是高丽王族的人,立为高丽国王,他自领高丽的领议政,也就是高丽宰相,在平壤复辟了高丽小朝廷。尤其可怕的是,这个小朝廷从成立那天开始,就好像磁石一样,吸引了无数的高丽官民百姓与溃兵,兵力就像吹气球一样膨胀,据说现在已经有了六七万兵力,正式与南面开京的金国官府分庭抗礼。 不过,据说平壤的局势也不.消停,同样面临着粮荒的危险,所以高丽南北两个京城,还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谁都不肯首先出手攻击对方,但是这种平衡能保持多久还真难说。 要说现在高丽最有秩序的地方,.一个是开京城,还有一个就是半岛最南端的釜山周围。开京是用几乎金国驻军的全部,才努力维持了一个过得去的局面,至于其他的城镇和乡村,已经基本被仆散忽土放弃了,至于开京周围,若非是血淋淋的人头每日不断更新,怕是也会闹出乱子。 而釜山则不然,驻扎在釜山的.两股军队,一支是前任高丽朝廷大官带领的高丽兵,还有一支是从汉人地方过来的汉人军队,这两支军队东西夹住釜山城,迫使釜山完全变成了一个独立的存在。而且不断从海外驶入港口的大海船,源源不绝的运来了粮食海盐乃至各种生活必需品,使得釜山不仅没有爆发粮荒的危险,而且还维持了市场上物价的相对稳定,至少逃入釜山地区的高丽人,都能混上一口饭吃。 自然,这些军队也不是慈善家,所有高丽百姓要混.口饭吃,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从釜山周围不断拓展的直道,还有在釜山周边努力修筑的城堡,甚至是在釜山周围星星点点布置出来的小镇,以至于对釜山港的不断拓宽和加深,都是高丽百姓几个月来工作的成果。虽然这些民工每日的工作量十分巨大,可是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无论郑仲夫还是林正南,最不愁的就是上工的民夫,尤其是工地上赤膊着上身袒胸露乳的高丽女人,干起活来能顶上两个高丽男人,令林正南为之感叹不已。 不过,高丽女人这种行为还是有伤风化,林正南去.让郑仲夫制止,偏偏郑仲夫不以为然,于是林正南一封信告到了洪过这里。 接到林正南的信,洪过苦笑下,高丽女人袒胸露.乳的习俗,在后世一直维持到了日本的殖民统治时代,在那个时候被已经全盘西化的日本人认为有伤风化,才严格禁止下去,现在要在高丽禁止这个东西,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洪过之所以说.是有心无力,是因为他刚刚被金国内部的几个官司搞得焦头烂额。 准确的说,是他的货物已经连续在金国之内几个地方被扣住了,在会宁府路,也就是以前的上京路,还有中都路,西京路与河东两路这些黄河以北的地方还好些,这些地方的官见识过洪过的手腕,一个个都知道给洪家商号留些方便,洪家商号自是也会给一路上的官给予实惠,你好我好大家好,多和谐,多圆满。 可是,到了黄河南面就出问题了,山东,河南,陕西这些个地方,不少官本来就是原先北宋的官留任,虽然后来被女真人掺了不少沙子进去,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宋人的官比较多,这还不算,最近一次科举下来,完颜亮手里多了不少的宋人士子,也一股脑放到了这几处地方,从基层锻炼开始,准备过几年再调动到黄河以北做官,或是升入朝廷中枢,用来替换那些傲慢不听皇帝命令的女真权贵。 就是这些新近上任的宋人士子,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好些人不约而同的选中了越来越红火的洪家商号,已经有四五处县衙,下令扣下了洪家商号的驮队,而且还要追究那些宋货的来源,而且这些士子为官还比较清廉,不仅不屑与商贾往来,对送过去的钱财很是鄙夷的拒绝掉,大有不整垮洪家商号誓不罢休的地步。 对这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士子,洪过真是气的额头青筋乱蹦,偏又没什么办法可用。他是有赫赫凶名,不过毕竟不是朝中大员,甚至连金国的官身都不是,他所有的影响力必须透过金国朝廷,而且自上而下的一层层影响到那些基层官员,这种影响力到了底下的县衙到底还剩多少,他自己也没谱不说,而且,万一遇到强项的官员,怕是这种影响力也没了效力,所以那些新上任的官才能毫无顾忌的放手大干,完全不用将他这个足以和皇帝说上话的人放在眼里。 这他娘的算不算官场怪圈?洪过心里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把货要回来,实在不成,他都盘算着杀人立威了。 不过,这么一路靠屠刀走下去,想想,洪过自己都觉着替穿越者丢人,别人穿越讲究个四两拨千斤,怎么到他头上就蛮干了?不行,要用别的办法,唉,只可惜,没有后世强力的媒体,要是有媒体的话,还可以找点丑闻出来。 等等,洪过突然眼前一亮,没有丑闻,自己可以去制造丑闻啊,于是他找来了翟平,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下,翟平眼中透出了迟疑,无奈洪过咬牙切齿的样子让他苦笑连连,只有领命出去办事了。 好不容易暂时压下了商号的麻烦,勉强处理了商号其他杂务,洪过就起身回转中都城,才来到家里,就见到梁汉臣脸色紧张的进门,宣布完颜亮召见。洪过几乎倒在木塌上不想起来,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了,中都气候炎热,出门就好似下了火,要他这个时间出门,简直就是要命么。 勉强塞了碗冰镇绿豆汤,临出门还端上一碗冰镇酸梅汤,洪过这才拍拍脑袋登上马车。 别看洪过那里叫苦,完颜亮这边也是火烧眉毛了,不然怎么会想起招呼洪过进宫。就在洪过进了完颜亮寝殿的时候,就见屋里虽然摆着十来个冰盆,而且来来去去还不断有宦官宫女换上新切开的冰块,即便是这样,殿内几个人也是汗流浃背的,甚至连抹去额头的汗滴都不敢。 这几个人并非全是小圈子里的人物,站在这里的有执政大臣也有宠信的近臣,执政大臣有蔡松年,张浩,刘麟,萧裕,好家伙,八个执政大臣到了一半,而且全是非女真人执政,至于近臣则来了李通和徒单特思,现在加上洪过,屋里的人都能摸上两桌麻将了。 见着所有人战战兢兢的样子,洪过就知道今天怕是又有什么火上房的事了,**,这个完颜亮,把自己当救火队了,还真是没事从来不召见,见面就有难事等着自己。洪过今天也有些上火,索性来点脾气,进了寝殿也不说话,瞧准了一盆冰块往旁边一站,来个徐庶进曹营是一言不发。 今儿个完颜亮正是为高丽的事情上火,与西夏之战,一胜一败,两边各打各的,总算还是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可从高丽来的消息,竟然就从来没一条省心的,全部糟糕透顶,让完颜亮心烦意乱,刚刚当着执政大臣们发了脾气,将这些宰相吓得不轻。 原来,就在前一天,从高丽紧急送来奏报,仆散忽土说自己安定了开京局势,现在正着手稳定整个高丽南部的局势,所以向金国朝廷提出几个要求,其一是金国输送援兵,短期之内需要五万,要是掌控高丽则需要十万,另外还要朝廷持续提供这些军队的粮饷,最后,仆散忽土提出来,要求接收釜山附近一应军民,让釜山“划入大金的治下”。 完颜亮险些当场就将这份奏章撕了,还要兵,难道这仆散忽土不知道么,十万兵驻扎在外面,金国每年需要花费多少粮饷?这才打了一个多月的仗,从高丽搜刮来的几百万贯就见了底,眼见距离秋收还有一个多月,他都不知道从哪里去弄未来一个月的粮饷,还要他掏钱送十万人去高丽?疯了吧。 一面要粮饷,一面是要人要粮,没有一个地方是让完颜亮安心的,眼看着马上夏季就要过去,北面的草原上也是磨刀霍霍,幸好自己早就留下一百万贯钱粮作为开战饷,可也不见得能支撑多久,此时的完颜亮这叫一个心烦啊。 要将釜山附近收罗到开京治下?洪过听了微微一跳,好你个仆散忽土,老子没得罪你吧,怎么算计来算计去的,还敢算计老子手上的东西?洪过心头暗恨,但是现在火候没到,他还是继续躲在一边不出声。 完颜亮绕着一群执政和近臣走了一群,见到的是一张张诚惶诚恐的表情,可这些人就是想不出法子来,要不就是想出的法子暂时不起作用,这真的让他头痛。 突然,完颜亮发觉事情有些诡异,刚刚明明瞧见自己那个小师弟进来了,怎的这么半天了都没人出声,实在太安静了吧。抬头向四周一看,金国皇帝气得鼻子都歪了,敢情洪过站在一个冰盆旁边,正眯着眼打瞌睡呢。 “改之,怎么进来这么久,也没见你说话?”完颜亮有些不快的道。 那些个执政大臣们回头看看躲在一边的洪过,暗自出了一口气,他们之中不是没人想到法子,可釜山毕竟是洪过的地盘,前次征讨高丽,洪过出人出钱的,事后也没要什么补偿,只在釜山附近占了一小块地盘,这已经太难得了,现在他们哪个都不敢出主意去夺釜山,也就只有仆散忽土那个白痴,病急乱投医的想把釜山抢过来救急,这小子就不怕洪过红着眼跑去高丽咬他? 撩下眼皮,洪过并未马上回话,而是等了一下,才慢吞吞的回答说,正在想法子呢。 见到了洪过这个样子,完颜亮心里明亮,知道这是他这个师弟不满了,也不去点破,而是笑着追问可有什么法子了? 看着完颜亮不表态说收不收回釜山,洪过心里暗骂一句狡猾,所以表面上也就索性装傻,慢悠悠的回答,说仆散忽土毕竟到高丽的日子还短,不如继续看看他的表现好了。 见到洪过不愿意出力,完颜亮明白,不拿出点好处今天就不要指望洪过出力了,是以笑着道:“其实仆散忽土也是混蛋,什么将釜山收归朝廷,真是混蛋想法,自己干不好还眼红别人,小师弟放心,我断然不会让他在高丽胡来的。” 听了完颜亮的承诺,洪过不置可否的笑笑,有些懒散的走上前一步,不去答话反是问了个问题:“师兄,江华岛如何处置?” 江华岛? 如果洪过不提,在场的金朝君臣怕是都要忘记,在那里还有一个正经八百的高丽小朝廷呢,那个高丽国主王晛在上面都蹲了大半年了。 完颜亮是聪明人,一听提起江华岛,立即明白了洪过的解决办法,他犹豫起来,把高丽纳入金国,一方面是向全天下炫示自己的武功,一面也是为了酬劳从龙忠臣,再者说,那王晛当初开出的投降条件,实在让完颜亮啼笑皆非,过于匪夷所思了。现在若是放弃高丽,接受了王晛那种荒唐的条件,让他在全天下面前可如何解释? 看出了完颜亮的犹豫,洪过明白现在只要稍微加上些压力,金国皇帝就会同意下来,不过,考虑下完颜亮的脸面,有些事情不能做的非常直接,是以他微微一笑:“其实,也不用师兄太过费神,那王晛在江华岛上蹲的久了,也被我晾了这么长时间,静极思动,怕是早就想出来活动活动,更何况,他再不出来的话,过上个一年半载的,怕是他的高丽国主都当不成了。” 首先削弱了王晛开出太多荒唐条件的可能,让完颜亮感觉好过许多,只要王晛不再提什么撤兵的条件,那高丽实则还是金国的占领地,他的面子就好许多。 略微安了完颜亮的心,洪过才道:“如果师兄不介意,高丽就交给我处理,保证能给师兄一个安安稳稳的高丽。毕竟我洪家在高丽也有产业,那里太平了,我也容易做生意赚钱。” “一切都交给你?”完颜亮一下警惕起来,高丽那么大的地盘,几百万人口,难道都要洪过拿走成为独立王国? 迎着完颜亮狐疑的目光,洪过毫不退缩的望过去,坚定的道:“既然交给我办事,就必须给我全权,一应事务全部由我处置,保证半年后给师兄一个相对太平下来的高丽。” 见到洪过眼神清明没有半点胆怯和躲闪,完颜亮心中一安,顺口开着玩笑道:“只是太平么?” 谁想到,洪过马上跟了一句上来:“那要看师兄是否放心了,如果放心,我还能做的更多。”见到完颜亮不明白,解释道:“如果师兄放心,我可以从高丽拿出两百万贯上交师兄。” 这话听得完颜亮眼中一亮,现在不能在他面前提钱,提钱这位金国皇帝的心就热起来。别说是完颜亮了,连旁边的金国执政大臣们也是心中一跳,暗道一句洪过太能搜刮,乖乖,就高丽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年能拿出两百万贯,那还不是连石头都要捏出油来。 完颜亮可是不管这些了,他现在最最需要的就是钱,一听两百万贯,立即在心中天平的洪过那一侧投下了砝码,在寝殿内来来回回的走了好一阵,才转头看着洪过,再次确定道:“两百万贯,真的到年底就能拿出来?” 略微估计下时间,洪过马上更正了完颜亮问话中的错误:“现在是七月中旬,不是年底,而是来年二月以前。” “好,”完颜亮大声道:“我就给你六个月时间,来年二月之前,高丽全部交给你,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既然这样,”洪过立即笑嘻嘻的道: “师兄陛下,我现在就向你讨一道诏书。” [奉献] 第二百章 高丽!高丽!(中) 第二百章高丽!高丽!(中) 完颜亮没去问洪过要什么诏书,既然答应下来将高丽全部交给洪过,他和金国的中枢暂时就成了摆设,无论洪过要什么东西,他们只管签字盖章就是了,这有点像后世的某些橡皮章机构了。 这时,忽然有人出声,说洪过既然这么有钱,不然拿出个几十一百万贯来,借给朝廷渡过眼下的燃眉之急。 这话说的寝殿里的人眼皮乱跳,执政大臣还好些,他们毕竟都是朝廷重臣,而且对洪过的了解不是很深,听了之后虽然有些害怕,可要说没心动也是假的。但是,李通与徒单特思不一样了,他们两个对洪过的了解那是多深啊,尤其徒单特思,从当年的上京之乱开始,那是眼见着洪过一步步的,从个王府西席走到今天这富甲一方,一言可以定万千人生死的位置上,洪过是什么性子,他还能不明白了。 是以,一听到这个声音,徒单特思就感觉着一阵的心惊肉跳,暗道一声,不好,怎么让他们两个撞上了,这不是要出事么。 果然,洪过听了这话后,连眼皮都没撩,冷哼一声问道:“借钱可以,你拿什么当抵押。” 那个声音有些微怒,“笑话,你.当朝廷是你们这些没有廉耻的商贾么,会拖欠你的钱不成?” “笑话,既然是借钱就要按借钱的.规矩来,”洪过学着那人的口气道:“你满中都的钱庄打听打听,借钱的规矩是什么,没有质押谁借钱给你。” “你,大胆。”那人感觉脸上下不来台了,勃然大怒的道。 “罪过罪过,我胆子不大,只是一.介商贾,胆子再大也不敢欠钱不还。”洪过冷笑一声,压根没将那个家伙的吼叫当回事。 见到两人谈崩了,这个和事老只能由完颜亮出来.作,是以金国皇帝适时出声道:“行了,蒲家,不要多说了,你和改之遇上就没个消停时候,真让我不省心。” 蒲家,那是完颜亮幼弟完颜衮的女真名字,原来,与.洪过呛声的人,就是现在的金国左丞相,领大宗正府事完颜衮。这位邢王千岁自小与洪过不和,见面就呛几句,上次事情闹得大了,被洪过用刀子逼着当众落了他的面子,所以一直避开了洪过不愿与其见面。 说了弟弟几句,算是个洪过点面子,完颜亮话音.一转,转头看向洪过,笑着道:“不过,改之,你现在是大财主了,想来几十万贯不在话下吧。” 洪过心里一惊,.敢情这哥俩是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在这里圈自己的话呢,完颜亮就真的穷到要向自己伸手了?可是,通检推排的税收,还有每年的赋税,都不能满足完颜亮的军费?前线就这么吃紧么? 听了洪过的问题,完颜亮苦笑起来,税收是税收,一个国家的税收是有个定数的,而且还要按照准确的日子收取,否则的话,朝廷的体制和尊严,又在百姓心中有何威严可言? “原来是只为了渡过眼前一个月,”洪过沉吟下,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见到洪过低头不说话,寝殿里所有人直勾勾的盯着他,不知洪过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完颜亮与李通徒单特思和完颜衮对了下眼神,心里暗喜,他们明白洪过的性子,若是不想做或者做不到,会当场拒绝没有一点犹豫,现在洪过不说话,看来这事有门。 果不其然,等了一阵子,洪过抬头慢声慢语的道:“不知道师兄是准备要现钱呢,还是钱粮都要?” 完颜亮眉头一挑,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加上国家打仗,市面上的粮价已经涨了好几成,比起往年来高出将近一倍了,就现在的情形看,要粮食比要现钱还合适。 听了完颜亮的话,洪过慢吞吞的道:“我手里倒是有些粮食,不过都是在高丽,算起来能有个二三十万石,本来是预备给釜山平抑粮价的,既然师兄需要,我可以先运来中都,另外,我再给师兄现钱二十万贯。不过么……” 听到洪过开出的条件来,殿中君臣一起狂喜,现在的粮价,几乎到了两贯多一石的价格,二十万石粮食就价值将近五十万贯制钱,这么计算下来,洪过这次可是大出血,一把就掏出来将近一百万贯的钱粮了。 突然听见洪过后面的长音,这些人突然想起刚才洪过和完颜衮的对话,马上又将一颗心提起来,不知道洪过要什么东西当作抵押。 看着皇帝执政大臣们眼巴巴的样子,洪过不禁莞尔一笑,“其实也简单,这些东西,我作价八十万贯,至于利息就算的少些,一成,师兄再亏些,让我这个贪财的人多赚点来,算个十万贯,拢共九十万吧,也不要师兄掏现钱,只要从二月份那个份子钱里扣出来,如何?当然了,现在蒙师兄高看,把高丽放在我手上,那个质押么,就不从师兄手里要了。” 完颜亮听了几乎气乐了,这个洪过,刚刚许出去的东西,现在就计算了,还真是个当商人的料子,不过,能从洪过手里拿钱解决了眼下火烧眉毛的危机,他才不管其他的事情。是以,转头瞧瞧其他几位执政大臣,见到几位执政都没有太大的异议,就点头答应下来。 已经计算着完颜亮一准答应,洪过脸上没有一点欣喜,反是淡淡的道:“其实,我这些东西都是小钱,师兄还是要在税赋上打算打算,能提前把税收拿到手才是正理。” 提前把税收拿到手里?完颜亮听了就是一愣,转头看看几个执政大臣,能有这种法子么? 那萧裕还差些,虽然是辽国的过来人,到底是奚人,与汉人地区接触不多,对税赋上的了解不算很清楚,至于其他几个人,刘麟张浩蔡松年,哪个不是在原先宋人地区当过官的,怎么会不知道洪过的法子,可是,他们不敢提啊,或者说,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说这个法子,为啥,还不就是因为洪过。 这时见到洪过提起,又瞧见皇帝看过来,那张浩没有出声,他从未在户部历任过,就算要问也不至于轮到他,不过刘麟和蔡松年可挺不住了,尤其是刘麟,他是在完颜亮登基后火线提拔起来的,先从燕京路转运使升尚书,没多久又提了参政,几个执政大臣里资历最浅,就算要回皇帝话,也是他第一个出头。 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刘麟暗自苦笑下,好你个洪过,敢情好人都你做了,这种当坏人的事全我们执政臣子干,无奈,刚才洪过露了一把大脸,自己犯不上去得罪他,而且自己心里那个法子最大的障碍就是洪过,现在洪过说话了,他也不必太在乎,于是告诉完颜亮,法子倒是有,可以用宋国的盐引制度,让盐商们直接将粮食送到前线,不过这个法子的坏处就是,等同减少了朝廷的盐税,将一部分盐税的利益让给了盐商。 听说是盐商,完颜亮一下就明白了里面的玄虚,用一种古怪的笑容看向洪过,说实话,洪过捣腾私盐的事他不是不知道,不过洪过干的很有节制,明知道洪过每年出产的私盐以百万斤计,可是输入金国的只有三四十万斤,数量并不太大,完颜亮也就容许了小师弟这点小心眼,现在既然洪过自己提出来了,那他也不必客气,当场同意了刘麟的建议,在东部沿海的盐场试行盐引,鼓励盐商直接输送粮食到陕西与西京诸路。 这次进宫可谓是皆大欢喜,待到执政大臣们离开,洪过从完颜亮那里讨到了想要的旨意,也急匆匆出宫去了,回到家里后他并未马上启程,一面让韩思古安排车马准备去武清县,自己则来到了后宅向母亲请安。 洪家妇人这几年过的很舒心,身子骨比之在宋王庄时候好了很多,可是心里也有几件事在惦记着,平时见到儿子也不多说,今日看到儿子也实在太忙碌,刚刚到家都不过夜还要准备出去,可把妇人心疼坏了。见到洪过拉着手说了阵子话,这才带着试探的口气问,那后宅的几个女人到底是准备如何处置。 洪过的后宅里有五个女人,周秀娟已经是洪过房中人了,日后也是个侍妾身份,翟莹还是个黄花闺女,但与洪过眉目传情已久,日后怕是不会成为侍妾,洪过的打算是个翟莹一个平妻的身份。 南荣婕是洪过强拉来的,说是后宅女人,倒不如说是人质,当时为了控制南荣科彧的,以洪家商号在南宋的规模,继续留下这个人质显得多余了,可是,南荣婕也不提出来走,每日读书画画再不就是陪着洪家妇人聊天,或是帮着韩思古处置店里买卖,活的还真滋润。这下子连洪过母亲与洪过都不明白了,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另外两个女人,乌林答宁儿和乌延婉清的身份更尴尬了,两个带发修行的女人,被洪过搞上了床不说,两人的身份还是尊贵无比,这样不尴不尬的住在洪家后宅,到底算什么身份,侍妾,还是情妇? 另外就是,洪过年纪也不小了,他**老是惦记着要给他找个媳妇,也不知洪过心里有没个着落。 洪过明白自己母亲的意思,这是在试探他与完颜芷雅的关系到底如何,实际上洪家妇人不喜欢自己的儿媳妇是个女真人,更何况是女真皇族,但是现在洪过能耐大的很,作母亲的不可能真个完全包办下来,是以才有了这番试探。 洪过思索了一下,才笑着回答:“其实,有些事情,即使是儿子也无法左右,不过,我们终究要回去南方,不是么?” 听到这种似是而非的回答,洪过母亲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这一次要去高丽,怕是要住上一阵子,洪过左思右想之后,决定将周秀娟和翟莹带上。带这两个女人也是有过一番考量的,五个女人,南荣婕不可能带走,带上也没劲,而宁儿和婉清两个人,是在完颜亮心中挂号的,随意带走了怕完颜亮忌讳,另外,这两个女人都是宗室贵妇,平日里也能陪着洪过母亲说说话,算来算去,能带走到高丽陪着自己的女人,就只有周秀娟和翟莹。 匆匆写了一封信送去韩王府,洪过又和几个女人略略温存下,才上了前往武清县的马车。 翟莹与洪过并非第一次出门,那周秀娟可是不折不扣的第一回,自打被洪过强行霸占了身子,女人平时都是在内宅侍候洪过母亲,这一次有机会出远门,竟然显得有些跃跃欲试。 洪过躺在翟莹腿上,没去管不断透过车帘向外看的周秀娟,在心中盘算着要如何处置高丽的事情,将心里的方案反复斟酌查找疏漏。待到他抵达武清县,又拉着李光宗详细讨论了整整一个晚上,这才登船出海。 走了十天光景,海船抵达了高丽南部的釜山,洪过安置好两个女人后,招来了林正南林钟父子,以及王双虚和郑仲夫几个人,正式向他们坦露了自己要插手高丽内政的决定。 听到洪过的决定,林正南和林钟父子有些狐疑,不过常年与洪家为邻,知道洪过这种谋而后动的性子,暂时压下了怀疑,起身向洪过表示,釜山附近三千士卒随时可以一战。 反是王双虚和郑仲夫表情迟疑着半晌没说话。看到两人这种神情,洪过心中冷笑,脸上却是平静的道:“王中书,郑枢密,你们两人还有什么难处么?需知,现在的高丽正是国事艰难需要栋梁之才鼎立拱卫王上,你们两人尚存有用之身,却不思为国尽忠报效王上,只是每日在这釜山贪图安逸,难道你们就不怕朝野议论,以及悠悠青史之上留下千古骂名么。” 听到洪过的话,那王双虚和郑仲夫悚然一惊,继而又是一阵欣喜,他们惊恐的是,洪过明着说是青史骂名,实则在指点两人,他们在开京干的那点事,不用史书骂名了,估计现在开京城里就被人骂翻了,他们还想三心二意的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为今之计只有死死抱住洪过大腿,才能保住他们两人下半生荣华富贵。 喜的自然是洪过那封官许愿:王中书,这是在告诉王双虚,只要搬出了高丽王,王双虚就能当上中书令,成为高丽朝廷文臣第一人。郑枢密,那是给郑仲夫许愿,他能坐上那枢密使的位置,这个位置平时一向是文人把持,郑仲夫以一介武将身份坐上这个位置,简直就是高丽王朝上下两百多年来第一人,而起他摆脱了武将身份,子孙自然也都成为文臣,以高丽崇文鄙武的习惯,这算是彻底转职成功了。 是以这两人当即对着洪过跪下,梆梆梆的连磕响头,大声表示日后死心塌地的跟着洪过干到底了。 洪过微笑着扶起两个家伙,指着林氏父子道:“你们二人现在最紧要的,就是继续操练兵马,与林侍郎和林将军父子通力合作,在高丽南面打造出一番安定祥和的局面来,也让我不用为基业担忧。” 基业。 听到洪过的话,两人更加激动了,这洪过把釜山说成是基业了,那岂不是把他们两个当作自己人了,此时,王郑二人心中,什么高丽朝廷高丽王,完全被扔到九霄云外,在他们心里,洪过就是高丽王,洪家就是高丽的朝廷,给洪家当狗,也比给高丽朝廷当大官强多少倍。 虽然林家父子不知道那个什么侍郎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洪过也没对两人详细解释,只是请两个人继续抓住军队,狠狠操练,马上就会有大用处了。 而后,洪过又登上船前往江华岛。 到了江华岛,洪过看看此时高丽小朝廷的现状,啧啧,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啊,高丽王住的稍微好些,也不过是原先岛上官署,一座不算很华丽的石头房子而已,至于那些跟来的大臣们,就只能住在茅草和大木搭建的房中,而士兵们根本无法搭建房子,索性在地上挖坑,上面盖上茅草和木料,算是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了。 最最凄惨的,由于洪过串通了金国水师,对江华岛施行了禁运,任何船只不允许接近这座不大的岛子,岛上的船也不要想出海打渔,这班高丽朝廷的官兵们坐吃山空,现在不要说吃饭,每天能喝上一碗杂合面稀糊糊都是高丽王的待遇了,朝臣们只能在海面捞几条鱼,士兵更加凄惨,整日靠着在海边弄些海鱼海蛎子为生,吃的肚子拉稀,很多人直接拉肚子拉死了。 不过,即便金国水师封锁,偶尔也有疏漏的时候,高丽小朝廷并非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消息,开京城破已经对他们是巨大打击,等到平壤建立了新的朝廷,有了一位新的高丽王的消息传来,整个江华岛上的士气几乎崩盘,不少士兵和朝臣再也坚持不下去,抱着块木头飘浮到海上,向金国水师投降了。 洪过抵达江华岛的时候,整个岛屿就是这么一番景象,怕是再晚来几日,江华岛上就只会剩下一个孤家寡人的高丽王了。 [奉献] 第二百零一章 高丽!高丽!(下) 第二百零一章高丽!高丽!(下) 登岛三天后,江华岛上的高丽朝廷投降,王晛被迫接受了完颜亮的诏书,那份诏书上册封他为“大金国高丽王”。 将王晛投降的消息向全天下公布的同时,洪过用完颜亮的旨意,派出金国水军来到开京,向仆散忽土宣布了完颜亮的命令,以洪过为“提举东海路军政诸事”,东海路境内一应官民人等“皆白于提举,不必复奏朝廷”。 接到这封旨意,仆散忽土如坠冰窟之中,有了这个“提举东海路军政诸事”,等于在东海路之上又加了一位太上皇,那还要他这个东海路都总管作什么? 开京城里的军官和金国的大小官吏,都是仆散忽土从中都带来的,或许投诚的高丽臣僚对洪过了解的还不是很清楚,但这些金国官吏军官们,听到朝廷旨意,一个个噤若寒蝉吓得是面如土色,难道说,未来的开京,或者说是整个高丽,都将要血流成河么? 就在开京的金国都总管府和女真军队陷入恐慌之中时,一个不知从哪里出来的消息在开京城里流传开去: 高丽国主王晛已经从江华.岛登陆,被金国册封为高丽王的王晛还是整个高丽的王,高丽王殿下希望高丽南北统一,所以要求平壤和开京两个京城和解,两个朝廷合二为一。 这个消息不知真假,当在开京的.高丽朝臣听到这个消息时,一个个狐疑不已,纷纷跑去都总管府打听消息,结果,他们失望的发现,以前曾经无比威严的都总管府,这时竟是变得冷落下来,平日来去匆匆的大小官们已经绝迹,里面的吏员书办们无精打采的,简直就像是要卷帘大散的样子。 尤其是驻扎在开京城里的女.真军,前阵子还在厉兵秣马的准备出征平壤,甚至是征调好了与之协同的高丽军队,这时候也不提出征的事情,派出去的前哨部队悄无声息的退了回来,每日除了在开京城里巡逻,绝口不提什么出征事情。 凡此种种的迹象,开京城里不仅是一班高丽官们.惊疑不定,那些隐藏在城中的虫子也吃不准了,一边连忙将开京的种种事情传送去北面,一面努力搜寻关于洪过的消息。 随着从开京不断传出来的消息,在南面的釜山也.有同样的消息开始流传,由于釜山政治稳定,连带着辐射到高丽半岛南部的平原地区,虽然这里存在星星点点的大小的半割据势力,但境况比起北面可是稳定了太多,这些割据势力有的占据一个县,有的占据几个村子,有的能割据一个州城,在反金人的同时也不愿意与南面釜山来往,可是,当釜山流传出的消息传到他们治下的时候,面对正宗的高丽国主王晛,大多数由高丽前官员转职而来的小军阀们开始动摇了。 何止是这些小军阀,正在平壤的新高丽朝廷,那.个领中书令金成日也开始头痛了,他倒是不稀罕一个王晛,反正他手里还有一个高丽的王族,不在乎什么高丽国王的,但是他手下的文武官员以及投靠来的读书人在乎啊,这些读书人在高丽老百姓中有巨大的威望,当文官们要求与开京进行接触而不是兵戎相见的时候,就连身为**者的金成日也不得不考虑这种声音,因为,在这群读书人的鼓动下,他的军队也出现了骚动。 在南北两面的.关注下,大约半月之后,一支船队慢慢在开京城外码头慢慢靠岸,码头上是紧张的警卫四周的金军士兵,还有袍服整齐的高丽官员与金国官吏,在士兵的刀枪之外,是黑压压的高丽百姓,他们眼中满是热切的目光,望着正逐渐靠近的水师船队。 当高丽王,也就是王晛走出船舱时,整个岸上号角齐鸣锣鼓喧天,周围的百姓无不扑嗵跪倒地上,依着以前的习惯山呼万岁。倒是码头上的高丽大臣们脸色尴尬,不知是应该跪下还是继续站着才好。 王晛的脸色苍白,看到高丽百姓跪地迎接,反而不知应该如何应对,三十多岁的面容中竟是带着一丝的慌张。幸好,在王晛身后及时的走出一个白衣书生来,对着王晛轻轻说了一句,那王晛才微微点头站到了船头,对着高丽的百姓用汉话高声宣布:“孤王决意臣属大金,以前种种都是朝中奸佞所蛊惑,今日孤王将高丽一应事情委于大金使者洪过洪先生,洪先生的命令,即为孤王之令旨,尔等应遵令不得违逆拖延。” 然后又说了一些安抚的话,王晛才慢慢走到码头上,在一群高丽朝臣的簇拥之中向开京城里走去。 那些高丽的百姓遵从高丽国王已经习惯了,这时听到他们的王下令听从洪过的命令,也一一记在心中,当王晛的车仗经过他们面前时,又一次跪在地上,以头触地不敢抬头直视王晛。 倒是洪过,看到王晛走远了,才慢悠悠的从船上走下,与仆散忽土热情的打着招呼,然后请仆散忽土帮他介绍来到码头的官吏。这种态度简直让仆散忽土想甩袖子走人,洪过这哪里是打招呼,分明就是给他下马威么,当着自己的下属的面,将他堂堂的东海路都总管当成了一个属官,这是在折辱他么。 可是,现在的仆散忽土也有自知之明,自己得罪洪过在先,而且处置高丽事情不利,所以完颜亮才将所信重的洪过派来行事,可以说现在的情形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以洪过的心狠手辣,只要他现在露出半点不满之色,怕是他仆散忽土就别想再看到中都的城墙。所以,仆散忽土在心中暗骂一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脸上却是笑呵呵的,一面与洪过打招呼,一面毫不在意的为洪过介绍起金国东海路都总管府的官吏。 介绍完毕,洪过也不回转金国都总管府官衙,直接在码头上对金国官吏军卒训话,他对以前高丽的处断极不满意,称这些在高丽的金国官吏犯下大错,所以才造成了高丽局势一再恶化,他来到东海路的目的,就是要弥合高丽内部分歧,让高丽出现一个在高丽王王晛和金国合作之下,高丽各州城府县官绅相互友好合作,建立一个全新的高丽朝廷,而且,对于高丽朝廷的官员要严格盘查,不合格的就要严厉处断,对那些在平壤的高丽官员更要抱着宽仁的目光,尽量将平壤的高丽官员吸收到新朝廷中来,因为这些人才是最忠于高丽王室的官员,而且这些官员的节操让人敬佩。 灌了一大堆**汤后,洪过这才施施然返回了开京城,留下一票目瞪口呆的金国大小官吏。直到洪过的车队走的即将消失,才有人清醒过来,怎么回事,他们这是要改弦更张么,难道说,要他们去和以前一直作对的人合作?虽然恐惧于洪过的yin威,可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有人跳着脚的大骂洪过没心没肺,一竿子将他们几个月的辛苦全部打翻,这不是要与高丽合作,这分明就是要帮助高丽的小朝廷进行复辟,洪过根本就是身在金国的高丽奸细。 说洪过是高丽奸细,这有些搞笑了,连那个骂出来的人也感觉不大可能,但是,洪过这些做法,到底是要干什么? 不用等待太久,第二天,洪过首先下令停止开京的高丽朝廷运转,所有高丽的臣僚都暂停职务,与此同时,他又命令改组金国东海路都总管府,将那些被停职的高丽臣僚,几乎全部吸收到新的都总管府里来,这些还不够,他又从开京以及高丽半岛的南部,搜罗到许多读书人,将这些人聚集在一起,请出王晛对他们训话,要这些下去宣扬高丽内部团结的好处,“务必要让每一个高丽百姓,知道团结合作的好处”。 做出这些姿态还不够,洪过直接派出一个使团,以部分高丽朝臣和部分金国官吏组成,派他们前往平壤进行谈判,看看两个朝廷是否有相互合流的可能。 这个举动不仅仅震动了开京,更震撼了整个高丽,甚至是整个东亚地区,所有人从洪过这些扎扎实实的举措上分析,都认为洪过这是真的有心要与平壤政权,进行一次有实质内容和成效的谈判,争取用和平的手段解决高丽内部的分裂。 开京派出的这个使团,几乎是将金成**到了绝路上,对那个即将到达平壤的谈判团,他是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成,真的矛盾到了极点。 “将军,那些东班鸟人,就知道在我们拼杀的时候,躲在后面出卖我们的利益,不能继续忍了,将军,请果断一些,立即出兵杀了那个什么谈判团吧。”平壤朝廷的重房大将军朴剑南对金成日大声疾呼道。 “没错,将军,等我们杀了那些谈判团,然后回来膺惩城中的东班鸟人,再举兵南下,清理开京的垃圾,请王上正位,大将军辅政,建立一个我们高丽人自己的朝廷。”平壤朝廷的重房次官安承志道。 那金成日犹疑的抬起头,看了看屋内几十名属下,最终望着一直不出一声的中年人道:“庆兄,你看呢?”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那个中年人身上,就见这人叹口气,“大将军,如果只是对付京城里的那些个女真狗,我庆大升愿意为大将军前驱,可是,那开京城里的朝廷,背后站着大金国啊,大金国可是万里大国,年前三番五次进攻我高丽,最终将开京攻破。现在我们与开京朝廷翻脸,诸位,我们能挡住大金国的进攻么?” 提起金国朝廷,在场所有人都没了声音,是啊,面对庞然大物般的金国,占据了区区高丽半壁的他们平壤朝廷,简直就是危如累卵,以这种局面如何有可能对抗开京朝廷? “难道,难道我们就要向女真狗屈膝么?”安承志不甘心的道。 “不,当然不,”庆大升斩钉截铁的道,“不单不能屈膝,我们最终还要迫使金国承认我们的朝廷。”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庆大升,这人是平壤朝廷的重房长官,也算是金成日手下名列前三的武将了,怎么前后说话如此矛盾?倒是金成日眼中闪过一道异彩,若有所思的看着庆大升。 那庆大升压低声音道:“我们要谈判,可是,谈判不会马上出结果,所以,我们要趁着这个机会向山里转移,那里才是我们的据点……” 在派出使团的同时,洪过在开京亲自调度,从釜山运来,继而是从南宋收购了大量的粮食,投入到开京市场上,一举将开京城里节节攀升的粮价打压下来,紧接着,他利用翟平早已准备好的材料,都总管府的官兵四出,在开京城里查抄了几十个大小豪宅,这些豪宅的主人无不是前高丽的高官,家中私下做着买卖,利用开京城混乱的时机,还有他们高官的身份,在开京市场上掀起风雨,抬高各种物资的价格。 将这些人全家抓住后,所有的奴婢一律发卖,家中的女性送入军营中为营ji,至于那些个男性成员,被洪过下令押到开京王宫门前广场,当着开京百姓的面,宣布了这些人的罪状后,主犯凌迟处死,从犯一律五马分尸,尸首被暴尸半月,任由那一副副狰狞的骷髅摆在广场上,往来的高丽百姓无不震动,他们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才是黑心黑手,比起洪过,以前仆散忽土的手段简直太温柔了。 平抑了开京的物价后,洪过在开京周围设粥场,招揽高丽各地流离失所的百姓,然后将这些百姓按照百人一队分好,每队选出队长,然后五队是一营,选出指挥,五营是一个师,选出一个统制,结果,竟然在一个月之内得到了一百个师的人口,那就是足足二十五万人,这还没完,还不断有高丽的难民从各地向开京涌来。 从收拢难民那一天开始,洪过就下令,每队难民中间至少出三十到五十个劳力,开始平整开京周围的农田和村庄,仿效釜山周围的样子,首先修建一个又一个的村镇用来安置灾民,一个营集中在一个镇子上,挨家挨户连保连坐,一家出事全队连坐,用这种办法来保证难民中间的安定。而后,又动员难民在开京修建直道,建立一个从开京通向高丽南方任何一个城市的交通网。 与开京同步的,南面的釜山也运作起来,半年来,从中原运来的汉人不断加入林家父子编练的军队,这个时候,这支汉人军队已经有了六千人,洪过给了他们一个军号叫“汉勇”。郑仲夫和王双虚编选的高丽军,一开始就有五千人,经过半年多的扩充,这时达到了一万五千人,全部是经过至少三个月训练的兵士,人人都有铁甲和精良的刀枪弓弩,比起当年的高丽军队来,这支被洪过命名为“投效军”的高丽军队,至少在士气和装备上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从洪过出海前去江华岛开始,釜山附近留下了三千汉勇防守两处城堡,维持釜山港的运转,其余将近两万军队开拔,保护着釜山附近的民壮们,开始向北方修路,这一路的修路,一路的布施粮食开粥棚,直道的所到之处,那些个大小割据军阀们无不胆战心惊,尤其是见到了高丽王王晛的命令后,迫于形势和军事压力,基本所有军阀都缴械归附,重新投入到开京朝廷治下。 一手刀枪一手粮食,在经过的村庄施行连保连坐建立维持会,各村选出保长和维持会长,都是当地有名望的士绅和读书人,然后从各村征召出壮劳力进入修路大军,这样一来,既保证了经过的村镇不会重新回到割据状态,又增加了修路的人力,令直道的扩建速度越来越快,也让被并入开京朝廷的村镇也越来越多,反过来又不断为直道的建设加速。 当南北直道贯通的时候,在洪过手里已经掌握了足足五十万的劳力,直接控制的人口超过三百万,每日消耗的粮食就超过一万五千石。当然,以洪家商号的财力自然养不起这些人口,现在他的所有粮食都是从南宋购买的,而且出钱买单的并不是洪家商号,而是高丽王室和南部高丽大大小小的富户,在全副武装的士兵“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后,这些富户很“开明”的拿出家中所有积蓄和粮食,交给了前来征收的士兵手里,换来的是一张开列征收数额的白条子。 当直道的修建正在如火如荼的时刻,在平壤的谈判却陷入了绝境,平壤朝廷开出了一系列苛刻的条件,让这场谈判几乎难以为继,参加谈判的金国官员几次要求终止谈判撤回开京,都被洪过拒绝了,而且指示他们要尽最大的耐心进行谈判。 很自然的,这些指示被派到了开京使团住所的细作得知,如是的上报给平壤朝廷知晓。洪过的这种态度,在增加了平壤朝廷底气的同时,也在无形之中影响着平壤朝廷内部官员的心态。 几乎每次谈判有所进展的时候,金成日都指示武将们提出几条近乎不能接受的要求来,增加谈判的难度,这种故意阻挠谈判进行的做法,早在平壤朝廷中间引起了不满,就在这时平壤城里以及周围地区,慢慢传出很多流言来: 有人说,金成日根本就不想谈判,他就是在拖延时间备战,一旦准备好,就杀光开京使团成员。 也有人说,开京早就准备好了新朝廷的名单,不要说金成日名单上列名高位,平壤这些文官也通通有列在官位上面,现在因为谈判迟迟无法推进,所以这份名单也就无法公布。 还有人说,开京的洪过已经失去耐心了,手里的名单几乎准备作废,要用武力解决平壤朝廷,到时候所有在平壤朝廷的官员都要问罪。 最终,一条惊人的流言传出来: 金成日根本不是想辅政高丽王室,这个人,想自立为王,作高丽王! [奉献] 第二百零二章 小动作 第二百零二章小动作 对完颜宗亨的极度失望,令金国皇帝终于下定决心,将囚禁了半年左右的完颜乌禄释放,在此以前,完颜乌禄的家人早已陆续释放出去。 获释的乌禄没有得到完颜亮的召见,而是被送去了枢密院,在那里,枢密副使大抃拉着他的手唏嘘不已,然后正色取出诏书,诏书上封完颜乌禄为奉国上将军,权凤翔路都总管,领凤翔行省平章,即刻赶赴凤翔路阻住西夏军的攻势。 完颜乌禄听到这份诏书不禁为之苦笑,十几年前他与完颜亮同赴梁王完颜宗弼军前效力,当时的爵位就是奉国上将军,这下可好,折腾了十几年一夜被撸回到了起始,真是一个莫大的嘲讽。 看到完颜乌禄落寞的神态,老将大抃忍不住安慰了几句,又亲自陪着完颜乌禄领了盔甲和锦袍,私下里送了乌禄几百贯钱物,甚至是一匹军马,这才站在枢密院的大门口,看着乌禄纵身上马有些失意的慢慢离开。 回到家中,乌禄这才真真切切感觉到,家中是异常凄惨,完颜亮这一次将他的官位一撸到底不说,更抄没了他的家产,王府自是不能回去,家中的仆人杂役散去大半,就连田庄也都收归了大宗正府。这一次将乌禄全家放出来,王府和财产都没有发还,田庄倒是还了原先的一半,可现在田庄由大宗正府和户部共管,除了到日子了去领一笔可观的田租,他这个主人没有半点指手画脚的余地,现在他的家人就只有挤在一个不大的宅院里,据说还是在一个商人手里租下来的,租金暂时欠着。 望着家中凄凉的景象,完颜.乌禄心中一阵阵苦楚,这还不是最凄惨的呢,最最让乌禄无法忍受的,以前无论何时何地,他失意也好志得意满也罢,回到家里总有一个知心的佳人款款相迎,现在佳人都不在了,这还叫做家么? 乌禄把大抃给的钱交给母亲,也.不顾几个儿女的哭声,自己踉跄着出了家门,向着外城牛马市附近的一座小庙而去。 与此同时的,中都城里一座大.宅的后院,一阵轻而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立即有个老仆人赶过来将后门开了一个缝隙,一道人影飞快的闪进来,然后熟门熟路的钻进了后院的假山里。 假山里竟然另有空间,穿过蜿蜒曲折的路径后,来.到了一处没有半点光线的所在,来人进去后立即跪下,低声道:“主子,西北有动静了。” 在角落中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西北,那些鞑子.还是契丹狗?” “都有,鞑子正在会盟,把个完颜亨吓得已经是好.几天吃不好睡不香了,那些契丹狗也在暗中串联,看样子,这一次鞑子如果打进来,里里外外的怕是动静不小,主子,我们是不是也跟着发动起来?”进来的人说话时候,声音中透着一股子喜气来。 “是么?”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冷哼一声:“那完颜迪古乃不是傻子,就真的会抽空了中都的兵,让我们痛痛快快举事?” 一盆冷水浇在火堆上,立时熄灭了进来那人的热情,看到自己属下被打击,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又宽慰了几句,然后才交代,虽然己方不动手,不过可以给那些契丹人一点帮助,若是契丹人真的能举事,一定会令完颜亮怀疑朝堂上的契丹人,把这批人清理出去的话,就能填进去更多的女真人了。 完颜乌禄迟疑着拍打小庙的门,开门的人让他一愣,竟然是堂堂的郑王妃乌延氏,这个女人见到乌禄并不奇怪,反是冷笑一声堵住了庙门,根本不容乌禄进去。乌禄恳求乌延氏放他进去,接他的妻子回家。 乌延氏语气冰冷的道:“你的妻子?这位施主搞错了吧,这里只有两个被遗弃的伤心人,哪有什么妻子?” 一句话将乌禄刺的脸上再无半点血色,倒退了几步,脸上抽搐着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见到完颜乌禄这个窝囊样子,乌延氏更不多话,从屋里取出了一个包袱扔给乌禄,然后咣当一声关上的庙门。 从地上捡起包袱,里面是一套女人衣裳,虽然有些陈旧,但洗的非常干净,从外到内一应俱全,甚至是连脚上的布袜都放在了里面。乌禄认得这套衣裳,这不就是他亲手将宠爱的妻子送到这座小庙的那天,乌林答宁儿身上穿的那件衣裳么,记得那时他全家身陷囹圄,宁儿也是被他从刑部大牢中疏通出来,没带半件换洗衣裳就进了这座小庙。 现在乌林答氏将全身的衣裳还回来,这代表什么意思?乌禄心如刀绞却不敢去想那种可能,瘫坐地上随手翻动着衣裳,却不经意的碰到一叠纸张。诧异的将那厚厚一叠纸拿了出来,完颜乌禄吃惊的发现,原来这竟然是一叠最新发放的纸钞交子,都是最大面额十贯一张的,厚厚一叠下来怕是要有个一两千贯。 现在的交子刚刚发放,仗着这些年金国朝廷的强势,还有现在金国经济的稳定,交子不仅能够在市场上足价买到东西,还可以到官府指定的钱庄兑换成银锭,如果是少量的交子,也可以兑换成铜钱。 见到这么一大笔钱,脸上立时没了悲戚的表情,反是露出些喜色来,但是很快那股喜色就被掩饰掉,完颜乌禄一把将这叠交子抱在怀中,几把抹干了脸上的泪水,随手将地上的旧衣裳包裹两下塞进马匹的皮囊,却是双手捂住了交子,飞身跳上马疾驰而去。 躲在院子里看完这一幕,乌延氏冷笑一声对身边的女人道:“姐姐可看清了?这种薄情寡义的男人,姐姐何苦为他落泪?瞧瞧你的卖身价,才一千五百贯,啧啧,要是隔壁的洪相公出来,会开个什么价?” 乌林答宁儿呆呆的站在门后,半晌才机械的往回走,她没有回去佛堂,而是走进了洪家的后宅,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关好门窗,而后,乌延氏听到,从乌林答宁儿的房间里传来震天的哭声。 八月初,正是秋高马肥的时候,草原上传出消息,东部草原各部会盟,以克烈部首领忽而察忽思为盟主,参加会盟的诸部歃血为盟,决意共进退。这次会盟,粗略估算下来,可以集结的兵马超过十五万,在临潢府路的大平原上,那将是一个极为恐怖的存在。 完颜亨大恐,一面下令召集乌古敌烈诸部的兵马,一面派人给东北路招讨司和西北路招讨司西南路招讨司,下令各部兵马集结,准备应对草原兵马的进攻。 在西夏,纥石烈志宁与仆散乌者在攻陷了夏州后,先是一路向西疾进,攻陷了万井口绿洲后,突然折向南,半路击垮了五千西夏军,兵围祥祐军司的司令部宥州,在摆出了攻城的架势后,乘夜从宥州撤走,一路向南连续攻陷了奈王井和大吴神流堆两处镇子,竟然进逼宥州南面的军事要塞洪州。 那洪州南面紧靠秦汉古长城,越过长城向南百余里还有一道长城,这是西夏人用来抵御南面大国进攻的两道防线,而洪州作为西夏军的重要集结地和要塞,自是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若是洪州失陷,不仅西夏南面门户洞开,这数万金军还可以从贺兰原长驱直入,直捣正在凤翔路肆虐的西夏军后路。 是以,任得敬再顾不得集结兵力,匆匆将手上两万部族军派了出去,给他们的指示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在洪州挡住金军的进攻,如果金军攻陷洪州南下,务必衔尾追击,拖垮这支强悍的金军。 谁想到,金军在洪州城下围而不打,休整了五日后,突然从洪州消失,当他们再次现身的时候,已经到了距离洪州西北偏西方向几百里外的盐州,一举攻克了守备相对松懈的盐州,将盐州城与盐州城附近的井盐场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后,重新消失在西夏国的视野中。 可是,盐州被攻陷,真的触动了任得敬的心弦,这支金军会不会从盐州出发继续向西,一路攻向黄河岸边,然后举兵向北威胁西夏的国都?为了保证国都兴庆府的安全,那支两万人的部族军,被临时调往盐州,然后以盐州为中心,仔细搜索金军的下落。 才一个月光景,利用马队的优势,金军前后奔袭几千里,竟是将西夏南部防线搅个乌烟瘴气,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当然,硬军也不是没有损失,事实上,这一个月下来,硬军的损失也很大,战斗中的死伤虽然才只有千人,可是因为不适应马上奔波而坠马被踩踏而死的,或是因为无法继续跟上大队行军被迫中途掉队,被西夏军队追上所杀死的硬军,竟然达到了两千多人,使得硬军的损失已经超过了一成。 战马的损耗更是倍于这个数字,还好沿途洗劫了西夏的州城马场,令战马的数量没有减少反而少量增加。 由于是在西夏境内作战,硬军的人员根本无从补充,所以这支军队还要继续战斗下去的,这种战斗对军队的士气和意志都是巨大考验,能否从一群乌合之众脱胎换骨,变成一支精兵,就看这种考验能否坚持下来。 完颜亮也并非不想援助硬军,为了帮助硬军补充人员和兵器,他也想了很多办法,可惜,硬军在西夏境内飘忽不定,不要说远在万里之外的金国皇帝,就算是西夏的将军们,想要抓住硬军也非常困难,这种情形下,对硬军的补充根本无从谈起。 一个月之内,西夏军队用数万陕西百姓的代价,终于踏入了凤翔府的辖地,到了这里,金军的抵抗突然变得强硬起来,以前无往不利的肉盾战术,也变得无效了,面对被西夏军推在阵前的百姓,金军毫不犹豫的放箭射杀,令西夏人大为苦恼,任德聪不得不变换战术,重新一步步的与金军硬磕,每前进一步,都要倒下一名夏军的士兵。 挞鲁古河畔的帐篷群中,不忽走到其中最大的帐篷外,轻声道:“阿瓦,南面来人了。” 帐篷里传出男人的声音:“带进来。” 一个黑衣人被几个勇士看押着推进了帐篷,就见古勒纳台盘坐在毛皮上,也不点灯,仅仅接着帐外透进来的月光,看着那个来送信的小伙子。 “说吧,我的那位朋友有什么话让你转达。”古勒纳台平静的道。 “尊敬的古勒纳台大人,我们契丹人的手里,耶律撒八大人请我转告您,草原上的劲风即将吹动,一旦这股巨风吹到美丽的挞鲁古河畔,不知尊敬的古勒纳台大人如何应对?勇敢的契丹人要为尊严而战,他,耶律撒八,需要您成为他的左手。” 古勒纳台没有做声,示意儿子不忽将信使带下去后,他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就连不忽回来都没有发觉。 “阿瓦,您,还在犹豫什么?”终于,不忽迟疑的出声问道。 “我们的东面,那是一座大山,”古勒纳台缓缓开口道:“西面要刮起巨风,南面是不肯平静的河流,夹在中间的我们,究竟要如何选择才好。” 年轻的不忽也沉默下来,作为部落首领的儿子,他也被培养着统领整个部落,为部落的未来进行思考,正是这种培养的最重要部分:三方夹在中间,自己要如何选择才好,推到更远的,整个乌古敌烈两部,那些数不清的小部族,又会如何选择呢? 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金国西部,从北到南烽火连连,大金国从诞生开始,似乎还从未遇到这种困境,有人担忧,有人偷笑,有人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于是,高丽又一次被人暂时遗忘了。 金成日要当高丽王! 整个流言一传出来,立即在平壤城内外掀起一场惊涛骇浪,虽然所有人在听到这个流言的第一时间,都选择了闭上嘴,可他们的心里却生出各种各样的心思。 虽然金成日以武人掌权,让投靠过来的文官心中不满,可现在毕竟是非常时期,而且平壤朝廷又是金成日一手拉起来的军队,文官们也就明智的选择了沉默。但是,当他们听说金成日并不是要辅佐高丽王室的时候,这种不满立即爆发出来,一日之间,竟然有十余名平壤朝廷的高官登门,质问金成日到底有没有这种野心。 金成日暴跳如雷,自打成为平壤朝廷的**者以来,他的威望还从未受到如此明目张胆的挑战,可是,这些个文官偏偏是在老百姓中间声望极高,他杀又杀不得,打又打不得,就只有好生安慰一下,试图化解这种不满和质疑。 实际上,金成日心里也明白,这些个文官们真正忠君爱国的很有限,大多数上门质问的,不过是因为对他独揽大权不满而借机生事,想从金成日的武人手里分权出来。可是,东班文官们的质问大义凛然,一个应对不好,造成结果就不仅仅是平壤朝廷内部文武对立,更有可能造成军队上下离心离德。 金成日的退让并未取得应有效果,相反的,过了几天后,平壤城里的流言又出现了新的版本: 不要以为金成日现在一副忠君爱国的样子,实际上是包藏祸心,这个人不仅仅要自立为王,而且以后还要用武人取代文官,建立一个彻彻底底的武人朝廷。 这下子金成日警觉了,感觉着风向不对后,这位嗅觉非常灵敏的武将,马上下令采取断然措施,一面派出军队封锁平壤城内,在平壤城施行宵禁,一面抓捕了几个互相传话的文官,下大狱严刑拷问谣言的来源。 平壤城里乱了,那几个文官受刑不过,不仅将彼此传话的同僚招供出来,而且为了讨好还胡乱攀诬,拿到金成日面前的名单,写满了一张纸,竟然足有六七十人,大半是文官间中有几个中级武将。 几名武将掺杂进来,这让金成日感觉到了大难临头,他对文官还暂时没有动手,反是先在军队中抓捕了涉入其中的武将,他的目的就是要抓出在军中传播谣言的军官,确保自己完全掌握军队。审讯的结果很快出来,又是一份二十多人的名单,这次可都是武将了。 金成日大笔一挥,全部抓捕,他要将所有对他不够忠心的军官,一个个的抓出来。 第三批的名单已经扩大到两百多人,这一次,名单送上去后,金成日没有马上下令抓人,他发觉不好了,这样不断的扩大抓捕范围,现在已经将两名高级将军牵扯进来,日后难保不会继续扩大,没有了这些军官,他还要如何统带军队? 即便没有继续抓人,平壤朝廷里还是有了风声鹤唳的感觉,不要说文官,就连武将之间彼此见面,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寒暄都不敢了,彼此点点头后,就匆匆离开。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一天夜里,平壤朝廷的重房长官庆大升家,来了一个神秘客人。 之所以说神秘,是因为这个人始终不愿意向守门的亲兵通报姓名,只是告诉那些士卒,自己是为了救庆大升将军的性命而来。这种说法自是让庆大升不屑一顾,他吩咐亲兵直接将那人绑了,送去平壤府衙,请平壤知府收拾这个家伙。 谁知道,过了一阵,亲兵匆匆跑来对庆大升说,那个神秘客人被绑上的时候不住冷笑,让亲兵转告庆大升,想不想知道前几天失踪的亲兵到哪里去了。 听到这话,庆大升吓得一身冷汗,他的府上前几日失踪了一名亲兵,还真是奇怪了,以庆大升在平壤朝廷的权势,竟然完全找不到这个亲兵的下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真是古怪异常。 现在庆大升听到这个话,心里迟疑起来,终于,他挥挥手让亲兵将神秘客人带进来。 那神秘客人一露面,庆大升当即吓得跳起来: “你,你没死?” [奉献] 第二百零三章 文武之乱与高丽的统一 第二百零三章文武之乱与高丽的统一 平壤的局势越来越紧张,金成日对武将的怀疑,虽然被这位**者及时终止,可是,这种怀疑的种子已经生根,日后如何发芽成长就不会受任何人控制。 恐怖的气氛越来越让人窒息,尤其是金成日手里掌握的那份名单,有消息传出来名单上足有二百多个名字,职位最高的大将军以上的武将也有人位列上面。这种传言更是令平壤城的气氛愈加诡异,终于,有人忍受不住了,公开找到金成日,要求公布名单。 这个人就是朴剑南,在一次平壤朝廷武将的会议上,朴剑南突然要求金成日公开那份名单,若是在场有人列在名单上,就立即抓起来,按照他的话是:“……不仅要抓这个叛徒,城里那些个东班文官都不是好东西,要抓就连他们一起抓。这些当官的王八蛋,挨着个的砍脑袋可能有冤枉的,隔一个的宰掉,一准有漏网的,杀,杀光他们,纯洁我们的朝堂。” 在场三十几名平壤朝廷的高级武官,一下没了声音,偌大的殿堂里只有朴剑南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所有人死死盯着坐在中间的金成日,不知道这位大将军中书令是个什么态度。 金成日也没有去看朴剑南,他的目光在每一个属下的脸上扫过,有人下意识的躲开他的目光,有人凛然不惧的回视过来,更多的人低下了头,选择隐藏内心的想法。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大家一.起想出来的?”金成日必须确定,朴剑南的想法是不是集体的思想,如果是,他将没有任何犹豫,立即按照朴剑南的话去做。 朴剑南愣住了,然后吞吞吐吐的.回答,这是他个人的想法。 坐在金成日下手最近位置的.庆大升,明显看到了金成日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下,而后金成日环视了一圈,询问其他人的想法是什么。 武将们有人赞成有人反对,毕竟朴剑南的想法也.太激进,并非所有人都像这个人一样嗜血好杀。看着大多数人都表态了,金成日突然转头要庆大升说说。 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庆大升身上,就连朴剑.南也死死盯着庆大升,毕竟这个人是自金成日之下,武臣中间排上三甲之内的人物,他的一言一行决定了很多武将的想法。 庆大升没有说支持或者反对,只是反问了朴剑.南一句:如果杀光了文官,日后还会有百姓肯跟着他们上山么,山上如果没有了百姓种粮食,难道他所有士兵武将们去下地耕种? 虽然没有明着.表态,但庆大升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了,听到他说话,立即有许多武将转过来反对朴剑南。见到朴剑南被孤立,庆大升的余光突然发现,金成日好似很不经意的,飞快的看了他一眼,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可那一闪而过的眼神中间,似乎透出了浓重的敌意与杀机。 看到所有人都表态了,金成日没有宣布结果,而是直接散会,但是他将朴剑南留了下来。 庆大升心中咯噔一下,走出大殿后,远远看着朴剑南好像哈巴狗一样,跟着金成日走进后堂,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有了自己的决断。 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庆大升立即将后院那个神秘客人找来,吩咐亲兵把守附近的院落通道,又亲自关好门窗后,庆大升才对那个神秘客人道:“轼公,我愿意帮助你们,可是,我能得到什么?” 那人微微一笑:“我金富轼许诺的,就一定帮助大将军实现,只要大将军举义,我等东班之人将保奏大将军为枢密使一职,日后南北两个朝廷合流中,也会力争为大将军至少保住一个枢密副使。” 枢密使,枢密副使,这以前都是东班文官才能担任的官位,现在庆大升用一个武人身份担任了这个职位,也算是在高丽历史上前无来者了,所以,庆大升只是稍微犹豫下,就答应下来这个条件。 当天下午,庆大升出城视察军营,深夜才回来平壤城,以重房长官的名义叫开了城门,紧接着,在庆大升身后闪出了大队的士兵,将那些个目瞪口呆的守城门士卒制住,数以千计的高丽士兵涌进平壤城。 进城后,庆大升一面去通知金富轼,一面亲自统帅完全忠于他的五千精兵,直扑金成日的宰相府。就在临近宰相府只有两条街的路上,突然在前面亮起无数灯笼火把,左右的房子上面也跟着亮起灯笼,将整条街照的通亮。 庆大升大吃一惊,远远看去,就见朴剑南得意洋洋的站在对面的街口,指着庆大升笑道:“庆大升,中书令大人早就窥知你心怀不轨,勾结东班文人意图谋反,今日证据确凿,还不自动自觉的上来束手就擒?否则的话,你小子的所有家人可就没命了。” 说完,从朴剑南身后押出来一群人,庆大升这一看,竟是双眼尽眦,原来这些人并非旁人,正是他的父母妻儿还有几个年幼的妹妹,这些人被人粗暴的推搡着,见到了庆大升后立即大声哀叫起来。 虽然庆大升心中刺痛,可是他也明白,今晚的事情已经与金成日决裂,两人完全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无论他是否投降,他和他的家人都讨不到好去。所以,这个庆大升也够心狠的,当即嘿嘿一笑,竟然不顾自己的家人,指挥着手下士兵,将火把扔到接到两侧的房子上去。 这高丽的房子都是木制的,怎么经得住这么多火把去点,仅仅眨眼功夫,街道两边的房子就被人点燃。熊熊大火燃烧起来,站在房上的士兵哪里还能站得住,惨叫着从上面跳下来。 看着庆大升如此心狠,那朴剑南也不客气,当即将庆大升一个妹妹拉了过去,撕碎衣裳后一面把玩着那不算成熟的前胸,一面脱下裤子,当场剑及履及的动了起来,不仅他自己,周围的亲兵们也是有样学样,将庆大升家的女人拉在一边活动起来。其余的高丽兵,虽然对这种活动无比艳羡,无奈军官指挥着他们,只有挺起上下两杆长枪,向着正在做困兽犹斗的庆大升杀过去。 庆大升也不是易于之辈,手下五千士卒用命,更有城中一些武将同情他,结果,苦苦厮杀一夜之后,竟是被他带人夺取了平壤的北门,带着残兵逃出了平壤城。 这庆大升已经家破人亡了,他干脆就不跑远,一股气冲进了顺安城,直接收编了城里两千守军,扯起了旗号与平壤的金成日军队对峙起来。 那朴剑南只顾着玩弄庆大升的妹妹,结果被庆大升带着杀出平壤城,回去后被金成日好一通臭骂。幸好,虽然跑了一个庆大升,不过城中的文官大多数都落网,于是朴剑南又一次跑到金成日面前去邀功。 没想到,金成日看过朴剑南报上来的名单,反复看了几遍之后,脸色阴沉仿佛能滴出墨汁,又一次将朴剑南臭骂一通。原来,金成日早就收买了庆大升府上的几个亲兵,前一次逃走的一人正是回去报信,后来庆大升密会金富轼,后来也被金成日知道,所以庆大升出城回城之间,金成日就能做好了准备。这一次抓捕庆大升的家人,却没有见到金富轼,大索全城后,在朴剑南的名单里,还是没有金富轼的名字,怎么能不令金成日暴跳如雷。 指着鼻子正在臭骂朴剑南,突然有亲兵跑进来禀告金成日,城里有几名武将,突然带上军队出城去了。这没有金成日的将领,武将们怎么会出城?金成日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果不其然,他才下令召集众将,又有人来报信,说那几名武将以安承志为首,竟是带了万余人马去投靠了庆大升。 听到这个消息,金成日一下瘫坐在地上,万余人马,平壤城里才不过四万军队,其余的两三万人马都在四下的城镇中驻扎。昨日与庆大升火并,里外里损失了六七千人,今天再离开万余人,这几乎就是将平壤城里一半的人马损失了。这还没算驻扎在各处城镇中的人马,万一这些人再被庆大升收拾掉,怕是他金成日的兵力就反不如庆大升了。 眼看着朴剑南还跪在那里,金成日心中一股恶气上涌,都是这个废物,昨日没收拾里庆大升,今天就让逆贼成了气候,想到这里,他抬腿对着朴剑南就踹了好几脚,这一幕正好被走进来的军将们看到,朴剑南好歹也是大将军,现在跪在地上不说,还被人踹在脸上,把他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金成日刚刚宣布开会,又有亲兵来报,说是北门抓住了开京朝廷的谈判使团,这些人想不告而别,已经被守门的士兵扣下了,请问金成日如何处置。 金成日这个气啊,好啊,自己刚刚开始有点颓势,这些开京的女真人就要抛弃自己,怎么,他们是想去和庆大升谈判么?想得倒美,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个文官就是偷偷与这些使团来往联系,最后才胆大到谋害自己的,不成,不能便宜了这些女真狗。 想到这里,金成日下令,将开京使团所有人,与所有文官一起押到北门外,所有人都是剖心挖肝处死。 命令一下,整个平壤城立即陷入了一片血腥和恐怖之中,在场的武将们虽然不敢说什么,可心中无不恐惧不已,等到金成日的会议结束,决定从平壤城拉民壮参军,即刻讨伐近在咫尺的叛逆庆大升。 平壤的动乱传到开京,不过才过去两天,接到消息后,洪过不仅没有为自家使团的死而悲伤,反而阴冷的一笑,他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当天下午,开京城里的金国东海路都总管府突然宣布集结,当所有女真人,汉人,高丽人的官到齐后,洪过也不读解释什么,带着他们来到了高丽王宫前的广场,请出了高丽国主王晛,然后当众宣布了发生在平壤的一切,当他说到,金成日竟然下令屠杀了平壤朝廷大半文官,以及开京朝廷的使团时,站在广场上的所有官吏和高丽百姓一起惊呆了,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在高丽竟然还有这样残暴到了极点的人,竟然会对掌握了知识的文人书生下手! 群情激愤,绝对是群情激愤,不仅仅是那些高丽百姓,就连广场上的高丽文官们,一起愤怒起来,当即跪下要求高丽王王晛下旨,讨伐平壤的国贼金成日。 见到火候差不多了,洪过用眼色示意,王晛马上明白过来,他也很乐意下这道旨意,所以当场下令,宣布金成日为高丽国贼,即刻以高丽大将军玄日统帅大军讨伐。 听到王晛的旨意,洪过眼角微动,心中冷笑,好你个王晛,这才吃上两天饱饭,就开始跟老子耍心眼了,你等着,既然老子到了高丽,你们王家就别指望再把高丽拿回去了。 洪过也不多说,送了王晛回去王宫,然后在都总管府商议出兵事宜,就在回去都总管府的路上,那个玄日已经听从洪过的“劝告”,在随后的商议上很明智的提出来,自己年老体衰,不堪长途行军之苦,虽然王命如此,还是请洪提举另选他人。 看着年过三十的玄日如此说辞,众人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些高丽官员闭口不言,倒是从金国来的官吏们一个个嘿声笑出来。洪过大度的接受了玄日的请辞,转而调派东海路都总管府判官郑仲夫为领军大将军,统帅军队三万,民壮十万前往讨敌。 郑仲夫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成为都总管府判官的?在场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有心站出来质问,看看洪过冷森的目光,连仆散忽土都失去的质问的勇气,就任由洪过将郑仲夫扶上了堂堂从六品的实权位置。 紧接着,为了方便对釜山地区的掌控,洪过宣布,以前高丽朝廷吏部侍郎王双虚,为正五品东海路副都总管,专门负责掌握釜山地区的军民事务。 这下子,室内的官吏们用诡异的目光看看仆散忽土,再瞧瞧洪过,如此轻飘飘的,就将都总管府两个最重要的位置拿过来,把仆散忽土的两个亲信罢免掉,若是仆散忽土再不出来据理力争,怕是日后都总管府再没仆散忽土说话的余地了。 正当仆散忽土要出来说些什么的时候,洪过冷冷的拿起了圣旨,“仆散大人,有什么不满意的,尽可以去中都告我,不过,只要一日没有贵国皇帝陛下另外的旨意降下来,我的话在这东海路就一日是最高命令,无人可以动摇。” 说到最后,那林钟突然闯了进来,就见林钟全身披甲,按照腰间的横刀,冷冷的扫视一眼屋内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仆散忽土身上。 见到仆散忽土终于颓丧的低下头,洪过忽然笑了,当着一众所有金国高丽官吏的面,对仆散忽土道:“仆散大人劳苦功高,我准备上书贵国皇帝陛下,恳请在东海路设置东海行省,以高丽王殿下为领行省事,这行省左丞相,还要劳烦仆散大人了。” 听了这话,仆散忽土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洪过,那领行省事并非常设,不过通常来说都以从一品正二品大员担任,但是在燕京行省时代,领行省事就是个荣衔不管具体事务,真正总管行省大小事务的乃是行省左丞相,堂堂的从二品大员。洪过这话说出来,乃是给仆散忽土保举高官,即便仆散忽土在东海路不能掌握实权,有了这行省左丞相作台阶,日后他回到金国中枢,官位也不可能低于从二品,乖乖,中枢里的从二品位置,除了枢密就是平章,无论哪个都是仆散忽土梦寐以求的! 有了仆散忽土的配合,整个开京立即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而且,由于洪过许愿,将保举王晛为领领东海行省事,等同在职司上又将高丽交回王晛手中,这下那些忠于高丽王室的臣子真正开始为金国效力,令整个开京的工作效率有了大幅提高。 五日后,三万军队十万民夫,浩浩荡荡的从开京北上,他们是宣传队,是播种机,一路将发生在平壤的暴行传遍整个高丽,引起了各地高丽百姓士绅的强烈反应,在原先平壤朝廷控制的地区,士兵们或是主动投降,或是干脆在将领的带领下,集体向开京朝廷投诚,百姓们在读书人和士绅的带领下,“箪食壶浆以迎王师”,那统兵出征的郑仲夫,更被各地士绅推为高丽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英雄大忠臣,忠肝义胆古道热肠,说的郑仲夫自己都有些飘飘然想要相信了。 正当郑仲夫还在路上的时候,平壤前线已经爆发了大战,金成日带着手下兵马以及强拉来的民壮,前往攻打庆大升。那顺安城低矮,又经过郑仲夫几次烧杀,哪里能容得下万余人守城,庆大升不得以,只得在平原上与金成日正面对抗。 大战开始时候,还因为金成日的人数较多占了上风,正当金成日指挥全部兵马围攻庆大升的时候,突然在战场附近的山坡上站出来一支数百人的队伍,这些人都是些读书人,身穿儒衫依着高丽的惯例白衣飘飘,头上顶着大帽子,站出来指着金成日的兵大骂,尤其是他们齐声大喊“平壤破城”的话,令本就低迷的金成日军的士气几乎崩盘。 看见这些书生乱叫,金成日气得暴跳不已,派出自己的亲兵冲上去要杀这些书生。谁想到,书生们也不躲避,就那么直挺挺的等着挨刀子,直到死前还在喊着“金成日不得好死”。 这下子,金成日的士兵和将领们真的心里没谱了,难道说,平壤真的被攻破了?也并非不可能啊,南面那是金国的军队,金军可就攻陷过平壤的。一想这些杂念,金成日的军队哪里还有什么士气可言。 庆大升也是有能耐的武将,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将军肯投靠他,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即被他抓住,当即下令反攻,自己身先士卒冲着金成日的中军大旗而去。一路上势如破竹无人能够阻挡,所以金成日的士兵不是扔下兵器逃走,就是跪在地上投降。 见到本来到手的一场战斗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败了,金成日真是万般不甘心,可战场上的局势不容许他有丝毫犹豫,在亲兵的扈从下,他只得掉头向着平壤慌忙逃去。 庆大升胜利了,虽然是惨胜,可他毕竟胜利了,夺取了平壤周边的主动权,所以洪过命令郑仲夫: 立即抛下民夫,带领军队火速前往平壤,务必抢先控制住平壤城还有那个被拥立的高丽伪王! [奉献] 第二百零四章 高丽新纪元 第二百零四章高丽新纪元 当庆大升收拾了那些溃兵,重新整顿好自己队伍时,郑仲夫统帅的三万新高丽军,已经距离平壤不到五十里,这个时候,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到两个人耳中: 金成日死了! 金成日,那个曾经的北高丽**者死了,被他的部将给杀了。 杀死金成日的不是别人,就是平壤朝廷的重房大将军朴剑南。当金成日带着几百名亲兵,狼狈不堪的退入平壤城,立即被耀武扬威的朴剑南擒拿。随后,朴剑南出示了平壤高丽王王欢的敕令,要处死叛贼金成日。 直到被拉去砍头的时候,金成日好似还没清醒过来,高声喊着“朝廷令旨皆出我手,你们哪里来的敕令”。自然,这等话听在朴剑南耳中那叫一个无稽。终于抓住了机会的朴剑南,冷笑着目睹了金成日的脑袋被人砍下来,而后终于敢站在金成日的脑袋面前,用脚狠狠的踹了几下,嘴里骂着:“叫你看不起我,叫你踢我。” 处死了金成日,并不会化解现在平壤面对的危机,此时的平壤就如一颗熟透了的果子,南北两支军队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对于北面的庆大升,朴剑南只有脑袋进水或者被拉门夹过,才会考虑去投靠,至于南面的郑仲夫军队,朴剑南左思右想得出一个结论,若是投靠了开京朝廷,那他手上的最大一个砝码----他们拥立的高丽国主王欢----就没了价值,至少是价钱上要打几个对折。 朴剑南也是个狠人,想来想.去,愣是被他想出一个法子来。他一面派人分别向南北两边报信,通知了金成日被杀的消息,一面打点行装,拉上了高丽的伪国主王欢,跳上几匹马就冲出平壤城。 临出城的时候,朴剑南还吩咐下.去,大开平壤四门,所有军队遣散,他只带上一批忠于王欢的文武大臣,或者说是无路可走的投机政客,还有几百名可靠亲兵匆匆出逃。天幸,朴剑南的小计策还真奏效,南北两支军队先是发疯一样向平壤赶过来,在距离平壤十余里的时候,两边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对方身上,忽略掉朴剑南和王欢的这支小队伍。 一口气跑出去几十里,发现没.人追上来,朴剑南这才放慢了脚步,最后,在一处荒村下令休息。夜里,朴剑南悄悄摸进了王欢的房间。房间里没有动静,朴剑南小心翼翼的爬到了王欢的铺位,直到将手伸进了被子里,摸到一个不大的隆起,才听到王欢低低的惊呼声:“谁?” 朴剑南恶狠狠的低声叫道:“闭嘴,敢出声老子掐死.你。” 一边说着,一边飞快的扯掉身上的衣裳,掀开了被.子扑到王欢身上,一手去抚弄不大的前胸,一手向下面茵茵草地摸去。原来,这王欢并非男子,而是高丽王室的一个女性成员,所以才会落到了金成日手中。高丽古代并非没有册立女王的先例,金成日也就顺势将她立为高丽王,自己自立为中书令兼枢密使。 这些都是外人知道,而外人所不知道,只有朴剑.南这些圈内人才知道的是,金成日白天是平壤朝廷的权相,到了晚上就是高丽王的夫君,时不时的夜宿王宫,不单是王欢,就连王宫里的那些女官侍女也没逃过金成日的魔掌。 按照朴剑南的.想法,自己既然将王欢带出来了,就也要学着金成日的干法,好歹压了王欢,变成这王欢的丈夫,以后才好控制自己这支队伍,才更容易从未来的主子手里拿到更大的好处。所以,今晚朴剑南早就布置好了,王欢房间的周围都是他的亲兵,无论王欢如何挣扎喊叫,都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两个,即使今晚霸王硬上弓也要压了王欢。 既然作了这个打算,现在王欢已经发觉,朴剑南哪里还会客气,上来就开始撕扯王欢的衣裳。按照他的猜测,王欢被立为女王之前还是个姑娘,既然被金成日开了苞,怎么都会金成日非常有感情才对,他今晚要想成事,怕是要费不小的功夫。 哪里想到,朴剑南这边还没完全将王欢的衣裳扒光,就听到王欢噗哧一笑,接着,他入手摸到的是一片湿润的芳草地,就在他愣神的功夫,一双细腿主动搭在了他的两肩,那高丽女国主王欢笑嘻嘻的道:“费了这么大周章,就是为了这个啊,你倒是早说么,早说出来,我也不用半宿没睡着觉了。” 说完,那王欢就主动的凑了过去,很快的,房间里就传出来王欢那毫不掩饰的呻吟声。 第二天,当朴剑南有些踉跄的走出王欢房间时,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他十分沮丧的回忆了昨夜的经历,本来是他准备强压女人的,现在怎么想,都好似被一个女人强压了。 有了这个经历,再往后的逃亡路上,王欢就毫不掩饰与朴剑南的关系,有时甚至大白天正在赶路的时候,就将朴剑南叫上马车“商议对策”,那些个臣子们看着不断震动的马车,不住的摇头,于是一个新的词汇从这支小队伍里独创出来----“车震”。日后只要一提到“女王正在车震”,所有人都是一种会意的表情。 这支亡命的队伍,经过不断的减员,当他们到达了鸭绿江边的保州城时候,已经缩小到百人左右,其中多半是武将,七八个文官,五六个士兵。听到这么一支队伍到达,保州的金国守将惊的半晌没清醒过来。 接到了高丽伪王到达保州的消息后,洪过立即对保州下令,勒令守将严密保护好那些流亡朝廷的所有人,然后将这些人火速送往中都,然后,洪过又觉着不放心,干脆亲自坐上船前去保州,在严令督促保州守将的同时,也“慰问”下那流亡的高丽小朝廷。 到了保州,高丽的伪王王欢竟然是要单独见洪过,有些不明所以的洪过,看看门外一脸幸灾乐祸样子的朴剑南,满脑子问号的走进了王欢的房间。 到了房里,低垂的帘子后面传出王欢的声音,洪过乃是用一种上位者的身份进来,哪里会在乎对王欢的尊重,冷笑着撩起帘子踏步进去。可是,当他进去后就呆住了,原来,里面的高丽伪王,竟是仅仅批了一件宽大的外袍,跪坐在那里用一种是个男人就能明了的渴求眼神望着他,在宽大袍子下面,是可以清楚看到的女人身子。 王欢竟然是个女人! 洪过吓了一跳,然后重新用审视的目光看看这个王欢,显然,这位高丽的平壤女王年幼时候发育不大好,现在应该是二十多了,身上很多部位还像十岁小丫头一样青涩,比起洪过房中的几个女人来,连姿色最差的周秀娟都远远不如,哪里能激起洪过半点**。 连半点想法都没有,洪过随意说了两句,然后转身就走,对一个**,送几个壮男就是了,犯不着他洪过身体力行。见着洪过这么快就出了房间,朴剑南一下愣住了。 既然洪过如此重视这些高丽落难鬼,保州的守将哪里还不明白,赶忙派人护送这些人前往中都。怕坐船出危险,洪过特意亲自调派了一支庞大的车队,还有两千名女真兵,带上了洪过给完颜亮的亲笔书信,护送了王欢朴剑南这些人前往中都。额外的,洪过悄悄从军营中找到了据说比较擅长房事的十名女真兵,塞进了护送的队伍,而且指定为王欢的亲兵。有了这些亲兵加入,朴剑南这才感觉自己是终于解脱了。 出了这些小插曲,无论是王欢以高丽伪王的身份投效金国这件事,还是洪过的亲笔信上的计划,都令完颜亮十分重视这支队伍。等到王欢一行到达中都后一个月,金国朝廷颁下旨意,在东海路建立行省,以高丽王王晛为领东海行省事,册封高丽王族王欢为东海县公,朴剑南为正四品上昭武大将军,东海县公从事,其他高丽人等皆有封赏。 这封旨意让高丽上下忧喜参半,王晛虽然如愿成为了高丽行省名义上第一人,可仆散忽土并未成为左丞相,其他的高丽朝廷官员也没落到实质好处,最可怕的是,本来被王晛列为头号大敌,誓要将其置于死地的王欢,竟然咸鱼翻身,从一个落荒而逃的逃犯,到了金国不说,还以女儿身被金国册封为县公,虽说爵位上比王晛的亲王低了不止一等,可王欢还有跟着王欢跑去金国的那个小朝廷的存在,就如悬在王晛头顶的利剑,随时随地可以落下来将王晛斩成碎片。 尤其是几个跟到了金国的高丽文官,被金国朝廷允许参加金国的科举,这些人纵然书读的不好,可毕竟在治国上有过切实的经验,想必被金国逐一录用也成必然。以这些高丽籍金国官员的影响力,日后势必威胁王晛在高丽的地位。 这么一想想,住在开京王宫里的王晛就老实了许多,邀请洪过进入王宫居住不说,经常选一些王族之中面容姣好的女性,送到洪过住地充当侍女,这还不算,这位高丽王甚至养成一个习惯,每天早早起来,亲自跑到洪过寝宫外向洪过去请安,动手给洪过端上每日的早餐。 这些还不算,王晛思来想去,终于让他找到一条保住王位的好办法来:请求娶金国皇帝的公主作高丽王后。 接到这个请求,洪过不置可否,原样送去了中都,直接让完颜亮定夺。而完颜亮则是大为高兴,能有机会插手高丽王室的血脉,让高丽王室中混入金国皇族的血,最终将高丽王室变成金国皇族的支系,完成对高丽的彻底占领,这简直就是杀人不见血的最好招术,所以完颜亮大笔一挥,允许了王晛的请求。 这金国公主自然不可能从完颜亮家里出,完颜亮随便找了一个血脉相对较近的郡主,认作了自己的女儿,就将名字通报给王晛,让王晛准备做新郎吧。 看到王晛乐呵呵的准备起婚礼,洪过冷笑起来,遣人唤来了卢龙。 卢龙这两年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自打巴结上洪过这条粗腿,为洪家商号的私盐大业撑起保护伞,他的家底就不断充实起来,一句家财万贯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家产。家里有了钱,卢龙本来已经熄灭的仕途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这次听说洪过成了东海王,连忙走了洪过门路,混上一个东海路都总管府知法。 虽然东海路都总管府的知法不止他一人,而且只不过是个正八品的官,可权大啊,这东海路不比平常中原各路,那是兼有两套班子的奇怪官僚体系,别看都总管府的知法只有正八品,放到那些高丽官面前,就算是三品四品的东班高丽文官,也要老老实实的鞠躬行礼。更何况,自打卢龙上任,洪过就陆续将其他的都总管府知法都罢免,只留下卢龙一人,这下可牛了,卢龙简直就是变成了高丽的御史中丞,上到东海行省的领行省事,下到一个小小的高丽小吏,都在他的监督眼线范围里。 就为了这个,卢龙秉承洪过的意思,在东海路境内逐步建立眼线,明的暗的,有官身的或是布衣的,有用的甚至是暂时看着没用的,都被卢龙网罗进这套班子,而且得到的情报每日一整理,一式两份,一份送洪过,一份用快船送到中都洪家商号。在某种意义上说,卢龙在不知不觉中,成了翟平的一名部下。 找来了卢龙,洪过吩咐他从现在开始,每天向高丽王王晛的饭食里“掺点料”。这个料么,洪过的指示很简单,无论是什么,只要能让王晛日后生不出崽来就可以。 王晛以前并不是没有王子,不过,开京破城的时候,留在开京的王子基本被杀死,而流落到江华岛上的王子也病死大半,经过连番大难,现在只余两名王子。因为王晛马上要迎娶金国公主,这两个明摆着变成了庶出的年幼王子,就被洪过“好意”接管过来,由洪过派人进行教育。 至于平壤的方面,虽然庆大升要求与开京朝廷重开谈判,但被郑仲夫粗暴的拒绝了,带给庆大升的回复非常简单:开京只接受以金成日为首的平壤政府,作为公然背叛平壤朝廷的庆大升,未来只有两条出路:或者是无条件缴械投降等待被收编,或者是被开京的大军无情剿灭。 接到这份最后通牒,庆大升险些被气晕过去,郑仲夫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出征时候还是打着讨伐逆贼金成日的旗号,现在又变成了只承认金成日为首的朝廷,合着已经挂了的金成日变成了光伟正的伟大领袖,他庆大升前后忙活半天,连自己家人都折了进去,最后落个叛逆的名头?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 听到郑仲夫这种无理的要求,安承志等武将一齐愤怒了,集体要求庆大升采取断然决定,马上进驻平壤,然后据守大同江,把开京的女真狗挡在江南,“膺惩那些女真狗和高丽奸”。 听到手下的建议,庆大升苦笑一下,将一份情报扔给他们,就在郑仲夫发出最后通牒的同时,南面的开京军队又向北推进了十里,现在距离平壤只有五里距离。 五里,骑兵只要一刻钟,步兵急行军只需半个时辰,也就是说,只要听说了北面庆大升军队稍有不稳,开京的郑仲夫大军在半个时辰里就能冲进平壤城。然后,就是两军在平壤城内遭遇,展开一场全无技术可言的,血腥到极点的巷战。可以想见,南面装备精良的郑仲夫大军,在巷战中一定占了天大的便宜,而庆大升的军队连盔甲都尚且配备不齐,一场巷战下来还能剩下多少人都是个问题。等到北面保州的金军出兵南下,庆大升除了上山当土匪,似乎就没别的出路了。 当土匪?安承志这般高丽武将彼此看看,他们现在都是统帅上千人的将军,要他们去钻深山老林子的,还真要下天大的决心。见到众人眼中迟疑的目光,庆大升不禁苦笑,答案已经非常明了,他根本没得选择。 金国册封王欢为东海县公的旨意传过来,成了压垮庆大升军心的最后一根稻草,庆大升的反叛成了里外不是人的荒谬莽动,若是继续坚持,怕是不等上山去钻老林子,就会被手下的士兵偷偷砍了,割下脑袋送去南面请赏。 当庆大升带领一众部将,自缚膝行到郑仲夫大营的辕门处,吃惊的发现,在这里迎接他们的,并非是原先认识的郑仲夫那个武将,而是一位身穿白色儒衫的翩翩少年郎。 等到郑仲夫向他们介绍过后,庆大升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少年郎就是大名鼎鼎的洪过洪改之,听到这个名字,庆大升连忙一头磕在地上,口中连呼“罪人拜见天使”。 心里暗骂一句:老子才不是那种天上飞的鸟人。洪过脸上堆起笑容,用最热情的方式将庆大升身上的绳索松开,拉着庆大升站起来,这位高丽事实上的太上皇盛赞庆大升深明大义,至于到底是哪件事却没有说明,只是不断说,要大家为高丽新纪元共同努力。 将庆大升的手下一一安抚过后,庆大升转头一瞧洪过身后的欢迎队伍,竟在其中看到一个熟识的面孔,见到这人,庆大升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将那人扭了出来,厉声大骂: “金富轼,你这狗贼,老子宰了你!” [奉献] 第二百零五章 新高丽复兴计划 第二百零五章新高丽复兴计划 庆大升原先对金富轼是言听计从,可是,当他看到朴剑南押出他的家人,上下十几口一个不少,偏偏就没了本来住在后院的金富轼,显见的,“金富轼得到了消息偷偷溜走了,却没通知他家人一起逃命”。这个认知怎能不让他气愤,这个狗贼有时间自己偷溜,为什么不通知自己家人一声,现在,他全家上下十几口子,连个囫囵个尸体都找不见,庆大升对金富轼的痛恨,比对金成日还要深几十倍。 见到庆大升拔剑要捅死金富轼,洪过忙喝令士兵上去阻止,然后他反复劝说庆大升,仔细为金富轼去解释,这才勉强压制住了庆大升的怒气,让那个已经尿了裤子的金富轼被人匆匆抬走。 和平接收平壤,无论对洪过还是仆散忽土,都是一个巨大的功绩,尤其是仆散忽土,灰头土脸的他终于找回了一点点脸面。 对于洪过,这点虚荣不会令他满意,倒是接收平壤后,可以将正在南部修建的道路网继续向北推进,让洪过感觉才真是物有所值。这一次高丽大乱,前后死了近百万人,现在洪过治下的人口也才堪堪达到四百万,也就相当于金国一个普通的路,要想真正将高丽发展成洪家的基地,从高丽得到源源不断的财富和物资,首先要完成对高丽的政令统一,现在看这个目标算是达成了。 而后,就要发展高丽的交通,出于各种目的,洪过规划的交通网沿袭了以前高丽朝廷的风格,是个重南轻北的格局,越是北面靠近金国领土的地方,交通越是荒芜。至于南方的交通枢纽和中心,也由于洪过的设计,从原先的开京变成了釜山,洪过的解释是利用海运。想想也是,走海运,从高丽到中都不过十天,若是从保州到中都的道路,那可要走足足一个月还多,所以东海行省的大小官员也就无奈的接受了这个说辞。 就在高丽大力修路的同时,.洪过派出许多支队伍进入北高丽的深山,这些由士兵护卫的队伍在进山后,有的直奔早前在高丽图册上记录的矿场,有的则按照行家的指点去寻找矿脉。 此时深山里还有不少以前逃进.来的高丽百姓,有些百姓聚集在一起组成山寨,更变成了强盗土匪。进入深山的寻矿队自然被这些强盗盯上,发生了几次寻矿队被攻击的事情后,立即有大队的高丽兵涌进深山,开始了对强盗土匪的绞杀。 即使不是土匪,只要是被发现.的高丽山民,一律被强制集中起来,集中的地点也不太远,就是深山中的矿场。在监工的管理下,在大刀长枪的“保护”下,这些高丽山民成为了矿场的第一批劳动力。 即使后世的自己只是个历史研究生,洪过也清楚.的知道,北高丽深山是个大矿藏,矿藏种类之丰富让人乍舌,想想后世的高丽人吧,连吃饭都用金属筷子,这要怎样丰富的铁矿和铜矿才能做到。所以,洪过这次派人进山,首先盯上的就是铜矿,而后是铁矿,金矿,银矿。 进山剿匪的高丽兵,正是原先庆大升的部下。现在.庆大升被带去平壤养起来,这批士兵却没被遣散,反是好吃好喝的养了几天后,又被送去剿匪。剿匪是个苦差事,即使这些兵以前就是土匪出身,现在回头钻深山摸老林子的,也会有一定的抗拒心理,为了动员这些高丽兵的士气,洪过特意宣布,只要这些士兵努力剿匪,他们从山里出来就能得到一年的军饷,而且捉到一个活着的高丽人,还能得到五十文的奖励。 在金钱的刺激下,这群高丽兵爆发出比之以往.高出几倍的旺盛士气,很快就捉到了四五千人,让足足五座矿场得以开工。这一座铜矿三座铁矿和一座银矿,仅仅一个月开采出的矿石,就冶炼出上千斤精铜,近万斤生铁,还有百多斤的白银。 限于生产条件.的原因,这些东西仅仅被简单加工了下,精铜被铸成了铜镜,生铁干脆就是一根根铁条,白银好些,也不过是一块块灰白色的方块。拜了修路的便利,这些很快被运到开京,洪过拿起一面铜镜,说实话,没有经过打磨的铜镜,与铜盘子真的区别不大,幸好送去的模具不错,铜镜四周和背后都有相对精细的花纹,看上去很贵重。 放下铜镜,洪过挥挥手示意拿去继续加工,铜镜还要继续打磨,生铁条要想成为精钢还有一段很远的路要走,倒是银块比较方便,直接在开京的洪家商号里,精加工一下铸成纯度比较高的银锭,按照金国最新的牌价,这玩意一两多就能顶上一贯钱,眼前百多斤的白银,等同是近千贯铜钱了。 洪过最看重的还是铜镜,这个东西无论在金国还是南宋都是稀罕物件,一个铜镜可是比等重的铜钱要值钱的多,所以很多南宋商人偷偷将铜钱融了造铜镜铜佛的,高丽也就是技术上不去,否则,他们每年开采出来的铜,光是铸铜钱就发达了,更何况是去卖铜镜铜佛之类的各种铜器。 “一群守着金山哭穷的棒槌。”洪过低声骂了一句。 开发矿山只不过是洪过计划的一部分,高丽北部的矿山还有很多,现在的五座矿场也只是刚刚恢复生产,本月产出的物件拿到南宋大约能卖个四五千贯,这个数量还太少,甚至说是刚够折成本钱,矿场的出产必须加大,洪过下定决定,铺路可以放慢,这矿产的出山一定要加快,否则的话,到了年底怕是连本钱都弄不回来,更不要说是生出两百万贯。 于是,洪过大笔一挥,将三万精壮劳力送进矿场,随同这些劳力进山的,还有他们的家属,这就是接近十万人的搬迁,幸好,前阵子进行了户口的重编,这些劳力的组织性很强,要搬迁就是几百个镇子一起迁徙,利用新修的大路还很方便。 这边劳力刚刚开始搬迁,一个好消息传进开京城,在高丽北部的山中,探矿队找到了至少三处矿藏,其中竟然有一座金矿。虽然不知道储量到底如何,这个时代怕是也没法子去预估储量,可金矿是个好东西啊,洪过马上下令进行开发,于是又从手里追加了两万劳力进山。 这些新发现的矿藏,自然而然的被纳入洪家商号名下,倒是以前高丽朝廷也开发了不少矿场,这些矿场有大有小,可既然在高丽朝廷的名册上,一旦重新开采,就必须要纳税,由于金属必须要经过朝廷统一售卖,价格自然也受到金朝官府控制,洪过虽然一手遮天,可也不能干的无法无天太过出格。 所以,对这些已经登记造册的矿场,洪过除去令洪家商号恢复了几处外,其他各处一律保持原样,反是派了人回去金国,向各地大商家鼓动,动员这些商家来高丽参与开矿,当然,不可能白来,谁都知道开矿赚钱是普通贸易的几倍,而且现在一部成品经由洪过的手,利用高丽国的名头送去南宋销售,利润更是客观的情形下,洪过要对每一处矿场都收一笔金钱。 洪过原先准备亲自回中原,去兜售自己的出卖开采权的计划,可是高丽刚刚平静下来,整个高丽都仗着洪过的力量居中调和,如果他现在一走,天知道高丽会出现什么乱子。 所以,洪过就不得不放下了计划,将高丽朝廷统计的矿场情况,编成一个册子送回武清县,然后由李光宗选出得力精干的管事和伙计,分成十几路前往金国各地,去兜售高丽的矿场开采权。 谁知道,洪过的这些管事们立即成了香饽饽,从第一个商家听说这个计划后,这些管事立即被蜂拥而来的商家们给淹没了,那股热情劲,怕是可以和头一年拍卖宋货的提货权可以相提并论。 幸好,这些管事都没开价的权力,他们只是负责去宣传和兜售,真正要洽谈价格和交钱,都必须到武清县找李光宗才成。这就是李光宗老道的地方了,洪过对金国开矿的事情不甚了解,可李光宗明白啊,金国不比宋国,宋国还存在私营矿场,宋国朝廷只要从产量中抽成作为税收,对经营和销售的干涉不算很多,而金国的矿场一律是统购统销,全部由朝廷把持着,根本不允许私人开矿。现在洪过要在高丽开禁,这些商贾还用得着洪过自己回来游说么,学洪过的例子直接竞拍就完事了。 有些商人还在犹豫,不知道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尤其黄河以南的商号,都是以前宋国的商人,他们对女真人的信任还有待培养,至于远在天边的高丽的矿场,那更是没法估量了。 既然如此,李光宗干脆下了一剂猛药,洪家商号直接对外宣布,所有高丽矿场的开采权施行拍卖,就在未来一个月内进行,而且只拍卖开采权,并不出卖所有权。 如此苛刻的条件,不仅没有如韩思古所担心的,令商人热情出现倒退,相反的,竟然刺激了金国范围内的商人们向武清县涌来,把个武清县令姚江忙的晕头转向。可是,姚江虽然忙活却不生气,这几年他帮助洪家商号在武清县扎根,他的家产变化的比卢龙还快,从几年前只有薄田百亩,到现在已经在河南置办下良田百顷,这是多大的进展,而且,从吏部打听到的消息,他的官位在年底就要动动了,至于想去哪里,姚江已经打定主意,学卢龙,洪过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就连在皇宫里的完颜亮都听说了,那签书枢密院事徒单合喜听到消息后立即进宫,在完颜亮面前狠狠告了洪过一状,说洪过这种做法有违金国律例成法,分明就是居心不良意图不轨。 完颜亮听完后,狠狠的臭骂了徒单合喜一顿,别看徒单合喜是老将,在完颜亮这里一样不给面子,臭骂之后完颜亮很明白的告诉徒单合喜,回去管好枢密院的事“少管闲事”。 徒单合喜仗着是从龙老臣,身上有战功而且在外镇守多年,回到朝廷后一向自视极高待人傲慢,不要说是他瞧不起的汉人和契丹人,就连不少女真大臣都吃过他的排头。这下子可让那些仇家抓住了机会,就在第二天,便有御史弹劾徒单合喜,说徒单合喜“妄议政务,疏于本职”。 金国的御史制度学自北宋,御史言行独立不受宰相控制,而且御史风闻言事没有罪责,但是宰相一旦被御史弹劾了,就要立即免冠待罪回家,等待朝廷的旨意。如果皇帝确定了要继续追查,那这位宰相就算倒台了,否则就可以继续回到政事堂上班。 徒单合喜虽然只是签书枢密院事,但权责上已经开始负责枢密院的事务,职权与枢密副使大抃相等,而且由于枢密使完颜亨要进为宰相的风声流传出来,这两个人一直在为下任枢密使的位置明争暗斗。所以,徒单合喜一被弹劾,唯有当庭除去官帽,有些失意的转身走下大殿,在他看来,既然抓住了这个机会,那大抃怎么可能放过,一准会乘胜追击,将他打的落花流水。 谁想到,事后传出来,大抃在朝堂上为徒单合喜据理力争,竟然说的完颜亮不住点头,最后当庭宣布徒单合喜无罪,隔日复官继续回到枢密院。 徒单合喜听得不住哀叹摇头,自叹比起大抃来,他真的远远不如,此后再无与大抃争位的心思,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实际上,刘麟也曾悄悄打探过完颜亮的口风,想知道完颜亮对洪过这个举措的看法,完颜亮当时乐呵呵的回答“不是还没到二月么”。这句话的意思可以分很多层,一时间刘麟以及他背后的张浩,都有些糊涂,看不透完颜亮对待洪过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放开中都的风波不提,一个月后,在武清县又举行了一次拍卖会。因为有了前两次拍卖的经验,虽然这次参与的商贾比以前的总和还要多,洪家商号的伙计们还是应付的十分妥当。 拍卖会进行的异常火爆,成果自然也是令李光宗不住点头,最后,高丽全国四十多家矿场通通被金国商人买走,拍卖出来的金钱竟然高达一百八十多万贯,大大出乎了洪过的意料。 但是,洪家商号虽然与这些商贾签订了协议,却加进去一条,购买矿场的商贾可以选择,对于开矿的人力是自己筹措,还是交给洪家商号负责,如果是交给洪家商号负责,就需要交出两成的产量作为报酬。 两成,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钱,很多商人心疼起来,决定还是从中原招人过去,或是在高丽当地自行招人开矿,谁能想到,各地进入高丽的路径完全被堵住,根本不允许大规模的人口进入高丽。 而且,现在高丽,哦,是金国东海路内部,开始推行户籍制度和暂住证制度,任何非当地户籍的人,在其他地方居住超过半个月,就要在当地官府办理暂住证,否则就是乱民要抓起来治罪。这下子,那些商人彻底发疯了,没有劳力,他们买了矿场的开采权,难道是等着矿石下崽么?最终,所有金国商人都无奈的接受了洪家商号的条件。 自己手上十余家公私矿场,最初的一年下来,每个月可以获利两三万贯,其他的四十几家矿场,也能够给洪过带来差不多的收益,这还只是开采第一年,日后随着一切走上正规,还有开采规模的不断扩大,洪过预估,光是从高丽采矿一项,他每年至少可以获得超过三百万的纯利。 可是,随着所有矿山逐渐开始投产,洪过也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他手上的劳力有大半投进了矿场,剩下的一半也有很多,是在矿山周围新开的工场里面做工,这些都是壮劳力,估计能够将近二十几万人,这些人的家属至少两倍于这个数字,如此计算,光是高丽北部深山,以及东西两条狭窄的平原上,就集中了超过两百万的人口,还有一些城镇里的人口,现在来看,整个高丽竟然出现了一种与以往完全相反的怪现象: 北面山区人烟密集城镇众多,而原先人口密布的南部平原地区,反而变得空旷起来,很多地主甚至没有了佃户为他种田,不得不将手上的田产向外抛售了。南部唯一人烟相对密集的地方,也就是釜山周围了,这里集中几十万人口,主要靠各种贸易以及给港口做工为生。 即使是这样,随着高丽深山里不断有新的矿场被发现,也就需要更多的劳动力,即使将南部剩余的劳力也投入进去,似乎还有所不足,为了这劳力的问题,洪过急的竟是开始掉头发了。“他**的,人啊,人啊,老子需要人,需要大量的人,**,怎么就想不出法子呢,难道要老子学着后世那些小鬼子,从外面抢人么……” 等等,洪过一下在书房里站住了,别说,一个抢字,还真为他打开了另外一条思路…… [奉献] 第二零六章 西夏的稻草 第二零六章西夏的稻草 任得敬现在很难受,这场仗打得乱糟糟,完全看不出一点章法来: 西夏的大军虽然受阻于凤翔府城下,可是三万骑兵四出,攻略凤翔路境内州城府县频频得手,掠夺的人口和财物用大车拉着,能排出几十里长的一串,如此巨大的收益,不要说是从金国手里得到,就算在当年与宋国接壤的时候,也是完全不敢想像的,一时间,获得实惠的党项贵族们,对任得敬交口称赞,朝中也是阿谀之声四起。 可是,西线的收获,不能掩饰东线的战败。那支飘忽不定的金国骑兵,在东面夏、石、银、宥诸州纵横无匹,任何一支敢于阻挡他们的西夏军队,都被其无情碾碎,每天都能听到战败的消息,哪里哪里被金军攻陷,损失粮秣多少,兵器多少,铠甲若干,在什么地方一支商队被金军洗劫,精细财货还有马匹被洗劫一口,诸如此类的消息灌满了任得敬的耳朵。 别看西夏东西纵贯几千里,看上去地方挺大,实际上,真正的经济中心地区只有两处,都是依着河曲分布,一处是无定河两岸的银夏诸州,这里也是党项人起家的老巢,还有一处就是黄河两岸,中心地区是现在西夏的都城兴庆府,和位于兴庆府上游的西平府。 虽然金军就是不肯进犯都城兴庆府,可无定河两岸也经不起三四万人如此祸害啊,任得敬有些无奈的发现,纵然从陕西掠夺到更多的人口和财货,也无法弥补上无定河两岸银夏诸州的损失,因为,所有掠来的人货都被那些党项贵族拿走了,仅仅肥了他们的腰包,没有一分一毫是用在弥补损失上。 与西夏的情形有些不同,陕.西虽然人口众多地方富庶,却并不是金国经济最发达的地方,就算西夏将陕西打烂了,那位金国皇帝完颜亮的心中也不会太可惜,可是,无定河两岸被彻底砸烂之后的压力,连任得敬都无力承受。 这场战争已经打得令他心惊肉.跳了,别看夏军在凤翔似乎很顺手,可是,金国为了防备西夏和宋国的进攻,在陕西驻扎着七八万大军,这些军队至今没有任何动作,用一种旁观的目光盯着西夏的大军,任得敬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象,如果这支接近十万人的大军一朝折损掉,他要承受何种后果。 最终,任得敬向他弟弟任德聪下令,撤兵。 想撤?没那么容易,金国派驻陕.西的总指挥,金国奉国上将军完颜乌禄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悄悄调遣至陕西境内的五万援军,还有从败兵中整编出来的一万河东汉军,以及从陕西各地抽调的两万陕西军,就在任德聪刚刚自凤翔府城下撤兵两日后,突然从侧翼杀出,金军骑兵一举击垮了驻扎此地的五千西夏军,彻底截断了曲兜陵南口。 占据曲兜陵南口后,金军也不休息,利用早已捆扎.好的木排就地修建木寨,在高丽,完颜乌禄从洪过那里学来一招,两排木排前后砸进地面,然后在中间填土,上百个壮汉在上面反复夯筑,半天时间就能修好一丈长一丈高土围子。 虽然工程量巨大,可是七八万大军分成四班加班.加点作业,当任德聪听到消息后派出轻骑赶来时候,在曲兜陵的南口已经修好了一座坚固的城堡,足以驻扎五千人,牢牢的挡住了夏军的去路。 在城堡旁边一箭射程内是两座小寨,也是修的.结结实实的,分别驻扎着两千人,一万金军就如一把大锁,将西夏军回家的大路锁住,要想砸开这道锁,西夏人不知要花多少力气。 最让任德聪感.觉恐怖的,是那支消失不见的金军,至少有一万骑兵,还有四五万步兵的金军,就好像是用了隐身法般,从原地消失的干干净净,令西夏兵无从寻找,更不敢放手去攻打曲兜陵的金兵城寨。 现在的西夏军队,就好像是困在木笼里,不敢进攻也不敢转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那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敌人,一下扑倒在地生吞活剥掉。 “中书令大人,陕西飞鸽传书。”一个焦急的声音将任得敬的话打断,正在与人谈话的他并没生气,反是心中大吃一惊,自从战争开始,东西两面的战报可都是走陆路驿站,什么时候用上飞鸽了,难道说…… 一个不祥的预感几乎让任得敬栽倒地上,天幸他是个心志坚忍之人,纵然如此打击脸上仍是不动声色,摆手让那报信的人暂时等候,自己与刚刚的官说完话,将其送出门外,这才神色自若的接过了那张飞鸽传书。 匆匆扫过之后,任得敬的脸上开始难看了,金军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奔最要命的地方过去,自家弟弟和手下十万军队这次真是危险了。不过,这些都不是让他生气的,他气愤的是,那曲兜陵被攻击,赏移口的西夏驻军早应该知道,怎么前后将近十天时间过去,都没人向西夏朝廷报知这件事?是有人在瞒报军情,这个人该杀。 任得敬猜的没错,确实有人在瞒住军情没有汇报。金军击败了曲兜陵南口的夏军后,溃败的夏军很快跑回赏移口,紧急军情让赏移口的主将大吃一惊,随后就是一身冷汗,原来,赏移口的主将即是西夏静塞军司的统军使嵬名仁亮,按照任得敬的命令,这位统军使大人应该前出到曲兜陵南口的军营内统帅军队,不过,那里毕竟是军营,简陋之处连赏移口军寨都不如,这位统军使大人也就给自己偷个懒,溜回到赏移口军寨休息。 在他看来,反正两地相距不到二十里,万一有事,自己快马一个时辰就能赶到。谁想到,千算万算,就没算到竟然会出这种事,别说一个时辰,就算现在嵬名仁亮身在曲兜陵南口,也没那回天之力了。所以,嵬名仁亮索性暂时瞒住了消息,自己带上赏移口的五千西夏军直扑曲兜陵南口,试图将其夺回来。 嵬名仁亮就是一名庸才,带着大军刚刚抵达曲兜陵北口外,就听到山道中间震天的轰鸣声,西夏军卒人人色变,不等他们有反应,千军万马的冲击,就将西夏军淹没在无数骑兵之中。 金军顺势夺下了前次反复攻击都不曾夺取的赏移口军寨,这个成果令完颜乌禄大是振奋,他留下李石驻守赏移口,以万余骑兵在四周巡游,防止西夏奇兵突击再次夺回赏移口,自己则赶回曲兜陵南口督造营寨。 这李石乃是完颜乌禄的亲娘舅,以前曾任兴中府判官,这次吃了乌禄的挂落,一起被免职撵回家。乌禄出来统帅陕西全局,身边没有个贴心人,就干脆将李石带出来作为心腹使用。 赏移口被夺取,更兼金军是骑兵四出,将几乎所有西夏溃兵都杀死在半路,静塞军司统军使嵬名仁亮也一起做了俘虏,赏移口北面的诸城哪里还知道这边出现大乱,直到四五日后,与赏移口断绝联系的静塞军司才感觉大事不妙,一面派人前往赏移口打探,一面上奏西夏朝廷。 就这么一耽搁,另外从静塞军司前往兴庆府用的是陆路,而任德聪的传书那是用飞的,造成的结果就是,任德聪的传书都到了,那边静塞军司的报信才刚刚到达兴庆府城外。 任得敬努力稳住心神,将刚才报信的官员单独软禁起来,严格限制消息向外流出,同时也用飞鸽传信,要任德聪不必惊慌,更不能轻举妄动,首先暂时扎营下来等待消息,如果五日之后依然无法突破曲兜陵,就沿着曲兜陵一路向东行军,从距离赏移口数百里的清远军城寨回国。 接到这条指示,任德聪苦笑一下,随口骂了一句“屁话”,然后将其付之一炬。任德聪想的明白,既然金人能堵住曲兜陵南口,难道就不会去堵住那边的清远军城寨?如果清远军的城寨也被堵住了,那他的大军又要如何,继续向东,去找蛤蟆寨过关?靠,前后几百里的折腾,不用金军来进攻,自家的士兵就垮了,到时候自己除了束手就擒怕是没有别的出路了。可是,以自己在凤翔路干的事,一旦落到金人手里,自己还会有好么? 任德聪想好了,他才不向东去,他要反其道而行,一路向西,这金夏边界基本是沿袭了宋夏边界,依着自然山河为界,沿着曲兜陵一路向西,那是柔狼山,过去柔狼山就是黄河,虽然看着自己多走出几百里,可只要到了黄河岸边,他就能想出法子过河,总比望着莽莽大山要好。 至于那支隐藏在暗处的金军,现在任德聪也顾不得了,他向所有夏军士兵发了话,大家在凤翔路干了什么心里都清楚,一旦被金人抓住,扒皮抽筋都是轻的,现在大家抱成团还有可能回家去,要是三心二意,就等着被红了眼的金人生吞活剥吧。 吃了任德聪如此一吓唬,本来低落的士气也微微回升起来,随即,任德聪将三万骑兵全数撒了出去,方圆几十里内都是夏人的骑兵,情报如流水一样送来,送算是让任德聪心神稍微安定一些。 其实,任得敬要求弟弟等待,还有另外一条出路可以选择,不过,要下这个决心可太难了,他不敢确定夏国朝廷上下是否真的能理解,万一那些党项人政敌借机发难,作为整场战争的指挥者,任得敬怕是粉身碎骨都不够,所以他还在犹豫。 完颜乌禄的捷报被迅速转送到了中都,金国朝廷上下拍手庆贺,一致称赞皇帝决策英明选人得当,将本来糜烂的陕西局势成功翻盘,一时间阿谀拍马的奏章络绎不绝,甚至有人提出来为完颜亮加尊号。 拍马屁的奏章,令完颜亮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至于那些上尊号的奏折,被他直接无视了,笑话,才翻盘而已又不是大胜,现在就屁颠屁颠的去祖庙上尊号,还不被天下笑话死,他面前可不都是唯唯诺诺的大臣,还有一位敢当面扯开嗓子哈哈大笑的主,要是那个家伙真不给面子,让他这个皇帝的脸往哪里放? 同样关注金国局势的,还有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大宋行在临安府。 关于最近两年金人的对外征战,即便是对外并不敏感的南宋,也开始关注起来。一开始还只是知道了金人征讨高丽两次大败,这个战绩不禁令大宋朝廷上下为之错愕,金人南征才过去几年,怎么金人的军队就不堪一战了么? 金国战败的消息还未被完整消化,那些朝廷里早被压制下来的主战声音还来不及发声,紧接着传过来的,就是金军突然出奇兵,收高丽国境,兵围高丽京城,而高丽国主干脆跑到了海岛上。 高丽战败,灭国只在旦夕,一下令宋国上下想要发声的主战派又缩回头去,那位原本有些灰溜溜的权相秦桧,这下子又来了精神头,在家宴上公开赞道:“我就知道上国雄兵依然锋锐,可笑无知小儿,竟然以上国微微受挫,就想轻言战和,不知那兵端一起,我大宋再想保全这江南一隅,都将成为奢望。” 这话传进宫中,被那普安郡王赵瑗听到,但见赵瑗左手紧握,半晌才缓缓松开,淡淡道:“益国公说的在理,轻启兵端于国家不利,古人尝言,兵者,国之大事,夫庙算胜方有取胜之机,无知竖子不在其位,怎能随意议论朝廷重臣。” 这话被吹进了秦桧耳朵,那权相嘿嘿笑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也不知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紧接着,消息从两面传来,一面是金国在高丽似乎陷入困境,驻扎在高丽的两万金军堪堪守住开京,再没办法多做腾挪,另外一个消息就是金国决意对夏国开战。 这些消息都是从金国中都传回来的,在金国朝廷上属于大路货,南宋能知道也就等同中都百姓都知道了,根本不具备太高的战略价值。就是这样,也令宋国的廷臣非常重视,内外廷臣对于金国对上西夏的胜败着实上了不少奏折,这一次因为无关南宋朝廷,所以秦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文官武将们去分析。 大家得出的结论都差不多,金国无论从人口兵力还是武器上,都比夏国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这一次西夏必败,而且怕是要败得很惨,纵然不会如高丽那样被全境占领,除非夏人有大决心迁都再战,否则的话,夏国只有战败求和一途,一旦求和,以金人的胃口,怎么看夏国的无定河沿岸怕是保不住了。 谁想到,战局一开又是让无数人大为错愕,西夏不仅没有战败,反是一举攻入了陕西,这是一场什么烂仗,怎么以金国在陕西的雄兵,还会让人堵上门打?就在宋国上下还在为金夏之战,正确的说是陕西之战谈论不休的时候,北面又送来情报,不过,这一次的情报只送入了普安郡王手上。 之所以出现如此情形,是因为现在的宋国以及基本和金国断绝了贸易,北面的细作要想将情报传送回来非常困难,所以北方的情形也是时断时续的,而普安郡王的府上则定期派人到洪家商号采办,每次负责采买的宦官回来,都会带回一个蜡丸,验过蜡丸上的印记后,普安郡王赵瑗就能从中得到北面的情报。 但是,洪过显然在和赵瑗的接触上很谨慎,这时送来的都是些在中都就能轻易听到的消息,赵瑗现在的优势,只不过是比起宋朝廷臣能够早个把月见到这些情报,而且消息来源极其稳定。 在随后的廷议上,枢密院向每一位参与廷议的执宰都被发到一份情报,上面记述了最近北面的动静,这份情报随后还会发给所有宋国三品以上大员。 赵瑗用非常认真的态度,一个字一个字读着情报,事实上,这些东西他半个月前就看过了。 不等赵瑗读完,那边已经有人叫出声来:“洪过?提举东海路军政诸事?洪过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洪家难道在通敌?” 赵瑗撩起眼皮瞧瞧,说话的是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史才,这人能在此时得势,全靠了那权相秦桧的扶持,可是,赵瑗暗笑,如果自己是秦桧一党,才不在这洪过的使职上作文章,原因很简单,洪过虽然担了这项使职,却没有其他的官位,从根本上来说,现在的洪过还是一介布衣,另外的,如果洪过担任了什么金国的官位,只会影响洪家的威望,于洪过本人无损,想想看,那位大宋权相的地位,都是靠着宋金和议来保障的,他秦桧有什么立场去要求别人?通敌,通什么敌,说洪过通敌,那秦桧算什么?卖国么? 果不其然,不用赵构发话,那边的秦桧已经抢先出声,用他一贯的慢条丝屡的口气道:“这个么,洪光弼身居金国十余年,与金国上下有些香火之情也是难免,洪过虽然不堪情面出来做些事情,终归还是一介布衣,此时就不必深究,关键还要看看洪改之在高丽做的如何,能做到哪一步。” 赵瑗暗道一声厉害,虽然秦桧是在为洪过开脱,实则也是在皇帝心里打楔子,告诉皇帝,洪家与金国也有瓜葛,而且从现在洪过的情形看,洪家与金国上下的瓜葛怕是不轻呢,你赵构还是不要太过相信洪家才是。 说着话,秦桧轻轻一挑,指着情报上金夏之战议论一番,主要还是认为金夏之战还会继续很久,纵然金国最终取胜,也是大耗国力,再不会对宋国朝廷构成威胁,所以下面那些将领要求备战的请求,就成了多此一举。 赵瑗只是作为皇子列席会议,根本没有发言权,他正好躲在一边观看中枢执宰们畅所欲言,最终得出了与秦桧相差不多的判断。赵瑗心中暗自摇头,虽说秦桧的话看上去很有道理,可他就是感觉有些不安,至于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又说不出来。 怀着不安的感觉,等到了廷议散去,赵瑗却接到了皇帝身边心腹宦官的知会,赵构要赵瑗去后宫回话。 宋国上下都认为西夏会与金国继续撕扯下去,他们毕竟掌握的情报太少了,现在的西夏,已经到了必须立即做出决断的边缘,而成为压垮西夏的最后一根稻草的,却不是来自金国,而是北方。 [奉献] 第二百零七章 高丽海盗 第二百零七章高丽海盗 在宫中面见赵构后,因为临近中午,赵构心情比较好,就赐了宴要赵瑗陪着吃午饭。赵瑗三四岁进宫,与赵构也算很有感情,在天家之中少有的比较有亲情的父子,不过,此时赵构并未宣布赵瑗为皇子,所以两人在名份上还没有完全确定。 小心谨慎的陪着赵构吃饭,席间赵构看似随意的议论下金国局势,赵瑗捡那并非很重要的部分,说了几句自己的看法,虽然中规中矩但四平八稳滴水不漏,听得赵构不禁点头,皇帝么,出主意自有下面的臣子们代劳,皇帝只要能分辨是非和忠奸,懂得平衡之道就可以了,历史上倒是有几位皇帝很有想法,比如秦始皇,比如隋炀帝,这些人都不是作为皇帝的正面范例。 走出皇帝寝宫已经是下午时分,回到自己宫中的赵瑗,一眼就看到了书房内摆着一盒药丸,他快步走过去,小心的找出一颗看似并无任何异状的蜡丸,检验了印记后轻轻捏碎,拿出了里面团的一张极薄的绢纸,雪白的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仔细看过之后,赵瑗眉头皱起,他实在不能理解,既然金国无法操控高丽局势,何不借机削弱金人,或是暗助高丽复国,为什么洪过会反过来帮助金人稳定高丽局势,又在高丽大力修桥铺路,甚至要自己掏钱来大宋购买大批的粮食,用以赈济高丽百姓,稳定住高丽的局面? 要知道,洪过虽然有洪家商号的买卖在南宋,可是他的海船要从市场上收购粮食,而且这个数目还异常巨大,怎么可能会不引起南宋朝廷的注意。粮食是一个国家的战略储备资源,若是南宋朝廷连市场上的粮食被人收购都懵懂不知,那可真是天亡其国了。 若是以往的,洪家商号绝无.可能以万石计的购买粮食,但是,这里有个普安郡王赵瑗暗中作手脚,事情就好办多了,在赵瑗的暗中授意下,朝廷里一些低级官员被虞允文和洪遵串联起来,竟然很好的掩盖了收购粮食这件事,自然的,事后每逢节时候,洪家商号都会有一份礼物送上,保证让这些在京中勉强度日的低级官们生出惊喜。 不过,现在赵瑗与洪过的交情,也.仅仅限于此了,洪过决口不提更深的交往,赵瑗也知趣的不去要求洪过什么,无论洪过还是赵瑗,都还处在一种互相试探的阶段。 想不透,赵瑗感觉自己想不透.洪过。但是,在高丽,有个人自认为已经看透了洪过,这人就是仆散忽土。 这阵子的仆散忽土,感觉心里好像有无数蚂蚁在.上下爬动,抓的他心里痒痒的。前次洪过一起许诺,让王晛那个傻蛋当东海行省的领行省事,他作东海行省的左丞相,现在王晛的位置已经落实,而且还被赐婚了一位公主,洪过的话兑现了一半,另外一半,是不是也应该兑现了? 就为了这事,仆散忽土跑去洪过面前晃悠了好几.次,试探着口风都被洪过笑眯眯的顶回来,原因都是一样:工作太忙。仆散忽土到底是个武将,始终不明白洪过是个啥意思,最终,一名幕僚看不下去了,干脆给他点破,人家洪过是在敲打他,让仆散忽土多多帮手,意思是看他的表现再确定是不是兑现承诺。 仆散忽土立时顿悟,大骂一句“该死的宋人书生”,.随即招来了一班亲信,风风火火的跑去洪过面前领受任务。这个举动吓坏了都总管府里不少人,以前都是仆散忽土看洪过不顺眼,两人之间就差抄家伙对着干了,现在怎么情形倒了过来? 洪过却不以为.意,老实不客气的发了若干政令,有督建道路,也有营造村镇,甚至还有去釜山扩充海港修建仓库的,这些细碎的事情一发扔给了仆散忽土,让其自行分配人手。最后,洪过对仆散忽土明白的说:他也不派人去监督,只看时间和质量,质量好时间慢,要罚,时间快质量差,也罚。 几句话将仆散忽土说的头皮发麻,而且洪过做事方法与金国朝廷不一样,不会发出一大笔钱来挥霍,那主管的官最后剩下一点点糊弄好工程就完事,要是糊弄不下去干脆向朝廷请示追加一笔钱,这些在高丽都不会出现,每次进行工程前,洪家商号会有专人与负责的官协商,按照施工地点的情况,指着地图计算工期和花费,算出钱财后就按照这笔钱下拨钱粮,而且言明了检验质量的办法。 这么做,所有东西都摆在了明处,根本不容人做那等私底下勾当,当然也就没有多余财货落袋,这让仆散忽土的亲信们叫苦不迭,这些人跟着仆散忽土来高丽为了什么,还不就是准备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大捞一笔,现在没法子捞钱了,自是寻到洪过面前诉苦。 不等仆散忽土说完,洪过嘿嘿冷笑一声,指着桌子上的账本道:“我来问你,从老子到任东海路,朝廷可下拨了一文钱或是一粒米?没有,一文钱都没有。但是老子要替你擦屁股,要保证半年内稳定东海路局势,保证半年后给皇帝师兄交上去二百万贯。就为了这些,老子收买高丽官,收拢赈济百姓,兴建道路村镇,最后把所有高丽人都赶进深山开矿,我来问你,这些哪一样不是要钱的?到了高丽这阵子,老子花钱如流水,这些钱都是哪来的?” 见到仆散忽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洪过才不管这人的面子,直愣愣的道:“我再说一次,这些钱,都他娘的是老子的,是老子垫付的!我花了这么多钱,就是为了当雷锋么,真当老子吃饱了撑的,没事花钱帮你们女真人擦屁股有瘾?我明告诉你,老子就是为了赚钱,不为了赚钱,老子才不来这鸟不拉屎的狗屎高丽。你那些手下打得什么心思,大家都明白,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了,你的那些手下,能干就干,不能干通通给老子滚,要是真让我查出问题来,到时候可别怪我洪过手黑。” 就在洪过大骂的时候,整个屋子里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书办小吏目瞪口呆的望过来,在他们心中,洪过一向风度翩翩非常儒雅的,哪里见到过洪过这种破口大骂的样子,而且被骂的人也不得了,那是大金国在高丽的第二人,堂堂的王爷啊。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公事,战战兢兢的望过来,他们感觉,一场暴风骤雨马上就要降临了。 谁想到,仆散忽土脸上一阵青白过后,竟是连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蹬蹬蹬的冲出了大屋。见到屋里的书吏们兀自看过来,洪过冷哼一声:“看什么看,继续干活。” 仆散忽土回去后,二话没说,直接将那个到他面前说小话的亲信来出来,当着手下所有人的面一通鞭子抽下去,那个亲信当即就只剩出气不见进气了。 仆散忽土的亲信手下们哆嗦去来,那个被打的人可与仆散忽土沾着亲戚呢,他妹妹就是仆散忽土的小妾,这么一个人物都能下手往死里打,更何况他们了。 就在这些亲信哆嗦的功夫,仆散忽土放话了,要想混出身,就留下做事,否则,通通滚蛋。 有了仆散忽土的帮手,洪过登时感觉轻松了许多,手上的人力也能够调派过来了,也并不完全如此,现在许多矿山上还在喊着缺劳力,仆散忽土的人派了下去,也直嚷嚷人手不够,洪过有些抓狂了,这几十万的劳力还不够调派的,难道真的要他去进行那个计划? 第五次打发了要人手的公文,洪过无奈的摇摇头,吩咐去找林钟。 林家父子最近也忙得几乎脚不着地,林正南被洪过塞进都总管府,虽然不挂名衔,可实际上管着东海路绝大多数的兵力,一开始,洪过还在害怕郑仲夫和王双虚这班人不服,谁想到,那郑仲夫不仅不生气,反是一脸的笑容,好像只有在头上增加一个汉人来管理他,才真正感觉到高兴似的。至于林钟,被洪过调出来单独训练那数千汉勇军。 汉勇军,顾名思义,都是从汉人中间招募出来,在高丽这块土地上,他们吃的是最好的,兵甲器械也是最好的,所以,他们也被人扣上一个“洪家军”的名号来。 早在半月前,洪过秘密找到林钟,要求林钟在汉勇的训练中增加一些名堂,比如在船上的搏杀,还有从大船改用小船快速上岸,诸如此类的训练让林钟有些错愕,无奈洪过没有透露目的,只是让这位最好的朋友一头雾水的去做事。 今天重新找来林钟,洪过低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刚说完,就见林钟傻呆呆的看过来,不可思议的用眼神询问:这是真的?见到洪过重重点头,林钟长出一口气,捂住脸有些带着哭腔道:“大哥,这太娘的丢人了,万一被我老子知道了,还不打折我的腿啊。” 洪过板起脸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漫说这事乃是我主使,即便不是,行事还有权变呢,现在这不是事急从权么,没事没事,我一定将林家大叔留在开京,你自管去釜山,就说去练兵,林家大叔不会怀疑的。” 被洪过好说歹说推出了官衙,林钟心里还在犯嘀咕,出门就撞见了自家老爹林正南,心中有鬼的他匆匆打个招呼,就一溜烟的跑远了,看的林正南糊里糊涂的。 回到军营,林钟集合了汉勇军来到码头,这里早有大海船在等候,就在商船时候,汉勇军的士兵奇怪的发现,竟然有一二百高丽兵参杂着上了船。 汉勇军都是汉人和宋人,更直白的说,都是当年反金的宋人后裔,本来就抱团,加上到达高丽后,将高丽兵打得抱头鼠窜,所以打骨子里看不起这些个子矮小的家伙。现在见到竟然有高丽人上船,还是穿戴着汉勇军的装束,登时气愤起来,开船后没多久,便叫嚣着要将高丽人扔下海去。 林钟严厉喝斥了那些部属,又将几百个高丽人撵进船舱,两伙人彼此分开,连吃饭都不在一起,这才令矛盾没有继续下去。 行走到釜山,林钟并未让手下三千汉勇下船,反是在釜山港口汇集了十几艘大船,然后扬帆出海一路想着东南而行。船上有识得方向的,见到航行的方向自是生出疑云,林钟也不解释,只是不住对着海图,反复询问船上掌舵的老大,看看到达哪里。 走了两天多,遥遥望见前面有座岛子,林钟召集了船上的几百人,而后用信号告诉其他船,准备战具,按照以前训练的那样去做。 以前训练的?汉勇的战士们糊涂了,他们训练了好一阵子登船下船划船上岸,难道是按照这些做?就在他们疑惑的时候,船上准备好了十几条小艇,只等靠近了岛子,吓退了那些打渔的小破船,距离岛子只有一里多远,掌舵的老大吆喝着放下小艇,同时放下的还有绳梯。 这绳梯是洪过从后世记忆学来的,最适合大规模卸下人员,看着一队一队的汉勇军登上小艇,林钟心里不是个滋味,他一辈子都跟着老子学如何做个宋人,并以做个宋人而自豪,结果,到头来,今天竟然要化装成一群蛮夷,“这他娘的世道!”一拳砸在船帮上,林钟恨恨的骂道。 骂归骂,在林钟的命令下,每条小艇上都坐上一个高丽人,而且林钟命令下去,等下上岛后,所有人不许讲话,如果有讲话的地方,通通由高丽人开口。 汉勇军士兵这才如梦方醒,看起来,林将军是要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果然,上了岛子后,就见岛上的人惊慌失措,有人转身就逃,也有人跳上非常矮小的马跑走,更多的人则干脆跪在地上,虽然哆哆嗦嗦的,可还是将头埋在沙子里不敢动弹。 早就得到了命令,那些高丽人可劲的大声吆喝着,而汉勇军的士兵才不管这些家伙鬼叫什么,非常有组织的将见到的每一个人抓起来用绳子串成一串。同时,所有登岸的士兵分成数十队,每队十余人,排列成松散的战阵,穿上铠甲向岛子深处前进,搜索散落的村庄。 岛子上有个不大的港口,还好可以停泊稍小些的货船,所有被抓住的矮子,无论男女一律塞进了船中,接着,从岛子上传来喜讯,发现了三四个村庄,所有汉勇军踹破了单薄的纸拉门,将那些躲在屋内的男女老幼一律拉出来,通通押上海船。 这一切干的正顺风顺水的时候,突然从岛子深处蹿出来十多匹马,后面还跟着百多个拿着长枪的家伙。 见到了汉勇军在洗劫村庄,马上拿着横刀的人怪叫一声,夹紧马腹低身冲了上来,白光闪过,就听一名汉勇士兵惨叫着倒在地上,原来,这名士兵没有提防,下意识的用手上的长刀去磕搪,谁想到那马上战士的横刀极其锋锐,竟然一下将汉勇军士兵的长刀折断,同时自左肩到下腹被长长地划出一道血槽。 所有汉勇士兵愤怒起来,他们打高丽人还没多少损失呢,这才第一天就死了个同袍,于是同一个小队的汉勇军迅速排成战阵,抄起手上长枪长刀冲了上去,同时,还发出了呼啸声,招呼附近的同袍赶来。 那些马上武士奋力砍杀了六七个汉勇军,可是周围聚集的汉勇实在太多了,这些武士根本无力抵挡,就算是他们身后的长枪土兵,也根本抵挡不住,渐渐向后退去。 终于,马上残存的几个人嚎叫着冲出战团,头也不回的向远处落荒而逃。在将剩余的长枪土兵砍成碎片后,汉勇军顾不得警告,排成了军阵向那些人逃走方向压过去。 绕过一座小山,汉勇军见到了一处小山寨模样的村子,此时村子里已经是惊叫连连。不理会那些冲出来的骑马武士,这次汉勇军没了刚刚的无措,而是踏着整齐步伐缓缓推进上去,任由那些武士冲进百步之内,突然,一声令下,前面的汉勇军猛然低身,躲在他们身后的弓弩齐发,将冲上来的马上武士射成了刺猬。 余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被愤怒掩盖了双眼的汉勇军,干净利落的清理掉那座山寨,抵抗的男人全部杀光,女人小孩以及不多的俘虏被押上了海船。知道后来,林钟才知道,那处山寨,就是所谓的地头的住所,地头是倭人的叫法,在中原可以叫做村长或是管家。 接到了林钟从釜山发来的报告,洪过脸上堆起了笑意,这一次林钟出海近一个月,收获极大,仅仅釜山和日本九州岛之间的对马岛上,就抓到了一两千人,而后林钟冲入了九州岛,仗着三千汉勇军,在北九州往来冲杀无可匹敌,回来的时候就带回了四五千倭人,无论男女,这可都是一大笔财富啊。 就在洪过为林钟的成绩沾沾自喜的时候,从中都送来的紧急情报打断了他的好心情: 西夏主动求和了。 [奉献] 第二百零八章 被压垮的骆驼 第二百零八章被压垮的骆驼 就在任得敬为如何拯救陷入困境的大军而犯愁的时候,北面的忽而察忽思也在犯愁。 按照草原会盟的结果,克烈部的首领忽而察忽思大汗成为盟主,暂时统领超过十万的草原大军。为了这次会盟,扎只剌部还有广吉剌部可以说是下了血本,不仅仅拉上了前次出兵的诸部,更向忽而察忽思送上几匹驮马的金银,上好的绫罗绸缎,甚至还有两个白净净的中原女人,终于将克烈部说动,参加到这次的会盟中来。 会盟结束,各部的勇士也逐渐汇集过来,怯绿连河畔搭起望不到边的毡包,到处是比试气力弓箭和马术的勇士,还有奔驰的骏马,每天喝掉的水就几乎能让怯绿连河断流。 见到越来越多的毡包搭建起来,聚集的勇士也超过了六万,偏偏忽而察忽思却没有动静,这可就有人心里发急了。 首先着急的是蒙古乞颜部的首领,同时也是蒙古各部的大汗忽图剌,怯绿连河距离乞颜部最近,而乞颜部西南方是克烈部,东面是阻蹼人,也就是塔塔尔部,北面同为蒙古部的蒙古泰赤乌部,西面是蔑儿乞部。这么个地势,令乞颜部几乎和周边各部都打过仗,尤其是塔塔尔人,那和蒙古是世仇,两个部族有解不开的血仇。 虽然现在蒙古各部向北迁.徙,尤其是乞颜部已经几乎到了蔑儿乞人的草场上,可忽图剌还是不放心,万一克烈人和塔塔尔人动了坏心思,在数万草原联军面前,乞颜部没有半点抵抗的实力。 还有就是首先发动这次结盟的.广吉剌人,他们是整个会盟的倡导者,接近一年没正经放牧,全精力都扑在结盟的事情上,若是今年的会盟就这样不了了之,不仅仅广吉剌人一无所得,甚至连过冬的牛羊都会准备不足,而且也令广吉剌人在整个草原上大没面子。 怀着与他们两部差不多心思.的人还有不少,可是,现在已经八月临近九月了,再有两个月就是草原上的冬季,那个时候还谈个屁出兵。见到忽而察忽思在盟主位置上做的稳稳当当,不禁有些人开始在心里腹诽起来。 终于,借着一次忽图剌去商议的机会,忽而察忽思.宣布召集头人会议,地点就在篝火旁边,大家围成一圈坐着,看不出谁更尊贵来,这个座位倒是让所有头人感觉满意。 吃了半只烤全羊,忽而察忽思慢慢放下手里的匕.首,拿起碗喝上大半碗茶水,见到他这个动作,早有偷偷观察他的头人心里明白,这是要说正事了。 可是,忽而察忽思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将这里.所有人问的愣住了:会盟的目的是什么?靠,还能有什么目的啊,自然是抢劫金人么,金人富庶,只要看看去年的收获就知道了,万一这次能砸开临潢城,那这次收获就会比去年多上天去。 忽而察忽思听.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话,微微一笑,转而问去年的损失。 说到这个,所有人沉默了,去年虽然收获巨大,损失可也不小,且不提广吉剌人,光是第一次参与的扎只剌和乞颜,泰赤乌几个部族,都差不多损失了四五百人。四五百人,放在中原那不是什么大数字,但是在草原上,可就是几个小部的全部人口了,没了男人的女人和孩子,必须带着牛羊投靠大部族,这样此消彼长的下来,将会慢慢改变部族内部的均衡。 “损失不小吧。”忽而察忽思哈哈大笑,“打金人,去年你们把个临潢路洗个干干净净,除非今年能砸开临潢城,否则我们就没什么肥肉能吃到嘴,可是,临潢城要是那么好砸的,我们这些草原子孙,又何必可哈哈的躲在草场上苦挨?” 那乞颜部的忽图剌看出些端倪来,大声吆喝着要忽而察忽思说正题。 “要我说,与其打东面,不如去南面。” 忽而察忽思的一句话,惊住了在座所有人,他们彼此望望不知是否真假,南面,那是夏人的地盘,且不说夏人实力如何,茫茫阴山就是夏人家里的篱笆,怎么会是那么好砸的?过不去阴山,那不是在徒劳的消耗部众勇士的性命么。 兀洼思蔑儿乞人的头人脱欢首先表示了疑问,他们毕竟在克烈的北方,对夏人根本不了解,此时要改弦更张,自然需要忽而察忽思的解释。 忽而察忽思大笑起来,向众人讲了现在西夏正在与金国开战,无论战争对谁有利,西夏都不可能顾及北面草原,而金人则对草原部落一直加以防范,最近几次去临潢打探的消息看,金人在临潢驻扎的大军没有调动,如果大家要去打金人,势必先要和金人的骑兵干一架,若是金人布置在草原四周的契丹人和汪古人也同时出兵,怕是不等大家回到草原,自己的部落也就被契丹人和汪古人收拾了。 说出这话来,忽而察忽思注意到在座的有两个人脸色不大好看起来,他转而一想,立即明白过来,这两个人是两个小部的头人,他们都是当年契丹辽国时代,被安置在草原的契丹人部族,辽末大乱,这些契丹部族收拢了一些逃到草原上的契丹人和已经完全契丹化的汉人渤海人,组成了两个稍微强大的契丹部族,分别依附在蔑儿乞人和克烈人羽翼之下。 想到这里,忽而察忽思又安慰下两个契丹部族头人,这才转头看向别人。 那些草原部族的头人,只是为了利益才暂时抛弃血仇坐在一起,看着打夏人比打金人更加有利可图,哪里还管什么金人和临潢城,只有那广吉剌人还想坚持一下,毕竟,就这样被人家改弦更张了,他作为会盟的发起者同样没有面子。无奈,在利益面前,广吉剌的阻拦是那样苍白,最终,不得不屈服在所有头人的一致决定之下。 看着会盟的头人终于决定南下,忽而察忽思心中那叫一个满意,他这样做可以说是一箭射了三只大雕,一者打击了作为会盟发起者的广吉剌人的脸面,将整个会盟牢牢抓在了手中,二者,能带着大家伙去攫取更多的牛羊和人口,壮大自己的部族,这何乐而不为,第三么,就是可以有效的削弱南面夏人的实力,总比越过塔塔尔人和广吉剌人,去帮着他们削弱金人的实力强吧。 既然会盟做出决定,早已等待的不耐烦的草原勇士们,立时带着欢快的笑声,拔起毡包,带着自家的牛羊和一家老小,向着南面冲去。 草原部族行军,军队在前面先行,后面跟着由老人女人和小孩组成的队伍,赶着牛羊驾着车子缓缓跟进,一边走一边放牧,既带上了粮草,又保卫了家眷,可如此一来,那行军的队伍就越发庞大起来,到最后,就如蝗虫一样,将所过之处的牧草吃的干干净净。 此时的西夏国与草原边境,是依着阴山绵延的山脉而设,作为阴山的前奏,首先是从草原慢慢抬高的地势,形成一片高原,高原的中南部是拔地而起的阴山山脉。 面对普遍海拔在一千米以上的阴山山脉,草原联军惟有老老实实的走色尔腾山和狼山之间的平缓地带,在这里,西夏布置了黑山威福军司,虽然司令部在阴山背后黄河南岸的兀剌海城,但是夏军的主力都在两山之间布防,牢牢的堵住了从草原过来的敌人。 可惜,这些都是以前的布置了,当南面战争吃紧的时候,任得敬迫于西夏国主李仁孝的压力,不得不从黑山威福军司抽调出两万人,用于驻扎在西夏王城兴庆府,制衡任得敬调入城中的两万部族军。这两万人,就是黑山威福军司的一半人马,少了一半人,又要固守几处重点要隘,阴山北麓的防线可就不那么牢靠了。 早就在策划攻打西夏,所以忽而察忽思已经将西夏的防线打听的明明白白,就连最近的抽调都已经打探清楚。两山之间数百里宽的口子上,西夏布置的十座城堡已经被放弃了五座,余下的五座中间分别驻扎了三四百人,只能起到预警作用,根本无法完成以前的牵制用途。 所以,以前牢固的阴山防线,竟是被草原联军一冲就垮。 击碎第一线的城堡,然后迅速逼近黄河北岸,虽然得到了警讯的西夏军早就云集在南岸,但是面对十余万草原骑兵,才不到两万人的夏军根本无从设防,就在对峙的第四天深夜,草原联军抽签决定的三姓蔑儿乞人军队,在下游五十里外渡河,蒙古乞颜部军队在上游五十里处渡河,就在西夏军队不得不后撤的时候,正面的克烈军迅速渡河,然后一下冲垮了两万夏军。 追着西夏军的败兵一路杀到兀剌海城下,当着守城的西夏人的面,忽而察忽思砍掉了两千西夏残兵的首级。兀剌海城是西夏北疆第一坚城,无奈统军使和监军一并生死不知,城中只有一个千户为主将。这个千户被忽而察忽思吓怕了,尤其是草原联军那破城即屠城的宣言,让这个西夏千户放弃了抵抗,轻而易举的将个坚固的兀剌海城交到草原联军手中。 且不说忽而察忽思纵兵洗掠兀剌海城,将全城军民发卖成奴隶,草原联军继续向南推进,一路上分成几十队,洗劫了每一个他们能遇到的西夏城镇和队伍,一时间整个西夏北疆警讯频传烽火四起。 挞鲁古河畔,乌古敌烈人还在眼巴巴的等着草原的消息,不仅仅是他们,南面糺军中那个野心勃勃的耶律撒八也是如此,望眼欲穿的等着草原席卷而来的暴风,只要那草原暴风吹过来,耶律撒八就会首先在糺军中发动,同时以古勒纳台为首的一群乌古部和敌烈部头人们,也会策动两部起来响应,到那个时候,金国整个西北都将乱成一团。 可是,左等右等后,等来的竟然是草原联军向南突袭西夏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耶律撒八当即吐血,古勒纳台也是颓然坐在地上,半晌没有说话。 虽说事后耶律撒八又几次找到古勒纳台,希望乌古部和敌烈部能起兵策应他举事,不过,这些要求都被古勒纳台拒绝了,古勒纳台并非乌古敌烈两部的头领,他仅仅是个穿针引线的人而已,就算古勒纳台在两部头人中即有威信,经过这次错失之后,两部的头人中很多对耶律撒八生出疑虑来,两部头人开出的条件是,如果撒八首先举事,两部一定响应,否则一切免谈。 撒八的使者终于不大甘心的离开了,古勒纳台失望的摇摇头,虽然他是撒八的朋友,可这种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计划,他也真是不看好。 放开失落的撒八不提,沉迷于后宫禁忌yin乐之中的李仁孝,这时也被北疆的烽火惊呆了,再顾不得温柔可人的任太后,匆匆召集群臣商议对策。谁想到,廷议刚刚开始,文臣和朝官们就对准了任得敬炮火全开,将所有战败的责任推到任得敬头上,大有杀任得敬以谢天下的架势。 成为靶心的西夏中书令大人,似乎早料到有这么一手,对周围的攻击淡然处之,早在第一位御史出来弹劾的时候,他就是摘去自己的官帽,静静跪在李仁孝面前,此后无论别人弹劾什么,他仅仅是跪在那里一声不吭。 文臣们的弹劾终于略略放缓,李仁孝看着任得敬略感心中不忍,无论如何,自己刚刚从此人的女儿身上爬起来,而且,任得敬无论有什么过错,终究是军中将领的首脑人物,贸然严厉惩处,怕是宫内宫外都不能善了。 是以,李仁孝最终宣旨,以北疆战事不力为由,削夺了任得敬中书令官职,将其贬为翔庆军统军使兼知西平府,算是把任得敬赶出了国都兴庆府。 这个结果令文臣虽然不算非常满意,可总算是将那个权臣任得敬逐出了朝廷中枢,同时,文臣们组成了以皇族嵬名仁永为首的新中枢。嵬名仁永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匆匆忙忙向金国发去国书求和。 对任得敬被逐出中枢,许多将领大是不满,在他们看来,这一战任得敬纵然有些失察,终究没有大错,就算是当初过世的晋王嵬名察哥来指挥,也不会比任得敬打得更好,这样轻易罢免任得敬,根本就是在从军中将领手里夺权,随即,又一件事让所有西夏的将军们极为不忿,嵬名仁永下令求和后,竟然用国主的旨意,直接从任得敬手里拿走了对部族军的指挥权。 谁知道,任得敬看上去好似全然不在意,回到府上与那些将领道别时候,竟是在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他弟弟任德恭悄悄问他缘由,他笑着告诉弟弟,现在西夏朝廷就是一堆烂事,等下求和之后,必然是与金国重订盟约,丧权辱国自是不必说,怕是割地赔款也少不了,现在正好趁机躲开这些东西,谁乐意去顶那些屎盔子谁上去,他是不想担这些骂名。 那嵬名仁永得到部族军的统帅权,立即下令将前线的部族军北调,去抵挡正在不断向京都兴庆府逼近的草原联军。在西夏新的中枢想来,既然已经向金国求和,等同在这场战争中承认失败了,所以金人理应停住兵马,双方订下条款后进入谈判。 谁想到,金国还没有给出答复,那边夏国境内的金军又重新窜了出来。 这一次,纥石烈志宁与仆散乌者,敏锐的把握住夏人的调动,率领轻骑一路向南,扫荡了沿途的夏国城镇后,顾不得师老兵疲而且山势崎岖,由从东向西横扫过去,大有一路打到赏移口的架势。 这下夏国新中枢慌了神,一面频频派人分别去赏移口和金国中都求和,一面又将部族军调动过来堵住硬军的攻势。 这么惊慌失措的调度,怎么可能没有漏洞,结果,两万部族军在驰援萌井的途中,被硬军打了伏击,当场阵亡三千多人,扔下小五千匹战马,余下的不是溃散就是败逃。等到部族军集结了五万多部众,重新压过来的时候,哪里还能找得到硬军的踪迹。 这些硬军并非是凭空消失了,他们遁入了东面的荒漠之中,等到他们再次出现的时候,竟然出现在西平府城下,小小掳掠一番后,又一次消失不见。 任得敬感觉事情不妙,立即派人给京城兴庆府报信,要求京中诸位大臣小心这支金军。 这一次任得敬干的多此一举了,如果没有他的奏报,嵬名仁永还会重视硬军的动向,现在任得敬上了奏报,那些中枢大臣反而理解成,这是任得敬为了掩饰西平府兵败的借口,于是一道命令办法下来,免去了任得敬翔庆军统军使的官位,只留下个知西平府的官。 这些任得敬真急了,他是在弄权不假,可是,如果西夏王庭被人一股脑的抄了,他还弄个屁权。到了这个时候,再顾不得什么忌讳,任得敬立即对周围的夏军下令,让他们火速在兴庆府周围集结,务必吓阻那支诡异的金军。 纥石烈志宁还真给任得敬面子,当硬军再次现出踪迹的时候,已经到了距离兴庆府百里的静州。乍一看,饮马黄河北指兴庆府,颠覆夏国王庭擒拿西夏国主的伟业,似乎马上就要完成了。 [奉献] 第二百零九章 曲折的和平之路 第二百零九章曲折的和平之路 年三十了,小血在这里恭贺诸位书友虎年大吉,虎虎生威,虎头虎脑,希望新一年里小血做事不会虎头蛇尾,哈哈 *********************************************************************** 金国硬军的动作吓坏了西夏的廷臣们,虽然兴庆府城中还有数万兵马,包括了黑山威福军司的边防军,临时召集的部族军,以及负责拱卫京师皇城的禁军,甚至说,就连京中臣子家的私兵招募起来也有万余人。 数目如此众多的军队,依然不能给夏国廷臣带来丝毫安全感,硬军那神出鬼没的战术,还有强劲的战斗力,带给夏国廷臣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惊喜”,其结果就是,硬军的人数和战斗力被无限夸大,才两万出头的硬军饮马黄河,竟然将兴庆府的夏国君臣吓得急忙下书请降。 没错,就是请降,夏国完全投降,愿意立即与硬军主将商谈合约条款。 接到了夏国使团的要求,纥石烈志宁和仆散乌者同时松口气,实际上,经过几千里的往来奔驰和战斗,硬军也到了精疲力竭的边缘,如果此时来的不是使团,而是夏国大军的话,只怕这两万余战无不胜的硬军,就要扔下所有辎重,转身狼狈逃窜了。 既然夏国主动求和,两人正.好显示下硬军的声威,摆好了阵势,吹起呜呜的号角,铠甲明亮刀枪出鞘,列成大队高踞马上,呼啦啦的将夏国使团围个严严实实,然后仆散乌者装出一副愤愤不平样子,飞驰到使团面前,指着领头的夏国枢密使高声大骂,说这班人来的不是时候,没有丝毫战士的勇气,连生死决战都不敢。 这番斥骂将夏国使者吓得不轻,.当即跪倒请求大国宽恕。仆散乌者表演了一番,这才在纥石烈志宁的“呵斥”下,“不情不愿”的转头离开,让硬军主将笑脸接待这班使者。 硬军接待了使者,这个情形传.回兴庆府,令夏国朝廷上下无不松了一口气,感觉这兴庆府是保住了,也因为,嵬名仁永在家中大摆筵席进行庆贺。 不过,夏国之内也并非没有清醒的人,就在硬军兵.临城下时候,有侍御史周庆上书,言明只要朝廷下决心固守,不出旬月,金人就会“自行退去”。 无奈那是夏国上下都患上了恐金病,周庆的上书.被斥责为“不知进退”,就连周庆其人也被锁拿下狱。 听说朝廷向硬军求和,任得敬不禁扼腕叹息,在.他看来,西夏与金国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敌人,如果西夏对金国进行一种“攻势防御”,将战争拉入西夏划定的节奏,整场战争还大有可为,即便最后和议,也会略微有利于夏国。当初由于硬军突入西夏国内,任得敬不得不调兵进入金国境内,目的就是迫使金国首先提出和议。 到后来,任得敬.虽然离开朝廷中枢,但是临走前依然调集重兵,试图围困住硬军,只要硬军被困,这未来的和议还会有利于西夏。至于北面的草原联军,任得敬根本就没当一盘菜,别看草原联军突破了黑山威福军司,但是,在兴庆府和黑山威福军司之间,还有一道狭窄的关口:克夷门,在克夷门的西侧是绵延的贺兰山,东侧是滔滔黄河,整道防线虽然有数十里,但是在这段高原和紧窄的平地上,西夏人修建了高耸的城墙,另外有两万大军配属这道小长城防线,完全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既然有克夷门足以挡住草原联军,此时距离草原冬季不到一个月,到时候那些草原骚鞑子自然会退去。所以,在任得敬脑中的部署上,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调兵防御北面的威胁,只要全力挡住硬军的威胁,自然能迫使金国首先提出议和的请求。 只可惜,现在西夏朝廷并非任得敬当政,虽然听说朝廷请降后,任得敬立即给兴庆府送去了两道书信,一封是明发的奏折,送交中书省,自然石沉大海再没音信,另外一封则是用家书名义送入宫中,请任太后转交皇帝李仁孝。 李仁孝本是兴致昂然的来到任太后宫中,谁想到看完这封奏章后,有如一盆冷水泼下,将他全身的yu火浇灭不过,更让他感觉对朝廷万分的失望。 看出了国主的失意,那任太后自是明白如何安慰这个时候的男人,很快的,寝宫里就传出了男女粗重的喘息声。 这些都是西夏的秘闻,纥石烈志宁自是无法知道,接到了西夏的使团后,他用一种极为高傲的态度表示:可以暂时罢兵,但是硬军不能撤走,至于议和之事,更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都统能够定夺的,要飞骑送去中都请求朝廷裁处。 这些要求其实都是题中应有之义,夏国使团本来的目的,就是害怕硬军攻打兴庆府,现在目的完成,自是全部答应下来。但是,他们又要求,请纥石烈志宁派人通知陕西的金军,放任德聪统帅的西夏大军回国。 纥石烈志宁自是没有办法调度完颜乌禄,只有派出军使,与夏国的使者一道前往赏移口,通报了夏国求和的事情。 那乌禄也是一方统帅,当即提出要求,他可以将夏国要求用最快速度通知中都,但是,作为求和的诚意,西夏应该首先解散部族军,令部族军士卒各自回家,另外,在金国境内的夏国大军必须回到曲兜陵南口驻扎,处于金军监视之下。 这些条件交回兴庆府,几番往返下来,时间过去半月有余,北面的草原联军直抵克夷门后,只是试探的攻打了两次,就没有继续进攻。一切都印证了任得敬的判断极为准确,这让李仁孝心中微有不满,对完颜乌禄提出的条件也就不大满意,只是,朝政还秉持在嵬名仁永手里,朝中的臣子也都是嵬名仁永一党,嵬名仁永拍板同意,令李仁孝也不得不用沉默来应对。 就在这个时候,从金国中都传来了金国的要求:求和可以,由李仁孝领头去中都朝觐金国皇帝,同时议定议和条款,在此之前,西夏军退出静塞军司,由金军进驻。 这个条件根本不是议和,这是要灭亡西夏,可以想见,只要李仁孝进了中都,就别指望再回来,到时候,南面的天险尽失,金军可以从韦州长驱直入,等同将刀尖顶在西夏的心脏,就算西夏不想投降都不成了。 李仁孝大怒,有心拒绝可又十分无奈,现在手上没有一支可靠的军队作为依持,同时最精锐的十万大军被困在金国境内,成了金国手上的人质,虽然金国的条件不见得是最终要求,可是,只要那十万夏军被金国抓在手上,西夏就不得不同意很多过分的条款。 突然间,李仁孝又有些愤恨,恨那个亲手将十万大军送进金国虎口的任得敬。 就在这个时候,从西寿保泰军司传来快报,嘉宁军司统军使任德聪,统帅十万大军从金国新会州突然渡河,虽然遭到了金军骑兵的追击,但最终带领了八万多夏军回到西寿保泰军司。 被困的大军竟然回国了,这个消息不仅仅刺激了夏国朝廷的士气,更令西夏与金国的谈判过程中,争取回一部分主动来。 听到这个消息,完颜乌禄当即颓然呆坐,他竟然这么不小心,把手上最大的筹码丢掉了,难以想象,中都那位表哥会怎么收拾他? 李仁孝也是非常兴奋,一面命令任德聪火速带兵返回京城兴庆府,一面勒令中书省和枢密院对任德聪进行褒奖,同时派出使者通知完颜乌禄,和谈的使团已经准备好,由西夏的尚书令为正使,一来朝贺大国新年,顺路去议定和议。潜台词就是:不要指望我夏国纳土投降。 就在李仁孝兴奋的时候,嵬名仁永悄悄进宫,拿出一份供词交给国主,李仁孝看过之后大惊失色,原来这份供词是几个军中将领的招供,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就在不久前,任得敬越过了西夏的中书省和枢密院,直接对这些将领下令,命令他们去包围正在奔袭兴庆府的金军。 看到李仁孝吃惊的样子,嵬名仁永这才说明,任得敬的命令交到各个将领手中后,这些将领的表现也不相同,一部分人按照任得敬的命令立即调兵,一部分人没有丝毫动作,还有一些人,则将任得敬的命令交给了枢密院。 当天晚上,嵬名仁永很晚才出宫,第二天,中书省就下令,火速招任德聪进京议事,同时从禁军派出将军接管任德聪麾下大军。任德聪在西平府停留一夜,与哥哥任得敬商议了一阵,搞不清楚中书省是什么意思,任得敬唯有给沿途的军队下令,请他们暗中保护任德聪。 谁想到,刚刚进入兴庆府,任德聪就被早已等候的夏国禁军锁拿,直接送进了刑部大牢,罪名是:失陷大军,作战不力。 听说弟弟被抓,任得敬一下沉默了,谁都能看出来,抓任德聪只不过是个牵强的理由,夏国朝廷要对付的,或者说是要敲打的,是他任得敬。 见到任得敬老实了,李仁孝这才将注意力关注到与金国的和谈上。 时间慢慢流逝,进入到十月,草原联军终于自克夷门撤兵北归,早在克夷门后面忍耐很久的西夏骑兵,终于抓住了机会,打开克夷门杀向北方,第一战干净利落的干掉了草原联军的一千后卫。 这一战本来就是想炫耀下威风,属于见好就收性质的,谁想到,受到攻击的草原联军,不仅没有半点心思回身收拾西夏军队,竟然发生了大溃退一样,惊慌失措的向草原奔去。 本来还不相信细作的报告,可是,等到登上山岭望去,嵬名扎布朗真的瞪圆了眼睛,远远如潮水一般溃走的骑兵,真的就是一个月前在克夷门外耀武扬威的草原骑兵? 这种便宜如果不占,那就是傻子了,嵬名扎布朗火速下令追击,可惜,他的命令还是下的晚了,仅仅抓住了草原联军的尾巴,待到他消灭了几百后卫,两支军队之间脱开了足足百余里,最终,嵬名扎布朗有如送客人一样,将草原联军送出了阴山山脉,成功“收复”了十座边堡。 如此军功,就好像黑暗之中的流星般,自西夏朝廷中闪过,一下震动了整个西夏国,与被下狱的任德聪不同,西夏朝廷连连下旨,褒奖嵬名扎布朗全军,擢升官职,册封爵位,加封他老婆,最后,连嵬名扎布朗还在穿开裆裤的儿子,都有了世袭的爵位。 西夏的这次胜利,似乎也影响到了远在中都的使团,尚书令**公济重新挺起腰杆,也敢在金国宰相面前说“不”了,令主持谈判的萧裕颇为诧异,就此,金国和西夏的谈判似乎进入了僵局。 远在高丽,洪过一直在关注这场谈判,从一开始金国朝廷开出的条件,洪过就在不断观察和琢磨,思考着金国朝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同时他还找来了西夏的地图,每天反复在地图上研究很久,就连林钟不断送到的日本奴隶都引不起他的兴致。 这阵子林钟干的愈发熟练了,那对马岛是两座岛屿组成,现在无论南岛还是北岛,岛上的人口已经被林钟搜刮的干干净净,就连躲在岛上很小一块森林的居民,也被找出来抓回了高丽。 把对马岛变成了自己的基地后,林钟又将手伸向了对马和九州岛之间的一歧岛,一歧岛更小,连对马南岛一半都不到,岛上那千把人哪里经得住林钟抓捕,不到十天时间,一歧岛上所有居民,就集体转职成了矿山的工人,挥动镐头在黑暗的矿道里,为每天的食物而劳动。 虽然上一次林钟带人大掠北九州,可是,这时的日本政局正处在一个非常时期,早先作为朝廷臣子们打手的武士,正逐渐组成一个个武士集团,在日本政局走向上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与之相对应的,以往大权在握的日本朝廷,由于直接控制的土地越来越少,朝中臣子们越来越依靠武士们的刀剑解决问题,造成了日本朝廷的权力和威势正不断衰微。也有一些人想要逆天而行恢复日本朝廷的威望,于是,远在京都的日本朝廷自己都在不断内斗,哪里还有精神去关注发生在北九州的那点事。 这样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林钟怎么会不好好加以利用,于是汉勇军的触角重新伸向北九州的时候,日本朝廷上下正掐的不亦乐乎的臣子们,才骇然发现,这一次,那群入寇的高丽贼竟然不走了,他们占据了北九州的重要港口博多,在那里安营寨扎,大有长期住下来的意思。 由于林钟的成功,而且高丽的局势越来越稳定,保甲制度逐渐发挥出威力,现在高丽人之间,已经不会再偷偷摸摸的攻击金军,甚至是连攻击外国人的事情都不会再有,如果有谁敢生出这种念头,那么不等他真正动手,他周围的朋友邻居,甚至是他的亲戚们,就会将这个扭送去官府,不是这些人真的心向政府,那是被血淋淋的人头吓住了,一旦这人真的伤了那些汉人,官府可不管什么从犯主犯的,那是一个百人队所有人都要砍头示众。 在挖矿上,为了更好的调动高丽人的劳动积极性,洪家商号宣布,将挖出的矿石产量,与每日供应的粮食挂钩,每天末尾的两个百人队没有饭吃,而生产最多的还可以得到额外的奖励:一个日本奴隶。这日本奴隶是个好东西啊,吃的少干活多而且还容易管理。有了日本奴隶帮手,那就意味着日后有可能赢得更多的产量第一。于是,整个高丽东北部都充满了劳动的“热情”,每一个矿场的高丽工人们,自发展开了“劳动竞赛”,那产量也自是随之不断提高。 为了配合劳动的积极性,洪过适时的在所有高丽劳工中间进行宣传,他所宣传的,就是由他亲自编订出来的教材: 在教材里面,洪过不断灌输高丽人的起源地在中原,当年是被中原流放过来的罪犯,所以高丽人的主体都是汉人,但是,因为在高丽本地,受到了野蛮落后邪恶的本地人的影响,在高丽的汉人逐渐忘记了自己的来源和祖先,忘记了当年的大汉王朝对高丽半岛的恩德,忘记了曾经在高丽半岛建国的箕子朝鲜,同时也是周王朝的封国,忘记了高丽人是天朝的属国。正因为这种忘恩负义,才令今天的高丽变得现在这样野蛮和落后。 现在洪过把高丽人贬为次等民族,并不是要奴役高丽民族,而是要用不断的劳动,磨去高丽民族身上那些被玷污的污迹,让高丽民族身上重新散发出大汉民族的光芒来。对于一些提前闪现出大汉民族之光的高丽人,洪过会代表汉人将这些先进的高丽人提拔起来,成为高丽中的汉人,帮助汉人对高丽民族进行进一步的改造。 这些经过编辑的教材,被洪过发下去,按照他指派的,首先在一个洪家商号拥有的矿场进行这样的教育,与此同时,这个矿场上所有高丽人的子女都被集中起来,进行封闭式的教育,教授小孩的老师,就是洪过找来的一些商号里会读书写字的伙计。学校除了教授读书写字外,每天最主要的功课,就是背诵这些洪过编写的教材,这些小孩子每天不仅要接受老师的抽查,还有彼此之间随时随地的考问,以方便“加深记忆”。 到洪过的学校里读书,不需要额外交纳学费,而且每个孩子洪过都用一个日本奴隶来替换,以保证每个百人队的工作成果。 高丽的官员都是世袭制度,读书写字还是不少家族的特权,在高丽,能够读书写字那是要做官的人才能掌握的,所以,听说肯让自家的子女去读书,这些个高丽父母是既高兴又忧虑,不过,当补充进来日本奴隶之后,所有高丽父母都满意了,高高兴兴的将自己的儿女送去义学读书,让那些没有子女或是子女已经年龄过大的高丽家庭万分的羡慕。 当被问到,自己编写的这种思想要如何命名的时候,洪过想想,决心抓住“以汉人为主体”这个论断,大笔一挥,将自己的编写的教材命名为----“主体思想讲义”,与之同步的,自己编的一系列论断,自然被那些老师叫成----“主体思想”。 正当洪过准备在高丽北部扩大主体思想的传播时,从中都传来消息,皇帝完颜亮请洪过回中都过年。 [奉献] 第二百一十章 通商 第二百一十章通商 年初一+情人节,可惜啊,小血没啥情人女朋友的,就只有坐在家里继续为大家码字了,嘿嘿,希望大家多提宝贵意见哦 *********************************************************************** 洪过传授的“主体思想”果然是好东西: 在别的矿场上,每逢下工休息的时候,虽然有保甲制度存在,可还是有不少高丽人,用敌视的目光去看汉人,就连那些被选出来高丽百户与工头,也一起被人偷偷唾弃。 到了洪家商号的模范矿场,也就是传授主体思想的矿场上,劳动竞争依然存在,可是当歇工时候,高丽人不再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说些鬼鬼祟祟的见不得光的话,在这座矿场上的高丽工人们,反而是主动围住那些传授讲义的老师,大声的跟着老师诵读和学习讲义教材,听老师讲解高丽古代史,学习大汉文明之光。 作为大汉文明之光最明显的特点----学说汉话,已经在模范矿场上蔚然成风,所有的高丽工人们,为了证明自己已经磨去了万恶的高丽土著特征,闪现出了大汉之光,都在努力学习说汉话,甚至很多高丽家庭已经在平时的家庭生活中,摒弃了落后腐朽邪恶的高丽语,开始使用汉语作为自己的母语。 还有不少高丽劳工们,为进一步去学习大汉文明之光,磨去身上的高丽土著烙印,开始利用休息之余的时间,主动帮助在矿上工作的汉人干活,劈柴打水整理房间,甚至是半夜让女人帮助汉人暖被窝,以方便接触中原雨露。有些男性高丽工人做不到这些,就只有主动加班加点,展开不要钱的“义务”劳动运动,用艰苦的劳动来磨去自己身上的罪恶印记。 短短三个月时间,洪过已经.先后从模范矿场提拔起来百多名先进的“高丽汉人”,分派到其他矿场去作工头或者讲义宣讲师,见到这种大发展,洪过雄心勃勃的对属下宣布,他要在高丽建设一百座这样的模范劳动点,培养出源源不断的讲义宣讲师出来,做到每个高丽百人队都要配备一个讲义宣讲师,百人队的队长和下面每一个十人长,都要由“更为先进”的高丽汉人来担任。 洪过最终的目标就是:“让劳动改.造高丽人的生活和生命,让劳动成为高丽人深入骨髓的优秀品质,让高丽民族彻底与旧民族性脱钩,彻底变成一个全新的种族----高丽汉人。” 每一个听过洪过宣讲的汉人.书生,都感觉不寒而栗,有那些见识高明的读书人暗自嘀咕:这哪是改造民族,这分明就是要将高丽人亡国灭种么。 接到了完颜亮的传信,洪过琢磨了好一阵,也没想.通这皇帝师兄到底为什么,要叫自己回中都城。还好,已经快到年关了,自己正要返回中都过年,也不算耽误行程。 临行前,洪过命令手下将招募的高丽文人都聚集.起来。 高丽虽然也有科举,但是科举中的官通常是担.任中下级的小官,真正的朝廷高官都是把持在一个个世家大族手里,而且按照以前高丽的骨品制选官,这些高丽大族的子弟,只要出仕就能作上高位,那些科举选拔的文人却要在小官位置上蹉跎一生。不过,这些读书人到底是从百姓中走出来的,往往在高丽百姓之中的威望很高。 这一次高丽大.乱,乱军很是杀了一部分高门大族,那些高丽的大族被杀得所剩无几,余下的几个也被洪过圈在了开京城,供养起来不需要他们做事,而都总管府则搜罗了很多的高丽文人书生,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洪过就要用的上这些人了。 对着近千名高丽文人,洪过下的指令很简单,让他们干老本行----写文章,不过这次是命题文章,题目范围很广,但是主旨就一个:洪过对高丽的再造之恩,所有的论述观点,都在下发到每一个高丽文人手上的讲义中间找。 翻动着手上的讲义,听着洪过对这些文章的要求,不少高丽文人露出了恍然的表情,这不就是要歌功颂德么,额外的,这次还要顺带撒撒谎。 看着下面的书生们表情古怪,洪过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自己要圣人门徒撒谎,而且是说这种弥天大谎的谎话,这个要求是不是过分了点?说着说着,洪过的声音低了下去,身子不禁悄然靠近坐在他下手的王双虚,想听听自己这位首席高丽幕僚的意见。 听了洪过的忧虑,看看手上的讲义,王双虚露出的是吃惊的表情,“先生这是何意,难道说,先生对我们高丽书生的能力信不过么?先生只管放心,我们高丽书生好歹也是圣人门徒,都是读了许多年圣人教诲的,拿笔写文章就是我们的本行,要是有谁连自己的本行都干不成,那就不如直接饿死算了。” 听着王双虚镇定自若的表示,洪过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高丽高官,怎么这群高丽人,哦,高丽书生,把撒谎不当回事么,干这种丧良心的事情都好像喝凉水一样自然,还是说,眼前这些高丽书生根本就有所谓的良心? 呃,洪过猛地想起来,后世高丽就是个谎话大国,举国一致的撒谎,而且首先说出来的就是那些所谓的“砖家学者”,言论一出就立即被高丽各大报刊转载,转上一圈后,就能根据自家编写的“考古材料”,去到国际上宣布成果。 敢情,这种撒谎的事不是后世高丽人独创,是他们老祖宗传下来的本性,唔,或者说是他们民族吃饭的本能。 没了这份担忧,洪过重新鼓起信心坐回主位上,正待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突然下面有个留着白胡子的老者大声叫着发问,写了这个文章如何定价。 洪过几乎晕倒,靠,这个话题应该是自己提起的吧,怎么反过来了? 幸好他早有准备,当即宣布,他将组成一个由二十人组成的小组,名字就叫做高丽行礼部,所有文章首先送到这个行礼部集中,写一篇文章的给米五十斤,文章被行礼部三个人审核通过的给米两石以及海盐一斤,如果文章被五个以上的成员认为很好的,奖励一个日本奴,被十个以上成员评议后评为优秀的,就在开京赏赐宅院一座,如果一篇文章得到了十五人以上成员一致认可,基本是特别有些的,可以在日后的高丽朝廷中担任官职。 把写这种文章和科举联系起来,一下子,洪过发现,下面的高丽文人们几乎每个人的眼睛都变绿了,他突然生出一种感觉来,此时的他好像不是在高丽的讲堂里,而是化身成头狼耸立在草原的高处,向下俯视自己的狼群,这群恶狼已经磨尖了牙齿,等待自己的命令,就能扑向任何一个目标。 好,很好,非常好,洪过要的就是这种精气神,当场宣布散会后,就见这群高丽文人呼啦一下跑的无影无踪,那场面就仿佛家里着火似的。 原以为,这写文章,尤其是写这种摆明了吹捧当权者的文章,一定要耗费精神和时间,怎么都要等到春节过后回到高丽,才会看到成效。谁知道,洪过在第二天就明白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次日天还没亮,洪过的院子就被人堵住,吓得守卫的汉勇军连忙刀出鞘弓上弦。正搂着周秀娟呼呼大睡的洪过被人吵醒,有些不耐的出去接待那些求见者。 打开了正门,洪过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就在门外拥挤着黑压压的儒冠,手里举着一张张写满墨迹的纸,见到了洪过马上大声叫喊起来,争着将自己的文章塞进洪过手里。 拳打脚踢的好不容易才脱身回到院子里,惊魂未定的洪过连忙下令关门,深吸几口气后,才勒令所有兵士齐声大喝,让门外的人靠后,然后用整队的汉勇军维持秩序,花了足足一天的时间,才将这些文章收集起来。 按照厚厚一摞足足有半人高的文稿,洪过不仅苦笑,看起来几乎人人都是昨夜彻夜不眠的聪明人啊,也好,既然这些人有如此热情,他怎么能够不加以疏导和利用? 紧急组成了二十人高丽行礼部小组,成员一半是都总管府里的汉人书办,五人是高丽大儒,还有五人则是前高丽官员,看上去汉人或者宋人,与高丽人各占一半极为公平,实则,无论高丽大儒还是高丽官员,都是惟洪过马首是瞻,说白了就是洪过的应声虫,他们在阅卷前,哦,是审阅文章前,首先要做的,就是将洪过的主体思想讲义背的滚瓜烂熟,然后将所有文章中没有抓住这个中心思想的,或是表达方式过于隐晦的文章一律剔除,而后才进行一轮又一轮的复选。 这种选拔过程自是不用洪过操心,临行前的他,将主意打到了那些领到白米,终于吃到一顿饱饭的高丽文人身上。这一次,洪过向这些文人发出号召,本着“自愿”的原则,在数千人的高丽文人中间招募宣讲员,到高丽百姓中间去宣传主体思想,用这些高丽文人的切身体会和思想感悟,去教导高丽百姓,将那些仍然在“蒙昧和黑暗”中的高丽百姓拯救出来。 这些书生本来就在高丽百姓中间很有威信,而且一个个口才都是极好,洪过的主体思想讲义本来就不厚,薄薄的一册还没有一本道德经多呢,现在经过他们这些人引经据典的加以论述和补充,从古到今,从传说到历史,唾沫星子横飞的站在那里,竟然能滔滔不绝的说上两三个时辰,听到洪过很是津津有味,甚至连他这个主体思想的创造者都有些相信了,高丽人曾经就是汉人的一部分。 连续三四天,检查了几个书生的功课,洪过高兴的当即拍板,所有参加这次下乡宣传活动的高丽书生,一律作为未来高丽朝廷的储备官员记录下名字,每人下乡一天,补充白米五合,泡菜三斤,海盐半斤,按照洪过的原话是,“既然要大家走下去,深入到群众中间去,怎么都应该我的人吃饱饭才是,只有吃饱了才更有力气进行宣传么”。 当洪过坐船离开高丽时,一场轰轰烈烈的主体思想宣传运动,正从开京为中心,向高丽全境慢慢蔓延开。 在武清县上岸,来到武清县城,正逢又一年的竞拍正在准备,此时的武清县城可不像前两次那样冷清,才刚刚进入腊月,县城里不仅没有冷清下来,反是变得车水马龙,数不清的伙计管事掌柜老板在街上乱窜,看那情形,此时的武清就像是个大市场般。 洪过本欲悄悄的进城,放枪的不要,哪里知道,才刚刚在幽静的小院落脚,立即有人送上来拜帖,看看名字,他哑然失笑,这人还真拒绝不得。 亲自迎接到了门口,门外一人身披雪白的貂皮风袍,手里拿着一柄掐金的马鞭,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的,可不就河东唐家的那位三少爷,唐威么。 洪过与唐威那是什么关系,两人不仅是朋友还是生意伙伴,把臂走进了正房,唐威笑着说,他早在县城门口布下耳目,就知道洪过会出现,这不一得到消息就赶来拜会。 洪过摆下了酒宴,吩咐门口不再见客,就与唐威这样推杯换盏的喝了起来。酒到半酣,说了许多在高丽的见闻,又听了不少最近大金国的趣事,唐威状似无意的提起,这一次金国朝廷与西夏议和,似乎并不顺利,金国朝廷要价很高,双方彼此僵持住了。 这件事只要稍有耳目的人都知道,洪过明白,唐威说这话只是个引子,下面才是今天的正菜,于是笑呵呵的看着唐威,自己却不言语。 唐威喝上一杯酒,突然说,这一年宋货在河东卖的很好,可是,最近两个月,无论唐家的伙计和掌柜们如何卖力推销,唐家的宋货销量却无论如何都上不去了。 河东的宋货饱和了? 洪过在心中盘算起来,按照洪家商号的进货原则,买到一个地区的提货权后,这一家商号只能在本地区销售宋货,关于这一点,洪家规定的很死,害怕的就是恶性竞争彼此杀价,最终让提货权越来越不值钱。可是,每一个地区的宋货终究有个饱和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商家要保持自己的利润增长,一个办法是提价,另外的,就是开拓新市场了。 开拓新市场么? 洪过了然于心,端起酒杯与唐威碰了一下,才苦笑道:“这事,怕是轮不到我这个外人置喙呢。” 这下子,唐威真的放下了酒杯,不可思议的看着洪过:“改之真的不知道么?”见到洪过脸上的迷茫不似作伪,唐家三少诧异的道:“从礼部传出消息,与夏国谈判进入僵局,皇帝授意暂停谈判,等一个人到来再行重开。” 等人?洪过大感惊异,究竟什么人,竟然会让完颜亮如此看重? 随即,洪过霍然明悟,敢情唐威是判定,这个人就是他洪过了。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洪过暗自猜度一番,感觉几率实在太低了,至于原因,无非就是自己对西夏的事情了解太少,以前又从未在完颜亮面前谈论西夏,金国皇帝让自己参与谈判,简直太过荒唐。 虽然荒唐,可唐家三少毕竟给洪过留下了一个信息,送走了唐威后,洪过整夜都在思索,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他究竟要如何应对? 第二天一早,不等天亮,洪过就悄悄起身,不声不响的叫开了武清县的城门,坐着马车悄然离去,让那些昨夜被挡驾的商号老板们跳着脚大呼可惜。 回到中都城,与在武清的感觉大不相同,这里的人们好似没了几个月前的颓丧与茫然,此时脸上充满了得意骄傲的劲头,走起路来都是猛劲抬着头,似乎恨不得把鼻子对着天才成,一说话都是“我大金如何如何”,或者就是扯着嗓子尖着声音道“你以为这是哪,这是中都----”。 洪过曾经听了一个守门的武卫军士兵讲话,那个样子若是不看身上有些破烂的军衣号坎,还真会当成是政事堂里的宰相大员们议事的架势。 因为并非完颜亮严令限期召见,洪过也并不着急,先是到家看过了母亲,陪着母亲说了大半天的话,与此同时,当着洪家妇人的面,指派着周秀娟和翟莹两个女人分派礼物,给母亲的,韩王府的,后院的,送进宫中的,中都城里各家各户宰相大臣的,甚至连梁汉臣,洪过都准备了一份厚厚的土产。 还真是土产,洪过的礼物之中,不是高丽参,就是熊皮熊掌熊胆,虎皮虎骨这类的药材,再有就是从高丽矿山挖出来的铜和金银了,虽然都是俗物,可是朝中这些家伙,爱的不就是这些俗物不是?尤其洪过送东西有个好名头,他送金碗金盘子,不是说送金子,只说是送矿上出产的物产,拿来给各位看看新鲜。 这边陪着母亲说话,那边已经将礼物派人送了出去,别看现在洪过无官无职的只是个商人身份,可洪家商号任何一个管事出去,外面都当了七品官看,尤其洪过现在是高丽王了,往等闲宰相家送礼物,只消派个管事就好,然后告个罪,就说洪过刚刚回家,正在陪母亲说话,明日进宫看望两宫,各位容后再来登门谢罪。 乖乖,连那些宰相都暗自乍舌,现在的洪过好大的威风,回到了中都竟然连皇帝都不甩,先看老娘,看皇帝都用去瞧瞧太后的名义,这架子大到天上去了。 可金国这些官还真吃这一套,洪过越是架子大,那些官越是诚惶诚恐,当天晚上就有人将回送的礼单递过来了。 只不过,这个时候洪过正在书房里与人说话。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平章政事萧裕,负责主持对西夏谈判的他悄悄上门,顾不得洪过不愉快的脸色,客气了一阵后,才试探着询问洪过,对西夏通商是否可行? 通商?对西夏?洪过一下愣住了。 [奉献] 第二一一章 宫中撑腰 第二一一章宫中撑腰 对西夏通商?以前金国不是一直与西夏进行榷场贸易么,为什么现在突然提出来要议定是否通商?洪过一下子糊涂了。 见到洪过的样子,萧裕急忙解释,原来,就在西夏使团到达后,这些西夏人并非金国大臣们想象的那样态度谦卑,而且也不是让女真廷臣们予取予求,反而是很有礼貌但据理力争,根本看不出是战败投降的国家,这种态度令不少女真和汉人大臣十分不爽。 于是,这些大臣们想出一个收拾夏人的法子,向完颜亮提出来,即便与夏国和议,也要断绝了与西夏的贸易,令“夏人手中再无中原器物”。其实就是学南宋,用贸易战来收拾桀骜不逊的西夏。 这个办法,也是金国大臣们从南宋学来的。当初金国与高丽开战,南宋虽然表面是金国藩国,但对这件事很是不爽,于是就在边境的榷场上用各种因头,想办法切断了与金国的贸易。这下子,金国内部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地震,骤然没有茶叶喝,没有南方的香木燃烧,没有各种各样的香料用来做菜,甚至是没有了做工精美的绫罗绸缎,整个金国上下就好像被抽去了一根筋似的。 若非洪过用大笔的走私填补了这个市场,真不知道金国的大臣们会坚持多久,是不是就在这场最原始的贸易战中,向南宋屈膝投降了? 现在金国的权贵们现学现.卖,也要让西夏尝尝这种苦头。 说起来,西夏对金国的需求还真.不是一般的高,西夏稍微有点钱的人都在喝茶,夏天人人都要穿麻衣或者丝绸锦缎,生活中稍微有点档次的家庭都要使用瓷器,甚至说,就连那西夏最出名的青唐甲的锻造,还要大量从金国购入石炭作燃料。 洪过最终得出结论:两国边贸.门类如此繁多,自然西夏对金国的依附性也就更强,一旦金国展开贸易战,结果还真不好说。 但是这种贸易战真的必要么?通商和禁绝贸易的.争论背后,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因素掺杂?洪过皱起眉,想起在武清县遇到的唐家三少,唐家是河东大商号,每天经手的贸易多达数万贯,以唐威和洪过的关系,区区提货权的拍卖,还值得唐威亲自前去坐镇? 想到这里,洪过立即招来翟平,听了情报总管的汇.报,他紧皱的眉间渐渐舒展开…… 当天夜里,自己肉身布施好好安慰了两个带发.修行的美妇,第二天洪过强撑着酸软的身子爬上马车,摇晃着进了中都皇城。 洪过拜年,这事.不新鲜,更何况前一天晚上,就将新年的贺礼送进宫了,今天的到来早在很多人意料之中。守卫的侍卫亲军与合扎猛安很快放行,拜见了两宫皇太后,陪着两位太后说笑半天,又被留下一起吃过午饭,这才得以出了太后的寝宫,溜达着往皇帝寝宫走去。 洪过这般随意出入禁宫,实际早在朝中引起一片非议,有些御史看不过去,上了几道奏折,请求皇帝加以规范内宫门禁。只是因为洪过并无官身,所以御史的弹劾自然落了空。 而且弹劾洪过的御史多是汉人或者宋人,这个团体的上层,比如张浩蔡松年这群人,对此根本不在乎,他们早就得到风声,传言有位女真皇族极为尊贵的妇人,都被洪过纳为私宠,比起这件事来,出入宫禁算个多大的屁事? 对着守在寝宫门外的侍卫亲军打个招呼,洪过请站在一边的小底去通报求见。那几个小底虽是笑着告诉他,皇帝早有话传出来,洪过到了自己进去就是,无奈洪过执意坚持,他们才无奈的进去通报。 洪过如此坚持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可以在完颜亮面前谈笑无忌,但是必须尊重完颜亮作为一国皇帝的尊严,或者说,是完颜亮的虚荣心。 等到洪过进去,就见里面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比起前几年,只有皇后徒单氏和元妃大氏两人相伴的情形来,今日的皇帝周围,可是群芳云集。 见了突然走进个陌生少年郎,所有女人一起用好奇的目光注视过去,刚才就听说了,进来的是朝野皆知的上京杀神洪过,谁能想到,这么玉面朱唇的少年书生,竟然就是传说中青面獠牙的洪过? 突然看到这么许多女人,洪过先是一呆,而后寻找人群中的皇后徒单氏,苦笑下问道:“嫂子,我那位大忙人师兄呢?” 徒单氏白了洪过一眼,没好气的呛了一句:“这是你这缺德家伙出的主意,现在自然是正忙着呢。” 原来,自打在洪过那里听说到,皇族里竟然有人在打那些被杀宗王遗孀的主意,完颜亮就仗着皇帝的身份抢先下手,将自己那些叔伯堂兄弟的婶娘嫂子弟妹搜罗在一处,拣出年纪差不多的通通纳入后宫,至于上了年纪的则送去太后宫中养老,所有人的儿女也一律在宫中划出地方教养,基本断绝了这些女人小孩与外界的联系。 如此一来,原本冷冷清清的皇帝后宫,一下子热闹起来,一开始完颜亮还干的偷偷摸摸的,到了后来,廷臣们劝阻不住,而且完颜亮引用了祖制,令所有汉人宋人臣子无从置喙,完颜亮就干脆大大方方的加以册封,最离谱的时候,一天之内连发十道圣旨,册封了十二位嫔妃。 皇帝终于对女人感兴趣,对皇后徒单氏来说自然是件大好事,她不单是个女人和妻子,更是大金国的皇后,自然要为皇帝的子嗣考虑,到现在完颜亮才只有两个未成年的儿子,作为后宫之主的她,自是希望皇帝多子多孙人丁兴旺。可是,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女人,等同多了几十个争宠的对手,就令徒单氏大为头痛了,头痛之余,自是连着始作俑者也恨上了。 就在今日,完颜亮正在等待自己那小师弟过来,谁想到,一个新进宫的妃子不知为什么,当着众人的面使起小性子来,敢在后宫所有人面前这么折腾,自然就是完颜亮新近宠爱的女人,完颜亮安慰了两句,那女人竟是更来劲了,直接跑去了后面房间里哭泣,完颜亮也真出息,就赶快追出去安慰。 徒单氏自然明白,这是那个女人的小动作,一来争宠,二来也是向所有人示威,偏偏她是皇后,这些事不好过于严厉惩治,免得在外臣面前多一个善妒的名声,于是更生洪过的气了。 洪过是什么人,见到徒单氏生气,竟恬着脸凑过去,一边捶背捏肩,一边笑嘻嘻的嫂子长嫂子短的叫的那叫一个甜,直将周围所有内宫妇人看的目瞪口呆,她们自打嫁入完颜皇族家里,就还没见过有人敢在皇后身上乱摸乱动,更没人敢不叫皇后而用其他称呼,这个洪过是不是压根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徒单氏被哄得没辙了,用手指狠狠的捅了洪过脑门下,不甘心的道:“都是你这家伙,也不知安了什么心,诚心要我家中不靖不是?” 所有内宫命妇闻听这句话,立时心中悚然,原来皇后竟然将她们看作祸根,一直以来她们只关心皇帝的宠爱,对温婉的皇后没有太重视,现在看,这皇后竟然有些恨她们。想到这里,倒是颇有几个心思重的女人,开始盘算着,是不是应该将皇后扳倒,如果扳倒之后能让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就更美满了。 洪过没去看那些女人的表情,只是笑嘻嘻的对着皇后道:“嫂子这是说哪里的话,我可一切都为了师兄着想,为了嫂子和我那侄子考虑呢,这话天地可鉴绝对没有虚言。是不是什么人惹了嫂子生气,嫂嫂只管告诉洪过,我一定为嫂子出气就是。” “真的?”徒单氏突然扭头看向洪过,那直勾勾的眼神,望的洪过有些头皮发麻。 无奈,自己话已经说出去了,洪过惟有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就见徒单氏莞尔一笑,笑得那叫一个千娇百媚:“好,等下我我用手指谁,你就去动手吧。” 屋内的宫中嫔妃们自然想到,徒单氏要收拾的是哪一个,有人自是心中害怕,皇后还从未使出手腕,这时要借着外人的手收拾她们,也不知会用什么手段,也有的人心中不屑,那个才人会兰氏虽然进宫不久,可媚骨天生一来就迷住了皇帝完颜亮,现在宠的厉害,怎么会害怕徒单氏和一个书生? 就在这时,完颜亮挽着一个依然缓缓啜泣,梨花带雨的美女走进来,行走之间,美女还时不时的别过头去娇哼几声,惹得完颜亮凑过去低声抚慰一阵。 见到这个女人,洪过心中明镜一样,看清了徒单氏要对付哪一个。 果然,见到完颜亮进来,皇后站起身来到皇帝面前盈盈而拜,然后才轻声道:“陛下,小师弟已经等候多时,如今的小师弟也干了大事情,算是帮助陛下分忧,陛下怎能如此失礼?更何况是为了这么一个狐媚子。” 说话间,在屋内所有嫔妃的注视下,皇后徒单氏的玉指轻轻指向一边的会兰氏。 饶是已经猜到了结果,那些女人还是倒吸一口冷气,她们想不出来,即使洪过有上京杀神的名声,怎么敢在皇帝面前收拾会兰氏这个狐媚子? 看着徒单氏突然发难,完颜亮有些发懵,就在他没弄清情况的时候,突然手臂被人抱住,一个柔软的身子向下坠去,就见才人会兰氏悲戚的喊道:“皇帝,陛下,皇后既然骂我,就让她骂好了,一定是我平时得罪了皇后,我自向皇后请罪,臣妾一定不打扰皇帝与别人商议正事。” 看着会兰氏表演,洪过微微皱眉,他刚才向小底打听清楚了,刚刚这个女人干的事情,看着就不是什么好来路,现在如此说辞,倒是显示出这个女人有些手腕,难怪能将完颜亮迷得五迷三道的。 一面是皇后,一面是宠幸的小女人,完颜亮饶是精明强干,也不禁有些踌躇起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更何况是倾国倾城的绝色?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洪过断喝一声:“来人!” 门外的合扎猛安大步冲进来,握紧了腰间长刀,横眉瞪眼的四下扫视,而后才诧异的看着洪过,不明白这位宠臣是什么意思? 就在所有人迷糊的时候,洪过指着那会兰氏冷声道:“将这个女人押下去,交给宫正看押,等待皇后处置。” 听到这话,无论皇帝还是妃嫔,以及那些合扎猛安百户都懵了,洪过是不是疯了,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在后宫,能发布这道命令的只有两个人,皇帝和皇后,哦,另外还要加上太后,可压根就没洪过开口的资格,他现在是僭越啊。 听到洪过如此发号施令,完颜亮不悦的哼了一声:“洪改之,你做的太过了。” 听到皇帝发话,会兰氏立即从完颜亮身后探出头,冷笑着道:“你是什么狗东西,也敢管哀家,陛下,杀了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吧。” 在场所有人暗暗叹息一声,无论洪过如何僭越,以皇帝和洪过的关系,会兰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等同得罪了洪过,那洪过对付得罪过自己的人从不留手,看来日后会兰氏没有好日子可过了。 想到这里,有些妃子不禁心里暗喜,认为终于将一个对手打败了。 两眼中射出寒光,洪过冷冷道:“妖言魅主,蛊惑君王,挑动后宫不宁,令朝政不肃,令陛下无心政事,其罪当诛。” 完颜亮没想到会演上这么一出,立时怒喝一声:“洪过,你疯了,这里是后宫,是我的家。” 洪过! 这下子会兰氏终于知道刚才得罪了哪一个,这个有心计的女人当即吓得脸色惨白,她还清楚记得上京城里的一幕幕,既然记得就对洪过这个名字怀着深深恐惧,整个人一下子瘫坐地上,只知道死死抓住完颜亮的腿求救。 洪过看向那合扎猛安百户,“我今日为贵国主上清理内宅,各位可有异议?” 百户感觉自己脖子好似被人勒住般,暗道一句,天啊,你们自己乱打一气,关我什么事啊,难道是我今日出门没给诸天神佛进香么,怎么这么倒霉事的让我摊上了? 看着百户求助的目光看过来,徒单氏淡淡道:“洪改之与陛下乃是师兄弟,作弟弟的自然有权力管束兄长的家宅。” 得了这句话,洪过大步冲到完颜亮身边,不等金国皇帝说话,好似抓小鸡一样一把拎起了会兰氏,拖着惨叫的女人走到屋门口,一把甩在院子里,冷冷道:“宫中的宫正,司正,典正何在?” 这三正都是宫中掌管刑罚和纠察的女官,每日有一人在皇帝身边值班,听到召唤立即站了出来。 依照内宫法度,有这三正女官在场,帝后完全可以直接执行极刑,见到三正之一出来,会兰氏彻底吓瘫了,虽然被摔得鼻青脸肿也顾不得了,几乎是用爬着凑到洪过脚下,哭喊着求饶。 洪过冷森道:“我洪改之堂堂男子汉,不屑与个女人为难,今天只是将你交给三正女官,自有宫闱之中的法纪惩处你,也让宫中所有人知道自己的分寸,知道应该尊重皇后。” 最后一句话,将徒单氏满腹的怒气说的烟消云散,也让完颜亮明白了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看完颜亮宠着会兰氏,那是不干涉正事的情况下,他与徒单氏乃是十几年的夫妻,彼此感情深厚,现在后宫竟然出现有人不敬皇后的事情,于公于私他都要帮着徒单氏。 可是,今天洪过这事干的太扫皇帝脸面了,真的令完颜亮下不来台,他重重的对着徒单氏哼了一声,对洪过大吼:“洪改之,你给老子滚进来。”说完,倒像是逃跑一样走去了后面的寝殿。 洪过没有马上走开,而是盯着那出来的司正女官,亲眼看着她指挥着宫中的健妇,将会兰氏捆起来拖走,而后才来到徒单氏面前,平静的道:“嫂嫂出气了,这个女人也不能送出宫去,在小弟看来,多伤人命有违天理,后宫承平之地,阴阳平和才是王道,还请嫂嫂手下留点情面。” 明白这是洪过给自己找台阶,以免日后自己与皇帝见面不好说话,同时又在暗自提示自己,不要杀了那个会兰氏,日后还能用这个女人来牵制其他的嫔妃,徒单氏感激的对洪过投去一个会意的颜色,才淡淡道:“此事哀家自有处断,宫中法纪不容轻忽,贤弟不用再管,去见皇帝吧。” 进了后面寝殿,完颜亮刚刚对洪过发了几句脾气,就见有太后寝宫的女官赶来,说是两位太后要皇帝过去说话。 等到完颜亮从太后那里灰头土脸的回来,洪过已经在偷笑了,原来,那两位太后虽然不能参与朝政,这后宫的事还是要管的,自从洪过进去寝殿,皇后徒单氏立即给两位太后送信。两位太后听了大为不满,找了完颜亮过去好一顿臭骂,宫中若是连皇后的威权都不在,还有什么秩序可言?又直说洪过不愧是好弟弟,真是比亲兄弟还亲,比那些臣子更是忠贞的不知高出多少去了。 最后,作为完颜亮亲生母亲的大氏发话,用一句“洪改之是陛下弟弟,这兄长家宅不靖,作兄弟的自然有责任管束,我看有改之这个兄弟,是陛下的福气”将完颜亮打发出来。 经过两位太后这样定论,完颜亮还能说什么,有太后撑腰的洪过,现在连皇帝都要暂时避开锋芒了。更何况他得到了消息,皇后也不过是派人打了会兰氏几十板子,另外饿上几日而已,没有伤及那个女人的性命。这种作为既显示了皇后作为后宫之主的权威,又展现了皇后身为一国之母的仁慈,干的是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既然洪过和皇后做的极为克制,完颜亮也就只有无奈的忍了这口气。 忍气吞声不是完颜亮的性格,于是金国皇帝回到寝宫后,也不多说,直接派给洪过一个差使: “去,给你半月时间,在新年大朝之前,给老子把夏国的和约谈下来。” [奉献] 第二一二章 软刀子 第二一二章软刀子 完颜亮要找面子,自然不会让洪过好受了,但是,洪过也不会认为,完颜亮是那种冲动之下败坏国事的人,这次金国皇帝看似一怒之下泄愤的命令,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只是简化掉了中间劝说的戏码。 宫中降下旨意,令金国的礼部兵部枢密院鸿胪寺等官吏,一下子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说完颜亮是个性急的主子,平日里不大好伺候的话,那洪过就是个杀人不眨眼完全不知道应当如何应奉的人了,遇到这么一个人成为顶头上司,金国尚书省一下忙活开去,完全没了过年的气氛。 见到这种情形,左丞相完颜衮气哼哼的抱怨说,尚书省的官都该杀,平日里欺负他们这些执政大臣们的时候,都是懒沓沓的样子,现在洪过这杀星来了,他们就勤谨了。 若是在背后说说,完颜衮这话充其量算是个抱怨,无奈,洪过就站在他身边,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么。洪过无力的苦笑下,很不客气骂回去:“你完颜蒲家能省心,就老老实实滚回家去等着过年吧,老子这边还心烦呢,少在我面前晃悠恶心我。” 完颜衮两眼一翻,乐呵呵的道:“我就是要给你添添堵,你能把我怎么着?也把我抓起来打几十板子,饿上两天?” 知道这小子是在消遣自己,.笑话自己堂堂大老爷们,竟然和一个小女人过不去,洪过也不以为意,冷笑道:“老子不打你不饿你,老子杀了你。” 听见这话,完颜衮身边的护卫亲.兵一下紧张起来,噌的抽出了腰间佩刀指向洪过,这个书生可是有过前科的,当年就曾经用刀逼着他们王爷的脖子,保不齐现在不是要真的动手。 见着洪过讥讽的目光,完颜衮.大感没面子,挥挥手将护卫们臭骂一通,笑话,洪过要动手还会说出来么,以姓洪的性子,从来都是要做的不会说出来,说出来就不会动手,至少等到办完事才会讲出来,现在的话一听就是在说笑。 伸手拍拍完颜衮肩头,帮他掸去身上的飞雪,洪过.语气平静的道:“听说过么,硬刀子割肉,软刀子杀人。” 完颜衮一愣,不知洪过是什么意思。 就听洪过突然转过话题,“东面有海岛,相传是秦时.蓬莱仙岛,只是此时岛上百姓自称倭人,其男子矮小野蛮不知礼仪,倒是倭女温婉柔顺,对男人谦卑异常,无论打骂乃至床上捆绑滴蜡,都能承受,甚至乐而不疲,最是男人恩物。” 这下完颜衮听得有些味道了,他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尤其性子暴躁,平时为完颜亮厌恶,若非完颜亮兄弟几人都挂了,根本轮不到他出掌左丞相大权。不过完颜衮最大的爱好不是权力,而是某些在金国看着不可思议,在后世也觉着有些变态的玩意,尤其是在床上运动时候,最喜欢听得就是胯下坐骑如诉如泣的哭声,只可惜,他的王妃不喜欢这种东东,连续纳了几个侧妃也是一般,他倒是想从ji院青楼弄几个窑姐来试试,无奈皇家身份,根本不允许他这么干。 现在听到洪过.如此介绍,完颜衮的眼睛登时亮了,暗自打算好了,等下回家就派人去高丽,搞几个倭女回来试试。 就在完颜衮暗自打算的时候,洪过忽然高声笑道:“老子要杀你,不用刀枪,只消这等最高级的软刀子即可,回去吧,我已经给你府上送去这样十把软刀子,保证宰的你嗷嗷直叫。” 完颜衮眼中已经露出喜色,脸上却是板起来,冷冷道:“笑话,老子要弄倭女自会找人买,用不着你多事。”说完,也不和洪过打招呼,带上自己的亲兵匆匆离开尚书省。 洪过送倭女,也就只有完颜衮有这等待遇,其他人都是看看的份,但是,刚刚洪过软刀子的理论也随之传出去,令不少色迷心窍的人茅塞顿开,也不知多少人迷途知返,这些自然是后话。 就在今日,洪过入驻尚书省,尚书省上到尚书宰相,下到普通书吏,上下无数的官战战兢兢小心应对,生怕哪里出错惹来那个人屠的杀心。 看着尚书省这般气氛,洪过笑笑没有多说话,只是调了几分资料便转身离开,若是他再不走,怕是整个尚书省都要瘫痪了,年前的杂事太多,政务停摆一天,就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耽搁下来。 预计到可能的情形,洪过压根没回自家的宅院,偷偷溜去了韩王府,果不其然,刘明镜回去家中取一应物事回来,禀告说,别说是家宅门前,便是洪家商号的门前,都排满了长龙,数不清的马车和拜客等在那里,只要里面出来一个人,立时就是拥上一群人打听洪过的下落。 一边的完颜芷雅听着哑然失笑,原来,刘明镜还在愤愤不平的咒骂,连他进出都被人堵住,最后竟是从后宅小庙溜出来,而且在中都内外城绕了七八个圈子,将身后的尾巴一一甩掉,这才溜来了韩王府。 洪过也不禁笑出来,这个刘明镜,快赶上后世的某党地下工作者接头了,尤其他现在才十五六年纪,就有这般警惕性和缜密的心思,真真难得了。 等等,洪过突然定住,两眼盯着刘明镜,难道说,这个小家伙竟然会有如此天性,是一个干秘密工作的料?要知道,搞情报干那些见不得光的工作,不止要有缜密的心思,更多的还是靠天生的资质,历史上许多著名的王牌特工,或许没有受过专业培训,有的甚至就是半道出家自学成才,可他们都因为有一种近乎天生的资质,才成为最顶尖和出色的特务间谍,这刘明镜难道也有这种资质? 洪过漫不经心的问了刘明镜几个问题,听到刘明镜的回答都很满意,索性预设了几个场景,要刘明镜现场设计出解决办法,这一次刘明镜虽然回答的很慢,可依旧能看出来,少年在努力做到滴水不漏,而且有些想法可以说是非常大胆且不失想象力。终于洪过心中感觉满意了,脸上却没什么表示,挥挥手让刘明镜退下去。 有了韩王府栖身,又有完颜芷雅在旁边指点中都的人际关系,洪过查阅资料自是快上许多,即便如此,他将手上资料全部翻完,窗外也已经是天色渐明的破晓时分。 身在中都的西夏使团正使,乃是尚书令**公济,此人原先是御史中丞,一向与任得敬不和,是以在任得敬当政时候过的不大得意,这次任得敬被贬出中枢,他顺利的跻身于西夏权力顶峰,不过,毕竟并非嵬名仁永的亲信,所以被派了个苦差事来到中都。 西夏人在中都也并非没有消息来源,**公济这次来谈判,虽然是个兵败求降的格局,毕竟西夏朝廷国都安好,兵力尚还完整,原先是两面夹击之下实在撑不住了,而今草原鞑子早已退兵,西夏人更取得一场他们称之为“大捷”的胜利,所以**公济打得主意,就是效仿古人纵横家,用那口若悬河之辩,为国家争取更多利益而来,绝不是屈膝投降的。 自从金国宫中传出消息,与夏国谈判的主持人变成了洪过,**公济着实紧张了一阵子,只要在中都,哪个会没听说过洪过洪改之的名字,其人其事早成金国的奇闻,被那些无知百姓传的神乎其神。 **公济虽然并非普通百姓,但是对洪过的了解也只限于心狠手辣的层面,听到洪过来谈判,之所以会紧张,就是害怕这个辣手书生会用强,逼迫他签订什么协议。想到那些不好的可能,**公济虽然心中一阵发凉,可是从小学的儒学经典,又不住的鼓励他,心中打定了主意,大不了“为朝廷社稷殉身罹难”。 谁想到,从消息传出,过去五六天时间了,竟然全无动静,不仅没人来找夏人使团,金国礼部甚至连平时的馆伴都没了踪影,就好像突然把夏人遗忘在鸿胪寺的馆驿似的。 **公济心中一阵糊涂,连忙撒出人手去打探,没想到,西夏人的随从很快风风火火的赶回来,向他报告一个惊人的消息:街上到处都在传言,金国皇帝有意派出宗室子弟前去西夏,成为西夏的王子,日后继承西夏王位。 **公济当即跳起来,这还了得,若是金国真的有了这种想法,与断绝西夏国祚有什么区别?他再也坐不住了,连忙换上正式官服前去皇城礼部,亲自去打探清楚消息是否属实。 在礼部正堂,礼部尚书没能见到,**公济意外的见到了洪过。 见到这个避而不见的谈判金国主持者,**公济反而没了见礼部尚书的**,也不绕圈子,直接向洪过询问那个传言的确实性。 洪过不禁莞尔一笑,告诉**公济道,这种市井传言怎么可能当真,既然是谣言,无非是捕风捉影,或是夸大事实,连基本的真实性都谈不上,**公济身为使臣就应该等待礼部的确实消息,免得毛手毛脚的失了人臣礼仪分寸。 被洪过隐晦的嘲讽了下,**公济脸上微热,随后意识到洪过话里有话,什么是夸大事实,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虽然派王子继位的传言是假的,可还是有一种与传言类似的决定出台? 听了**公济的追问,洪过平静的开口道:“尚书令大人猜测不假,金国皇帝与夏王份属叔侄,可自打登基以来,金国皇帝与他的侄儿就无缘一见,是以,前几日我已经给诸位将军下令,请他们前去兴庆府,请夏王来中都,向金国皇帝朝贺新年。” **公济听得毛骨悚然,当场跳起来,指着洪过“你”“你”的半晌没说出话来,他真的要发疯了,都以为洪过是个做事不择手段的疯子,没想到,这个家伙疯的没边了,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和谈时候挑起战事,而且还是那种试图将西夏灭亡的战争…… 不仅如此,最让**公济心里发憷的是,洪过在说这番话时候,语气平静甚至有些冰冷,冷的仿佛说的事情与他一点不相干,何止是语气,那眼神也是冰冷异常,看向自己的时候,有如将自己置入冰窖一样。 一阵寒意上涌,**公济突然脑中一阵清明,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事情,不对头啊,他洪过虽然被派出来主持谈判,可说来说去的,洪过本身没有官职在身,怎么可能给前线大将下这种命令?再者说,金帝完颜亮并非庸主,怎么能容许洪过如此胆大妄为,绕过他就对前线军将下令? 想到这里,**公济冷静下来,望着洪过刚要冷笑,就见洪过缓缓取出一份公函,摆在他的面前让他自己看。低头看完,**公济的脑袋上立时见汗了,这份命令书,是以金国尚书省和枢密院名义,发向陕西与河东,命令两地兵马即刻向夏国都城进军,如果有人胆敢阻挡,则“力摧之”。 最让**公济发颤的,是公函末尾那颗鲜红的大印,那是金国玉玺,**公济看过几次所以很眼熟,有这个东西印着,就代表了这封公函的合法性和有效性。 可以想象,此时将近十万金国大军驻扎在静塞军司门口,和谈之时,夏军的守卫势必疏忽,金军在这个时候突然进攻,静塞军司一准会落入金军手中,从静塞军司一路向西北偏北方向疾进,就是黄河沿岸,那里地势平缓适合军队通行,沿途都是夏国城镇,也容易找到补给,沿着黄河一路向下游前进,就能与占据静州城外的数万金军汇合,而后合攻兴庆府。 或者说,静州城外的金军干脆甩开膀子自己干,从静州到兴庆府可就只有两百余里,快马只需两天就能到达,或许金军到达兴庆府城外时候,静州报警的军使都还没到兴庆府呢…… 想到这里,**公济身上一阵哆嗦,这个不懂兵事的大臣被吓到了。 仿佛没有看到**公济害怕的样子,洪过用诚恳的表情对西夏尚书令道:“**大仍放心,洪过只是想促成这次历史性的会面,洪过用性命担保,夏王平平安安的来到中都,也能平平安安的走出中都城,重新回到兴庆府。我一直认为,两国之间应该只是一点小误会,只要两位国主见面后说清楚了,金国与夏国就能重归于好……” 可惜,**公济根本不吃这一套,就见他甩了袖子大步走向礼部正堂大门,冷声道:“洪先生未免太小看我夏国,太小看我夏国的军队了,你真以为夏人都是泥捏的,可以任你搓*揉么?”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见到**公济离开,从正堂屏风后面转出了正牌礼部尚书李通,用有些犯愁的语气对洪过试探,这么做到底合适不合适? 同样望着门外,洪过的声音有些飘忽:“从一开始,我就不同意此时开战,可是师兄执意要打,没办法,打就打了,但是,战争既然开始了,就必须按照金国划定的轨道前进,金国可以选择何时开战,那么,停战的选择权也必须掌握在金国手里,不能交给夏人。现在,我就是要将这些东西,传达给夏人。” 一切掌控在手中么?李通心中一阵苦笑,怕是整个金国上下,也只能找出一个洪改之,可以撬动完颜亮的嘴巴,愣是能求来一份开战的命令。光是这份信重,真的让无数人眼红。 “唉,改之在高丽做的好好的,竟然被拉进这趟浑水,是我们这班人无能啊,”李通假意叹息道,而后似是无意的道:“对了,听说改之在高丽训练了一支军队,就是不知战力如何,真想在夏国战场上见识下。” 洪过心中一动,李通的话可不会是闲聊,这是在点明他,还是要试探?他故作轻松的笑笑:“什么军队,不过是看仆散忽土那个家伙训练军队太无能,就接手帮他一下,日后高丽承平下来,那些人都是要编入东海路各地兵籍的。” “真的?”李通转头灼灼的望着洪过,好像不敢相信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假。 洪过摊开手无奈的道:“我承认,我的商船上是有些护卫,但是,就那几条破船能用得了两三万护卫么?再说了,我的护卫都是水上好手,就那群旱鸭子,送上船去作甚,白吃粮食么?” 李通笑了起来,边笑边附和着洪过的话。洪过注意到,在李通眼中飞快的闪过了一丝轻松。接下去,李通问到,这次到底准备对西夏谈到什么地步,难道真的要让夏国主李仁孝进中都朝觐? 洪过听了哈哈大笑,李通也跟着笑起来,两人都知道,这就是洪过坐地起价落地还钱的手段,李仁孝和完颜亮都不是傻子,谁都明白,这次要进了中都就别指望出去了,所以,金国前后两次谈判都死死咬住这个条件,就是想要迫使西夏在旁的条件上作出让步,以换取金国松口。 眯着眼盯着李通看了一会,洪过突然说出一番话来。 [奉献] 第二一三章 西夏的变故 第二一三章西夏的变故 “老李,”彼此都是熟人,所以洪过也就托大的这样称呼李通,似乎李通并不反感这种称呼,“作人尚有权变一说,这替国家制定大政方针,更要软硬结合才是王道,否的的话,只知依持武力的是霸道,刚则易折,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明白。” 李通听着感觉气氛有些过于严肃,这不么,听见洪过开始讲话,那些礼部的书办小吏都不敢进来,躲在门外犹犹豫豫的探头探脑的,他笑着打趣了一句“那只知道服软的又是什么”,来调剂下气氛。 “只知道服软的自然是王八之道。” 洪过说完,就与李通一起大笑起来。随后,李通将书办找来处置了几份棘手的公文,然后歉意的看看洪过。洪过谅解的坐在一边等着,现在是年前,正是礼部鸿胪寺太常寺这些机构最忙的时候,若非完颜亮的一道命令,他才不乐意在这个时候来礼部溜达。 “接着说,这刚的,金国已经让夏国见识了。”洪过笑着道:“夏国虽然实力较金国弱上不少,毕竟是西方大国,幅员数千里,别说指望一战灭亡之,如果不是夏国遇到被两面夹攻的情况,这次金国要想击败人家,怕是没个两三年都打不出个结果来。” 李通听后默然无语,洪过说的是实话,这次开战前金国上下君臣太过乐观了,以为凭借硬军之威,凭借金国的国力,还有陕西河东训练有素的几十万驻军,足以在一年内打得西夏屈膝投降。谁能想到,最终帮助了金国的竟是草原上的鞑子,这一战也令金国君臣过热的脑袋冷静下来,所以才接受了西夏的求和,让战争在谈判桌上延伸。 “你们犯下的第一个错误,是.轻易对夏国开战,而第二个错误,就是想谈判桌上,拿到在战场上无法得到的东西,老李,你不觉着这个想法太天真么?”洪过冷冷的道,“既然如此,你们金国就不要指望要价太高,现实一点,用其他的手段,一样削弱夏国,未必每次都是勒索土地。” 这一次金国对西夏谈判的底线,.只要西夏割让与金国河东接壤的无定河附近两百里土地,或是让陕西与西夏的边境向北推进百里,将原本是两国疆界的群山大河天险完全成为金国独占,就这样打开西夏的大门,从而达到削弱西夏国力和国防的目的,为日后再一次进攻预先做好准备。 李通愣住了,他不明白洪过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看着李通这样发愣的样子,洪过无奈的苦笑下,这.些金国大臣的思维还真是好笑,真当西夏上下君臣都是傻子么,那些群山大河的天险竟然会轻易放弃了,将自己的国门拱手送上? “战争么,打的是实力,什么是实力?”洪过突然换了个.话题,“无非就是钱粮,是民心,是军心士气,是兵甲马匹,如果没有这些东西,就算四面环山高耸入云又能如何,挡得住外敌么?所以说,既然无法割取土地,又要削弱夏国实力,不如换个角度,去从这些方向多想想办法。” 李通并非完全是个佞臣,他也算是金国自己培.养出来的精英官员,稍微在脑中转了一圈,就明白了洪过话中的意思,脸上现出迟疑的表情,“改之,这就是你的软刀子?” 软刀子?洪过先.是一愣,而后为之莞尔:“没错,硬刀子割肉,软刀子杀人。” 李通还在迟疑,因为洪过的话,与完颜亮给出的指示几乎是背道而驰,他吃不准完颜亮能否接受洪过的想法。犹豫了一会,他突然一醒,拍拍脑袋自嘲的笑起来,这种事情不如马上进宫去禀告皇帝,烦心的话,也是他们师兄弟两个烦心,自己一个说话不算的人闹心个啥。 李通匆忙入宫不提,那**公济气哼哼的从尚书省出来,突然一拍脑袋,大呼上了洪过的恶当,他既然是正使,洪过的命令严重破坏谈判,他就应该当场驳斥,甚至是提出面见金国皇帝,要求金军停止调动才对,怎么能为了一时之气而坏了国家大事? 再回去尚书省,那守门的侍卫亲军却不让他进去了,气得**公济在门外跳着脚的大骂,却也是无济于事,甚至有几个品级低的小官,听说这人就是夏国正使,于是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公济,低声说一句“生气个啥子,过几天都是给姓完颜的称臣了”。 听到这话,将个**公济气得更是暴跳如雷,偏偏没有半点办法,有心想离开,又害怕回去西夏后被朝中政敌攻击,就这样叫骂着回去了鸿胪寺的馆驿。 回去不到两天时间,突然一天,**公济听到有随从屁滚尿流的跑进来,惊慌失措的向他报告,说是街上的人在放鞭炮庆贺。**公济心情正烦呢,劈手就是一个耳刮子过去,这都是腊月里头了,放个鞭炮有啥稀奇的。 那随从挨了打,才知道自己说的不全,顾不得尊卑了,一把拉着老头**的胳膊向外走。到了馆驿门口,**公济才明白,金军攻克了西夏重镇韦州,另外一支金军攻占静州,这露布报捷的军使一路跑进中都城,才令金国百姓放炮庆贺。 听到这个消息,**公济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前几日他刚刚派了人偷偷回去西夏,试图向朝廷报警,虽然这个举动基本算是无用,可他这个使臣总不能在得到警讯后无动于衷吧。哪里想到,事情发展的这么快,情势大有急转直下的意思。 即便**公济是个文臣,但也多少知道这份战报的重要性: 那静州丢掉无所谓,别看静州与兴庆府近在咫尺,只要朝中君臣的处置没出错,将都城的几万守军握在手里,就不怕占领静州的金军偏师。 可是,那韦州乃是西夏南部重镇,更是静塞军司的司令部所在地,最近更有当初任德聪统领的八万金军进驻,现在韦州被攻克,那意味着,不但西夏的南部大军区静塞军司彻底崩溃,还有驻扎在附近的八万夏军被人彻底歼灭,西夏南部门户洞开。 现在的**公济有些怀疑,这个和谈根本就是金国放出来的烟雾,洪过不过是派来与他周旋迷惑他的小人物,金国朝廷的根本目的,还是要利用这个停战的机会,为偷袭韦州做准备。 “卑鄙无耻的女真狗!”站在驿馆的大门口,急怒攻心的**公济就这么大骂出口。 其实,**公济也是误会了金国朝廷,这打不过就谈判,谈判的时候准备好实力,便撕毁协议继续开打,本就是女真人老祖宗的本事,不然当初女真金国起兵之初,兵不过两千余,何以能将偌大的契丹辽国搓*揉的团团转,最终代契丹而雄踞北方并灭亡了北宋? 只不过,这次的事情真的与女真人无关,完颜亮本想展现大国肚量,认认真真的进行和谈。能取得这个成绩,关键还是因为某个自称书生的家伙撺掇的。 现在的**公济没心思去回忆历史,他只感觉万分颓丧,觉着自己就好像是个小丑,被女真人玩弄在股掌之上,如今女真人的目的达到了,怕是更加不会有人来搭理,他在骂过之后,感觉全身力气被人抽光,被随从抬回房间的路上,认真的考虑,是不是应该就此离开中都? **公济暂时走不了,他被气的吐了血,不得以躺在床上修养,幸好太医院的太医切了脉,说只是气怒攻心,开了一副养心血的温药,继续修养几天就好。 正在养病的时候,突然有鸿胪寺的官来通禀,说是有客来拜访。 **公济吃了一惊,这些鸿胪寺的官吏都是些势利眼,以前有馆伴相陪时候,他们对老**一行人还算是客气,后来没了馆伴登门,这馆驿里的待遇急转直下,这些个官不仅早已消失,前日露布报捷后,竟是连四方馆的馆驿仆役都敢不客气。现在竟然由这群鸿胪寺官吏亲自出来通传,来的究竟是哪个? 答案很快揭晓,见到那张脸,**公济一翻身面向里躺过去,竟然是那个洪过。 见到老家伙的样子,洪过笑笑没在意,这次出兵看似风光无限,实则陕西的完颜乌禄已经到了力竭的边缘,冬季出兵本来就是大忌,粮草辎重运转不畅,马匹在雪地运动也没有以前那样迅速,步兵更是要花费大部分精力,来与大雪搏斗。 也仗了大雪的功劳,韦州附近的西夏兵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奔袭三百多里,踏着及膝的大雪来进攻,所以,当金军包围了夏军的营地时候,中高级将领都不在营中,被低级军官组织的抵抗极其微弱,数万夏军很快放下了武器束手投降,他们没能在金国境内被俘,终于在韦州走进了金军的战俘营。 对韦州的进攻要费些力气,诈门不成后,金军立即转为强攻,而且金军将当初西夏人在陕西干的事原样照搬,七万多夏军被分成几波轮番攻城,乌禄明白的告诉他们,按照他们在陕西干的事,等待他们的就是挖坑活埋,今天他给这些西夏兵一个机会,只要他们拿下了韦州,所有活着的人就可以既往不咎。 人在自知必死的时候是绝望的,但,是凡有一条生路存在,求生的**就足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被俘的西夏兵就是如此。 付出了近乎一半西夏降兵的伤亡后,韦州城门终于缓缓打开,新任西夏静塞军司统军使宣布投降。 几乎与此同时,在黄河岸边驻防的硬军,也开始发动,以硬军的战斗力和求战**,纵然经过万余夏军补充的静州,也禁不住硬军的攻击,更何况是诈开城门后的巷战,激战一日夜后,静州的夏军完全崩溃,被硬军好像撵鸭子一样追赶,战斗到了这种地步就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只是看硬军能继续收割多少首级用来报功了。 静塞军司沦陷,静州沦陷,两处战报极大的刺激了夏国内部的人心,都城兴庆府一夜数惊,第二天直到午时,城门才勉强开了一个时辰,本来的目的是放城外的柴草和青菜入城,谁想到,拥挤在门口的兴庆府百姓有如潮水一样涌出,才半个时辰的光景,就逃出去三四万人,吓得嵬名仁永急忙下令重新关闭城门。 如此继续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这种情况下,由李仁孝亲自主持的军事会议上,夏国主拍板,马上集合部族军,同时将北面边境的边防军南调,首战消灭静州之敌,然后南下阻挡金国的大军。 无论征调部族军还是调遣边防军都需要时间,虽然恨极了**公济的无能,李仁孝还是给这个老臣发去旨意,授意他立即与金国重开谈判,看看这次金国的价码又是什么。 上一次,金军还没有闹出这么大动静,金国朝廷已经开出了让李仁孝入朝,令西夏亡国的价钱,这一次金国看起来占了上风,怕是价码会更高,甚至有可能断绝谈判。但是,开出什么价码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要谈判,尽量拖延金国的部署时间,至于日后**公济的下场,现在李仁孝也懒得关心。 就在李仁孝决心一战的时候,突然在兴庆府城内悄悄流传一个消息,说这一切其实都与**公济有关,这个老头意图不轨,在中都谈判时候早将西夏内情和盘托出,若非没人指点,为什么金军会如此迅速的占据静塞军司?至于**公济的目的,那是希望被金人册封为西夏王,取李家而代之。 听到这个谣言,李仁孝和嵬名仁永都是一哆嗦,在这国难危亡时刻,身为人君者最关心的自然是臣子的忠心,当嵬名仁永禀告这个消息后,甚至在任太后的宫中休息时候,李仁孝都感觉烦躁不安。 现在的李仁孝对任太后越来越宠爱。要说以前只是受了勾引,又感觉有与后母**的快感,现在任太后被他搞大了肚子以后,反而令李仁孝愈加爱怜。为什么?李仁孝虽然不缺子嗣,但谁嫌子女更多呢。而且,任太后虽然大了肚子,但并不妨碍她伺候李仁孝,尤其是身上三张嘴都被李仁孝占有,成功将自己后母另外两个地方破第一次的李仁孝,心里竟有了一种成就感。 正俯身在李仁孝胯下的任太后很快感觉到了国主的不自在,听了李仁孝的抱怨,她幽幽的道,“唉,臣子终究是外人,什么时候都要靠自家人啊。” 自家人?李仁孝轻轻撩起任太后垂下的发丝,脑中忽然一亮,他想起了那个被贬出京城的任得敬,从某种程度上讲,任得敬也等同自己的便宜老丈人,可算是自家人了,是不是要将任得敬调回来? 任太后看出了国主的心思,连忙出声阻止,她的借口是父亲刚刚被贬黜,现在又要提拔,不是朝令夕改让国主威望置于何处?实际上,任太后是接到了任得敬的私信,任得敬根本不让她帮助回来中枢。虽然不明白自己老爹是个什么意思,不过任太后还是如实照办。 听到任太后的借口,让李仁孝微微感动,这朝廷上的权臣,有哪个将自己的威望考虑在里面,感激之下探手将女人抱在怀里,奋起余勇,将自己的分身刺入了女人的后臀,一边耸动,他还在心里一边暗骂:该死的老东西**公济…… 见到洪过,**公济送个后脑勺过去,洪过也不以为意,对外面勾勾手,立时有兵士推进几个人来,这下屋子里热闹了,使团里的其他人都拥过来,看着三个被绑着的年轻人低声议论。 有人认得其中一个年轻人,这人不就是被派回去送信的随从么,看起来是被金人抓住了,至于其他两个是谁就不知道了。 洪过微微一笑,自顾自介绍起来,原来那两个人都是西夏潜入金国的,一个人身上带着李仁孝给**公济的旨意,勒令他重开谈判,另外一人么,就很有意思了,竟然是**家的仆人,急嚯嚯来报信的,至于报的什么信,洪过将这人单独留在屋内,至于其他人通通轰了出去。 过了一会,就听屋里传来一阵悲戚的哭声,知道火候到了,洪过重新进去,看着哭成泪人一样的仆人,还有双眼发红的老**,他平静的道:“既然老大人都知道了,这里又有夏王的令旨,看来我们可以重回谈判桌好好谈谈了。” 双眼盯住了洪过,**公济冷漠的道,“洪改之,我**家世代侍奉大王,已经超过八代,你真的就以为,这八代的人尽忠,是可以收买的么?你想错了,不要以为国主抓了我全家,就能迫使我答应你们的条件,我**公济大不了为国殒命而已,国主自然会明白我的一片赤胆忠心。你回去吧,不要妄想我答应你的要求。” 故意露出了吃惊的表情,洪过佯作诧异的问道: “这么绝,连通商都不答应?” [奉献] 第二一四章 通商进行时 第二一四章通商进行时 中都皇城寝殿。 李通苦笑着将洪过的想法说出来,这些东西他没敢立即对完颜亮禀告,过了几日才找到机会,利用上奏新年大典的机会,好似闲谈一样说起了洪过的谈判预案,目的就是尽量降低自己刻意打小报告的感觉,务必不去得罪洪过。 听了李通说完很久,完颜亮都是皱眉不语,说实话,洪过的这番理论,他别说判别对错,在李通说起之前,他就是连听都没听过,不割土地就能削弱一个国家,这简直太神奇了,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情? 不过,完颜亮也算得上一代英主,仔细品味着洪过的说辞,感觉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偏偏这套理论又是前无古人,没有一套典籍上提到过,更没有一位圣人曾经说过。这种狐疑令完颜亮着实有些发愣,心中拿捏不定不说,更感觉无法说服朝中那些打了鸡血一样的廷臣。 早先受到八万夏军回归的打击,金国朝廷中不少大臣感觉沮丧,甚至有人喊出了再次将完颜乌禄下狱的话。无论金国臣子们如何想振奋,当时的情形却是不利于金军,尤其是随着北方草原鞑子撤兵,西夏可以重新在南线部署重兵对抗,加之金国内部军需转运艰困,种种情由令金国廷臣接受了西夏的求和。 可是,现在情势大变,一来西夏使臣不愿作那城下之盟,让刚刚灭亡高丽而收其国的女真君臣们暴怒,而且先前不大看好的重新开战,竟是取得奇效,一举那下了西夏南部重镇韦州,令整个局势开始向着有利于金国方向转化。几个理由捏在一起,中都城里不少臣子,乃至是女真贵人们忘记了早先的败阵,开始叫嚣着要打入兴庆府,“为国向西拓地数千里”。 要是在这种时候,抛出了洪.过这份不割土地的和约出去,可以想见的,准定会又一次将洪过扔在风口浪尖上。 良久,完颜亮抬起头,面对自己的.心腹亲信,展颜,现出一张苦笑的表情:“这个洪改之,总是干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李通闻言莞尔,笑着凑趣道:“什.么时候洪改之不做出人意料的事了,怕是就该我们头痛了。” 不管那边金国皇帝如何头痛,在金国鸿胪寺的四.方馆里,**公济虽然诧异,却没有动地方,冷哼着嘲讽道,“通商?金夏以前难道彼此隔绝么?” “以前那也配叫通商?”洪过不屑的撇撇嘴,“所谓商者,.补不足而损有余,就凭金夏以前区区几个榷场,也能叫通商的话,怕是要笑话死天下商人了。” **公济冷笑一声,却没说话。 洪过也不在乎,一屁股坐在了老家伙对面,笑着.道:“尚书令大人可否想听听,在下对未来金夏关系的构想。” 一下子,**公.济的耳朵支起老高,什么叫未来构想,这话放在市井百姓来说那叫侃大山,可从洪过这般负有谈判重任的人口中讲出,就是金夏协议的新版本了,尤其是一个“金夏未来关系”,是不是在暗示,洪过的新协议中间,并不想灭亡西夏? 洪过的条件比之前一次可是大大后退了,总的来说就是:罢战,退兵,入朝,割土,纳贡,处置罪犯,会盟以及全面通商。 所谓入朝,还是要李仁孝来朝贡,实则就是逼迫西夏全面投降,割让的土地上,洪过一张嘴就是西夏在无定河流域的银,石,夏,宥,洪诸州,纳贡的数目高达三百万贯,这不是普通藩国向宗主国的年贡了,分明就是战争赔款,对于年赋税不足千万的西夏来说,这个数目可以让他们的国库跑耗子了,处置罪犯,自然是要收拾那些在西夏朝廷里对金国有敌意的大臣,全面通商则是超出了榷场的限制,金国商人可以到西夏全国各地做生意,甚至是穿过西夏前往更西面的西辽作买卖。 听着洪过的详细解释,**公济首先感觉无聊,这个条件根本与前一次没太大变化,还是让夏王入朝,借机灭亡西夏的老一套,随着他继续向下听,忽然感觉事情不大对头,因为后面几条规定的太细致了,如果金国一意灭亡西夏的话,后面的条款根本不必做的如此仔细,只要随便提一下敷衍西夏就可以。 如此一来,**公济摸出些门道了,国内明明是让自己用和谈作烟雾,为反攻争取时间,这一点金人清楚的很,既然是这样,还肯定出如此细致的条款来找自己,岂不是说明,金国有杀手锏在手,丝毫不惧西夏的反攻么。 **公济还在这边猜测,金国的杀手锏是什么,远在河套的西夏王庭已经接到消息,金国在半个月内,前后三次向韦州增兵,如今金人在韦州的兵力应该是高达二十万,这还没算上三四万的西夏降兵,看起来,金国是准备在这个冬天大干一场了。 紧接着,又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出来,出身西夏王族的卫国公嵬名仁信现身韦州,随即,在韦州的金国主将完颜乌禄宣布,在韦州为嵬名仁信开府建立元帅行辕! 偷偷跑出封地到达韦州,又在金人的羽翼下开府,自封什么元帅,这一切的一切,让李仁孝感觉到绳套勒在脖子上,自己的那位堂兄嵬名仁信,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在金人的册封下,宣布成为夏国王了?然后,就是在韦州建立朝廷,与自己的兴庆府对抗? “你,你,你这是阴谋,鬼蜮伎俩----”听说了嵬名仁信的消息,**公济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指着洪过大声斥责。 洪过根本不将这一切放在眼里,无论对西夏重新开战,还是用诱降手段找到这个嵬名仁信,都是他向完颜亮献策,可以说,这几下散手都是他的主意,刚刚也不过是告诉**公济,如果他继续不愿与自己谈判,那他就去韦州找嵬名仁信谈,相信嵬名仁信会乐意与自己好好谈一下。 嵬名仁信,西夏王李仁孝的堂兄,在西夏皇族的皇位继承人中排名比较靠前,同时与李仁孝有些不大友好,这个人才是洪过对付西夏的杀手锏。洪过敢断言,只要嵬名仁信组织朝廷,就会有如黑夜中的明灯般,吸引来西夏内部各式各样的野心人物,其中不乏统兵的将领,以及对李仁孝不满的臣子。 看着跳着脚大骂的**公济,洪过嗤笑一声:“老东西,你先说清楚,要不要效忠夏国仁信王?” 回答洪过的又是一通臭骂。 洪过也不以为意,腾地站起身,用俯视的目光看着**公济,声音渐渐转冷:“尚书令大人,我敬你是老人,对你百般容忍,你现在给老子听清楚,要不,你给老子立即出来谈判,要不,你这老东西继续装死,老子去韦州谈,就这么一份不大过分的和约,我相信会有人接受的,尤其是与王位相比的时候。” 最后一句话,打在了**公济的痛处,夏王李仁孝冲年登基,权力都把持在各式各样的权臣手中,在臣子中间威望并不算高,尤其现在一败再败,威望损失极大,若是有人此时对王位发出挑战,还真说不准后果如何。 在严峻的现实面前,**公济终究不能逆天,他最终只有无奈的提出来:“也罢,老夫谈就是,不过,老夫不会与你在这卧室来谈,要谈也要换上正式官袍,去你们金国的礼部谈。” 没有外面那些金国官员般的惊喜,洪过冷笑一声:“谈之前先老子给你说明白,新年大典你必须参加,位列高丽使臣之后。” “你----”闻言,**公济猛地抬头,怒视着洪过,这高丽已经被攻灭,现在虽然还有个高丽王,但是,这个王位怕是连金国的一个亲王都不如,就这样一个连傀儡都不算的高丽王,他派出的使者会排在哪里去,怕是要等到所有部族都朝觐过后,才会轮到高丽出场吧。 现在洪过要西夏使者列在高丽使臣之后,岂不是向全天下宣示,西夏已经战败么,这种条件不能接受。 可惜,不容**老头说话,洪过悠悠的声音传来:“在你之后,是夏国仁信王使者。” **公济再也顾不得排名了,他必须阻止嵬名仁信的使者出现在新年大典上,否则的话,西夏竟然出现两个使者两个朝廷,这不是丢脸丢到全天下面前了。 他鼓起唇枪舌剑的与洪过争辩半天,才令洪过“勉强”同意了暂时不让嵬名仁信的使者出现,可惜,为了争取这个条件,**公济不得不接受了自己排位在高丽使者之后的要求。 此时已经是临近新年,洪过自己明白,想在新年大典前搞定整场谈判怕是不可能,但是他有信心让完颜亮宽限下时间,毕竟现在的情势对金国万分有利,完颜亮没有理由难为自己。 果然,进宫面前完颜亮的时候,皇帝师兄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要求,只要**公济这个老头愿意和谈,以现在金国掌握的一手好牌,不愁**老头不肯低头,至于西夏国主李仁孝的那个所谓反攻,完颜亮根本不担心,只要李仁孝不是傻子,现在就不可能轻易动手,否则,金国一旦翻脸立嵬名仁信为西夏国主,整个西夏的分裂就在眼前了。 完颜亮有自己的疑虑,他不明白,为什么割地赔款这种事都无法轻易削弱敌国,洪过就自信用通商能达到杀人不见血的目的? 斥退了所有内侍小底后,洪过才笑着解释,西夏立国超过百年,现在金国能勒索的土地只有两处: 一是西夏东面无定河流域的土地,可这里乃是党项人起家的老巢,从唐末就由党项人占据统治,得到这块土地的容易,要镇服当地的百姓豪族可没那么容易,一旦激起反叛,再有西夏在后面偷偷资助,那时金国除非将这些地方的人都杀光,填进从金国别处迁去的百姓,否则根本无从解决问题。可是,这样一来劳民伤财根本不是增加国力,反是给金国伤筋动骨来了。或者,有不少女真贵人会乐意看到这种情况,因为他们可以将自己的封地迁过去,至于打仗的军费自然是朝廷出。 至于说西夏南部与金国接壤的连绵山地,根本取之无用,唯一的价值,是下一场战争中可以对西夏突然一击,难道说,完颜亮现在就开始策划着灭亡西夏的战争了?如果不是,这些山地要了来干什么,修建城堡增加戍兵? 洪过将这两处致命伤点出来,完颜亮不禁苦笑起来,要说金国君臣没看到这两处毛病是假话,可是,朝廷上下都为战胜割地的前景迷住了,至于具体割让哪里,说实话。就西夏那点地方,金国君臣还真是没一处看中的。 “通商么,”洪过沉着脸冷冷一笑:“只要他们答应了在国中通商,我就有办法让他们哭都哭不出来。” 书殿内只有他与完颜亮两个人,金国皇帝的好奇心被勾引起来了,追问这通商还有什么厉害的招术不成? 洪过详细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听得完颜亮满头是汗,尤其是听了洪过仔细分说过每一条背后的杀机之后,更是脸色变得青白,连连道“若非是你解说,怕是我也会上了你的恶当”。 紧接着,完颜亮问道:“这就是你的软刀子?” 洪过迟疑了下,才缓缓点头,“杀人于无形,不见血丝。” 完颜亮脸上闪过一道戾色,有些咬牙切齿的对洪过道:“改之这个主意好,比什么割地强多了,这个办法只要展开个三年五载,夏国情势尽入我手,各地虚实有如掌上观纹,到时候,我就一战灭亡了它,嘿嘿,拓地数千里,只要能完成这个伟业,就算立即下去见祖宗也有面子了。” 洪过心中一动,西夏的更西面乃是西辽,这个国家与女真金国势不两立,如果能挑动金国灭亡西夏,然后继续与西辽纠缠,再加上北面草原上不时南下的鞑子,若是再有西夏的孤臣余孽在各地闹事,不愁不会将金国陷进这个大泥潭,是不是到了那个时候,金国就没有精力去向南面看了? 越想越觉着有理,洪过感觉,如果金国不去南征,不是正好全了自己与完颜亮的师兄弟一场情义,等到完颜亮这般英主故去,怕是整个金国朝廷上,就没有从辽宋金大战走过来的老人了,在战火之后出生的一代君臣,是不会有太大的进取心的,那时南宋的外部局势就算是真个安全下来。 日后女真人完全汉化之后,这个朝廷不要说进取心,怕是就会重演自己那个时代金国的老路:军无战力,朝廷中尽是说着汉话穿着汉人衣冠读着古圣人典籍,靠科举考试上来的臣子。到那个时候的金国,与北魏末年又何其相似?那个时候,只要汉化的金国有一个汉人重臣出来夺权,历史会不会重演东魏、北周、隋唐的旧路? 一时间,洪过被自己这个设计迷住了,来到这个时代以后,他第一次看清楚了整个时代的走向,也为自己的存在找到了定位,在整个后三国时代里,他看到了一条正常的发展道路,他感觉,这条道路才应该是整个中原,不,整个大汉文化圈的走向,至于他所来的那个时代里,华夏文明之火的熄灭,仅仅是一种极为偶然的情况。 对了,偶然,洪过眼中杀机顿显,那个来自草原的偶然因子,必须经过自己的手予以剪除! 紧紧咬住自己的牙关,洪过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名字:“铁木真----” 这个声音太低了,低到近在咫尺的完颜亮都没听清,“改之在说哪个?” 洪过苦笑下:“一个叫铁木真的鞑子,前阵子带人洗劫了我的一个商队,我突然想灭了他的部族。” “铁木真?”完颜亮在嘴里念叨下,才嘿嘿一笑:“我们洪大宰相家的商队都敢抢,真是没长眼睛的混蛋,洪大宰相不能吃这个亏,定要杀他个血流成河才成。” 洪过感激的看看完颜亮,这位师兄啊,唉,真是不会轻易相信人,一旦信了谁,就真的好的无可附加,刚刚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只要洪过查明那个子虚乌有的铁木真部族,他完全默许了洪过用任何办法去将之灭族。 想到这里,洪过更加坚定了,在自己心中规划的那条路走下去,最好永远不去动摇他与完颜亮之间的情谊才好。 回到韩王府,完颜芷雅也好奇的问起来,到底什么才是软刀子,为什么软刀子能杀人不见血? 洪过奇怪的看看芷雅,这位郡主大大最近似乎没出门啊,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貌似软刀子杀人的理论,也只是在金国高官之间传传,若是真的做到连芷雅这样不出门的姑娘家都知道了,还不是整个中都尽人皆知啊,那时候,**公济还会不会上了自己的恶当? 转念一想,洪过笑了,自己还真是关心则乱,这明明就是一条阳谋,由不得**公济太多考虑,那些条款之中,可以说所有都是烟雾弹,唯独后面这条全面通商的条件,才是洪过真正需要达成的。再说了,除非老头**也是穿越人,而且还是从1840年以后穿越的,否则,没可能知道自己这些条款的厉害。 想想,洪过才面对着一脸希冀的芷雅,指指桌子上的精美瓷器,她身上穿着的蜀锦,桌子上铺着的细纹布,还有正散发出渺渺清香的香炉,淡淡的道: “这些可不都是软刀子。” [奉献] 第二一五章 学习贯彻主体思想之新** 第二一五章学习贯彻主体思想之新** 只是略略指了几下,洪过就没继续说下去,相信聪明如芷雅一定会明白软刀子的意义。果然,芷雅吃惊的望过来,他耸耸肩故作轻松的表示:这你也相信。 芷雅俏脸现出薄怒,气急下狠狠捶打了洪过几下,却不防被男人顺手挽住腰肢,登时全身力气好似被人抽去般,两手变捶为抓,死命抓住男人衣襟,却任由男人将之横抱起来走进了里间。 本以为一切安排妥当,谈判可以顺利进行,谁想到,谈判刚刚进行两天,老头**公济又开始撂挑子,上午还是勉强去了礼部敷衍一下,到了下午干脆称病连门都不出了,将个李通气得险些当着下属的面,摔了手上的茶杯。 洪过拦住了即将失态的李通,也难怪李通暴怒,**公济让他这个堂堂大国礼部尚书等了足两个时辰后,都快天黑了,才派个随从来通报生病,这不是成心叫金国使团难看么。 虽然心中也是不满,洪过却没什么异色表示出来,反正丢人的是李通挑头的金国使团,对外宣布的时候,自己只是个中人的身份,一个商贾又怕什么丢人?但是,回到洪家商号,他立即招来了翟平。 翟平小心的告诉他,就在昨.天半夜,四方馆里出现一个不速之客,虽然换上了四方馆杂役的服饰,可还是被他的属下认出来。 听到翟平的话,洪过脸色阴沉,这.么重要的情况,翟平怎么现在才告诉他?原来负责监视的两个细作,都是他从中都闲汉中招募,这二位昨夜虽是发现异常,但贪功心切,想捞到更大的功劳,所以偷偷去跟踪那个不速之客,结果两人一起被人打晕扔在巷子里,若非今早有人救助,怕是冻都冻死他们了。 洪过被气的笑了,自己手下还.有这么两个活宝,摆摆手示意一脸惭色的翟平下去,相信翟平自有法度去处理那两个活宝。但是,这件事给洪过敲响了警钟,别看翟平的势力发展很快,但他多是利用城中闲汉二流子,以及一些走街串巷的行商,或是ji女*公这样的人,虽然三教九流的人物情报来源很广,却也看出来这些人远没有一个情报组织应该具有的纪律性,为了防止意外,自己是不是应该有个预案了? 一想到这些,洪过脑中就出现了一个少年的面容,.沉吟了一下,他将刘明镜叫来,暗自交代了好一阵,刘明镜一开始有些发憷,根本没胆子答应,即便到后来,这个半大少年也只是说去试试,一切还要洪过在背后指导。 这个事情本来就要控制在自己手里才放心,洪过.就吩咐刘明镜先去街上寻找那些孤儿,而后又去人蛇那里买了一些七八岁的少年男女,一股脑送去了中都城外的一处庄园。既然**老头自己放赖,之后几天,洪过索性给自己放假,反正距离新年大典还有个七八天,相信西夏那边一准会有消息传来。 虽然洪家门前还是车马盈门,可是,洪过自己躲.去后院的小庙里,关起门来提笔写东西,按照后世从各种电视剧小说里看到的印象,再结合自己从网络文章里见到的情报机关资料,总结出一些关于情报训练的粗浅教材。 不过,这些东西.他并不准备马上全部实施,现在他要教养这些孩童,首先就是要让这些人识字,用不到这群小号懂很么大道理,只要识文断字能数数就可以,所以最合适的老师自然就是刘明镜,间中还有洪过也可以去讲讲。 从主人的书童,一下成为孩子王,刘明镜还很不习惯,说话时候经常板起脸来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倒是洪过已经习惯了笑脸迎人,见到这些孩子也不会可以收敛起来,加之他去的时候经常带些好吃食,一下子在这四五十个孩子中间的人气极高,有几个稍微大些的小姑娘,每次都黏着他,天幸洪过对小萝莉只有欣赏没有太多的欲念,否则,还真够洪过受的。 就在这几日之间,从陕西送来紧急行文,报称西夏王庭竟然真的发疯,派了部族军分成两路,一路围攻静州,一路走黄河东岸直奔韦州,试图重蹈金军远路奔袭韦州之战。 西夏的军力本来就不足,现在有大冬天积雪极厚,那些游牧部落的部族军根本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在韦州城东北百余里,被早已等候多时的金军来个守株待兔,结果自是输得极惨,扔下了足足六七千具尸首后,不得不仓皇撤退。 完颜乌禄见好就收,带着大军旗开得胜返回韦州。行文朝廷,一面报捷吹嘘自己的功劳,一面询问朝廷下一步应当如何处置。 金国皇帝完颜亮岂是好欺辱的,被夏国如此利用之后,完颜亮暴怒,当即给乌禄发下旨意,在韦州册封嵬名仁信为夏国王,草建王宫和官衙,同时对整个西夏宣布这个消息,让西夏陷入对立和动乱。 与此同时,金国礼部将**公济彻底扔在一边,单方面宣布让嵬名仁信的使者参加新年大朝。 听说李仁孝下令对金国开战,任得敬不禁顿足,大叫朝中奸党误国,用一群骑兵去攻打坚城,这本来就是自杀一样的行为,更何况在如此风雪天,不把部族军的大牙磕掉几颗才见鬼呢。现在偷鸡不成,惹来四方震怒,要如何抚平金国的暴怒已经很难,那些白白死伤众多勇士的部族首领们,又岂是好相与的,会不会一怒之下去投靠嵬名仁信? “**,幸好老子先一步溜出来,不然,怕是那些白痴会让老子来背这个黑锅了。”任得敬冷笑一声,看看前阵子突然被夏国主李仁孝放出来的弟弟任德聪,兄弟两个心中同时生出一阵凄凉来。 任家兄弟以前都是大宋官吏,只因靖康年间朝廷无暇西顾,精锐的西军全数调往东面,陕西空虚时候被西夏攻打,任家才投靠了西夏以求安身立命。走到今天这一步,本在西夏毫无根基的任家花费几十年光阴,若是一个不小心,政治上翻船的下场,就要用任家上下几百口的性命来陪了。 眼前晦暗的形势,彻底打消了任得敬站出来力挽狂澜的心思,比起成为英雄的逆天之路,还是现在的路安安稳稳没有风险,前提是,只要朝中的几个白痴能继续这样折腾下去。 听到金军大胜的消息,李通几乎第一时间就带人去了四方馆,他要好好羞辱一下**公济,这份心眼可够小的,从这一点上看,谁又敢说他不是个奸佞小人? 洪过没去掺合这种事,反正无论西夏如何折腾,只是在开销自己手上不多的筹码而已,等到西夏君臣发觉手上再无一颗筹码可用的时候,就是他们不得不低头接受金国条件的一天。不过,现在金国还没能清除掉草原的那个偶然因子,所以洪过希望西夏暂时可以维持下去,不必化身大泥潭来将金国的国力一点点绞杀干净。 **公济还没能得到国内的消息,对待李通的耀武扬威自是还有一点点的抵抗力,但是,这种抵抗怕是很快就会土崩瓦解,从李通绘声绘色的描述上,洪过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心如死灰的老人,在拼了最后一点生命死撑的样子。 要洪过同情**公济么? 洪过才不会做这种傻事,他现在只想努力积攒自己手上的筹码,因为,从**公济身上,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弱国无外交。洪过手上的筹码看似很多,实则真正亮出来也是少的可怜。 在金国,洪过所有的权势和威风,都来自完颜亮的皇权支持,一旦他与完颜亮翻脸,怕是刚刚还笑脸相对的李通,就会第一个跳出来狠狠咬他一口,更遑论其他人等。 在高丽,洪过看似成为太上皇一样的存在,集军政财权于一身,可惜了,洪过太了解完颜亮,完颜亮是个好师兄不假,可他也是一位称职的皇帝,自然也具备皇帝身上一切好的坏的特点,尤其是多疑,被完颜亮发挥的淋漓尽致。为了换取完颜亮继续的信任,洪过不得不承诺,未来将汉勇军交出去,不得不让出了高丽大部分矿场的控制权,等同放弃了巨大的财富,同样的,对高丽的执政,洪过也是通过金国的都总管府来执行,务必让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完颜亮的眼中。 但是,洪过也留了一手。作为一名合格的皇帝,完颜亮一定会对各式宗教抱着警惕心思,比如当初方腊的明教,但是,若是一种披着其他外衣的近似宗教的东西开始传播,尤其当这种外衣是挂着某种主义思想的时候,想来,除非真的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的大能,或者干脆是穿越人附体在完颜亮身上,否则,甭想这个时代的人,现在就看出这些主义或者思想的厉害。 主体思想,就是洪过用来控制高丽的杀手锏,这种集宗教,愚民和个人崇拜于一体的东西,在洪过生活的那个时代就曾大放异彩:让北棒子天天吃糠咽菜,还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民族。这已经不是一句“大能”,就足以称赞的了,除了带有北棒子特色的某种主义之外,洪过想不出,世界上还有什么思想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当然了,后世主体思想的厉害之处,还在于“适度”的修改些东西,自然,这些东西都是不那么起眼的,比如历史书,历史文件,还有历史教科书什么的,其实也不是大动干戈,只不过很不经意的,将北棒子历史上的某些大事,都归到某个自称太阳和慈父领袖的金大胖子身上。 就在洪过想偷懒的时候,从开京送来好大一个箱子,沉甸甸的要四五个大汉才能抬起来。一开始,洪家上下还以为是那班高丽人送来的贺礼,说起来洪过是他们的大*oss,属下给boss送点礼物也是正常。谁想打开来一看,大家都傻眼了,竟是满满一大箱子的书。 洪过翻了一下,都是高丽的史书,不,准确的说,是与历史沾边的书,经史子集各个方面都有,还有不少高丽历史上文人的笔记,最远可以追述到微子朝鲜时代,当然并不是很多了,稍微近一些的,也能找到百济和新罗的文人笔记,私人编撰的史书,或者是一些高丽半岛上文人对儒家著作加的批注。 一开始洪过还奇怪呢,这些东西为什么要不远千里的运过来?等到他翻开一本据说是百济时代文人的笔记,随便看了几页后,洪过立时瞪圆了眼睛,怎么百济人的笔记上,会有主体思想的叙述?虽然说得不多,但是主体思想这个玩意,就是洪过自己编出来的,他还能看不出马脚么? 扔下这本笔记,拣出一本汉四郡时候的史书,这下说得更露骨了,洪过反复看这本书的名字,确定不是他编写的主题思想讲义教材,细看之下,洪过又是一阵心惊,原来,这本史书里提到一位姓洪的汉人,不仅领导了汉人们在高丽半岛开垦土地安家落户,更亲手教给那些高丽半岛上极少数的原住民以汉字和汉话,最终,这位高丽汉人的伟大领袖,倒在了邪恶的高丽半岛原住民的刀下。不过,这位洪姓领袖临死前喃喃道:我用我的血洗清你们的罪恶,千年以内,我洪家还会有人来拯救你们。 看到这里,洪过不禁暴汗,**,这他娘的是高丽汉人领袖,还是上帝之子基督?姓洪?不会这么巧吧。 忽然,他转念一想,不对啊,自己在后世看到的朝鲜历史,可没人提到这些东西啊?主体思想,洪姓领袖,拯救高丽人民?我x,这他娘的都是谁编的,高啊,真是高人,究竟是谁想到了这个法子的? 果然,亲自押送这批书漂洋过海的林钟凑过啦,压低声音告诉洪过,这批书都是王双虚和金富轼几个文人想出的法子,就是为了迎合洪过宣传主体思想,凑了几百个文人加班加点编写出来,最终刊印好了送来给洪过当贺礼的。 洪过翻着眼前簇新的书籍,不禁回想起来,后世有个巨人曾经说过,谎话说上一千遍就是真理,看起来高丽民族真是深悉个中三味,说起谎话来完全就不需要打草稿么? 接着林钟告诉洪过说,自打洪过走后,金国东海路都总管府上下动员起来,在高丽书生们的一致的,强烈的要求下,把下乡宣讲任务当成了年末第一要务,一面在各个矿场和居民点派人宣传这次宣讲运动,一面集中了各种米面,运到进行宣讲的每一个居民点和城镇,务必保证在宣讲期间民心振奋形势大好。 当高丽的书生们走进每一个居民点的时候,关于宣讲团的事情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一开始,很多高丽人还以为又是女真人的阴谋,没想到,下来的竟然是正牌子的高丽书生。 这群读书人在高丽百姓中间本来就有威望,现在每次来听讲都有黄米饭白面馒头领,每一处会场门口飘起的浓烈香气,将高丽百姓听讲热情推向一个又一个**。 百姓乐意听,那些高丽书生的讲课热情也同样高涨,林钟亲眼看到过,一个年约四十的高丽儒生,上台宣讲前还是颤巍巍的满脸蜡黄,胸口剧烈的咳嗽,几乎让林钟感觉这个人怕是下一刻就要把心肝肺都吐出来,林钟当时就愤怒了,让这么一个病人上去讲演,这不是谋杀么?可是,当足足一个时辰的讲演过后,站在后台的林钟不敢相信他的眼睛,就见那个本来病怏怏的书生,竟然是红光满脸精神焕发,腿也不颤了咳嗽也不喘了,甩开了一边的书童,自己从台上走下来。 按照那个高丽小朝廷和东海路都总管府的安排,年前还都只是在各大工矿场和聚居地进行宣讲,既然效果如此之好,王双虚他们摩拳擦掌的要在年后,将这个宣讲推行到现在控制的每一个城镇,要让“每一个高丽百姓都沐浴在主体思想的光芒之中,感受到领袖慈父一样的关怀”。 但是,这个时候金富轼提出来,年后要推进到各大城镇,那里的愚民比较顽固,光靠一本讲义进行宣讲,怕是效果不佳,所以就由金富轼与王双虚挑头,搜罗了几百个在这一系列宣讲中表现异常突出的高丽儒生,编写了这套书籍,以求从历史文化到儒家传承等各个方面,全面系统的向高丽百姓介绍主体思想。 果然是作假第一民族,这样的法子也能让他们想出来,洪过满意的点点头,摸摸手上还带着纸墨飘香的书本,突然脸色一变,低头死死盯住了簇新的封面,大呼一声: “不好,有疏漏!” [奉献] 第二一六章 何谓作假 第二一六章何谓作假 听到说有疏漏,林钟连忙拿起一本新印的古人笔记,反复翻了几遍,满脑袋问号的看着洪过,这些书他路上看了几遍,虽然都是简略翻翻,也没发现什么疏漏,怎么大哥一眼就看出了漏洞?想到这里,林钟忿忿的一拍桌子,声言要回去收拾那些高丽书生,这么多人编书,竟然让洪过一眼看出了漏洞,这不是吃白食的又是什么? 看见林钟义愤填膺的样子,洪过急忙将之按住,随后笑着告诉他,漏洞么,是有的而且是天大的漏洞,但真的与那些书生们无关,或者说,那些书生根本不懂这方面的知识。 这下子林钟糊涂了,那些个书生都是很有学问的,几百人坐在一处,还会有他们不懂的东西? 洪过笑着拍拍那一堆书山,告诉林钟,这些书上的漏洞和破绽,就在这书本身上。 书本身?林钟围着书山转了一圈,怎么都没看出毛病来。 见到林钟迷糊,洪过笑笑,拿.起一本古人笔记来,一翻,是高句丽时代的东西,指着人名和书中提到的人物,最年轻的也是六七百年前的,这么古老的书,再用书在手上拍拍,啪啪声响,簇新,怎么拍打都不会坏。 林钟也不算笨,经过洪过这般提.点,立时就明白过来,七八百年前的东西了,拿在手里还簇新的,这东西要是弄出去,不是等着被人戳穿么。 “这群白痴文人,老子收拾他们.去。”想到这里,林钟立时心里冒火。 洪过笑着一把拉住了林钟,告诉自己这位老弟,看.到这些书,他心里有个计划,但是一定要用古书才可以。听到洪过这么说,林钟更急了,既然大哥这边要急用,这种废品拿过来岂不是耽误事么。 见着林钟发急,洪过笑着摆摆手,告诉他没问题,这.种后期加工,就让他来做吧。说完,洪过吩咐下去,让刘明镜找来几十个认得字的伙计,先拣出那些近世的书籍挨着个抄写,字迹不必过分追求优美,只要工整就可以,不过他这话算是白说,那些伙计能写的工整就不错了,可没那个书法家的水准,反正能让人看懂就是了。 抄好了一本,洪过也不多看,直接吩咐人在后园.池塘挖上几个坑,然后将其埋下去,临了,还让人在上面撒上一泡尿。不仅如此,刚埋下去头三五天,洪过每天都让人在土坑上浇上点热水,如此埋上半个月才允许挖出来。 等到半月后被.挖出来的时候,这些书都变得皱皱巴巴,字迹模糊不清,每张纸上都泛着黄色,闻起来,哪有什么纸墨香气,一股子发酸发臭的味道,好像是从哪里压箱底翻出来的似的。经过这段时间的埋藏,又在外面晾上几天,小风吹过之后,那些书页变得不仅发黄,而且变脆,每次翻动的时候都要倍加小心。 拿着这本经过加工的“古书”,洪过满意的笑笑,对着林钟乐道,这才是古书么。林钟皱着眉,小心翼翼的拣起来,遮着鼻子远远躲开脑袋,这东西,啧啧,还真像是古书呢,可就是制作的过程…… 洪过不以为意,下令让其余的书通通这般炮制,另外的,他将所有书分门别类放好,每个时代都用相应的字体来书写,比如卫氏朝鲜时代,就必须用燕国篆字来写,汉四郡时候也要用汉代小篆来写。汉代小篆还好办,这个燕国篆字可就生僻了,为了这个,洪过不得不花高价找来一些学识渊博的书生作指导。 还有些书籍,洪过浏览之后直接撕掉大半,只留下只言片语的半部书籍,甚至,还有的书只是扯下几页纸用去作假。为了配合前面的书籍,洪过特意重金雇来一票读书人,仿着那些高丽“史书”的词句,重新编写古书,只不过,这些重新编的古书上,写的东西都是与高丽人编的古书完全矛盾的,或是有些地方彼此矛盾,有些地方又相互印证。 洪过这些做法看的林钟瞠目结舌,他从没想到,一个作假而已,还有如此门道,尤其是那些彼此矛盾的东西,难道就不怕人看出端倪? 另外的,还有一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他心头,就是这些书虽然编出来,也造假了,但是高丽毕竟还有自己的史书,以及那些仿效中原王朝编的帝王起居录,这些东西上写的东西,可都是与王双虚金富轼编的这些玩意完全矛盾的,别人一翻这些史书,岂不是会露馅了? 听了林钟的问题,洪过哈哈大笑,只说无妨他自有办法应对,却并不细说,留下林钟一个人在那里迷糊。实则,洪过心中冷笑,论造假,历史上还能比爱新觉罗.弘历更在行的么? 以大明几十上百万书籍,都能被这老货改的七七八八,最终让后人无从看清大明江山真面目,跪在地上热火朝天的膜拜狗屎康乾盛世。只要自己按照弘历老东西当年的干法学上一遭,还愁什么高丽的原始史料存在? 当然,这是后续的手段,现在不着急拿出来。 这边洪过在家里闷头造假,那边西夏的情势可是有如站到深渊边缘了。 自从腊月里的风雪远征失败之后,兴庆府的西夏王庭彻底丧失了威信,任谁都看出来,此时西夏败局已定,所不同的,只不过是何时失败,还有最终如何收场而已。 赶在大年夜之前,金国朝廷的诏书终于送到了韦州,完颜乌禄终于找到了盛气凌人的感觉,在韦州无数官民注视下,他大模大样的向跪在面前的嵬名仁信宣读了旨意,正式册封嵬名仁信为大金夏国王,自行委任官属,并开府视事。与此同时,身在金国战俘营里的三万西夏兵,集体转职成为嵬名仁信的军队。 为了区分嵬名仁信的朝廷与军队,很多人称呼其为仁信王,以及西夏仁信军。 与此同时,按照洪过的建议,金国动员了在西夏的一切明的暗的手段,务求在五日之内,将嵬名仁信接受册封的消息,传到西夏全境。 嵬名仁信接受了金国册封,并准备与金国展开谈判的消息一经传出,立时激荡了整个西夏,有人惶恐,有人迟疑,还有一些胆大包天的,就如闻到了臭味的苍蝇般,顾不得风雪的情形,匆匆忙忙向韦州赶去。短短十天时间,韦州就充斥了赶来投奔“仁信王”的失意官吏科举不第的书生,以及各种各样寻找机会的冒险家。 在这场风潮中,西夏的军队出人意料的保持了沉默,没有立即表态支持谁,也没有什么异动,用一种无声的静默面对外界一切变化。就是这种沉默,让整个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作为金国的藩属和邻居,南宋对金夏之间的打打和和同样抱以高度的关心,尽管南宋朝廷上下都异常关注金夏和战,无奈南宋以前的情报获取手段太被动,临时加派人手也成了远水,解不得现在的近渴。总算朝堂上有人总能得到第一手资料,令其在随后的应对中总是挥洒自如。 接到了金国册封嵬名仁信的情报,赵瑗皱紧眉头,虽说金国的做法并不出奇,一切都好似与不久前对高丽的处置相仿,可赵瑗不认为金国有能力,如同个对待高丽一样,一口将西夏吞下去。西夏到底比之高丽大出几倍,而且东西纵横几千里,无论军力国力都是高丽的十几倍,现在金国连个高丽尚未摆平,就想再吃掉西夏?难道完颜亮就不怕撑死。 心中虽是有了判断,可赵瑗继续阅读情报,却总是现出无奈的苦笑,洪过,洪过,又见洪过,为什么每一次见到这个名字出现,做出的事情就让他无从判断,至少是从赵瑗认知的范围内,对洪过下一步行动的判断上,总会生出一种无力感。高丽如此,西夏如此,对付西夏的谈判更是如此,现在赵瑗甚至有些怕了见到这个名字,偏偏最近金国中都的情报里,很多事情都随这个名字而变动,这令赵瑗感觉到一阵阵的头痛。 此时的赵瑗兴许还没有感觉,因为对洪过的行为无从研判,已经在他心中悄然生出了对洪过的恐惧,这种纯粹心理上的畏惧,根本是无形无状,偏偏会在时时刻刻影响赵瑗的行为和思想,而且一旦发芽生根,再想清除,怕是要穷尽一生的气力,也未必能做到。 赵瑗的情报准确而且持续不断,自是对洪过主持对西夏的谈判一事没有什么感觉,可南宋朝廷的情报断断续续的,经常是中断好一阵,才又传回来只言片语的叙述,是以,当洪过接手主持谈判传到南宋,自是又在南宋士林引起一阵喧哗,有人不以为然,有人拍案而起大骂国贼,也有人嘿嘿冷笑等待继续看好戏。 赵瑗看着士林如此反应,不禁为之苦笑,本来想放任不理,反正前几次都是如此处置,事情过去了,这些人的声音也就渐渐小了。 可是,今次的事情并未如赵瑗预料,事情过去十余天,突然在新年庆典的前夜爆发出来,有王府的属官匆匆赶来奏报,行在的御史们竟然在串联,准备联名上奏章弹劾洪皓,罪状是教子不严,结党非议朝政,对朝廷口出怨言。 赵瑗自是明白,这些东西都是摆在台面的,实则是有些朝廷里的“正直”大臣,对洪过这样抢眼的表现不满意,想要找机会打击下洪家的气势。是以,听到消息后,赵瑗感觉这些人真是吃饱撑的,洪过如何表现,都是在金国的事情,现在一班南宋的大臣们,要替金国的皇帝担忧,害怕洪过的行为反过来影响宋金关系,啧啧,还真是一群正直的臣子呢。 不过,现在权相秦桧一手遮天独揽朝政,真正正直的臣子,会得以立在朝堂上么? 赵瑗本想出面劝阻这些臣子,随后转念一想,朝中大事小情皆出自秦权相之手,今日御史串联的事情,会不会背后就是那位御史中丞出身的秦权相在推动?若是如此,这件事还真不好由他出面处置。 可是,真的就放任不管么?赵瑗心中迟疑,想起行在传言,似乎这半年来,秦权相的身子骨不大好,陛下已经几次派太医去相府诊脉,虽然每次太医都回报什么益国公身子康健,可是,一个身子好的人,用得着三番五次派太医诊脉么?既然秦桧的身子骨不大好了,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去寻远在千里之外的洪过的晦气? 赵瑗感觉到一丝诡异的气息,突然想起那些御史弹劾的罪状之中,有句结党非议朝廷,立时全身一颤,结党,这个罪名太厉害了,简直就是一柄砍向对手的利剑,无论是哪个,在这柄利剑面前都会被斩成无数段。 这次秦桧仗剑,又要意欲何人? 就在行在临安府的政治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的时候,金国的新年朝贺圣典正式举行,在所有前来朝贺的使臣中间,人们真的只看到了嵬名仁信的使者,**公济被排斥在四方馆之中,而且中都传出风声,只待新年庆典结束,礼部和鸿胪寺就要将**公济等人逐出中都,彻底将和谈的大门关闭。 **公济虽然明白这是金国的策略,是金人用来讹诈的手段而已,无奈现在情势比人强,由不得**公济继续耍脾气,他几次求见礼部尚书李通未果,转而想去拜见那位“中人”洪过。 谁想到,这次**公济连洪过家门的巷子都没进去,就被堵在了巷口外面,望着数不清的人头和车子哀叹不已,上一次他去李通家,好歹还将名帖送去门里,现在可好,想要送名帖去洪过府上,竟然好有一身好身板,而且还要有勇往直前的意志,才有可能成功。 到了这个时候,**公济不得不承认,以前的他真的错了,而且是错的离谱,从头到尾都轻视了洪过的能量,能让中都数不清的大小官僚贵人富户排队等候召见的人,岂是他一个战败国使者能随意呵斥的。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中都里的任何人似乎都找不见洪过的下落。 新年庆典后半月,从韦州传来消息,金国与夏国达成和议。 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公济整个人都瘫了,在韦州达成和议,那岂不是意味着金国与嵬名仁信议和,彻底将兴庆府抛开了么。后来他才打听清楚,原来,竟然是西夏中书令嵬名仁永亲自到了韦州,与悄然抵达韦州的金国和谈使者洪过,进行了长达五天的谈判,才最终议定了和谈的具体的条款。 长达五天。 **公济苦笑一下,自古就没有如此匆忙达成的和议,看来兴庆府是真被逼急了,估计着也是将金国提出的条件,一股脑接受下来,换取的,估计就是金国放弃对嵬名仁信的支持。 由于这份协议是公开宣布的,所以中都之内稍有门路的人,都能搞到和议的大致条款,简单来说,和议分成几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议定罪责。在这里,西夏承认了部分臣子意图不轨,“刻意挑起金夏不和以至于刀兵相见”,所以,西夏开列了一份长长的名单,都是要处置的西夏臣子,其中,原知西凉府李伦赫然列在第一位,成为金国首要惩处的战犯。再向下看,**公济发现,他的名字也在其中,看起来,这个举动或者是洪过报复自己,或者就是朝中政敌在清算,他个人以为后者可能性更高。 和议第二个部分是俯首认罪,这其中没有再要求李仁孝入中都赔罪,仅仅要求李仁孝前往韦州,向金国皇帝的特使当面请罪,得到了金国皇帝的赦免诏书后,李仁孝才能离开韦州。 现在韦州在金人的占领下,这个要求也等同是对李仁孝最大的惩罚,看起来,李仁孝也是被逼无奈,才答应了这么屈辱而且危险的要求,不过,总算比亲自进中都强上百倍。 第三个部分是惩罚了,这里的规定比较繁杂,首先金国并未完全放弃对西夏的领土要求,取而代之的,是一面要求西夏割让无定河两岸全境,同时,又要西夏用牛羊金银来赎买这块党项人的“祖业”代价是,十万匹马,二十万头牛,一百万口羊,金一万两,银三十万两,绢帛三十万匹。用如此高昂的代价,终于换来了西夏的领土相对完整。 之所以说是相对完整,完全是因为金国强令李仁孝册封嵬名仁信为夏王,相对的,金国对嵬名仁信的封爵降低为夏国公,封地就在韦州,以韦州以南的全部,以及东西五百里土地,为金夏国公,西夏的夏王嵬名仁信封地,封地之内大小事全部由嵬名仁信处置,西夏朝廷不得“肆意干涉”。 **公济长长的叹口气,这是在西夏设了个国中之国啊,与金国册封那位高丽的女国主王欢是一个效果,基本就是在金国手里握住了一个可以牵制夏国王室的把柄,令李仁孝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形势比人强,现在的情形也由不得西夏拒绝这种要求,好歹这些土地名义上还归属西夏,至于如何收回,就只能日后慢慢来了。 **公济继续向下看,发觉和议还有第四部分,而且这一部分的要求全部是与通商有关的,他仔细看了一阵,失声惊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奉献] 第二一七章 开租界 第二一七章开租界 用金国大臣们的话讲,这金国对西夏和约的第四部分,完全是金国商人用钱财买来的条款,然后被黑了心的佞臣洪改之,强行加到西夏头上,迫使西夏人对金国商人全面打开国境。这种国器私用的行径,简直是人臣所不齿,儒者所不屑,应该上表严厉弹劾。 至于那些等在外面的各地豪商,悄悄送去朝廷诸公家中的“私仪”,被无数金国臣子们用春秋笔法似的视力,直接无视掉了。 全面打开西夏国境,之所以说是“全面”,实在是经过和议之后,西夏就好像一个脱光了衣裳的少女,被赤luo裸的放在金国商人面前,全身上下再无一处私密可言。 和议第四部分的第一条,就是规定金夏通商,罢黜榷场,金夏商人可以彼此进入各自国内,所到之处夏国官府不得用任何名义进行拦阻。 这第一条就已经是不平等条款了,既然是金夏通商,偏偏只说夏国官府“不得拦阻”,对金国的官吏毫无约束,不就是明摆了说,这通商就是为金国商人准备的。 在税收上,由金国与西夏共.同派出官员,在边境上检验一应国境商品,而后协议收取的税收额度。一经收税后,进入西夏的金国商人不再缴纳任何税费。 随后,和约第四部分继续规定,金.国商人所到之处,可以在夏国任何地方购买房舍,开设买卖商号和长期居住,夏国官府不单不能制止,而且要为辖区内的金国商人提供一切方便,如果有西夏人与金国人发生纠纷,夏国官府必须秉持公平公正的立场,不得“偏颇夏人”。 什么叫做不得“偏颇夏人”,如果.本来是公平公正的断案,还要这一句作什么?这不是摆明了,要西夏官府必须袒护金国商人么。 再说了以前设置榷场,外国大商人只能在榷场贸.易,小商人进入西夏后,也只能是短时间行商,不得在任何一地长期逗留,更不要说是购买房舍开设商号,甚至是长期居住了,所以西夏才能限制住金国商人和商品的涌入,一定程度上保护自己的商业和产品,保护西夏国内的各类工场作坊。 现在好了,有了这份和议,可以想见的,开春后,金国.商人就会有如潮水一样涌入西夏,好像小强一样在西夏各处寻找商机,寻找适合开店的地点,最终用大量更好更多的金国产品,摧垮西夏的商人和商业,甚至到最后,有可能完全将西夏的手工作坊挤出市场。 这个过程不会太长,最多十几二十年,就会看到.成效,那个时候,西夏民生凋敝百姓失业破产,或是沦为金国商人手上的工具,西夏的经济也就彻底垮掉了。 这些还不是最厉害的。 在后面,和约中.继续要求,西夏官府不单要对金国商人予以保护,而且在任何有五家金国商号开张的地方,都要派驻金国的商业协会,“对金国商人进行监督”,同时,所有涉及金国商人的官司和纠纷,西夏官府再没有处断权力,都要移交金国商业协会处理,而商业协会做出的判定,等同西夏官府的决定。 与此同时,在任何有金国商业协会存在的地方,必须划出一块专门的街区,用来容纳商业协会的人员,居住,办公,还有进行商业贸易,这段划出的区域内,任何纠纷都必须由金国商业协会处理,西夏官府无权干涉。 为了保障各地金国商业协会的安全,金国商业协会有权在当地招募丁壮,予以简单训练后,专司“警戒之责”,这些警戒人员,和约中,洪过规定了叫做“巡捕”,各地商业协会可以设置巡捕房,用以“管束一干在夏国之巡捕之用”。 可以想见的,这些金国商业协会怕是不用半年时间就会建立起来,而且一旦建立,就会充分利用手上的权力,很自然的,商业协会控制的土地街区以及巡捕房,都会有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西夏境内。 尤其是那些商业协会控制的街区,其中的种种权力被金国商业协会所把持,等同是在夏国境内建立的金国领地,成为了一块又一块的国中之国。 关于这些国中之国,和约上称其为:租借地,简称,租界。 如果有第二个穿越者,看到这份和约,一定会产生了回到1840年以后的幻觉。是否有这样的人存在,洪过并不清楚,但是,将后世西方列强花费半个世纪时间,一步步蚕食出来的权力,现在被洪过一步到位的强加在西夏头上,只要是少有见识的人,都会瞧出这份和约的厉害来。 不过,洪过不怕西夏不同意,现在的西夏局势,比之面对泰西列强的鞑虏朝廷还要危险,金国稍有不满,李仁孝的王位就会不保,而从历史上看,任何一个从王位滚落地下的帝王,其下场都是极其悲惨的,简直用生不如死来形容才恰当些。 为了自己的命运,洪过相信,李仁孝一定会“尽夏国之物力,结上国之欢心”,西夏与金国的议和过程,不就是在这一点共识下才迅速完成的么? 自然,也有那些不通实务的书生,对和约第四部分看的不明白,甚至看不透这个部分的杀伤力,跳出来叫嚣着,要求惩处洪过“收受贿赂,国器私用,滥用刑典于藩国,行径直如豺狼,有违圣人之言”。 在金国朝廷里,这样跳的欢实的,恰恰是洪过建议完颜亮进行充实的御史台,就让完颜亮与洪过这对师兄弟相对苦笑了。 现在的金国御史台,权力可是大的很呢,仿效宋国制度,御史可以风闻言事,就是捕风捉影,而且每个月至少要上三张奏章,等于是至少要弹劾三个人,上书弹劾的时候,奏章分抄三份,一份送入御史台,走正常渠道送入尚书省,一份呈送给通政司,是直接送去皇帝面前,防止尚书省宰相们扣押御史弹劾奏章的举措,最后一份是最要命的,弹劾哪个,就要将这份奏章送去哪位臣子的家宅。 而且,一旦是宰相这个级别的臣子接到了弹劾的奏章,第二天就不允许上朝,必须老老实实等在家中,听候朝廷的处断,算是个自行在家为自己拘留。如果无事就继续作他的宰相,如果朝廷下令彻查,那好,直接从拘留转入看押,会有专人送这位前宰相去应该去的牢房。 不止如此,完颜亮为了加强御史台的权力,在选择诸位御史的时候,特意去选那些读书读得比较好的,按照洪过的话就是,“基本功比较扎实,读书读到脑子有些死的书呆子”。按照这个标准,女真人是全军覆没了,渤海人和契丹人中间也才出了一个御史,幽云汉儿好些,但是与宋人一比较起来,又是个全军覆没,这下好了,御史台几乎是成了宋人书呆子的机构。 现在这群书呆子要弹劾洪过,朝中那些大臣们纷纷躲到一边,捂着嘴准备看笑话。 洪过也明白,对于和约第四部分的认知,要有一个发展过程,一般来说,这个过程的快慢,与一个国家商业经济的发展程度成正比,按照西夏的商业经济来说,怕是只有一切具备全局战略眼光的臣子,才会认识到和约第四部分的厉害之处,而与洪过进行谈判的那位嵬名仁永,就没有这种眼光。 在嵬名仁永看来,和约里规定的租借地,与分布在西夏各个城镇中的异族聚居区没什么两样。在这些异族的聚居区里,居民都是聚在一起的某个族群,这些异族根本不听西夏官府的话,反是对聚居区里的长老或是族长惟命是从,往往城中有事需要用到这些异族,地方官要登门求见这些话事的异族头领,若是聚居区里有大小案子,乃至城中有涉及异族的案子,都必须经过这些头领的首肯,地方官才能象征性的行使下权力。 现在金国要在西夏设置什么租借地,嵬名仁永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反是见到洪过将精力放在这些“枝节微末之处”,不由得心头暗自窃喜不已。在西夏朝廷中,见到和约第四部分后,能真正看破这些通商条款,是对西夏主权的侵犯的人,真的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在金国的状况应该比西夏好些,但也会出现参差不齐的状况。 在这个时代,能真正认识到和约第四部分,通商协议的好处的人物,应该在南宋,只有南宋那种发达的对外贸易状况,才会让商人们,还有那些与商人联系极其密切的官员们,认识到这份商业协议所能带来的好处。 至于说金国内部对自己的弹劾,洪过根本是连理都懒得去理,一群死读书本的书呆子,用他们维持纲纪可以起到正面作用,用他们去随着社会发展与时俱进,那对不住了,这些人现在就是整个社会向前进的绊脚石。 洪过自是不会搬开这些绊脚石,现在的金国御史台,比后世学到的那个金国御史们,可是有风骨多了,他犯不着去摧折北地士林的风骨,或者说,是将自己放到整个北地士林的对立面上去。既然不愿正面冲突,他躲还不成么? 虽然身在韦州,已经开春了,高丽的工作应该尽快重新开始才是,这种规划一年的民生大计的关键时刻,洪过正应该在高丽主持工作才对,偏偏他还离不开韦州。 从中都送来了完颜亮的旨意,金国皇帝虽然也被一群书生烦得够呛,可还是一如既往的对洪过予以支持,只是在这种微妙时刻,洪过既然不能回中都,索性就充当一次金国皇帝的使者,在韦州等待李仁孝来朝觐。 与完颜亮的命令一起送来的,还有两封没有封印的圣旨,当着完颜乌禄为首的一众金国大小军官的面,洪过很随意的将两封圣旨展开读了一下,原来,这两道旨意都是针对李仁孝的,意思上却是完全矛盾,一者是重新册封李仁孝为夏国王的旨意,一封是褫夺李仁孝一切封号,锁拿入中都的旨意,命令洪过视需要而定如何裁处李仁孝。 听了旨意不是针对自己,在场所有大小军官一起松口气,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皇帝的心思谁能猜度的到,如果洪过将这两封旨意秘不宣示,怕是在场的人今天晚上都会睡不好。 心思安定下来,这些人的心思重新回到洪过身上,再看洪过,他们的目光可就不同了,令洪过“视需要而定夺”,天啊,这是举手之间决定是否灭一国啊,这要多大的信任和器重,才会将这种权力交予一个臣子身上? 只有完颜乌禄大略能猜到自己那位堂兄的心思,完颜亮这是在安抚洪过呢。 想当初,金国朝廷议论与西夏开战,所有宰相或者选择沉默,或是兴致盎然的支持开战,惟有洪过一力主张避战,要求“与民休息”。完颜亮没有听从洪过的建议,结果可好,金国打得灰头土脸,险些把里子面子全部丢在西夏,若非是当初洪过建议创立的硬军打出威风来,怕是到现在西夏还在和金国比拼拳头大小呢,哪有现在这般悠闲的,任由完颜亮好似气定神闲的裁处李仁孝的架势出现。 更何况,完颜乌禄隐隐听说,在与西夏开战最紧张的关头,是洪过提前支付了二百万贯的高丽税赋,才令金国经济得以渡过难关,这样的全力支持,怎么不会令完颜亮心怀感激。 不止这些,就在金国与西夏谈判进入瓶颈的时候,还是洪过出面,谈下了这场艰难的议和,光是从西夏身上勒索出来的各种各样赔款,就足以让完颜亮乐开花。那可是二十万头牛,一百万口羊啊,就算把陕西五路彻底打烂了,都足以赔偿百姓的损失,更何况这次西夏军队只是祸害了下凤翔路而已,这么一算账,光是这笔勒索,就让金国朝廷大大的有利可图,可以想见,得到了这笔赔款后,金国的财政那是会又上一个台阶。 想到这里,完颜乌禄纵然对洪过又恨又妒,在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洪过太会捞钱了。微微抬起头,乌禄用复杂到极点的眼神,看看坐在主位上的那个书生,他可没忘记,就是这位“小老弟”,现在还霸占着他的老婆乌林答氏呢。 想想当初,还是乌禄自己为了拉拢洪过,主动向这个书生示好,才引狼入室的让洪过见到乌林答氏,这他娘的,谁能想到,这个文质彬彬的书生,竟然是个比禽兽还畜生的家伙,深悉落井下石的一套路数,抓住了机会后,竟然厚颜无耻的迫使自己,乖乖的将最心爱的女人送去给他yin辱。 一想到本是自己一人专宠的女人,现在成为了洪过房中禁忌,完颜乌禄就感觉心口一阵绞痛。 洪过可感觉不到一个嫉恨男人的仇恨,坐在主位上一边安抚下面的金**官,一边盘算着高丽的事情。 对于高丽,洪过本来有一整套计划要实施,在其中,愚民是最重要的一环。这里说的愚民,并非是让百姓一个个目不识丁,而是指宣传上的。 洪过是学历史出身的,他清楚的认识到,从古到今,无论是五胡乱华,还是契丹辽国,女真金国,蒙古伪元王朝,抑或是女真伪清朝廷的统治,都经过一个治乱更迭的过程,在这些异民族统治的早期,都是各地民乱四起,百姓拼着命来反抗,可是为什么到了后来,都会变成一个个顺民?有人说是,有血性的被杀光了,剩下那些没有血性的就只有当顺民了。这个说法有些道理,可洪过认为,还有一个最最重要的因素没有被考量,那就是愚民的统治。 这些异民族王朝,首先打出前一个王朝如何如何的**残暴,如何如何的不符合上天统治的要求,其治下的百姓如何如何的民不聊生。然后,异民族们开始宣传自己,是如何清廉,如何勇武,如何顺天应命,然后将自己的入侵,粉饰成中原王朝的自然鼎革之变,并非是异民族对中原汉人的殖民统治。 到了这个时候,往往会有无数软骨头的读书人站出来,帮助异族统治者进行宣传,而且从古代史书上找出许许多多证据,列举这些异族以前也是炎黄子孙,只是隔绝许多年,现在统治中原,是失散的孩子重新回到母亲怀抱云云。 以前读到这里,洪过就感觉自己的胃里一阵阵不舒服,干,失散的孩子回到母亲怀抱,既然是失散的孩子,天知道是不是别人的野种,现在自己找上门来认亲,怕是把个狼崽子当亲生儿子养了,就好像养出伪清那样的缺德八代的朝代出来。 不过,恶心归恶心,洪过还是看到了这些愚民宣传,对现在自己的启迪作用。他坚信,只要自己在高丽的宣传搞上去了,那些高丽百姓,也一定会和后世那些当了顺民的汉人一样,拉住自己的刀枪,颤巍巍的高呼“就是死在贝勒爷的刀下,也不愿意出海去分裂祖国”。 多好的顺民啊,一想到日后在高丽,自己的治下也会有这样一批顺民,为了自己的事业,前仆后继的争着抢着的拉住反抗自己他们的同胞,洪过就感觉眼睛湿润了。 [奉献] 第二一八章 《高丽四库典藏》和掺沙子 第二一八章《高丽四库典藏》和掺沙子 洪过这边抹眼睛,下面的金**官们看的傻了,这位洪先生,布衣宰相与我们谈心,竟然谈的眼角湿润,这是被我们的勇敢所感动啊,从来还没有一位读书人,会为一群莽夫武人的行为流泪,在那些高高在上的读书人心中,武人在战场上打生打死都是应该应份的,死了就死了,没死的包扎好伤口继续去准备战死,不会让文人宰相们有丝毫的感动。 现在好了,一个布衣宰相会为我们这些武夫流泪,没说的,日后只要洪先生一句话,老子们就要为洪先生玩命。 不知道自己不经意的举动,竟然感怀了一群陕西的汉军将领,洪过在心中打定了主意,等下就给李光宗传书,不必等自己回去,马上对高丽下令,在高丽编写一套包括经史子集百家之言的宏大典籍,然后用编书的名义,从高丽民间征集所有图书,尤其是孤本和古籍,要勒令高丽人交出来,经过自己派人审阅之后,才能重新刊定印刷,给高丽人去看。 然后么,借着编书的名头,找上几百个托,将自己在中都编写的那些“古书”,夹杂着上缴出来,另外自己还要让金富轼这些高丽文人继续干,一定要把能找到的历代高丽王的起居注什么的都改掉,不仅仅是高丽王的,最好连百济和新罗国王的起居注一起改,顺带着,再把高丽新罗时候编写的史书通通改过。 哼哼,欲灭其国,先灭其史,等到这套宏大的典藏编写完毕,老子,洪过,说是你们高丽的祖宗,日后的高丽人也就只有对着老子的牌位敬香的份。 嗯?牌位?呸呸呸,老子还没挂呢,什么牌位。 洪过脸上现出凄然之色,此.时陕西汉军的军官们正在讲自己如何苦战,看到他的表情,心中愈加感动,说的时候竟是多了几分的哽咽。 洪过可没注意到这些,他在心里.慢慢盘算,他娘的,这套书叫什么才好呢,人家弘历老流氓都用了四库全书,自己的这套书在名字上可不能比这个弱了气势,嗯嗯,也是四库,这名字好,一看就知道是中国古代大百科了,狗屎全书,老子这个是典藏版,对了,就叫四库典藏好了,不过,这个名字有些大,怕是有人攻击,算了,加个名头吧,就叫:高丽四库典藏。 心中定下名字,洪过与汉军的.军官们开怀畅饮,当夜回到寝室,也不休息,漏夜修书一封紧急送去了武清县。 就在洪过的书信送去武清县的时候,在武清县李.光宗面前出现一群人,这些人也不多说,对着李光宗拿出一封信函。李光宗奇怪的将信函看完,抬头瞧瞧这些态度高傲的家伙,嘴角现出一丝不经意的冷笑,也不站起身,对这些人摆摆手,交代了伙计送这群人上最近一趟去高丽的海船。 李光宗的态度激怒了这群家伙,当即有人鼓噪起.来,在他们看来,一介商贾的掌柜,低贱的东西也敢给他们脸色看。 看看一边有些尴尬也有些微怒的伙计们,李光.宗示意伙计不必动手,对付文人,他自然要用文人的办法,光打人绝对不成,要以德服人,对一群文人来说,最大的德是什么? 只见李光宗微.微一笑,慢条丝屡的道:“在下大宋宣和六年进士及第,不知你们都有什么功名?” 就这么一句话,立时将这群年轻的书生们说的没声了,狼狈的对着李光宗拱拱手,急忙从这间不大的账房里逃了出去。对于读书人来讲,最爱论资排辈,那好,李光宗就从根子上来收拾他们,以德服人以德服人,读书人的德性不过是讲辈分论资历。 望向这群人的背影,李光宗冷笑一声,想给老子脸色看,门都没有啊,老子的东家对着我都要客客气气呢,就你们这群毛都没长全的嫩雏,等着吧,到了高丽还有你们碰钉子的时候。 且不提李光宗派人快马给洪过送信,这群书生登上海船,老实了那么四五天,就开始故态复萌,在海船上对着海天之间指点江山,纷纷出言献策,议论到了高丽之后应当如何施展胸中抱负,要让高丽成为“圣人教化之地”云云,话里话外的,对现在某个姓洪的家伙,在高丽的执政颇有不满。 那船上的水手护卫,以及升帆管账护从的几个头领,还有负责掌舵的船老大可都不傻,虽是听个之鳞片爪的,可也明白过来,敢情这群毛头书生巴巴的去高丽,是要从“洪先生”手里夺权么。 江湖最忌讳的就是不忠不义,在跑船的人看来,这群小子别看是读书郎,到了高丽就是洪先生的属下,作属下的要抢头领的权,这世道上还有法度和规矩么? 有了这种想法,书生们的待遇可就是直线下降,从一开始的降低饮食水准,到后来甚至是连船舱都不允许出来,吃喝拉撒都必须在窄小的船舱里解决,这待遇几乎就像是坐牢了。尤其是遇上风浪时候,海船颠簸的厉害,这些从未出过海的书生们,哪里经受得住如此折腾,在船舱里吐到胆汁都几乎出来,整个舱室里满是呕吐物和粪便的味道,哪里还是个人待的地方? 等到十日后走下海船时候,前来迎接的仆散忽土吃惊的见到,这群书生们双腿直打晃,脸色蜡黄好似生过一场大病,一个个体力不支以至于只能互相搀扶着,一步步的挪下船来,哪里还有自己想象中的潇洒飘逸。 仆散忽土虽然失望,可这毕竟是皇帝亲自交代的任务,只得耐着性子将这群新科书生送到驿馆休息,此时洪过并不在高丽,一切事务都是萧规曹随而已,说不上有多忙,是以他也有时间来琢磨下这群书生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想来想去的还没想出个定论来,这天仆散忽土正在三个高丽小妾怀里酣睡,就有人着急的拍打卧房门,告诉他,那群书生正在都总管府衙门里要权。 要权? 仆散忽土脑袋登时嗡的一声,他与洪过共事久了,自然明白姓洪的小子最忌讳什么,洪过平时看似嘻嘻哈哈的,可这位布衣宰相与他的皇帝师兄一个毛病,就是对权看的极重,是凡属于他的权力,旁人不得插手,甚至是连窥伺都不成。现在一群小子想要什么权,这不是冲着洪过最敏感的地方来么? 不过,仆散忽土没有马上起身,反是爬上了一个高丽小妾的身上,将身上的长枪一下塞进处温暖湿润柔软的所在,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做起运动来。 听着屋里传来女人娇滴滴的呻吟声,可把外面报信的人急坏了,但是,屋里的声音就是不停,让别人有什么办法。 仆散忽土也不是突然精虫上脑,事实上,他的脑子现在清醒的很,他在仔细的盘算着: 这群书生并非是吏部派来的官员,虽然是皇帝亲自点名送来高丽历练,可送给仆散忽土的却是皇帝私信,甚至是连皇帝自己下达的令旨都不算,落款上更是只有一枚完颜亮的私章,连皇帝的私玺都没加盖,更不要说是尚书省宰相们的副署,以及用国玺加印了。这种完全没有一丝权威可言的书信,其中透出了什么玄机? 仆散忽土还没傻到以为,这些书生就是一时的意气用事,俗称读书读傻了脑袋,真的是书生们自己要施展抱负云云,若是没有人在背后挑唆,这群书呆子怎么会巴巴的跑来高丽,又在到达后几日就跑去都总管府闹事?现在他最烦心的是,这群书生背后到底站着哪个。 完颜亮么?有可能,不然的话,皇帝要派群书生过来历练,直接用吏部行文就是了,搞那么多飞机作甚?哦,这搞飞机还是从洪过嘴里学来的,仆散忽土追问了几次啥是飞机,都被洪过用满是憧憬的表情糊弄过去。 可是,现在完颜亮对洪过正是信重的时候,而且洪过的毛病,作师兄的会不清楚么,万一搞得不好,可就是师兄弟翻脸的下场,这一点完颜亮就不清楚? 再说,高丽执政全系于洪过一人,洪过失势,仆散忽土自问没能力收拾高丽局面,若是洪过真倒霉了,说不得,仆散忽土会立即打点背包,跟洪过一同离开高丽。想想就是,整个高丽能有现在的局面,都是靠洪家商号源源不绝的钱粮支撑,靠洪过的面子和信用,让所有来自金国的商号们能安心开矿,连洪过都能被人挤兑走,还有谁敢继续留在高丽?嘿嘿,等着吧,少了洪过,高丽立时就会炸营,在北高丽,那可是几百万人猬集在一块,造反都方便不少。 仆散忽土不敢说完颜亮有没有什么私心,但他认为,完颜亮这个人只要脑袋清醒时候,应该不会看不到高丽形势的微妙,怎么会做出这种昏招来? 如果不是完颜亮,那又会是谁呢? 反复寻思了好一阵,自己下面都涨的要发射了,仆散忽土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也就匆匆了账沐浴更衣前往都总管府。 才到总管府的前厅门外,就听到屋内一阵吵杂,听声音,好像是金富轼在与书生们打对台。仆散忽土止住从人,他也不着急进去,偷偷摸摸的趴在门外观察。 果不其然,说书生夺权那是有些小题大做了,这群书生只是用几天时间,将自己的抱负和才学整理出来,弄出来一套所谓的施政方案。这不,方案搞出来后,立时兴冲冲的跑来都总管府,请求施行下去。 那都总管府里的人物,不是高丽朝廷的老油条,就是从中都带来的幽云汉儿老混子,眼睛毒辣的能看到人骨头里去,哪里会将这群毛嫩的家伙放在眼中,也不知是如何应付了几句,结果被这群书生看不下去了,两方面就争吵了起来,说争吵或许有些严重,在仆散忽土看来,还是这群书生叫嚣的时候多些,都总管府的人只是在漫不经心的搪塞。 仆散忽土只是奇怪,那个金富轼自从开始搞什么编书之后,不是一直在自己的家宅里忙乎么,怎么今天有时间和精神头跑出来和一群书生打对台?不过,听到屋里越说越僵,声音也是越来越大,仆散忽土知道,自己再躲下去怕是不成了。 干咳一声,仆散忽土施施然出场。 见到仆散忽土出现,那些书生们眼中现出喜色,就如久旱大地遇到甘露,守寡多年的妇人偷到汉子一样,反观金富轼,则眼中一阵阴晦,随即扬起头,脸上出现几分傲气。 将书生们的策论拿来瞧瞧,仆散忽土心中叹息,暗道一句“果然如此”。这份计划书,或者应该说是策论更准确些,上面写的东西还是高谈教化之功,要教化百姓施行仁政,然后就能令高丽上下“垂拱而治”。说到具体施行上,倒是拿出几条建议,首先要选良师,建学校,在民间选出耄老良人,帮助官府教化百姓,然后按照人口分配田地,务必让高丽上下人人尽心耕地,这样就能“收高丽人心物力”。 派派这厚厚一叠文书,仆散忽土没有评价什么,反是对金富轼随意的说了两句,然后问起金富轼,这些东西要施行下去,现在是否可以操作。 与那些没有功名的书生完全不同,金富轼到底是正牌子的东海路都总管,东海行省左丞相,金富轼可不敢慢待这个军头出身的家伙,于是拱手说可以。 听到金富轼说可以,来自金国的年轻书生们个个面露喜色,这个金富轼刚刚可恨的紧,被都总管府里所有人推了出来,与自己这群人争论,将书生们苦熬心血做出来的策论说的一文不值,现在可好,这个家伙终于低头服软了,看起来,今天真的给自己这群人上了一课呢,什么争论辩驳,都不如官帽子好用。 仆散忽土可没身后的书生们那样乐观,金富轼是什么人,能在高丽的动乱中生存下来,历经数次兵败,又有开京动乱,平壤内乱这样大大小小的事情过去,别的同志的尸体都烂成白骨了,这个家伙还能如洪过口中的“不死小强”一样,顽强的生存下来,岂是如此轻易可以折服的? 果不其然,就在一名年轻书生要金富轼尽快整理政令,对全高丽发号施令的时候,金富轼突然伸出手来,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意道:“拿印来。” 仆散忽土愣住了,他突然明白了金富轼的后手。 原来,洪过自打到了高丽后,为了重建秩序令行禁止,在高丽内部单独制定了一套印玺制度,把所有主事官员的官印剖成两半,一半带在官员身上,一半保存在洪过手里,一旦有事要施行,会有主持的官吏给出具体官员职务出来,洪过发下命令的同时,派人送去另外半枚印玺。等到事情完结,办事的官不仅要送交一份总结报告,更要在全程监督的洪家商号伙计的监视下,将半枚官印缴回。 这种办法虽然死板,但是有效的保证了洪过的政令施行,而且没了官印之后,高丽的大小官们就无法自行其事,避免了阳奉阴违的情形出现。当然,这个办法的弊端也是很多的,只有在如高丽这样狭小的地面上,才能真的施展起来,若是换到金国去,怕是早就把金国的大小官逼疯了。 洪过这种办法也是无奈之下逼出来的,谁让金国派驻的官员严重不足,几乎所有基层官员都是从高丽朝廷留用下来的高丽人,若是有一个人敢玩些皮里阳秋的手法,立即就会在下面蔚然成风,根本无法保证洪过的政令施展到每一个高丽人身上。 现在洪过不在高丽,这高丽的事务基本是在靠惯性进行,全高丽都在等洪过回来,毕竟都总管府已经积压了如山的事情,等着用印办理呢。 而金富轼提出要用官印,正是抓住了这套体制的症结,没了洪过在,整个高丽就会停摆,有洪过在……有洪过在,还轮得到这群嫩书生出来上窜下跳么? 仆散忽土苦笑起来,无论是哪个想出这个馊主意的,怕是都没考虑高丽的实际情况,注定了就是一脚踢到铁板上,天知道这个白痴是哪个,想想洪过发怒的情形,他全身就是一哆嗦,暗自为那个白痴感叹:自求多福吧。 打定主意后,仆散忽土回头看看书生,面带微笑的告诉他们,既然一切政令都无法施行,那对不起了,这套策论就只能暂时收起来,高丽现在继续按照洪过设计的方法执行。 特意在“洪过设计”几个字上咬了重音,仆散忽土希望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明白,现在高丽的主事人到底是哪个,他不想得罪这些书生背后站着的人,但更不想因为一群白痴书生,去得罪了洪过。 是以,为了避免日后这群书生吃饱了没事做,继续在都总管府闹出麻烦来,仆散忽土拍板,说是现在书生们的策论虽然不错,但还有些匠气,这是因为他们不了解高丽具体状况造成的,因此,所有的书生们都要下到基层去,了解高丽的实际状况,体会高丽人民的生活,这样回来后,才会做出更好的策论。 然后,仆散忽土也不理会这群书生们的抗议,立即派出兵丁将所有书生分组,由金富轼圈出地方,一一派去了地方上的矿山,说是体验生活。日后洪过回到高丽后,对仆散忽土的做法大加赞赏,这是后话了。 这仆散忽土的作为,却将开京的一个人气炸了。 [奉献] 第二一九章 新买卖 第二一九章新买卖 石抹奴申在屋子里已经摔了一堆碗碟了,还好,这高丽地方矿产不少,尤其盛产金属,用不起精细瓷器,碗筷餐碟都是金属打造,不要说扔在地上,就是用力砸在墙上都坏不了。 按照他的设想,无论洪过能否忍受,这些书生只要到达高丽,就会成为一把火,或是点爆洪过与完颜亮之间的关系,令两人生出心结,或是成为隐在灰烬中的火星,可以在最要命时刻窜起来,生成熊熊烈火,不单点燃整个高丽,更将完颜亮的皇位也一起化成废墟。 本以为洪过不在高丽,这仆散忽土也是个一勇莽夫,整个高丽不会有人阻止自己的计划,石抹奴申估算过,只要这些书生折腾个把月,即便不能彻底毁了洪过去年的辛苦,也会让高丽的境况倒退许多,甚至还会有人上山成为土匪,那个时候,高丽就不是完颜亮的财源,反是变成一个深深的漩涡,让完颜亮慢慢陷进去,再难脱身。 石抹奴申这个气啊,他费尽心思,花了好大功夫和钱帛,这才说通了中都的门路,让完颜亮得以松口,同意把这群书生派来高丽“历练”,泼出去千般功夫,谁想到就这样被人化为无形。 生气归生气,石抹奴申可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在屋子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后,他只得从潜伏地方离开,跟着书生们走下矿场,他要不断去鼓动那些书生,让这些家伙不能就此放弃,还要继续坚持他们的理念,等到洪过回来后就一起发难,向整个大金国的士林,揭露洪过摧折士子的真面目。 按下石抹奴申继续奋斗不.提,回头说远在韦州的洪过。 谁都不知道,接到了李光宗报信.后,洪过是如何想的,就在李光宗之后,从高丽发来的报急信函,接二连三的送到韦州,可是,每一次洪过都是脸色平静的看完,然后镇定的将字条烧毁,并不让任何人分享这些消息。 从静州传来消息,早先包围静.州的部族军早已撤去,硬军分成两队,一队七千多人屯住在静州,另外一队大约万五千人,向着兴庆府慢慢逼近,虽然沿途并未攻城略地,可也给西夏王庭带去巨大压力,令西夏朝中那些三心二意的大臣们,终究不得不与嵬名仁永一道,迫使李仁孝往韦州出发。 李仁孝已经登程,因为这一次接见意义非凡,完颜.亮说是要折辱夏人,实则异常重视,纵然没有从中都派出任何一位宰相,接见李仁孝的金国皇帝使者,也只是个布衣书生,可金国朝廷还是向韦州派去一位亲王执政大臣----金国枢密使韩王完颜亨。 出城二十里迎接了完颜亨,谁想到,韩王大人见到.洪过,不仅没给一点好脸色,反是重重的冷哼一声,甩下袖子径直而去,只留下一脸愕然的洪过。 见到洪过吃瘪,完颜乌禄心中暗爽,脸上却不敢.流露出丝毫幸灾乐祸成分,反是走过去小意的安慰洪过,同时提醒,是不是最近洪过干了什么得罪韩王的事?不过呢,洪过看着都快成韩王的女婿了,这得罪不得罪的,怕也都是一家人说不出两家话。 完颜乌禄只是.想溜须洪过,好让这位布衣宰相在皇帝面前为他美言,能让他回到中都的金国中枢去,为了这个目的,他故意在洪过面前做出大度样子,以示自己并不在意乌林答宁儿。 谁想到,洪过突然心头一紧,顾不得与完颜乌禄虚词,连忙跳上马追进韦州城去。 果不其然,到了韩王完颜亨的住处,这位性情火爆的王爷指着洪过,第一句话就问,洪过是不是把芷雅睡了?就在洪过发愣的功夫,完颜亨恨恨的大骂,睡了就睡了,抓住纵偷的时候赶快弄回家去才是正理,为什么还让芷雅住在韩王府,难道洪过家宅后院的小庙里,容得下两位王妃,就容不下他韩王家一个郡主么? 听到最后一句话,洪过的脸腾红了,敢情自己收容两位王妃在后宅的事情,只能骗骗中都的老百姓,啧啧,这远在千里之外的完颜亨都能知道,在中都的贵人官员之间,还不定传成什么样子呢? 可是,完颜亨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纵偷的法子是不错,可那是对普通百姓来说的法子,难道韩王家的郡主,就真的如此迫不及待的要找人嫁了?难道明媒正娶,行了正式的文定之礼,最后凤冠霞帔的用八抬大轿娶回家就不好? 看着洪过傻愣愣的样子,好像这年余来精明干练的高丽王不见,反是数年之前在自己府上发傻的那个书生又出现,把个完颜亨气得直跺脚,却不肯继续说下去,蒲扇一样的巴掌一挥,将洪过撵出了房间。 虽然被人稀里糊涂的赶出来,洪过已经不是在宋王庄时候了,越想越觉着完颜亨的话不对头,再联系最近发生在高丽的事,脑中登时一惊,难道说,终于有人按不住寂寞,想再次试探自己的底线了? 一想到这些人竟然从自己身边的女人下手,洪过的脸上倏的闪过一股子冷厉,完颜芷雅也好,乌林答宁儿也好,乌延婉清也罢,或是南荣婕,周秀娟,这些女人虽然有的是宋人,有的是女真人,可她们都有一个相同的标签,那就是:洪过的女人。在洪过心中,他身边的女人没有种族之分,就算他要报复女真人,也不会找一群女人下手,同样的,谁要觉着,在他身边的女人身上打开突破口比较容易,他一定会让这个人品尝一下洪过式的报复。 金国的使者已经抵达韦州了,李仁孝的车驾自然不敢怠慢,在一万硬军的“护从”之下,金国贞元二年二月十五日,在夏国的韦州城门外,洪过带人迎接到李仁孝一行数百辆车驾。 随即二月二十五日,经过五日闭门思过,五日沐浴斋戒后,李仁孝在城中知州官衙中,对金国天子特使行三跪九叩大礼,当着无数金国夏国官民人等的面,朗声陈述自己的过失,并表示痛改前非,又当众宣读过金夏和约后,金国皇帝特使洪过谅解了他自赎过失的行为,但表示要在五日后才能公布金国决定。 对李仁孝来说,这五天注定是非常难熬的。 经过好似五年五十年一样的等待,五天后,在同一地点,金国特使洪过当众宣读金国皇帝诏书,诏书中重新册封李仁孝为夏国王,赐姓完颜,令其专守西方边疆,为国尽忠云云。 本是害怕五日内再出变故,李仁孝到这个时候才真正安心下来,双目含泪的对着洪过与完颜亨行大礼叩拜。李仁孝都如此重礼,其他夏国官民又怎能置身事外?于是数千人一起行礼,这种场面还真是不多见。 李仁孝王位得保,总算了却心中一场变故,纵然这月余头发花白了大半也是值得了。等到册封仪式结束后,他自是重新以地主身份排开盛宴,一面宴请所有金国大小官员,一面对这些人送去厚礼,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义自是不必细述。 饮宴后三天,李仁孝就匆匆忙忙等车离开韦州。虽然在金国人面前,大言不惭的说韦州是自己地盘,但是谁心里都明白,现在韦州是嵬名仁信的地盘,万一这位夏国公啥时候想不开,突然想把李仁孝留在韦州,自己去兴庆府坐坐,怕是金国人也不好拦着不是? 李仁孝倒还称职,临走前留下了嵬名仁永和任得敬等亲信大臣,说是继续交办善后事宜,不少人都在腹诽,是不是这位夏国主将几个重臣留下来作质押,换取自己能平平安安离开韦州也说不定。 与任得敬公事,让嵬名仁永心中极其腻歪,他作为朝中权臣,留下来作为人质的意义,远大于交办各种事宜,倒是任得敬却是不得不来。 原来,任得敬被撵出了西夏中枢后,封在西平府作知府,西平府本是北宋灵州,也是西夏除去兴庆府外第二大城市,设置有翔庆军,任得敬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为了翔庆军节度使。 谁想到韦州失陷,西夏的静塞军司一夜之间土崩瓦解,从韦州北上一马平川,除去一个翔庆军外,到达兴庆府再无险阻,这样,一下就令任得敬重新被重用起来。这一次任得敬来韦州,一半是护卫李仁孝,另外一半的目的,就是帅兵监视金国撤军了。 西夏对金国的赔款数额太大,根本不可能一次性赔偿完毕,更何况上一年西夏又遭了草原鞑子好一番洗掠,所以那些牛羊只交付了三成,金银倒还好说,赔出来一半,另外的部分,完颜亮开恩,允许西夏分几年偿付。没想到的是,这个开恩在洪过手里一过,就成了分期付款可以,要交年息,年息倒是不多,一分力,而且是利滚利驴打滚的算法。 纵然心中对洪过恨得要死,嵬名仁永都必须咬着牙交出所有赔款来,不然的话,要不了几年,这些拖欠的利息就会比本金还高,到时候,就算西夏君臣上下一起当裤子,怕是也赔不出这么许多牛羊马匹和金银来。 等到李仁孝走到西平府,传来消息后,嵬名仁永交付了第一批赔款,也就上路离开。送走了这位西夏中书令,任得敬可就轻松了许多,与洪过谈笑起来也没了拘束,才几日时间,竟然就与洪过混的很熟了。 等到李仁孝过了静州,硬军也开始着手撤兵。但是,硬军报来的撤兵路线极其繁复,不仅西夏军将们看的不明白,就连完颜乌禄这些金国将领也没看明白,不知道硬军不直接走韦州撤兵,反是要求在西夏境内来来回回兜几个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事情报到洪过那里,没想到,趴在地图上略微看了几圈,纥石烈志宁与仆散乌者上报的,看似极其过分的要求,就被他笑着批准了。 完颜亨虽然没了以前的谈笑心情,也不大明白硬军的想法,见到洪过批准便来追问。 洪过笑着告诉他,硬军是不折不扣的雇佣军,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连场大战下来,硬军从开始进兵的三万人,硬生生打成了两万一两千,要是不让余下来的硬军士卒捞饱了口袋怎么可以?再说了,硬军建立时候定下的铁律,即便阵亡的同袍,其家中也会得到他应得那份赏赐。为了这些,要硬军绕着西夏走三圈都可以。 完颜亨似是明白过来,长叹一声,跺跺脚转身离去,那声叹息中间,包涵了无数失落和苦涩,至于他到底为什么失落,谁都不清楚。 果不其然,硬军从静州出发时候,还是大约两万多批战马而已,刚刚按照行程走上一半,已经有人向任得敬急急禀告,硬军已经成了拥有十几万牛羊马匹的大队伍,而且听说这班人出手阔绰,本来因为西夏强行征买牛羊马匹,而远远向西逃走的不少游牧部族,这时闻风而动,才月余时间就聚拢在硬军身后,赶着牛羊等着硬军来收买。 硬军进攻静州时候,除了兵器衣甲就是马匹,已经穷的好似叫花子一样了,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有钱? 任得敬不是傻子,找来了地图,叫任德聪将硬军退兵的路线在地图上一一标注出来,才标了一半就被任得敬叫停,西夏翔庆军节度使苦笑着告诉任德聪,金人这是在搜罗战利品呢。 战利品?任德聪突然想起,这支号为“硬军”的金军,每攻下一座城镇,都是将百姓撵到城外任其自生自灭,而他们则将城镇洗劫的干干净净。可是,每一次硬军作战都是飘忽不定,也曾有人提出来,既然硬军有如此之多的战利品需要携带,为什么他们的行军速度还是快的让人发毛。只是当时军情紧急,谁都没去向着这个方向思考。 现在看看硬军的行军路线,沿途都是当初被他们攻陷的城镇,很明显,硬军是将这些战利品掩埋在附近,然后继续轻装上阵了。 “那些牛羊……”任德聪一点就透,当即叫出来,敢情硬军是在用从西夏抢来的金银钱帛,来买西夏部族手里的牛羊马匹,还真是取于斯用于斯,“他**的,这群混蛋,大哥,既然我们知道了他们的目的,要不要提前……” 摇摇头,任得敬平静的道:“上百万的牛羊都赔了,你就真的如此小气?再说了,你现在提前取走那些东西,怕是首先不答应的还真不是金人。” 任德聪一想起跟在硬军背后的那些部族,自然明白哥哥指的是哪些人,自然也随之丧气起来。 再见到洪过,任得敬大大方方的对洪过说,金国最好的商人,就是纥石烈志宁和仆散乌者了。洪过立即知道,这位前西夏权臣已经明白硬军的目的,于是落个光明磊落的明说出来,硬军就是为了钱帛而战,要他们死很轻松,付出足够的代价就能做到,要他们放弃到手的钱财金银,怕是整个硬军上下会嗷嗷叫着和对方拼命。 听了洪过的话,任德聪不禁暗自乍舌,暗道一声大哥厉害,要真的依了他的计策,怕是现在大战又起来了。到时候无论胜负,他们任家都会被治个挑起战端的罪名,即便宫中任太后得宠,怕是也救不回他们兄弟性命。 任得敬也听出了洪过话中,隐隐的威胁意味,他是经过风浪的人,淡淡一笑,反是谈起了牛羊马匹的价格,这些东西在金国和夏国,可是能够差出一倍还要多,所以说,纥石烈志宁等人并不单纯的搜集钱财,而是大肆收买西夏的牛羊马匹带回金国,可以想见的,硬军这一次至少能比单纯洗劫多收入三成以上。也因此,他说纥石烈志宁与仆散乌者,是金国最好的商人。 既然谈到商人,就是洪过感兴趣的话题了,身为商人的他很快与任得敬聊起生意经,并且立即达成了共识。原来,任家为了维持自己庞大的家族开销,还有任得敬贿赂朝中官员与军中将领的花费,光靠夏国主赐下的田庄土地是远远不够的,自然将主意打到经商上面,光是任家手里就掌握了不下五支商队,专门往来河中等地进行贸易。 由于任家做的是转手贸易,也就是将金国和宋国货物卖去河中牟利,所以,任得敬纵然看出了金夏和约第四部分的厉害,也对其乐见其成,只是碍于他是西夏官员,不敢公开叫好就是了。 洪过与任得敬越聊越有兴致,就这样竟然连续谈了三天,那个热情劲,用任得敬的话讲就是,“我若再有个姑娘,便嫁给洪家小子作老婆,这样姑爷才和老夫脾气”。 见到火候差不多,洪过才神神秘秘的告诉任得敬,自己手上有条商路,一旦开通了,可以直接获利五倍以上,这还是净赚,刨去了开销的。 听到能赚钱,本来已经是喝的醉眼迷离的任得敬,两眼立时清明起来,凑到洪过耳边听了个大概,脸上的酒意再也没有了,抽搐了几下,却是没有马上开口。 知道这件事急不得,但是洪过有七成把握,感觉任得敬能同意下来,所以他并不着急,而是将任家兄弟两个留下来商议,正好有人送来中都旨意,他借着接旨意的功夫溜出来。 旨意不难,却是一件让洪过不得不继续留在金国,暂时无法返回高丽的事情,偏偏这件事还真要由洪过来手尾,金国公主下嫁高丽王,赐婚队伍正在组建,即将动身前往高丽,而洪过就是这大金国赐婚使。 [奉献] 第二二〇章 历城少年辛坦夫 第二二〇章历城少年辛坦夫 接到这道命令,随带着还有一封完颜亮的私信,言语恳切可意思一样,就是要洪过再耽搁一段时间,将高丽的事情抚平才好。额外的,完颜亮在私信里吱吱扭扭的,非常隐晦的提起了这一年的高丽税赋。他倒是没明说要预支,只是说国家开支增多,户部有些不堪重负云云,另外幸好高丽开支由洪过私人承担,真是帮他减轻一大负担。 洪过这时哪里还是以前那个傻小子,一看到完颜亮这套说辞,就明白个大概了,怕是户部又缺钱了,朝中哪个白痴想起自己很有钱,就圈着完颜亮伸手向自己要钱,而且打着旗号是预支高丽的税赋,说白了,还不是看到自己去年岁末交出去二百万贯,朝里有大臣眼红了。 眼红又能如何,洪过冷笑起来,高丽现在还攥在自己手里,无论是哪个,没有自己首肯,都别想把高丽拿走,相信现在的完颜亮也不会随意干这种傻事,只要拖上三五年,自己的主体思想宣传深入高丽民心,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成为高丽百姓心中的神,说句话比金国和高丽的官府还管用,纵然离开了高丽又能如何? 想清楚这些,洪过脸上冷冽的表情慢慢散去,而是淡淡等到告诉递送旨意的礼部官,他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钱是要一点点赚出来的,寅吃卯粮的事情不可能永远继续下去,国家用度还是要有个计划,才能真正做到手里有钱万事不愁,若是没有计划性的用钱,那手里纵然有座金山也不够花用。 礼部的小官越听越是心惊,完颜亮的私信中说了什么他不得而知,可是等到他回去中都,是一定要面见君王的,洪过这番话自然也要一字不落的说出来,可洪过这话说的太露骨了,完全就是一副教训的口气,哪里有半分对皇权的尊重啊? 不过,无论洪过还是金国皇.帝,都不是一个礼部小官惹得起的,这个小官也只有唯唯诺诺的点头答应了。 又过去两天,硬军收买的牛羊马.匹已经超过三十万,在西夏国内都是为人侧目,甚至有人在西夏朝廷里,开始大声疾呼要将这群“强盗”赶走。偏偏硬军的那两个头目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依然按部就班的在西夏国内行军,那副悠哉的样子,完全忽视掉西夏百姓仇恨的目光。 洪过也乐得硬军拖延时间,他.这边等了几日后,终于带着一人前去拜访任得敬。将那人介绍给任得敬,只说是金国河东大商贾,姓唐名威的,其余并不多作解释,甚至连介绍唐家三少给任得敬的目的,他都是只字不提。 他不说,难道任得敬就不知道么? 看到洪过连金国的商人都介绍来了,任得敬明白,.这是逼着他交代句实诚话呢。叹口气,这件事终究干系太大,虽然五倍的利益看着让人心热,但是比起任家的基业来说,还是太小了。 任得敬最终告诉洪过和唐威,这条商路开不开的,.与任家没有关系,任家只是会保护唐家商队在西夏国内的所有安全,至于唐家商队最终去了哪里,任家是管不到的。 听说了任家肯保护自己,唐威已经是面露喜色,.又听闻任家不插手这笔买卖,他脸上简直笑逐颜开,反是一边的洪过脸色清冷没有半点波澜。 任得敬看着洪.过的表情,不禁心中暗自点头,前几日说嫁姑娘给洪过只是句戏言,现在看,倒是真的想招这门女婿了,别的不说,光是这份镇定功夫,怕是他在洪过这个年纪时候就没有。 等到洪过带着唐威走出来,洪过才用好似闲谈的口气告诉唐威,这件事上,一开始必须倚重任家,这是不得以的事情,但是,如果唐家想把这门生意做得长久,作到最终不会被交易的双方踢出局去,就必须把握住一个分寸,这分寸的第一条,就是不能让交易双方见面,第二条,是要在交易中引入地主成为第三方,并且牢牢把握住这个第三方,使之成为唐家在整场交易中的筹码,最后一条么,就是要随时保持与三者的关系,遇到麻烦时候,切记一定要联合两方压住挑起争端的一方。 唐威何等眼界和身份,本就是唐家三少爷,商界巨子出身,因为最近几年着实干了几件大事,让唐家的生意登上了一个更高的台阶,而且唐家上下都看出来,未来的唐家将会走向一个极为辉煌的局面。现在整个唐家对他都是心悦诚服,两个哥哥心里纵有千般不服,也不得不表示自己对未来唐家的家主之位没有心思。 已经内定成为唐家的家主了,洪过再说这些东西,对唐威来说只是老生常谈,换个别人说的话,怕是等不到一半,唐威就会不耐烦。可是,今天说话的人是洪过,是唐威不得不重视的人物,所以,唐威仔细听完后,还在心中暗自思量了好一阵。 越想越觉着心惊,越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商场如战场,甚至比战场还要险恶几分,战场上还能选择暂时的盟友,或者选择可以依靠的兄弟,把自己的脊背朝向兄弟,商场上永远不会有盟友,只会有赤luo裸的利益纠葛,说不定什么时候,昨天的盟友就会对着自己的脊背,狠狠戳上几刀,而且刀刀入肉,刀刀见血,刀刀插在你最要命的地方。 这次的交易也是如此,交易本身已经是担了绝大的风险,而且交易中的三方都不是简单角色,比起作为两头终端来说,中间进行交易的唐家,简直有如大象和蚂蚁的对比,想弄死唐家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即便不想弄死唐家,要想把唐家踢出局,也和玩一样轻松。要想不被踢出局,不被两边玩死,唐家除了更加依靠洪过外,就只有增强自身的实力了。 而洪过刚才告诫的,就是如何增强实力,以及如何用平衡手段,来摆平交易中不和谐的音符。 想到这里,唐威郑重的对洪过躬身施礼,“改之,今日教训,威铭记终身。” 笑着将唐威扶起,洪过这才和颜悦色的与其谈笑,却是决口不提那笔商路,唐威也明白,此时人多口杂,绝不是说这等秘密的好时机,是以借此机会就嬉笑一番自顾自去谈那些风花雪月。 唐威不知道,洪过早已将他当作棋局上的一枚棋子,他今日的布局,或许日后没有用途,却又是为日后万一生变,提前预作的准备。 任德聪等洪过走后,这才转出来,压低了声音询问大哥,既然如此危险,何不干脆回了那个洪改之,为什么还要冒着天大的干系,帮助姓洪的小子? 看着弟弟紧张的样子,任得敬哑然失笑,“此事一成,则我任家基业稳固,我等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展宏图,创立我任家百年基业。获利如此之大,怎能不令人心动。” 任德聪急了,眼前任得敬的样子,分明就是一副利益熏心的人物,做大事者,不能为眼前小利蒙蔽双眼。 听了弟弟的话,任得敬出奇的没去辩驳,只是喃喃的道:“不预百年,何以谋眼前?” 这场生意,就如秋风拂过,带出些微声响后,便悄无声息,所有人都不再提起,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真的是*梦了无痕么? 直到硬军从河东地面离开,就如当初他们从那里涌入西夏,西夏境内的喧嚣才暂时告一段落。因着硬军的不断转移,任得敬与洪过也不得不跟在后面,随之缓缓移动,花费了大半月的时间,才亲眼看着硬军士兵,脸上带着喜色,赶着牛羊牲畜进入金国河东地界的山区。 直到这时,任得敬终于长出一口气,可算将这些瘟神送走了,继而他转头与洪过道别,那感觉,仿佛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完全没了以前的亲近。 洪过也不以为意,对着任家兄弟拱拱手,自己带上百多人的护卫,沿着硬军一路留下的粪便,施施然也跟着走进河东地界,他还要从这里赶往中都,去迎接金国的赐婚使团。 现在中都城里还在继续对洪过口诛笔伐,洪过还在犹豫是否要进中都面见完颜亮,谁知刚到太原,有宫中宦官等待已久,急忙忙告诉他,皇帝正在游猎,决定在游猎之地召见洪过,至于说游猎地点,竟然就是武清县。 洪过好悬一口水喷出来,武清县,那地方连个山沟河湾都欠奉,要说有东西,就是洪过的走私大本营,游猎也不至于跑去那里?随即他明白过来,完颜亮这也是一种警告,意思是在说,洪过干的事他都明白,心里清楚的很呢,不要指望能蒙蔽他。 想想自己这位师兄的心思,洪过无奈的摇摇头,惟有振作精神,与纥石烈志宁和仆散乌者两人叙谈了一夜。这两人都是一时之将才,平时不觉得如何,现在主持硬军,将这支大军指挥的出神入化,在攻夏大战中有如彗星一样升起,成为金**界耀眼的明星,可以想见,这两人出将拜相也是指日可待的,若不乘机拉近关系,日后怕是机会不多了。 天幸两位硬军主将对洪过也是感激涕零,若没有硬军,就没有他们两人今日功业,若没有洪过,就没有硬军,而此时以洪过的权势,还愿意与他们主动交往,两人自是不会拒绝。 喝了一夜的酒,说了一堆肝胆相照的话,第二天清醒后,一切都是酒话想都不用想,直接忘掉就可以。洪过与两人告别后,就带着从人飞驰前往武清县。 完颜亮就住进了洪家在海滩上的城堡。此时城堡已经初具规模,看着极是威严,尤其插上皇帝的旌旗之后。 带着略微忐忑的心情,洪过见到了完颜亮,与皇帝随行的还有作为皇帝心腹的几员干将,比如平章政事蔡松年,礼部尚书李通,而且,竟然还有大兴府尹兼殿前都点检的徒单特思,自然,还少不了作为宦官头目的梁汉臣。 随员就这么几个人,兵只有三千,算得上是轻车简从了,想想也是,洪过这地方什么都有,有城堡,有海港,有走私用的海船,可就是没官府,要是皇帝的人马呼呼啦啦来个上万人,大小官跑来几十上百的,得了,洪过也别走私了,老老实实交税去吧。 完颜亮向洪过需要的交代的,不过是这位新认下的妹子,从宗室皇亲中选出来的公主,让洪过记得保护好公主云云,另外就是对洪过这次西夏之行进行褒奖。 这种褒奖自然不会落到朝廷上,那边还闹得欢实呢,对洪过的弹劾,从御史台以及发展到了翰林学士院,正在向太学蔓延中。最好笑的是,这几个地方,都是洪过建议完颜亮建立或是完备起来的,现在一起站出来要造洪过的反,完颜亮顺带着也将这件事当个笑话说出来。 皇帝说的笑话,不好笑也要笑,况且这个玩笑还真的有些诙谐,甚至是黑色幽默,在场的人听了俱是莞尔,坐在酒桌上的洪过也不尴尬,反是注意到,在蔡松年身后竟是站着一个少年郎,抿着嘴似乎想忍住什么,却忍得十分勉强。 他心中诧异,这里虽然算是完颜亮打猎行宫,可宫禁之严也不亚于内宫,能自由出入这里的怕只有他洪改之一个人了,怎的今日竟然多出来个少年,是蔡松年的子侄么?纵然是子侄辈,随意带到皇帝面前,也是几位胆大的行为,看起来,蔡松年还真喜爱这个子侄。 心中燃起的丁点八卦魂,暂时还不会让洪过太过失态,回到那个笑话上,他倒是对这件事并不尴尬,他向完颜亮建言是为了完颜亮好,做的是有利于师兄的事情。无论御史台还是翰林学士院太学,都是国家的体制尊严所在。御史台和翰林学士院转过来弹劾他,那是这班书生认为自己有辱了金国朝廷尊严,也是为了师兄完颜亮好,他又生什么气呢? “着啊,”听了这话,完颜亮大是欣喜。 无论洪过这话说的是否是本心本意,都令人找不到丝毫毛病,只能竖起大拇指赞叹一句:服气。 完颜亮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折服自己的小师弟,使之能为他所用,偏偏洪过从不臣服,一心以宋臣自居,可说话做事总是为完颜亮考虑再三,这等做事的态度,才真的令完颜亮心醉,从而将其收罗手下的愿望,就更加的迫切热烈。 本来等洪过的时候,完颜亮还在迟疑,高丽的事他隐隐听说了,那些个书生的作为令他着实出了一身冷汗,不是说洪过的钱打水漂会怎样,而是一旦高丽发生变故,金国朝廷竟然没钱没兵没粮去镇压。万里有个一的,看似已经被金国吞到肚子里的高丽,重新跳出来自行立国,那金国朝廷的面子,他完颜亮作为皇帝的面子,要往哪里放? 为了安抚洪过,完颜亮准备了千般言语,现在看来都是不需要的。完颜亮一时心情激荡,竟然亲自举起酒壶,为洪过斟满了酒,这才重新端起杯向洪过敬酒。 在场众人都傻眼了,完颜亮没有登基以前,虽然平素言谈无拘,但主动为人敬酒的事情却是很少做,一来他自重于亲王身份,二来是完颜亮认为,要收买人心,看的是实际行动,不必表演的如此下作露骨。至于登基之后,完颜亮除去为自己的两位母亲,还有老师张用直斟酒外,再无人敢享受这个待遇。 现在好了,洪过大喇喇的受了完颜亮这一礼遇,直到一杯酒喝下,洪过这才笑道:“师兄这杯酒不好喝,”见到所有人都奇怪,他嘿嘿道:“一杯酒百万贯,六个月时间,在座诸君,怕是只有我敢喝下去吧。” 在场的都是玲珑心思,一下就明白了洪过意思。完颜亮更是欣喜不已,洪过这等于明白的告诉他:到了六月份,会从高丽提一百万贯的钱财,回馈金国中枢。六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一百万贯可比久旱甘露还甘美啊。 有了这种基调,一场酒自是喝的宾主愉快,直到深夜才散去。 第二天,完颜亮并未马上离开,而是说酒醉,继续占了洪过的主卧室休息,反是蔡松年寻来找洪过饮茶。洪过注意到,跟在蔡松年身后的,又是那个半大少年。 烹茶之后,借着茶香,蔡松年随意聊了几句诗文,这些东西虽非洪过特长,但他毕竟继承了以前那个洪过的全部记忆,应付起来也不算太难。 说上几句,蔡松年突然叹口气道:“蔡某行文上承东坡居士,一向暗自窃喜,前日偶然得到一首诗文,才恍然惊觉,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了那井底之蛙。” 洪过一愣,不知道蔡松年这话从哪里来的。蔡松年博学多才,尤其在诗词上的造诣极高,他的词风继承苏东坡的风格,行文大气颇有风骨,可以说是北地的一代词宗,能让他如此推崇得人物又会是哪个? 脑中急转几圈,洪过却想不出来,此时文坛凋零,这个时代的金国还能有谁与蔡松年比肩?就算放到整个中国,在现在这一年,能与蔡松年相提并论的人也几乎没有,哦,马上会有一个,陆游陆放翁。可是,陆游现在才二十几岁年纪,要超过蔡松年,还得等上二三十年呢。 正思索着,蔡松年突然出声道:“来,坦夫,这就是你一直想见的洪改之,还不过来见礼。”说话,又对洪过道:“这是我新收的一个学生,山东历城人,姓辛,表字坦夫。” 山东历城,辛坦夫?洪过隐隐感觉这个地名比较熟悉,又是姓辛,难道说,竟与那人有渊源么?一边生受了少年一礼,他一边将少年扶起,上下打量一番,随意赞叹几句后,突然话锋一转,道:“我有一友曾对我说,山东历城辛氏有一麒麟儿,名唤辛弃疾,不知你可认得?” 此话一出,蔡松年和辛坦夫一起愣住,呆呆的看着洪过,等了一阵,那辛坦夫才吃吃的道: “改之先生从何处知道小生名讳?” [奉献] 第二二一章 新商路 第二二一章新商路 洪过腾地站起身,瞪着眼前的少年郎,吃惊道:“你就是那辛弃疾?”随后他奇异的道:“你的表字不是叫幼安么?” 这下让蔡松年与少年辛弃疾更加吃惊了,蔡松年惊诧的道:“辛弃疾才刚刚行礼不久,这坦夫的表字,也是他老师谯县刘岩老帮助起的,应该不会还有另外一个表字啊。” 辛弃疾也是一本正经的告诉洪过,他自幼丧父,随祖父长大,而他祖父辛赞在金国做官,是以辛弃疾也是在各地往来,前几年拜了毫州谯县名宿刘瞻为师学习诗文。这次加冠礼后,被刘瞻推荐到蔡松年门下学习词赋。而坦夫的表字,是加冠礼时候起的。最后,辛弃疾认真的告诉洪过,一定是他的朋友误传。 虽然辛弃疾的表现略略有些无礼,洪过也不以为意,反是用欣赏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少年,南宋一代唯一可与陆游比肩的爱国诗人,现在对着自己拜倒,倒真让自己有些飘飘然了。 对了,蔡松年为什么要辛弃疾来拜自己?虽是飘飘然,洪过还没失去起码的理性。 听了洪过的问题,蔡松年失笑出来,随即开口吟道: “黄金错刀白玉装,夜穿窗扉.出光芒。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独立顾八荒。京华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尔来从军天汉滨,南山晓雪玉嶙峋。呜呼!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 听到第一句,洪过就明白了,随即.脸色有些发苦。他都是不怕这首诗被金国君臣听到,事实上,从写下这首诗的时候起,洪过就真没害怕金国知道,若是完颜亮会因为这么一首诗打压自己,那就不是完颜亮了。这首诗虽然会给他带去些小麻烦,以他今天的权势,还真是怡然不惧。 待到朗诵完,蔡松年笑着道:“陛.下早在蔡某面前,称赞改之大才,谁想到,改之于这诗文一道,也有如此造诣。论气魄,改之这首黄金错刀行,真真不属于东坡居士的诗文。” 蔡松年反复提及诗文,言下之意,自是在表白,洪过.的诗文他是很服气的,但是在词赋上他不会认输。 听出这老家伙的心态,洪过哑然失笑,这种剽窃之.作,别人拿到面前,洪过不会否认,可他也不至于厚颜无耻到,用剽窃来的东西,去与这个时代的精英们比拼,这个时代的人都是真才实学,他这剽窃算是什么,用偷来的东西向别人炫耀么……他还要脸呢。 有了这首黄金错刀行作引子,这次小会自是气.氛愈加热烈起来。 与此同时,在城.堡的主卧室内,完颜亮背着手在屋内慢慢踱步,口中吟念的,恰恰就是这首黄金错刀行。这首诗,本是金国派去宋国的贺新年使带回来的,诗文在宋国已经朝野盛传,而且,据说当初当年此文一出,惊艳大宋行在,一时间竟有洛阳纸贵的架势,文坛市井争相品读,到后来,竟是连青楼里唱曲的姑娘,若是不会唱这首诗,都会被人笑话。 诗是好诗,完颜亮本就是学儒出身,于诗词一道也着实有些造诣,第一眼看到就为之吸引,反复吟诵犹自觉着齿颊留香。可是,这个作诗的人就太让人心烦了。 完颜亮本以为自己于洪过之间的缠斗,已经是渐渐分出胜负,尤其是洪过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上,大有主动替他分忧的架势。甚至在派洪过去西夏商议和约后,他业已准备下旨给洪过实授官职,先授一个“礼部侍郎,守东海行省右丞相”,过上一两年,就把洪过调入中枢,直接授予平章或是参政。 谁想到,这首黄金错刀行一出,完颜亮才霍然发觉,洪过心中那份执著,竟是半分没有改变。此时金宋和平,所以洪过一边安守自己宋臣的本分,一边不遗余力的帮助自己。可若是他日金宋相争呢,他洪过会如何自处? 这个问题萦绕在完颜亮心尖,久久不能定论。实际,在这位金国皇帝的心头,其实早有个隐隐的答案,只是他不愿意去面对这个答案罢了。 站在一边的是梁汉臣和徒单特思两人,这一次完颜亮也算是微服出游,连一个宠爱的妃子都没带上,不过,这其中也未尝没有怕了洪过的心思。当日洪过在宫中当众责打会兰氏,着实吓住了后宫上下,就连完颜亮也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增加了到皇后宫中休息的日子,略略疏远了身边的妃嫔。 这次出游不可能带许多女人,带上皇后,后宫虽然不会抱怨,那心中不满的人也不是没有,偷偷对着自己使小性子,也会让完颜亮头痛。若是不带皇后带了别人,嘿嘿,等着吧,不等回宫,这边洪过就会让自己好看了。所以,完颜亮一狠心,索性一个女人都不带。 看着皇帝焦虑,梁汉臣照例什么都不说,他是阉人,说什么都是错,索性闭上嘴,不到完颜亮问到眼前,绝对不会开口。 倒是徒单特思有些受不了,终于开口劝说皇帝,既然这个洪过对宋国死心不息,索性弃用,扔在一边先冷上一年半载的,若是到时他还死不悔该,干脆直接打发回去冷山宋王庄算了。 冷山就是松蓬山,因为宋人叫的多了,不少人也跟着如此称呼。 不说话,可不意味着梁汉臣就真是傻子。听到徒单特思提起冷山,这个宫中宦官头子暗叹一声,徒单特思啊徒单特思,你这不是要断了洪过的仕途,你是在帮助洪过啊。完颜亮是什么人,虽然平日多疑猜忌,可对身边亲信心腹极为照顾,同时也非常顾念旧情。你不提冷山还好,一提起冷山,不是逼着完颜亮想起当年宋王庄的洪过么,想起洪过为了完颜亮坐稳皇位,豁出性命立下的那些大功么? 徒单特思也意识到不好,刚要解释什么,就见完颜亮停住脚步,两眼阴森的望过来,“洪改之行事,不失忠义不负友情,如此忠肝义胆,竟然换不来你一句好话么?” 摆手喝止了徒单特思,完颜亮慢慢走到自己这位妹夫面前,声音愈加阴冷:“在高丽的那群书生,到底是谁牵头派去的?真的是我们那位御史大夫大人?要不要我回去中都,请完颜宗安来我这里回话?” 梁汉臣心里清楚,向高丽派书生过去,既给洪过手下掺沙子,又派人过去监视洪过。这个主意虽然是御史大夫完颜宗安出的,可真正敲边鼓令完颜亮批准的,可是徒单特思。以洪过在高丽那么大摊子,派人过去后怎么会抓不到痛脚?等过上几个月,将材料详加整理,通过御史弹劾出来,怕是连完颜亮都包庇洪过不得,高丽主持者换人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至于徒单特思为什么会挖这个陷阱,梁汉臣估摸,应该是去年见到金国各地捷报频传,有人静极思动了,所以下手抢食时候,就不那么在乎吃相。 徒单特思一番心思打了水漂,完颜亮再不犹豫,反是亲手将黄金错刀行书写一份,临行送给洪过,这其中包含了多少用意,就只有洪过自己去揣摩了。 人也见了,酒也喝了,洪过自然要启程了。这一次不比以往私下往来,既然要以金国使者的身份前往高丽,自然要大张旗鼓大大方方的出海,可不能走一个走私用的临时海港,所以,洪过必须带上整个赐婚队伍,浩浩荡荡的从中都出发,一路进入山东境内,最后从登州出海。 当洪过带着偌大的送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在金国境内行进时候,同样有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在西夏境内行进着。这支队伍是第一批进入西夏的金国商队,在通关的文书上写的明白,商队乃是金国河东唐家商号领头攒起,共有大小商贾二十余家,带来的货物拢共装满了六百头骆驼,目的地却不是西夏,而是西夏更西面的河中。 西夏西面那是西辽,以西辽那些契丹人对女真人的仇视,可以想见的,这些金国商人要吃瘪,是以西夏边境的官很痛快的放行。由于这时金国还没派出官员,与西夏一起共同议定税收,是以这笔钱就落入了西夏国库。至于经手的官又拿了多少落进自己口袋,就更加不可告人了。 在西夏境内,唐家这支商队也并非完全没有交易,到了西平府,商队就卖出了一百头骆驼的货物,然后从当地收买了上好的河西马足足千匹。由于这支商队是要向西行进,加之一些不为外人道明的原因,偌大的一宗交易就轻而易举的完成,中间没有被西夏官府有任何阻挠。 商队继续西行,有金夏和约作护身符,而且沿途的西夏官军,都得到了军界首屈一指的首领任得敬的私信,自是对商队一路放行。待到过了西夏甘肃军司的指挥部所在地宣化府,也就是旧时大唐甘州,后世的张掖之后,在荒漠之上,这支商队可就分流了。 一路人数众多,骆驼众多的队伍,继续向西行进,他们的目的地真的就是西辽,虽然契丹人会敌视金国女真人,可契丹人应该不会仇恨汉人才对。况且,唐家早就偷偷越过西夏,与西辽国的契丹贵族有了联系。只要唐家的驼队到达西辽,就会有西辽派出的官军一路护从着,直到西辽国都虎思斡鲁朵。在那里,从金国运出的货物会卖上一个好价钱,回程时候,再从西辽带回名贵的香料乃至大秦的透明琉璃器皿,回到金国也是个天价。 另外一路,人数少很多,只有百多人,但是拥有一千多匹马,他们从宣化府出来不久,即折向南沿着合罗川一路溯流向上游而行,直到进入漫漫雪山。 到了这里,早有等在这里的吐蕃人迎接上来。 看着茫茫雪山出现在眼前,纵然在路上跋涉了足足月余时光,唐威脸上还是露出欣喜神情。现在正是三月末时节,在河东早换上单衣,但是在这雪山脚下,却丝毫不见多少暖意,反是要穿上厚实的皮裘,而且要披上几层,才能挡住那无处不在的寒气。 本来的,以唐威之尊,根本不需要亲自押运这次的货物,无奈这场交易干系重大,几乎就是唐家对未来的一次赌博。况且,这第一次交易,完全属于趟路的行为,放在谁身上,唐威都感觉不放心,思来想去的,也只有他这位唐家三少亲自出马了。 迎接唐威的是吐蕃角斯啰部族的勇士。角斯啰部曾经在北宋时代,屹立在宋夏之间,左右逢源着实兴旺了一阵。无奈宋金大战时期,双方都无暇西顾,西夏乘机好好收拾了一下角斯啰部,令这个吐蕃部族不仅仅缩回了高原之上,甚至连他们占据的青唐城也险些被攻陷。 幸好,西夏的奋勇只是一时抽疯,并未维持很久。当西夏军队慢慢退去时候,实力大损的角斯啰部却没有解脱,没了东北面的敌人,从高原上扑过来的世仇,脱斯麻与阿柴两大部族夹攻过来。角斯啰奋力抵御,这才勉强将两部挡住,到三方停战时候,角斯啰已经耗尽了从平原上夺来的最后一点实力。 就在角斯啰几乎陷入山穷水尽地步的时候,唐家的使者让部族的首领看到了希望,所以,才会有今天角斯啰勇士来迎接唐家的商队。 见到上千匹好马,出来迎接的角斯啰第一勇士瑞现,立时眼中出现了痴迷的神光,角斯啰部族上下,现在也才有战马数百,这么巨大的马群,可是多少年没见过了。 唐威是何等毒辣的眼光,看到瑞现目光中的痴迷,就知道自己的货物引起了别人的觊觎,他连忙走上去,亲自与瑞现见礼,甚至是主动拥抱了这位第一勇士。不仅如此,唐威还解下了腰间的长刀,双手送给瑞现。 以唐威的身份,他随身带着的佩刀,除去极为锋锐之外,更是雕琢的极其华美精细,看到如此好刀送给自己,瑞现立时兴奋起来,确定了真的是送给自己后,瑞现连忙找来两把族中弯刀,他要试刀。 当场就实验别人送来的礼物,这种行为称不上多大礼貌,可唐威没有阻止瑞现。在角斯啰第一勇士斩断五柄弯刀后,他笑着拍拍手,吩咐手下人送给角斯啰人五柄长刀,算是作为试刀的补偿。 瑞现兴奋之下,竟然抄起一柄唐家送来的长刀,要与唐威的宝刀来砍。这下子,唐家的护卫被激怒了,这种比试无论胜败,对唐家都是不小的羞辱。可唐威一样没有阻止,对于勇士,就是希望得到一柄神兵利刃,自己既然向对方送上重礼,如果对方连礼物的价值都不清楚,自己这份礼物岂不是送的没意思了。 果然,当瑞现轻松斩断了一柄长刀后,一把抱住了唐威,大嘴对着唐威的左右脸颊各亲了一下,那股子膻腥还有浓重的体味,几乎将非常爱干净的唐家三少熏得晕过去。这还没完,瑞现亲了唐威后,又从一名女子手里抢过哈达,笨手笨脚的放在了唐威脖子上,然后哈哈大笑的向唐威赔罪。 唐威这才明白,原来这个瑞现并非不懂礼数啊,只是非常想试试宝刀的威力。现在宝刀如此神威,用瑞现的话来说,宝刀的价值,见证了角斯啰部与唐家的友谊。 听到这种比喻,即便是商人出身的唐威,也感觉哭笑不得,不过,既然瑞现如此热烈回应自己,他也就乐得见到如此情形。 商队跟着角斯啰人,穿过大雪山之间狭窄的山谷,绕了无数个圈子后,终于来到了角斯啰部王城----青唐城,唐威自是不清楚,这座城市后世有个名字,叫做西宁。 在青唐城,唐威拜见了角斯啰部的族长瑞根。瑞根早听说,唐威出手就送了自己儿子,第一勇士瑞现一柄神兵利刃,他很好奇,这个唐威会送给自己什么礼物呢? 反复猜了几圈,当唐威命人抬上来二十口木箱的时候,殿堂上所有人都停止了谈笑,就连跳舞的女人也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唐威亲自将这些箱子一一打开,现出了里面的物事,继而转身对瑞根笑道,送给第一勇士,自然是要宝刀了。可瑞根乃是部族的族长,送给族长就不应该是一柄宝刀,而是一批精良的武器,才符合族长的身份。所以,他送给瑞根的,是二百把精钢打造的长刀。 二百把精钢打造长刀,这个礼物太重了,瑞根以及在场所有部族里的头人一下惊起,亲自来到箱子前查看,如此精良的兵器,便是当年角斯啰走出雪山,进逼宣化府的时候也不多见啊。 唐威如此慷慨,自然而然的赢得了角斯啰部上下的友谊,在青唐城逗留的几天里,唐威竟然与瑞现结为异姓兄弟,令他心中对这趟买卖有个更高的把握。 从青唐城出发,沿途经过宗哥城,湟州城,龛谷堡,熙州城,岷州城,然后通过一些几乎不为人知的小路和峡谷,越过,漫漫岷山,经过足足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后,终于到达了白龙水河畔,也就是后世的若尔盖以东地方。 指着白龙水,亲自带路的瑞现告诉唐威,只要沿着白龙水向下游走,就能到达唐威今次的目的地: 大宋的阶州。 [奉献] 第二二二章 小萝莉和高丽王朝的新生 第二二二章小萝莉和高丽王朝的新生 在白龙水下游迎接唐威的,正是大宋新科进士,授阶州通判的虞允文。 虞允文虽然在行在大有声名,而且与不少中低级中枢官员交好,甚至又通过洪遵搭上了普安郡王,无奈他是蜀人,在权相秦桧眼中极其排斥蜀人,一般蜀中出来的进士,都是送回蜀中历练。说是历练,通常是作低级的小官,在仕途中随波逐流。 在不少从中枢朝廷派到蜀中的官员眼中,阶州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本身就是中下等的州,而且处于利州西路管辖,这利州东西两路被吴家军分掉,都是一群军头秉政当权的地方,武夫说话可比文人管用的多。最要命的,阶州西面就是吐蕃,崇山峻岭之间,天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冲出一群野人,把治下百姓洗劫一通。 偏偏在吏部选官时候,虞允文就选中了别人不乐意去的阶州,没有去选同在蜀中却是上等州的彭州。对于这样隔路的士子,吏部每年都会遇上几个,几个郎中和判官也不在意,就遂了他的意思,直接打发去了阶州履任。 还没等进川,虞允文就泼出钱财去,为南荣科彧上下打点,帮助这货从个禁军都头升为指挥,不过,南荣这个指挥下面只有两个半都,也就是二百六七十人样子,勉强设了三个都头,分别委了南荣三个好友。饶是如此,这虞允文在蜀中的人脉,也令南荣大感惊讶。 蜀中,尤其是成都府路以北,.直到汉中这些地域,都是吴家军的势力,地方上的官员必须抑其鼻息行事,驻军的军将更是吴家军的心腹。别看南荣科彧只是从都头升为指挥,而且还是个不满编的指挥,这些都是要在吴家军里有很深的人脉,才会有人收下虞允文的钱,做成这笔生意的。否则的话,就是有万贯家私,拿出来也没人敢收。 不仅是升官,南荣的这个指挥直.接放在了阶州,等同是虞允文帮助自己找了一支护军。这个升迁和调动,让干了十几年都头的南荣科彧大感满意,终于能换到一个有军功的地方,想来日后的晋升,就全指望从吐蕃杀出来的军功了。 谁想,到任不久,南荣科彧就随.着虞允文来到白龙水上游,说是巡视,看着虞允文神神秘秘的样子,南荣科彧心里一阵燥热,是不是西面的吐蕃蛮子又不自在,这次通判大人得了情报,要打他们一个伏击?若是那样,自己这点人是不是少了些,不过,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自己这些部下,都是自己亲自调教,身上战具也从不缺失,对上山里那些连衣服都没有的蛮子,还不要一个顶三五个用?这样一来,人少就有人少的好处了,每个人多分一个首级,那军功可就是多了一转呢。 南荣科彧还在胡思乱想,就感觉地面上一阵乱颤,.那种震动仿佛千军万马冲过来。他是打老仗出身的老军伍了,这种感觉还会不知道是什么东东过来了?当即脸色惨白的拉住虞允文,连声呼唤这位大人,天啊,对方竟然上千骑兵,光是他们这一个指挥二百多人,还不够对方塞牙缝的呢。 虞允文身子一震,也不知这个书生怎么会有如此.巨力,摔开了南荣科彧的手臂,然后两眼死死盯住白龙水上游,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种近乎病态的潮红和兴奋。 白龙水岸边的平原上,渐渐有一片乌云显现,这.乌云速度极快,向着下游就冲过来。南荣科彧面无人色,心里明白,这乌云究竟是什么,偏偏身子僵立不知如何动弹,甚至连最基本的常识都忘记了:对面是茫茫高原大山,怎么会有一群马飞驰出来? 待到近了,所有.人才看清,这些马匹上面没有多少人,至多才百来个,哪里是什么骑兵,分明就是赶马的,天,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接下来的事情让南荣科彧大吃一惊,这些赶马人的头子走出来,竟然也是个汉人。与虞允文对上切口和信物后,两人激动的猛地来个熊抱,脸上甚至落下泪水来。 南荣科彧不会理解这两人的心情: 虞允文是因为终于为国家打通了一条商路,一条新的茶马商道,从这一刻起,南宋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上等河西马输入,而装备了这些战马的宋军,战斗力将登上数个台阶,最终足以和金军正面抗衡。而且,他高兴,高兴自己那个兄弟洪过,终于完成了对他的承诺,大丈夫一诺千金,当如是也。 唐威是过于激动和后怕。这一路上,虽然有吐蕃人作向导,走的都是地形平缓路段,饶是如此,带进吐蕃地域的千匹好马,还是折损了超过四百,现在能带到大宋境内的只有五百多匹。不仅是马匹,就是他带出来的随从护卫,路上也折了十几个,可见一路的艰辛和危险。终于走到了大宋境内,唐威心中戚戚然,几乎没了重新走回去的勇气。 无论两个大男人如何感触,这一趟下来,唐家一次性向南宋输入上等战马五百余匹,这些战马每一匹花费了他二十贯左右,如此拉到阶州,南宋竟然肯出百贯来购买。最让唐威开心的,是南宋朝廷非常上道的用蜀锦和茶叶,来代替买马的钱财。这些东西,不必拿回金国,只在西夏就能卖出五倍高价,这一趟下来,将个唐家赚的是满盆满钵。 虞允文是大宋的官,他可没这么多财力支付战马花费,实际上,他的所有钱财都来自于吴家军,还有就是都大成都茶马司,在上报中枢的文书中,也仅仅是轻描淡写的说“某月某日,茶马司用茶叶蜀锦若干,换了马匹若干云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尽量遮掩住宋夏之间的通道,让占据了朝廷中枢的那些主和派无从得知,虽然早期便宜了吴家军,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唐威在阶州被盛情款待,然后又一次硬着头皮穿越茫茫雪山高原,这些事略去不提,只说洪过当的那个赐婚使。 提到赐婚使,洪过首先想到的就是当年韦爵爷,那才是享受呢,人生啊,就要那样渡过才真值了。不过,这些龌龊的想法,也就是在他脑子里转转,要让他真去把金国的那位公主吃了,他还不大敢,毕竟这种事首先就要男盗女娼你情我愿,否则一旦闹开去,对高丽的统治,对完颜亮的脸面,对自己的名声都不好。 再说了,对女孩子用强,他也只乐意在周秀娟这个shu女身上做做,那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一种情趣,说是用强,谁都知道实则还是你情我愿。至于其他的女人,洪过自认不是纯粹的畜生,作那个事情的目的,只为了在下面出溜两下,连点情趣都没有,不是畜生还是什么? 谁想到,洪过还没什么想法呢,那个金国公主竟然有了些别的意思。 这个金国公主名唤胜哥,本是完颜亮后宫里妃子阿里虎的女儿。阿里虎是驸马乌里延的女儿,还是姑娘的时候就出落的亭亭玉立的一朵花,完颜亮曾向乌里延求娶,被拒绝后,阿里虎先后嫁了两任丈夫。谁想到,这两个人福薄,一人病死,一人被完颜亮挂掉,都没太多福分享受阿里虎。后来完颜亮就将阿里虎弄进宫里封了昭仪。 阿里虎性子恬淡,倒也不大掺乎后宫里的争宠,不过,她的女儿胜哥却是在这里耳熏目染的,学了不少女人拿娇使媚勾引男人的手法来。尤其要命的是,这时的胜哥年纪渐长,已经十三四岁了,竟然出落的也如她母亲当年一般,更是几次在完颜亮面前使出娇媚的手段,将个完颜亮勾得略略失神。 阿里虎看着事情不对头,赶忙想办法补救,本来还要将女儿嫁个好人家的,现在也顾忌不得了。完颜亮招宗室女儿为公主,嫁去高丽作王后,这事别人躲之不及,唯恐倒霉差事落在自己身上。阿里虎把心一横,只想尽快将女儿送出宫,索性自己找到完颜亮揽下这事。 完颜亮自是大喜过望,对胜哥也没多大心疼,只求尽快有人嫁过去就好。倒是胜哥在阿里虎面前哭闹了几回,被阿里虎喝斥住后,又反复劝了几回,告诉胜哥,那高丽山高皇帝远,她过去就是王后,自是富贵荣华的无人可比,这才勾住了胜哥的心思。看着女儿心动,阿里虎乘机向胜哥交待,这高丽实际的统治者是洪过,就是前阵子在宫里打了会兰氏的那个,要想在高丽住的舒心如意,那个高丽王可以不管,但一定要笼络住洪过,或是说,巴结好洪过才可以。 这阿里虎也是实诚,她就忘记了,自家女儿最擅长的是勾搭男人。如果没有高丽这档子事,再过两年,还真让胜哥勾搭上完颜亮,到时候就给阿里虎带来一场杀身之祸。 听到母亲这样说,又想起上次在新年宴会上,见到的那个白衣书生天神一样的威武,胜哥先是身子巨颤,随即竟有些痴迷了。 等到了出嫁上路的那天,这对母女自是有一番嚎啕痛哭的场面。待登程久了,坐在马车中的胜哥,可就有别的心思了。 这天傍晚,到了一处镇甸休息,早有沿途的河北山东官员,早早迎候出来,又送了无数吃食饮料,备好了马料夫子,将这支送亲队伍打点的妥帖异常。这样省心,自是让洪过满意,吃过了晚饭后,刚刚巡视一圈回来,就听说公主没有吃晚饭。也没有太多心思,就派了人前去劝慰,然后又吩咐人换上一桌吃食送去。 谁想到,那公主胜哥却是全然没有收敛,不仅将送去的吃食踢翻了,更在屋子里哭闹起来,而且还胡乱砸东西。光是砸东西,洪过才不会放在心上,就是砸一晚上他都不会在意。可是,今夜他们住在本地大户人家院子里,周围还有这里的州官县官随时侍候,胜哥如此胡搅蛮缠的样子传出去了,无论完颜亮还是他洪过,脸上都不好看。 无奈之下,洪过只得亲自前去查看。到了公主的临时寝宫才知道,胜哥这是想家想母亲了。洪过不禁苦笑,到底还是个十三四的小丫头,毛都没长齐就要远嫁他乡,思乡也是难免的,不疑有他,在门外劝了几句,却得到的是屋内更大的动静。 左右看看,周围的宫女侍卫,哪个敢进去拦住胜哥?甚至在这个时候,院子里已经是只上下三两个宫女,其他人都躲的远远了。洪过苦笑下,看来只能亲自进去了。 这一进去,就是半夜才出来,其中发生的事情不必细述,总之,洪过不是圣人,甚至自认并非正人君子,而且对高丽王也没多大的尊敬,这下又得了一个情趣----就是后世所谓的萝莉,哪里会在意那么许多,日后送亲的路途,竟真如当年韦爵爷一般,白天是送亲使,晚上就成了完颜亮的驸马。 从登州上船后,整条主船上都是洪家商号的人,洪过更加肆无忌惮,干脆与胜哥日日黏在一起,白昼之间只要想起,就做那个事情。 眼看着临近高丽了,胜哥也微微害怕起来,她出来还是个好好的姑娘,自有金国宫中女官验过身子,现在到了高丽就已经被人破了身子,登岸之后又要如何躲过勘验? 洪过正在思量自己的事情,没提防身下的女孩突然哭泣起来,将这小萝莉拉过来好生安慰一番,才套出害怕的因由,听得他是哈哈大笑。随即告诉胜哥他自有办法,但要胜哥将他伺候舒服了,才肯说出来。胜哥娇媚的白了他一眼,连声撒起娇来,那声音犹如蚀骨魔音,饶是洪过身边女人不少,也略略禁受不住,只得将女孩的头狠狠压在自己下面,才堵住了这入耳魔音。 整个高丽都在洪过股掌之上,那高丽王等同洪过摆在前台的傀儡,而且这尊傀儡的作用日渐降低,怕是用不上两三年,有没有这个牌位高丽王再没什么意义,日后的高丽,只会有一个实际上的掌权高丽王,就是他洪过。所以,这胜哥真个到了高丽,具体住在哪里,白天晚上伺候哪一个高丽王,都还是两说呢,洪过怎么怕什么女官勘验。 倒是现在的情势,让洪过陷入思索,既然金国公主已经出嫁过去,那么他下一步动作就应该开始着手了,起码要在表面上,把高丽朝廷重新建立起来。 那胜哥在开京附近下船,自然有高丽上下所有官吏前去迎接,上至高丽王晛,下到金国都总管府的普通书办,港口里一时聚集了上万人。而且,从港口到开京的沿途,是几十万高丽百姓和官兵跪迎,虽然公主的车驾走在最前面,可是洪过却身在车驾上面,而且挺身站在了车子外面,负手而立,这些高丽百姓到底跪的是哪一个,就只有天知道了。 半月后,胜哥下嫁高丽王的盛大婚礼,在高丽王宫举行。就在婚礼上,洪过命令王双虚开启一道旨意,在数千人死死关注下,宣布了重建高丽朝廷。 不出意外的,王双虚跃居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为高丽朝廷的正宰相,而金富轼因为投效有功,又干了不少很合洪过心意的事情,被授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成为了副宰相。大将郑仲夫终于如愿以偿,坐上了枢密使的位置,从武人转职文官成功。 除了三位宰相外,其余六部九卿五监御史台谏院,各个职司一应俱全,光是这些位列朝廷中枢有品阶的官,一下子就委了数百人出去。 但是,这个高丽小朝廷的官,可不仅仅是高丽人。 按照洪过与仆散忽土商议的,高丽朝廷里各部寺监院等机构,所有的主官,比如尚书,宗正,卿,大夫,自然都是高丽人出任,可所有的次官,比如侍郎,少卿,中丞,却统统从女真人汉儿宋人中选拔,这些人里,仆散忽土安排了三四个亲信心腹,其余都是洪过来委任,借这个机会,洪过从宋王庄的前宋朝官员中间,选了大把的人塞进去。 最关键的,这些各部次官,不仅仅是高丽朝廷的官员,同时还在金国的东海行省任职,权力上,远比那些仅仅挂着一个虚名的高丽主官要大的多,不仅如此,洪过议定的高丽律上明确定下来,任何政令文书,必须经过次官的副署,才算是符合法定手续,否则,视为违禁而无效。 如此一来,从法律到权力上,洪过彻底架空了这个新成立的高丽朝廷,甚至说,因为高丽朝廷的建立,又重新对金国的两套机构,东海行省与东海路都总管府,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洗牌与清理,把整个高丽完整的掌握在他的手上了。 不过,作为交换的,洪过将在高丽的军队指挥权,交给了仆散忽土掌握,总算给这位东海行省左丞相,留下了些许权力和面子,否则的话,仆散忽土还不立马翻脸了。 这些军队,自是包括了高丽伪军,女真兵,还有汉勇军。很完整的,通通交给仆散忽土。消息传回中都,令本是疑心顿起的完颜亮大为放心。金国皇帝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治理民生上面,高丽和西夏,东西两个对手彻底臣服,让完颜亮不断膨胀的野心终于有所停滞,开始注意修养民生积蓄民力。在金国朝廷的计划上,三到五年之内,都会是与民休息的时间,从而积累财富,为下一步的出击攒下必要的实力。 可是,这个世界就真的会围着完颜亮转么? [奉献] 第二二三章 突如其来的战争 第二二三章突如其来的战争 时间迈入五月份,这时春播刚刚结束,金国南北东西开始渐渐轻松下来,倒是朝廷上下有些忙乱,因为皇帝要检视去年通检推排的成果。到底是第一次进行这种大规模的检地工作,很多东西都没个现成的体例和标准可循。 所以,各地官府的官吏们忙得四脚朝天,成果却不明显,一个月过去,才有不到半数的州县,报上了治下土地和百姓的状况。就算这些已经报上来的结果中,还有很多数字模糊不全的,要发回重新统计。 即便是在高丽也不轻松。虽然因为洪过与完颜亮的约定,高丽暂时不进行通检推排,但是洪过有自己的一摊子事情要处置,大致分为务虚和务实两种。 务虚的事情,新成立的高丽礼部接手了《四库典藏》的编写,聚集上千名高丽书生,开始向高丽全境收书,无论官宦世家,还是饱读诗书儒学传家的士林名门,必须将手上所有藏书上缴,若是有所藏匿,就会被抓进官府治罪。也亏了现在高丽的百姓都是集中居住,这集中起来就有集中的好处,洪过在收书的同时发了赏格,对举报私藏图书的人都有重赏,不少高丽人贪图赏格,纷纷出头检举揭发,令高丽上下风声鹤唳,一些试图蒙混过关的读书人,最终无奈的交出了手上藏有的书籍。 在金国的时候,洪过感觉最吃力的地方,那些雇佣来的汉人士子们,对他的工作多少有些抵触,从来都是洪过吩咐做什么,他们便按部就班的去做,不会有任何发挥或是革新。 王双虚和金富轼两个人凑.在一起,可比洪过临时雇来的汉人学者卖力多了,他们手底下的高丽士子们,经过两人耐心调教后,不仅仅能够充分领会洪过的每一句话,更能够发挥他们民族特有的聪明才智,对洪过的指示有异乎寻常的创新,就比如洪过要修改史书的同时,连带修改掉历朝历代的国史和起居注,他们立即反馈过来,颠颠的跑来告诉洪过,光是修改史书还不够,要将所有书籍通通过筛子,古人笔记,诗词歌赋,天文历法都要去改,总而言之一句话,是凡写字的东西,都要经过审查。 有如此卖力的部下,洪过还会不.满意么,他一面将这些人中间最有独创思想的人提拔官职,同时给所有参与修书的士子家中,派人送去米面肉食,还优先选送这些士子的子女进入公费学馆读书,力争培养成为高丽第一代----“用主体思想武装起来的读书人”。 这些都是务虚的事情,还要有.许多务实的要务等待洪过处理。 对高丽城乡的整治,已经进入第二个年头,在粮食.和教育两根大棒的帮助下,洪过进一步将高丽百姓集中到北部山区,对高丽的矿藏进行开发和冶炼。 据统计,现在高丽人口的七成以上,都被限制在北.部地区居住,尤其是山中的矿场周围,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工场,这些工场所雇用的工人,又形成了新的城镇,星罗棋布的出现在深山之中。虽然原先的军事化管理有所松动,可是新的高丽朝廷已经建立起来,进一步将高丽百姓依附在朝廷的管束下,反而令洪过对高丽人的统治,比之以往稳固许多。 为了进一步推行在高丽的强化统治,洪过下令,.按照现在的城镇建立户籍,在厘定户籍的同时,对每家每户每一个人,开始发放用金属制成的证件。与此同时,高丽发布政令,每个高丽人都必须随身携带这张铁质证件,在街上会随时有人抽查百姓的证件,如果没有携带,一律按照逃犯处理,当场格杀。 对这张铁质证件,洪过起名叫做:户籍片。 与新户籍制度.配合的,任何一个高丽人,一旦要离开本地,即便是短时间离开,都要在当地的保长家里报备,而保长遇到这种情形,必须在当天向当地的亭长报告,亭长再向县衙报备。而外地人到达后,如果要居住时间超过五天,就必须在当地申请办理文件,名唤暂住证,如果没有暂住证而被当地差役查到,会被当场拘捕。 再有的,就是每天上工前,需要大声朗读主体思想文件,利用工余时间学习读写。最后在下工后,还要聚在一起,分组学习一个时辰的主体思想。而每天学习的最后步骤,都是按照主体思想的规定,向学习小组的什长作思想汇报,如果身边有什么可疑的事情,也要在这个时间尽快交代。 这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规定出台后,本来那些来自金国的商号还在抱怨,说每天规定了五个时辰的劳动时间,实在太短了,应该大大加强劳动时间,才对得起他们给高丽人的那份高额工钱。另外的,每天搞的那些什么思想学习和汇报,根本是耽误事,还不如裁撤掉去干活。 对于这种典型的原始资本家的想法,洪过根本不予理会,这群资本家只有看到真正的好处,才会放弃他们现在发疯似的压榨劳力的想法。 果不其然,这种宣讲进行了一个月后,大多数矿山的效率都在稳步提高,尤其是那些意识和觉悟都比较“先进”,愿意用艰苦的劳动,来“改造自己的思想和身体”的工人们,往往会成为每一个矿场里的劳动带头人。几乎所有外来人都感觉不可思议,高丽人那矮小的,因为经常吃不饱饭而十分瘦弱的身体里,为何会爆发出如此高昂的漏*点和力量,一个劳动带头人,就能完成两到三个人才能干完的劳动量,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洪过笑着没有多解释,反是下了一道严令,勒令每座矿场的主体思想宣讲员,不得隐瞒那些劳动带头人的成绩,除了要对这些事迹及时进行宣传外,还要每天下工后,给这些超负荷工作的先进分子家中,送去更多更好的白面馒头与猪肉,务必让所有积极投身这场“以改造自身为目的”的战斗中的先进分子,得到他们应有的奖励。 不知是哪个矿场上的宣讲员,第一个提出来,“慈父一般的领袖洪改之,是不会让每一个高丽汉人,埋没在一群碌碌无为的,丑陋的高丽人中间”。这句话就如燎原的烈火般,飞快的传遍了整个高丽。 最终,每个居住在工场和矿场附近的高丽人见面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恭祝我们慈父一般的领袖,洪改之先生永远健康”。 高丽的工矿业越来越发达,连带着,也带动了其他行业,就比如造船。以前洪家商号使用的海船,都是从南宋去购买的先进海船。现在每天高丽的海运需求越来越大,光靠这些南宋商船一准是无法满足需要了。 于是从第一家金国商号开设的造船厂开始,整个高丽一下子涌出七八家造船厂。也不知这些家伙从哪里搞到的技术,很快的,高丽本土就能生产出千料大海船。而且这些海船供不应求,几乎是还在选料的时候,就已经被着急的商号买跑了。 现在洪家商号的海船,几乎就只向高丽运送一种货物:粮食。 海运,开矿,各种工场,饮食,娱乐,甚至是士林的书法字画,这些行业都开始在高丽繁盛起来,唯独一个行业,却在这个大繁荣的背后,悄悄的萎缩了,那就是高丽本土的农业,尤其是粮食生产。 上百万人被送去开矿,几百万人伴随着去了山区附近,作为往日高丽的产粮区,半岛西部的一窄条平原,早已林立起数不清的城镇,这块地方现在是寸土寸金,谁要是在这里种庄稼,就会被人当做傻x来看。至于南部的几块不大的平原,以及土地状况较好的济州岛,因为人口大量迁徙去了北方,这些地方哪里还会多少人烟,就算是有少部分人口,也都是依靠着通向南方的大路,做着更来钱的客栈吃食店生意,或是操持同样来钱极快的皮肉生意,谁傻到去种地从土坷垃里刨食? 最终,最最关键的是,洪过计算了一下,他从南宋购买粮食,再加上运到高丽的费用,两厢折算之后,卖到市场上的粮食价格,还比在高丽本地自己种出来的粮食要便宜,质量还要好许多。在市场上,一说南面大宋的粮食,那是蜂拥着去买,说高丽人自己的地产粮食,不要说买,就是路过的人,眼中都会带上些许鄙夷。 先是海盐,继而是粮食,这些东西现在牢牢的握在洪家商号手中了。洪过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开始了他将高丽建设成基地的下一步动作。 就在五月末,一份私信,夹带着一份奏章,从高丽送到了金国中都城,私信被直接送去了内宫,奏章么,按照正常的途径,最终到达了尚书省都堂,也就是金国的政事堂。 面对这份奏章,在场的金国宰相们,一起傻了眼,彼此看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奏折中,提出了一个颇有野心的计划,要分期分批的,用大约五年时间,在高丽半岛南部平原地区,安置大约一百万女真人,建立十五个万户,从而编练女真军队十万,最终目标,竟然是指向了东面的邻居:东瀛倭国。 那萧裕苦笑着将奏章扔在桌子上,摇摇头没有说话,说洪改之激进,以前无论进攻高丽还是夏国,这个家伙都是不情不愿,或者干脆当上反对派,即便成为朝中那寥寥无几的不和谐音符,也在所不惜的架势。可是,要说洪过保守,笑话,保守的人会想出这样庞大的计划么? “这个洪改之,是不是出风头成习惯了,怎么每次都与朝廷策略大不相同?”能如此刻薄形容洪过的,政事堂里就只剩下一个左丞相完颜衮了。 张浩,蔡松年,刘麟几个人苦笑着对视下,一起看向了新近成为参知政事的李通。李通瞪着一双小眼睛,用极其无辜的表情看了一圈,连声道:“诸位,诸位,我与那洪改之也是将近半年没见了,他怎么想的,我哪里能知道。” 涉及百万人的迁徙,虽然奏章上是说分期五年执行,可这个执行就需要计划,计划就要调度,调度就要有详细的数据,现在金国各地还在进行通检推排的最后统计,没有这份数据,谁都别想进行洪过的计划。 虽然奏章上通篇没有洪过的名字,最后的连署都是,王晛仆散忽土王双虚金富轼郑仲夫之流,可在场的宰相们想都不用想,就把奏章冠以洪过的名头。 即便各地的人口土地数据统计上来,要操作百万人的迁徙,怕是也要六部有司忙活三两个月,然后再派去上京路进行各种前期准备与安置,又要耗去小半年时光。 得,光是朝廷的准备至少要一年时间,这么大的一个工程,没有皇帝拍板可不成。 完颜亮也在头痛这件事呢。 他知道整个计划的时间,也就比政事堂的宰相们早个多时辰,听到六位宰相一起递牌子求见,立即明白这些人究竟为了何事。等到宰相们进来后,也不废话,直接问宰相们究竟如何想法。 宰相们的想法?六位宰相从看到那个计划,到现在也才仅仅个多时辰,怕是还没整理清楚思绪,又要他们如何去回答? 看着六个宰相变成六尊泥塑的佛像,完颜亮叹口气,知道自己这是难为人了,别说宰相们,便是他自己不也没有任何头绪么?若是旁人提出这等计划,完颜亮会想都不想就拒绝,而且还会下旨申斥这个人。但是,提出这个计划的人恰恰是洪过,他那个一向冷静的小师弟。在给完颜亮的私信中,洪过细数了向高丽大批移民的好处,可以肯定的说,中原帝国要想长期持久的占领高丽,将高丽彻底变成中原帝国的一部分,这移民就是必须的步骤。 整个计划通盘看不出丝毫问题,就连思考的角度都是站在完颜亮的立场,让金国皇帝无从拒绝,更不要说去申斥了。是以,完颜亮无奈的摆摆手,让宰相们回家思考一夜,第二天再继续讨论。 第二天,完颜亮亲临尚书省的都堂,这次六位宰相们的思路活泛多了,他们纷纷侃侃而谈,而且显然彼此之间还没来得及交流,提出的意见也是完全不同,基本是分成三派: 蔡松年是完全反对,这样大规模的迁徙,对国库和各地官府都是一大考验,一个不好就会闹出民乱来。 萧裕则赞同这份计划,尤其是计划之后提出的好处,不仅安置了百万女真国族,更能永久占据高丽。但是,萧裕小心的回避了占领日本的问题,这是要掀起长期的战争,金国对日本的情况,可以说是一点都不了解,轻易提出进攻这样一个国家,稍有不慎就会让萧裕身败名裂。 张浩则是既不同意也不反对,他想来个折中,国族要迁徙,但是不能迁徙到高丽,事实上,现在金国需要国族镇守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陕西五路,比如河南,比如临潢府路,这些地方都需要大量的国族屯住当地。与之相反的,倒是很多地方人口孳生很快,土地上的官司越来越多,还有不少国族占地后,与当地百姓的土地纠纷,也闹得沸沸扬扬。不如将这百万人中间,换成十万国族女真人,用契丹人渤海人和幽云汉儿充杂二十万,其余一律用宋人,用以填充高丽南部空地。 这个方案很有意思,令完颜亮一下吸引进去。其他的宰相们见到皇帝注意了,也分析这个方案是否可行。就在宰相们争吵不休的时候,突然有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徒单特思冲进来。 就见徒单特思脸色有些惊慌,也不管其他人,直接对完颜亮禀告:城外的烽火台燃起。 “什么!”完颜亮拍案而起,烽火台警讯,那就意味着金国被人攻击,而且是大举入侵。金国皇帝愤怒了,他刚刚扫平东西两翼,竟然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来捋他的虎须?“可曾查明是哪个方向?” 徒单特思回奏,已经派人去查了,马上就会有回信。 这下子,政事堂里再没人有丝毫谈兴,所有人都聚集到临时悬挂起来的军事地图前,对着地图上的长城与烽火台指指点点。 大约个多时辰后,有军官回报,已经查明白,烽火是从西北路招讨司方向点起的。 西北路招讨司? 完颜亮脸色一寒,竟是那群草原鞑子?不对啊,现在还是夏季,草原上的牛羊正瘦,这群鞑子就敢选在这个时机进犯不成?另外,原本镇守西北的枢密使完颜亨,才刚刚回来中都述职,这群鞑子就起兵进犯,这次是不是来的也太巧了些? 在西北吃了一年的风霜,完颜亨突然换了寒热症,不得不回来中都养病。再说了,他是枢密使,这么长期镇守在西北也不是那么回事,所以完颜亮批准了他回朝。这下西北出事,完颜亮一面紧急招来完颜亨,一面移驾枢密院,作为金国的皇帝,他要在第一时间得到战事的情报。 到了这个时候,洪过的计划是暂时无人顾及了。 三天后,从西北路招讨司派来军卒报信,草原鞑子联兵十五万大举进犯。 战争开始了。 [奉献] 第二二四章 各怀心机的联军 第二二四章各怀心机的联军 早在五月初,草原上才刚刚热起来,克烈部的大汗忽而察忽思,在草原的中心斡难河畔,召集整个草原的部族头领和那颜们,要诸位那颜带上他们的那可儿【注1】,一起来商议草原的大事。 【注1.那可儿,伴当、仆从的意思,语中并无贬义,事实上,作为贵族的那可儿,也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去年就与克烈部一同南下,丰厚的收获,早已将自己的帐篷和皮囊装满,所以,忽而察忽思汗的书信一到,蔑儿乞人,广吉剌人,扎只剌人,塔塔尔人,他们的那颜们【注2】纷纷跨上马出发。至于蒙古人的乞颜部和泰亦赤乌部,已经早与克烈部走在了一起,连他们放牧的斡难河都让了出来。 【注2.那颜,官人,头领的意思,这里指各个大小部族的头人。】 到了中原的五月下旬,在斡难河畔聚集了十数万人,各部的那颜们不仅带上了自己的那可儿,而且带来了很多部众,他们心里早已决定,无论忽而察忽思汗做出什么决定,都会衷心支持,就好像对长生天的信仰一样,绝无二话。 现在只剩下远在草原西面.的乃蛮人和吉尔吉斯人,上一次会盟,这两个部族就没有出现,忽而察忽思汗也没指望这两个强大的部族能真的到来,并听从自己的号令。 经过短短三天的商议,整个草原.又一次团结起来,决定用手上的刀剑,去中原抢劫更多的金银牛羊,还有孛斡勒【注3】,纵然现在还是夏季,可是从去年的收获来看,南下一次所得到的收益,远超平时放牧三五年,还不用担心周围的部族彼此混战和打冤家。在草原的战士面前,南面的党项人和汉人,就如牛羊一样弱不禁风,根本不足虑。 【注3.孛斡勒,奴隶,仆从的意思。】 为了在所有盟友面前显示自.己的决心,忽而察忽思大汗,当众将金人封的那个什么节度使的金印和诏书,从高台上扔下来。好像是商量好的,蒙古部的大汗,乞颜部的头领忽图剌,也立即掏出金印狠狠扔在了地上。 有这两个人作榜样,其他各族各部的头领纷纷效.仿,把个金人赏赐的金印和绢布扔出来。 宰杀了一匹白马和三头羔羊,经过乞颜部的萨满.占卜,得出了一个大大的喜兆,萨满在高台上疯狂的舞动,对着长生天呼喊,感谢长生天赐予下来,这样一场比前两次都要伟大的胜利。 忽而察忽思是信景教【注4】的,从他的父祖开始,克.烈部十余万部民就开始放弃了对长生天的崇拜。但是宗教上的差异,并不会令他内心中真的对长生天不敬,看着两个得意的儿子塔亦帖木儿泰赤和不花帖木儿,见到两个人脸上现出不屑的表情,于是眼中含着薄怒,轻声喝斥了几声。 【注4.景教,即基督.教涅斯托利派,从唐代就在中国有传播。】 “伟大的汗啊,我的叔叔忽图剌,你看看那些不崇信长生天的人,他们,也配成为马上的勇士,也配在草原上与我们一起放牧么?我们的后背,真的要交给这群人?”一个年轻的骑士,走到了忽图剌身边,低声说道。 笑吟吟的转过头,忽图剌用极低的声音吟唱道:“也速该,我哥哥的儿子啊,你要把眼睛睁大,让自己的目光望向整个草原和天空,高空的雄鹰,不应该仅仅盯住地上的一小片草场,只有见到了整座草原,你的胸怀也会随之宽大起来。记住,我哥哥的儿子,我们乞颜部年轻的拔阿秃儿【注5】,相信的你的盟友,因为,如果有人违背了今日在长生天面前的盟誓,就会成为整个草原的敌人。” 【注5,拔阿秃儿,音译,勇士的意思,后世被伪清朝,翻译成“巴图鲁”。】 年轻的战士也速该脸色一红,听出了忽图剌话中暗含的警告,低头对蒙古部的大汗行了一礼,然后悄悄退到一边去。 虽然对克烈部崇信异教有些不满,但忽图剌并不太过在意,依然盘膝坐在地上,用手里的刀子割取羔羊肉,举起酒碗与忽而察忽思喝了一处。 当天晚上的斡难河两岸,到处醉倒在地的勇士,到底是南面党项人酿的酒,就是与马奶酒的味道不同,听说南方汉人酿的酒更好喝,忽而察忽思大汗已经允诺,当牧草枯黄的时候,大家还要聚集在这里,就像今天一样痛饮,庆祝整个草原的胜利。 第二天,十万马上勇士跳上了马儿,向东疾进。打头的,是广吉剌部和扎只剌部的勇士,共有三万人,之后是塔塔尔人,跟随在后面的,是蒙古人,最后,为所有勇士保护帐幕和牛羊的,是克烈部的勇士。 所有勇士和部民加在一起,总共有三十几万人在缓慢移动,一路放牧的牛羊好似天上的云彩,一眼看不到边际,每天牛羊的粪便就如小山一样,一路上,响彻着那些牧民们的歌唱: “马上的勇士啊, 好像天上的雄鹰, 一路向南啊, 把世仇女真人的 心肝挖出来, 消灭了他们的族类, 扫空了他们的居屋, 掳掠了他们的一切。 连他们的子孙们, 像吹灰似的屠杀, 余下的妇女儿童, 掳作看门的奴隶。 有些容貌好的, 就优待收留了。” 听着这吟唱,忽而察忽思只觉着心头愈加燥热,恨不得现在就回去自己的帐幕,将那两个掳掠来的党项贵族女人,压在身下好好蹂躏,若是这一次真的能打开临潢城,他一定要弄两个女真贵族的年轻女奴来。 草原联军的前锋,飞快的越过一条条河流,冲过了金山的隘口,当金**队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扎只剌部骑兵,飞快的掠过位于山口的哨所,用火把点燃了简单的营垒,当金军有如没头苍蝇般冲出来的时候,纷纷被如雨的利箭射倒。 轻松的解决了金山的隘口,扎只剌部也不停下来等待后面的大队,而是卷起一片尘烟,向着远处的金山城冲去。 这时正是夏季,乌古敌烈两大部族的牧民们,远在更北的草场避暑,金山城外的牧民并不多,至于城里,只有两千女真兵而已。本来这里还有三万女真兵驻扎,可是,在韩王完颜亨离开后,作为这支大军的临时统帅,新任的乌古敌烈统军使移剌温,将这支大军调往鹤五河两岸驻扎。 按照移剌温的解释,鹤五河在金山城和临潢城中间,无论两边哪里出事,都能够随时随地救援。 对移剌温的判断,军中副将并不苟同,整座金山绵延上千里,刚好挡住草原东进的路线,要从草原上进攻临潢府路,走金山隘口是最方便的,若是要从南面迂回进攻临潢府城,就必须首先击败南面的汪古部,然后才围攻早已得到警讯的临潢城,这样的打法可就得不偿失了。 无奈移剌温是主将,执意要变迁驻地,那个副将也没有办法阻止,惟有留下自己所部五千人,还有从本领猛安中带出来的五百多亲兵,留在了挞鲁河北岸。你道为什么这名副将竟敢违抗军令?原来此人姓完颜,名唤福寿,是女真皇族远枝,一从军就授了定远大将军的,官位比之普通副将高出甚多,移剌温根本指挥不动,也就只有听之任之了。 这时金山隘口被攻破,扎只剌部正好是沿着挞鲁河而来,完颜福寿的营寨首当其冲。当完颜福寿听到警讯时候,扎只剌人距离他的营寨,已经只有数十里了。 面对上万骑兵,若是换作旁人,不堪些的怕是纵马就跑掉,即使有骨气的,也要召集起所部兵马据守营寨。谁想到,完颜福寿这人性子里好逞强,听说草原鞑子冲过来,不怒反笑,指着南面大笑自己高明。这一笑将其余几个猛安长弄懵了,暗道自己这位主将是不是被吓傻了? 完颜福寿可不是吓傻了,他一面派出十几队骑手,分别去南北两个方向传警。一面整顿兵马,就在别人以为他要据守的时候,这货一声令下,竟然带着整队的骑兵冲出营寨,迎着扎只剌人而去。 这个举动将好几个猛安长吓得几乎扑倒,光是打头阵的鞑子就有数万,后面还不定跟了多少人呢,怎么这个老东西就如此胆大? 完颜福寿早算计明白,既然鞑子势大,据守也是个死,冲出去逆袭虽然死的快些,可好歹也是奋勇战死不是,日后朝廷的封赏可是大有区别。他从天眷年间继任父亲的世袭猛安一来,官位一直不高,总是缺了战功的缘故。而且,随着皇帝完颜亮一声令下,他的世袭猛安帽子也飞了,让本来以为可以安生混日子的他,登时傻眼。所以,这一次他赌上性命,也要为子孙谋些富贵。 有这么个亡命之徒带领,一票女真兵迎着扎只剌人冲了过去。 那扎只剌人士气正盛,本来还头痛要如何攻打营寨,现在见到女真兵冲了出来,登时大喜过望,撒开四蹄兜出个大大的圈子,将五千女真兵裹胁其中。拼着生受女真人第一波箭雨过后,待到女真兵着急为神臂弓上弦的功夫,一头欺近到五十步之内,抄起身上短弓,对着女真人大队就是一阵疾射。 草原骑兵虽是能够在马上开弓,无奈马上的坐姿,也限制了他们去使用威力更强的大弓,只能使用短弓。这种短弓虽然能射出百步,但要想真的有威力,却只有在五十步甚至更近的距离。所以,扎只剌人才拼着付出血的代价,冲入五十步后,在马上围着女真人兜圈子,不断的用骑弓放箭。 几个来回下来,女真兵就被放倒了三四百人,这下子完颜福寿急了,他是来玩命不假,可就这样被人玩死,怕是死后不被朝廷削夺官职就不错了。 到了这一刻,他顾不得许多伤亡,双腿一夹坐骑,迎着箭雨就冲上去。扑哧,一支箭矢射进了完颜福寿的右眼,这货也真玩命,猛地一拔,竟然连眼珠子一起抠出来,随手扔在地上,就这样满头满脸是血的,挥舞着手上的大斧冲上去。 见到老将军尚且如此勇猛,那些个女真骑兵也纷纷热血上涌,跟在完颜福寿身后,嚎叫着冲了上去。 女真骑兵与草原勇士不同,最大的特点就是身披重甲,甚至是两层甲胄,手拿大斧大棒这类重兵器,用来在战争冲杀最是犀利,等闲弓弩一箭射在身上,也就是弄破点皮肉,根本不会伤了他们性命。 有这等依仗,一旦女真骑兵真个玩命,扎只剌勇士还真挡他们不住。 完颜福寿跨在马上,手上大斧前后挥舞,嗷嗷叫着,将所有挡在眼前的物事都放倒,这股子发狂的架势,竟是不管不顾的,连自己亲兵跟着一并干掉。见到这货发狂,身边的亲兵哪里还敢过来,惟有尽力在不远处周旋,任由这货向前冲杀。 有完颜福寿带头,数千女真人就像是一根针,猛扎在扎只剌人的一点上,还真被他们冲了出来。 见到自己冲出包围,完颜福寿可不敢再回头,干脆把头一低,连营寨都不回,带着剩下的两三千部属,冲着东面飞奔下去,径自投东北路招讨司去了。 见到这支金军逃离,惊魂未定的扎只剌人才恍惚明白,自己终究还是胜了这一阵。 重新鼓起了勇气的草原骑兵,继续沿着挞鲁河向东,横扫了被完颜福寿遗弃的营寨后,立即掉头向南而去。 那移剌温接到了完颜福寿的报警,心头一颤,连忙点起兵马疾进,意图抢先回去金山城,他到底还是乌古敌烈统军使,万一金山城被攻陷,可是难逃死罪了。 就在当天深夜,奔袭整整一日的女真兵,在午夜时分,被一阵怪叫声惊起,就见四面八方都是火头,也不知敌人来了多少,只有无数骑在马上的鞑子,在营寨中横冲直撞,到处放火到处杀人。很快,整座金军大营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草原鞑子本就没什么号令可言,打仗时候全靠牛角号,再就是凭着一股子热血,胜了自是勇气无限,一旦败了,那就是一溃千里。 偏偏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等近乎乌合之众的打法,还真要了金军的老命。这等混杂不堪的时候,草原联军不需顾及什么号令指挥,反正跨在马上没有太多衣甲的就是自己人,地上乱窜衣衫不整的就是敌人,闷头杀就是了。而女真人可不成,此时兵士找不见什长蒲辇长,更不要说自家的谋克长和猛安长,那些将领也找不见自己的兵士,整座大营都陷入了混乱,所有人都在自顾自逃命,哪里还有人去抵抗。 草原联军厮杀了半夜,直到天将破晓的光景,火头与喊杀声才渐渐消失。 第二天清点首级,将那些梳着金钱鼠尾发辫的脑袋堆在一处,竟有万余个,好家伙,一夜之间就干掉了上万精锐的女真骑兵,这样的战绩,在过去二十年中从未有过,令参战的扎只剌人,广吉剌人还有塔塔尔人热泪盈眶,禁不住在尸山血海之间欢呼起来。 仗着自己亲兵的护从,移剌温总算在败军之中逃出性命,远远的奔出百里后,才惊慌失措的停下马来,勉强等待了一天多时间,收拢了两千左右的败兵,也不敢继续向北,惟有垂头丧气的奔着临潢城跑去。 听到塔塔尔人大胜,忽图剌脸色略变,一边的也速该也是有些变色,他们都是蒙古部,塔塔尔人以往仗着有金国支持,没少了掳掠他们的部众和牛羊,两家彼此混战多少年了,是世仇里的世仇。现在听到世仇立下大功,如若蒙古人再不立下更大功劳,可以想见,在未来分战利品时候,塔塔尔就会压倒蒙古了。 忽而察忽思怎么会不明白这对叔侄的心思,他对塔塔尔人的战绩多少也有些吃味,可他除去是克烈部的大汗外,更是这次会盟的盟主,明面上不好多说什么,只有安慰似的笑道:“也好,现在不用担心塔塔尔人反水了。” 忽图剌强笑几声,随即吩咐也速该带领五千蒙古勇士,前去“支援”扎只剌的盟友们。明白了意思的也速该点点头,顾不上对忽而察忽思行礼,起身就离开。 无论完颜福寿,还是移剌温,都认为草原联军会首先进攻金山城,毕竟那里是乌古敌烈统军司的大本营,也是召集乌古敌烈两部的枢杻,不首先予以破坏的话,很快就会有源源不绝的两部勇士赶来,在草原联军背后形成强大的威胁。 从临潢府派出的细作不断回报,草原鞑子分兵三路,一路向北杀去,一路向东直奔东北路招讨司而去,还有一路大队人马,沿着金山的走势向着西南而去。 向北的一准是去金山城,那么向着西南而去的,目标又是哪里?躲进了临潢城的移剌温,与临潢尹大兴国面面相觑,不敢置信的对上目光,难道说,这些草原鞑子竟然是,西北路招讨司? 大兴国连忙派人给位于桓州的西北路招讨司送信,同时下令召集临潢府周围的部族和勇士,随时准备出击。 临潢府周围都是草原,也有不少放牧的部族,短短两天时间就聚集了不下五千人的骑兵。有细作回报,位于临潢西北的长泰城,被草原鞑子攻破,此时一支鞑子偏师正在屠城,至于草原骑兵的主力,已经越过了长泰,向西南而去。 治下城池被攻陷那是重罪,大兴国不得已,惟有亲自带兵出战。没想到,在半路上竟是被草原联军迎头堵住,好一通厮杀下来,大兴国仅仅带着三五个亲兵,狼狈不堪的逃回了临潢府。 紧接着,几乎是跟着大兴国的屁股,草原骑兵出现在临潢府城外。 临潢保卫战打响了。 [奉献] 第二二五章 临潢乱战 第二二五章临潢乱战 完颜亮接到的警讯,那是从西北路招讨司发出的。 桓州接到了临潢的警告后,当即施放烽火,然后整个西北路招讨司闻风而动,召集治下部族糺军严阵以待。谁想到,这左等没人来,右等还是没有敌兵进犯。 这下子西北路招讨使就犯嘀咕了,现在他的烽火已经放出去,万一是被大兴国晃点,罪责可是不小。不过,他转念一想,还是不对啊,那封临潢府送来的报警书信,还在招讨使的架阁库里放着,有书信在手,最后的刑责可就是大兴国去背了。那个大兴国应该不会这么傻。 正在这位招讨使迷糊的时候,有细作回报,临潢府已经被数万鞑子兵围得铁桶一般。 接到临潢派出的信使时候,估计临潢城已经被包围数日,完颜亮亲自招来信使,反复询问了几次。无奈那个信使出发时候,大兴国的冒险游戏还没开始,他也就不大知道临潢的危急情形。 既然临潢城里还有五千骑兵可以机动,临潢府本身也有五千城卫军,面对的又是一向不擅攻城的草原鞑子,完颜亮这才略略安心,指令枢密院尽快筹措援兵,一面要保证临潢安危,一面还要全歼草原鞑子于临潢城下。 完颜亮愤怒了,就如被人狠.狠抽了两个耳光在脸上,大感颜面无光。这次草原鞑子的进攻,不仅打断了他制定的休养生息计划,更令他想起了前两次的入侵。 回到宫中后,金国皇帝火速召集.御前会议,对着吏部兵部刑部的尚书,他发下狠话,三万大军兵败的罪责一定要彻查,主将移剌温和完颜福寿的家眷一体锁拿,专门派出合扎猛安,前去捉拿这两人入京,打入刑部大牢,另外着御史台弹劾揭发其余责任人。 另外,完颜亮要完颜亨即刻赶.去前线,坐镇临潢就近指挥战局,“韩王只管安心作战,后方之事朕为你一体统调,保证不令韩王分心。” 听见完颜亮如此承诺,完颜亨还能说什么,暗叹一.声自己是个劳碌命,怕是前十年把下半辈子的安生日子都消磨光了,惟有抱病出京。 可是,完颜亨还没离开中都时候,又有前方的信使.闯进京城,带来的是临潢最近战况。听说大兴国兵败,临潢被包围后,完颜亮一下愣在当场。 不得以,完颜亨暂停出京,整个金国朝廷高速运.转起来,刚刚撤回中都附近休整的硬军,也被命令结束休整,随时准备开拔。与此同时,枢密院和兵部的使者四出,前往各地调集兵力和军器粮秣。 等了五日,完颜.亨照旧离京出发,不过,这一次他可不是轻骑而行,与他一同奔赴临潢的,还有三万硬军以及两万女真猛安谋克军。 一路上完颜亨沉默寡言,那纥石烈志宁与仆散乌者,也大略明白,想想在临潢败亡的三万女真骑兵,可都是完颜亨一手带出来的,从出京到驻扎在金山城,都是完颜亨亲手操办,军中很多谋克长猛安长,也都是韩王府家将出身。现在可好,主将无能累死千军,两个白痴主将,就一手将这一万正兵两万阿里喜尽数败坏,换作是谁心里都会不好受。 路过北京大定府的时候,又有三万猛安谋克军汇入大军,使得大军人数增加为八万,其中三万硬军,两万女真正兵,三万阿里喜。 这支大军看似人头涌动威风八面,纥石烈志宁与仆散乌者心里有数,那五万女真兵,都是临时从女真的猛安谋克户里征召的,现在的女真人整日在田里操劳,论种田不输于幽云汉儿,要说打仗,怕是连中都附近的汉儿军都不如。 这支大军里唯一有战斗力的,也就是三万硬军了。就是这三万硬军,也刚刚被补充了一万人进来,算是老兵和新兵掺杂,战斗力到底如何,这二位主将的心里也没数。 就这么一支杂牌军,北上去打草原鞑子?纥石烈志宁与仆散乌者,私下里商量了几次,终究不托底,惟有找到了完颜亨,陈述了自己对援军战力的评估后,两人一致要求,要说为临潢解围,这支援军足够了,其实都不用那些个女真兵,光是三万硬军,足够解围临潢。可要说在临潢城下,给于草原鞑子以重创,那对不住了,还要至少增调十万汉军。 女真人的战力究竟如何,完颜亨自己心里怎么可能没数,要说是与草原骑兵硬碰硬,别说女真兵了,就连硬军他都不看好,但这又能如何,现在完颜亮能抽调的只有猛安谋克军,再多的兵马,必须花费更多的时间,偏偏临潢现在也需要时间。 安抚了两位大将,临了,为了提高战力,同时也是振奋下士气,完颜亨决定重申军令,向所有兵士允诺了赏格,而且提前发了一笔薪饷,这才令整支军队士气稍振,至少是没有半路落跑的士兵了。 过了落马河,尚在北京路的境内,前途已经可以遇到逃难人群,到处都是谣言,有人说临潢城已经被攻陷,此时鞑子正在屠城,也有人说临潢还在坚守,可是周围的城镇都被鞑子烧了,鞑子正准备继续南下…… 各种各样传闻都有,一时间让人无法分辨真伪。 完颜亨也是有些糊涂,干脆派了一个硬军的百人队去打探消息。 这个时候的临潢府确实还在坚守,可要说它被攻破也差不多。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临潢分为南北二城,此时的南城,也就是百姓居住的外城,确实被放弃了,剩余的数千城卫军退守北城,也就是昔日辽国上京皇城。总算仗着城墙高大马面极多,挡住了草原部族联军的进攻。 之所以放弃南城也是不得以,当日大兴国兵败,带着数名亲卫败逃回来,谁想到,几乎是贴着他的马屁股,鞑子骑兵就跟了上来,随后就在城外叫门,说自己是败兵,竟然还真给他们诈开城门,冲进了南城。 这些鞑子兵的头领是蒙古乞颜部的也速该。 扎只剌广吉剌和塔塔尔人,打败了移剌温的女真兵后,对攻打城高垒深的临潢城没什么兴趣,反是热衷于进攻临潢周围的小城。 在辽代,临潢城周围建立了一系列的草原州县,又从南面迁来不少渤海人和汉人,用以充实辽代的上京周围,搞出些州县来装点门面。 到了金国建立后,虽然并未将这些州县废弃,可因为降低了临潢府的礼遇规格,这些州县也自然而然的随之弃守,不少小城里只有十几个土兵,连点正规守城兵器都没有,哪里经得住草原骑士冲击,在草原鞑子面前纷纷沦陷。 既然有了这么一堆小城可以蹂躏,三部的骑士们哪里还会客气。 也速该到了前方后,发觉三部热衷于攻打小城,却联合起来排挤别的部族,自己带着蒙古部的骑兵,想在这里插上一脚已经不可能了。再说,也速该自认是个英雄,对这种欺凌弱小的屠杀没什么兴趣,他是为了立下比塔塔尔人更大的功劳,才来到战场上,可是,从掳掠这些小城上,他看不到什么可以炫耀的功劳。 于是,也速该带着兵马向南游弋,试图寻找一些值得他攻打的部族。部族没遇上,却叫他撞见了莽莽撞撞的大兴国。 有心算无心,早已查探到大兴国的行踪后,也速该大喜过望,将手下五千蒙古部骑兵分成左右两翼,让开正前方,分别从左右对插过去,一举击溃了大兴国的兵马。 击溃了大兴国,也速该叫另外那一翼兵马清理战场,自己则带上手下衔尾追击,追着大兴国的尾巴就来到了临潢城下,也就比大兴国晚到个多时辰而已。 在路上,也速该早问过几名俘虏,知道了这些杂牌军的来历后,他真是大喜过望,竟然是从临潢城出来的兵马,而且都是草原牧民的部族军,他连化妆都省了,直接带上人,扔掉了旗帜后,装作丢盔卸甲的狼狈样子,用几个俘虏诈开了临潢城门。这下子,临潢城可就落在了蒙古部的手里,这份大功,比什么击溃三万女真兵大上太多了。 才回到府邸安坐,大兴国又听到城中一阵喊杀声响起,然后就是屁股尿流的亲兵蹬蹬蹬冲进来,哆哆嗦嗦的告诉他,那些鞑子兵进城了。 有如一个炸雷在头上迸响,大兴国登时瘫在木塌上,好容易被亲兵唤醒后,他再顾不得什么,连忙下令关闭南北城之间的城门,彻底封死鞑子兵进入北城的通路,纵然将千余名南城的城卫军丢弃,他也顾不得了。 殊不知,现在的也速该,才没心思去进攻北城呢。 刚刚打破了南城,从来没见过如此漂亮和繁华的城市,这些来自大草原的骑手们,早已忘乎所以,怪叫着冲进去,转眼分散到了偌大的南城之中,就连也速该都没办法聚拢起来。 倒是那被遗弃的千多人城卫军,因为几乎都是临潢本地人,怎么都不肯自己去逃命,于是聚集起来与鞑子兵死嗑,竟然被他们杀了三四百名鞑子,比之大兴国出战时候斩杀的还要多。 看着南城窜起无数个火头,大兴国躲在两城之间的城墙上,任身边将领无数次劝说,哆哆嗦嗦成一团的他,就是不肯下令打开城门,放城卫军冲过去杀敌。在他看来,只要守住了官员富户居住的北城,这临潢城就不算丢失,他的官位也就保住了,所以,任城门口聚集了数不清的逃难百姓,他就是板着脸不肯打开城门。 远远站到一边,移剌温冷笑着看向大兴国,他是不会出声的,这种城市早已不是大辽的上京,现在只不过是女真人的临潢府而已。移剌,这是女真人赐予的姓氏,他可没有忘记,自己以前姓的是----耶律,大辽的国姓。 临潢南城的劫掠一直持续了一天一夜,直到忽而察忽思带领的大队人马到达,那些早玩疯了的蒙古部骑兵,才收回自己的弯刀,勉强套上皮袍子,笑嘻嘻的来到也速该面前,在他们身后,是几乎一半城区变成了废墟的临潢南城。 对蒙古部的作为,忽而察忽思没有多说什么,谁抢到谁就拿大头,这本是草原风俗,更何况,这次会盟出兵,大家商定的,所有抢到的东西,直接动手的人拿大头----七成,其余部分还会平均分摊给其余部族,这样大家人人有份了。 走进了临潢城,纵然是草原上部族的头领那颜们,也纷纷为临潢的高大巍峨而赞叹不已,他们找遍了各自的语言,都不知应当如何来形容眼前有如山一样高大的城市。 听说还在据守的北城里,遍地都是黄金和财宝,忽而察忽思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贪婪。只是,转头看看,几乎所有部族的头人,都冒出了同样的目光。 蒙古部如此轻松就拿下了南城,这让其余部族认为,那座巍峨的北城,其实也并非很难攻克。所以,当忽而察忽思说起攻城的事情,立时就有广吉剌,扎只剌,塔塔尔,蔑儿乞人站出来,纷纷要求承担这个“重任”。至于蒙古部,这些部族竟是非常“好心”的关照说,由于蒙古部的损失不小,这次的重任就不要再让蒙古部负担了。 也没去管也速该几乎喷火的眼神,忽而察忽思立即拍板同意下来,四个部族分别派兵,从临潢城四个方向一起进攻,克烈部是预备队,随时准备接应四个部族。 听到这个安排,果真将蒙古部排斥在外,也速该当时就要发作,却冷不防被人一把拉住,转头看去,拉住他的人正是蒙古部大汗忽图剌。 忽图剌对着侄子微微摇头,随即将也速该拉到身后,自己则面无表情的听着其他的那颜们议论。 如果草原大军真的认为,现在的临潢城就好像一个脱下衣服的女人,可以任他们肆虐了,他们就是大错特错。整整一个白天,四面城墙一起进攻,结果四面城墙齐齐传来失败的消息。 四部各有损失,最严重的就是一心压倒蒙古部锋芒的塔塔尔人,扔下了足足一千条汉子,却连临潢北城的城头都没摸到。即便是损失最小的蔑儿乞人,也死伤四五百人。 自从起兵以来,前后几战的损失,加起来也没有这一个白天多,惨痛的损失让草原联军的脑子清醒过来,在临潢城下,他们第一次意识到,马背上的勇士一旦下了地,怕是连个普通士兵都不如。 这个时候,联军的弊病体现出来,头一天攻城的损失巨大后,谁都不想去让自己的部族流血,于是对继续攻城开始推三阻四起来。 见到如此情形,也速该总算明白过来,前日忽图剌拉住他的目的是什么,蒙古部虽然算是个强大的部族,可毕竟里面又分成了乞颜,泰亦赤乌,和主儿乞三大部。前日一战攻克临潢南城,不仅让也速该在联军之中出尽风头,同时也令也速该出身的乞颜部,在蒙古部族内部出了好大一个风头。若是蒙古部第二日强要参加攻城,怕是泰亦赤乌部和主儿乞部都不会出力,那么,攻城的损失都将会由乞颜部独自承担。 而乞颜部一旦损失过大,乞颜部之下那些小部族就甘心么?如若此时,泰亦赤乌部和主儿乞部,对这些小部族加以拉拢……想到这里,也速该感觉出了一身冷汗。 既然四部攻打失败,蒙古部又不想掺合,所有部族的那颜们,同时把目光指向了居中而坐的忽而察忽思。自打会盟以来,虽然几次大战都是捷报频传,可毕竟大家都有损失,偏偏所有会盟部族之中,最强大的克烈部,却是从头到尾没有打过一次仗,这是不是有点不公平了? 见到所有人看向自己,忽而察忽思哈哈大笑起来,继而,笑声戛然而止,面露沉重之色,用缓慢的语气提出来,要克烈部攻打临潢不是不可以,不过,大家都见识过了临潢的强悍,克烈部攻城的损失也不会小了,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如果攻下北城,必须先由克烈人洗城一日。 那些个部族的那颜们脸色微变,克烈人洗城一日,这些个人的抢掠所得,可是不计入部族分配之中的,那岂不是临潢最好的东西都没了?忽然转念一想,他们今日攻城的损失如此之大,克烈人又能好得了多少?纵然克烈人多拿了一些,只要让克烈部多损失些勇士,对草原上所有的部族都是有好处的。 于是这些那颜们鼓噪着同意下来。 见到部下们同意,那些个部族的头人们脸色有些迟疑,他们不是傻子,自家损失如此之大,克烈人还要来承担,看似克烈部多分了很多战利品,是个很公平的买卖,可真的就如此么,会不会到头来被这个狡猾的家伙算计了? 就在草原联军的头人们犹疑不决的时候,突然传来消息,北面乌古敌烈两部的部族军正在南下,克日就将到达临潢城外。 听到这个消息,忽而察忽思拍手冷笑,给了其他几个部族选择的权力,要不,让克烈部去挡住乌古敌烈的联军,诸部自己攻城,要不,诸部去作战,由克烈部来攻城。 这还需要选择么? [奉献] 第二二六章 退兵 第二二六章退兵 这一次乌古敌烈两部的人马,集结的不可谓不快,从草原联军攻打进来,也才不到十天时间,乌古敌烈的骑兵就能杀到临潢城,可以说是拼了老命的。可是,到了临潢城下,眼见着一队队鞑子兵,从临潢城里冲出来,乌古部节度使兀剌黑可就犹豫了。 作为临潢府的援兵,乌古部已经尽到了职责,可就是这样神速的进军,依然不能拯救临潢城的命运,这座临潢城,还是大辽的那座上京城么?兀剌黑突然想起,如此迅捷的攻破上京城,似乎只有当年的完颜阿骨打了…… 激灵灵打个寒颤,兀剌黑马上命令部下后退十里,暂且让开鞑子的锋芒。 谁想到,被迫选择迎战的五部联军,却不肯给乌古部一个小小的面子,得了便宜竟然还得理不让人了,气势汹汹的就冲了上来。 兀剌黑这个气啊,派人与敌烈部联系一下,当即带着人冲上去迎战。 两方都是纯粹的游牧部族,.又都擅长纵马射箭,这一场拼杀下来,着实杀得……没什么趣味。 为什么会这样呢? 原来,乌古部远来临潢,甚至到现.在还没立下营寨,就匆匆与草原联军作战,人困马乏之下,不得不采取了兜圈子的战术。 草原五部的联军,本来就是在.克烈部强硬的威逼下,这才决议出来迎战的。本来,按照也速该等人的想法,不如仗着城墙高大巍峨,索性躲在城里就完事了,现在这种打算完全破灭。 从蒙古部开始,五部之中,虽然仅仅十余天光景,可.部族上下人人捞的战利品,足以装满几个皮袋子了,大家都想回去草原上舒舒服服的享受,谁还想出来拼老命? 于是,草原联军见到乌古部并不想硬磕,索性也陪.着乌古部画圈圈玩。 这下可好了,别看临潢府城外杀声阵阵,真个挂.掉的没几个,就算有落马的,也都是因为过于劳累。这一场厮杀从下午开始,一直持续到黑夜降临,双方这才逐渐分开,草原联军在距离临潢城十里处列阵,监视着乌古敌烈两部在二十里外扎营。 忽而察忽思站.在城头观看了这场“大”厮杀,脸上一阵冷笑,心里暗道一声:好啊,和我玩这些虚的,成,看看谁更狠。 于是,就在五部联军想要回城的时候,克烈部突然关闭了上京南城四门,站在城头的克烈部将领,面无表情的告诉五部的汗们,由于城外的敌军还未撤走,为了保持警惕,以利于攻打北城,请五部暂时在城外驻扎。 五部的那颜们气得暴跳如雷,可他们生气归生气,难道还要真的攻打上京城不成么? 也有人喊出话去,要大汗带着他们离开上京,让克烈部自己去对付城里城外的敌人。这话更是瞎扯了,他们抢来的金银牛羊女人和孛斡勒都留在城内,要五部的这些那颜们放弃所有战利品离开?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克烈人。 虽然是心不甘情不愿,五部的联军还是在城外驻扎下来。忽而察忽思也曾邀请五部的汗们进城休息,可是,既然大家都起了戒心,哪里还会如此大意,万一忽而察忽思真来招狠的,怕是并非干不出,在金国就并吞别人部众的事情。 既然忽而察忽思这样绝情,五部兵马也懒得去和乌古敌烈两部厮杀了,同样的,由于临潢城被攻克的太过神奇和迅速,兀剌黑在与敌烈部的节度使商量后,也就下令暂时不出战,不仅不出战,更将联营继续向后挪,直到过了金粟河,这才安心扎营。 于是,双方隔着一条金粟河彼此对望起来。 看到乌古敌烈的援军到达,临潢城的北城着实振奋了一阵。当天夜里,乘着草原联军松懈的功夫,移剌温派了一名使者,偷偷潜出北城墙,溜到了乌古敌烈联军的营地,要求兀剌黑等人出兵解困。 可是这个要求被拒绝了,兀剌黑冷淡的告诉那个人,两部的援军不过两万余人,河对面就有不下五万人,另外临潢城里还有多少人也不知道,要求两部出兵解困那是在做梦。 那名使者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可兀剌黑就是铁了心不出兵,没奈何的,使者只有偷偷溜回北城,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移剌温和大兴国。 移剌温是没什么,从退入临潢城开始,他就明白,草原牧民崇拜强者,手握三万重兵,最终败得如此难看,自己作为乌古敌烈统军使的尊严,怕是丢的差不多了,昨夜若非大兴国一力请求,他才不会派人出去自讨没趣。 大兴国还没意识到这些,听说乌古敌烈的反应后,这位陪着完颜亮一同谋反,靠着打开东昏王完颜合剌寝宫门,才得到今天这个地位的家伙,气得暴跳如雷,在屋子里走了十几圈,一边乱转一边破口大骂,骂草原鞑子,骂乌古敌烈有反心,甚至还骂到了可恶的契丹人头上,若非昨天出战的契丹人投靠变节,临潢城的门怎么也不可能被人诈开。 移剌温头上青筋蹦起老高,心中一股火忍了再忍,这才勉强压下去,见到大兴国越说越是不堪,他腾地站起身,生硬的对着大兴国抱抱拳,便转身离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临潢城内外竟是出奇的安静,交战的几方没有半点动作,就是彼此傻呆呆的对视着,好像战争的全部,一下子变成了大眼瞪小眼。 移剌温早就离开了临潢城,既然乌古敌烈的援军能跑来,那就说明金山城还在,他作为统军使,此时应该身在乌古敌烈两部的援军之中才对。到了军营中,移剌温很尴尬的发现,纵然他亲自到来,兀剌黑和图忽,也就是乌古部和敌烈部的两位头领,对他这位顶头上司竟是一副冷冷的面孔,不要说行军令了,移剌温甚至连一座像样的营寨都没得到。 虽然不想受这份窝囊气,可现在的形势,由不得移剌温使性子,临潢城一日没解围,他这个统军使的位置就一日在临潢附近,是以,他也不得不继续在军营中享受白眼。 时间慢慢过去,眼看着已经四天光景,无论是城里的大兴国,还是军营内的移剌温,心里都在暗自高兴,只要能拖过十天,从中都或是北京出发的援军,就可能到达临潢,而且这几日中间,乌古敌烈的援军慢慢汇聚过来,现在的城外已经有了三万多人驻扎,这时间拖得越长,对金军就越有利了。 可惜,忽而察忽思也不是傻瓜,他连拖带骗的,总算将时间拖出了四天,可是城外的五部联军已经越来越难以压制,不得以,克烈部终于有了实际行动。 就在第四天深夜,第五日的凌晨时分,临潢城里突然灯火齐明,喊杀声大作,城外的人不明所以,只有站在高处远远观看,隐隐约约的,似乎能看到城内正在厮杀,可是具体情况如何,谁也不得而知。 这喊杀声一直延续到了天光大亮,虽然杀声逐渐降低却并未消失,但是,当得意洋洋的忽而察忽思出现在城头的时候,忽图剌也速该等一众五部的头领们,纷纷明白过来,这克烈部竟是在一夜之中,攻陷了临潢北城! 此时的移剌温也得到了消息,说出来很简单,因为大兴国逃到了乌古敌烈的援军中。 听着惊魂未定的大兴国诉说,移剌温才明白,为什么第一天城里能挡住四部攻城,昨夜,克烈人用了一个晚上就攻克了北城。原来,就在这几天时间里,克烈人找了许多城内的汉人和契丹人工匠,仿效着汉人的样式,打造出来不少攻城的云梯和冲车。 由于南北城之间只是一道城墙,并没什么护城河,甚至连马面都不是很多,所以当克烈人乘着夜色,将云梯和冲车偷偷运到城下,突然发起攻击的时候,城头的金军根本无从应对。 克烈人使用的这种云梯,可不是当初四部鞑子草草钉成的货色了,这是仿造着汉人的样式,专门用来攻城的东西,好像车子一样能够推动,云梯可以伸展拉长,顶端有铁钩,一旦搭在城头,铁钩就能死死扣住城头,下面的士兵可以轻松自如的爬上城墙。 有了这等利器,加上克烈人比城中守军多出几乎十倍的兵力,城头的金军哪里能抵御的住,不到一个时辰光景,就丢弃了南北城之间的城墙,待到城门被打开,克烈人的骑兵蜂拥而入的时候,大兴国再无半点回天之力。 临潢城的大火一直持续了足足三天,看的五部联军心里火燎的,连对面的乌古敌烈两部的军队都顾及不上,一窝蜂的拥挤在北城的门外,日夜鼓噪着要克烈部开门。 终于,北城的城门被缓缓打开,五部士兵们欢呼着冲了进去。 在金粟河对面,望着这样一群好似禽兽般的家伙,冲进了临潢城,乌古敌烈的士兵们不知是什么感觉,反正大兴国心里满不是滋味,他曾要求移剌温趁机渡河,哪知道乌古敌烈统军使大人苦笑着告诉他,根本指挥不动这数万战士了。 指挥不动,那就得准备开溜了,难道乌古敌烈两部,还要等着草原联军把临潢抢光,然后回头来收拾他们么? 就在两部兵马要撤兵的时候,突然一阵阵悠长的军号声,在大草原的一侧响起,这号角声不仅止住了乌古敌烈人的脚步,更阻止了草原鞑子们继续造孽。 三万骑兵,每人两匹或者三匹战马,有如三十支疾射出来的利箭,在大草原上飞驰而来。 虽然这些骑兵的身姿,惹来马背上勇士们阵阵嘲笑,可是,那些个有见识的那颜和他们的大汗们却笑不出来,这三万人或许在马背上没有自己娴熟,可他们已经堪比被消灭的三万女真骑兵了,而且那股子冲天的杀气,更是那支曾经挡住草原联军道路的女真骑兵所不具备的,这样的一个对手,令草原的大汗们有些惧意。 硬军呼啦一下,将整个乌古敌烈人的军营围住,然后二话不说,将移剌温和大兴国拖了出来,扒下官服按在地上,用兽筋牢牢捆住。 移剌温早知自己没什么好下场,这般情状下也没丝毫怨言。倒是大兴国,他到底是完颜亮一党出身,怎么肯被这样屈辱对待,当即就在地上吼叫起来。 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硬军士兵,站在大兴国周围,冷冷的看着这个败兵之将,过了一阵,硬军分开,一人大步走来,也不出声,只冷冷的看着大兴国。 见到这人,大兴国一下没了刚才的豪横,加之那兽筋的特性,被绑上后,不动弹还好,越是挣扎勒的越紧,现在的大兴国只有用头拄地呼哧呼哧喘气的份,双眼却盯住了来人。 见到那个人,移剌温面有愧色,“韩,韩王……” 完颜亨不屑的摆摆手,示意将这两人拉走,自有皇帝和朝廷法度处置,他们两个一个毁掉了他一手拉起来的三万骑兵,一个在不到半月间,丢掉了坚固的临潢府,若是要由着他的心思,在这里活剐了两个人都不够解恨的。 完颜亨可以随意收拾移剌温和大兴国,对兀剌黑和图忽两个人,他就必须着意安抚了,以眼前的情势,他能真正依靠的,就只有三万硬军和这些乌古敌烈人了。 忽而察忽思也不是傻子,见到金国的援军如此迅速到达,心里早有了定计,但是他并没自己说出来,反而在各部族那颜们的聚会上,他提出要全部勇士留下监视金军,先把抓到的工匠女人和孛斡勒送走,反正在金山隘口还有各部族十余万人,那些老人和女人一样可以骑马射箭,足以挡住偷袭的金人。 忽图剌和也速该对视下,又转身与泰亦赤乌部和主儿乞部的首领商议下,这才正过身子看向其他部族。 要说对金军最恐惧的,还是塔塔尔人,本来他们是受到金国支持的,由于这两年金国忙于对付高丽和西夏,有些忽略了对塔塔尔人的支援,加之看到了扎只剌和广吉剌人在金国境内大抢特抢,他们才动了心思与大家联兵进攻金国。 现在金国做出了反应,而且看旗号,来的竟然是韩王完颜亨,塔塔尔人的首领蔑尔铁木尔早已心生惧意,可是要他出头反对克烈又不敢,不是不敢,而是他心里有自己的盘算,他可以肯定,金国一准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所以准备在回兵草原后,带着部众向西去放牧,暂时在克烈部的牧场里,躲避下金人的锋芒。 广吉剌和扎只剌早已和金国翻脸,双方的大战也不是一次两次,这时倒不大在乎金人的报复,至于蔑儿乞人,他们距离金国最远,中间还隔着广吉剌扎只剌,以及蒙古部呢,最是不在乎金人,现在只求能保住手上获得的战利品就好,所以,对忽而察忽思的提议,三姓蔑儿乞人首先站出来反对。 三姓蔑儿乞人提议,女人可以不带,这些中原女人走的太慢,又不会骑马,虽然好看的紧,身子又细皮嫩肉的,可带上了就是拖累,若是长途跋涉时候倒可以带着,平时玩玩,没粮食了还能当吃食。可现在是回草原去,不如全部杀光。倒是那些孛斡勒,可以挑出身子最强健的带走,其余稍微瘦弱的也一起杀光,免得麻烦。 有了蔑儿乞人开头,这种心思又是这些草原部族都有的,自是很快一致通过了。 当天晚间,临潢城里惨叫声足足响了一夜,连远在金粟河对岸的金军营地都能听得真切。饶是乌古敌烈两部的兵士对临潢没什么感觉,也听得是心惊胆战的。倒是硬军的兵士一个个没什么感受似的,照样睡觉吃喝。 天刚黎明,完颜亨立即给硬军下令,让他们强渡金粟河,火速赶往临潢,同时命令乌古敌烈两部骑兵,立即动身冲向金山方向,务必堵住这些草原鞑子,至于那些女真兵,还是现在大营里看守吧。 过不多时,硬军传来消息,草原鞑子已经从临潢撤走,留下的是满地尸首的临潢城。 完颜亨命令硬军追击,然后要女真兵向临潢移动。这时已经是炎热的夏季,完颜亨不敢大意,按照以前洪过对他提起过的,要女真兵火速将所有尸体在城外焚烧,烧过的尸骨就地掩埋,足足修了十余座万人大坟。 虽然分兵两路追击,但是,无论硬军还是乌古敌烈兵,都不敢过分追击,那些草原鞑子回家心切,这种敌人最是不可强留,是以,几乎是用送人的方式,将十万草原联军送出了金山的隘口。 接到了完颜亨的回报,金国皇帝当即暴怒,在朝堂上就大骂完颜亨无能,丧师辱国。所有臣子都明白,皇帝这是生气完颜亨没有截下一部分草原鞑子呢。 骂了一阵,完颜亮略略有些发泄出来,而后下了严旨,命令完颜亨继续向草原进兵,惩罚这些胆大包天的鞑子。 消息传回高丽的时候,完颜亨已经整兵完毕,正在向草原前进。看到消息,仆散忽土颠颠的跑去找到洪过,询问他们应当如何应对才好。 [奉献] 第二二七章 “瓦尔基里计划”之行动目标:阿道夫·秦桧 第二二七章“瓦尔基里计划”之行动目标:阿道夫·秦桧 如何应对才好? 洪过乐了,还用应对么,在一边看着就好,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见到洪过如此冷静以对,仆散忽土有些发懵,难道说,洪过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场大战? 听了仆散忽土的问题,洪过平静的告诉他,自己不是神仙,别看他在高丽搞的宣传,几乎把自己吹成了仙人,那是为了帮助自己统治,他还是那个在上京乱说乱动的洪改之,怎么可能料事如神。 打发了有些丧气的仆散忽土,洪过在心里冷笑,自己的那位师兄啊,最近的事情顺利的过分,让那位师兄的心思膨胀的厉害,以为全世界都要围着他转呢。他也不想想,去年草原鞑子洗了西夏,虽然客观上帮了金国的大忙,可是,那些尝到了腥的鞑子,会就此放手么?可以说,草原联军进攻金国,是一两年之内就会发生的。 金国朝廷里,估计也不是没人看到这种情况,可为什么没人向完颜亮示警,这个现象可要好好思量下了,洪过一时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个时候,卢龙来见洪.过,请示是否要继续推进移民计划。 年初时候,洪过借着调整高丽朝.廷的机会,对金国在高丽的官进行洗牌,趁机大肆安插自己人,这卢龙一面被塞进高丽朝廷,当上了高丽的刑部侍郎,一面又被提升了在金国的官位,被洪过小小的提拔起来,成了都总管推官,正七品。 接到任命那天,卢龙当即跪在.了地上,抱着洪过大腿又哭又笑,还是抱大腿好啊,就是抱上了洪过的粗腿,这才几年光景,他从一个微末的九品主薄,竟然跳高似的窜到了七品,还是都总管的推官,放到中原,就这个官位,给个七品县令都不换啊。这下子,卢龙办事更加忠心了,洪过也乐得让这个家伙挑起更重的担子。 今次听到卢龙来问,洪过当即道:“继续,当然要继续,.为什么不继续。” 卢龙一下愣住,临潢的事他也听说了,那叫一个惨.啊,用脚趾头想,皇帝都不会善罢甘休,朝廷里的大员们,怎么会有心思继续搞什么移民? 洪过没有仔细解释,只是告诉卢龙,不仅要继续.推进移民的计划,在高丽南部平原建设空屋,规划土地,准备各种农具,而且还要火速派人去金国,购买耕牛和粮食运到高丽,这两样东西不仅要买还要多买,越多越好,如果钱不够了,就去金国的洪家商号支领。 卢龙迷糊了,买.耕牛可以明白,移民么,要种田就要耕牛,可是,要买更多的粮食作什么?谁不知道,现在高丽的粮食主要靠宋国进口,难道说,宋国的粮食也不够了? 还真让卢龙猜到了一半。 洪过得到了张二牛发来的消息,原来,这宋国内部最近风声很紧,尤其是权相秦桧对洪皓发动了新一波的弹劾,虽然洪皓已经是被贬斥身份,继续弹劾无非就是看看向哪里发配安置的问题,以洪皓的威望,秦桧还万万不敢动其他歹意。可从洪皓身上引出来的其他人就不妙了,秦桧指使朝中党羽,从洪皓的朋友身上着手,一点点的将那些平时不大听话的臣子,都罗列在洪皓一党里面,由御史出头,挨着个的去弹劾。 这南宋的朝政早把持的秦桧一党手中,高宗赵构自己都感觉是个傀儡了,天幸这位皇帝从靖康年间开始,就没断了吃苦吃亏,隐忍的心性磨练的极强。这时秦桧的党羽上书,赵构除了能把持住大的方向,比如说不杀人这个祖宗成法外,再不去管其他的,至于弹劾谁,发配哪里安置,通通交到了秦桧手里。 在病床上,秦桧哪有太多心思,大笔一挥,都是送去远恶军州,日后能不能活着回来行在,就看这些读书人的造化了。 这些还嫌不够,有秦桧的党羽抓到了洪家商号与洪过的关系,这下可好,连普安郡王赵瑗,都不敢再派人去商号拿情报了。不过,赵瑗这人不错,最后一次还是冒险派了仆役过去,要商号管事对洪过转达一声抱歉,暂时不能继续联系了,看得出,这拉拢人脉和驭下的本事也不低。 但是,连普安郡王都退避三舍了,可见此时洪家商号之艰难,要想再从南宋大批量购买粮食出来,怕是很困难了。所以,洪过要卢龙去金国购粮,一则是应急,二来也是备用,可以想象,一旦金国对草原的战争旷日持久,这粮价必然涨起来,到时候临时去买,岂不是不合适。 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弹动,洪过的脑中转动着,秦桧秦桧,老东西,你都要挂了,临死还想咬我一口,算计着,历史上这位权相也就是这两年挂掉的吧,看起来,这一遭的病,老小子是躲不过去。可是,要是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被动了? 况且,秦桧就算死了,在朝中的党羽也不是一时之间能清理干净的,历史上不也是说了,秦桧临死前,还在为那个义子秦禧请求继承他的相位,等等,洪过突然意识到,秦桧要死了,要为自己的后人铺路,所以,所以才会掀起这样一场政潮,要是这样…… 洪过的额头一下见汗了,秦桧可不是赵氏皇族,没有什么不以言罪杀大臣的祖训。这个老货收拾异己的时候,手段之残忍从如何对付岳飞父子就能看出来,在秦桧掌权的将近二十年时间里,被他弄到刑部大狱里整死的宋朝臣子,又不是一个两个,而且,到了现在是彻底清场,为安排后事打算,怎么可能还留着几手讲究下仁义?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坏了,自己身在高丽,秦桧就算在南宋有通天的手段,也整治不到自己的头上,可自己那个名义上的老子,还有三个哥哥,都还在南宋国内。 把他们父子四人全部接来?洪过脑中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随即被他自己否决了,先不说三个哥哥的仕途,怕是洪皓即便死,也不肯重回金国吧,要是这么干了,那就是把洪皓往死路上逼呢。 那么,自己派兵回南宋,去保护他们父子?这个办法不是不可以,别看洪过名义上,将汉勇军交回金国手中,实则是掺了水分的,他交回的汉勇军,根本就不是林家父子用心操练的那支军队,那支部队早被他借着去日本抢劳力的名头,送去了九州岛暂时安置,他交给仆散忽土的,不过是从金国临时招募的一群强盗。 自己手里有兵,胆子就壮了许多,可是,用六千人,去对抗南宋几十万大军……是不是还不够人家填牙缝的? **,这也不成,那也不可以,自己明明有通天的权势,就是感觉束手束脚的施展不开,这要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等着秦桧自己挂掉么?洪过烦躁的加快了敲击桌子的速度,**,这个老家伙要是快些挂了要多好,怕是不仅自己希望这老货快点挂掉吧…… 等等,洪过脑中闪过一道神光,等等,等等,他缓步走到一个书柜前,从身上拣出钥匙打开柜子,拣出一份文件仔细翻阅起来。 这个书柜乃是洪过秘密文件档,专门收藏各种情报,他看了一阵,用力握拳,**,成不成的,也要赌一下,老子不能总是这么被动。 当天,一条快船被派去金国,这条船到达金国后不久,又匆匆返回了高丽。过去半个月,洪过悄悄从釜山出发,亲自前往日本的九州岛。又过去半月,一条带着典型日本特征的大船,从九州岛出发,扬帆前往南宋的杭州湾。 临安城内,益国公府的大总管王禄的府邸,哦,错了,就在今年,秦相爷刚刚被封为蜀王,现在要叫王禄是王府总管了。王禄的府邸在行在,也算是个富贵所在,平日里不时有四品五品的官来疏通门路。这不,今儿个就有临安府通判秦度社来拜望。 若是在往日,一个小小的七品通判,早让王禄撵走了,不过今日不必往常,谁让有位远近闻名的名医,陪着秦度社一同拜访呢。 “胡一刀”,最近两个月来在行在迅速窜起的名医,整个临安府都知道他的名字,据说是从天竺国回来的名医,看病与旁人不同,只需一刀便刀到病除,看过贫民百姓达官贵人百余人,人人夸口称赞。无奈这位胡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他出现找病人,却从未有病人能找到他。 今日还真是神了,被秦度社那个小子,把胡一刀胡神医找到了,把个王禄乐得,脸上皱纹愈加拥挤,连忙一路迎接到大门口,将这位神医迎进府中。 不是王禄尊重医生,谁让最近他那位主子,老相爷蜀王久病不愈呢,太医院那些庸医完全不管用,便是行在有名的名医,也几乎请个遍,人人看过都是摇头不语,将个王禄急的直跺脚。 并非王禄有多尊重相爷秦桧,事实上,从这个秦桧娶了王家的千金小姐开始,王禄就没看得上姓秦的小子,一个破落书生,若非有相爷千金下嫁,他一辈子都别想爬上相位。王禄是秦桧夫人王氏家里陪嫁过来的家人,王家祖上是当年大宋仁宗皇帝时候的宰相王硅,王氏夫人的姑父乃是徽宗朝的外戚宰相郑居中,另外一个姑姑嫁给当年大宋名臣韩琦的子孙,也是响当当的名门大族了,是以王禄根本看不上秦桧。 不过,王禄瞧不上秦相爷,可秦桧毕竟是现在秦家王家的顶梁柱,这根顶梁柱要是倒了,大家一起完蛋不是。所以,秦桧重病在床,王禄也着急寻找名医。 王禄虽然表面很热情,实则想了不少办法试探那胡一刀,一试之下果然很有门道,虽然药理药性与中国不大一样,可这下手治病绝对是个行家,故而,过了十天光景,王禄就找到个机会,向王氏夫人推荐了这位胡一刀胡名医。 秦桧什么身份,要给他看病,那也要过五关斩六将的,南宋的说三分虽然还没这个段子,可意思就是那样,胡一刀不情不愿的在蜀王府住了半月,又被反复试验了几次,这才见到了躺在床上的秦桧。 秦桧初见胡一刀就是一愣,心想,这什么人啊,怎么这么黑,还瘦得跟麻杆似的,哦,天竺国,果然,确实和那些天竺商人比较相似。 胡一刀围着秦桧看了半天,旁人问秦桧到底得了什么病,他哼哈半天才回答,这个病不是普通的病症。旁人心里暗骂,这不废话么,要是普通的病至于卧床小半年么。谁想到,胡一刀下一句让大家一惊,他告诉所有人,既然不是普通病,就是非主流之症,自然要用非主流的方法来治疗。 说完,胡一刀噌的抽出一柄雪亮菜刀,惊得众人当即呆住,从屋外蹭蹭蹭窜进来六七个壮汉,三下五除二就将胡一刀按在地上。 那胡一刀连忙滴里嘟噜的半汉文半鸟语的说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让大家明白,他并非要谋刺秦桧,而是要为秦桧割取一块天竺国特有的神药。 神药? 可不敢让胡一刀亲自操刀了,在这位神医的指点下,从他随身的一个药箱里,取出一坨黑不溜秋的东西,然后有人用药箱里的刀,从上面费了老大力气才割下来一小块,称过了分量后,细细切成条状,合入上好的酥油**和名贵药物,做成一颗颗不大的药丸。 经过人试药,证明了这些东西并无毒性,倒是吃过人的都感觉非常精神,似乎真的有些神效,秦府的人才将药丸给秦桧吃了下去。 秦桧吃过药后,精神果然是大好,不仅说话不再颤颤巍巍了,就连吃饭都比往常多了不少,又过了两日,甚至可以坐直身子,半月后竟然能站起来走两步了。 有了如此神效,谁知那胡一刀却不满意,他对着王氏夫人明说,自己的药虽然神奇,但只是头痛医头的法子,他不仅要为秦桧动一刀放血解毒,更要秦府买上二十个童男轮流服侍秦桧,之所以要童男,是要用童男的尿来为秦桧解毒,不过,因为这个过程很长,所以就不必告诉秦桧本人了。 童子尿解毒,这个说法倒是有过,加之随后胡一刀的方子也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些常见的解毒药物,关键还是作为药引子的童子尿,每次必须将这些药物用童子尿浸泡和熬制才可以。 一边吃毒药,一边又吃解毒药?这个治疗法子虽然怪异,无奈疗效是最真实的,王氏也就答应了下来。 秦府要童男,而且必须是年纪不大的童男,这个要求还真不好找,故此秦府首先派人去了临安城左右的孤儿院,也就是育婴堂寻找。 一听是秦府要童男,当即把育婴堂的小吏乐坏了,可把手底下的童男拉出来过过眼,将个王禄看的是直摇头,原来,这里的小孩子不是缺胳膊就是少条腿,至不济也是没只眼睛,竟然就没个正常的。 王禄抓住那个小吏仔细一问,这才明白,原来这帮子黑心家伙,竟然经常把育婴堂的**偷卖出去,长得眉清目秀的被弄去作兔相公,稍微差点的给送去做奴仆杂役,前两天刚有人买走一批,现在别说是育婴堂了,怕是整个临安都不容易找见正常点的童男。 王禄这个气啊,这毕竟是找人服侍秦桧啊,怎么也要看着正常点的小孩子不是?总不能弄一群少点零件的回去不是?大街上的乞丐都是有不少小男孩,可是这些不知根知底的,给王禄十个胆子也不敢弄回秦府,天知道有没有与秦桧有仇的小乞丐呢。 有心去问问还有旁的方子没有,谁想到那胡一刀为秦桧在脚丫子上放个口子后,就闪人走了,再也找不见。这下子可让王禄犯难了。 天幸,有人向王禄汇报,据说港口里经常有人蛇贩子,说不定能找到不错的童男。王禄派人去打听,还真找回来四五十个小孩子,他亲自送去了王氏面前,由那王氏夫人过目后,挑出来二十个长相眉清目秀的,据说其中还有三四个,是被人从日本卖过来的,以前还是什么日本公卿家的后代。还别说,这几个什么倭人公卿的孩子,无论礼仪和说话的做派,比之旁人就是强出一大截去。 用这些孩子来服侍秦桧,每日里在身边当个书童什么的,若非一定要求是童男,这些个清秀可爱的小男孩,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呢。 还别说,在胡一刀神药的帮助下,秦桧虽说身子依旧瘦弱,这精神确实好上不少,过了个多月竟能自己看奏章了。这下子可是将秦府上上下下惊喜坏了,倒是行在里有多少人暗恨不已,那就不大清楚了。 一晃进了腊月,眼看就是过新年了,秦桧的身子还好,秦府上下自是要好好庆贺下。正当所有仆役都在忙活的时候,一个叫做次郎的少年,悄悄来到了厨房。 随后,当天晚间,三个从扶桑国来的少年聚在一处,每个人身上都穿着一件样式古怪的宽大衣衫,来到了秦桧的卧房外。 秦桧自从被人刺杀一次后,对自己的警卫就异常重视,连家中后院这等地方,都有兵士把守,生怕有人再来暗害他。 由于三人都是秦桧的贴身侍童,进府时候又经过严格的严查,所以,纵然是这三个孩子身上穿了太过于厚实的衣服,守在外面的两个兵士也就没太在意,谁让现在是以隆冬季节呢,小孩子怕冷么,是以说笑了几句,就让这三个孩子走进了院子。 走到秦桧的卧房门外,三个小少年彼此打量下,又小心的看看左右,见到没人在意,这才小心的点着一个火折子,从身上取出了几根火线,凑到火折子前点燃了。 看着火线一点点的燃烧,那三个少年眼中不仅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反是透出一种坚定和狂热来,当头那个叫做次郎的少年,腾的踹开了秦桧卧房的门,随即三个少年顾不得屋内丫鬟仆人的惊诧,一路冲过三道门户,直入秦桧床前。 在秦桧吃惊和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就见三个少年一下冲上去,抱住了靠坐在床头的秦桧,紧接着,三个少年指着床上的秦桧高呼一声: “大宋万岁,慈父领袖万岁,主体思想万岁----” 未等说完,他们的身体,不,是他们穿着那件奇怪的,厚实到极点的衣裳,突然爆炸开来。 待到无数家丁士兵仆人赶来的时候,只能发现地上散落的皮肉,还有就是被无数颗铅丸贯穿了身子的秦桧,说是秦桧,也是从尸体的衣服来判别的,至于秦桧本人,早被炸得浑身血葫芦一样,几乎看不出人形了。 十天后,远在高丽的洪过,收到了一封从南宋紧急送来的蜡丸,内里的字条上写了几个字: “瓦尔基里计划结束,目标消失。” [奉献] 第二二八章 洗牌 第二二八章洗牌 放下字条,洪过思索了一阵,随后命人找来卢龙和翟平,加上他,和刘明镜,几个人在间隐秘的屋子里,开起秘密会议。对会议的主题,洪过订下的基调是:瓦尔基里计划检讨会。 卢龙和翟平,分别是洪过在金国和高丽的情报负责人,至于在南宋的情报,基本上交给了身在临安的翟云负责,要他们两个来检讨瓦尔基里计划的得失,倒也没有问题。 至于刘明镜,那是最早加入洪过小集团的成员之一,资历比翟平都长,卢龙更是拍马都比不上,即使是如此隐秘的会议,有这个小书童亲随在一边伺候,卢龙翟平都没感觉出什么意外。 瓦尔基里计划,名字来源于洪过一个拍脑子的恶趣味,在场其他三人都不明所以。计划的本身,从策划到密谋最终实行,前后不过四个月时间,计划本身需要总结的教训,吸纳的经验,还有值得借鉴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所以才有今天的会议。 可以说,作为使用人肉炸弹攻击,洪过亲自运筹指挥的本次行动,在这个位面的时空里,算是开创了一个先河,至少领先全世界五百年,其意义和影响,无论如何评价都不过分。 但是,整出大戏中间,也有许.许多多的问题,就比如那个神医胡一刀,确实出身天竺,但不是洪过秘密网络的嫡系,而是因为计划需要,被洪过派人用高价收买的亡命之徒,至于有多高的价格,洪过许诺给这个家伙,事成之后送他一艘千料福船,上面装满大宋的瓷器。 当然,这个家伙已经出海做生意.去,至于地点,是南海龙王的宫殿里,怕是再也不会返回大宋。但事后再看,洪过从心里打个寒颤,若是此人反水,或者被诱以更高的利益,天知道整件事会不会如现在一样顺遂。如果此事败露,以秦桧的狠辣,不仅会杀洪皓以及三个兄长,更会派人将整个南宋的洪家商号连根拔起,让洪过在南宋数年经营就此烟消云散。 另外的,胡一刀自己虽然有些.医术底子,可终究太薄弱,他的神奇医术,多一半是洪过派人,花费重金雇了上千个托,在临安府周围吹嘘出来,另外还请了十几位医术高明的名医,当了胡一刀的分身,在各地替这个家伙扬名,才会有两月之间名动行在的效果。 回头反思,整件事虽然花费了巨大的人力和财力,.却不大经得住深度调查,若非是秦府的人太着急为秦桧治病,只要他们肯多花时间查探,就不难发现蛛丝马迹。 胡一刀本人医术一般,但是一套天竺外科手术的.理论着实不凡,可最终让秦桧感觉“精神大好”的神药,却是一种原产天竺的东西。这个东西后世大大的有名,但在这个位面和时代,其名声可就一般了,那就是鸦片,准确的说,是经过了反复提纯的精炼鸦片,效果是普通鸦片膏的一百倍。 用这个玩意来短时间提神,造成一副身子大有.好转的样子,完全可以蒙蔽过去。如果不是洪过没有时间等待,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办法玩死秦桧,就是给秦桧长期服用鸦片,以老东西那个重病的身子骨,怕是根本挺不过半年去。 还有就是,洪过.后来听说,那几个孩子临死前还在喊两句,气得洪过失声大骂:“哪来的废话!”在他看来,这暗杀行动,讲求的就是准确和利落,说一堆噜哩吧嗦的废话才下手,那种事情只应该出现在后世的肥皂剧里,这种行为日后必须取缔。 关于那几个孩子穿的火药外套,这个时代的火药威力不强,为了尽量扩大效果,不仅根据洪过的建议,将火药包裹成一个个块状的药包,更在里面掺了无数颗铅丸。但是,每个孩子身上足足十五斤的火药包,注定了这种贴身人肉炸弹,只能在冬季开展。若是在夏天,怕是没等进院子,就被守卫的士兵看出端倪。 反复切磋了一个下午,本来还有些希冀的洪过,在翟平和卢龙列出的问题前,终于无奈的低下头承认,由于各种各样的局限性,类似的刺杀行动,根本不能大范围推广。 这边洪过还有心思进行讨论,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宋行在临安府,早已经上下乱作一团:掌控大宋十八年的一代权相,竟然在自己的府邸里,被人暗杀成功丢了性命,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惊骇了大宋上上下下的所有人。 事发当日,从一声爆炸后,整个蜀王府就乱了套,直到一群禁军闯进来,才将局势弹压住,与禁军一同出现的,是官拜知枢密院事的秦桧义子秦禧。 秦禧手腕虽然不如秦桧老练,总算在朝廷里历练了这么许久,听说义父被刺杀,当即采取铁腕手段,用军队封锁了蜀王府。控制了局势后更在府中盘查下人,最终将目标确定在了,次郎为首的那三个少年身上。 三个小混蛋已经死无全尸,那就抓把这三个小子引进来的家伙,自然而然的,王禄首当其冲成了嫌犯,被秦禧下令抓起来,找来了临安府和刑部老公人,照搬刑部天牢里的一应刑具,挨着样的给王禄用上,逼问幕后的主使人。 听说秦桧被刺,王氏夫人抢来一看,当场昏倒地上,等到她醒转过来,又听说那边王禄被抓,吩咐唤来秦禧,却没喊动,这个女人只有亲自前去找人。到了刑讯的所在一看,王禄被打得几乎不成*人形,满嘴的牙被打掉,十指都被折断,兀自含着血高喊冤枉。 王氏气得指着秦禧就是一阵大骂,都到了这个时候,不知道维护秦家的根基,还在这里揪什么主使人,岂不是本末倒置么,难道说,秦家就会败在这个不成器的义子身上? 吃了一顿骂,秦禧恍然大悟,连忙带人前往大理寺,在路上他就打定了主意,到了大理寺之后,也不用去管什么大理寺卿,直接用一直保存在蜀王府的政事堂印,将天牢里关押的人都问个谋逆行刺,直接发配远恶军州,待到除了临安城后,他就派人在路上等着,先要了这些家伙的命。 与此同时的,还要分别派出人,前往这阵子被贬黜下去的官员的地方军州,把那些被贬的家伙悉数干掉。至于最终的主使人,秦禧早已打算好,就算在那个被秦家视为眼中钉的洪皓身上,不,是洪过策划,洪皓还有三个儿子动手,这样,直接把这父子几人收拾了。 天知道,秦禧无意之中还真撞在了标准答案上,只可惜,这并非他有多深谋远虑,只是个想害人的法子罢了。 待到了大理寺,秦禧也没有去见大理寺卿,径直去了天牢,他要尽快落实了那些口供,只要口供在手,又有政事堂的大印,就算是朝堂面君他也不怕。 在天牢门口,秦禧只感觉这里冷飕飕的,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也是,好人谁没事往这个鬼地方跑,情不自禁的裹住身上皮裘,**,这个鬼天气,赶快进去办事吧,唉,义父走的突然,很多事情就没安排好,也不知手里这枚政事堂的印,自己能保存多久。 手下拍开天牢的大门,也不管守门的老苍头和兵士,秦禧带来的禁军壮汉,直接把守住门禁,迎着秦禧走进天牢院子。 天牢是个浩大的院落,平日里就是阴森森的,这时天气不好,越是往里走*线越暗,竟是让人情不自禁的心里发毛。这种感觉一直冲击着秦禧,不知为什么,以他的权势和官位,走在这里也会生出恐惧的感觉,这,这简直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等下,不可思议? 秦禧猛地停住脚步,脸色狐疑的向左右看去,紧接着,他的脸色愈加凝重起来。 静,非常的静,除了风沙沙的吹过声,这里静的可怕。 不对,秦禧猛地意识到,这里是天牢,关满了各种各样罪大恶极的犯人,尤其是地上的一层,都是各地的江洋大盗亡命之徒,平日里遇到有外人来,喊冤的叫骂的绵延不绝,怎么今日这些人都哑巴了? 在原地转了一圈,摸摸怀里的那枚印玺,秦禧脸上突然出现一个略显狰狞的笑容来,哼,老子倒要看看,有谁敢对我耍这个猴戏。 这次秦禧带了足足一个指挥的禁军,都是平时被秦家喂得饱饱的兵士,在忠心上早就投靠了蜀王秦桧,变成了秦家的私军,有这份依仗,秦禧倒要见识下,到底是谁想对他下手。 大步拉到了天牢的正堂,这大理寺天牢与旁的地方不同,将正堂设在了后院,反是将一应牢房和刑房摆在前面,目的就是让押进来的犯人,先行见识下厉害,待到被吓得哆哆嗦嗦了,才送去正堂发付有司看押。 此时的正堂大门紧闭,竟是完全不知道秦禧到来的样子。 冷哼一声,秦禧大喝,要部下砸门而入,现在的他可不是一介知枢密院事那样简单,怀揣着政事堂大印,他代表的就是大宋宰相,不,是大宋整个朝廷。 那群禁军得了命令,吆喝一声就冲向了包着铜钉的大门。 就在这时,门内猛然响起一声断喝:“不必了----” 紧接着,大门被人从里面猛然拉开。与此同时,周围猛地亮起无数火把灯笼,将正堂前的空场,映的有如白昼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并不令秦禧感到多吃惊,倒是此时的他带人站在空场上,被灯笼火把照着,就好像是刚刚带来的罪犯一般,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微微眯起双眼,努力适应光线的变化,秦禧向门内看去,就在背对着门站着一人,身姿挺拔直立,无形中仿佛有一种与之伴随的威严,令人不敢直视过去。 秦禧见多了位高权重的人物,倒是比得旁人多些免疫力,看着那人一身紫色官服,带玉带佩金鱼袋的时候,他的瞳孔微微收敛起,紫服玉带,这,难道是哪个执宰大臣在此? 堂上那人缓缓转身,对着秦禧冷笑一声:“皇上果然圣明,料定了秦家会派人来这大理寺天牢。”这人年约五十上下,面容冷峻,说话时手按腰间佩剑中音十足,一副久经沙场的老将风姿。 “恭国公,竟然是你?”秦禧失声叫了出来。 这人姓杨名存中,官拜少傅,开府仪同三司,殿前都指挥使,恭国公,乃是从宋金大战走过来的老将军了。今日竟在大理寺遇到杨存中,秦禧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事情不大妙,尤其是杨存中口中那句“陛下圣明”,让他感觉心中一颤。 “奉丞相令,代行政事堂所议,恭国公深夜造访大理寺,也有什么要务么?”见到这种局面,秦禧索性豁出去,直接拉出了秦桧和政事堂这两面大旗来,以期先声夺人。 一句“丞相令”,显然让杨存中微感诧异,关心似的问候了秦桧几句。那秦府轰隆一声,怕是大半个临安城都知道了,随即有各种各样的情报传出来,纷纷传言秦桧已经丧命,秦府乱作一团,这才有了今天杨存中的行径,若是秦桧没有挂掉,今日之事就不能善了。 看着杨存中的气势微有减弱,秦禧立即来了精神,感觉自己赌对了,这些人并未摸清秦府的虚实,他索性向前大步走去,一边走一边威胁杨存中。这个杨存中虽然是经过大战的老将,但是比岳飞韩世忠张浚刘琦这般人来,有一点好处就是识时务,不会去干用鸡蛋碰石头的事,所以,只要扛住秦桧大旗不倒,料想现在的杨存中就不敢轻举妄动。 杨存中真的犹豫了,如若秦桧未死,今日之事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他日后怕是会大难临头。 就在这一刻,一下看出了杨存中的老练和果决了,到底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老将,那份杀伐果断岂是一介书生的秦禧能比的。 就见杨存中一下掏出份黄缎子物事,单手高举了,喝令秦禧接旨。 望着杨存中手上的圣旨,秦禧吃惊不小,随即醒悟过来,指着杨存中大骂:“这是手书中旨,并没有政事堂的副署,对我没有效力,杨存中,你要造反么。” 手书中旨就是指由皇帝亲自起草,并没经过翰林学士们草拟,更没有诸位宰相在后面副署,同样没有政事堂的大印,没有经过给事中的审核,就直接发出来了。这种旨意曾经在徽宗朝很盛行,到了如今的皇帝赵构登基后,就废除了这种不合体制的玩意。秦禧用屁股猜,都能想出来那道圣旨的内容,杨存中试图用中旨逼他就范,他才会质问杨存中要造反。 杨存中冷笑一声,用不到吩咐,自有那些带来的禁军探出身,用冷森森的弓弩指向了秦禧这些人,“秦枢密,陛下的旨意很简单,只是要将政事堂的相印交回政事堂,暂时保管在政事堂中,待到秦丞相病情好转了,仍然由秦丞相保管在府中就是。” 秦禧愣住了,他本以为是要罢免他的知枢密院事的旨意,谁想到只是收回相印,如果是这个意思,还真就可以用中旨,相印保管在政事堂,每日由执笔的宰相保管本就是大宋制度,现在要维护制度而已,犯不着劳动其他宰相副署,还要经过给事中审核什么的。 可是,一旦交出了相印,他们秦家就真的完了。秦禧有些绝望,身子却是僵立着不敢动弹,或者说,是不知应该如何应对才好。 “秦相爷最近身体大好,陛下高兴的紧,本意亲自过府探望,只是最近陛下偶感风寒,这才吩咐我先行取回相印,来日陛下身子骨硬实了,一定亲自过府探望秦相爷。”杨存中笑盈盈的道。 这下秦禧彻底绝望了,杨存中这话太简单不过,如果今日秦禧不肯交印,来日皇帝赵构就会亲自去秦府“探望”秦桧。这哪里是去探望,分明就是要吊丧了,到了那个时候,秦禧还能用什么法子保住相印? 与其到那个时候撕破脸,不如现在就交了吧。秦禧叹口气,缓缓的掏出了贴身带着的大印 得到了相印的杨存中心里暗喜,这秦禧也是傻子,如此轻松交出了相印,等于不打自招,说明秦桧已经死掉或者是快死掉了。 故而,杨存中验过了相印后,才冷下脸来,摊开圣旨宣读起来。那秦禧越听越不对劲,原来圣旨并非是要他缴印,而是罢免他的知枢密院事,同时直接打入大理寺天牢,等待有司会审。 被冲上来的禁军强行扒下官服,秦禧指着杨存中破口大骂,骂杨存中狡诈,骂赵构无情无义,只可惜,脸色冰寒的杨存中哪会管这些,冷眼看着秦禧被带上手铐脚镣直接拖入大牢,他才带人走出了天牢的大门。 当夜,得到了政事堂相印的赵构,真正放开了手脚,首先将整个政事堂里秦桧的一党全部罢免,然后提拔起自己的心腹,重新任命了新的大宋宰相和政事堂班子,又用这些新的宰相清洗了御史台,将御史大夫和几个御史统统换上了昔日秦桧政敌。 这下子,御史台的新任御史们炮火全开,对着朝中的秦桧一党开始逐一点名。 这个年关,注定了南宋将会非常的不太平。 [奉献] 第二二九章 收尾 第二二九章收尾 秦桧死了,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大宋的疆域,甚至也飞到了北面的金国西夏去。 听了那几个孩子临死前,高呼什么大宋万岁,加之事后赵构的手段极其狠辣,一面用杨存中抓捕了秦禧,一面启用了宁国节度使,御前都统制李显忠,这两人就如两根镇海的神针一般,帮助赵构牢牢的控制朝中局势和行在附近的禁军,令那些秦桧一党不敢有丝毫异动,赵构才有时间,从容的清理秦桧党羽。 如此手腕和应对,让许多人在心中暗自打鼓,这个刺杀秦桧的动作,是不是就出自那位九五至尊?虽然赵构几次下旨,要求彻查秦桧之死,追查凶手究竟何人,还是有知情的大员偷偷怀疑,这是赵构贼喊抓贼的手法。 赵瑗相信赵构的清白,因为,那几个孩子临死前,还喊过什么“慈父领袖万岁,主体思想万岁”。虽然听到这话的人,都不大明白这些话的究竟含义是什么,甚至有些人因为惊吓,已经记不清这两句话是否真的就是这些东西,可赵瑗明白啊。 洪过用洪家商号派人在南宋搞情报,赵瑗自己手里也有细作,虽然人很少,可是不耽误他派人去高丽,从这个细作回报的情形看,洪过就在高丽大搞宣传,不正是宣传什么主体思想么,在很多地方,高丽人避洪过名讳不称呼,而是用“慈父领袖”代替。 洪过为什么要杀秦桧,赵瑗.能明白一二,毕竟,连洪过都猜出了秦桧搞政治清场的目的,赵瑗这个从小被当作未来皇帝培养起来的皇子,还会看不出来么?他只是心悸于洪过的手腕太过毒辣,政治斗争虽然是你死我活,可还真很少有人用最直接的手段清场,暗杀是柄双刃剑,今天能用来对付别人,明日别人也可以用来对付自己。 看起来,洪过也是明白暗杀的厉.害之处,这才下了决心掩盖自己的行藏,若非是那三个孩子临死前的狂热,赵瑗还真无从认定,策划者竟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洪过。 再想想三个狂热到了可以忽.视生命的孩子,赵瑗就是一阵哆嗦,洪过的主体思想他看过了,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当时他根本不信,这等胡扯的东西,还会有人相信,更不要说是有人狂信了,所以,那份细作抄下来的主体思想讲义文本,被他扫了几眼,就扔进了书柜,现在想想,还真要找出来再看看了。 重新翻了不到五页,赵瑗又一次扔掉,这些东西看.着看着,就会让他感觉呕吐,更不要说仔细研究了。想来想去,赵瑗决定还是给洪过一点点警告,要让那个小子有些忌惮,日后做事别再肆无忌惮才好。 所以,赵瑗写了一封书信,看似闲谈别后的情状,最.末尾写了一句“改之剑锋之利世所罕见,近日听闻改之习剑有成,深为改之忧思”。 书信就大大方方的送去了洪家商号,现在这种.时候,朝中的官自顾不暇呢,谁还有心思来找洪家商号的茬了。 当书信送到洪.过面前,洪过惟有苦笑以对,看得出赵瑗是认定了洪过就是凶手,若是放在刚刚穿越时候,干了就干了,大大方方承认就是,洪过才不会在乎呢。现在,经历了这么事情后,洪过心里知道,有些事干得说不得,他必须咬死了不承认是自己策划的。 洪过的书信里说的非常坚决,坚决的若非赵瑗对他知根知底,或者说是对什么主体思想知道的明明白白,说不定就真的推翻了以前的判断。只可惜,既然有了自己的答案,现在洪过否认的越坚决,就越是在赵瑗心中加深既有想法来。 将洪过的信点燃,赵瑗一边看着书信化成灰烬,一边低头思量,要如何摆平现在的局势。 秦桧意外身故,彻底打乱了秦家对未来朝政的布局:虽然秦桧一直谋求让秦禧接替自己,出任未来大宋的首相,可是,赵构或者顾左右而言他,或者是推脱说秦禧还年轻,总之就是不肯让秦禧继位。赵构的态度令病床上的秦桧大为忧虑,这才有了秦桧下辣手整理大宋官场,试图为秦禧打造出一个安稳的政治局面,以方便他对秦禧进行权力交接。 秦桧的整顿和布局才进行一半,就被人收拾了,一下令被压抑很久的赵构抓住机会,动用两位军中老将,首先压制了行在临安府的禁军,然后在禁军的弹压下清理朝廷,撤换那些早被赵构记在心上的秦桧党羽。 虽然赵构对秦家的党羽狠辣无比,可他又要表现出对秦桧的追思,毕竟秦桧是大宋十八年的权相,是写在了与金国和约上,双方可以共同接受的人选,即便死了也不能就此打倒在地最后再踏上一脚。 秦桧死后第二天,赵构就下旨为“蜀王行国丧”,随后的半月内,南宋朝廷一面撤换秦桧党羽,一面按部就班的进行丧礼。待到半月后,已经基本撤换掉四品以上秦桧的徒子徒孙后,按照礼部和太常寺商定的结果,赵构下旨,向天下宣布了秦桧的谥号为忠献,同时进秦桧之子秦禧为少师,令秦禧致仕,也就是退休回家,同时将秦禧的两个儿子,秦埙和秦堪,封为提举江州太平观,这等于是把两人的仕途彻底绝死,与退休回家无异了。 这份诏书既对秦桧用了忠献的谥号,却又一同将秦桧的子孙都打发回家,彻底收拾掉秦家在政治上的势力,等同在肯定了秦桧的一部分行为的同时,又向天下宣示了皇帝对秦桧把持朝政的不满。 就在秦桧的葬礼大张旗鼓的举办的同时,对秦家势力的清理还在继续,那秦禧虽然是被封为少师并致仕回家,实则一早没了踪迹,甚至连秦桧的葬礼上都没看到秦禧的身影。有消息灵通的官私下议论,秦禧早被打入大理寺的天牢,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两回事呢。 虽然赵构已经下了决心收拾秦家,可对秦桧的死不能没有个交代,尤其是这种暗杀的手段太过激烈,简直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也不过分,秦桧一人死,却是让南宋满朝文武一起心惊肉跳。 连身居显位有禁军保护的权相都能轻易杀死,这大宋的朝廷里,还有谁是能够挡住那位暗杀者脚步的? 这个问题几乎同时出现在每一个南宋朝臣的脑海中,自然也出现在了赵构这位皇帝的头脑中,无论是要对臣民有个交代,还是要应对金国派来的使臣,抑或是稳住自己的住所,他都非常迫切的要找出那个胆大妄为的家伙。 事实上,要说抓人,临安府比谁都积极,毕竟秦桧挂掉了,临安府吃的挂落最大。在秦桧死后当天,临安知府曹泳就好像疯了一样,撒出手下各班衙役捕快,满临安城的抓人逮人问案子。待到他看见赵构对秦桧一党下手后,就更加卖力了,原因很简单,作为秦桧一党的干将和秦桧的姻亲,如果再不表现突出些,怕是很快就会被吏部打发回家吃老米饭。 几乎将整个临安城翻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出丝毫线索,临安知府曹泳现在每天最头痛的,就是从府衙回到家宅,去应对那位等待许久的中官,从中官越来越不耐烦的口气中,他可以感觉到皇帝的焦躁和愤怒。当然作为秦桧的姻亲,曹泳本来是以户部侍郎本职兼知临安府,现在他的本职早已停职了,若非是要调查秦桧被刺,估计这个临安知府也会被剥掉。 早就窥破了赵构的心思,知道皇帝迫切需要得到一个结果,所以曹泳已经将自己的仕途命运,完全赌在查案上面,只要他能查出这件谋刺案真相,说不定就不会被夺职发配编管,只要身上还有个实质官职,日后就不愁没有复起的一天。 不单单是临安府在查,刑部的老捕快们早就插手调查,两浙提刑司更是落力搜捕,三方的进度齐头并进----都没结果,知道这种结果,曹泳也不知是应该哭还是笑。 不过,似乎命运之神真的对曹泳睁开眼了,几番清查后,在他的鼓动下,临安府的衙役偷偷窜入两浙路的地界查案,而且还真抓住了一个知情人:那艘运送次郎三个孩子来到临安的海船,上面的一个水手。 经过一番严刑逼供,这个水手吃刑不过,终于招供,按照他的说辞,他们不是从日本来大宋,而是从南面两广过来,船老大得了好大一笔赏钱,这才冒充成倭人干这笔营生。待到将三个小孩子卖掉后,那个人蛇立即带着海船扬帆出来,到了福建地面上,人蛇上岸离去,临行前给了他们一笔重赏,然后让船老大带人去一趟麻逸或者渤泥,躲上个一两年,风头过了自然就能回来大宋继续跑船。这个水手实则因为家中没有积蓄,半路下船回来安顿家小,不成想被认了出来。 得到这个水手,曹泳大喜过望,这一次他有了依仗,索性豁了出去,将手下的衙役捕快尽数撒出去,顾不得什么地域和职权的划分,拼着最后一点时间搏上一搏。 也别说,曹泳的垂死一搏似乎有些效果,很快从福建与广南东路传来消息,在一处小岛上面发现一堆尸体和半沉的破船,经过那个水手辨认,果然就是送人蛇的船老大等人。 找到船也找到了水手,曹泳愈加疯狂了,海捕文书撒的遍地都是,赏格已经窜到上千贯,这还不够,曹泳自己掏腰包贴钱,又补上了三千多贯,最终定格在五千贯的高位上,让无数人为之疯狂。 终于,那个人蛇在广州被人抓住,让曹泳感觉万幸的是,人蛇是被从一条海船上拎出来的,再过两日,这个人蛇就会扬帆离开广州,前往天竺去了。 不用打骂刑讯,人蛇很痛快的认了,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至于他的身份么,这人姓刘名叫允其,乃是当年进义副尉刘允中亲弟,而部署下手的三个孩子更不是什么倭人,那三个孩子不是姓刘就是姓施,乃是刘允中和施全的子嗣。 刘允中,施全! 曹泳全身一阵哆嗦,几乎当场尿出来。 也难怪曹泳如此不堪,绍兴十九年,殿前司小校施全当街刺杀秦桧失败,被千刀万剐处死,而后几个月里,秦桧神经兮兮的怀疑朝臣对他不满,利用爪牙诬陷诽谤多名在朝在野的士人,其中被杀的就有义副尉刘允中。 谁能想到,待到五年后,这两家人竟然合谋一起做掉了秦桧,岂能不让当年同为爪牙之一的曹泳感觉心颤? 过于惊吓,曹泳没有继续亲自审问下去,只是命令临安府的通判继续审理,随后他草草翻了下供词,就将那人蛇刘允其押在大牢,自己连夜将供词送入临安大内。 报复杀人,血亲复仇。 曹泳直到走出大内,还能想起,赵构看供词时候那好似随意暼过来的眼神,那种眼神之中,有嘲弄,有讥讽,还有警告和欣慰,这么多的情绪夹在一起,也不知会为曹泳带来怎样的后果。 过去不久,从大内传出旨意,基本是认可了曹泳的结论,下令将刘允其在临安府大牢内秘秘密处决,而后追封了刘允中和施全的官职,并且将这个结果宣告天下。 至于曹泳,他还是被剥了知府的官,一路贬到广南西路当了一名县衙主薄,正九品,要想在有生之年重回临安,这个家伙也有的玩命了。 看到这个结果,赵瑗只是冷笑一声,却对重新回到临安的洪遵笑笑:“这曹泳也算落个好下场,便宜了他。” 洪遵没有赵瑗那般豁达,当初迫害洪皓,到后来对洪皓以及洪家三兄弟一路政治追杀,这位曹泳曹大人都有份参与,现在秦桧一党倒霉,曹泳竟然能以秦桧姻亲的关系落个实职,真真让他不忿。 见着自己的亲信不忿,赵瑗笑着劝慰了一句:“只希望这位曹大人,能有命履任就好。”见着洪遵投来疑惑的目光,自知有些失言的他便不再继续言语,而是转过话题,让洪遵去干一件隐秘的事情。 听完赵瑗的指令,洪遵当时就愣住了,这件事太过诡异,而且过于不可思议和肮脏,为什么普安郡王会想到让他一个读书人去做?但是,怀疑归怀疑,既然已经投效在普安郡王门下,洪遵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下来,随后就去了临安府大牢。 原来,在临安府大牢内,至今关押了十几名秦家的仆妇丫鬟佣人。这些人都是当初秦桧的贴身仆妇,亲眼目睹了三个孩子炸死秦桧全过程的,能在那场爆炸中保住性命,不能不说他们这些人命很大,也正是他们,对官府说出了三个孩子临死前的一幕,自然包括了小孩子临死前高呼的那三句话。 洪遵今天就是来秘密收拾掉这些人的。 有洪遵上下打点,另外还有大理寺和刑部一些郎官的命令,临安府大牢的牢头虽然狡黠,也很快低头服从,任由洪遵带了一群人悄悄进入大牢。第二天,一份囚犯病重而死的报告送去临安府,自有那司法参军看过报告后,不动声色的压下来。 当远在高丽的洪过听到这些报告后,不禁苦笑起来,从开始策划整件事开始,他就分派了两路人马,一路负责执行,一路则是负责扫清所有痕迹,并将整件事引向歧途。 可是,无论洪过如何算计,都没想到三个孩子临死前闹出那么一出,这让他分外棘手,虽然现在南宋只有几个人知道,主体思想和慈父领袖是个虾米玩意,毕竟这事不能永远包裹下去,总有它们面对天下的一天,那个时候,怕是整个南宋朝廷都知道了,秦桧到底死于谁手。 现在好了,赵瑗下手帮助洪过清理了最后一点尾巴,让整件事天衣无缝的指向血亲复仇,也令洪过有了一个把柄掐在赵瑗手里,日后洪过再想与赵瑗,保持以前那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就再不可能喽。 秦桧的死还有南宋的调查结果,也通过宋国的使臣很快让金国知道,尤其是秦桧死于非命的下场,着实让金国朝廷上下错愕,完颜亮甚至在朝堂上发问:“这南朝竟险恶至如斯?” 金国朝臣们一个个对视下,也无从回答,只是李通站出来奏对说,这是秦桧多年来咎由自取,想想这些年秦桧的作为,完全就是把持朝纲一手遮天,今日这等下场,也算是上天报复。 完颜亮摇头不同意,他认为,南宋竟然连朝中重臣都无法保全,可见朝纲混乱君昏臣碌,如此之国怕是灭亡只在旦夕。 皇帝这个话,下面没一个敢出来接茬的,就连李通都感觉站出来后,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站在那里浑身不自在。是啊,既然宋国灭亡只在旦夕,那灭亡宋国的会是谁,怕只有堂堂大金了,可金国现在正与草原鞑子交战,刚刚还吃了一个大亏,难道在这种时候,皇帝还在惦记南面的宋国? 完颜亮回到了后宫,将南宋的行文仔细看了几次,又取来金国在南宋的细作的报告,反复翻看后,一个疑窦在他脑海中逐渐生成。 [奉献] 第二三〇章 试探 第二三〇章试探 完颜亮的疑云很简单,正常刺杀之中,那三个孩子的出身之地并不重要,只要能保证出身清白就好,可为什么策划者要选中日本呢?更加不可思议的,这些策划者还弄到了一艘日本式样的海船,把戏演得惟妙惟肖,从而哄过所有人,成功的施行了这次暗杀。 为什么是日本?为什么偏偏是日本,而不是什么天竺,安南,麻逸,就是日本? 提到日本,完颜亮首先想到的,却是与日本相邻的高丽,因为洪过在高丽,因为洪过曾经派兵收拾过日本,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总有疙瘩,老是解不开。 思来想去的,完颜亮终于还是给仆散忽土送去一封信,好似闲聊似的询问了高丽最近的情形,另外又仿佛不经心的问起,最近仆散忽土手下的军队可有什么动静,尤其是那些非女真的兵马,又有哪些动作? 一个月后,仆散忽土的回信送到了完颜亮手上,东海行省左丞相告诉金国皇帝,最近高丽一切都还平稳,只是洪过一个劲在南部高丽半岛,推行什么移民的前期准备,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朝廷的许可。至于仆散忽土手里的军队,那何止是有动作,动作可就大了。 仆散忽土的动作,还真不是.一般的大,他将手下五六万军队分成三拨,两拨分别驻守在高丽北部山区的东西两侧,用以护卫现在高丽的经济命脉----各地的矿场和工场,另外一拨则用船队派去日本,经过在对马岛的中转后,在日本九州岛登陆。 这支军队也不干别的,就是抢,而.且不论吃的喝的用的,还是大活人,什么都不落下,挨着个的去抢。抢人的时候,无论老的少的年轻力壮的,还是男人女人,统统抓回船上,扬帆送去高丽作苦工。现在的九州岛几乎是荒无人烟的废地,下一步仆散忽土准备扩大范围,在日本的本州岛南部登陆,为高丽谋求更多的劳力。 看完仆散忽土的信,完颜亮又.翻看了厚厚一叠密信,这些信件都是从高丽偷偷送出来的,上面的描述与仆散忽土大致相同,不过,有人揭发仆散忽土在对征发日本劳力的过程中,吞没了大量财货,更霸占了十几名倭人小妾,所有行止“与中国法统不合”。 至于对洪过的描述,这些人也揭发,洪过与仆散忽.土一丘之貉,不单在派兵的事情上全力支持,更在事后与仆散忽土对半分成,着实捞了好大一笔外快。另外,据一些军中的军官揭发,洪家商号与仆散忽土合股,似乎在日本岛上开发金山,只是这事干的很隐秘,具体情况不知。 金山! 完颜亮的眼睛一下被吸引过去,暂时将洪过的嫌.疑忘记了,暗道一声:好啊,姓洪的,难怪你对日本念念不忘,原来日本还有这种好东西。 金国皇帝对金山可不陌生,在当初金国起家的.按出虎水流域,就有天然金矿,按出虎水也因为能掏出天然金沙而得名。这金山可是好东西,在金山附近几乎都能找到银矿,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矿藏,可以说,只要有金山存在,就等于抓住了一个聚宝盆,想不发财都难了。 放下了情报,完.颜亮冷笑一声,当即对尚书省下令,责令工部派人前去东海行省,会同东海行省,共同开采日本金矿,另外,责令户部开始着手,对东海行省南部迁移百姓。 命令一下,整个户部当即一片哭号声。 原来,随着临潢的战事落幕,完颜亨果然率领大军冲进草原,气势汹汹的想要报仇。谁想到,整个草原上好像被大风席卷过,竟然一个人影不见,便是野狼都没两只。完颜亨带着六七万骑兵,在草原上晃了个多月,最终垂头丧气的退回了金山城。 拨发粮草和军饷,支撑六七万军队,这已经足够户部头痛的了,那临潢城上下被烧杀干净,户部就要重新编订户籍,而且完颜亮指令,征发女真民户十个猛安,迁入临潢城。 另外,在从北京大定府到临潢城,还要修建一条官道,与此同时,在官道两侧,尤其是临潢府路境内,分别安置上三十到四十个女真猛安,临潢城以北到金山城的广大区域内,还要布置一部分部族糺军,从而在临潢府路境内,形成密布的防御体系,最终达到,草原鞑子不来则已,一旦入侵临潢府路,就会被四面八方赶来的军队层层包围。 按照最少的人口计算,四十个女真猛安,那就是几乎四万户,小三十万女真人,这些人要房子,要耕地,要农具,要耕牛。耕牛还好办,金国刚刚从西夏勒索了几十万的耕牛,外加上硬军还带回来十余万头牛,很大程度上缓解了金国的牲畜需求。但是,其他的东西呢,都要户部从新调拨。 现在户部的官已经小两个月没好好休息了,皇帝又要向东海行省添人,听到圣旨后,户部当场就有几个员外郎晕倒。 眼见着大金国的户部已经不堪重负,预先收到洪过书信,以及一箱高丽“土产”的张浩,站出来为完颜亮出个主意:反正都是要向东海行省移民,放着高丽的户部闲着太浪费,不如让东海行省派出官员,会同高丽户部的官,一齐来中原主持迁徙,最后将人口造册报给中枢。 完颜亮犹豫了一下,这个法子倒是能解决不少麻烦,不过,是不是太过放权了,要是日后下面都照此办理,朝廷的权威何在? 看出了完颜亮的担忧,又想对洪过卖个好,于是张浩小心的建议,索性委个权户部侍郎给洪过,这样的话,一来照顾了朝廷的颜面,另外还能套住洪过,也算是一举两得。 套住洪过! 完颜亮眼睛一亮,想想工部的回报,洪过虽是有些不情不愿,总算还是交出了在日本的金山。那座金山让工部的官吓了一跳,其品质之好在中原可真是少见,而且与金山伴生的银矿和铁矿都是上品,尤其是那铁矿,完全就是在中原从未见到过的上品铁矿石,用来打造兵器的话,其锋锐程度会再上一两个台阶。 看到是这么好的东西,平白无故从洪过手里抢来,倒是让完颜亮有些不大好意思了,他直接将日本九州岛南部封为“大金国萨摩监”,成了金国的一个类似州县的行政区划,又顺水推舟的委任仆散忽土为矿监,而且默认了这座金银矿的产出,朝廷拿走六成,其余四成以生产成本的名义,交给仆散忽土和洪过分配。 现在又能将洪过套进来,完颜亮自是非常乐意,也不管洪过心意如何,直接发布旨意,命令洪过以权领东海行省事的名头,兼任权户部侍郎,所用车仗许用银螭头车辕,支凉棚杆,用银饰月板。 听到这份旨意,金国上下官员无不暗自乍舌,虽然金国并无明确的车仗等级规定,但约定俗成的,银螭头车辕,银饰月板,支凉棚杆,都是一品大员才能使用,其他官员若是用了,会被人立时嘲笑不自量力。现在竟然允许洪过用这等车仗,岂不是说,在皇帝心中,洪过的地位,已经有成为一品的趋势? 接到圣旨后,仆散忽土饶是心里嫉妒不已,还要堆起笑脸去恭喜洪过,他现在明白过来,只要洪过乐意,怕是会比他更早进入政事堂,日后自己要在洪过手下办事,现在不赶快拉近关系,难道还要去得罪这位皇帝眼前红人么? 洪过叹息一声,这道旨意他有心拒绝,可随之而来的权力让他心动,如果能握住户部侍郎的权力,他就能推展他的计划,让整个高丽南部成为汉家天下,这样他不仅获得了一个稳固的后方基地,更可以好好出一口后世的恶气。 白天还是笑盈盈的迎接各方贺客,晚上回到住所,洪过摆弄着手上的旨意,心中犹疑不定,吃不准这样做会给自己带来何种后果。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轻轻叩响,紧接着乌林答宁儿的声音响起,告诉说高丽王后求见。 高丽王后就是胜哥了,自打成婚后,这个小丫头就没住进高丽王宫,反是在开京城里划出一片街区,大兴土木为自己建立行宫,和高丽王搞个分居。那王晛乐得身边没有多出来个女真人的奸细,更可以继续在王宫里与诸位夫人侧妃花天酒地,也默认了这种行为。 现在胜哥来找洪过,想来又是夜深寂寞了。 洪过莞尔一笑,并未起身,过了一会,就听琐碎脚步声响起,胜哥在乌林答宁儿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胜哥虽然已经嫁作人妇,终究还只是十四岁年纪,平日里洪过对她极为宠爱,也不拿什么规矩要求她,使得这个小丫头到了高丽几个月后,就恢复了女孩子天性,一进屋子就好似乳燕投林般扑进洪过怀里,媚骨天成的身子扭动不已,很快就令洪过身上某个部位硬了起来。 见到两人这般亲密,乌林答宁儿脸色微微羞红,转身正要出去,没想到身子一把被人拉住,就见洪过不怀好意的看着她,不等乌林答宁儿反应过来,便被回身抱在怀中,一双大手上下齐施,很快将个宁儿摸得全身酸软。 薄帘低垂,红烛微亮,帐中一阵起伏之后,剧烈的娇呼过去,只余下微微的喘息声,还有就是一双大手,分别在一大一小两具娇躯上摸索着。 捡起被扔在床角的黄绫,胜哥仔细一看,吃惊的瞪大了眼,她不敢相信,一封皇帝的诏书,竟然被洪过随手扔在卧床上,尤其是在和她们做那个事情的时候,这封诏书被踢来踢去的,全然不当做件东西。 乌林答宁儿凑过来一看,脸色有些古怪的望着洪过,“洪先生竟然如此对待圣旨,若是被当今圣上知道了,怕是要发雷霆之怒呢。” “不会的,”胜哥抢着答道:“陛下对夫君喜欢的很呢,就连与我娘亲做那个的时候,都曾遗憾不能将夫君收为己用。只要夫君一句话,一品大员王爵之位唾手可得呢。” 见到洪过没有出声,乌林答宁儿叹息一声道:“伴君如伴虎,当今皇帝也不好伺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失了宠信,哪有洪先生如今自由自在。” 乌林答宁儿只是感叹起完颜乌禄的遭遇,若非完颜乌禄在皇帝眼前大起大落,她又怎么会看透以前床边人的真面目? 谁想到,这么一句叹息,一下令洪过警醒过来:是啊,完颜亮的疑心病一向不轻,他明明知道自己不会作金国的官,又亲笔写下了那首黄金错刀行,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心思,那他现在这样强按一个官位给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 一个不大好的念头在他头脑中升起。 听到乌林答宁儿这样直接抱怨皇帝,胜哥紧张兮兮的望着洪过,不知洪过会有什么反应。 似乎愣了一下,洪过随即双手搂住两个女人,笑嘻嘻道:“就是呢,我现在多逍遥,当个王爷有什么好的,现在的我就能睡两个王妃,手里有金山银山,有哪个能比我更舒服自在?” 说罢,洪过的大手向着两个女人的敏感位置摸去,很快的,帐内有响起了惊魂夺魄的娇呼声。 安抚了连个女人,洪过独自披衣来到外屋,展开那份圣旨看了半晌。既然心中有了疑惑,那种疑虑就再也挥之不去,现在的他也是心虚,刚刚做掉了秦桧,干出那般惊天动地的大事,金宋两国都是一片议论声,在这种时候,是不是暂时不要去触动完颜亮敏感的神经呢? 终于,洪过将圣旨收在机密的箱中,准备等待时机,再将旨意交还给完颜亮。 洪过默许了! 等了足足一个月,都足够从高丽到中都走个来回了,可至今没有一丝一毫的信息传回来,更不见洪过退回圣旨,这不是默认了又是什么? 完颜亮大为欣喜,来到皇后徒单氏宫中,还破例多喝几杯,倒在皇后怀中甚至低声说起醉话来:“嘿嘿,洪改之啊洪改之,你究竟还是落在我的手里了,那件事,就是你干的,哈哈,我总算试探出来了……” 不论洪过与完颜亮之间的心思,从洪过接受了旨意开始,高丽就开始准备船只和粮食,高丽户部突然间发现,原来他们也可以有些事情做了。 与金国朝廷的强行移民不同,洪过为这次迁移定下的调子:要努力劝说,用优厚的待遇来招募移民,不到万不得已时候,不许使用武力。 这下子事情麻烦了,以前金国朝廷的迁移,直接在州县的册子上一圈,然后派兵围住整个村镇,就好像押着犯人一样把百姓带走,至于百姓带不走的家产和财物,自然就便宜了那些负责的官。 现在洪过要凭着自觉自愿的原则,感觉没了好处可捞的官们,立时没了工作热情,对待派去中原的高丽朝廷的官们,摆起了中原大国的派头,哼哈的打着官腔,可就是不肯办事。 忙活了半个月,眼看都到了贞元三年的开春,迁移的事情还是没有着落,不仅如此,由于跑过太多次州县衙门,在衙门里,这些高丽来的官吏们,被看成了傻子,谁见到都是极不耐烦的轰来轰去的,说话都没了好口气。 这些事报回高丽,让仆散忽土有些为难,半是诉苦半是埋怨的对洪过说起,干嘛非要搞什么自觉自愿,还允许老百姓带上家产,直接开抓就是了,还有红利分,一举两得多好。 用讥笑的眼神瞧着仆散忽土,洪过毫不留情的问,就凭那些百姓一时拿不走的粗笨家具,也能入了仆散忽土的法眼,能比得上现在每个月一成半的金矿收入?捞钱不是这么捞的,太刮地皮最后只能被百姓戳脊梁骨。 听洪过如此说,仆散忽土早已习惯了,他马上明白过来,洪过并非没有法子收拾那些金国的官,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早先不想那样做,现在好了,到了这个地步,就怨不得洪过不是人了。 果不其然,洪过还真想了一个不是人的法子出来。 他直接给各地的大商号写信,要求这些商号全力帮助他,向本地百姓宣传迁移去高丽的好处:不仅每人可以分到一百亩土地,还每三家分一头耕牛,另外到了高丽就有现成的房子住,而且头三年不征收税赋,三年之后也是逐步征收,保证最高也只是征收一成的税…… 如此诱人的好处许诺出去,加上那些商号的伙计们都生了一张好嘴,本来就是生生能把死人说活的口才,现在得了东家指派,更是卖力的鼓动起来,直如口灿莲花一般,将那些种田的百姓听得将信将疑的。 还真有些人动了心,都是山东,河南,陕西,河东的百姓,这些地方都是人口比较多,土地已经很少有空余,就比方说河东那个地方,除了晋中平原外,到处都是山,哪有什么像样的土地,陕西则不一样,经过数千年的开发,陕西的耕地何止是到了极限那样简单,而且上一次与西夏一场大战,打得陕西百姓生灵涂炭,现在不少人希望远远的躲了开去。 河南山东大约也是这么个情形,经过各地最大的商号如此一鼓动,也还真有不少的百姓动了心,抱着试试的心思,去了允诺中的集结地,在那里还真有马车等待他们,帮助这些人装上了舍不得扔掉的破烂家什后,车队一路向东,最终无数个车队在淮北的海州附近聚齐,然后登船离开大陆,漂洋过海到达了釜山。 这样的迁徙,却令金国的地方官们吃受不住了。 [奉献] 第二三一章 再战 第二三一章再战 金国的官制承袭宋辽,又借鉴了唐制,对于官员的升迁有明文规定,每年吏部考功时候,治下百姓户口数那是一个重要成绩,若是增加的数目达到了一定的比例,就能在吏部增加一转的功绩,这增加一转可就是减少任期一年,下一次升迁也就随之提前到来了。自然,若是治下百姓数目流失严重,吏部也不会客气,自有各种办法整治官员。 金国的通检推排刚刚结束,各州各县的百姓数量都查得清清楚楚,现在洪过这样明目张胆的劝诱百姓离开,却又不肯发出文书,证明这些百姓是跟着招募移民的高丽官员走的,他们要如何去对户部交代?那减少了的户籍要如何去充填?每年的赋税又要谁去缴纳?若是处置不当,吏部一个行文斥责都是轻的。 所以,那些个金国的大小官先是一懵,随即暴怒起来,勒令手下捕快衙役土兵出去阻挡。没成想,洪过早有预料,用户部侍郎的名义,行文各地军府,要求军队必须保护移民百姓的安全,如果有人敢阻拦移民,则“以谋乱论”。 各地的女真将领,多是完颜宗弼部将,或者要卖完颜亨一个人情,汉军的将领如果不是韩易的故交,便是惟张浩蔡松年等人马首是瞻,现在洪过行文一到,这些在官场上混的滑不留手的家伙,哪里敢怠慢,马上点派兵将出去,用雪亮的刀枪去帮助各地高丽官员解围。 终于慌了手脚的金国官员们,这才见识了洪过的厉害。高高在上的布衣宰相,权领户部侍郎他们是巴结不上了,为了日后仕途起见,他们就只有去低头哈腰的拍那些高丽官的马匹,全力配合这些从高丽来的官员。 虽说整个移民慢慢上了轨.道,可中国的老百姓毕竟保守,若非是逼到绝路上,绝不会有人想到迁徙搬家,所以,直到春播过去时候,也才仅仅动员到了三千多户,总共万把人,填补了十个村庄。 总算南部高丽半岛的气候很好,.临时补种庄稼也还来得及,从中原迁来的汉人百姓,用他们最擅长的精耕细作技术,在分到手的土地上细心的栽种,算是能保住大半年的收成了。 看着南部高丽的耕种已经开.始,洪过不禁感叹起来,这要是有后世的玉米马铃薯红薯,又高产又收获期快,他自己敢下军令状,用高丽一块土地,就能养活十几万大军。只可惜,现在这三样东西还都在南美洲,他只能想想罢了。 高丽的移民安定下来,他们确实看到了官府给的.土地,现成的房子,分到手里的耕牛,到了农闲时候,洪过让官吏们下去动员,弄一些百姓回去家乡,现身说法的介绍高丽的好处,至于路上的食宿都包在洪家商号头上。 可以想见,扎扎实实的好处,上好的田地,还有官府.重信义的态度,都足以吸引更多的百姓到高丽来,所以,洪过同时给商号下令,在入秋后准备好船只,以迎接一个移民高峰。 洪过这次移民的做法,总算还讲规矩,下面的地.方官偶有抱怨的书信,送到朝中大臣手中,也都是说洪过有些专横跋扈,让朝廷里那些把心提到嗓子眼的大员们,终于可以将心放回肚子里。 想当初,听说了.张浩举荐洪过当什么权户部侍郎,这些大员们就没少了埋怨张浩。洪过那是什么人,骄横跋扈的愣头青,还是个杀人魔王,动不动就抄刀子要宰人的主,这么个家伙乐意泡在高丽那个穷乡僻壤的,就让他泡着得了,干嘛要弄回朝廷里来? 现在这种局面,看起来洪过暂时没心思回到朝中,也让金国的大员们略略安心,重新将目光放回朝政上面。 去年金国吃了一个大大的亏,就皇帝的性子,怎么可能就此拉倒,一准是要打回来的,尤其是听说了完颜亨征讨草原不顺,皇帝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安排移民充实临潢府路,修筑道路改善到临潢的交通,这些女真的猛安被安置进临潢,一方面是送去了大量的百姓,另外的,在大金国,女真国族既是民也是兵,皇帝这是在临潢布置了至少六七万女真兵。 也难怪户部的官怨声载道,要想在半年时间,尤其是冬天里迁移几十个猛安数万户,千里迢迢的什么都要考量进去,这户部的官连同各部寺监,几乎要累吐血了,开春后光是请病假的官就有十来个。 即便是这样,皇帝对迁移的速度还是不满意,临潢城里的百姓已经基本到达,可从北京大定府到临潢的官道却差得远,就为了这事,完颜亮已经罢免了两任工部侍郎,将工部的尚书按在地上,抡起棍子噼里啪啦的打了好一通廷杖。那工部尚书仆散师恭也真有骨气,回家就送来了一份请辞的奏章。完颜亮看后更加生气,责令合扎猛安会同刑部大理寺将仆散师恭捉拿下狱。 新任工部尚书的,是安**节度使耶律恕,这货一上任,二话不说就打铺盖卷去了筑路工地,临行前放言,路不修好绝不回京城。 这下子完颜亮没词了,暂时压住了心里焦急的火气,等待一切慢慢推进。 去年秋季时候,完颜亨带着三万硬军,和数万乌古敌烈部的骑兵,冲进大草原好一阵溜达,走了不少地方,见到了茂盛的草场,可就是没有什么牧民,偶尔抓到一两个牧民,还有行走的商队,都说那些大的部族向西去了,甚至有人告诉完颜亨,那些部族一直跑到捕兀剌川的西面。 捕兀剌川在草原中部,从金山隘口到那里,直线距离就要好几千里。 这下完颜亨头痛了,要是这样一直追下去,且不说人困马乏的,光是身后的补给就跟不上来,他带的人马不比那些鞑子,那些草原鞑子能够在出征时候带上大队的牛羊,走到哪里就吃到哪里,饿了烤两只羊,渴了喝点牛乳羊乳马乳,金军里面,光是三万硬军每天需要的粮食,就是个不小的数目,一个不小心就是要吃大亏的。 于是完颜亨在草原上转了好大一圈,抓了不少商队后,也就回到了金山以东的临潢府路。但是完颜亨并未让硬军回去,更着力宴请了兀剌黑和图忽,酒宴上这两个家伙一时喝高了,拍着胸脯保证来年一定帮助金国出战草原。 等到两部的骑兵离开后,完颜亨又上书给皇帝,请求联络南面的汪古部和糺军诸部,来年共同出战,以求能够两面夹击,歼灭一两个草原部族。 完颜亮立即批准了这个建议。作为一个领过兵打过仗的皇帝,他当然知道,将一支孤军放入草原的凶险,若是那些草原鞑子没有马上散去,反过来堵在金山的隘口,打完颜亨一个不经意,也足够金军喝一壶的。 天幸这些草原联军,一回到草原就做了鸟兽散,各自跑回老巢享受去了,对付金军就是用个逃的法子,虽然这个法子屡试不爽,总算让女真人有了准备措置的时间,完颜亮相信,只要到了来年开春,金军几路出击,定然能够将那些骚鞑子收拾干净。 其实,若是以前金国的作法,征讨草原之前,一定会首先拉拢几个部族,尤其是与自己有共同敌人的部族,然后约定时间共同出兵,务必做到前后夹击,让对手无路可逃后,才一举击溃,或是消灭其主力,或是将其首领抓回金国处决。 只可惜,这次草原联军,除了遥远的,位于草原西侧的乃蛮人和吉利吉斯人,草原上所有大部族都参与了这次的联军,要想联络乃蛮人和吉利吉斯人,光是用在路上的时间,没一年功夫,使者根本回不来,这中间还要穿过许多部族的草场,这些部族都对金国深怀敌意,使者一个不小心就会漏了身份。 所以,完颜亮思索很久,还是无奈的放弃了与乃蛮和吉利吉斯人合攻的计划,决定单独征讨草原联军。对西夏和高丽的战争,让这位金国皇帝相信,纵然战争一开始会有些挫折,但是只要他坚持下去,胜利一定会属于他。 勒令西夏从南面攻击克烈。 汪古部从净州以北攻击,西北路招讨司的兵马,以及下辖的各糺军兵马出桓州,指向克烈部。 临潢府女真军,会同大盐砾群牧司糺军,从大盐砾湖出兵,目标塔塔尔人。 硬军与乌古敌烈部兵马,从金山隘口出兵,攻击广吉剌部。 这样一个布局看似四处出击杂乱无章,实则,所有四路出击的最终目标,就是那个曾经臣属金国的塔塔尔人,对完颜亮来说,背叛远比入侵要来的可恨,所以首先惩罚叛臣,就成了他第一选择。 约定出征的时间是五月末,这个时候各部都在避夏,很容易就找到各部的位置,一旦开始攻击,完颜亮要求在半月之内,四支部队开始对塔塔尔人达成合围之势,然后迅速彻底的将其击溃。 虽然所有部队都答应下来,就连西夏也应承了,可是,作为实际的战役指挥者,完颜亨首先心里犯嘀咕,要说汪古部,糺军,乌古敌烈诸部都好说,那西夏人,刚刚被金国收拾的极惨,又签了城下之盟,现在会真心实意的协助金军作战么?如果作为重要牵制力量的西夏不努力出战,克烈部会不会救援塔塔尔人,或是塔塔尔人见势不好,再次窜进克烈部的草场? 时间慢慢流过,很快到了五月中旬,按照部署,各部应该基本准备好人马,只待时间一到就如四支利箭射向草原。可是,完颜亨却十分忧虑,原来,时至今日,那乌古敌烈两部的消息还没传来,不仅如此,那西夏的消息至今没到,也不知西夏人到底准备的如何。 眼看着自己心中的忧虑,正一点一点变成现实,完颜亨表面上没有多少担心,实质,回到私邸后却经常吃不好睡不着,随同他一并来到西北历练的羊蹄,看着父亲如此担忧,心里也随之忧愁不已。 到了五月末,虽然西夏的消息最终还是没收到,完颜亨决意不再等候,立即起兵出征。对其余各部下令后,金国枢密使大人,特意对乌古敌烈两部下令,让两部尽快赶到金山隘口。 不知为什么,乌古敌烈两部的兵马,竟然零零散散的赶到金山城,这令完颜亨愤怒不已,可是愤怒归愤怒,现在正是依仗这两部的时候,他也不好太过苛责,也只有自己暂且先行出兵,留下了自己的亲信阿鲁带在金山城,准备收拢后来的乌古敌烈两部骑兵,随后尽快跟上来。 听说完颜亨出兵了,兀剌黑的大帐里的紧张气氛才慢慢消散,作为乌古部节度使,兀剌黑本应该立即出兵,可是他的大帐一直没有挪地方,其余那些乌古部之下的小部族,也就跟着继续躲在避夏草场。但是,兀剌黑虽然这样不听调遣,可他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毕竟完颜亨不比那个移剌温,这位女直人皇帝的使者可不是好相与的,而且很得乌古敌烈两部之中一些小部首领的拥护,万一发怒起来,兀剌黑也是吃不准自己能不能顶得住。 女直自然就是女真,那是在辽代时候,为了避辽国皇帝的讳,才将女真人改称女直,自然地,这种称呼在辽代以后就不会出现了。可乌古敌烈两部都是在辽代就臣服的,契丹化极为严重的部族,他们内心里其实不大看得起女真人,所以很多时候,私下里还是将女真人叫做“女直”,话中的蔑视之意自然非常明显。 万幸的是,完颜亨没有生气,只是派人过来催促了几次,便自己出兵了,兀剌黑心中得意起来,感觉现在的女直人皇帝怕是拿自己不敢怎么样了,是以,他举起了酒杯,敬了帐中的那位客人一杯酒:“大师,多亏你的提醒,终于让我看清了那些女直人的虚弱。” 这位兀剌黑族长的客人有两个,一人正是古勒纳台,另外一人光头上面带着一圈戒疤,可不就是那位洪过的老相识,我们的佛光谈大师么。 见到兀剌黑如此尊重佛光谈,介绍这个和尚给兀剌黑的古勒纳台,也感觉脸上倍有面子,一齐举杯向佛光谈敬酒。这一次的行径,是古勒纳台早就策划的,抓住金人最要命的时候捅一刀,现在可不就是好机会么,所以,举杯时候他笑得比谁都开心。 倒是那佛光谈一脸的宝相庄严,看着不漏半点喜怒之色,即便有兀剌黑敬酒,也仅仅是略略点头,长长的念出声佛号,这才叹口气的看看帐内几个正在歌舞的女人。 兀剌黑急忙将帐内闲杂人赶了出去,佛光谈满意的点点头,压低声音道:“两位尊敬的族长,你们认为,光是拖延时间就能躲过这次的灾难么?诸天神佛之力让我看到,仅仅是躲避,并不能让压在乌古部头上的厄运消失,如果要免去这场厄运,还要两位族长自己奋力才可以。” 看着佛光谈这样老神在在的样子,兀剌黑脸色一变,急忙追问要如何自己奋力?佛光谈又装模作样的说上几次,任由兀剌黑几番恳求后,这才说出一番惊人的言语来…… 按照原先的计划,完颜亨亲自率领的硬军和乌古敌烈两部兵马,出金山隘口之后,就应该直接攻击广吉剌人,然后乘着广吉剌人败退的机会,全部由马队组成的大军绕个弯子,转弯九十度一路向南,从侧后攻击塔塔尔人,最终完成对塔塔尔人的包抄。 可是,因为要等待乌古敌烈两部,完颜亨已经是比预定时间略晚一日出征,然后一路上零零散散加入进来的乌古敌烈两部,又拖沓的不愿意尽快行军,搞得整支军队比平常慢了许多,比以前多花费了两天时间才到达金山隘口。 出金山一路向西行军,在广吉剌人本来的避夏草场,并未发现广吉剌人的影子,从地上的踪迹来看,这些草原鞑子应该是一路向西放牧去了,而且离开避夏草场的时间并不是很久。 对于广吉剌人的逃窜,完颜亨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的一路行军都不顺,又比预计多用数日才出兵,这些草原鞑子得到风声逃窜也是可能的。 所以,完颜亨没有太多停留,虽然乌古敌烈两部的主力至今没有跟上来,他还是将手下的乌古敌烈两部骑兵尽数集合起来,命令他们装成金军大军,一路向西疾进,暂时压迫广吉剌人继续逃窜,只要能拖住广吉剌人三到五天时间,就足以帮助金军达成整个目标了。 这些乌古敌烈人只有两三千,本来还指望能追随金军出战,从广吉剌人手里抢些好处,去年草原鞑子掳掠临潢城,要说乌古敌烈两部的部民没动心,那可是扯淡了。但是要他们直接去抢金人,他们还不敢,现在也就只有去从广吉剌人手里夺取了。 当他们听说自己要去追击广吉剌人,乌古敌烈的部民们登时苦了脸,才两三千人,就去捋拥有两三万骑士的广吉剌人的虎须,他们是不是活够了? 幸好完颜亨对他们的要求并不高,又许下了很高的赏格,这些个惫怠的家伙才上马向西奔驰而去。 随后,完颜亨统帅余下的三万硬军向南进发。 这一次,没了那些乌古敌烈人的拖延,整支军队重新高速奔驰起来,三万大军,七八万匹战马,在草原上一经运动起来,发出了惊天动地的轰鸣,好像滚滚惊雷,一路向南压过去。 [奉献] 第二三二章 胜利之后 第二三二章胜利之后 连广吉剌都能够事先得到消息望风而逃,作为塔塔尔人的首领,蔑尔铁木尔怎么可能会没有得到风声?但是,他实在舍不得捕鱼儿海子附近的草场。 捕鱼儿海子就是后世的贝尔湖,与北面的呼伦湖遥相呼应,附近便是水草极为肥美的呼伦贝尔大草原。 若是真的放弃了捕鱼儿海子,塔塔尔人就要躲到克烈部的草场去,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没滋没味不说,还分不到好草场,整个部族的牛羊自然不会长膘,到了冬天,死的牛羊可就更多了。 总认为自己能安全离开,所以蔑尔铁木尔寻思着,乘着阿勒坛汗的大军到来以前,自己还可以为整个部族的牛羊抓抓膘,马匹健壮了,马上的勇士才有能力作战,只有更多可以作战的勇士在自己麾下,自己在忽而察忽思那头狡诈的老狼面前,才有更多说话的机会。 阿勒坛汗,是草原民族,尤其是漠北草原人,对金国皇帝的称呼,据说,阿勒坛在蒙语中的意思就是“金”。 这种侥幸的心理要了塔塔尔人的命。 当塔塔尔人得到消息,说广.吉剌人已经向西迁徙的时候,蔑尔铁木尔这才慌了手脚,连忙召集分布在捕鱼儿海子周围的部民。那些个小部族一个个分散的极广,这个时候匆忙召集,一时间哪里能够一一找到,到了最后,云集在蔑尔铁木尔大帐之下的,也不过是近万部民,就算这些部民都上马参战,也才堪堪万人。 在这种时候,蔑尔铁木尔下了一.个决定,自己的大帐先行向西撤退,而他自己则带着五百那可儿,围着整个捕鱼儿海子绕上一圈,尽量去通知那些不知情的部民。作为一名部族的汗,蔑尔铁木尔还是很尽职的。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的决定,.救了蔑尔铁木尔的命。 作为大汗的帐幕,要迁移的话自是需要很大的牛.车,当塔塔尔人赶着牛羊,拉着马车,带上了自家所有物事,沿着龙驹河一路向西迁徙的时候,突然,有目力极好的人,在南面发现了一股尘烟。 从烟尘的高度和分布上面,有经验的牧人一眼就.看出来,来的是大股骑兵,人数怕是要有万人上下。从这个方向,还有如此庞大的数量,塔塔尔人马上明白过来,这是敌人杀到了。 当即就有部族中的那颜们,招呼着自己的那可.儿和孛斡勒上马,迎着南面的敌人而去。 在草原民族中.间,只有更勇敢的人,才配拥有更多的那可儿,才会有更多的部民乐意追从他们,所以,蔑尔铁木尔顾不得自己的安全,亲自前去收拢部民,现在这些那颜们也要跨马持刀,冲在所有人前面去作战。 来的正是从南面出兵的汪古部和西北路招讨司的糺军,这两支部队合流后,先是冲入克烈部的草场搜索一圈,结果失望的发现,所有克烈人的牧民似乎都消失了,连那些平日里巡视草场的克烈骑兵也不见了踪迹。所以,汪古部和糺军按照原先的计划,大举杀向北方,合围塔塔尔人。 塔塔尔人以前与汪古部和西北路糺军为邻,放牧时候不大地道,经常与这两家有纠纷,而且因为都受金国节制,三家不敢大动干戈,偏偏塔塔尔因为金国的策略,受到的恩宠格外多些,遇到纷争时候自然就格外的蛮横,将汪古和糺军欺负的不轻。 现在两家终于找到机会,可以报一箭之仇,哪里会不卖力,尤其是一些部民,本来还是斗志不高,听说是打塔塔尔,怪叫着冲上前,恨不得一马冲到近前,狠狠的砍死几个塔塔尔人。 塔塔尔的那颜们远远望见似乎是汪古和糺军,立马感觉不妙,一面招呼部中能战的人全部出来,一面要帐幕和牛羊们尽快前进,同时还派出了几拨使者,飞驰向西,去请克烈出兵救援。 这些都是蔑尔铁木尔事先做好的准备,等到这些事情做完,双方也彼此在草原上对峙住,塔塔尔人的万余人分成左右两翼,左翼五队,右翼六队,站住了地势上的优势。 见到塔塔尔布阵以待,而不是落荒而逃,汪古和糺军大喜过望,也随之分成左右两翼,左翼是汪古部,正对塔塔尔人的右翼,右翼是糺军中的耶剌糺,移典糺,唐古糺,木典糺几部。 草原部民作战,没什么虚活,站定之后就可以厮杀了。塔塔尔人本来是劣势,人数上远不如汪古和糺军,可是,身后的牛羊家眷,以及双方的仇恨,无不告诉他们,这次战斗若是败了,怕是连活路都没。于是,战斗竟然是以塔塔尔人的冲锋拉开序幕。 见到塔塔尔人竟然主动进攻,糺军还想暂时稳住,迟缓下塔塔尔人的锐气。谁想到,那边汪古部已经按耐不住,竟然对着塔塔尔人的攻势,也对攻过去。 彼此都是游牧民,又都是马上厮杀,用最熟悉的兵器和战术,打起来谁都别玩花活,实打实的开始对砍才能真个分出胜负。 双方在相距两三里的时候开始加速,弓马骑射长矛对刺直到抽刀砍杀在一团,好一场混战,从下午时分,一直到天色微微黯淡下来,草原上的厮杀声音依旧没有停息。 开始时候,塔塔尔人还是仗着股子血气,也曾经糺军杀得节节后退,可是,随着时间逐渐拖长,血气之勇渐渐平复,气力也慢慢消散,每次举刀和纵马都非常疲惫,再加上人数终究不占优势,渐渐被人数倍于他们的糺军和汪古部扳回劣势来。 到了最后,塔塔尔人全靠一股子希望在支撑,只盼着能拖到夜色降临,让他们可以借助夜幕逃出生天才好。 其实,这次塔塔尔人也并非没有胜利的机会,在开战之初,糺军虽然士气旺盛,可糺军的首领求战欲并不强烈,若是塔塔尔人并非平均分配兵力,而是将左右两翼加以调整,倾全力攻打糺军,或许这场战斗的结果就会改变了。只可惜,蔑尔铁木尔并没跟随大队行进,整个部族中间也没人能够有如此威望来指挥。 到了晚霞堆满天边的时候,这场混战已经进行了几个时辰,双方早没了什么两翼,完完全全变成一场混战,到了这一刻,若是没有强劲外力的支援,塔塔尔人战士别指望逃出生天去。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欢呼起来,原来,隐隐的,在西方的晚霞下,出现一股庞大的烟尘,看样子,竟是从西面赶来一支大军。 西方,那是克烈部的草场,能够拥有如此之多的兵马的,应该只有克烈部了。作为草原联军的盟主,忽而察忽思竟然真的来支援塔塔尔人,一下子,汪古部和糺军的士气低落,好些首领竟然准备抽身逃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从那耶剌糺中冲出一人来,对着一众糺军的首领大呼:“若败,我契丹何以立足草原?今日之事,进则生,退则亡,别无他路,我等还不奋力一战,更待何时?” 说完,这人挥刀冲进了战团,与他一起的,还有身边百多人随从。 那些糺军的首领面面相觑,有人认得这个家伙,此人名叫耶律撒八,乃是契丹皇族远枝,在糺军中很有威望。看着耶律撒八高呼大战,在战团中往来冲杀,不少糺军的战士也提起勇气,簇拥在撒八身边,竟是渐渐好似一柄刀锋,所到之处杀得塔塔尔人望风而逃。 现在的塔塔尔人,全部希望都放在了克烈的援军上,对于靠自己力量取胜已经不抱任何希望,是以,见到撒八这群人,也不去多厮杀,抽身就跑,只等克烈人过来救助。 但是,当那支大股骑兵越来越近的时候,忽然之间,有汪古和糺军的战士高声欢呼。 原来,那支军队竟然有自己的军旗和号角,个个身披铠甲,隐隐约约的,旗帜上有一个大大汉字----夏。 竟然是西夏的援军! 到了这一刻,塔塔尔人的精气神完全崩溃了,见到来援的军马,立即有知机的塔塔尔人开始溜走。 待到西夏军队越来越近的时候,忽然从汪古部之中冲出一人,就见这人手持九尾大旄,遇到他的人,无论是糺军汪古部还是塔塔尔人,竟是齐齐分开一条裂缝,任由这人一路直入整个战团中央。 当这人将九尾大旄插在地上,用睥睨的眼神望向四周,那些塔塔尔人再没了抵抗的意志,终于垂头丧气的下马扔掉兵器。 自然也是有人不甘心失败,有的在战团外围的塔塔尔人,纵马向北冲去,一直到脱离了战团,这才顺着龙驹河溯流而上,去寻找他们的大汗蔑尔铁木尔。 一场大胜! 在汪古部,糺军,还有西夏援兵的夹攻下,塔塔尔万余名战士,或是被杀或是投降,最后能脱出生天的只有千余人,至于被俘的塔塔尔人战士,更是多达五千余人。 最为重要的,这一次大战下来,俘获了塔塔尔首领蔑尔铁木尔的帐幕,这位大汗的十四个老婆都被逮住,还有蔑尔铁木尔的母亲,女儿,几个未成年的儿子,一起被抓住。 可以说,蔑尔铁木尔的嫡系宫帐和人马,已经在这一仗中被彻底消灭掉。 当完颜亨带领大队硬军南下时候,堪堪在栲栳泺北岸的小城骨堡子,听说了蔑尔铁木尔的踪迹,再去追赶已经来不及,听说这位塔塔尔汗已经逃去与广吉剌人汇合了。 栲栳泺便是后世的呼伦湖了。 一场彻彻底底的大胜,总算是大致上完成了这次出征的第一目标,下一步,完颜亨就是要率领大军,继续向西进军,去收拾那个草原盟主忽而察忽思。 消息传入中都,又是露布报捷,整个中都城陷入了欢腾之中,从皇帝到普通平民百姓,对未来的战事无不看好,期盼能一雪前次临潢的耻辱。 完颜亨一面督促大军向西进发,一面发出军令,喝叱乌古敌烈两部的拖延。到现在,一场大胜在手,而且有了四方多达八万的骑兵在握,他对乌古敌烈两部的态度,可就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再没了以前那种曲意接纳,该动手整顿的时候也绝不手软。 没想到塔塔尔人竟然没能按时撤走,让完颜亨得了一场大胜,兀剌黑一面大骂塔塔尔人是白痴,一面急急与图忽聚在一起,点了两万精骑从金山城出兵。临走前,兀剌黑与佛光谈约定,一旦有机会,定然施行那个计划。 从龙驹河一直到克烈部的草场,中间有足足千里的草原,完颜亨整顿了兵马,将塔塔尔人的部众打散分配给汪古和糺军,至于得到的金银则分出大部给西夏军队和硬军,如此一来全军欢声雷动,大家都在称赞韩王千岁处事公平。 略略放缓了脚步,待到兀剌黑与图忽带领军队到来,完颜亨将两人招入帐中,毫不留情的在一众部将面前将两人斥责过,却在随后的酒宴上宣布,前次大战时候,跟随硬军前进的三千乌古敌烈骑兵也得到一些战利品,这部分东西都交给乌古敌烈两位节度使处置。 如此赏罚公允,自然令心虚的兀剌黑与图忽说不出什么话来,惟有拜服在完颜亨面前,大声宣誓要在随后的战斗力,努力作战,去夺取更多的牛羊献给韩王千岁。 大军沿着龙驹河慢慢而行,乌古敌烈两部,以及硬军和西夏军都还好说,他们都是不需要部众跟随,直接带上了辎重行军,而汪古与糺军,身后还跟着数目不小的部族百姓,多是些健壮的女人和半大孩子,平时就负责看管牛羊和车仗,遇到战事了也可能成为第二梯队的候补兵。 如此一来,整支大军的速度就不会太快,而且为了保险起见,完颜亨将大军分成五个部分,他呆在汪古部和糺军之中,成为中军,带着身后的辎重部队缓缓前进。 硬军被布置在中军的左翼,全部排开了,成为足有三十里宽里许厚度的巨大扇形军阵,在距离中军二十里之外行进。 至于右翼是西夏军,同样也排成了巨大的扇形军阵,在龙驹河的北岸缓缓前进。 前锋是乌古敌烈两部骑兵,其中最前面的三千人,是乌古部的三千精锐,后面是连续四个梯队的乌古敌烈骑兵,加之两侧的各有一个梯队,这样七个梯队的骑兵,构成了整支大军的锋锐。 谁想到,连续走了二十天,一直到六月末时候,大军进抵龙驹河支流的合剌只鲁坚城,也都没看到克烈部的影子。不仅仅是克烈部,这合剌只鲁坚城,同时距离蒙古乞颜人的草场不远,西夏的轻骑兵曾经向北搜索了足足百里,都没见到乞颜人的牧民。看起来,整个草原都在躲避金国大军的锋芒。 继续向西,绕过了布尔罕山,来到了土兀剌河上游的黑林城,这座土城也被克烈人放弃了,城中除了一些契丹人百姓外,看不到一个克烈人或是蒙古人。 黑林城就在后世的乌兰巴托东南数十里处,这里已经是草原的腹心位置,早已越过蒙古乞颜部的草场,向北可以去蔑儿乞人的草场寻找,若是继续向西,那就是越发的深入克烈人的草场,越过大约千里的草原,就是以前辽代时候修建的斡鲁朵城,那里在辽代曾是统治草原的中心都市,原先有契丹人数千户,大辽灭亡后,有不少契丹人逃了过去,应该还有几万契丹人在那里生活。 是继续向西,一边追击克烈一边顺手扫荡了斡鲁朵城?还是向北收拾蔑儿乞人?或是回军向东北,去扫荡蒙古诸部?完颜亨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主帅拿不定主意,手下的部队也自然没有什么主心骨,大军就在黑林城驻扎下来,幸好有汪古部和糺军的牛羊,正好在这里放牧,加上其他各支军队携带的粮食,一时间倒也不匮乏粮食补给,只是这种驻扎势必不是长久之计,所有人都盯着完颜亨的中军帅帐,等待下一个命令。 这一耽搁可就是十天时间,到了七月中旬时候,完颜亨不得不做出决定,草原八月中下旬就会降下第一场大雪,再不决定的话,怕是回程路上就会被大雪堵住去路,那个时候可真要哭都来不及了。 既然主帅决定回军,那就意味着不会继续打仗了,整支大军带着些许欢喜些许的失望,开始拔营向回而去。 欢喜是因为不用打仗就不会死人,大家都有命回家去见亲人。失望么,既然不打仗,就没了收获,靠着塔塔尔人的那点家当,还真不够十万军队分配的,算上家中牛羊没有尽心放牧,这次出征算是赔本了。 一路上,就连硬军也没多高的士气,他们回到中都不久,刚刚将手里的牛羊金银换成现钱,还没来得及花差花差,就被拉来了荒凉的临潢府。呸,临潢有什么好的,街角窑子里一个女人都要二百文一次,拉到中都,这个价钱可以到青楼喝次花酒了。就这么个鬼地方,一住就是一年多,可算熬到了出兵草原,以为能好好过过瘾,从鞑子手里抢回些东西回来,也有不少人心里存了份侥幸,认为这次来草原,能抓到不少去年被抢走的中原女人,这样不就白得个女人么? 哪里想得到,跑了好几千里,竟然连个鬼影都没撞见,真丧气。 回程,就真的会平淡如水么? 早已在草原深处磨尖了爪子,忽而察忽思正死死盯住了这支金国的军队…… [奉献] 第二三三章 狼群的咆哮 第二三三章狼群的咆哮 十万人的军势行进。自是没有野兽敢于出没,也不尽然,虽然白天似乎很太平,但是到了夜里宿营后,还是隐隐可以听到,草原上孤狼的长啸。 从黑林城出发,首先向东走到百余里外,龙驹河上游的不鲁吉崖城,短短休息一日后,完颜亨统帅金军继续前进。这次几乎就是循着来路,沿龙驹河而行,在北岸是西夏军,南岸是契丹糺军,两军分作两翼,中军为硬军,后卫是汪古部,前军自然还是乌古部和敌烈部的轻骑。 对于回兵撤退,完颜亨比之来时更加小心,不仅自己住进了更为忠诚可靠的硬军中间,更把手上的骑兵四下分出去,轻骑斥候甚至送去百里之外。前后的草场上好似用箅子细细梳理过,保证不会隐藏大股的伏兵。 而且,为了稳妥起见,这次回兵时候,完颜亨没有命令渡河,并未回去来时经过的合剌只鲁坚城,而是全军沿着龙驹河绕行,宁可多绕些路,也不让自身露出丝毫破绽来。 如此布阵,其实也有弱点,大军最薄弱的就是龙驹河北岸的部队,若是遭到突袭的话,短时间里得不到大军的救助,所以必须选择敢战而且是敢死战,绝对忠心的部队放在北岸。可是,硬军要成为完颜亨手里最重要的预备队,在忠心的选择上,完颜亨下了一番心思,终于选定了西夏的骑兵。 这一次西夏真的是下了血本,两万西夏骑兵中间,竟然出现了足足三千西夏最精锐的骑兵部队----铁鹞子重骑兵。由于西夏靠近河中地区,能够得到比河东马更好的马匹,所以装备起来的铁鹞子骑兵,不仅手拿各种粗重兵器,而且骑士全身批铁甲,不知比中原金国重骑精锐了多少倍。只可惜,铁鹞子每次出战都需要副马至少两匹。用以驼铠甲兵器,还有供骑兵本人骑乘,花费的金钱是普通轻骑的几倍。是以这支铁鹞子重骑兵的数量,西夏也不是很多,一向被西夏国主视作心肝宝贝。 三千铁鹞子,余下一万七八千的轻骑,被完颜亨放在龙驹河北岸,看中的就是他们乃是西夏骑兵,党项人的部队不可能向草原鞑子投降,所以,一旦遇到了敌袭的情形,西夏骑兵除了顽强抵抗,不会干出抽身就跑的事情来,更加不会屈膝投降回身帮着鞑子收拾金军。 如此小心翼翼的布阵,还真让那些远处的孤狼们,看不到丝毫破绽。 啪,一声闷响,就见一个跳舞的女人捂着带血的脸,扑嗵坐在了地上,众人一齐停下了吃喝与哄笑,转头看过去。就见塔塔尔人的部族长蔑尔铁木尔,满脸的青气,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鞭子,盘坐那里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带血的女人,那眼神,混不似在看人,倒像是一头狼在盯猎物。 虽是所有部族长围坐一圈,但是正中的忽而察忽思,脸上闪过一丝的不快,随即被他遮掩下去,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来:“蔑尔铁木尔,我的兄弟,是你碗里的酒不够味道,还是今天的羔羊不够香嫩?” 蔑尔铁木尔喘着粗气,瞪着通红的双眼,将周围的可汗们看了一圈,才用沙哑的嗓音大声道:“别人碗里的酒再香,终不如自己酿的马奶酒,别人火上的羔羊再嫩,也不如自己饲养的绵羊,忽而察忽思大汗,我们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显然不是蔑尔铁木尔第一次发作了,周围的可汗们没有一丝的惊诧,想想蔑尔铁木尔也真是可怜: 当初逃入了广吉剌人中间,随即发觉广吉剌人是迁到塔塔尔人的世仇蒙古部,于是他吓得连忙带着所剩无几的部众出逃,幸好那时忽而察忽思向他伸出援手,主动邀请他去了克烈部。 到了克烈部,蔑尔铁木尔才发觉。原来忽而察忽思是头狡猾的豺狗,利用了他的名头,将所有逃来的塔塔尔人部民,通通招揽到克烈部,却一个人一匹马都不交给蔑尔铁木尔,反是尽数分给了他的两个儿子----塔亦帖木儿泰赤和不花帖木儿,这样一来,等于将塔塔尔部彻底兼并掉,只留下蔑尔铁木尔一个空头的塔塔尔人可汗。 这样的境况,蔑尔铁木尔恨不得当初就那样死掉才好,为什么会想到投靠克烈部呢。每次去追要自己的部民,忽而察忽思都推说,要等击败了阿勒坛汗的大军,才肯重新将克烈与塔塔尔分开。虽然这个承诺与放屁差不多,但是,一旦蔑尔铁木尔喝多了,或是心里堵得慌时候,就拣出这话来恶心恶心忽而察忽思。 克烈部里许多人对蔑尔铁木尔看不顺眼,鼓动着忽而察忽思干掉这个落魄的可汗,却都被克烈部的大汗微笑着拒绝了。要说忽而察忽思烦不烦蔑尔铁木尔,那还用说么,但是,有次他对两个儿子说起缘由来。悠悠的告诉儿子们,有蔑尔铁木尔在手,他吞并塔塔尔人就名正言顺,不会引起其他草原各部的反弹,若是没了这个落魄而且鲁莽的塔塔尔可汗,他们克烈人,又凭什么阻挡塔塔尔人选举新的可汗,重新回到他们在捕鱼儿海子的草场去? 况且,蔑尔铁木尔越是莽撞,忽而察忽思就越是放心,如果蔑尔铁木尔被克烈并吞了部众。连个屁都不放,想来一定是心机极重的人物,那个时候,忽而察忽思便是拼着犯了众怒,也要除掉这个为了的仇患。 坐在帐中的塔亦帖木儿泰赤,和不花帖木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倒是在大帐外偷听的一个人若有所思的凝神思考。忽而察忽思其实早就发觉那个偷听者,但是他不动声色的继续讲下去,原来,他发现,那个偷听者就是他的长子,一向不得他喜爱的脱斡邻勒。 这个脱斡邻勒虽然是忽而察忽思的正妻所生,但是出生后不久,那位妻子就死掉了,在长年的征战之中,脱斡邻勒也被别的部族虏去,先后在蔑儿乞和塔塔尔部当过奴隶。后来虽然自己抢了一匹马回到忽而察忽思身边,却远不及两个弟弟得宠,甚至说,整个克烈部上下,都没几个人看得上这个不成器的大汗长子。 忽而察忽思放下了酒碗,对着蔑尔铁木尔正色道:“我的兄弟,蔑尔铁木尔,你的遭遇让我感到同情,虽然现在暂时不能击败阿勒坛汗的军队,但是,我希望用我的努力来帮助你摆脱痛苦。脱斡邻勒,来,我的儿子,蔑尔铁木尔,我愿意让我的长子,成为你的义子,帮助你整顿你的手下,等到开战时候,让他用身体帮助你挡住前面射来的弓箭,你愿意收下他么?” 在草原上,长子是没有继承权的。都是要远远离开家族自己分居,现在忽而察忽思让脱斡邻勒去当蔑尔铁木尔的义子,不能说不是为长子找了一个好出路,如果此时塔塔尔人还是当初的塔塔尔人的话。 脸上疾速抽搐着,蔑尔铁木尔和脱斡邻勒一样,一时间都不知应该如何是好了。倒是脱斡邻勒到底曾经寄人篱下,这时首先反应过来,抢先拜倒在蔑尔铁木尔面前,口中大呼“父亲”。那蔑尔铁木尔心中大恨,却不好就此翻脸,惟有仰头向后栽倒,装作是喝高了。 安抚了内部的情势,忽而察忽思重新将目光放回敌人身上,望着在篝火前画出的阵势,这位克烈的可汗冷笑起来,在这冷笑中间,隐藏着阵阵寒意。 骑在马上,完颜亨总觉着全身一阵阵的不自在,好像有什么东西打暗处偷偷看向自己,偏偏又找不出来,左右看了一阵,四周都是硬军的兵士,远处是来往奔驰的糺军兵士和乌古敌烈的骑手,哪里有什么暗处的潜伏者。这才不由得失笑出来,慢慢坐正身子。 身后的羊蹄注意到父亲的异常,试探着问了两句,完颜亨笑着将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还未等他说完,就听见河对岸的远处,传出一阵杂乱的叫嚷声。 远远看去,龙驹河北岸的西夏军似是有情况,仅仅乱了一会,就见西夏军中冲出约莫五千人,向着北面冲过去,幸好,这些都是轻骑,作为真正主力的铁鹞子骑兵还在队列中间。又过一会,有西夏兵的军使通禀,刚才发现了小股草原鞑子,人数约三百,在远处徘徊了一阵就向北退去,西夏军的统帅派了五千人去追杀了。 五千对三百,完颜亨不禁苦笑,这个西夏人的统帅任德聪,还真够谨慎的,不愧是能让完颜乌禄那个小子吃亏的家伙。但是,只有三百人,就敢在两万骑兵面前打晃,草原鞑子是勇敢么?不对,完颜亨猛地抬头,命令西夏人立即派出三千铁鹞子,火速去接应那五千人。 西夏军使神情慌张的走了,过了一会,西夏人果然按照完颜亨的命令派出了铁鹞子,与此同时,还有约莫三千的轻骑跟随出击,这是铁鹞子的性质决定的,作为重骑兵,铁鹞子是击溃敌人的利器,但是,他们全身的重甲,注定这支部队不能与旁的轻骑来回周旋,身边必须随时有轻骑部队作为护卫。 这边的连续调动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待到从南面也传来厮杀声的时候,糺军已经派出木典糺的三千人追击,从西北路招讨使完颜沃的回报看,又是一股大约五百人的鞑子在左近出现。 不等完颜亨首肯,糺军又是一阵骚动,唐古糺随之出动,这次是大约千人的鞑子在骚扰。 这次出动之后,完颜亨脑中突然现出警兆,不对头,这是敌人在促使他分兵。他立即对完颜沃下令,不许糺军继续派兵追击,至于已经追出去的两个糺的骑兵,也要立即派人追回,不仅如此,他命令敌烈部派出两千人,前去接应那木典糺和唐古糺。 糺军是一直全部由游牧部族组成的部队,与汪古部不同的,糺军之中主要是由契丹人,或者是归附了契丹人的部族,乃至一些契丹化的北方汉人组成,这支军队虽然与汪古这些草原部族一样,都是靠着游牧生活,但是在凝聚力上,可比汪古部等部族要齐心的多了,尤其是他们曾经是大辽国的主要军队战力,在北方的影响力,绝非那些草原鞑子可以比拟的。 听说是救援,本来敌烈部还没放在心上,听说是增援糺军,敌烈部火速派出四千人出击,这种情形令完颜亨苦笑着摇头,虽然大金代替大辽统治北方,但是契丹人在北方大草原上,二百多年根深蒂固的影响,不是女真人二三十年时间就能根除的。 就在完颜亨全力收缩军队的时候,在正前方传来了警兆,兀剌黑的乌古部前锋,遇到了多达万人的草原骑兵,这些骑兵并不与乌古部硬碰硬,而是围着乌古部死缠烂打,滑溜的好像水里的鱼一样。 兀剌黑原本想保存实力,虽然是碍着前面拖延战机的罪名,不得不领了前锋的差事,但是他认为,既然有人居中帮助联络,想来鞑子不会来折腾自己,只要自己稍稍放水,那些鞑子就会本着中军过去。 谁想到,这次草原鞑子竟然盯住了乌古部,这番纠缠下来,将兀剌黑的火气打了出来,虽然完颜亨的军使一拨又一拨的冲过来,要求他停止缠斗,向中军靠拢,这位跋扈的乌古部节度使都粗暴的拒绝了,到了最后,他甚至亲自带兵冲上去,发誓要杀个痛快。 乌古敌烈本是一体,几百年来就不曾分开,现在乌古部冲上去,敌烈部自然不会坐视,于是图忽苦笑着拒绝了中军来的军使建议,带上五千敌烈部骑兵冲上去。 足足两万的乌古敌烈骑兵,竟然自己跑了一万五,可把完颜亨气得半死,幸好图忽有良心,还给他留下了一千先锋,但是,一旦草原鞑子冲上来,一千人又能起多大作用? 不得以,完颜亨只有暂时重新布阵,将两万硬军顶在前面,一万硬军作中军,身后一万汪古部的轻骑继续作后卫。即使这样调整,他的心里还是惴惴不安,毕竟这时已经天色将晚,不知道那些冒失出击的部队能不能及时赶回来。 就在这时,远处一阵苍凉的牛角号声呜呜的响起,激荡在草原上,仿佛月夜孤狼对天咆哮的声音,接着,在地平线上出现一溜烟尘,很快这烟尘就变成了大股的马上骑士。 心里明白,遇到这种情况,光是躲或者固守是没出路的,此时的完颜亨反而安心下来,既然敌人已经出现,他就不再害怕什么,撤回了前部两万硬军,他吩咐五千汪古勇士就地扎营,他将手上几近五万骑兵,握成了一个拳头,待到远处草原骑兵距离不足五里时候,突然开始对冲过去。 远处那支骑兵的数目,并不比完颜亨手上的军队更多,这也不奇怪,草原联军拢共才十万余人,刨去在龙驹河北岸,与西夏骑兵周旋的部分,还有那些去牵制其余各部的兵马,能集中在手上的大约就是这些了。 按照完颜亨的想法,这一战的关键,是全军尽快撞入对手的阵列中,只要迅速进入肉搏战,就能有效的抵消掉硬军在马上技术不佳的弱点,克服了草原联军善于马上骑射的优势,最大程度的发挥出硬军兵器上佳的优势来。 可是,当完颜亨带人冲上去后,对面的草原骑兵,突然四散开去,裂成四五股,然后各自成为一支稍小部队,随后继续裂开,有分成了一两千人一队的更多小队,围着完颜亨的队伍打转,一面绕着完颜亨的大军嗷嗷怪叫,一面不时的用骑弓在马上射杀金军。 当完颜亨的部队想要冲过去的时候,这些草原鞑子又怪叫着向前一窜,继续保持了双方之间三五十步的距离,还是用弓箭去射,就是不肯贴身肉搏。 打了一会,完颜亨的头上就见汗了,这种打法只有汪古部的骑兵能够适应,至于硬军,虽然身上的铠甲坚硬,大部分能够挡住那些力道并不甚很强的骑弓,可是万里有一,谁知道哪来的一支箭,就可能从不知名的位置要了自己的性命?再说了,这种光挨打不还击的打法,硬军还从未经历过,那一声声的怪叫,仿佛是穿脑的魔音,听得硬军士兵们头昏脑胀,只有少数有些来自契丹或是草原的硬军兵士,才勉强用手上的弓弩还击过去。 这样的打发不对头,完颜亨吃了些小亏后,立即下令,三队硬军停止冲击,汪古部骑兵自行进行反击,硬军士兵一律下马,将马推在外围,所有硬军士兵取下弓弩,在马阵中间进行反击。 足足三万人,放在草原上可以排出几十里去,此时猬集起来,也能占据方圆四五里的空间,绕着这样的圈子跑上一遭,也够那些草原骑兵喝一壶的,更何况,当硬军开始用手上的硬弩还击时,草原骑兵手上的骑弓可就没什么优势了,在三五十步的距离,骑弓固然可以射中硬军士兵,但是硬军的弓弩也足以保证,射杀每一个中箭的草原骑兵。 仅仅绕了半圈,那些草原骑兵就嚎叫着,向南方远远跑开去,他们是来给金兵放血的,可不是让自己血流干的。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完颜亨终于带着筋疲力尽的硬军,在汪古部轻骑的护卫下,回到了龙驹河岸边的大营。天幸,由于北岸西夏大军虎视眈眈,汪古部的军营没有损失,总算是一个小小的好消息了。 由于乌古敌烈两部的骑兵还没有返回,当夜,完颜亨就只有暂时安营扎寨。就在这天夜里,军营中出了一件大事: 塔塔尔人叛逃了! [奉献] 第二三四章 胜利?失败? 第二三四章胜利?失败? 金军中的塔塔尔人。除去被俘的战士外,还有一起俘获的女人老人和小孩,人数大约在七八千人左右。对于这些会说话的战利品,西夏骑兵虽然有兴趣,可惜他们远途而来,实在没能力带回去,就换了更容易保管的金银,硬军也是同样的,用金银来代替,乌古敌烈人倒是有兴趣,可惜他们没能力参与分配,最终分给了汪古部和四部糺军。 本来就是远征,所以这些个塔塔尔人并没被送回老营,而是一路走在后队的牛羊中间,从未有太多抱怨。草原民族就是这样,今天抢来明天抢去的,除去那颜们会在意属于哪个部族,下面的部众们渐渐都习惯了这种日子,现在不过是换个部族而已。 汪古部和糺军都是如此想着,渐渐对这些塔塔尔人的看管也就松弛了。 谁能想到,在这么个要命的时候。后队的塔塔尔人突然作乱,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兵器,砍杀了摆设一样看管他们的十几个汪古人,然后就在营地放起火来。火光惊吓了大群的牛羊马匹,这些牲畜惊慌的四散奔逃,结果,就在所有人抢救牲畜的时候,塔塔尔人大部分逃入了茫茫夜色中间。 这件事的后果也是很严重的,余下的千余名走不动的老人和孩子,老人被杀个精光,孩子一律绑在车辕上,任由这些小家伙跌跌撞撞的前行,直到他们再也站不起来的那一天。 完颜亨现在没心思去头痛塔塔尔人的叛乱了,眼前的形势若是一个处理不当,怕是明天他就会成为草原鞑子的奴隶,甚至是被那群鞑子虐杀在草原深处。 第二天,乌古敌烈人还是没有回来,这下完颜亨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了,虽说大队人马勉强前行了三十几里,可一路上都是到处骚扰的草原骑兵,远远的吹两声号角,或是纵马在远处跑几圈,也可能隔着河射两支箭…… 这些小动作固然不会给金军有任何损失,可一天下来,基本将所有人折磨的筋疲力尽,听到了宿营的消息,恨不得立即躺在地上才好。 完颜亨的眉头宁的更紧了。这样不成,要是如此走下去,怕是不出三天,整支大军就垮了。 天幸,就在当天晚上,乌古部和敌烈部的骑兵赶回来了。面对完颜亨冷峻的质问,兀剌黑满脸的不在意,他大大咧咧的告诉金国韩王殿下,他的人追的远了点,大约两三百里之外,所以才回来的晚了。 这种解释并不能令完颜亨信服,所有人都明白,在这种茫茫草原上,放单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一旦有个三长两短的,或是被敌人围起来,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死了都没人能知道。 但是在这个微妙的时候,完颜亨必须保持整个团体的稳定,所以,当西北路招讨使完颜沃提出质疑时候。被完颜亨冷冷的止住,反是用一种奇异的眼神,在兀剌黑身上转了一圈,这才淡淡的道:“有些事,自有陛下裁处,希望兀剌黑节帅以后继续努力报效朝廷。” 为了对付草原骑兵的骚扰战术,完颜亨想了一个法子,乘着夜色,他将西夏骑兵召回龙驹河的南岸,随后,对整个行军队伍进行了调整,将中军变成了汪古部和糺军的牛羊群,以及数不清的毡车,汪古和糺军各派出一支部队护卫这些物资,另外还有三万硬军,一同成为中军。 前队继续是乌古部,但是,他将敌烈部拆开来,放在了大军的左翼,反而将汪古部放在前锋,与乌古部共同成为前队。其余的,后队是西夏骑兵,但是三千铁鹞子并入中军,整支后队都是毫无负担的轻骑,右翼继续是四部糺军。 这个部署之外,完颜亨私下里告诫汪古部的首领,让汪古悄悄的看住乌古部,一旦乌古部有什么异动,汪古部首先要保证护卫中军。至于敌烈部。由于整支军队是在龙驹河南岸向东行军,实则敌烈部被中军,前队和后队,以及龙驹河一起包围在中间,成为了根本无法施展开的一支军队,也成为完颜亨手中的一枚筹码。 完颜亨在赌,赌乌古部和敌烈部的关系,真的如他往日看到的那样不分彼此,如果乌古部真的在乎数百年的老盟友,现在他等同扣押了敌烈部一万骑兵作人质,料想乌古部也不敢再耍什么心眼。 与此同时,完颜亨下令,所有部队分成三拨,一拨睡觉,一拨负责看守马匹,一拨负责警戒,每日三班轮换,即便是行军时候也不例外。外面就算有人骚扰,只要不是真个进攻,所有人不得追击。 这下可苦了硬军。纥石烈志宁与仆散乌者仅仅坚持了两天,就不得不找到完颜亨,硬军大多数都是种地的农民出身,哪里能比得上那些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牧民。现在这种行军法子,没一个硬军士兵能够适应的。 纵然硬军怨声载道,完颜亨冷着脸走进硬军兵营,仅仅问了他们一个问题,就让所有硬军老实下来,这个问题就是----“想不想有命回去”。 比起苦哈哈的汪古部和四部糺军,这些手头阔绰的硬军士兵,可比他们更想有命回去享受自己赚到的财富,所以,即便有杀头一样的困难,硬军士兵在余下的路途中。还是咬紧了牙死死挺住。 第二天,忽而察忽思惊异的发觉,前两日还很奏效的法子,似乎对金军没什么影响了,无论草原勇士在附近如何叫嚷,或是射几支冷箭,都不足以吸引那些金军的注意力,除非是迫近到马儿冲刺的距离,否则金军绝不会出来驱赶,即便追出来,也只追击短短的一段路,还没等跑出目力所及的范围,便被召唤回去。 除非是集结全部人手,与金人来个硬碰硬,否则的话,似乎没有其他法子挡住他们的去路了。或者说,就要将希望寄托在那位朋友身上? 虽然心中丧气,可是草原联军的勇士们,每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在金军左近骚扰,各部的可汗族长们,带着大队悠悠的跟在金军身后百里左右距离,就好像护送朋友似的,缓缓而行。 情势虽然被动,可总算大军行进的速度再不受影响,金军每一天都距离家乡更近一些,低微的士气总算还能尽力维持,可是,完颜亨的身子骨却有些支撑不下去的样子。 本来的,完颜亨锦衣玉食,这些年也没吃过什么苦,但是,在松蓬山下十年光阴,那种心中郁结的压抑感觉,其实已经让这位韩王爷身体微有损伤。待到重入仕途后,一心拼个更好的前程的他,又经常操心劳神,更何况连续几年在西北驻扎。都让他的身体开始出现病症。 这一次被派来西北,本就是中途打断了完颜亨的疗养,加之数千里的长途远征,一个壮年小伙子都未必能吃受的住,更何况完颜亨已经是接近四旬的中年人了。 白天还在努力挺住,在全军面前做出表率,但是,只有完颜亨的亲兵才知道,到了夜间,完颜亨的大帐中,经常是彻夜传出痛苦的咳嗽声。可是,无论如何,完颜亨都不允许在别人面前露出丝毫端倪,要是知道完颜亨的身体不好,怕是军中就会有些牛鬼蛇神的要闹事了。 即使是这样的身子骨,完颜亨还是努力寻找办法,来摆脱现在的窘境。他的内心中,已经断定按照现在的打法一准行不通,虽然金国的国力强盛,虽然金国有百万大军,但是在草原上,想与整个草原部族为敌也是不可能的,要想击败草原的部族,最后还是要利用那些草原鞑子。 左思右想,现在草原上与金国还未翻脸的大部族,就只有乃蛮部和吉利吉斯部,吉利吉斯在草原西北,而且只能威胁蔑儿乞人背后,对完颜亨的用处不大,是以一开始就被否决掉,终于,韩王的目光盯在乃蛮部身上。 作为草原西南最大的部族,乃蛮人的可汗被称为太阳汗,但是,毕竟两者太过遥远了,完颜亨对乃蛮的事情了解的实在有限,可又限于形势,现在必须要与乃蛮人打交道,左思右想的,在一天宿营后,他找来了一个名叫黑齿不花的汪古人。 黑齿不花虽然是汪古人,但很早就来到了金军中做事,对草原的了解可比那些女真人精通多了,听了完颜亨的话后,他迟疑了一下,虽说完颜亮是下令讨伐草原,但也没说与草原上所有部族为敌,交结乃蛮人也没有过错,可是,眼下这种形势,要他去出使乃蛮,是不是太危险了? 但是,完颜亨的命令不能违抗,更何况,现在的韩王殿下,正用期盼的目光注视着自己,黑齿不花迟疑了很久,甚至连帐内的羊蹄都有些不耐了,他才幽幽的告诉完颜亨,要他出使可以,但所有办法都必须依照他的路子办,否则他没法干成。 完颜亨闻言大喜,连忙下令按照黑齿不花的话去安排。 当天夜里,金军的营帐之中响起一阵骚乱声,紧接着,是一阵叫骂,乌古部的节度使兀剌黑派人去打听,说是抓住了一个偷吃食的汪古人,被完颜亨下令抽了三百鞭子,现在正行刑呢。 兀剌黑冷笑一声,大军现在的走法虽然稳妥,可这吃食却有些局促了,毕竟深入大漠草原几千里不是说笑,后面的辎重道路早就断绝,整支大军都是靠吃携带的干粮过活。虽说因为敌烈部被押住,他不得施行那个事情,可是,能看到完颜亨吃瘪也是个很愉快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金军营地又是一阵骚乱,然后金军收拾行装才继续赶路。 待到金军走后许久,追上来的蒙古乞颜部的轻骑,在金军营地旁的龙驹河岸边,找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这人身上满是伤痕,血淋淋的,有些地方甚至露了白骨,若非是躲在河岸的蒿草中间,怕是早就被人发现了。即便如此,发现这人的时候,他已经昏迷过去。 经过层层上报,当天中午,忽而察忽思就知道了这件事。这几日来,零散脱逃的金军或是糺军也有不少,不过被打成这样的却不多。经过萨满救助后,那个人终于苏醒过来,勉强说了几句他的来由,知道了他叫黑齿不花,因为偷了几块干肉,被完颜亨暴怒之下命令抽三百鞭子,他是乘着夜色,在一个朋友的帮助下逃出金军营地,但是到了龙驹河就一阵天昏地暗的昏倒在地。 黑齿不花叙述的与发现他时候的情形,以及昨夜逃出来的几个糺军叙述的差不多,发现这厮的时候,他身上只剩下一件破烂的皮裤,其余衣裳都没了。 忽而察忽思点点头,又问了下黑齿不花的想法,就大度的吩咐,将黑齿不花送去塔塔尔人的部落安身。 那塔塔尔人的部族没有太多的牛羊马匹,人口也少的可怜了,偏偏这几日忽而察忽思却接二连三的,将所有逃来的金军都送到塔塔尔人蔑尔铁木尔手下,这不是在给塔塔尔人增加负担么。 到了这个时候,脱斡邻勒终于按耐不住,腾地站起身,对着他的生父忽而察忽思大声指责,前几次只是安置逃出的牧人士兵还好说,现在弄个半死的家伙过来,现在的塔塔尔人连个萨满都没有,难道克烈部的大汗,是准备看着这个家伙,在塔塔尔人手下死掉么? 所有的可汗与族长吃了一惊,怎么都没想到脱斡邻勒会站出来反对他的父亲,就连蔑尔铁木尔也没想到,一时间,篝火旁鸦雀无声,静得可怕。 终于,忽而察忽思哈哈大笑,对蔑尔铁木尔道歉,说是他想的不周,继而让手下一个小部族的萨满,没事就去塔塔尔人的部族瞧瞧,另外,他又给塔塔尔人送去几十头牛羊以及十匹马。 过了五天,眼见着整条龙驹河快走完一半,金军应该可以在第一场雪前,到达位于栲栳泺南岸的斡鲁速城,到达那里就能从汪古和金国得到源源不绝的给养补充,另外的,有勇士来报告,金军的一支契丹人步兵,已经在斡鲁速城附近修建了一座大大的军营,囤积了如山的粮草,正等着金军回去享用呢。 得到这个消息,忽而察忽思等可汗们一起焦急起来,如果不能击败眼前的金军,还要让他们落地生根的话,岂不是来年还要如此迁徙不定么,今年的牛羊已经不长膘了,来年再折腾一下,自家的部族还不是要衰弱了? 终于,在所有可汗族长的饮宴上,这些部族的头人们做出一个决定,暂时放弃对金人的围堵,全力去攻打斡鲁速城。 就在草原联军要动身飞驰去斡鲁速城的前夜,本来还是病怏怏的那个黑齿不花,突然就没踪迹,一起消失的还有三匹马和一袋子肉干。 听到这个消息,脱斡邻勒气得大骂,骂汪古部都是一群秃鹫,只知道抢别人的东西,还骂忽而察忽思送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眼看着脱斡邻勒骂了许久,本来在一边眯着眼的蔑尔铁木尔,突然睁开眼,闪着凌厉的光芒,轻声召唤了一声自己的义子:“脱斡邻勒,不受忽而察忽思宠爱的儿子,你难道不想成为克烈部的主人么?” 脱斡邻勒猛地转过头,虎视眈眈的与蔑尔铁木尔对视着,眼中威胁的意味极其明显。 蔑尔铁木尔好似没有看到,只是轻声道:“即使最强壮的狼王,也有衰老的时候,终将死去最后变成草原上的白骨,这是长生天的安排,我们不可违背。脱斡邻勒,难道你没看出来,那个黑齿不花怕是金国皇帝的奸细,他逃了,那么不用多久,克烈部的灾难就要降临。在那个时候,能够拯救克烈部的,就只有你,脱斡邻勒可汗。” 脱斡邻勒不是傻子,略一思索,立时惊诧的望着蔑尔铁木尔:“难道,难道是,乃蛮人?不对啊,乃蛮人的太阳汗,是父亲的恩人,多次帮助父亲打败我那几位野心勃勃的叔叔,乃蛮人不会……” “你的父亲都快统一草原了,乃蛮人会继续容忍他么。”蔑尔铁木尔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听我说,暂时隐忍下来,等到机会,克烈部一定会是你的。” 脱斡邻勒微微迟疑了一下,便低声道:“你,有什么想法……” 草原联军对斡鲁速城的进攻很不顺利,在金军坚固的营寨,和漫天的弩箭面前,扔下了千把人后,草原勇士们打马如飞的逃走了,草原上每一个勇士都是宝贵的,不能白白损失在对手坚强的城寨之下。尤其现在是五部联盟,谁知道哪一部会因为损失太大,成为下一个塔塔尔人?看看现在蔑尔铁木尔的惨象,让其余各部的可汗心中大寒,更不会给自己的部众下令死战。 那负责守卫斡鲁速城的乃是西京副留守萧怀忠,此人乃是契丹人,从小深悉兵法,击退了草原联军之后,他立即判定,失去音讯月余的大军,怕是距离不远了,所以,他带上了五千精骑,竟然从城中追杀出来。 草原联军本来就是因为死伤过重撤退,士气并不是很高,现在金军竟然追杀了出来,负责后卫的蔑儿乞人本来就感觉这一年的战事,与他们没有太大关系,是以,一经被追上来,登时飞也似的撤走了,将草原联军的后背完全暴露出来。 后卫的万余蔑儿乞人竟然瞬间崩溃,一下子所有可汗们也吃不准来了多少金军,惊慌失措的他们急忙撤走,顿时整支大军也随之惊慌起来。 萧怀忠抓住了机会,乘机掩杀过去,好一通杀伐,最终当金国骑兵停下脚步的时候,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拿到一颗首级。 [奉献] 第二三五章 阴谋的味道 第二三五章阴谋的味道 蔑儿乞人的背叛。极大的削弱了忽而察忽思的威望,但是,作为草原盟主和克烈部的可汗,他的心志并非普通人一样软弱,很快从巨大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或者说,是因为契丹兵的打击,基本没有落在克烈人身上,相反的,萧怀忠的骑兵其实更多的斩杀的是蒙古三部和扎只剌人。 一面整顿队伍,一面派出更多的斥候,忽而察忽思很快得知,那支窜出来的契丹人,仅仅沿着龙驹河向西搜索的百余里,就缓缓退回斡鲁速城。 漠北草原的游牧民,喜欢称呼金国皇帝位“阿勒坛汗”,称呼那些曾经在契丹辽国治下的百姓,通通是“契丹人”,在他们眼中,分不清真正的契丹人,渤海人。或者是契丹化了幽云汉人。 斡鲁速城有这样一支强悍的契丹骑兵,着实让忽而察忽思没有想到,金国在派出十多万人的骑兵,远征大漠的同时,还有精锐骑兵驻守边境,南面大国的实力,果然不是他们小小的克烈部能够抗衡的。 心里生出怯意,并不意味着忽而察忽思会放弃,在斡鲁速城附近周游了一天左右,他突然下令,草原联军按照部族划分,分成若干个队伍,每支队伍大则万余人,小的只有三两千,绕过斡鲁速城,分别沿着栲栳泺东面的几条支流:海剌尔河,也里古纳河与合勒河进行搜索,将一切遇到的契丹人或是女真人都杀死,烧光抢光他们护送的马车。 这一手着实狠辣,作为金国营建的草原基地,斡鲁速城本身驻守了三万女真兵,其中就有数千骑兵,这样一支军队每天消耗的粮草就不是个小数目,更何况,还要负责看护供应十几万人的粮草,兵甲器械,甚至是饷银。所以。直到被草原联军盯住的时候,还在从金山隘口以及汪古部等地,源源不绝的粮草车队向这里输送物资。 但是,斡鲁速城的坚固,并不意味着,从金国境内到达这里的千里粮道上,那一路的临时驿站也足够坚固。草原骑兵队斡鲁速城或许挠头,但是收拾起那些临时修建的驿站,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纵然手下部众损失严重,也速该曾经要出声反对,却被忽图剌偷偷制止,在蒙古部的立场上,虽然这次损失大了些,但是他们刚刚诱惑了不少塔塔尔人的部众,实力扩充不少,倒也足以弥补这次的损失。不仅仅是蒙古部,其他的广吉剌扎只剌蔑儿乞都这样干了,难道只允许克烈吞并塔塔尔么? 况且,如果斡鲁速城不能收拾掉,它就会好像一颗钉子,钉在了草原的东部。也钉在克烈和蒙古人的腹部,女真人随时随地可以从这里出击,在出其不意的时刻扫荡两部族的草场。 面对坚城,蒙古部自己的实力不足以收拾,倒不如暂时利用草原联军和克烈部的威望。 草原骑兵这个动作,着实令萧怀忠措手不及,从斡鲁速城到金山隘口,那就是上千里的漫漫草原,到汪古部的距离只会比这更远,在这样广阔的空间里,不要说十万草原联军,就算是再增加一倍,也只会像是草地里撒下一把豆子,根本无从寻找,更不要说,是凭借手上数万步兵,去围剿这些骑在马上来去如风的鞑子了。 远在中都的金国朝廷,也感受到了这种作战的厉害,从八月中旬到月末,金国总共派出了四支规模不小的运输队,却都是再无音信,直到派出去搜索的几个猛安的骑兵,也被攻击并围歼后,金国朝臣才霍然发觉,或许,从金山隘口到栲栳泺的道路,已经被有心人封锁,不要说继续得到完颜亨大军的消息,便是栲栳泺南岸的斡鲁速城。也断了音讯。 怎么办?继续派兵查探,还是坐等天上掉下情报? 就在这段时间里,完颜亨发现,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似乎消失了,连远处一直窥视他们的鞑子兵,也少了许多,再没了以前那种队列和气势。 久经沙场的完颜亨当机立断,派出了敌烈部骑兵,与汪古部配合着,排成偌大的一个扇形,首先冲向身后,惊退了至多只有千余人的草原鞑子后,这个扇面开始向逆时针进行扫荡。 这一扫,可就是将方圆百多里范围内,所有草原骑兵一起惊走了。开玩笑,金军竟然动用了足足两万骑兵,来完成这个大手笔的动作,负责留下来监视金军也才五千多草原勇士,本来就因为没能分到去打劫金军车队的活,心里不住的抱怨呢,此时再遇到金军如此大动作,哪里还会有什么士气,撒开四蹄向东方逃窜而去。 成功的扫荡了身边的苍蝇。完颜亨却没太多的惊喜,望着那些草原鞑子逃窜的方向,不禁苦笑起来,万里长征,音讯不通,朝廷怕是已经谣言四起了吧,按照皇帝堂弟的性子,是不是现在对自己的惩罚都已经下达,自己那座王府会不会已经被抄了? 还有就是,既然草原鞑子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动作,是不是在透露出。那原本计划中接应自己的援军,已经被鞑子击败了?随即,完颜亨摒弃了这个猜想,草原鞑子不善于攻城,万里追击自己,不可能把他们在临潢城得到的工匠和攻城器械一发带过来,既然是这样,忽而察忽思那个家伙,会有那个魄力,拼了几万人的损失,去攻陷斡鲁速城还有周围坚固而且庞大的营寨么? 别看这几年完颜亨驻守北边,没有什么显赫战功可言,甚至说,连对西夏一战中间,都没能立下什么功劳,不要说手下的纥石烈志宁与仆散乌者两人,就算是那个地位大起大落的完颜乌禄都远远不如。 但是,是凡金**中有见识的将军,都要对完颜亨举起大拇指说一句“服气”。为什么?就因为,这几年之中,若没了完颜亨镇守边疆,草原之祸还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金国更不会有闲暇和余力,去一个个的收拾高丽和西夏。 现在的草原上,完颜亨的名字就能慑服不少部族,更不要说是乌古敌烈两大部族军,只要完颜亨一日健在,这两头巨兽就会老老实实的趴下来,任由女真人使唤,成为女真的看家狗。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一旦完颜亨兵败,用屁股去想,他会成为忽而察忽思最想干掉的人,尽管跃上九天穷尽九幽,草原之大,那些红了眼的鞑子们,也会将完颜亨找了出来,用所能想到的一切法子。好好整治这个让游牧民们流过无数血的女真人。 现在完颜亨孤悬草原中央,距离金国边防还有数千里之遥,若是真的没了斡鲁速城的接应,怕是十万大军,能真正走出草原的就不剩几个了。 即便可以走出草原,完颜亨心中明白,今次的远征,真说不清楚到底胜利了还是失败了,若论缴获与击杀,仅仅击溃了一个塔塔尔部,还并非部族的全部,只是击溃了塔塔尔可汗的宫帐,这个战果本来就不甚辉煌,而且此后竟然将大部分塔塔尔人丢掉,不仅令汪古和糺军没能得到什么收成,更令本来就微薄的胜利愈加的惨淡。 要说这次远征失败,完颜亨也不会承认,追敌数千里,斩杀首级数千,又在草原打下了一个内讧的可能,怎么说都不像是一场战败吧。 “嘿嘿,现在说这些是不是还早呢?怎么都要把人马带回金山城,才好放话吧。”完颜亨自嘲的笑笑,没有看儿子诧异的表情,对着大队下令,敌烈部和汪古部成为全军锋锐,乌古部并入中军左翼,全军加快速度,现在要一日行军八十里。 八十里!若是全部骑兵的队伍,别说八十里,就是三百里也并非不可能,可是,谁让中军都是牛羊和车队呢,聚在一起能占据方圆几十里的牛羊群和马车队伍,怎么赶路都走不快的。 忽而察忽思没想到,完颜亨这么快就发现了虚实,当他的部下们,还在热衷于打劫金军粮队,完颜亨已经赶了四五百里路,距离斡鲁速城只有不到五天的路程,甚至说,金军的前锋,已经进抵距离斡鲁速城百里地方,与斡鲁速城的斥候接上头,随即,斡鲁速城就派出长长的运粮车队,向西迎上去。 忽而察忽思惋惜的看着两支队伍汇合,他既吃不掉完颜亨的大军,又啃不下斡鲁速城这块骨头,所以,今天这种局势也是早有预见的,只是他的心中还是大为不忿,或者说是不满意。 作为草原部族的首领,金军拥有数量庞大的游牧骑兵,能够在草原上面,与草原部族一样往来驰骋,动辄数百里的进退,飘忽不定四处游击,这种强悍的战斗力,连忽而察忽思都感觉害怕,害怕的直想削弱金军,剔除金国手下这些游牧骑兵,甚至说,最好能将这些牧人拉到自己这边。 但是,忽而察忽思不仅仅是草原盟主,还是克烈部的可汗,他心中明白,今天的威势和地位,以及其余各部对他的服从,都来自一个力量----恐惧,对强悍的金国的恐惧。 只要金国一天强大,这个因为掠夺而出现的联盟,就会维持下去,大家会继续在克烈部的领导下,在草原上继续与金国的军队兜圈子,女真人到底不是草原的主人,也永远不会成为草原的主人,最终的胜利一定是草原联军,不,是克烈人的,是他,忽而察忽思的。 不过,想想那些强悍的金国游牧骑兵,忽而察忽思迟疑了,女真人真的不会成为草原的主人么? 正是因为这种矛盾的心态,让草原联军在金军到达斡鲁速城后,依然没有马上退走,反是在百十里外驻扎下来,双方彼此遥望着,好像在比拼谁更有耐心。 眼看要进入八月末九月初了,九月下旬,就有可能降下第一场初雪,那时候的草原会变得异常难行。 终于,完颜亨做出选择,十余万人开始缓缓搬迁,有秩序的向东撤退而去,由于运力有限,虽然每一个人每一匹马上,都携带了尽量多的粮食军械,在斡鲁速城中还是存着堆积如山的粮草,最终,被完颜亨下令,一把火烧掉干干净净。 大火持续了足足三天时间,甚至连带斡鲁速城的一部分也被点燃,在大火慢慢熄灭后第五日,才有草原联军的斥候,小心的进入了已经几乎成废墟的斡鲁速城。 得到了金军彻底退兵,最终什么都不给自己留下来的消息,忽而察忽思有些欣喜,又带着几分失落的下令,拆除斡鲁速城,务必不要给女真和契丹人留下一点一丝,未来可能成为堡垒的据点。 一部分草原联军,随着金军缓缓行军,那是在监视金军的动向,这部分人多数是克烈部的骑兵,其中甚至掺杂了部分的契丹人,他们是留在草原上无数城堡中的居民,由于契丹辽国的崩溃,这些城堡中的居民,大部分跟着耶律大石去了西辽立国,还有一部分继续留在草原上,只是臣服了席卷过来的克烈人,变成了克烈部之下的一个小部族。 至于其他草原勇士,兴奋的用手上刀枪,飞快的拆掉了女真人的“邪恶城堡”,将城堡周围本部族勇士的尸体火化,让其能够重归长生天。 就在这些天里,从克烈部的军中,跑出了不少神色诡异的人,偷偷摸摸的溜进了草原深处。 完颜亨的大军终于有了消息,金国朝廷里登时有如炸响一颗惊雷。 事实上,金国朝廷里已经有一股暗流在酝酿,中都不断传出谣言来,说是完颜亨兵败身死,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草原鞑子不日就要突破金山隘口,再次进逼临潢府,将临潢府路境内所有女真人杀得精光。 这种谣言一开始在中都百姓里传播,后来不知怎的就在官员中间散布出来,最后,甚至连高阶大员们,也不由得私下里互相询问。 在这些情报和眼界更广的大员心中,完颜亨的兵败,可不仅仅是损失兵员那样简单,那是涉及到了金国在西北边疆的威望,还有数十万戍边军人归附部族的凝聚力,一旦大军溃败,兵力散失殆尽,就会引起一连环的后续效应,尤其是被金国压服的那些契丹糺军和游牧部族,他们的归附与否,直接关系了金国西北门户的安全。 就连完颜亮本人,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几乎每天都有人上奏章,一开始还只是弹劾完颜亨,后来就有些荒腔走板了,上的奏章中间,竟然将所有追随出征的将领,一并列了上去,大有扩大打击全面攻击的味道。 若是一开始全面攻击完颜亨,完颜亮本人还能品出其中深意,这是有人想借机打掉他的一条臂膀。从完颜亮篡位登基之初,完颜亨就左右了金军军队将领,对完颜亮的态度,可以说是完颜亮作为皇帝的左膀右臂。如果能借此机会收拾了完颜亨,或是另君臣之间生出裂痕,都能够断掉完颜亮的终于臂助。 所以,完颜亮对任何攻击完颜亨的奏章,都是直接无视掉,理会都欠奉。 到了后来,有人开始弹劾大军所有将军的时候,完颜亮就迷糊了,这些家伙这不是盲目陷害么,这样弹劾上去,不仅仅不能敲掉任何一名将军,更有可能的是把远征大军上上下下得罪个遍,如此不智的行为,真的是一开始那些用心险恶家伙策划的?如果是真的,只能说,那些人已经从阴谋家,开始了向疯狗的进化。 眼看着冬日越来越近,朝廷里对远征大军的弹劾也越来越尖刻,甚至有人开始将弹劾的奏章,用揭帖一并贴在了中都城大街小巷里,上面开列的罪名,让中都百姓大开眼界,什么杀人越货中饱私囊都是小意思,更说完颜亨利用职权,在军中带上无数ji女,行军途中肆无忌惮的**嬉戏,动辄在军帐里开**party,哦,错了,那个时代还没鸟语,是学商纣王玩些酒池肉林的游戏。 还说远征大军的其他将领,也是有样学样,有的将抓来的草原鞑子女人,也一并脱光了衣服,日日yin戏不已,还说远征的大军,动辄对那些被攻灭或是来投降的部族,来个灭族的大屠杀,杀人的手法也是花样迭出,其情节之细致,描写之生动,直如写作的作者亲眼目睹一般,又或者是当事者自己书写的***日记,与后世韩某局长有一拼,若非这个时代没有小电影,怕是会连视频都弄出来让大家看看,再搞个“xx门”。 而且,让人吃惊的是,揭帖上说,远征军这次至少屠杀了三五百万的草原鞑子,让整个草原上到处是尸骨,到处是血污,所有男人被杀光,所有女人被奸yin,所谓的远征,实际上变成了一场屠杀的竞赛云云。 看着梁汉臣从外面弄回来的揭帖,完颜亮用怀疑的目光望向宦官头子,眼光里在质疑,是不是宦官头子将外面青楼里的艳书给他弄了回来? 得到了梁汉臣确定的回复,完颜亮一下被石化了一般,这还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朝中倾轧么?怎么好像奔着闹剧的方向飞速转型了?什么时候,自己在女真宗室中的敌人们,竟然雇了这么一些花样迭出的写手?是从青楼里雇来的么? 作为金国皇帝,完颜亮敢断言,别说是朝中学富五车的宋人官员,便是当初的幽云汉儿和契丹渤海官,或者是一向被认作是粗鄙的女真官,都写不出这等花样迭出的玩意来。 “这,这些东西,就只有这些?”完颜亮恋恋不舍的从纸面上收回目光,说实话,上面的描写异常生动,尤其是关于大军将领们的yin戏场面,很多场面和东西,都是完颜亮这个皇帝也想象不出的,其yin乱程度可以说是旷古未闻,其生动和细致,足以令青楼里的姑娘们读起来脸红。 “咳咳,”梁汉臣干咳一声,让他一个阉人去收缴这些东西,还真是要命了,可是,没出去内宫以前,谁能想到满大街贴着这些玩意啊?“那个,其实,在陛下这里的只是一小部分,在我到达前,已经有不少管家家人仆人模样的人,在抢着收拢这些东西,就为了抢到手,据说着实打了几架。” 点点头,完颜亮眼中尽是理解的神色,这就对了,派出自己家人抢回来,当作艳书来看,这才是自己那些臣子的真性情,真小人总比他们当假道学强。 不过,从这件事里完颜亮闻到阴谋的味道,而且还是两种决然不同的阴谋气息,其中一种的味道,他感觉熟悉的很呢…… [奉献] 第二三六章 招兵与同盟 第二三六章招兵与同盟 之所以说是熟悉。因为完颜亮觉着,这揭帖的做法着实的荒唐,比胡闹还胡闹,可就是这么个玩意,让中都百姓爱看,估计,连续几天的揭帖,普及和火爆程度,怕是大金开国数十年前所未有。 问题出来了,揭帖的荒唐之中,却充斥了许多不真实的数字,四五百万的草原鞑子被屠杀,笑话,草原上要是有如此之多的鞑子,怕是大金早就不存在了,可是,谁又会真个知道这种数字呢,百姓读的时候估计也不会当真。话又说回来了,即便不当真,也会有人将数字拧了再拧,去除许多水分后。得到一个自认为真实的数字,比如三五万,或者两三万,纵然是一万,不都是一场胜利么。 发明这次揭帖的人,等于潜移默化的帮助完颜亨进行胜利宣传,达到了与开始弹劾完颜亨那班家伙完全相反的目的,高明啊。 另外,揭帖上把所有出征将领一起拽上,这下可好,看似弹劾完颜亨,实则把金国武将得罪个遍,看似有如疯狗一样乱咬人,实则呢,保护了完颜亨还有追随出征的军将。 看看最近再上的奏章就知道了,早先上奏章要求严惩完颜亨那班人,现在纷纷改口,要求朝廷查明是非区别以待,不要冤枉了为国征战有功的将士。 完颜亮拍打着那一叠奏章,嘴角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来,有这等闲工夫编****,还擅长这般指南打北的荒唐手法,却往往出奇制胜的招术,他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个家伙。 想起完颜亨与那个小子的关系,今次的事情说与他无关,完颜亨宁可一头撞死也不相信。 “我那个师弟,最近在忙什么。户部侍郎的位置坐着可还舒服么?”完颜亮这话不是问梁汉臣了,一个宦官若是能知道这些事情,怕是金国皇帝自己都要紧张了,他是对身边的参知政事兼礼部尚书李通说的。 李通知机的凑过啦,笑呵呵的回答,洪过最近还在忙移民的事,由于他对手下明白的下令,不许强行征发百姓或是绑人,所以洪过用在移民上的投资非常之大,甚至说,洪过还负责在各地开什么“联络点”,专门负责集中本地区要去高丽的百姓,统一运送,路上发粮食。 “但是……”李通突然迟疑起来,眼睛飞快的瞟了一眼完颜亮,这才继续道:“但是,洪过在山东招兵……” “什么!”完颜亮眉毛一挑,招兵可是件大事,为什么各地官员和巡查御史,都没向他禀报? 李通见到皇帝有动怒的倾向,连忙解释。洪过在山东用征集护卫队的形式,招募了两千多士兵,平时一半训练一半用去在海边维持秩序,名头直接编在了海州附近的乡兵。也有当地的巡查御史担忧过,向中枢上过一封奏折,但是中枢的宰相们议论了一会,感觉这兵已经落在了海州乡兵的名籍上面,日后洪过就算想带走都不可能,也就没有当做一回事。 完颜亮听后沉吟下,诸位宰相的话确实在理,这海州乃是山东东路治下,不比高丽的事情琐碎无序,洪过要想乱来根本不可能,况且兵员一事也十分重大,各地自有都总管府严加管束,洪过要想带离出境几乎不可能。最最关键的,两千多人招来容易,那武器衣甲呢,数量如此巨大的武器,可不容易弄到。 对李通暗示一句,洪过的事可以暂时不去制止,但一定要严加监视,若是有不对头的时候,立即向他禀告,不过,没有完颜亮亲口下令,下面的人无论什么官,都不得对洪过下手。 李通暗自吐吐舌头,这对师兄弟。还真是古怪,自打洪过接了那个什么权领户部侍郎,李通也接下一个差使,就是组织人手暗中监视洪过在中原的行动,可是,皇帝这都是第三次告诫自己了:监视可以,动手不成。 没有多问,唯唯诺诺的答应下来,李通这才来问皇帝,完颜亨的军队距离金山隘口不远了,朝廷要不要有所准备? 准备?完颜亮冷笑一声,“再等等吧。” 还等?李通心头立时明白过来,皇帝这是对完颜亨不满呢,只不过由于韩王的特殊地位,朝廷和皇帝都不能太过张扬,所以这样撂着,想看看完颜亨自己有所表示。 又是暗自苦笑,李通收了洪过的好处,在适当时候自然会暗中臂助完颜亨一把,现在可就是这个时机了。从袖中取出一本奏章,恭敬的递给了一边的梁汉臣,告诉了皇帝,这是刚刚从军前送来的奏章。 完颜亮看了李通一眼。眼中带着一层深意,这才打开了奏章,从头到尾看后,淡淡的问起,那些东西送到哪里了。 李通暗自计算过时间,报出个地方,大约是在北京大定府境内。完颜亮皱皱眉,这才平静的道:“就放在那里,等韩王亲自送来。” 李通闻言大喜,立即对完颜亮一躬身,起身告退出去。 望着李通的身形。完颜亮反是微微皱眉,半晌没有说话。 数日后,刚刚抵达金山城的韩王完颜亨,听到了来自中都的消息,那个人很明白的告诉他,陛下需要韩王亲自进京。微一诧异,完颜亨正好感觉,自己也有很多话要说与完颜亮,于是安置了各方兵马后,他立即带上千余兵马起程前往中都。 在中途,完颜亨重新接管了他提前送来的车队,又是风尘仆仆的千里奔行,才在十月中旬抵达了中都郊外。刚过居庸关,还未抵达昌平时候,就有朝廷使者流星一样流水价的飞驰过来,告之完颜亨: 陛下得到韩王得胜归京的消息异常高兴,已经安排了京中文武准备出迎,同时,要完颜亨将礼物准备后,倒是陛下将会在皇城门亲自接受这份大礼。 得胜归京?完颜亨略一错愕,而后马上明白过来,当即下令在昌平暂时休整。 这一休息可不打紧,竟然连续休息足足三天。如此一来,可将朝中廷臣们气得不轻,让皇帝等着,自己倒歇上了,这他娘的是什么天理?完颜亨的眼中还有朝廷,还有陛下么? 完颜亨似乎没有关心这些,直到第四天,才带上一千人的卫队,还有十几辆囚车,一路逶迤的向着中都大兴府行来。 囚车,没错,就是囚车。 在中都城北面十里亭,朝中四品以下官员围在一起议论纷纷,有人大骂完颜亨不知礼仪,有人摇头叹息一声骄兵悍将。还有冷笑着哼了一句“跋扈”,这里面不少官,都参与了弹劾完颜亨,只是后来的形势发展太邪乎了,才迫使他们不得不偃旗息鼓,现在,可算抓住了完颜亨一个人的罪状,早已有人在三天中上了许多份弹劾奏章,今日竟然还要巴巴的来迎候,还真是给了韩王天大的面子。 金国草创,一直以宗王领兵出征,以前不觉什么,现在完颜亮倡导儒学,不少官以前就是颇有微词,现在更加不能容忍完颜亨如此“专横跋扈”。 有往来交通的使者,骑在马上来回通禀,直到正午前后,有人高声招呼“来了,来了”,众人远远望去,就见一群小小的黑点出现在视线中。 “那,那是什么?”望见一排囚车,有人迷糊了。 虽然还在胡乱猜测,就听远远传来一阵喊声,而后就见四五个身影高速冲过来,一边飞快的驰骋,一边还在不住的高呼:“韩王向陛下献俘----韩王殿下献俘啦----” 献俘! 这个词出现在耳朵中,迎接的官先是一愣,而后脸色古怪的彼此看看,最终无奈的低下头去,有了这场献俘仪式,中都百姓一定会相信,西北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 没错,完颜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将自己的战功表白一下,这同样也是十万远征军将士的功勋,不可以就因为一群愚蠢的文官,被淹没在唾沫星子里。 而且,到了昌平县城,完颜亨才抽出时间打听中都的消息,尤其是偷偷赶来的完颜芷雅一见面,这才明白了,在他远征期间,中都的形势是如何险恶,若非那些古怪揭帖出现,怕是现在等待完颜亨的就是芷雅郡主,而是朝廷的钦差和冰冷的铁索了。 越是如此,完颜亨越是明白,他必须向全天下宣布,自己不仅打了一场大战,而且打了一场大胜仗,如此才可以堵住朝廷中那些官的嘴,至少暂时保住自己全家性命。 所以,才会有了今天这场献俘仪式。 当完颜亮站在皇城门楼上,庄严肃穆的接受了完颜亨献俘,接受中都百姓朝贺的时候,草原的深处,勒坦山下的吉尔吉斯湖畔,乃蛮部族的汗帐里,来了一名古怪的使者。 勒坦山就是后世的阿尔泰山,再向西南,就是臣服于西辽帝国的畏兀儿人。现在的乃蛮人,其实也是臣服于西辽的。 说是使者古怪,不仅这人被发现时候,全身衣衫褴褛,而且只剩下一头瘦到脱毛的马匹,在雪地之中几乎被冻死,奄奄一息的时候,遇到了乃蛮人的小部族,这才得以活命。 当这个家伙缓过一口气后,打听明白眼前确实属于乃蛮人的部族,马上提出要去觐见乃蛮人的太阳汗。 他的要求自然不可能被同意,但是,作为使者的信物,一张牢牢缝在了皮裙里的羊皮书信,通过几位乃蛮人那颜的传递,最终被送到了太阳汗纳儿黑失汗的手中。 现在的乃蛮人太阳汗,虽然是纳儿黑失,但是乃蛮人一半的部族,臣服在他的弟弟亦难赤汗的属下,而且亦难赤汗作为弟弟,当纳儿黑失汗死后,有资格继承太阳汗的汗位。 所以,接到这封斑斓的书信后,纳儿黑失汗不得不找来他的弟弟,共同商量对策。 书信是用畏兀儿文字写成,乃蛮的两位大汗都能够轻松看懂,书信非常简单,只是说明了,手持这封书信的人,是金国伟大的皇帝派出的使者,代表的是大金国的朝廷,一切与他商议即可。 兄弟二人商量了一阵,决定拨出时间见见这位越过整个草原的使者,不因为别的,光是这股子不怕死的劲头,就是个值得大家尊重拔阿秃儿。 黑齿不花第一次走进了乃蛮人的宫帐,在他眼中,这座装饰华丽格局很大的宫帐,虽然没有完颜亨的帐篷来的威严,可也是草原上少有的宏伟建筑了,至少忽而察忽思就没拥有。 虽然是觐见两位乃蛮部的可汗,黑齿不花却没半点的紧张,他没有去着急讲述金国的要求,反是当着两位可汗,还有许许多多乃蛮人的那颜们的面,讲述起自己如何从金军大营设计脱身,然后又如何骗过了忽而察忽思,最终在草原上跋涉几千里,九死一生的来到乃蛮人的草场。 这番经历本来就非常惊险,加之黑齿不花的口才也好,全部讲述下来,也着实吸引了那颜与可汗们的注意,尤其是亦难赤汗感觉很有面子,毕竟是他极力主张接见黑齿不花,如果这人只是个凡人,岂不是扫了他的面子? 从黑齿不花的讲述之中,倒是纳儿黑失汗听出很多东西来,比如,在五部联军面前,金军是如何很没面子的败走,比如五部联军是如何接连洗劫了大夏和大金,从两国获得丰厚的回报,比如忽而察忽思是如何借机吞并了塔塔尔人,一下扩大了自己的势力,比如现在的忽而察忽思是如何拥有极高的威望,甚至已经隐隐有了领袖草原的架势。 当黑齿不花讲述完毕,亦难赤汗首先反应过来,命人给黑齿不花送上了马奶酒和烤好的羔羊肉,要“好好奖励下这个不畏艰险的拔阿秃儿”。 看着黑齿不花恭敬的喝下马奶酒,纳儿黑失汗带有深意的对他笑道:“你的故事,真的非常精彩,在这之前,我还从未听到这些故事呢。” 听出了纳儿黑失汗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黑齿不花急忙放下酒碗,缓缓站起身,对着两位大汗躬身行礼,又对周围的那颜们行礼后,才恭声告退。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乃蛮人的答复,岂是现在能够轻易做出的。 克烈人正在迅速膨胀,即将成为全草原的大汗,女真人不会长住草原,更不会成为草原的主人,但是克烈人一旦强盛起来,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契丹,或是回鹘人? 这种忧虑笼罩了乃蛮人的那颜们,作为乃蛮的头领,太阳汗纳儿黑失稳重,他的弟弟亦难赤汗勇猛善战,最重要的,亦难赤汗手下的许多部族,草场都与克烈人接壤,现在不抢先动手,难道还要等待日后克烈人主动打过来? 为了让草原恢复平静,也因为这对兄弟可汗心中,早对西辽帝国的统治开始不满,所以,当五天后,全乃蛮人的大宴会时候,黑齿不花被邀请参加。 就在宴会前,太阳汗纳儿黑失与亦难赤汗坐在一起,秘密和黑吃不花商量,究竟应该达成什么样的和约?乃蛮人毕竟距离金国太遥远了,而现在西辽衰弱,乃蛮人一旦脱离西辽的话,怕是西辽的皇帝也无法制约这个部族,所以,金国对乃蛮人开出的条件,成了一个非常微妙的东西。 黑齿不花最先开出的条件,是金国册封乃蛮人的太阳汗,成为“全草原的可汗”。 听到这个条件,兄弟两个嘿嘿一笑,接着亦难赤汗傲然道:“要是这个全草原可汗的名头,明天乃蛮人就可以宣布,我相信,草原之大,现在还没人敢站出来反对。” 虚活不要妄想了,完颜亨临行前的许诺落空了,倒是黑齿不花没有吃惊,他是草原人,自然知道草原人最重实际的好处,虽然现在看来,即使没有金国的许诺,乃蛮人也会出兵收拾下克烈部,但是,按照完颜亨的想法,是让乃蛮人臣服大金,从而在整个大草原你的侧后,牵制草原上的五大部族。 既然完颜亨要打个钉子下去,就必须拿出些实际的好处了。到了这个时候,黑齿不花明智的放弃了自己提议的想法,将主动权交给了乃蛮部的两位可汗。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黑齿不花咬死了草原路途遥远艰辛,运送东西太过烦琐,最终将交易确定下来,金国向乃蛮人付出优质钢刀两千把,上好的铠甲五百副,另外还有其他的盐巴茶叶绸缎铁器若干车,而且,金国还要册封乃蛮的太阳汗以王爵。 那个什么王爵是虚活,只要金国乐意,就算把整个草原都册封了也不是不可以。至于钢刀和铁铠,黑齿不花盘算一下,差不多价值五六万贯,加上其他的物资,一共差不多要十万贯上下,对于一次交易来说,已经是个不小的支出了。 有了这份同盟,接下来的大宴会上,乃蛮部两位可汗一起站出来,指着全身伤痕累累的黑齿不花,大声对所有那颜们宣称,黑齿不花代表了远方最为强大的金国,前来与乃蛮人贸易,半路上却被克烈人无耻的抢走了所有金银盐巴和茶叶绸缎,这个大仇,乃蛮人能够忍么? “不能----” 在场的那颜们一起怒骂出来。 “不能忍,我们要怎么办?”亦难赤汗振臂大声质问。 “复仇,复仇,复仇----” 勒坦山下的呼声,一直传出去很远很远…… [奉献] 第二三七章 来自背后的一击 第二三七章来自背后的一击 虽然已经降下大雪。但是乃蛮人一经决定,便立即出动,追随那颜们的那可儿向四面八方飞驰而出,带去了他们首领的命令,无数乃蛮部的部民从避冬地赶来,云集在扎不罕河上游。 仅仅半月时间,乃蛮人就集结了两万多名勇士,在亦难赤汗的率领下,沿着扎不罕河向下游行去。 本来的,这种远程奔袭作战,首要明了准确情报,尤其是目标人物的位置更是重中之重,否则的话,若是奔袭数千里却一击不中,就要承担对手疯狂的报复。可以想见,当年李靖带领五千轻骑,万里远征踏破东突厥牙帐,那需要怎样的勇气,还有何等严密的布置。 现在这个最大的问题却是迎刃而解了。 原来,自从击退了完颜亨大军,忽而察忽思带领五部两军回到了草原后。立即在自家老巢,斡尔罕河上游的斡鲁朵城,召开了一场极为盛大的库里台大会,召集了草原上所有部族的那颜,用以庆祝草原百姓的辉煌胜利。 这个消息传得极广,甚至说,连乃蛮人都受到过邀请,所以,根本不需要去仔细打听,乃蛮人就能够得到忽而察忽思的所有动静。 虽然表面是与金国同盟后出兵,实则乃蛮有自己的盘算,现在斡鲁朵城外面,猬集着整个草原的那颜们,若是能将这些人一锅端掉,是不是乃蛮一统草原的日子就不远了? 绕过杭爱岭的时候,得到确实消息的亦难赤汗,只感觉心头有一团火在燃烧,不住的督导着部下加快速度。在他的催促下,乃蛮人的大军专捡荒僻的地界行走,他们跨过拜达剌河,推河,汪吉河,向斡鲁朵城的东南方向绕行。 终于在半月之后,乃蛮的大军踏上了斡尔罕河东岸土地,对面,就是斡鲁朵城,也是草原库里台大会的所在。 远远望着斡鲁朵城。亦难赤汗心中有些迷惑,不是号称整个草原的库里台大会么,即便乃蛮人和吉利吉斯人没有参加,听说连在蔑儿乞人更西面的斡亦剌部,北海西部的豁里部和秃麻部,以及北海东岸接近了森林的八剌忽部,都有许多那颜来参加,怎么看上去这种规模与声势,远远不及乃蛮人的那颜宴会? 难道说,这件事整个就是一场阴谋? 亦难赤汗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随后被他打消下去,乃蛮人不是傻子,克烈人到底声势如何,乃蛮人用自己耳朵听到过,也用自己的眼睛见到了,所以才会答应与那个古怪的金国使者结盟。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乃蛮人没了后退的可能,在休息了小半夜后,看看天色已经是将要黎明,亦难赤汗吩咐所有乃蛮战士,换上战马。拔出长刀。 “用你们手里的武器,去惩罚那些主的敌人吧……” 随着亦难赤汗的大吼,整支大军随之吼叫起来,马蹄在冰冻的土地上嘚嘚踏动,两万多名乃蛮战士,撒开缰绳向着河对岸冲去。 在十余里长的河滩上,到处是怪叫的乃蛮人,对面的帐篷中,那些睡眼朦胧的克烈人,刚刚被地面的踏地声惊醒,就被横冲直撞的骑士一刀砍倒在地。 到处在杀人,随之将火把肆意扔在帐篷上,涂着油脂的帐篷,火焰腾地窜起老高,将周围的一切映的雪亮。 当第一声惨叫响起,就有亲兵推醒了忽而察忽思。 这一场库里台大会,名义上是庆祝草原联军的胜利,实则,忽而察忽思心里暗藏了自己的小算盘,暗中串联了好些那颜,想让这些人在库里台大会上面,推举自己成为草原的合汗,也就是整个草原各部族的大汗。 这个想法一提出来,还不等忽而察忽思表态,蒙古部的也速该就跳起来反对。有了也速该带头,那些斡亦剌,豁里,秃麻,八剌忽等部族一起反对。整个场面变得沸沸扬扬的,而且,由于群情激愤,就连本来的联盟五部中间,也有人站出来反对,虽然是小心翼翼的表态,可也很说明了情势。 见到自己成为合汗的想法不能实现,忽而察忽思当机立断,站出来笑着表示自己没有当合汗的打算,是大家多心了。好容易将所有部族的那颜安抚下来,本来他还想退一步,令所有参加库里台大会的部族达成同盟,这一次他自然会成为新的盟主。 有了这个同盟,日后就能东面抵御金国的讨伐,向西征服乃蛮人和吉利吉斯人,等到克烈将乃蛮和吉利吉斯吞进肚子里,自然成为整个草原最强大的部族,到时候再想成为合汗,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是,有人就不给这个面子,三姓蔑儿乞人的可汗脱脱,第二天大清早,就带上部众和那颜们起程离开斡鲁朵城。当着草原所有部族的面。忽而察忽思虽然气得半死,却不能强行阻拦,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蔑儿乞人离开。 有蔑儿乞人带头,其余各部也纷纷告辞,前几天斡鲁朵城外人头涌动,帐篷林立的盛景,仿佛做了鸟兽散一样,霎时离开了大半,留下的除去克烈和塔塔尔人,就只有一些原先忽而察忽思收买的那颜们。 遭了如此大的打击后,忽而察忽思意兴阑珊。勉强出现安抚了所有那颜,余下的那颜整个并入克烈部,又将克烈部分成三部分,分别是左右两翼和中军,他和幼子也力可哈剌亲领中军,他最喜爱的两个儿子,塔亦帖木儿泰赤和不花帖木儿,分别领左右两翼,这三翼从东到西分配了克烈部的草场。 其他的那颜们,对这种分配自是没有意见,至于塔塔尔人被正式并入了克烈部,生气的也就只有蔑尔铁木尔和脱斡邻勒,但是,现在的两人能够直接统领的牧人,只有两三千人,可以上马作战的战士才千把人,在克烈部里都是小部族,哪里能拧得过忽而察忽思的大腿。 安置好了部众,忽而察忽思准备来年继续召开盟会,以备女真人的报复,另外的,利用会盟的时候,可以打着蔑尔铁木尔的旗号,悄悄使人劝说原先塔塔尔的部众,私下里来他的克烈部,若是有人质问,就把蔑尔铁木尔推出去。 因为心情郁闷,而且又盘算了半夜,忽而察忽思就喝的多了一些,当亲兵他把推醒的时候,神志还有些不清楚,待到他明白过来,整个营地已经陷入了火海和惨叫声。 明白了自己被人突袭,忽而察忽思顾不得穿上衣裳,只披了一件皮袍赤着脚冲出宫帐,看着远处厮杀的骑兵,再瞧瞧四散奔逃的部众。他用力的跺跺脚,试图召集自己嫡系的那颜,把部众集合起来反击。 派出了几名亲兵都被人砍倒在不远处,眼见着敌人奔着自己宏大的宫帐冲过来,亲兵可不敢继续逗留,架着忽而察忽思上了一匹马,打马如飞的向外冲去。 忽而察忽思扔下了自己的宫帐,还有周围所有的帐篷仓皇逃走,可就将自己的财宝和女人都扔在原地。那些乃蛮人的战士一冲进华丽的帐篷,登时忙不迭的抢掠那些财宝和女人,再顾不得去追赶忽而察忽思。 整个营地都陷入火海与战乱之中,几乎没有一个地方不是充满了喊杀与浓烟,就只有位于营地南面,远远离开了斡鲁朵城,靠近月帖古忽兰山脚下的一处小营,虽然地界不大,但是在整个营地都陷入混乱的时候,这处小营保持了意外的平静。 忽而察忽思被亲兵领着,慌不择路的刚刚冲出来,就见面前一队骑兵,忽而察忽思心中大骇,待到他定睛一看,队伍前马上坐着的不正是长子脱斡邻勒么。 脱斡邻勒是大汗长子,无论如何不受宠爱,在这时带兵营救,都成为所有亲兵心中的救星。脱斡邻勒来到忽而察忽思面前,眼中含泪的问候了几句,而后当即分兵,一面挡住后面零散的追兵,一面带着大队人马护卫着可汗去远处的小营暂避,看看能否挽回局势。 当忽而察忽思走入小营,刚刚长出一口气的时候,突然听到长子大喝一声:“动手!” 周围本来包住可汗亲兵的塔塔尔人部众,当即张弓放箭,一阵乱箭之后,只余下忽而察忽思一人呆立当场。看着脸上带着狞笑的长子慢慢走来,克烈部的大汗眼中满是绝望,“你这样做,是断送了克烈的霸业……” 脱斡邻勒无动于衷的望着父亲,冷哼一声,“父亲,你放心吧,你的一切,我都会继承的……” 话音未落,无数只箭矢迸射而出,没入了忽而察忽思的身体。 将父亲射杀后,脱斡邻勒与蔑尔铁木尔一商量,两人在营地外侧竖起了可汗的大旄,勉强收拢了一些部众后,当即带人向东北而去,一直到了土兀剌河西岸的曷董城。 在这里,脱斡邻勒首先竖起了可汗的九尾大旄,不断聚拢起离散的部众,到了白天,有人禀告,说是左翼统领塔亦帖木儿泰赤到来。 脱斡邻勒闻言冷笑一声,亲自领人出来迎接。那塔亦帖木儿泰赤,根本没将脱斡邻勒放在眼里,进了营地就大大咧咧的要见忽而察忽思。脱斡邻勒自是不会在意这些,将弟弟引入了城中。不久,曷董城里传出消息,左翼统领塔亦帖木儿泰赤伤重而亡,可汗传出命令,以脱斡邻勒接任左翼统领。 收拢了大部分中军部众,还有一部分左翼部众后,听说乃蛮部的大军又一次杀来,脱斡邻勒当即率领部众再次逃窜,先越过了土兀剌河,又向北过了斡尔罕河后,知道乃蛮人没有继续追击,这才在重新立足扎营。 到了这个地步,脱斡邻勒召集跟随而来的那颜,宣布得了忽而察忽思的遗命,他成为克烈部的大汗。 继位成为大汗之后,脱斡邻勒立即宣布,将所有塔塔尔人的部众挑出来,重新归入蔑尔铁木尔麾下。至此,虽然还是托庇于克烈部之下的从属小部族,但是塔塔尔部也算是重新复活。 不久,克烈部大汗脱斡邻勒听说,乃蛮人在老营掳掠一番后,就带上了战利品匆匆撤走,他连忙率领手下部众返回斡鲁朵城。 谁想到,还没渡过土兀剌河,脱斡邻勒就听说,他的弟弟,原先克烈部右翼统领不花帖木儿,在斡鲁朵城称汗,自命为克烈部可汗。 脱斡邻勒大怒,当即在曷董城建立汗帐,同时带兵前往斡鲁朵城攻打。不花帖木儿也不甘示弱,领着部众前来迎战,双方在斡尔罕河东岸大战一场。由于不花帖木儿的右翼并不很强,加之留在原地的克烈部众损失惨重,所以被脱斡邻勒击败,一战退出了斡鲁朵城,向西逃窜而去。 就在脱斡邻勒正式在斡鲁朵城称可汗的时候,一个沉重的打击传来:蔑尔铁木尔带领所有塔塔尔部众,席卷了脱斡邻勒留在曷董城的珍宝牛羊,一直向东逃走了。 遭到这个打击,脱斡邻勒气得将手下几个塔塔尔人杀了泄愤后,又准备亲自带兵去追杀,可是,克烈部连遭打击,部众的牛羊损失极其严重,根本无法支应这种长途追击,是以,脱斡邻勒只好放弃了追上蔑尔铁木尔,将其杀了灭口的想法,暂时龟缩在斡鲁朵城,以待来年开春。 既然脱斡邻勒没有追击,不花帖木儿也就没有逃远,仅仅是向西退到了拜达剌河的西岸后,也竖起了九尾大旄,公开指责哥哥杀死了父亲,并且引来乃蛮人进攻,是克烈整个部族的敌人。 草原上强者为尊,为了权力杀死自己父亲的也不在少数,现在不花帖木儿正是落魄时候,所以他的指责也是软弱无力,幸好他平时在部族中间也有些支持者,是以,在拜达剌河西岸慢慢养伤,等待开春后重新与脱斡邻勒再战。 那蔑尔铁木尔一路向东逃窜,路上他知道自己现在实力正弱,生怕遇到知道消息的蒙古部,于是躲开了水草丰美的草原与河川,而是在南面绕行,尽量在山岭和荒漠上行进。就这样,经过了三个月艰苦跋涉,这支弱小的塔塔尔人部族,终于到达了金山隘口,向金国朝廷投降。 由于塔塔尔部的投降,这场草原上的动乱,才被金国朝廷得知。完颜亮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后,比对数月前完颜亨的奏禀,这才明白完颜亨一片良苦用心,只可惜,此时的完颜亨早已不在中都了。 就在完颜亨来到中都后,虽然经过一场轰轰烈烈的献俘仪式,不仅是囚车,完颜亨甚至临时找来上百辆大车,将本来是交给军中司法参军点验后,直接可以埋掉的首级,也一一摆在车子上。 那可是几千近万颗脑袋,就这样摆在了近百辆大车上,让所有围观献俘仪式的中都百姓倒尽胃口,但也加深了百姓心中印象,更加认为朝廷在草原上取得一场大捷。 完颜亮看似热情的迎接了韩王,又是向天下宣布,又是摆设酒宴祝捷,但在酒宴过后,经过与完颜亨一场私下里的奏对,尤其是完颜亨很不客气的,当面对皇帝指出,原先要以整个草原为敌,将草原部族统统收拾光的想法,是完全错误的,女真人终究不能在草原落地生根,要对付草原人,还必须利用草原人。 虽然心里知道完颜亨说的是正确的,但是完颜亨习惯性的那种直筒筒性子,说起话来毫不客气的方式,让完颜亮很不舒服。这完颜亨也是大意了,他久在边疆,杀伐叱喝已经习惯了,这时就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这种口气。 完颜亮不冷不热的将韩王撵走,心中满是犹豫,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完颜亨。 谁想到,第二天的朝议上,平章政事张浩上奏折,弹劾完颜亨统驭不力,靡费军资粮秣。 张浩弹劾完颜亨,这直如在平静的湖水中扔下颗大炸弹,惊得所有参加朝议的廷臣们脸色剧变。前次弹劾完颜亨,都是那班女真宗室在搅动,虽然有品阶不高的宋人或是幽云汉儿的官参与其中,但是宰辅一级的汉人官不仅没人参与,而且不久后那些宋人官就不再掺合,据说也是被这些汉人宰相联手压下来。 现在张浩突然出面弹劾完颜亨,这究竟代表了什么?是汉人宰臣们要联手对付韩王么?还是张浩背离了原先汉人宰辅的同党?无论怎样,那些知道完颜亨与洪过关系的人,猛地发觉,这张浩竟然是在洪过背后狠狠捅了一刀。 场面一下尴尬下来,其他的宰臣不知如何时候,竟然让朝会出现了冷场。倒是完颜亨没有太多表情,按照宋国的习惯,当即脱下头上的朝冠,对着皇帝深深一礼。 这段冷场过后,立即有几个御史跟上去,也追随张浩弹劾完颜亨。其他的臣子能看出来,这几个御史,不是张浩门生,便是前次曾经弹劾过完颜亨的人物。 既然完颜亨不准备为自己抗辩,同时暂时放下了枢密使的职司,其他的人也越发胆大起来,经过一段的冷漠后,朝殿里的气氛慢慢开始升温,不断有人站出来弹劾韩王。 一开始还是在张浩划定的圈子里,追究完颜亨浪费军需的责任。到了后来,这班弹劾人弄出来的罪名,可就是五花八门了,有人捡起了早先弹劾完颜亨兵败失利的罪名,更有人弄出了那些揭帖上的罪名,什么带着ji女出征,或者在草原屠杀过甚有违圣人教诲等等。 眼见着朝会有出轨的倾向,完颜亮断然宣布结束朝会,不过,他并未下旨宽慰完颜亨,反是直接转身回去了寝殿。就这样,一个朝会之间,原先掌握半个金**权的韩王完颜亨,被剥夺了枢密使大权,回去府中听候发落。 听说完颜亨罢官,许多人一下子兴奋起来。 [奉献] 第二三八章 到高丽来吧 第二三八章到高丽来吧 张浩虽说与洪过有一段龌龊。但是毕竟郭安国一家已经死光光,在朝廷里没有丝毫政治影响可言,后来洪过疏通门路保举了张浩,按说两人之间算是扯平了。在随后的几年里,张浩作为朝中幽云汉官的领袖,一直与洪过形成默契,彼此之间相互响应,就连洪过在高丽任命的官,也刻意多安置了幽云汉官。 现在张洪反目,原因是什么?会不会在金国朝廷中,掀起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虽说种种猜测令不少金国的官望而止步,但是,这场张洪反目的戏码,还是让许多原本偃旗息鼓的女真宗室大为兴奋,朝会之后的数日之内,不断的有人上奏本,继续弹劾完颜亨。 面对如潮般的弹劾风暴,韩王府很平静,完颜亨闭门谢客,搞得不少军中将军,要来安慰老上司一下都不得而入。只好在王府门口大骂那些汉官。 倒是另外一处情形,显得就很诡异了,作为这场政潮的始作俑者,平章政事张浩的府邸,竟然也变得冷冷清清,与平日里车马盈门的盛况决然相反。 张汝霖现在已经是科举高中,在户部授了个官,按照他的门第和才华,想来三两年之内,放到外面作一任县令不成问题。 此时的张汝霖没了平日里儒雅风度,虽然不敢埋怨父亲,也是在张浩的书房里来回走动,那副心急火燎的样子,谁都明白他为什么着急。 也是,作为朝中汉官领袖之一,张浩本来与洪过配合的很默契,张汝霖虽然心高气傲,见识了洪过在高丽的手段和威势后,也不得不退避三舍。现在父亲竟然不自量力的去招惹他,那个杀人魔王岂是好相与的?万一姓洪的翻脸,回来中都闹了起来,捅上张家三五百刀,他张汝霖可还是大好年华呢…… 见着儿子这般样子,张浩冷哼一声,喝住了乱窜的张汝霖后,才淡淡的道:“你认为,今日洪过威势如何?” 张汝霖愣住了。这不是废话么,今日洪过气场之强,连朝中宰相都要躲闪到一边去。 根本没指望儿子回答,张浩捋着胡须继续道:“洪改之看似强硬,殊不知盛极而衰么?再者说,今日洪改之的一切,都是皇上赐予,改日皇帝收回,也就将洪改之打回原形了。” 张汝霖猛地顿住脚步,似有所悟的看向张浩,不过这时的张浩没有继续说话,反是闭上眼开始养神了。 皇城内宫之中,完颜亮却有些发愁了。 削夺完颜亨手上兵权,一直是完颜亮孜孜以求的事情,从一开始完颜秉德之乱后,不得不将军权尽数委托给完颜亨,到后来设置枢密院,分薄了完颜亨手上对军队的控制,可以令朝廷在粮饷衣甲上节制完颜亨。但是,这些还不够,梁王完颜宗弼秉持国政十数年。现在军中将领的泰半都是梁王提拔起来,还有一些受过梁王恩惠,现在这些恩德转移到完颜亨身上,这股无形的影响力,让完颜亮颇有寝食不安的感觉。 不过,完颜亨这些年行事恭谨,惟有前一次单独奏对时候,说话才直愣愣的显得难听,更何况他任劳任怨,肯远离朝廷中枢,自己请命去西北镇守边防,着实是自己的一条臂助。 完颜亮心里明白,那些上书弹劾完颜亨的人,很多没安好心,都希望他与韩王反目,与军中将领产生龌龊。但是,现在朝议汹汹,如果不对完颜亨有所惩处,又怕那些文官心中不满。可是,一旦下旨惩治了完颜亨,想来那些文官和居心叵测的人,绝不会就此罢休,一定会继续上书要求对完颜亨穷追猛打,直到完颜亮在军中将领中间尽失人心威望才好。 到底应该如何是好? 洪过还在山东招兵,不单是要招兵,这一次他还要亲自抓如何训练。这次招兵并非别人想象的招些乡兵那样简单,洪过有严格的标准,身高要在五尺半以上,身体健壮。最好是农民或者水手矿工,若是能认得几个字的优先,另外的,招兵时候还有一番考核。 洪过用的是山东淮北最流行的宋尺,一尺相当于后世的31厘米多些,五尺半的话就要后世170厘米左右了,这个标准可是不低。 更何况,洪过还有些其他的标准出台,就比如说那场考核,洪过要求,所有招来的士兵,必须能够一次性完成跑步,攀登和游泳,最后还要能够负重六十斤连续行走五十里。 如此严格的标准让人望而却步,但是,洪过开出了优渥的条件出来,那个条件之优厚,为他吸引到了几万人来应征。只可惜,经过几番挑选,只得到一千七百多人,距离洪过心目中的两千人还有距离,最后,他不得不稍稍放宽条件。将几百个大约一米六到一米七左右的士兵招募进来,才凑够了人数。 进入军营后,所有士兵的生活立即被分配的满满的,洪过先是将所有人分成二十个百人队,每个队之中由洪过派来一名队长,这个队长出身于洪过身边的伙计,绝对的忠诚可靠,最重要的是他们都识字,而且接受了洪过两个月的强化训练,基本知道了洪过的训练技巧。 所以,当新兵被带入军营后。就立即过上了极度充实的生活:早上起床后的二十里长途跑步,末尾一个百人队被惩罚不许吃早饭,到上午的队列训练,走步训练,吃过午饭后睡觉半个时辰,然后是各种专项训练,由于洪过对这批士兵期望极高,所以,不仅仅要有普通的刀枪厮杀,队列行进中的刺杀,还要分队进行弓弩射击的训练,投掷训练等等。 在晚饭前,每一个分队都要集中起来,再一次长跑,一旦末尾,就要负责第二天军营的厕所清理。厕所,没错,洪过在军中下令,严禁随地大小便,严禁污水横流,吃饭前必须把手洗干净,这些都是死规矩,而且加入到设立军营的训练中间,保证即便是在野外临时建立军营,也必须首先考虑到水源和上下水的处理,以防军中出现疫病。 到了晚饭后,全军虽然不再训练,但是要组织起来,由那些百人队长负责教导认字,一队之中识字率的高低,不仅涉及到百人队长的功绩,也直接影响那些士兵的晋升,甚至是日后薪饷的高低。按照洪过的期望,这些士兵每个人至少要认得一百个字,基本能够领会长官的意思,如此才算是合格。 这样林林总总的训练计划,操练的所有士兵叫苦连天。但是,到了月末,准时发下来的军饷,让这些士兵少了许多怨言。 看着一支军队在自己手里逐渐成形,洪过心中既喜悦又紧张,这支军队到底没经历过战事,没见过血的士兵就算不得好兵,更谈不上是精兵。 就在洪过忙于训练士兵的时候,中都风潮涌动,从一份份邸报上就能瞧破。发觉了中都的事情不妙,自己又不可能抽身去中都,这样不仅仅平白将自己搭了进去,更不会对完颜亨的处境有所改变,所以,洪过想了好一阵,才弄出个揭帖的法子来。 他自己坐下来,亲自撰写了几篇揭帖后,让手下的文人按照这个思路继续发展,越是荒唐越好。这个任务他根本没敢交给金国的读书人,这些个家伙一个个清高的要命,自己要是让他们些这些yin秽不堪的东西,怕是东西没写成,自己的名头先臭了。 所以,洪过亲自点将,在一群高丽书生中间找出几个心思灵活的,几天之间搞出了几十份这样的揭帖,派人誊写了几千份,一股脑的贴到中都城里。 原以为经过自己这样以搅和,这件事应该就过去了,洪过继续埋头练兵和招募移民。 这些年金国的赋税虽然清明不少,也总算是有个秩序,不必再凭地方官一句话肆意征税了,可是,先有黄河泛滥,淹了河南山东好些地方,后有金夏在陕西大战,着实让不少宋人百姓感觉民不聊生。 洪过私心里倒是感谢这些天灾**,若没有黄河泛滥,他决然招不来那两千精挑细选的好兵,没有金夏大战,他也不会在陕西招募移民这般顺遂。 现如今,洪过的招移民工作整个上了轨道,在当地的大商号配合下,陕西河南山东治下,几乎每个镇子里都设立了招募点,这些招募点与普通商家的门脸类似,只不过别人家挂牌匾的地方,被他们挂着一幅大大的幌子----“到高丽来吧”,认得字的立马明白意思,不认字的,看的多了,听得多了,也都明白这幅白底黑字的幌子是个啥子意思,不少人私下里叫这些招募点是----“黑字旗”,走到哪里只要看着这面“黑字旗”,就知道了这个地方是做啥的。 从一开始只有零星几乎人来应征,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多时间,不断有从高丽送回来的书信,甚至是亲自回来的乡亲,对着家乡人卖力的讲述在高丽的诸般好处,土地,耕牛,种子,房舍,农具,这些都准备好了,甚至是自家打出来的粮食,也可以有人帮着包销,不用庄户人家出庄子一步,就能过的非常滋润。 到了下半年,这股子移民的风潮开始慢慢凝聚,从开春时候每个月仅仅一两千户到达海州,过了七月份,竟然是一个月足有过万户人家,在洪家商号的资助下,拖儿带女的来到了海州。 当然,洪家商号做的是生意,不会真个掏出大把钱填进移民的窟窿里,早在移民开始之初,洪家商号就与金国东海行省草立协议,每移民一户,东海行省奖励洪家商号纸钞五贯,其余五贯的费用,洪家商号与移民立字据,等到第一年收成上来,由洪家商号扣缴。 在别人看来,洪过这么做简直是脱了裤子放屁,什么协议不协议的,不过是洪过把钱从左手放在右手罢了,顺带让洪家商号,从金国朝廷的国库里赚些钱帛。倒是有人向皇帝弹劾此事,完颜亮听后一笑置之,自己这个师弟贪财,哪还不好么? 但是洪过不这样看,坚持要订立协议,而且每一家移民,也都与洪家商号订立字据,方便来年进行结账。 整个移民越来越红火,经过洪家商号的计算,到年末时候,整个高丽的中原汉人移民,就将超过十万户,折算人口就是五十多万了,与预期的百万人移民,只剩下一半数额。 对于这个速度,洪过非常满意,下一步,他要立即着手,在南部高丽开始进行宣传,与在北部对高丽人的宣传不同的,在这里中原移民中间的宣传,是侧重在建立大汉人的自尊,作为高丽的主体民族核心所在,汉人在高丽是高出其他人若干等级的存在,对于高丽人羡慕的目光,要从习惯到享受,要去鄙视那些下溅的高丽原住民等等。 然后的,洪过还要在南部高丽完善保甲制度,让官府对南部汉人的管制到达每一户人家,从而为他日后在南部高丽建设签兵制度做铺垫。 所谓签兵,在洪过心中,就是类似后世的义务兵役制度,高丽南部汉人虽然赋税不高,而且靠将粮食卖给北部和日本,就能赚到比在中原更多的钱,可是,他们也要相应的承担更多的义务,比如说铺路架桥建设水渠,比如说每个村的年轻人,都要固定的每年接受两个月的军事化训练,并承担半个月的外出巡防任务。 如此一来,在每个村子就需要一名官长,平时督促各家保长收缴赋税外出执行劳役,农闲了还要负责训练全村的青年人,遇到战事,就要率领这些年轻人组成一个队,集体编入军队中作战。 这个官长的来源,洪过心里早已打算好,就借着移民的机会,将自己布置在日本的六千汉勇军,悄无声息的送回高丽去,散布在整个南部高丽乡村,帮助洪过完成对这些移民村庄的掌握。 为了这个计划,洪过就需要得到大量的精致武器,顺带着,悄悄解决了海州那两千募兵的武装问题。一方面,洪过以东海行省府的名义,对北部高丽的各家工场下了大量的订单,要求订购至少足够装备十万人的兵器,另一方面,洪过已经做好了准备,待到接近年关时候,自己就悄悄出海,先去南宋与赵瑗会面,希望能够购买到在南宋御前军器所打造的精致武器。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中都传来政治风潮的消息,当新任海州的地方官姚江,匆忙将一份邸报送来的时候,洪过早已阅读完翟平送出的紧急消息。 中都的这场政潮来的太过突然,事先全无一丝征兆,洪过心思大乱下,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因为他根本没明白过来,这张浩为什么要弄这套妖蛾子出来? 虽然已经明白中都事情的过程,出于对姚江的尊重,洪过还是耐心的将邸报看了一遍,抬头望见姚江并未离开,他唯有苦笑下,先是感叹了一番完颜亨运气不好,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了若是按照姚江的想法,应该如何处置完颜亨。 姚江到底是正牌子读书人出身,还没卢龙那般无耻,见到洪过大腿比较粗便卖身投靠,出于读书人的自尊,虽然这次升迁到海州的州官,是走了洪过一系的关系,此时的他还是尽力保持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更何况,在私下里这般议论枢密使一级的执政大臣,也不是他一介从五品上小官应当做的。 是以,姚江双眼微裣,平静的道:“下官以为,一切听皇上圣谕。” 姚江这个回答没有丝毫破绽,但是却是在洪过脑中闪过了一道炸雷,一切听皇帝圣谕,对啊,张浩的举动看似不合理,若是放在这样一个假设上: 张浩是揣摩圣意,猜到了一些完颜亮的心思,所以才拼着与自己翻脸的可能,也要上书弹劾完颜亨,不为了别的,只是因为要迎合皇帝的心思,因为张浩明白,自己种种荒唐暴虐的举动,其实背后无不是完颜亮在撑腰,一旦失去了皇帝的支持,洪过又会拿张浩这个平章政事如之奈何? 不过,回头一想,洪过微微皱眉了,张浩难道不知道自己好记仇的毛病么?君子报仇还是十年不晚呢,只要被自己惦记上了,管他十年二十年的,迟早会咬回这一口的。 唉,不管了,先救回完颜亨一家子吧,谁让这一家子与自己的关系太深了,想不出手都不成了。 送走了姚江,洪过立即用东海行省的名义,向朝廷中枢送去一份明发的奏折,里面说,最近听闻高丽有许多温泉,经常泡泡对重病的人大有好处,就算是没病,没事去泡泡也能身体康健皮肤柔腻,想到韩王完颜亨为国操劳,身子骨一向不大好,所以东海行省上下官员,热切希望韩王殿下能到高丽修养,多泡泡温泉,闲来还可以指导一下东海行省为政的疏漏云云。 按照习惯的,洪过也不用去问,直接在奏折的末尾署上了东海行省所有大小官的名字,唯独没有他洪改之的大号。 这样一封奏折发到了中都,对于逐渐白热化的弹劾风暴,有如猛然间泼上一盆冷水,将所有人浇的内外冰寒,大家猛然发觉: 洪过不仅仅是在给完颜亨寻找生机和出路,更是向朝廷中枢示威呢,这位顶着权领户部侍郎,提点东海行省事的家伙,在告诉朝廷里那些跃跃欲试的家伙,在东边,还有他这样一个手握一路兵权,坐镇一方独断专行的人物,在背后力挺完颜亨,你们这般跳梁小丑,随便叫唤两句就得了,不要干的出格了! [奉献] 第二三九章 用兵日本 第二三九章用兵日本 洪过的上奏,正确的说。是东海行省的奏章,帮助完颜亮找到一条出路,既可以不必与完颜亨撕破脸,又能削弱完颜亨的兵权。最重要的,现在虽然是对外用兵时期,可皇帝最需要的,是韩王的军事才华,并非是他在军中的威望。所以,能够小小的削弱这种威望,完颜亮还是很乐意做的。 内宫很快批复了东海行省的奏章,完颜亨前往东海路“养病”也就成了定局,中都渐渐安静下来,或者说,是表面上安静下来,至于这平静水面下的暗流,就绝非普通人可以察觉的了。 既然完颜亨养病,金国总要有大将镇守西北,金国皇帝选了一下,决定调遣宗室完颜乌禄前去,同时为乌禄小小升了一下官,挂上枢密副使的头衔。虽然官秩没有提升,可职司和权力大了很多,也算是对他在西夏战争中表现的一种奖励。 听说完颜亨要走武清县去高丽,洪过惟有苦笑下,现在自己的走私生意都快变成公开了,好像朝中是个人,就知道自己在武清有个秘密港口。不过,谁要真想捅自己一刀,还要好好掂量掂量。 放了在海州的事情,连夜乘船到了自己的老巢,洪过不仅见到了完颜亨,在韩王身边,自是少不了一众子女,羊蹄,芷雅都在。 悄悄与芷雅对了个眼神,又像是以前那样捏了捏羊蹄的脸蛋,硬,**,这个小子跑去西北吹北风,变得皮糙肉厚的,不好玩了。放开了龇牙咧嘴的徒弟,不用看就知道,这小子一准偷溜过去找水叶子了,现在的水叶子长得越发水灵,洪过不得不佩服当初羊蹄的眼光了。 站到了完颜亨面前,洪过发现,这位韩王殿下似乎没有多大打击。至少从脸上没看出来。 望着远处拉着小丫鬟的手嘘寒问暖的儿子,完颜亨露出爱怜的笑容:“改之,我差点以为自己回不来了。” 洪过明白这趟出征的凶险,兵凶战危,一个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再者,深入草原数千里,内中风险更是绝非别人可以想象,完颜亨也是久经战阵,既然他都如此说,显然的,远征绝不是表面那般风光。 拉着洪过走进船舱,完颜亨就好像对自己儿子一般,将远征经过徐徐道来,令洪过,还有一边的芷雅第一次听说了整个过程,这些可都是金国的绝密啊。 听说完颜亨一把火将斡鲁速城烧毁,洪过微微点头,这个举动绝对是正确的,孤军在外不可守,不如壮士断腕火速撤退,倒是可惜了金国费尽心机积攒的如山粮草。 完颜亨是无愧于金国。他带回的是,十万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的将兵,岂是一堆死物可以比的?若是来年再战,相信这些将士依然可以在草原冲杀,让那些鞑子闻风丧胆。 来年么…… 洪过苦笑下,这来年的事,怕是与完颜亨没多大关系了。 完颜亨也明白过来,两人沉默了一阵,继而对视而笑。看到这一幕,完颜芷雅总算安下心来,吩咐人送上酒菜,让两人对饮闲谈。 完颜亨这时才有心思问起高丽情形。洪过将他在高丽的作为,捡能说的讲了下,虽然是简单截要的讲述,也将个完颜亨听得目瞪口呆,这些事情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终于将完颜亨喝的酩酊大醉,自有那侍女侍妾扶着下去休息,洪过悄悄拉住了芷雅的小手,对着女孩坏笑一下,两人数月未见,这笑中之意自是不用说明。 芷雅也随着洪过迈动莲步,一路来到了自己的卧室,将房门推开,洪过探头看去,一下愣住了,竟然是翟莹坐在屋里,直到这时,芷雅才悄声告诉,这几日她不方便。船上侍寝,就烦劳翟莹了。 被芷雅推进房中,洪过略微尴尬下,才揽住了翟莹的细腰,看着羞涩的女孩,借着一股醉意,大手从衣襟探进去,摸在那一片柔腻之处…… 完颜亨到了高丽后,也不过问政事,在开京附近山中,征用了一处原先高丽王室的行宫,竟是真的修养起来,每日泡泡温泉,看看书喝喝茶,或是找几个高丽和尚下棋说禅,日子过得好不悠闲。 至于芷雅和羊蹄,就直接留在了开京,羊蹄好动,洪过也不客气,让这个半大小子在开京军中领了份差使,仆散忽土巴结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说半个不字,至于芷雅么。就住在了洪过府上,每日厮磨以解相思之苦。 这种好日子终究是有个头的,洪过与仆散忽土早就达成了协议的,要在年末带兵去位于九州的萨摩监驻守。 监是与州同级的地方官,一般设在有矿山的地方。萨摩监虽然地界与中原的一个州差不多大小,但是人口可就相差太多了,原因太简单了,九州当地大部分人,不是被抓去高丽做工,就是在抵抗过程中被杀掉,余下的将近十万男女老幼。被集中在了九州山区,日夜开采金银铁矿。 如果不计算那些猫进深山的,这十万人便是九州岛最后的日本人了,所以,金国特意派出军队驻守,以防止出现乱子。 在萨摩监的驻防兵力是七千五百,分成三批轮换驻守,在萨摩监始终保有五千人的兵额。也托了日本人对强者崇拜的福,林钟父子带兵在九州这通烧杀,不仅成功镇压了日本人的反抗,更将所剩不多日本人的抵抗心思打消掉,余下的十万人无不老老实实的服从管束。仆散忽土曾经就笑谈,只要有一个金国兵在,这十万人就不会起来反抗。 笑话永远只是个笑话,在年初时候,洪过就听说了,日本朝廷内部的争斗有停息的迹象,尤其是大批的九州土豪被灭族之后,余下的人在京都不断鼓动,试图让日本朝廷下旨讨伐九州。 到了六七月份,日本京都传出的确切消息是,日本那个上皇鸟羽和退位天皇崇德之间,本来愈演愈烈的矛盾,这时终于暂时放下,双方经过长时间的扯皮谈判后,达成了和约,议定了关于天皇大位的归属后,开始集结起双方招揽的武士们,准备推进九州出阵。 所谓上皇,就是天皇退位后的称呼,这位鸟羽上皇退位后,还牢牢抓住了日本朝廷的权力,但是却与他的儿子,传说中却是他的弟弟的崇德天皇发生龌龊,最终用欺骗的手法,哄骗崇德天皇退位,重新换上了另一个儿子近卫天皇。 但是崇德不甘心失去权力。于是借用曾经天皇的地位,招揽地方上的武士,准备以此为后盾夺回权力。后鸟羽不甘示弱,也招揽大批武士集团。于是数年以来,整个日本的都城,都被一种微妙而且紧张的气氛笼罩。 本来,按照后世历史的发展,这两位曾经的天皇,将会在近卫天皇挂了后,在京都皇宫大战一场,其结果是后鸟羽上皇获胜,流放崇德后,屠杀了大批支持崇德的武士头目,并流放了数名武士,其中就有一个孩子名叫源赖朝。其后,在后鸟羽也挂掉后,日本京都被平家武士集团所控制。 当源赖朝长大,以日本东部的镰仓为基地,对平家发动挑战,最终灭亡平家建立镰仓幕府,这场绵延数年的战争,也被称为“源平合战”。 现在,由于洪过这个外来因素的加入,怕是再不会有什么源平合战了。 既然两位上皇都要征讨九州,本来的,那些各自支持他们的地方武士集团,也应该放下矛盾携手同心,共同应付在九州纵横的金国大军。 可是,事情哪有如此简单的。这些个地方的武士集团,不是源氏就是平氏,虽然族源不同,因而在源平之下又分成什么清河源氏,河内源氏,桓武平氏,仁明平氏的,说是族源不同,实则就是为自己找个天皇作祖先,妆点下门面。 如此繁多的来源,本身就蕴含了深刻的矛盾,更何况,无论是源氏还是平氏,同一家族的内部都有自己的矛盾,有的甚至已经发展到了父子兄弟之间,要刀枪相见的地步了。这样的矛盾,还指望他们能放下成见,彼此携手对敌? 所以,虽然在年中就传出了,日本朝廷征讨九州的消息,但是一直快到年底了,这个远征军都没能组成。 日本人办事如此拖沓,洪过却不能等闲视之,所以,他与仆散忽土商议下,正好仆散忽土带人在日本驻守了六个月之久,也就在十一月时候,带着一批轮替的军队坐船回高丽,而洪过则带上另外一批接替的两千五百人,前来驻守萨摩监。两人约定,一旦日本确实有出征消息,仆散忽土火速带人前来增援。 表面上,洪过只带了两千五百人,实际,算上他留在日本的原汉勇军,手下已经有超过七千人的军队,另外,远在海州的两千新募军也在赶来,到时候,他就能集中起来近万军势,要说一举击败日本讨伐军有些困难,不过,也足够他自保了。 但是,以洪过的个性,岂是就这样撅着屁股,等人上来爆他菊花,然后才反击? 从高丽临行前,洪过特意前去山中别墅,向完颜亨讨教了用兵的策略。当他讲述了在日本的形势后,完颜亨问起来,洪过准备动员多少军队。迟疑了下,洪过报出了五千人的数字。 五千人出战,余下的十万日本人,还至少要两千人看管,这样就是七千人了,而且,见洪过迟疑的表情,完颜亨用带着深意的笑容,看了看他后,才在地图上慢慢审视起来。 有了完颜亨的指点,洪过心中略略平静,他毕竟是第一次指挥这等规模作战,这初阵的经历,往往关系到了日后军事生涯的前景,是建立起自信心,还是要被阴影笼罩,全看未来这段时间了。 与当初在高丽作战相比,洪家商号在日本的情报,可就差了太多,至今为止,卢龙派出的细作,也才将将在京都站稳脚跟,还是用了宋国商人来掩护,平时能得到一些大路货色的情报,总算是让洪过,不至于对日本的大事小情,两眼一抹黑而已。 好在,日本讨伐军的整备进展,这个情报在京都恰好属于大路货色,原因很简单,从各地汇聚而来的武士,每日在京都内外的酒馆里厮混,稍微灌多了浑浊的酒水,便能将肚子里的一点点东西倒出来,从他们嘴里,洪家商号的细作着实得到不少有用东西。 此时的日本京都,一片祥和气氛,在后鸟羽和崇德两位上皇的努力劝说下,越来越多的武士到来,慢慢从一开始的三千多人,发展到现在的过万人。这些人都是各家的武士,还有家族中的郎党,平日里都是专门习武,此时第一次来到繁华的京城,自然流露出艳羡的目光,好歹也要在京城的街头流连一下。 在一条小巷中快步而行,冯狗一边注意着身后有无动静,一边留意左近,忽然,前面传来一阵难听的叫嚷声,应该是一群武士喝多了,在街头乱唱。他迅速敛起头上的斗笠,将与日本人不同的发式掩盖起来。 巷子那头出现了五六个年轻人,身上穿着沾了污迹的和服,腰间挎着长刀,嘴里呼出一阵阵污浊的酒气,含混不清的唱着难听的曲子,勾肩搭背摇摇晃晃的,迎着冯狗而来。 暗道一声坏事,这时再想退出巷子已经不可能,而且自己前去接头的目标,就在对面巷口拐角,眼看接头时间要到了,绕路变得不可能,冯狗只好咧嘴憨笑下,把头一低,快步走上去。 就在冯狗与这群烂醉的武士错身的时候,一个武士故意向他撞来,被冯狗脚下微微快步,迅即的躲了过去,那个武士自然一个站立不稳,跌倒在了地上。 “八嘎!”其他的武士登时大怒,一起围住了冯狗,手握腰间的长刀,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冯狗。 此时的日本正是典型的农业社会封建制度,按照唐代建立起来的社会体制正在日臻完备,各个阶级按照士农工商来划分,现在冯狗身上穿的正是日本商人最传统的短打装束,一个商人对武士不敬,简直就是对武士的侮辱。 “跪下磕头,还不立即对武士老爷道歉!”一个武士对着冯狗大喝。其他的武士也跟着帮腔起来。 冯狗跟着洪过久了,本来就欺软怕硬的性子得到锤炼,平日里自己不去找旁人的麻烦,已经是吃斋念佛了,现在竟然有人故意向他找碴,心中一股火气上涌,脸上现出股子冷笑,从被斗笠掩盖下冷声问道:“你们是哪一家的下属。” 一个商人还敢与武士对抗,那几个家伙心中大怒,但是,这冯狗虽是被一群武士围着,却反而有鹤立鸡群的架势,面对如此“巨汉”,几个武士犹豫下,还是将自家的旗号立了出来。 早先要找碴的武士大声叫嚷着:“嘿嘿,老子是为朝二十八骑,是镇西八郎为朝的部下,怎么样,听说过吧,识相的,老老实实交出身上的钱财,大爷们还能考虑放了你……呃……” 冷不防的,还没等这个罗嗦的家伙说完,冯狗已然从袖中抽出一柄细长的短刃,抬手就斩断了对面那个家伙的喉咙。紧接着,冯狗的身形快速挪动,整个人欺入对面武士的怀中,几个动作过后,那五六个武士就只剩下一人,被他用短刃逼到了墙角。 这个为朝二十八骑,是本来的源氏栋梁,也是源氏河内源氏家主源为义的第八个儿子,本来是被日本朝廷流放去了九州,结果他在九州自封为“镇西总追捕使”,到处打家劫舍洗劫日本在九州岛的豪族,手下的二十八个打手,也被叫做“为朝二十八骑”。 后来源为朝闹得是在不像话,恰好他老子又被后鸟羽上皇,免去了源氏栋梁的位置,被迫将河内源氏家主传给了一向不合的长子源义朝,源为朝就被召回京都准备加以惩处。于是,源为义和源为朝这对父子,一起投靠了崇德上皇,准备从源义朝手里,用刀子夺回“源氏栋梁”的位置。 所谓源氏栋梁,是指源氏武士集团大头目,在这个时候还只是一个并非官职的称呼,若是在后世,源赖朝建立镰仓幕府后,日本历代的幕府将军,都被称为“源氏之栋梁”。 冷冷的看着已经吓得尿裤子的家伙,冯狗冷笑一声:“什么镇西八郎,不过是九州岛上的一群强盗,现在九州都没了,你们这群丧家犬就窜到这里耍横,下辈子记得,挑事前把招子放亮了。” 看到冯狗头上与日本人决然不同的发式,最后剩下的武士立马明白,这个人并不是日本商人,而是一名宋人,虽然日本人在国内耍横,但是在宋人面前,一向都是有些自卑的,他最后的想法就是:原来死在了宋国人手里,好像不冤呢…… 迅速擦净了刀子上的血迹,冯狗飞快的离开现场。以前的他是洪过近侍,虽然名为亲随,实则心里清楚,他自己就是洪过眼前的哈巴狗,专门用来撒气耍笑的,说不定哪一天洪过不开心了,就会一刀宰了他。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听说卢龙找人去日本当细作,冯狗毅然决然的报名,在洪过异样的目光中,被亲手赐予了一柄宝刀,也就是手上这柄百炼钢的短刀。随后经过半年的培训,学会了说日本话,行日本礼仪,尽量熟知日本的情形后,终于派到了京都执行任务。 来到了接头的酒馆,看着一屋子狼籍的样子,冯狗立时明白,怕是自己宰掉的几个家伙,就是刚刚从这里走出去的。那几个武士被杀,等下自然会有京都治安奉行官来查案,此地显然不适合接头了,冯狗对屋子里的一个伙计使了个眼色,便走进了对面的一家居酒屋。 成功的将情报送出去后,冯狗开始放松心情,悠然自得的在居酒屋里享受起清酒来,这时,就听对面的酒馆一阵混乱,紧接着,一群武士冲进去,将所有人集中起来挨个盘问。 静静欣赏了这场好戏,间中还有武士来盘问冯狗,不过,看到他是个宋国人,那个武士立即恭敬的深深行礼,然后迅速退出了冯狗的房间。 当冯狗想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房间拉门被人拉开,就听一个人阴沉沉的道: “冯狗子,好久不见啊----” [奉献] 第二四〇章 出击吧 第二四〇章出击吧 贞元三年即将过去。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月,身在日本九州岛原大宰府的洪过,接到了接连两封从京都送来的情报。 第一份情报上说,在京都的武士已经超过万人,具体人数还在统计,但是预期出征之日不会太远。至于第二份情报,则是紧急从京都发出,说是就在这一年的十一月中旬,后鸟羽上皇偕同崇德上皇,一起在京都为出征的武士践行,大约一万两千人的九州讨伐军出阵,总大将是雅仁亲王,先手阵也就是中原称呼的先锋,是号称“镇西八郎”的源为朝,次锋为源义平和平重盛,将…… 瞧着这份情报,洪过略一推断,从京都走水路,过日本的濑户内海最后到达九州,大约需要三天时间,那么。现在的日本讨伐军,差不多走出了日本的摄津国,正沿着日本的山**大路缓缓向西而来,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大约半个月后才会到达位于本州岛西南端的周防国,准备横渡海峡。 横渡海峡么?洪过冷哼一声,他在日本有千料福船十艘,比起日本最大的所谓安宅船,还要大上几号,才不怕这些小鬼子大海战,甚至说,他的内心中有种隐隐的希望,要是这些日本矮子都上船才好,到时候一股脑收拾了他们。 当然,这只是个小小的希望而已,洪过自己都知道很不现实,是以,他早就准备好了另外一套计划。 来到九州岛北部,亲自迎接了从中原到来的两千新募军,让这支军队好好休息下,回复因为长途海上航行而出现的疲劳。而洪过则紧张的查看情报,这个时候,每天都有情报从京都送来,不断的报告讨伐军出发后京都的状况,因为顾忌那支庞大的讨伐军,所以送情报的快船,都是绕过日本的四国岛。从外海直接航向九州岛,虽然路程远了些,还好日本这个地方不大,大约三日时间也能抵达。 从情报上看,整个日本朝廷对讨伐军抱以极大的希望,各种各样的传言在京都流传,都是些讨伐军获胜的消息,还有就是说一路上击溃了多少敌人的军势的捷报,想来这也是身为统兵将军惯用的伎俩,为的就是向日本朝廷邀功。 审视着情报,心中不断估量时间,终于,在新募军到达的第三天,洪过下令,新募军全部登船,同时,在日本余下的两千汉勇军,以及两千金国汉军也做好准备。 虽然是千料大船,装载了一应粮秣军械甚至马匹后,一条船上只能装载二百名士兵,十条千料大船在装上了新募军后。便扬帆出海,先绕过九州岛南端的萨摩半岛和大隅半岛,沿着情报快船的航线,向着东北而去。 洪过就在这艘船上,至于九州岛其余的军事指挥,他统一交给了林钟父子。 千料海船走九州岛和四国岛之间的丰后水道,一直进入濑户内海后,海面上开始出现零零散散的船只。或许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海船,这些貌似渔船的小船都吓呆了,先是痴痴的望着巨舰逼近,然后突然掉过头去,猛劲向着四国岛划去。 都是一些渔船,洪过现在没心思去管这些东西,在他的命令下,十艘千料巨舰,还有护卫用的二十几艘小型海船,稳稳的驶向这次航行的目的地----四国岛。 直到船队逐渐接近伊予湾,才看到从濑户内海深处,冲出来十几艘小型快船。这些快船都是日本特有的桨帆并用方式,所以能够在浅海地区飞速行驶。 千料巨舰没有任何动作,那些护航的小舰赢了上去,虽然是小舰,这些小个海船上,也安装了如拍杆撞角这样的近战利器。由于洪过刻意强调远程攻击,所以小舰上加装了几架小型投石器,虽然只能将十余斤的石块投射出四五十步,但在海战中已经足够用了,这里毕竟是海上作战,投石器也不是后世战列舰上的巨炮。它们的准头至多能控制在三十几步之内。 这些小舰一头迎上去,面对那些还习惯于跳帮作战的日本海盗,洪家商号的水手们,站在高高的甲板上,用俯视的姿势向下射箭,或是用投石器发射火油罐,要不就用拍杆狠砸。 不到两个时辰,海面只剩下一片碎木片,至于那些浮在海面上的倭人海盗,洪家商号非常好心的将其一一救起,这些人都是壮劳力,萨摩监还有许多矿洞,等着这样的好劳力塞进去开工呢。 十艘巨舰缓缓驶入伊予湾,由于对海情不了解,巨舰无法接近海岸,所以,那些士兵只能用网梯爬到小艇上,一批一批的登上陆地,然后水手们又将船上的物资缓缓送上岸,最后是两百多批战马,被水手们想尽办法,花费一天一夜功夫才送上岸。 新募军在伊予湾登陆,用去足足三天时间。动静不可谓不大,那些附近的日本老百姓,早将这个消息报告给自家的大人知道。 日本朝廷在四国半岛,没有分封强力的统治者,即便如此,四国半岛上还是有大大小小的土豪,这些土豪占据了或多或少的村庄和百姓,在地方上也算是小霸王。 可是,这些多则一两百郎党,少的就只有三五十亲属的土豪,在两千大军面前。可就不够看了。足足三天时间,四国岛上的土豪们,也才完成了军势的集结,至于如何来打,他们还在不断的争吵和对骂。 洪过可不知道这些,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里吧。在伊予湾登陆空前成功,大大鼓舞了他的信心,稍事休整一日,然后他就率领两千新募军向东北方向前进。 整座四国岛,大部分是山地和丘陵,惟有一片狭长的平原,沿着东北方向纵贯整座岛屿,这条平原的一段就是伊予湾,所以,洪过将登陆地点选在这里。 走出堪堪三里,就遇上了一个不大的山砦,占据在一处小山顶部,修着木质围墙,用洪过的眼光评价,这座山砦用来阻挡盗贼足够了,可要是想挡住他的新募军,怕是非常吃力。 用两百人稍微试探了下,发觉山砦里射出的是零零散散的弓箭后,洪过当即留下五百人,要他们火速攻克山砦,然后追上大队。 没有什么花哨的战法,只是砍了些小树,捆成木排,几十个人就这样举着木排,缓缓向山顶的山砦推进。发觉这些倭人的弓箭只能发射到三十步左右,超过这个距离就没多大的力道,于是新募军胆子一下大起来,几个队长商量下,将洪过留下的二十匹马集中起来,准备孤注一掷的来一下。 用弓箭压制住山砦上的还击,新募军的士兵飞快的冲到山砦前,躲在了木墙之下后。挥起大斧乒乒乓乓一顿乱砍,又在断木的茬口套上绳圈,用马匹来拉,很快就将木墙弄出一个大大的窟窿。 山砦中的武士看到事情不妙,本来想站在木墙头,用大木和石块来砸下面的新募军士兵,谁想到,他们刚刚探出身子,就被从五六十步外发射的弩箭放翻,几次尝试后,仅仅跌落了三五具尸首,迫使这些武士打消了这个念头。 随后,他们又想用火把来烧,哪里想到,新募军顶在头顶的木排,都是用新鲜树木扎成,木皮还挂着水珠,哪里如此容易点燃了? 终于,随着一声欢呼,木墙被砸破,新募军没来得及庆祝胜利,就见里面冲出一群张牙舞爪的倭人武士来,长长的太刀似乎不适合在这种小小豁口作战,他们用的是两尺来长的倭刀,对着新募军士兵好一阵砍杀。 也是新募军第一次上战场,哪里料到敌人如此狠辣,转眼间就被放倒五六个人,其余的也被倭人吓住,扔下了手里的木排,向后转身就跑。 那几个队长被气的直跳脚,对着豁口处嘭嘭射箭,才挡住了倭人的追击。可是,倭人也乘机将地上遗落的木排竖起来,重新挡在豁口前面,用脚趾头想都明白,木墙里面也一定竖起同样的木排了。 这次逆袭虽然给新募军一定打击,可是也让几个队长看清了敌人的实力,这座山砦至多只有三四十人,要防守占据整个山头的山砦,还真是有些勉强呢。 既然人多欺负人少,那就不必顾忌吃相是不是好看,五个队长略一商量,索性把五队五百人都运用上去,同时在十个地方开砸,再弄出十个豁口来,看看这次倭人武士要如何应对? 这个办法果然奏效,才半个时辰光景,就被他们砸通了木墙,冲入了山砦内。 就在新募军冲进山砦的时候,看到的是砦子中的建筑窜起火头,二十几名矮小的倭人,拿着长枪太刀,用近乎绝望的嗓音嘶喊着,冲向了他们。 见过一次血的战士,开始表现的略微平静,按照平时的训练,在倭人面前排列起并不整齐的队形,支起长枪,仅仅几个突刺,就将这二十几个倭人串在枪杆上,略黏的红色液体,顺着枪杆滑向地面…… 这些倭人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灭亡不可阻挡,于是在绝望的逆袭前,亲手将砦子里所有女人和小孩杀死,然后放了一把火点燃他们的住宅。 在整个砦子里找不见一个活物,从人到驮马甚至一只狗,都倒在血泊中。事实上,新募军中的大多数,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类场面,有承受力差点的,早在一边吐的干净了,稍好些的,脸色青白的略略检视下,就退出了这座砦子,任由砦子被烈火吞噬。 当这支新募军追上洪过的时候,听了整个战斗经过后,洪过将所有人集中起来,先奖励了第一波攻击的士兵,然后脸色一翻,下令将所有逃走的士兵按在地上,同时又将五个队长一齐按倒,下令每人抽五十鞭子。 望着那些脸色惨白的士兵和队长,洪过大声道:“因为你们勇敢,能冒着敌人的弓箭和刀枪战斗,所以我绝不吝惜奖励,为的就是让你们的勇敢被每一个人记住。但是,当你们后退,我不得不惩罚你们,不止是你们,还有你们的队长,都要因此受到惩罚,还是那个理由,让你们的行为被所有人记住。你们,服不服?” 其他的士兵还在昏头胀脑,五名队长早已清醒过来,当即大喊:“我们甘愿领受军法。” 一阵鞭子过后,洪过又下令给这些受罚的官兵以最好的治疗。打仗时候,进有赏,退则罚,赏罚分明,绝不含糊,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有效的抓住军心的? 所以,第二天再次行军时候,整支军队的气质变得越发坚定,行军作战时候,爆发出一往无前的气势来,仅仅白天的行军之间,就扫荡了六七个大大小小的山砦,消灭了大约两百多个倭人武士。 吸取了第一天的教训,洪过在分批派兵出去剿灭山砦的同时,勒令所有队长必须对每一座山砦仔细搜索,笑话,跑了几个余孽还是小事,他们的弓箭兵器甚至粮食的补充,可都要着落在这些山砦中了,若是能抓住些俘虏的话,以日本人的服从性,想来自己很快就会有一小支后勤部队。 洪过的想法很快就实现了,这些倭人土豪的山砦,周围都有一帮子农民居住,少的有一两个村子,多的甚至可以有四五个村庄,洪过带人收拾了山砦,这些个农民偷偷溜去捡点洋落,结果被新募军的骑兵围住,直接跪下投降。 洪过拣出年轻男女编进后勤部队,随后,这群人中又编进了几名武士。洪过忽然发现,这几个武士在后勤部队中,成了一个特权的存在,他们被倭人农民好像大爷一般贡着,遇到事情只要动动嘴就可以,其余自有那些农民来做。但是,当新募军的士兵到来时候,这些投降的武士又像是孙子一样跳起来,乖乖的跟在新募军战士身后。 这种奇怪的现象,被洪过很好的利用起来,他将几个投降的土豪武士召集起来,用酒肉好好招待一下,稍微笼络了一阵,这些家伙就像是见了亲生爹妈一样,跪在地上叽哩哇啦的对洪过一阵乱吼,有翻译告诉洪过,这些土豪对洪过万分感激,要求加入洪过的家族,他们自愿成为洪过家中的武士。 呃,在倭人中间建立武士集团,学学源平两家的样子?忽然,这个念头出现在洪过心头,随后越来越有吸引力,让洪过不可自拔的迷上了。 终于,严酷的现实将洪过拉回来,暂时放下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洪过点点头,微笑着告诉几个武士,他可以收下他们,也允许他们保有自己的家名,日后有机会,还要给他们分赏土地,现在要求这些倭人组织起来,管理好后勤队的倭人农民。 得到了洪过亲口允诺,这些四国的土豪兴奋的对着洪过,一头拜倒地上,对着洪过好一阵效忠。 将倭人土豪收服,洪过暗中找了几个懂得日语的通译,穿上新募军的号衣,平日里扮作看管倭人的兵士,时刻监视倭人动静,一有不对劲,立即全部杀掉。 对路上山砦的屠杀,已经令倭人丧胆,只花了两天时间,洪过就通过四国岛上的伊予国。 这日本古代的分国,将日本分成大约六十六国,每个国之下还分了若干郡。可是话说回来,这日本拢共才屁大的地方,还分成六十六个所谓的国?这些地方,无论是叫“国”还是“州”,怎么能和中原的州相比?日本这些所谓的国,大些的好比中原一个县,小点的,就更不够看了。难怪后世网络有人评价,看日本的战国合战,就像是两个村子之间的械斗。 整个伊予国溃散,这个消息已经在四国岛引起了震撼,那些正在扯皮的土豪们,终于放下平日里的矛盾,一面紧急派人渡过濑户内海,通过摄津国向朝廷报告,希望能够得到朝廷的援军,否则的话,看看对手两日来的兵锋,怕是整个四国岛的土豪捆在一起,也不够这支“庞大”的海盗军队收拾的。 虽然派去了信使,但是,光一来一回的就需要五六天,更何况朝廷的援军还要组织,渡海,而且这支援军人少了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人数要多一些,怕是短时间组织不起来,这些都要时间,四国的土豪们商量了下,估计他们至少要坚持二十天,才会有援军到达四国。 二十天,人家都足够在四国岛转一圈了,这些个土豪登时脸色难看起来,再者说,他们在朝廷中并没有力的靠山,那朝廷能否迅速派出援军都是两说,难道,真的要他们去壮烈战死,最后尸身都化成枯骨了,才有朝廷的军队登上四国岛么? 虽然四国的土豪们,决意退守四国岛最北端的鸣门城,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可就有人起了别样的心思。 [奉献] 第二四一章 鸣门城的变数 第二四一章鸣门城的变数 洪过接到书信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后将信将疑,最终判定这是诈降。不过,书信中透露出的情报,让他非常重视,若是真的被这群四国岛土豪退守鸣门城,还真是不好办哩。 通过对陆续抓来的俘虏进行审讯,洪过早就对四国岛上的势力有所了解,那鸣门城乃是四国岛上,讃崎国土豪安富氏的居所,三面临海,只有向南的方向有陆地连接,着实易守难攻,若是被土豪们一起窜进鸣门城,事情就大条了。 攻城一直是洪过作战时候最不愿面对的工作,即便是攻打日本这些破烂山砦,两日之间也令新募军出现了三人阵亡,十余人受伤的战损,所以,洪过一面让斥候加紧刺探各地豪族的情报,一面加快了行军速度。希望能在四国土豪聚集前,将其一举击破。 新募军配置的马匹,自然是从金国北方群牧司中,挑选出来的上乘战马,用来作为斥候的坐骑有些大材小用。这些驰骋的斥候,原本还是战战兢兢的,毕竟四国岛多数是山地,道路很少,如果有熟悉地形的日本人,也骑马追赶,他们这些斥候多数要丢了性命的。 谁想到,一组斥候在山中小心翼翼的前进,转过一个山湾时候,迎面正遇上一队拉着车子的日本人,斥候也是过于小心,调过马头哧溜一下飞速跑远了。 斥候哪里想到,他胯下战马,从体型到速度,无不震惊了这些日本人,这些土豪的家眷,一辈子也就是在四国岛上转悠,连岛外的世界是个啥样都不清楚,而且日本的马匹矮小孱弱,后世曾有人讥笑,日本原产马比驴强不了多少。 因此,当这些土豪的家眷,还有护送的武士们。见到壮硕的中原战马时候,先是嘴巴张得老大,几乎能塞进两个拳头去,而后扑嗵跪在地上,玩命的高呼“龙驹,龙驹”。 从斥候们的探察看,四国岛上的土豪们,似乎真的要退入鸣门城,至少原本猬集在阿波国和讃崎国之间的土豪军队,已经缓缓向鸣门城移动。可是,让洪过迷糊的是,从其余各国似乎还在有人赶向讃崎国,这些人推着大车,抬着小轿,有一群武士护卫,车子上坐着女人孩子以及不少箱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管他怎么回事,抓起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新募军一改以前缓缓前进的态势,整支军队分成数个纵队,火速向前进发,尤其是所有骑兵。除了留下必要的斥候外,一律集中起来,作为全军的先锋,在四国的阿波平原上风驰电掣般奔驰。 饶是如此,还是没能抓住四国土豪的尾巴,多达一千七八百人的土豪军队,还是退入鸣门城,让洪过为之扼腕。 不过,骑兵还是为洪过带来一个好消息:他们在阿波平原南部,与山地交界的狭窄地段,迫降了一支车队,车上除了装着不少金银外,再就是一群女人和孩子,而投降的武士自称是土佐长宗我部家的郎党。 长宗我部?洪过心中一动,这个家族倒是有些名气,在后世玩战国游戏时候也有这个名字,据说他们自称祖上乃是秦国公子,因为秦二世屠杀皇亲而逃到日本。反正就是个故事,和源平两家拉上日本天皇当祖宗一个道理,谁都不会去当真。 既然有了兴趣,洪过就想看看这些家伙,现在已经是夜间宿营,正好打发下时间。 乍一看到长宗我部家的武士,洪过微微一愣,也难怪,在日本走的多了,见惯了身高普遍不足一米五的矮子,突然看到一群约莫一米六的人,怎么都会发愣不是。 倒是那群武士极会看眼色。一见洪过,就知道这人与早前遇到的斥候队长不同,当即跪倒地上,一边嘭嘭嘭的磕头,一边用结结巴巴的汉语套近乎。 洪过没去管这些软骨头,反是在那些趴伏地上的女人中间走了一群,好奇的勾起几个女人的脸瞧瞧。天幸,这些地方土豪没有倭人京都贵族的毛病,玩什么贵族修养,搞得脸上白涔涔的像是女鬼,一张嘴是黑漆漆的牙齿,这里的每个女人,都是一副素颜的面孔,虽然不算太漂亮,倒也过得去。 洪过这种举动,可吓坏了那些女人,有几个惊叫出声,还有的急忙抱住了身边幼小的女儿。不过,女人们的举动,马上被那几个武士一阵喝斥制止住。 基本见识过这些人物,洪过这才大大咧咧的坐在这些人面前,也不叫他们站起来,反正他们跪着都习惯了。就继续跪下去吧。他的想法非常简单,叫长宗我部家的头目出来说话,答应自己的条件是最好,如果不肯,就全部上西天吧。 谁想到,刚刚将那个叫什么长宗我部兼光的家伙出来,这人立即对着洪过又是一阵磕头,表示要效忠洪过。这下洪过吃惊了,怎么这个倭人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难道就不知道为国尽忠么? 那长宗我部兼光的回答更是精辟,他对洪过解释。四国的豪族从未得到过朝廷的恩德,凭什么要为倭人朝廷效忠?再者说,豪族最大的目的就是要保护自己族人,现在整个长宗我部家的家眷,都落在了洪过手里,尤其是那些年幼的男丁,都是长宗我部家的未来,为了这些人,投降洪过也没什么。最后么,这个兼光带着谄媚的笑容说,长宗我部家祖上也是来自中原的秦国公子,是身在倭国心向中原的汉人,所以,现在弃暗投明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微微皱眉,洪过感觉这种说辞好生熟悉,低头沉思起来。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整个长宗我部家族,上下两百多人,都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偷眼用希冀的目光瞧向他。 终于,洪过做出决定,长宗我部家是否忠心,要看他们的具体表现,所以,暂且将其家中所有子女和女人,一并送入新募军的后勤队看押,其余的男丁和武士,要配合自己的新募军完成一个任务,完成的好的话,自是会收留长宗我部家族作为自己的属下。 听到这个许诺,整个长宗我部家上下,一齐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就在所有人面前,长宗我部兼光急忙表示,为了表达对“洪殿下”的忠心,他愿意献上家中所有未婚的女孩,充当“洪殿下”的侍女,另外。还要请“洪殿下”为他的儿子主持元服仪式。 元服就是成*人的意思,按照日本武士的礼仪,主持元服仪式的人,一定是身份很高的人物,在元服仪式最后一项,是给元服的孩子亲手戴上一定高高的乌帽子,算是彼此结亲,等同于义父子关系。 洪过虽然不知道这些,但是他看看兼光身边哆哆嗦嗦,至多只有七八岁的小孩子,一旦元服就要上战场杀敌,叫这么大的孩子上战场,除去谋杀怕是没什么解释了,再说,他要用人质来控制这个家族,以日本人六亲不认的性子,不抓住他的家中继承人,还真没有什么足以挟制眼前这个长宗我部兼光的东西。 所以,洪过坚决的摇头,在兼光有些绝望的目光中,他告诉这个家伙,要帮助孩子元服不是不可以,但是现在还太早,他现在可以答应下来,这个元服的仪式还是等上几年吧。 兼光眼中的神采略微黯淡,随后,将身后跪着的所有女人拉出来,按在地上向洪过施礼,然后讨好似的对洪过表示,他决意效忠“洪殿下”,所以家中所有未婚女孩,都呈献给洪过作侍女,不过,由于孩子年纪还小,所以暂时由她们的母亲统领,教导她们如何尽忠职守做好本分。 长宗我部兼光这话说的非常隐晦和暧昧,可依旧听得洪过心中一荡,什么侍女,这些古代的侍女都是主人的小妾和准小妾,随时随地可以推倒,那兼光的潜台词,是不是就表示,自己只要愿意,随时随地可以上演一出母女通吃的好戏? 艰涩的吞下一口唾沫,洪过满意的拍拍兼光的肩膀,对这位长宗我部家的族长,他满意极了,所以决定送一本书给兼光作为奖励。 当洪过离开俘虏营,同时带走了所有女人和孩子后,兼光摊开洪过留下的书,借着火光辨认上面的书名----《主体思想讲义》。 别看长宗我部兼光好似许下若干承诺,效忠的话喊得震天响,其中可以相信的,洪过连一成都没感到,人,自己送上来的,他自是会吃掉,但是,长宗我部家还要有继续的实际行动,才可以打动洪过。 这个实际行动很快就布置下来。 听完了计划,待传话的士兵一离开,长宗我部家就发出一阵吵杂声,有人当即反对,本来就是四国人,为什么要帮着外人打本地乡亲?献上女人和人质已经足够了,这个计划绝不能接受。 长宗我部兼光的二弟,广井后幸本来就对兼光的作为不满,这时更是上下鼓动,要长宗我部家族就这么反了,大不了冲上山去躲几天。 对于这个决定,兼光的三弟和五弟,中岛后高,大黑范宗都表示同意,反正在他们看来,家中的女人可有可无,作人质的几个孩子也不是不可以舍弃,他们早探查明白,眼前这支军队虽然装备精良,但人数只有两千上下,如果日本朝廷真的发兵四国,那就是泰山之势,这支军队的两千人还够看么? 不过,兼光的决定也不是没有支持者,至少他的四弟,长宗我部后吉就坚定的站在兼光一边,后吉的想法很简单,这些“刀伊人”虽然只有两千人,可就是刀伊人占据了九州岛,打得九州岛上无数土豪覆灭,这几年从九州漂过来的土豪家族,难道还不够说明刀伊人的强大么? 至于朝廷的那班公卿贵族们,平日里也没什么恩德赐予长宗我部家族,还不如抱住刀伊人的大腿,说不定日后家族还能在九州得到一块大大的领地,总好过死守土佐这块贫瘠的土地。 刀伊人是指海上的海盗,日本人对外界的情况极不了解,还以为洪过带领的金军,是百年前曾经入侵过日本的女真海盗呢。 提到了土地,这才真个打动了所有家中成员,令长宗我部家族勉强同意了洪过的计划。 过了一日,有一支车队向鸣门城惶急而行,当他们来到距离鸣门城还有十里的地方时候,从大路两边冲出上百个武士将其拦住。 护卫车队的武士头目纵马而出,见到伏击的武士后大声说明自己的身份。其实,用不到解释,彼此也都互相认识。 作为伏击的武士也都是四国的土豪,而且还是当地的地头蛇,安富家的武士头目安富氏晶,虽然是安富家第二号的人物,此时土豪云集鸣门城,他却被人打发出来喝西北风了。 认出了来人是长宗我部家的人,领头的正是家主长宗我部兼光,想来车上坐着的女人们,就是长宗我部家的家眷了。安富氏晶挥挥手示意放行,倒是长宗我部兼光上来套关系,让他忍不住大声诉苦来。 原来,鸣门城住进了四国豪族后,很快城内主导权就被西土佐豪族一条家所主导。由于一条家祖上曾经是京都贵族,虽然此时在京都没了什么有力支持者,但一条家本身就是有朝廷册封官位的土豪,在四国岛上的威望一向是数一数二的,现在进了鸣门城,竟有鸠占鹊巢的架势,不仅一条的家主住进了鸣门城的本丸,甚至将家中所有武士驻扎在鸣门城内,其余的豪族要在鸣门城周围建立城砦不说,连鸣门城的主人,安富家的人,也都被撵出了鸣门城,让安富氏晶好不憋气。 听说了鸣门城里如此矛盾重重,长宗我部兼光一面安慰安富氏晶,一面在心中长出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昨日的决定。 长宗我部家的到来,并未让鸣门城里的所有豪族感觉吃惊,这本来就是大家的计划,全军退守鸣门城,同时尽量将自己的家眷接到鸣门城,一旦不好,就从鸣门城退守四国岛与本州岛之间最大的岛屿,淡路岛,继续等待朝廷的援兵。 长宗我部家怕是最后一个到来的豪族了,伊予豪族泰半被灭门,其余各地豪族有的到达,有的怕是半路就被截回去,现在的鸣门城内外,差不多有四五千人,若非有刀伊人的威胁,倒算得上是四国岛有史以来的盛况了。 来不及庆祝长宗我部家脱离险境,城外伏击的安富氏晶就败退回城砦,原来,那些“刀伊人”的军队,竟然尾随长宗我部家而来,一战就击败了安富家所谓的伏兵。 初战失败,让整个鸣门城内外笼罩在阴云之中,连喝酒聚会的心思都没有了,所有豪族都驻守自家的城砦,等待第二天的接战。长宗我部家因为新来,并未建立属于自己的城砦,一条家的家主一条义定开恩,让长宗我部家的人暂时在鸣门城内安身。 当天夜里的未时末,正是所有人睡得正甜的时候,鸣门城内的一座长屋的门被人小心拉开,就见长宗我部兼光的头探出来,左右看着无人,拉门被全部拉开,从长屋里冲出一群手拿刀枪身上穿着铠甲的武士来。 这群武士大约一百多人,从使用的武器看大致分成两伙,一群人拿着太刀,另外一群五六十人的则是腰间挂着长刀,手里拿着长枪和硬弩。 这群人冲出长屋后,直奔着南门而来,就在他们即将到达的时候,周围突然点击火把,将他们映的雪亮,接着,几个武士站到了高处,冷笑看着地上的长宗我部兼光,“兼光,你竟然内通刀伊人,妄图在鸣门城作乱,可是没想到吧,竟然有人把你的阴谋告诉了我,现在被包围了,难道还想继续顽抗么?” 长宗我部兼光抬头冷冷回敬了一条,却不答话,只是命令手下武士准备作战。他的二弟广井后幸几步走到他身后,口中大声叫嚷着,要挑战一条家的武士。 长宗我部兼光满意的看看二弟,刚转过头去面对一条义定,身后立即一阵剧痛,额头当时冷汗淋漓,勉强掉过头一看,就见广井后幸的长刀正捅在他身上,他立时明白了,刚刚一条义定所说的告密者是哪个。 广井后幸还待继续捅进去,结果了大哥的性命,突然身后嘣的一声,他的大嘴之中探出个箭头来,当即倒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从长宗我部家的人群里站出一人,大声呼喊着,鼓励手下战斗,同时将手上一物扔在了旁边的屋子上,这人身形高大嗓音洪亮,可不就是那个盗贼出身的马三么。 马三投出的东西,撞在屋子上立时燃起大火,这日本的屋子都是用木头建成的,一家起火如果扑救不及,基本等同全城要烧光光了。 见到火起,一条义定却不害怕,眼前的长宗我部家只有一百多人,他今晚调动了五百多人来围攻,一个接一个总能耗死他们了。 所以,一条义定缓缓退到一边,看着自己家的武士冲上去。 [奉献] 第二四二章 第五纵队 第二四二章第五纵队 马三正待整备队伍。就见长宗我部家的武士们,抽出了太刀冲到前面,每人挑上一个一条家的武士,然后不是开拼,竟然是大声念出一大堆的叽哩哇啦的东西来,有个通译告诉他,这是在报家名来历祖上有什么出名人物,然后介绍自己呢。 马三感觉自己快晕了,这就是日本人的打仗方式? 好不容易见到一对武士彼此介绍完毕,然后就用太刀一对一的开砍,旁边人都不去插手,甚至,明明旁边有几个双方的武士,彼此就像是没事一样,即便打斗中一名长宗我部家的武士,和一名一条家的武士撞在一起,因为两人各自还有对手,也会是怒视一眼便彼此分开,各自寻找自己的对手继续开砍。 要是在神州中原打仗,有这个情形的话,不乘机偷偷捅对方一刀。那才见鬼了。 左右看了一圈,马三快哭了,怎么这些倭人武士都这样作战啊,还是一对一的厮杀,直到把自己对手砍趴下了,才去寻找下一个对手,或者有另外一个早已等待的敌人,冲上来找上他。 “**,见鬼的倭人,白痴么。”看着身旁的火光越来越高,马三明白该自己上场了,大声招呼了自己的部下:“弟兄们,该老子们出场了,让这群矮子见识下。” 马三的手下,都是新募军中精选出来的勇士,此时早已排好阵列,城中狭窄的街道上,只够他们五人并立,前后十排,最前面三排是人人手持长矛盾牌,中间三排是弓弩手,后面四排是刀盾手。 现在,马三站在第一排最左边,用大盾在地上猛地一顿,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所有长矛兵也一起顿地。发出更大的闷响声,惊住了周围正在搏杀的倭人武士。 手上的长毛向前一挥,矛头略微向下的平举,马三高呼出来: “汉勇----” 所有的新募军,哦,是新汉勇军,同时奋力高呼: “威武----” 这样的一声怒喝,顿时在气势上压住了在场每一个倭人,刚才还在捉对厮杀的武士们,回过头来呆呆的望着这一小队战士。 就见马三向前迈出一步,整个队伍也随之向前一步,手上的长矛猛力刺出,噗哧,一股血箭自一名倭人武士身上窜起,那名武士不可思议的望着马三,好似在控诉:明明没轮到你呢,为啥要动手? 与这名武士同一下场的,还有其他三名一条家的武士。这下子,整个战场猛地寂静下来,无论一条家还是长宗我部家的武士,都傻愣愣的望过来。看看这群不守规矩的武士。 马三才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他今晚的任务就是打开城门,临行前洪过许诺了,只要他能打开城门,就让他统领一个指挥。 五十人的方阵开始缓缓挪动,每一次迈步,都伴随了一名或者几名一条家武士的死亡,血箭横飞之间,一条家的武士开始后退了,不合规矩,不能靠近,甚至连弓箭都不怕,这样的军队,还是人么? 一条义定险些被气的晕过去,这是一支什么部队,难道说,这就是刀伊人?天啊,他不敢想像,要是有一千名刀伊人出现在野战的战场上,日本国究竟有谁能够击败他们? 长宗我部家的武士也惊呆了,本来应该是为之欢呼的胜利,他们却死死抿住嘴唇,眼中的神情似是有所不齿,又非常困惑与迷茫。 在这种小巷小街道的近距离作战,正是长矛方阵发挥最大威力的地方,眼看着距离那木质的城门越来越近,马三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激烈跳动起来,因为,那等同距离指挥使的位子越发的近了。 就在新汉勇军距离城门还有二十几步的时候。突然,呼的一声,从左右的房顶上,被扔出许多大石块。这些石块狠狠砸在新汉勇军的身上,饶是身披重甲的他们,也吃受不住,当场有一名新汉勇军的士兵,脑袋整个被砸进身子里去,还有好几个人被掼在了地上。 整支队伍一下混乱起来,中间的弓弩手急忙掉转方向,对着越来越多出现在房顶的黑影,嗖嗖射击。 到底是城里,石块不是很多,所以,简单的一阵乱砸过后,石块就被用光。但是,这一通攻击的效果是很明显的,五十名新汉勇军被放倒了十来人,整个队形略显零散。 若是此时给这支队伍一点点时间,马三会立即将部下整顿好,然后继续投入到那势不可挡的推进中。 所有人都看的清楚,就在马三跳着脚大骂的时候,屋顶上突然扑下来一个黑影。正好砸到马三壮硕魁梧的身体上。 这个东西可比石块重多了,加起来怕是要有七八十斤份量,马三哪里受得住,当场被压倒在地,就感觉两眼一阵昏花,双手直觉的去掏身上的佩刀。 不等马三掏出刀子,那个重物突然伸出两手,死死的卡住了马三的脖子,嘴巴里一阵臭烘烘的味道,叽哩哇啦的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仿佛倭人并不不知道,什么叫做恐惧。或者说,这些为了达成目的的倭人,从来不在乎采取什么手段。有了第一个敢死队员的带头,随后,屋顶上就仿佛中原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跳下了几十名武士,生生砸倒了几乎所有新汉勇军的士兵。 当马三终于掏刀子,解决掉自己身上的那个猴子,重新站起身的时候,凄惨的发现,自己的五十名手下,能够自己站起来的只有不到十个人,其余的不是被一条家的武士杀死,就是与袭击者同归于尽。 望着兀自发呆的长宗我部家的武士,马三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x你姥姥的,你们在等什么,等这些混蛋把我们杀光么?然后再去杀光你们?” 长宗我部家的武士们虽然不懂马三说什么,但是那愤怒的表情,满身是血的凄厉样子,将他们都吓住了,先是一呆,随后拎起太刀扑上去,也顾不得什么武士规矩,伸手就把地上的武士们捅死,终于将剩余几名新汉勇军士兵救下来。 这个时候,马三才发觉,巷子的前后都被黑压压的武士堵住,两边是木制的房屋,根本不可能躲藏。在一条家武士缓缓逼近中,足够他们容身的空间越来越小。 长宗我部家的武士们绝望了,他们的家督,似乎是为他们寻找到一条光明大道,这条道路或许能够为长宗我部家带来百年繁荣,可送上的祭品却是家中的所有男丁武士,这个代价真的值得么? 长宗我部兼光已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至于家主的几个弟弟,能够站立起来的。还有中岛后高和长宗我部后吉,他们彼此对视下,在对方的眼中看到的俱是一片惨淡。 马三倒是并不畏惧,别看现在一条家闹得欢实,可他侧耳仔细聆听一阵,马上哈哈大笑起来:“兔崽子们,听到没有,城外的声音,那是东家在进攻呢,看着吧,不用多久,东家就会带人打开城门,救我们出去了!” 听到他的话,余下的十几名新汉勇军士兵,还有听得懂汉话的中岛后高和长宗我部后吉,脸上都是一阵轻松,是啊,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鸣门城的注意力,现在任务完成了,这鸣门城周围一千多倭人军势,很快就会被消灭干净的。 同样能够听懂汉话的一条义定,脸色异常难看,他早就听到了城外的喊杀声,不仅听到,而且站在城墙上也能够看到,似乎那些建筑在城外的城砦,根本挡不住刀伊人的进攻,转眼间,就有四五个城砦上燃起熊熊大火,而刀伊人的进攻步伐,也正在缓缓逼近鸣门城,若是再不解决城中这些家伙,等下要他拿什么来守城? 一条义定马上下令进攻,而且他抓着手下郎党头目,指着正在搏杀的马三等人,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既然长宗我部家的武士,可以放弃单挑习惯,为什么一条家的郎党,还要傻乎乎的上去单挑?这不是等着被人宰么。 被对手这种不要脸的打法激怒了,一条家的武士们似乎大发神威,接连砍杀了几名长宗我部家的武士,向前逼近了十余步,才终于被马三的长矛所阻挡。即便如此,马三身上还是挂了几处花,手下的新汉勇军已经不足十人,而长宗我部家的武士,更是锐减到了二十余人。 铛---- 马三将手上的长矛在地上一磕,有如长坂坡上的赵子龙般,一个人挡在巷子中央,蔑视的看着对面战战兢兢的一条家武士,他刚刚捅死了第五名敌人,这个战绩,已经足以惊骇到对手。 一条义定狠狠的望着好似须佐之男一样的马三,这个人,竟然独挡了巷子的一面,让他的武士们屡屡吃亏,难道说,刀伊人都是这般武勇? 忽然,鸣门城的南门外,响起一阵吵杂的声音,一条义定亲自一看,竟然是安富家的家主,亲自带了四五十名郎党,要求回到城中驻守。 看着安富家郎党们狼狈不堪的样子,一条义定心中一阵烦闷,有心让这些家伙继续在外面坚守,后来一想,这座鸣门城都是安富家的,若是这样做了,怕是自己立时会失去人心,没奈何,只有打开城门,放安富家的诸人进城。 哪里想到,安富家的武士刚刚进城,突然抽出了刀子,对着一条家的武士就是一阵乱砍,将城上城下的所有人都弄懵了。 马三见到这里,惊喜的大声呼喊:“口令----” 就见安富家的二把手,安富氏晶放开嗓门呼喊:“第五纵队----” 就在长宗我部家的人还迷糊的时候,马三已经是大喜过望,对着手下大声高呼:“弟兄们,援军来了,杀啊----” 这些新汉勇军和长宗我部家武士,本来就是几乎濒死的人了,现在总算能抓住一根稻草,哪里还有丝毫藏私,顿时发了性子猛砍猛杀,将一条家的武士们杀的嗷嗷乱叫,根本抵挡不住,转眼间就被他们冲到了城门底下。 一条义定大惊失色,连忙指挥本家的郎党,试图歼灭这百十人的队伍。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城外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踏地声音,所有人都被吸引了过去,只有马三知道好歹,再顾不得什么形象,带着手下人就躲在一边。 忽然,黑夜中猛地窜出来一队驰骋的战马,马上的战士手持长刃,身子低低伏在马背,好似电射般冲入了鸣门城的城门。有安富家的郎党躲闪不及,当场被战马撞得飞了出去,足足越过四五十步,这才扑嗵落到地上。 城中的倭人,哪里见识过这种骑兵冲杀,更不要说如此高大战马,登时乱成一团,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城门不城门的。几乎是在转眼之间,鸣门城中的主客就此易位,同时意味着鸣门城随之陷落。 半夜激战,洪过使用了中心开花直捣黄龙的战术,仅仅在外围攻落了几个小城砦,就吓唬住其他的土豪,任由新汉勇军从他们的城砦旁边穿过,却不敢出来阻拦,最终让新汉勇军攻落鸣门城,全歼了一条家的郎党,活捉了试图逃走的一条义定。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朝阳投在鸣门城的时候,新汉勇军火红的赤旗在鸣门城飘扬,望见赤旗,周围城砦中的土豪们,接二连三的走出来,一路用膝盖爬行到鸣门城外,等待洪过的召见。 洪过却没管这些,半夜厮杀,进入鸣门城时候,城中的大火还没熄灭,他就进驻了鸣门城的主屋,一种精神上的冲动刺激着他,命人将一条义定的所有妻妾女儿叫来,当着这些女人的面,好好享用了其中年轻漂亮的三人,然后也不让这些女人离开,勒令她们脱光衣服,用身体为他取暖,带着**满足的快感,在一群女人的侍候下沉沉睡去。 一直到中午时分,洪过才苏醒过来,看看周围好似小猫一样老实的女人,命令将一条义定带来,一边与其中一个女人做着晨起运动,一边审问一条义定。 看着脸色极度难看的一条义定,洪过略微审问下,就下令将之斩首,随后,下令将所有一条家的男丁送往萨摩监,说是劳役二十年,实则洪过心里有数,二十年,哼哼,这些家伙怕是连十年都挺不下来,最后都会凄凉的被埋在哪个荒山野岭之间。 在日本,这种胜利者接收失败者妻妾的行为,本就是非常平常,所以,当洪过从这些女人中间,选出三个最为年轻漂亮的留下后,这三个女人不仅没有太多的哀伤,反是对洪过表现出感激之情,她们清楚,能够被选中留下来,即使作个侍女,也好过被放到外面自生自灭,在日本,女人失去了依靠的男人,除了去当ji女,就要等着饿死了。 洪过倒也没太过残忍,反是将这些女人送给了长宗我部家,反正现在长宗我部兼光死了,整个长宗我部家的男丁不剩几个,正好送这些女人过去延续后代,至于原本属于长宗我部家的女人们,洪过也不去提,怕是没人敢出来讨要。 直到傍晚时候,洪过才从鸣门城走出来,日本人就是贱种,你对他们和善,他们当你好欺负,你对他们越不客气,他们就越怕你越服从你。 见到洪过,那些个四国的豪族愈加恭顺了,恨不得将头伸进裤裆里才好。 洪过什么都没说,只是下令将一条义定推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其斩首。随后,洪过在鸣门城发布四国岛军令,勒令岛上豪族在鸣门城集合,将所有家眷和子女交出来,其余一千余人的郎党武士,通通编入洪过的军队,追随洪过前往本州岛征战。 又在鸣门城等了三天时间,待四国的豪族基本到齐后,洪过首先将这些武士装上船。 看到如此巨大的战舰,这些一生都在四国岛上打打杀杀的豪族,当即脑子当机了,然后过了很久,才发了疯一样扑倒在洪过脚下,重新赌咒发誓对洪过效忠。 洪过微笑着接受了他们的效忠,然后将这些投效的武士,用大船送去了淡路岛,给武士们的命令非常简单,攻打并占领淡路岛,以作为洪家战舰的停靠站。 为了向新主子尽忠,那些武士们玩命似的攻打淡路,才一天时间,就彻底灭亡岛上的两个小豪族,将淡路岛交到洪过手上。 刀伊人入侵了! 消息传到日本京都,立时震惊了整个朝廷,就在讨伐军进攻前,刀伊人竟然在四国岛登陆,彻底打碎了两个上皇制定的策略,更让源平两家联手商议的军略,成为镜中花水中月。现在的日本朝廷,根本不是考虑要如何进攻九州,而是思考如何防御偌大的本州岛,以及是否救援四国岛。 是不是救援四国,要如何救援,如何出兵,这些问题又一次在日本朝廷上吵翻天,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尤其是河内源氏一族,他们的家族都在河内国,也就是后世的大阪以南地区,正好面对了从四国渡海军队的兵锋,最是希望将军队集中在河内国周围,保卫朝廷的同时,顺带保护了他们的家族才好。 倒是平家武士比较自在,尤其是伊势平氏的首领平清盛,随便几个散手使出去,就在一边看着河内源氏的成员彼此争斗起来。 这样好日子很快到了头,就在新年前一天,突然有军报从纪伊国传来,就在朝廷争执的时候,一支数千人的刀伊人,在纪伊国和歌山附近登陆,此时正在向奈良进军! [奉献] 第二四三章 讨伐军 第二四三章讨伐军 临近新年,洪过虽然还在日本征战。他的一应礼物早已送到了中都大兴府。 和往常一样,洪过的礼单上面,上到皇帝后妃,下到大兴县的捕头孔目,甚至是下面各房书办,各班皂隶,也都封了好大的红包送上,就连去年捅了他一刀的张浩,府上也收到了洪过送去的年敬。 如此一来,这中都城内对洪过,又是一片赞誉之声。当然,有称赞的也有发愁的: 洪过的母亲,那位昔年赵宋皇族的县主,过年见不到儿子,心中非常挂念,可因着金国皇帝与洪过的默契,洪家夫人不能离开中都城,她就无法去高丽与儿子团聚,心中微有凄凉。幸好,洪家宅院里并非一片萧索无人走动,洪过临走时候将乌林答宁儿安置在宅子里。还有南荣婕,平日里都能陪着洪家夫人说说话,遇到新年有人拜访,自有那南荣婕出面迎来送往,让不少人看的心中暗自痒痒着,腹诽一句:姓洪的小子着实好运气。 对于张浩来说,这个年过的极不舒服。 洪过可不是什么心性豁达的人物,完颜亨这边刚刚到达高丽,中都城里就有了揭帖,都是关于那些跟着张浩一起弹劾完颜亨的幽云汉官的,净是些为士大夫所不齿的阴私秘事,也不知是从哪里淘出来,反正一夜之间贴满了中都内外城,受到了中都百姓的追捧,传的满天都是,有的帖子还搞出了每日连载,连续十余日不断更。 虽然这些揭帖没一张是对付张浩的,可打击面却都是张浩门生故吏,一看就知道是谁在下手。那李通好像打了鸡血一样,立时兴奋起来,借着与萧裕在政事堂掌印值班的机会,招来刑部大理寺的官员,用政事堂的相印,行文两处部寺着手调查真伪。之所以没找御史台,是因为揭发出来不少的官都是御史,正好借机会收拾下不大听话的御史台。 听到消息的张浩气得半死,却没有什么办法。李通是伙着萧裕干的这件事,用的是政事堂的相印,若是他乘着掌印的机会,收回萧裕和李通的命令,这种朝令夕改的行径最令皇帝痛恨,而且,那样做的话,党同伐异的味道也就太浓了,说出去也没有李通的借口来的光明正大。 本以为大街上的东西都是捏造出来,哪里知道,这边刑部和大理寺一开始查案,登时吓坏了那些幽云汉官,一个个跑到张浩府邸上,有的痛骂两部寺吃饱了撑的,有的支支吾吾的说自己政事烦琐,被人如此调查,有耽搁朝政之嫌。 张浩那是多精明的人,在官场打滚多年,一看就明白了,敢情那些说出来的事都是真的,现在这班小子毛了。希望自己出头制止。 可是,这件事真的能制止么?张浩自己都有些吃不准。 但是张浩不能不动手,一旦李通动手打压,自己却在一边看着不管,他的汉官领袖的地位就会荡然无存,日后还会有谁来投奔他,还有谁肯向他拜师?纵然自己拼着去和李通闹,闹到灰头土脸被呛回来,也好过无动于衷。 可是,当张浩亲自赶往大理寺的时候,正遇上李通在那里。一见到李通那张与人为善的笑脸,张浩心中就是咯噔一下,感觉这次大理寺之行怕是不大容易。 哪里知道,李通听了张浩的话后,什么都没说,直接请大理寺调出所有文牍档案,一并交给张浩过目,自己就施施然离开了。这个架势,竟然是把整个案子交给张浩手里,让张浩自己看着办。 这下张浩傻眼了,他看着办,他能怎么办?这些案情李通都有插手,内中详情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果张浩敢徇私,隔天李通就能把他告到御前,如果张浩严惩呢?怕是要失去许多汉官的人心喽。 暗骂一句李通阴险,张浩却毫不犹豫,当即要大理寺审案,对于那些大逆不道罪行严重的汉官。马上传来大理寺问话,而他本人就在一边坐着,摆出了铁面无私公正严明的架势,大有给大理寺撑腰的样子,强行推动问案进度,生生在新年之前,拿出一个结果来,上奏给了完颜亮。 完颜亮也知道下面这番动作,对于朝廷中越来越强大的汉官集团,能够出现这种龌龊,他自是乐见其成,就好像当初他支持了张浩在洪过背后抽梯下绊子一样,出于平衡的需要,他也支持了李通的作为。只是没有想到,张浩竟然拼着失去汉官中的威望,将这些案子查办到底,把好些背后有龌龊事的汉官揪出来。 张浩最终上奏的结论,虽然揭发了案子,但是对于处理的建议并不太狠,完颜亮也就当做不知道,大笔一挥全部准了,反正这次张浩是损失惨重,可怎么说呢。这些都是张浩为完颜亮尽忠的代价吧。 所以,在新年欢宴之前,宫中已经传出消息,皇帝特许张浩坐在自己左手边的第一个席位,那里一向都是一品老臣才能坐,现在安置了张浩,足见完颜亮的安慰之意。 失去了大部分汉官的拥戴,却得到了皇帝的信重,其中得失怕是只有张浩自己能计较明白了。 当洪过的礼物送到宫中时候,张浩正好在皇帝身边。完颜亮瞧着洪过的礼单,还是以前的样子。贵重东西不多见,都是些稀罕少见却不大值钱的玩意,就比如日本的漆器,这东西不算值钱,无论金宋都有的买,但是公然敢在漆器盒子上,画出完颜亮全家的仪态,而且还是选择了八幅日常家居生活的场景,描绘好了送来,怕是全天下就只有洪过敢这样做了。 其实,完颜亮还真就吃这一套,到了他的位置,已经感觉不到多少友情亲情,对这些东西极度珍爱,所以才会有洪过这个异端的出现,也因此,今次洪过送上的这套漆器,一下就让完颜亮爱不释手,下令送回寝宫摆放。 见了洪过的礼单,又草草将物件过目,金国皇帝这才想起,似乎往日的新年,洪过都会赶回来过年,今年为何没有出现? 一边的萧裕解释下,说是日本的萨摩监吃紧,而仆散忽土已经值守六个月,正好要在新年时候回来中都述职,所以洪过就亲自带兵去了萨摩监镇守。 完颜亮眉头皱起,就在几位重臣还以为他会继续问洪过的事情时候,突然问起,完颜芷雅现在哪里? 几个人同时一愣,完颜芷雅?那不是完颜亨的女儿,韩王府的郡主么,皇帝问她做什么? 张浩见机最快,火速回答,说芷雅也随完颜亨去了高丽。 完颜亮眉头缓缓舒展开,好似闲谈的口气道:“太后以前对芷雅这个丫头就极是喜爱。或许是我没有女儿吧,太后膝下已经有两个孙儿,就开始想要个孙女。” 孙女?几个廷臣面面相觑,暗自狐疑着,想要个孙女就自己生么,完颜芷雅的年纪都能生孩子了,要她当孙女,是不是年纪上不大合适了…… 忽然,张浩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马上乖巧的奏道:“不如这样,陛下将芷雅郡主招入宫中,暂时在太后面前承欢,可好?” 萧裕和李通同时看向张浩,暗道一声:老王八蛋,你这手太损了。 谁都知道,完颜芷雅和洪过关系不清不楚,只是完颜亨碍于洪过身份,不好把女儿许配给洪过,可这些年也不知回了多少登门求情的贵胄子弟。完颜亮这两年名声不大好,就是因为将不少宗室贵妇招入宫中,过了不久便纳为妃子。一旦芷雅被招入宫中,洪过心里能不犯嘀咕么。这老家伙是想把洪过往死里得罪啊。 见到完颜亮眼中慢慢凝聚起戾气,张浩马上明白,敢情眼前这几位都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其实,芷雅郡主可以封为公主,作为陛下的义女,正好在太后面前承欢,日后若是芷雅公主有意,也可以将洪改之招入中都,令其与芷雅公主完婚。” 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完颜芷雅不是与洪过关系暧昧么,那好,正好弄进中都当个人质,而且这样定下了名份,就由不得洪过在外面私自娶亲了。 萧裕和李通虽然与张浩有心结,却都不得不暗自为这个法子拍手叫好,现在洪过的买卖越来越大,开始让皇帝不得不想法子节制,而张浩的法子,一方面将完颜芷雅抓在手里成为人质,一方面却又暗自给两人许婚,做到了完颜亨不敢做的事,由不得洪过不感激,如此一石二鸟的谋划,也只有张浩这个与洪过撕破脸的老狐狸才能干得出来。 完颜亮眼中戾气尽去,笑着道:“就如卿家所奏吧,礼部和太常寺商议下,直接上奏给内宫就好了,拿出个章程来,别委屈了芷雅那丫头。” 说话间,完颜亮眼中流露出一股不能自抑的笑意,他要马上回宫去和皇后好好说笑,哈哈,这次终于压倒了洪过那小子,给老子当女婿,哈哈,太有趣了。 洪过自是还不清楚这些变故,远在淡路岛上的他,正在紧张的进行着战前部署,新汉勇军已经尽数调遣到淡路岛上,一千多四国豪族也被放在这里,手下的海船将两千人的金国汉军,运到了纪伊国登陆,现在正向奈良推进,只要林钟带领的其余两千汉勇军抵达,他就可以展开下一步的计划了。 四国的土豪们已经俯首称臣,但仅仅攻打一座淡路岛还不够,洪过必须让他们的手上染上更多的血,最好还是日本公卿贵族的血,才能让这帮子墙头草,在背叛日本朝廷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终不得不投靠自己羽翼之下。 一群全部由四国土豪家的女人们组成的小型内宫,已经在洪过身边渐渐成型,对于战败家族,拣出家中最是年轻貌美的女人,一般投效的土豪,则贡献出家里尚未婚配的女儿,一起充入这座后宫。至于那些四国土豪送来的人质,都被集中起来单独编成一支部队,平时易于监控,战场上也会在日本投诚军背后,成为军法队,专门斩杀那些胆小后退的日本武士。 从京都送出的情报越发艰难了,幸好,这个时候金国汉军在纪伊国完成登陆,洪过的战略部署已经完成大半,对日本朝廷的情报已经不再重要。可是,一封从京都火速送出的情报摆在洪过面前,却让他陷入深思。 情报是冯狗亲自书写,洪过看后想了好一阵,却始终没有说话,这个样子引起了旁边几个人注意。 这几个人分别叫:胡雍,是当初宋王庄胡医官的孙子,刘铮,是天王寨里最小的一名子弟兵,卢不虚,却是卢龙的小儿子,姚腾蛟,是姚江的亲侄子。 他们都是在洪过前往高丽开拓后,通过这样那样的关系跟来,因为年纪相仿,一开始跟在洪过身边做个亲随侍卫,后来被洪过看中了,开始培养成臣属参谋。 待到洪过征讨日本,这几人也跟着洪过在日本胡天胡地的,最近每人分到两个日本娘们,尝到了甜头后,不仅对征讨日本越来越感兴趣,而且对洪过的感激之情也越发浓重。 姚腾蛟首先见到洪过没了声音,向其他几人示意后,慢慢围拢过来。洪过一抬头,看见几人关切的望着他,微微一笑,将那份情报递过去。 几人传阅一遍后,咧咧嘴没能马上说话。 也是,情报上说,日本朝廷为了堵住登陆的洪过军队,动员京都附近最后两千名武士,尽数调遣去了奈良,准备在奈良堵住洪过军队,同时,京都还派出使番火速追赶九州讨伐军,要求讨伐军在两日内赶回京都驻防。 两日! 几个人对视一遭,这两日之内,日本朝廷的所在地,就是不设防的,随便三五百人都能攻占那里,一旦抓住了日本朝廷,整场战争也就结束了。 诱惑如此之大,让几个年轻人的心,禁不住蹦蹦跳起来。 抬头看到几个亲信的目光,洪过洒然一笑,他已经知道这些人的答案了,事实上,这也是他心中的答案,要他用六千人去收拾一万三四千人的倭国武士,他有必胜的信心,但是付出的代价,也足以让洪过心疼很久。 这是赌博。 洪过手边并没有大船,只有二十艘中型海船,平时用来给千料大船护航,现在如果满载的话,一次性倒是能装上两千名士兵,可是,这样一来势必不能携带更多的粮秣和军械,尤其是马匹,基本一匹都不能带。 但是,洪过并不担心这些,从淡路岛进入摄津湾只需半天时间,登陆也就需要半天,而从摄津国赶去京都,急行军不到一天,他有足够的时间进入京都。 时间,一切都要时间。 洪过腾地跳起来,用他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发出命令下去。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整个淡路岛一起动起来,从海员到士兵每个人都好像上了发条一样,在无数军官急促的叫骂声中,这些士兵很快登上了海船。 几乎是装满一艘海船就扬帆出海一艘,前后用了两个时辰左右,两千名士兵仅仅带上三日干粮,还有随身的兵器和衣甲,就尽数出海,向东北方向扬帆而去。 一路之上完全没有阻截,待到洪过的座舰到达时候,提前到达的十几艘海船大多数完成了卸载,岸上的士兵并不是很多,几乎是每个指挥一完成集结,就飞快的向着京都方向冲去。 洪过是最后一批下船的,二十艘海船立即扬帆离去,他们不仅要继续在淡路装载余下的骑兵和武士,而且还要在未来给运送林钟所辖部队的千料海船护航。 “现在,一切都看我们自己了。”洪过自己也没有骑马,他站在坚实的土地上,遥望着东北方向大声道:“弟兄们,这个国家的首都就在我们面前,好像脱光了衣服的娘们,就等着大家过去呢,只要扑过去,我们就征服了这个国家,弟兄们,你们还要继续等在这里么?” “嗷----” 新汉勇军的士兵被洪过激起了征服的**,摇动手里的武器一阵乱吼,随后简单排成了两列,沿着大路向日本京都冲去。 非常满意部下的士气,洪过不需要别人帮助,和普通士兵一样,穿着铠甲拿着刀枪,一同走在了队列之中。 后世的大阪城还没有兴建,甚至说,这座摄津湾周围还只是一片镇甸村子,连著名的石山本愿寺都还没有出现,地方豪族的山砦也极度空虚,完全没有一丝的抵抗力。在洪过看来,他只要经过一次强行军,胜利就到手了。 但是,刚刚走出三十多里,突然从前面冲来两个新汉勇军的兵士,跌跌撞撞的来到洪过面前:“统帅,统帅,不好了,前锋被偷袭,已经被人包围了。” 从新汉勇军组建的那天开始,洪过就要求这些士兵,称呼自己为“统帅”。 洪过一听大惊失色,“包围?现在情形如何?” “弟兄们还能抵挡,但是对方至少有三千多人,本来胡指挥已经支撑不住,幸好有马指挥带人冲进去,总算稳住了情况。” 三千人! 洪过感觉脑袋一阵晕眩,不是说,京都附近再没有倭国武士么,这些战斗力很强的军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奉献] 第二四四章 近卫军,前进—— 第二四四章近卫军,前进---- 现在考虑这些还有必要吗?洪过脑中一热。当即决定加速前进,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千名手下丧命。 洪过亲自指挥的五百人,身在队尾,前面那个指挥的指挥使就是刘铮,他早已停下脚步,全军等待洪过的命令,见到洪过带人追上来,明了洪过心意的他,当即率领自己的部属走在最前面。 在路上,稍稍冷静下来的洪过,回想了整个过程,总觉着这件事上笼罩着一层迷雾,反复推导没有结果,突然想起后世看过的一部电影里,出现过的一句话:当一切都走不通的时候,就重新回到原点。 原点,今次这件事的原点又是哪里? 情报,对了,是情报,那封来自京都的情报。 洪过继续寻找着疑点,当时被巨大的利益吸引住。忽略了情报中的疑点:就是倭人朝廷追回讨伐军的消息,这个消息被细作刺探到还可以理解,但是限令两日内回来,如此重要而且隐秘的消息,冯狗是如何得知的?除非冯狗买通了倭人朝廷的高官。但是,一直到开战前,冯狗传回的消息上看,洪家商号在倭人京都的情报进展都不大,怎么会一夜之间有如此突飞猛进的成果? 这个疑点非常致命,已经要了洪过半条命,余下的一半,就看洪过自己的努力,还有冥冥之中的运气了。 或许也是前一阵子太顺利,而且冯狗的情报一直准确无误,所以就轻信了他。洪过现在已经来不及后悔,躲是躲不掉的,后面就是大海,前面是上万敌人,一旦自己都失去了信心,怕是手里两千军队就会没了士气,立时溃散掉了。 所以,洪过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迎着对手冲上去,迅速与被困的马三,胡雍等人汇合,自己手上有一千多人,只要坚持到林钟的两千人抵达。就能杀出重围去。 计划是这样,可是,面对上万人的军阵,新汉勇军都是些新招募来的士兵,虽然经过了自己亲手训练,但洪过自己对自己的训练都没谱,说到底,那只是他前世在网络上看到的资料,是不是真的适合现在使用,能不能发挥出效力都还难说的紧。 万一,万一,洪过心里也不敢去想,如果真的万里有个一,自己被网络上的那些穿越文忽悠了,“干,那样的话,老子做鬼,也要回去找到那些穿越文的作者,让他们日夜不宁。” 主意是这样,但是,越来越接近战场。前面的喊杀声,隔着几个里路就能听得到,洪过的心头还是在不住的打鼓,别看他调动军队战略部署都是头头是道,这临阵指挥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呢。 据报信的两名斥候汇报,距离被包围的地方还有三四里,洪过就隐隐看到了抖动的战旗,以及不断喧嚣的人影。 看到战旗,洪过一下笑了,这时的日本人还没有明确的战旗,只是随便用红色和白色绸缎充作旗帜,白色还好,红色就与洪过手上的旗帜重复了,幸好洪过的战旗源自汉家赤旗,用的传统中国式样的方方正正红布,倭人那些赤旗,就是一块长条布料竖起来,拴在木杆上做成。 见到了倭人列阵,洪过虽然心急如焚,还是命令两个指挥一共千人的军队停下,暂时喘息一下,一边歇息一边列阵,按照早前训练的排列成长矛方阵。 过了大约一刻钟,手下九百余人已经列阵完成,这个方阵横列是百人,纵队十人,最前面的长矛手已经没有盾牌,只是手持两米多的长矛。因为按照马三的经验,长矛手拿盾牌,不仅多个累赘,而且一阵作战时候,根本不会为长矛手提供保护作用,还不如身穿重甲手持长矛。 此时洪过也隐身在方阵中,随着他一声令下,整个方阵迈动整齐的步伐,缓缓向前逼去。 对面的倭人显然没接触过这种方阵,还在依着惯例派武士出来单挑,发觉洪过的军队没有人理会,只好暂时退回去,看着对面的军阵缓缓逼近。 对面倭人的指挥官,正是那位镇西八郎源为朝的父亲源为义,手下有直属的郎党武士三百余人,其余两千人,都是来自给地的源氏或是平氏的成员,能否真个听令行事,就要听天由命了。 望着对面一千余人的整齐军阵,源为义心里有些打鼓,他还真没见识过这样作战的方法,如果是排成这种军阵,要如何发挥个人的武勇?又要如何去体现武士的勇气? 虽然心里打鼓。源为义还是明智的勒令住属下,让所有人准备好重藤弓,待到这些刀伊人进入五十步的时候,就开始射箭,用箭雨给刀伊人一个教训。 谁知道,还没等进入八十步的距离,整支阵列竟然停下来,当源为义和所有军中头领还迷糊的时候,突然从刀伊人军阵中间,射出来一支箭矢。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箭矢从空中斜着落下来。准确的落在源为义阵前不远,那里是一处平家的军阵,领队的将领乃是伊势平氏的重要人物,伊势平氏栋梁平清盛的次子平基盛。 这次平基盛带来平氏郎党二百人,自己组成一阵,列队在源为义阵前。此时箭矢掼入平家阵中,并未造成丝毫伤害,源为义还在奇怪,准备下令给使番,让平基盛将那只箭矢送来瞧瞧。 突然间,对面的军中中传来一阵弓弦绷动声,就看到天空中一片箭雨,划着完美的曲线袭来。 这些箭矢没有几支射偏的,尽数落在了己方阵中,霎时,平基盛的阵中倒下三五人,源为义身前若非有一名忠勇的郎党,怕是也会被落下的箭矢掼入前胸。 望着地上兀自抽搐的郎党,源为义的脑袋一下变成空白,这,这里可是近百步距离,怎么会,箭矢超过如此远的距离,还能射穿武士身上的甲胄! 源为义来不及思考,又是一阵箭矢划着曲线射来。 紧接着,还是一片箭矢飞射过来…… 这样的攻击仿佛没有停止的一刻,刀伊人阵中的弓箭一波一波的飞射过来,虽然每一次都不是很多,估计也就是百多支,但是如此频繁的上弦速度,已经让源为义为首的日本武士几乎崩溃了,他们中间最强的武士,连续不停的搭弓射箭,也才能射出十五支弓箭。可是,到现在为止,刀伊人已经射出至少二十轮弓箭,那些刀伊人的弓手。怎么还能有力气拉开弓弦? 二十轮弓箭,除开头三轮被射的蒙头转向,后来日本的武士们也准备还击,不少武士抡起木盾却发现效果很差,有的武士突出军阵,跑过了四十步的距离,向刀伊人的军阵射箭。那些精良的重藤弓射出的箭矢,仿佛是被魔鬼吞噬了一样,没入刀伊人的军阵,却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当刀伊人射出第十二轮弓箭的时候,源为义下令全军猪突,也就是发动冲锋,当时他认为,刀伊人的弓手应该没气力,现在进行猪突正好。 谁想到后来的八轮弓箭,彻底打破了源为义的幻想,当他带领伤痕累累的武士郎党,冲到刀伊人阵前的时候,见到的是一群杀气凛然的长矛战士。 见到倭人武士发动近乎绝望的冲锋,洪过顾不得评估刚才几轮弩箭的杀伤,当即下令全军前进,迎着倭人武士走去。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就在眼前了,洪过大声下令:“全军都有,挺枪----” 哗,前列的三排长矛手,猛然挺起了手里的三丈长矛,面对着迎面冲来的倭人武士,不少矛手心中也带着微微的惧意,但是,严酷的训练和军法,让这些新汉勇军战士继续挺直身体站立。 看着倭人的武士一个个挥起了手中太刀,仿佛再迈一步就能砍下去,突然,洪过大吼一声: “刺----” “杀----” 所有长矛手爆吼出来,每个人手里的长毛,向着左前方呈六十度角,用尽全力斜刺而出。 矛尖如林。 这片密布的长矛,成为所有倭人武士注定无法跨越的距离。 有的武士傻傻的摸到身体上的长矛,兀自不信的瞪圆了眼睛看看对手,不对啊,对面那个刀伊人手里的兵器,没有刺向自己啊,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倒下…… “退----” 洪过没有时间去思考,马上继续下达口令,军阵一旦迎战,无论胜负有进无退,思索的时间是根本没有的。 第一排的长矛手猛地一抖手上兵器,自己向后随之退下一小步,与此同时,从两个人之间的缝隙里,后一列的长矛手跨前一步,挺起了长矛挡在同袍面前,迎着冲来的敌人站立。 “刺----” 又是声嘶力竭的命令,第二列长矛手挺出手中兵器,将又一群武士放翻在地,随后向后退下一小步,让身后的同袍顶上去。 如此反复出枪,后退,再出枪,长矛方阵就好像是一部机器,每一丝运动都是那样的天衣无缝,让人根本找不出破绽来。又像是海中孤立的礁石,任海浪如何激烈拍打,顽强的屹立在大海中央。 前面的弓箭射击,已经让倭人武士损失百余人,这次的猪突,不要说与新汉勇军搏杀,竟然连新汉勇军的阵势都没能打乱,倭人的武士们好像不要命一样,不断对长矛阵发动冲击,却一次次被击退。随着阵前的尸体越来越多,武士们终于绝望了,他们不敢继续冲杀,却又不甘心撤走,只好远远躲在长矛阵十几步以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双眼赤红的盯着对手。 长矛阵虽然一直在运动,速度自是极慢,见到武士不再冲杀,洪过立即下令:“停,换阵,弩手上。” 唰,长矛阵一下停止运动,第一排的长矛手虽然依旧挺着长矛,却只是做出了防御的姿态,而第二列的长矛手则立起手中长矛,一个跨步站回到第一排同袍身后,这样整个军阵中间一下留出近百条人胡同。 突然,这些人胡同被堵住,一百张重弩占据了这些空间,从狭窄的空隙中间,面对那些惊得脸上血色全无的武士,弩手们用力的扣下机簧。 嗖嗖嗖 一百支弩箭从阵中射出,平直的扫过了面前的武士。当即将这些家伙放倒了二三十人。 紧接着,第一排的弩手侧身躲开,身后又是一排早已等待的弩手,这一排结束又是一排,待到四排弩箭放完,第一排的弩手早已上好了弓弦,重新开始发射。 终于,源为义明白过来,刀伊人弓手射击的秘密,可是,这个代价太大了,大到就连他手下的郎党,也损失了足足一百人。整个阻截军的两千二百多名武士,竟然损失了六七百。 这样巨大的损失之下,饶是日本武士勇武异常,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恐惧,当一名尾张源氏的郎党,哭喊着扔下了手里的太刀,转身向后跑去后,仅仅三五个呼吸的时间,这种溃逃就从一个人发展了十几个人,几十个人,最后是上百人,上千人的崩溃逃跑。 见到这个情形,洪过当机立断,下令后队两百名刀手出列追击。 追击并非死嗑,大约是漫山遍野抓猴子一样的运动,最主要的目的不在乎杀伤多少,而是要随时冲散敌人可能的集结,杜绝对手重新整队的机会。 是以当二百名刀手一直追到了远处的战场,那千余名倭人武士都没能集结起重新投入战斗,而且,他们的溃败直接影响了正在围攻中的倭人武士,被马三乘机在内里发动反击,竟然一战冲破了倭人武士的围堵,被马三带领队伍从里面杀了出来,缓缓与洪过汇合在一处。 其实,这一战洪过也有几分侥幸。若非遇到的是倭人武士,而是中原大国的军队,他的长矛阵绝没有可能,如此轻易击败对手,尤其是,如果对手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同时从正面侧面发动攻击,长矛阵也要穷于应付,甚至是付出巨大的伤亡才可以击退对手。 最关键的缺欠,就是这一次洪过没能携带骑兵出战,长矛阵左右如果没有骑兵策应,终究还是有缺口,容易被人击破。 但是,现在还不是评价长矛阵优缺点的时候,当洪过与马三他们汇合后,就见马三搀扶着一个血人走来,那个血人离着老远的,扑嗵就给洪过跪下了。 洪过仔细一看,这人不正是胡雍么?就听胡雍哭着在地上请罪,不断高呼自己有罪,自己该死,断送了弟兄们的性命。 原来,胡雍的那个指挥足足五百人,被敌人伏击之下,竟然被屠杀了两百多,若非是马三迅速赶到,成功的杀散了伏击的两千武士,并集结好阵势,怕是胡雍的指挥将是一个人都不剩。 最终能从倭人围困中冲出来的,只有六百多人,面对倭人四面围攻,马三和胡雍带着手下死战,虽然勉强保住了阵势不乱,可也死去了一百多名战士。 心疼的用力咬住下唇,洪过扶起了胡雍好一阵安慰,然后才问起战场的情形。 这一问可了不得,别看胡雍他们损失巨大,但是,这些损失都让倭人武士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据马三和胡雍估计,他们至少杀伤了过千倭人,光是倭人的尸体,就在军阵前到了厚厚的一片。 洪过眼中流出浓烈的杀气,看着已经组成新的长矛阵的部下,猛然跳上一处大石头,高声呼喊道:“弟兄们,你们已经挺过了最困难的时刻,当我们分成两部,对面的矮子都不能杀死我们,难道说,我们汇合到一处,两只手握成了一个拳头,还不能击败那些矮子,为那些死去的弟兄报仇么?” 所有新汉勇军的士卒抬头看向他们的统帅,眼中慢慢凝聚起坚定的目光,是啊,分成两部面对十倍的敌人,都不能被消灭,现在不就是大家复仇的机会么! 就听洪过继续吼道: “弟兄们,听我说,这一战,我看到了大家的勇敢,还有你们对我的忠心,这一切,都应该得到回报,等到今天的战斗结束,我将把你们的军号,改为近卫军,你们,日后就是,我,洪过的近卫军。什么是近卫军?就是说,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洪过的家人,你们的父母爹娘兄弟姐妹妻子儿女,日后都由我洪过养了,你们的父母爹娘,就是老子的父母,你们兄弟姐妹,也是我姓洪的兄弟姐妹,你们的妻子,哦,那还是你们的娘们,老子不抢。” 这句话将所有士兵说的乐了,洪过这话极其实在,让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听他继续道:“你们可以放心,日后,你们每一个人,都会得到奖赏,家里人都会有一块好地,若是你们死了,我姓洪的,帮助你们养老送终,帮助你们养活兄弟姐妹成*人,娶媳妇出嫁,都包在姓洪的身上,你们的老婆孩子,姓洪的绝不让他们冻着饿着,日后还要让他们有书念,有大出息!” 看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洪过哗啦抽出宝剑,指着对面毛毛糙糙的倭人武士,陡然大喝: “近卫军战士,前进--------” [奉献] 第二四五章 日本南朝 第二四五章日本南朝 洪过演讲的时候就发现。所有的近卫军战士,对荣誉,对能够成为近卫军并不太过欣喜,倒是对洪过一系列承诺,才在脸上有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在心中决定,以后再进行军事训练的时候,首先要抓荣誉感,只有一种荣誉感建立起来,才会有团体凝聚力,作为军队才更有战斗力。 近卫军的演讲只有短短的一刻钟,对面的倭人武士还没结束重新整队,本来是包围的阵势,现在要变成对战,本来还是溃退的人马,现在更要召集起来,按照家名分好,重新排成军阵,这些都需要时间。 这是倭人第一次对战中原的战士,还习惯于排开阵势正面作战的他们,看见不到两千人的近卫军。竟然敢向近万人发动攻势,而且步履坚定,冥冥中好像有一股杀气笼罩,让这些立足未稳的倭人武士,不禁为之胆寒。 作为这支倭人军队的总大将,雅仁亲王只是个牌位,他是靠了自己生下个聪明伶俐而且双方都能接受的儿子,这才坐上了总大将的位置,实质上,他主要依靠的军事助手,一人是伊势平氏的栋梁,也就是家主平清盛,还有一个就是有“六条判官”之称的,河内源氏前家主源为义。 源为义的副将位置,本来就不是很稳固,时常受到自己的长子源义朝的挑战,以前源为义是依靠手上有武勇武士的支持,这才压服了长子。谁想到,在摄津国伊丹一战,不仅失去了许多支持他的武士,更让他颜面扫地,这个副将的位置更加不保了。 平清盛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首先笼络了家中与他不和的叔叔平忠正,前次源为义出兵阻击,他乘机把平忠正一党都派了过去,名义上让次子统领。结果阻击失败,平忠正一党两三百人损失惨重。倒是平清盛本人的六百名郎党武士丝毫无损,一下子,他就成为军中最大的实力派,同时他在底下撺掇源为义和源义朝这对父子内讧,现在整支大军的指挥权,基本是落在了平清盛手中。 虽然没见过源为义如何失败的,但是刚刚阵中被围得铁桶般,可被包围的部队却没有太多惊慌,反是不紧不慢的布阵,然后就好像只刺猬,让自家军队无从下手。这种打法让平清盛心中,不禁冒起凉气。 眼看着对面的军队,旁若无人的缓缓逼近,那个镇西八郎源为朝心头大是不忿,他一直认为刚才输得很冤,如果是由他作先手众,就不会出现那样的惨败。 是以,当平清盛要将源为义的军势,派在正中成为先手众时候,源为朝也不管不顾的就答应下来,看的源为义心中一叹。刚要说话退让,却见河内源氏的栋梁源义朝冷冷的答应,源义朝看向自己父亲兄弟的眼神,冷的就像是野兽在看猎物。 此时见到近卫军缓缓逼近,源为朝跳上马,挥动手中的太刀,发出几声不似人言的喊叫,在他身后,是所谓为朝二十八骑中剩余的十几人,另外还有三五十个追随源为义的郎党武士,其中就有源为朝的几位兄弟。 战阵的双方,冷冷的看着源为朝带领数十骑冲过去。倭人武士之中,不少人用热切希冀的目光注视着,而近卫军则无动于衷的继续前进,仿佛前面什么都没有出现。 当双方不足百步了,整个军阵才在洪过一声断喝中,猛地止住脚步,随即一个挺枪的动作,整个军阵整齐划一,就像是一个人在完成,根本想象不出这是几乎五百人同时操作。 仅仅这个停步挺枪,就震撼了平清盛,他怎么都想象不出,最弓马娴熟的武士,怕是也无法做到这个动作,眼前的军队是如何训练出来的? 洪过双眼眯起,冷冷的看着冲来的数十骑武士,在他心中,这些人不过是送死而已。他连续下达数个命令。军阵最前面的三队士兵,第一列蹲下,手中长枪呈四十五度角斜架在地上,后面两队长枪手并立成一队,用长枪布置成密密麻麻的枪林,等待骑兵的冲击。 越来越近了,几乎可以看清楚,在对面比驴高不出多少的马上,矮小的倭人将身子紧紧趴伏在马背,一手提着缰绳,一手的太刀平置,眼中透出了坚定的神光,纵然知道未来只有一死,也毫不犹豫的冲上来。 “蹲----” 洪过一声大吼,就见第三排的长矛手,身形突然沉下,露出了身后早已准备好的弓弩手。 正当洪过准备继续下令的时候,突见源为朝的坐骑在主人的操控下,竟然在阵前划了一个漂亮的圈子,一下绕在了军阵一侧。 随着源为朝的变化,他身后的武士们也随之变动,自然,这个动作有人做的完美。有人只是粗糙的完成,更有人干脆没能完成,扑嗵跌倒在地上。 绕到军阵侧面的源为朝,顾不得去看成绩如何,大力驱赶坐骑,此时距离军阵只有四五十步,快马只需三两个呼吸就可以到达,一旦坐骑冲入对方军阵,就足以发挥他的武勇。 谁想到,洪过在训练军阵时候,早已有所防范。最外侧的三列弓弩手身形转动,也不多说,手上弩箭对着源为朝就发射出去。 嗖嗖嗖 三支弩箭飞快的冲向前方。 源为朝眼中露出不屑的目光,这种程度的弓箭还不可能击杀他。又一次在马上牵动坐骑,那头看着比驴大不了多少的战马,竟然又一次划过一个弧线,躲过了这三支弩箭。 可是,这也是源为朝最后的运气了。 就在他暗自欣喜的时候,竟然从对面发出一阵连续不断的弓弦声。 六只弩箭,几乎封住了源为朝所有可以逃脱的角度。让马上的源为朝无从躲避,只有傻愣愣的看着六只弩箭从小变大,直到没入他的身体中。 他似乎忘记了,近卫军的弩箭都是四段射击,就在他中箭后,还有三架弩机在指着他。 噗 一阵血光四溅,号称镇西八郎的源为朝,河内源氏最勇猛的武士,倒在了地上,他倒下的地方,距离近卫军的军阵还有不足十步距离。 整个军阵慢慢被拉长,数十名弩手飞快的在军阵两侧排好阵列,用手上弩机对着迎面冲来的武士,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是极为冷静和沉重的放箭,退后拉好弩弦,等待继续发射。 几近五十名河内源氏的武士,被射成刺猬一样,他们之中冲的最远的,也不过距离军阵还有十步,鲜血流满地面,让人不忍去看。 收拾了这些大胆的武士,近卫军的长矛阵飞快复原,然后继续用沉重而且有力的步伐,向着对面的倭人武士逼近。 眼看到了百步左右距离,突然的,源为义的军势竟然开始后退起来,不止是源为义。所有参加过阻击的武士,一起向后退却,百步啊,太不可靠了,对面刀伊人的弓箭实在太犀利,不保持距离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是这样的一阵慌乱,被洪过敏锐抓住,当即整个军阵停住脚步,前面的长矛兵突然分开松散的距离,一架架弩机指向对面的倭人。 唰唰唰 箭雨好似飞蝗一样穿过短短百步距离,噗噗噗,发出一阵闷响的没入了对面武士身体里。许多武士还在向后奔跑,就被弩箭追赶上,一箭射中后背,登时踉跄着趴到地上,身子不住的抽搐着。 从军阵中飞出来的弩箭,就像是西方死神手里的镰刀,持续不断的收割起人命,偏偏这些武士刚刚见识了镇西八郎源为朝的惨状,无一人敢于转身迎战,只希望继续逃下去,逃的越远越好,远远躲开眼前这些杀星。 于是整个场面,从混乱变成骚乱,到最后,干脆发展成为一场动乱,整个倭人军阵的中段完全混乱,前面先手的几个军势一起崩溃,武士们变成溃兵,在山野间四散奔逃。 就在这个时候,如果有个强势的主将,当机立断派出人整顿队伍,局势或许还有转机。可是,又一件事,将整个场面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就在所有人都等待主阵的军令时,突然有眼尖的武士惊叫起来:“动了,将旗动了,天,总大将逃走了----” 所有人闻声向后主阵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标志着平家的将旗,那面赤旗正向后挪动,开始时候还是一点点的移去,到后来,竟然不顾所以的飞快逃走。 随着将旗的后退,作为主阵的六百名伊势平家武士,也随之转身而逃。 主将都在逃跑,那我们呢? 在场所有倭人武士,脑中一起生出这个念头来。 还在想什么,逃啊,干嘛要替伊势平家送死,等别人都逃了,难道还要自己去面对那些死神么? 几乎所有倭人武士都是这个想法,霎时,整个倭人军阵,就好像是溃堤的大坝一般,再也无法维持下去,整个崩溃掉,漫山遍野都是倭人武士矮小的身形。 看到倭人的崩溃,整个近卫军突然顿住脚步,面面相觑的看着彼此,不敢相信,明明对方还有人山人海的上万人,怎么会,就这样失败了? 可若是说对方的诡计,这种大溃退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诈败啊。 洪过也是一愣,呆立一阵才对着刀手下令,全力追杀,如果可能,就这样冲进倭人的京都才好。 于是,四百多名刀手,欢呼一声: “近卫军,前进----” 衔着倭人的尾巴冲上去,对那些跑的慢兜头一刀,剁下了脑袋也不拿着,只是一门心思去追击,因为,洪过允诺了,此战不以首级计军功,只要能冲入京都,全军受赏。 长矛兵和弓弩手也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迈着缓缓的脚步,向着京都前进,一路上,到处都是倭人扔下的长枪太刀,或是脱下来的铠甲,身上的粮袋,甚至还有不少画着乱七八糟人像的图画。 当天夜里,就在摄津国和山城国之间,一个叫做山崎的地方,洪过带着军队宿营,直到这个时候,派出去追击的刀兵还没有撤回来,反是不断被派回来的斥候通报,刀兵现在已经冲到京都边缘,由于京都地方广大,而且这些士兵也不知道京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就暂时停驻在京都市郊,到处寻找向导,准备明日一早就发动进攻。 洪过一听,当时就急了,他之所以要抢入京都,不就是为了抓倭人的朝廷么,现在这般傻蛋竟然说找什么向导,等到明天早上,那岂不是黄瓜菜都凉了? 再顾不得让近卫军休息,反正这一天下来,连惊带怕的,近卫军的战士们到现在都极度兴奋,要他们休息也做不到,洪过索性点起所有人,连夜赶向京都。 一路上也并非没有阻拦,不过,都是些零散的溃败武士,近卫军杀掉一批,也抓住了上百人,按照洪过以往的想法,干脆宰了拉倒,哪里想到,其中站出一人来,对着洪过跪倒行了大礼,自称叫做源为义。 听这人介绍过后,洪过才清楚眼前这人的身份。 “河内源氏啊,”洪过坐在一个马扎上,盯着眼前的老人,这个河内源氏可不简单,日后闹得整个日本都卷进来的源平合战,可就是河内源氏的源赖朝挑起的,不过,貌似源赖朝不是眼前这位的儿子。 小心的打听了一句,敢情源赖朝是源为义的孙子,是现在河内源氏栋梁源义朝的儿子。洪过同时听说,源为义和源义朝父子本来势同水火,就是这次兵溃,两人都是各自带着自己的拥护者,向两个方向逃走。就在下午,源义朝已经跟着平清盛,带着军队退入京都。 洪过懒得兜圈子,直接告诉源为义,或者投降,为自己带路,他可以帮助源为义斩除源义朝,或者直接在这里自杀吧。 不用多想,源为义答应了洪过的条件。 有了源为义的带路,余下来的路程就近便了许多。同时,由于源为义的投诚,一路上有不少星散的武士,也犹豫着跟随了洪过的队伍,毕竟白天近卫军的神勇表现,骇到了每一个日本武士,在他们的想法中,朝廷怕是根本不能与这支军队相抗衡,还不如现在投降算了。 等洪过星夜赶到了京都,得到的是一个让他愤怒的消息,原来,就在前一天傍晚,从战场退下来的平清盛,已经将京都里的上皇后鸟羽,以及雅仁亲王掳走,看样子是逃向平清盛的老巢伊势半岛了。 平清盛跑了,连天皇都被抓走,虽然朝廷还有不少公卿剩下,但是没了头的朝廷,也能叫做朝廷么?再者说,若是平清盛利用手里的日本天皇上皇,号召整个日本的武士集团与自己作战,到时候又要如何是好?洪过到日本来征战,是为了强迫日本朝廷保证他的既有利益,而并非是想学后世的赫南.科尔特兹,用几百人征服一个帝国。 要保障利益,最好的办法是达成个协议,若是能签个城下之盟就最好了,但是,如果现在连日本朝廷都找不见,又要他去和谁签城下之盟啊? 追击,还是在京都等待援军?洪过心里犹豫起来,毕竟要从这里到达伊势半岛,还有不短的路要走,一路上多是山地,再想找个适合长矛兵作战的平地,还真是不容易。洪过也没自大到,真以为自己的部队天下无敌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曾经的河内源氏栋梁源为义,似乎看出了洪过的难处,主动找上门来要出主意。 说实话,洪过对这个源为义有些故意疏远,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杀了源为义最喜欢的儿子源为朝,这就是血仇啊,要是源为义报仇,突然反水的话,他现在势单力孤的,还真不容易对付。 暂时在日本的皇宫驻军,听说了源为义要出主意,洪过下令周围布置五十个士兵,这才将源为义招来。 这一召见不要紧,还真让源为义找到个法子。 原来,那后鸟羽上皇和雅仁亲王早就串通好,一旦时局和缓,就让雅仁亲王继位为天皇,只不过两人要发誓,一旦雅仁亲王日后退位,要传位给雅仁的儿子守仁亲王。本来这个主意是针对崇德天皇的,所以,当平清盛掳走天皇时候,主要带上后鸟羽上皇还有雅仁亲王一家,至于崇德上皇却是想要宰掉的,被崇德见势不妙,一早溜掉了。 什么,手里有一位曾经的天皇在?洪过惊喜连连,当即下令源为义请这位崇德上皇进宫。 竟然是在皇宫里召见自己这个上皇?本来崇德心里极不舒服,根本不想甩洪过,可耐不住源为义的鼓动,终于不甘不愿的进宫来见洪过。 见到了洪过之后,崇德上皇舒服了不少,洪过也是明白这些高位者的心思,见到崇德上皇后,并没有坐在主位,反是将崇德请到大殿的主位做好,洪过仅仅坐在了客位上,意思很明显:这皇宫还是你们天皇一家的,我不想留恋。 有了这个共同的态度,下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很快的,双方达成了协议:洪过扶植崇德上皇重新登基,源为义恢复河内源氏栋梁的位置,同时进入日本的朝廷,做个四品的兵部卿,作为崇德天皇的友人,崇德朝廷邀请洪过在摄津国驻兵,与此同时,将四国岛和九州岛租给洪过,租金象征性的收了一两黄金,租期九十九年,日本全境对洪过开放,洪过名下的洪家商号可以在日本任何地方开设分号,洪过在日本拥有矿山开采优先权,等等不一而足。 因着伊势在北面,等到平清盛安定下来后,一定会重建日本朝廷,所以,崇德天皇在京都的朝廷,也被称为南朝,平清盛支持的朝廷,就是北朝。日本平安时代结束,进入了战乱不绝的南北朝时代。 对于这份协议,洪过非常满意,鉴于协议是在日本国京都签订,洪过为协议起名时候,大笔一挥,取名为: 《京都议定书》。 [奉献] 第二四六章 混乱的日本与大和灭佛 第二四六章混乱的日本与大和灭佛 京都议定书的草签。花费了洪过足足一个月时间,他还真小看了这位崇德天皇,其对权力的孜孜以求精神,足以让洪过感到佩服。 虽然是在枪尖的保护下,签订的协议,崇德还是尽可能的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权益,就比如,他要求在京都建立朝廷后,洪家商号可以用商号的形式在京都开设分店,可是洪家的近卫军不允许进入京都,同时,近卫军在有崇德朝廷邀请的情况下,应当派出军队协助崇德朝廷,扫除各地不服从的势力。 这是既要限制洪家的势力发展,又想利用近卫军的武力,这样的小算盘,把洪过气得笑了,他很明白的告诉崇德,崇德朝廷发出邀请是他们自己的事,是不是决定参战,要看近卫军指挥官的决定。洪家近卫军没有帮助崇德打内战的义务。 洪过这番话,将源为义乐坏了,本来的,他是崇德手中不多的武力,正因为崇德对他的依靠,才得以让他重新回到河内源氏,又进入了崇德朝廷,成为四品“殿上人”,若是崇德能够依靠近卫军去收拾平清盛,还会倚重他么? 殿上人是日本朝廷的一种通称,是指朝廷中六品以上,而且能够进入天皇日常起居之所“清凉殿”的公卿,这等同取得中高级公卿的资格。对于一个出身不高的武士来说,无论编造的祖上有多么辉煌,武士就是武士,不过是一群在乡间的土包子,被公卿偶尔利用下而已。现在摇身一变也成为公卿,源为义不重视这个身份才见鬼。 有了源为义在旁边鼓动,同时向崇德许诺,一定在一年之内,为崇德召集一支数千人的“大军”,发兵剿灭伊势半岛的平清盛老巢,这位天皇才勉强同意下来。不过,为了给自己的朝廷加个双保险,崇德还是向洪过请求尽量出兵支援。 洪过心中乐开了花,小子,让我出兵。不给好处怎么能成,好处不多怎么可以?他顺势向崇德提出来,要洪家出兵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每次结账。 此时的崇德,眼睛全盯在了日本的伊势半岛,因为,已经有消息传过来,就在伊势,平清盛这个混蛋,竟然伙着奄奄一息的后鸟羽上皇,为雅仁亲王举行了登基仪式,让雅仁正式成为天皇,名号为后白河。现在,为了自己皇位的正统性,崇德天皇必须立即,马上,剿除伊势的小朝廷。 所以,崇德天皇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洪过的条件,他的想法比较简单,大不了舍出整个京都的财富。使用那支强悍的“近卫军”,立即发兵伊势,将平家和平清盛剿灭,把那个雅仁抓回来,他的天下就太平了。 可是,日本的天下太平了,洪过还玩个屁?与洪过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那个源为义,两个人对视之中,闪过一丝知己的味道。 当洪过正式与崇德天皇,签订了京都议定书的密约时,发生了两件事,让日本的形势急转直下: 首先,随着崇德天皇和后白河天皇分别登基,整个日本的地方势力开始分化,各地的豪族们开始选择自己支持的势力。因为崇德天皇是洪过扶植的缘故,一开始很多人选择支持后白河天皇。 可是,不少地方的豪族,和自己的邻居都有矛盾,甚至是与自己的父子兄弟都存在这样那样的纠纷。于是,很多人开始重新选择,自己的仇人选择了后白河天皇,那好,老子就支持崇德天皇,目的只有一个,借着机会打仗,用拼拳头大小,一举解决往日的宿怨。 这下子,不仅是崇德天皇。就连那位远在伊势半岛的后白河天皇都傻眼了,整个日本就这样分裂开,到处在打仗,到处在厮杀,几乎是一日之间就从所谓的神国,跌入了修罗地狱。 另外一件事,就是平清盛感觉在伊势还不稳固,虽然这里是他的老巢,可毕竟距离京都实在太近了,近到,如果近卫军愿意,可以在三日之内进逼伊势国的国境。 正好,源义朝所在河内源氏,在遥远的日本关东地区,尤其是镰仓附近,有好大一片领地,这些领地有的划归了源义朝,有的还在源为义和他的几个儿子名下。平清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胁迫在伊势的后白河朝廷,坐船去了关东,在镰仓小城建立了一个朝廷。 本来,源义朝对这个决定,是举双手赞同。镰仓,那是河内源氏的地盘了,伊势平氏既然肯舍弃基业去镰仓,不是要等着被自己宰割么,那样的话,能坐在朝廷上发号施令的角色,可就变成了他源义朝了。 哪里想到,刚刚到达镰仓,还没等源义朝布置好,那位后鸟羽上皇就一蹬腿,挂掉了。想想也是。本来就是病秧子奄奄一息的人,哪里能经得住好几百里的海路折腾。 可是,平清盛却不这样说。因为后鸟羽上皇,是在住进了镰仓小城,源义朝的家宅后才挂掉的,就在后鸟羽上皇的尸体前,平清盛开始发难,指责是源义朝家宅中有邪鬼,其意就是暗指,源义朝要为上皇的死负责。 源义朝这个气啊,正要发动反击,发觉周围竟然布满了平氏武士,他的源氏武士竟然都被清除掉,他立时大惊失色,比起要为上皇的死负责,他更加害怕失去了镰仓这块基业。 是以,平清盛责令源义朝回房思过后,当天夜里,源义朝就带着嫡系的儿子郎党六七人,从镰仓城的家宅出奔,逃走了。 这下子,整个关东都轰动了,你源义朝如果对上皇的死没有责任,干什么要逃走?既然逃走,那就是心里有鬼么。于是,整个关东的大小豪族,都在指责源义朝不忠不义,让源义朝几乎一夜之间成为过街的老鼠。 直到逃出了镰仓城,源义朝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的源氏武士,只是被平清盛找个借口,调在镰仓城外警戒,镰仓还有周围的土地上,本来都是在源氏的控制下的。 可是他这样一逃,反而坐实了身上的罪责,就连源氏内部。都出现了对他的指责声音。在整个关东,一时间,源义朝大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 乘着这个机会,平清盛急忙下手笼络关东豪族,着实有不少人就此向后白河天皇效忠,间接的等同于报效了平清盛。这个时候,崇德登基消息传到关东,关东也开始混战起来,让源义朝更加找不到出路。 源义朝带领嫡系郎党两百多人,还有几个未元服的儿子,一路向西退走,最终在位于日本关东平原的西部边缘,武藏国和上野国之交站住了脚,得到当地的源氏豪族支持后,开始利用源氏在关东的影响力,对抗鸠占鹊巢的平清盛。 于是,日本的关东更加混乱了。 当然,还有两件事在同时发生,只是这两件事,目前来说对日本的局势影响不大。 就在摄津连战后的两天内,多达四千人的汉军在日本出现,从纪伊出发的两千金国汉军,这时进入日本的大和国并攻陷了奈良,在奈良停驻下来。另外一支军队,汉勇军两千人,在林钟的统帅下,在摄津国登陆,因为得到洪过命令,所以暂时并未向日本内陆进军,仅仅是从附近抓来劳力,在摄津国的岸边修筑城堡。 林钟的两千人还好说,大家都是洪过的私兵,汇合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那两千金国汉军就难办了,那些人都是正牌子的金**队,而且主将叫做遏剌补,是萧裕的女婿,被送来镀金的官,若是被他知道洪过手里有上千的私兵,还是能够不经过金国枢密院,就把本应在海州的两千募军带到日本,这事传出去,还不翻天一样的镇住所有人啊。 吃不准遏剌补的反应,洪过也就不敢将其调入身边,只好一方面对其含糊其辞,一方面要求金国汉军,向当地的佛寺征收占领税。 这大和国是日本的一块神仙地。之所以说神仙,实在是那个地方遍地神仙,到处佛寺,神灵满天飞,一向是和尚权力高于土豪,土豪权力又比朝廷的统治力强,基本上成了日本的一块佛国。 遏剌补是契丹人,本来是信佛的,所以他率领军队通过大和国,对佛寺一向秋毫无犯,开始的时候每见到一座佛寺,还拿出些军粮军饷布施下,等到后来,佛寺越来越多,大大小小的,他可是布施不起了。 现在接到了洪过的命令,着实让他心中为难。可军令难违,洪过明为白身布衣,谁不知道他是布衣宰相,白身权奸,在东海路和日本这两处地方,洪过一句话比圣旨还管用。所以,纵然心里不愿,遏剌补还是向大和国的佛寺发布了征收令。 在日本,很多佛寺享受这样那样的特权,其中最重要的权力,就是所谓“不输不入”,佛寺不纳税是谓不输,佛寺不接受外面官府的管理是谓不入。现在遏剌补的命令,已经违背了这两种习俗,尤其大和国的大多数佛寺,都是日本朝廷和各代天皇的供养地,受着日本朝廷的香火,现在哪里会鸟一群外来的“刀伊人”? 这下让遏剌补为难了,他是信佛的,可佛寺如此不给面子,让他左右为难不好作人,不得以,惟有将这件事上报给洪过。 金军在占领地区进行搜刮,那是得到历代金国皇帝默许的行为,拿到金国朝廷上,洪过的命令也挑不出错处,谁让这个朝廷就是一群通古斯强盗建立的,强盗逻辑至今有效。 既然逻辑生效,那遏剌补的不作为,就是贯彻政令不力,是要受到申斥,乃至会被朝廷革职问罪。可是,要遏剌补违背自己的信仰,这个也难点,尤其是对佛寺的抢劫,更加为难了。 是以,接到了遏剌补的申诉之后,洪过嘴角微微翘起,心中暗自得意:小子,你终于上钩了。 洪过不管遏剌补的申诉,反而用正式的命令,重新下达了征税的命令,命令中写明了税赋征缴的截止日期,一旦违期,那就可以正式追究遏剌补的错失了。时间倒是不长,只有半个月而已。 遏剌补并非傻子,能被萧裕选成女婿的人的,又怎么可能会痴孼呆傻?早对洪过取得两场大胜怀疑在心,可是碍于上下关系,还有远在日本的事情,他可不想去碰这些**,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洪过永远留在这个东瀛岛国了。 现在洪过如此逼迫,遏剌补很快明白了他的居心。接到了洪过的命令后,遏剌补左思右想,决定写一封书信,在信中向洪过道喜,又非常隐晦的提起洪过练兵有方,才有征日连番大胜云云,后面反复提起自己的顾虑,希望洪过予以体谅。 接到这封信,洪过大喜,此事成了,既然遏剌补愿意求和,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于是洪过一封信将遏剌补招入日本的京都,至于那个大和神国么…… 后来,据当时在洪过身边的卢不虚说起,当时他只听到洪过吟唱了一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说话间,双手只是在额头慢慢抚动。 洪过说完这句话,就对呆立一旁的卢不虚下令,近卫军分出一千人前往摄津国,监督建筑城堡,林钟指挥的两千汉勇军,与近卫军换防完毕后,火速前往奈良,与两千金军汇合。 就在遏剌补驰马前往京都的时候,洪过再次向大和国派出使者,要求所有佛寺必须在十五日之内,向金军缴纳寺院财产的一半,作为占领税。 寺院财产的一半,这简直要了那些和尚的老命,于是这些寺庙对于洪过的命令,一方面置若罔闻,一方面开始彼此串联,尤其是听说奈良又来了两千军队后,这种串联就超出了大和国的范畴,向整个日本的京畿蔓延。 日本的京畿地区,同时也是日本佛寺势力最强的地方,强到和尚可以左右日本的朝廷政令,曾经就出现过,比睿山上的日本和尚,抬着神木和天皇灵位,集体进入京都向朝廷请愿,迫使日本朝廷向他们屈服。 按照这些和尚所想,只要他们团结起来,一面用僧兵与“刀伊人”的军队对峙,一面用自己的影响力去压迫崇德朝廷,洪过就会向他们低头。 既然那些武士用一万人,都无法对抗“刀伊人”,京畿地区的大小寺庙的僧官们,不仅纠集起所有能够搜罗的力量,极力阻止起更为强大的僧兵,另一方面,又向周围各个村庄的信众发出号令,要这些信众放下一切负担,来到寺庙的山门外“护法”,用肉身来圆满他们的修行。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即便是在京都的遏剌补,也愤怒了,信佛是一种修行,但是和尚鼓动信徒去对抗朝廷,让信众去求死,这种信仰就并非佛教的普度众生,而是一种邪教了,与中原那利用教徒造反的明教,和汉末张角的黄巾邪道有什么区别? 看着局势一天天的严重,忧心忡忡的遏剌补每天都去找洪过,要求尽快出兵处置,不要再顾及什么十五日的限期,就看现在的架势,不要说十五天,就是二十五天三十五天,日本的和尚们都不会屈服。 用带着深意的目光看看遏剌补,洪过笑笑没有说话,只是将遏剌补好生安抚一番,然后将其打发走。 待到过了十五日的限期,遏剌补突然不再天天报到,让卢不虚和姚腾蛟好生奇怪,洪过嗤笑一声:“若是十五日内我出兵,他遏剌补就没有任何责任,更不会有逾期未能完成使命的过失,嘿嘿,到时候,他就是无过一身轻喽。” 卢不虚和姚腾蛟恍然大悟。 紧接着,让正在观望的各方势力失望的是,洪过没有立即动手,相反的,他只是对所有日本京畿地区寺庙,发布了一项更加严厉的命令; 十五日内,交出寺庙窝藏的土地和隶农,将寺庙所有财产交给当地官府,所有僧侣必须还俗,离开寺庙,接受官府安置,授予土地后,纳入官府户籍,所有寺庙的佛像送交官府统一处置,所有僧官在官府登记等候甄别,一旦发现有不法行径,由官府发落等等。 命令一出,日本京畿地区为之失声。 短暂的失声之后,整个京畿沸腾起来,几乎所有寺庙的大钟彻夜敲响,所有寺庙的僧正,也就是寺主,一起高呼,这是灭佛之令,是佛门东渡日本千年的法难,如果“刀伊人”不收回命令,寺院将要号召整个京畿的百姓起来暴动,用淋漓的鲜血和肉身,来捍卫佛陀和佛法。 就连洪过的小弟源为义,这个时候也动摇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刀伊人”如此决绝,竟然不是对平家开刀,而是将第一个动手的目标,指向了在日本有着超然地位的佛门,虽然他在刚刚被称为“六条判官”时候,没少了与佛门僧兵对抗,但也从未想到过去彻底铲除佛门,所以,他感觉害怕了。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再次吟念过之后,洪过负手而立,声音平静的道:“可以开始了。” 看着亲随飞快的奔出去传令,卢不虚和姚腾蛟转头望向洪过,此时站在皇宫前的高阶上,挺身站立的洪过,沐浴在渐起的朝阳之中,他的身影是这般的孤寂,又是如此耀眼让人不敢仰视,就在一瞬间,两人恍惚生出一种错觉: 此时的洪过,似乎与整个太阳,融为一体…… [奉献] 第二四七章 血腥佛敌和三征草原的构想 第二四七章血腥佛敌和三征草原的构想 接到了洪过的命令。林钟也不客气,带领了军队气势汹汹的冲出营地,直奔奈良城中最大的寺庙----东大寺----而来。 东大寺的历史,可以从这时追述四百多年,虽然日本每个所谓的分国都有自己的国分寺,也就是在当地土豪或是日本朝廷委派的官员主持下,修建的本地区中心寺庙。但是,作为大和的国分寺的东大寺,却因为当年日本天皇亲自督建,变得与众不同,似乎有成为当时日本所有国分寺的总坛一般,又因为是日本朝廷的国立寺庙,受到历代朝廷的供奉,其规模和地位,都堪称大和国甚至整个日本首屈一指。 按照洪过的指示,下手就收拾最大的,林钟自然选上了东大寺。 早就将东大寺内外摸个透,饶是如此,当林钟来到距离东大寺还有三里多的时候,就被无数的人群阻住了去路。即便心中早有准备,见到这幅情形。林钟也是倒吸一口冷气,天啊,从这里到东大寺的山门,怕是要有好几万人吧。 一眼望不到边的脑袋瓜子,林钟微微皱眉,一群愤怒的暴徒没什么可怕的,但是,在中间的光头就可恨了,这些僧兵,估计人数超过两千了,看来不杀一批是无法解决今天的事。 林钟吩咐跟着办事的武士吆喝一阵子,驱赶那些站在最前面的老百姓。见到了武士出头,以日本老百姓的服从性,自是被吓得缩了头躲到一边,连声都不敢吭。 这些百姓就是这样,一旦发现周围没了挑头的,就一个个都缩回去了。发现老百姓无法成事,躲在人群里的光头们不得不站出来,一名穿着华丽的僧官走到近前,非常强硬的告诉林钟,这里已经是东大寺的地界,周围不是东大寺的庄园,就是所属珈蓝,不允许外人进入。 林钟嗤笑一声,越过僧官看去,那里已经聚集了五六百个僧兵,从山门里还不断有僧兵向这里涌来。对僧兵不断增加。他没有半点惧色,相反的还带着几分期待。 林中与那个僧官聒噪了一阵,知道这个僧官名唤空色,也是东大寺里有职司的中高级僧官了,索性就装成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与空色争辩起来。 空色只是一名僧人,要说抄家伙打架,对上林钟那是十个八个捆一块也不如,可要说耍嘴皮子斗嘴,十个林钟也不如空色一人辩才,现在林钟以己之弱攻他人之强,虽是大出空色意料之外,可也让这个僧官大喜过望,若是这群凶兵,真的能被空色一人退去,那空色在护卫佛法上的功德可就太大了,日后东大寺的僧正位置,他也不是不可以窥伺一下么…… 于是,空色整整法袍,脸色庄严郑重,又用眼角余光。观察了下周围百姓的态度,这个过程中,他嘴皮子不停,大段的佛经背诵出来,动不动就扯出一段传法故事,听得周围百姓如醉如痴,那个样子,又像是回到了庙会上,他登台开始俗讲的时候,听的人装若癫狂,讲得人也是沉醉其中。 看着空色在这里口灿莲花,林钟的两眼却是死死盯住了空色的身后,那边的僧兵越来越多,正逐渐在百姓和空色中间,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看人数,早已过了千人,怕是要有千四五百之众。 到了后来,每增加一名僧兵,林钟的脸色就阴沉一分,这种寺院已经不是豢养武僧用以保护庙宇了,这根本就是在养一支军队,用来和朝廷官府对抗,难怪洪过铁了心要铲除这大和的佛国,这就是在铲除未来的动乱之源。 空色还在讲经布法,孰料,冷不防的从前面探出一支手臂,兜头抓住了他的前襟,一下将他从陶醉中拉出来。就见对面刀伊人的将军,冷笑着道:“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歇歇吧。” 林钟话音未落,就将空色扔在身后,噌的拔出长刀,指着对面的僧兵,暴喝一声:“杀----” 那些汉勇军和金军,看着一个大和尚在那里叽哩哇啦的乱叫,早等的不耐烦,现在得到林钟一声令下,立即各拿兵器,嚎叫着冲上去,长枪向前一递,对面拿着太刀或是木枪的僧兵,身上就出了一个透明窟窿。 僧兵们本来就没什么杀人的心理准备,他们平日里都是冲着武士或者没有武器的老百姓,武士作战要斗将单挑,老百姓根本不会反抗,所以这些僧兵多数还是装装样子,哪里知道会有要他们玩命的一天。 这一没准备,就失去了先机,被林钟的军队好一阵乱砍,僧兵当即倒下百余人。 后面的百姓本来是要护法卫寺的,现在见到这样血淋淋的场面。立时嗷的一声,吓得整个人几乎坐在地上,双手双脚哆嗦成一团,都不知道怎么走道了。 空色更是不堪,本来被掼在了地上,他还要挣扎着爬起来理论几句,谁想到,周围的“刀伊人”从他身边冲过,对着那些平日里威武的僧兵就是乱砍乱杀,当即身子一软,就感觉胯下一阵湿热。裤裆里紧接着传来一阵臭烘烘的味道,身子一阵哆嗦,干脆仰面朝天,痛痛快快的往地上一倒,装死了。 若是平常军队,被这样一阵突袭,倒下了将近一成的同袍,早就乱成一团甚至干脆溃散了。天幸这些东大寺的僧兵,都是信奉佛法一心护法的士兵,也算是用理想和信仰武装起来的军队,总算还稳住了情势,纵然一个个哆嗦的拿不成个了,也还后退着猬集在一块,没有扔下武器扭头逃命去也。 看着拥挤在一块的僧兵,林钟冷笑一声,扬起手,身后的大军停止了动作,紧接着,随着林钟下一个动作,一群弓弩手冲到了头前。 看到闪烁着寒光的点点箭矢锋芒,这里的每一个僧兵都感觉嗓子眼仿佛被人扼住,他们就是傻子也都明白,下面将会发生什么。一名高大的僧兵不堪忍受这些,大吼一声,挥动手上长长的雉刀,身形一窜冲着林钟奔来。 受到这名大和尚的鼓舞,那些个僧兵不甘就这样被屠杀,也是一阵热血沸腾,跟在大和尚身后冲过来。 冷冷看着僧兵的奋勇,林钟手臂大力下劈。 嗖嗖嗖嗖---- 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弓弦声响起,四列弓弩手轮番发射,没有一名僧兵能冲进距离军队十步地方,尤其是当先的那名高大和尚,挨上的弓箭尤其多,整个胸腹都插满了箭矢,好像是个刺猬一样。 放倒了僧兵最后的抵抗,望着已经跑得漫山遍野都是的老百姓。还有那些想跑却又不敢的僧兵,林钟眼中闪过一道戾色,现在他可不是当初跟在洪过身后的半大小子,经过这两年在日本的历练,他已经成长为一名统兵将领,面对敌人不会有丝毫的怜悯和同情。 “全军都有了,向前----”林钟的声音缓缓拉长,对面僧兵的生死,就在他一句话中间,这个时候,他就像是古代罗马竞技场上的祭司,一言决人生死。 “----进攻!” 林钟一声令下,早已蓄势待发的士兵们,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脸,作为汉勇军,这种事早干的轻车熟路,心中没有丝毫抗拒的意思,至于金军,他们本就是为了发财而来,眼看着一座寺庙金山一样摆在面前,要是林钟的命令不合意,他们可不知道会不会干出抗命的事情来。 这下,林钟的命令像是打开了兽笼的闸门,四千战士鼓噪着,撒开双腿冲了上去,转眼间就将对面的僧兵尽数淹没。 这场屠杀没有维持很久,才半个时辰,军队便衔着僧兵的尾巴,追进了东大寺山门,很快的,在东大寺内就燃起火头来,黑烟直冲云天,隔着三四里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在林钟的心头,没有残忍与否,他的计算只有该杀和不该杀,这场屠杀是必须的,所谓杀鸡骇猴不过如此,就算这些倭人矮子,打仗时候不也是动不动这样做,既然一群和尚敢把老百姓推出来当肉盾,他们就要做好被惩罚的准备。 东大寺的僧兵一千六百余人,僧众两千多人,一日间被尽数屠杀,脑袋堆在东大寺的废墟上,筑成一个大大的京观,至于这座日本朝廷穷尽四百余年修建的宏大建筑,在乱兵之间被一把火点燃,大半个寺院付之一炬,那些庙宇中的财宝金银铜器,还有绫罗绸缎,被通通搬出来,按照老规矩,士兵分到四成,其余的交给军官和洪过。 最重要的一笔分成:东大寺的田产与寺庙的农奴,被全部交给了洪过,洪过转手送给源为义和崇德天皇。 现在的源为义正是最拮据的时候,他在关东的许多田产,都被那个长子源义朝夺走,整个河内源氏分裂不说,他连供养手下武士郎党的钱财都快没了,所以,迟疑了好久,他还是手下了洪过的那笔“分成”。 至于崇德,他这个天皇虽然也有自己的皇庄,可现在日本全国都打成乱套子了,谁敢管天皇能不能吃上饭。日本朝廷也有大批的公卿贵族要供养,要是崇德朝廷没有钱粮供养他们,这些人现在也有地方投奔,到时候,崇德一介孤家寡人的,还玩个屁了。 看着天皇和源为义都收下了分成,洪过满意了,这种带着血的分成,日后还会源源不断的送来,不仅是崇德天皇和源为义,整个崇德朝廷的公卿贵族,还有那些同样站在崇德朝廷一边的武士集团,都会不断收到这些分成,到时候,同样是得罪了“佛祖”的人,谁都别嫌谁更脏,都老老实实捆在一起吧。 接下来的半个月,整个大和国就像是被浸入血海一般: 铲除了势力最大的东大寺,林钟将手下分成两部,在三日内又分别铲除了六座比较大的寺庙,虽然中间有信徒百姓阻拦,可是,那些烧杀红了眼的士兵,哪里还会管什么百姓和尚的,一股脑烧杀过去,当即是人头滚滚落地,血流淌过有声。 随后又是再分,不容周围的寺庙有所反应,四千部队分成四部八部,不断杀过去,与此同时,又出来一群试图浑水摸鱼的倭人武士,林钟也不制止,反而派人过去加以组织,不断编成新的讨伐军,用来对付大和国的寺庙。 这些倭人讨伐军,可是比林钟的四千部下手黑多了,这些人不仅烧杀寺庙,而且还光顾周围的村庄,说是讨伐军,还不如说是强盗。 转眼间,才半月时间,整个大和国的寺庙就被彻底铲除,大约占了大和国三分之一的土地,被洪过分配给崇德朝廷中的重要人物。所有大和国的土豪,在林钟的屠刀面前,哆哆嗦嗦的屈服了,这些人被林钟送去京都,亲自向崇德恳求归附。 得到了甜头后,洪过没有就此收手,反是继续给林钟下令,全军向北面的近江国挺进,继续扫荡近江国的寺庙。 这下子,不用林钟出手,近江国的土豪自己抢先下手,将附近的寺庙铲掉。只可惜,他们的行径没有为自己保住家门,反而给了林钟借口,林钟指责这些人没有交出分成,又是好一通屠杀。 终于,近江国的土豪找到了规矩,老老实实的留下四成,然后把其余的土地财富上缴出来。 在近江和大和国的屠杀,让整个日本的佛门都将洪过视作敌人,日本佛门各宗各派发出教令,一起把洪过指为“佛敌”,“第六天魔王”,声言要讨伐洪过。 可惜的是,洪过并非日本的哪个势力,虽然他扶植了崇德朝廷,可惜,崇德朝廷现在充斥着刚刚取得权位的武士,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和官位,这些武士们才不管什么风评和声名,一心一意的巩固自己在崇德朝廷的地位。 与此同时,现在陷入混战的武士们,暂时没精力去管在京畿发生的惨剧,相反的,因为战争不断扩大,武士们开始为自己的家产日益减少而头痛,有些心思活泛的,也将目光投向那些富得流油的寺庙身上…… 正在日本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时间慢慢进入了贞元四年三月,远在中都的金国朝廷,一个庞大的计划正在紧锣密鼓的推进中。 对前一年的战争,虽然对臣民和周边藩国,金国一力宣传是取得大捷,但是,只要是个金国中枢的臣子就明白,完颜亨的战果真的不好评价,说是失败应该多于所谓的胜利。 倒是在金国贞元四年一月末,一队从草原千里迢迢赶来的使者,让金国最高层看到了一场真正的胜利。 这些使者来自草原极西的乃蛮部,领头的却是个名叫黑齿不花的汪古人。经过黑齿不花介绍,完颜亮在内的整个金国最高层,才真正明白完颜亨大胜的含义,让金国头痛不已的克烈部可汗忽而察忽思,竟然被乃蛮人亲手斩杀,与这些乃蛮人一起送来的,还有忽而察忽思的金盔。 只有金盔而没有人头,虽然对乃蛮人的话有些迷惑,但是,乃蛮人斩杀忽而察忽思,又主动来进贡称蕃,这些可都是一场值得好好宣传的胜利。况且,所有这些话,都间接证实了,前一年突然投效过来的塔塔尔人所说:克烈人被分裂了。 最为关键的,这件事让完颜亮看到了一个更大的战机:早在完颜亨觐见时候,韩王就指出,要对付草原部族,打铁板一块的草原人,金国根本没有胜机,因为草原鞑子只要不断的向西撤退,拖都能拖垮了金国的讨伐军,只有不断拉拢利用草原部族,让一部分部族站在金国朝廷一边,从而兜头堵住要攻击的部族,最大程度的削减敌人的迂回空间,才能达成最终迫使敌军与自己决战。 现在,乃蛮人主动投靠,岂不是想睡觉别人递来枕头么,有了乃蛮人在背后,至少现在打击克烈人完全不成问题,最厉害的,有乃蛮人在所有部族的背后,这种隐隐的压力,足以让金国朝廷继续在草原上发展盟友,最终达到分化整个草原联盟的目的。 完颜亮需要的,就是确定下来,贞元四年的打击目标,到底是要收拾谁。 克烈? 这是完颜亮心中首先冒出来的想法,克烈人太可恶了,连续几年带头攻打金国,打得完颜亮一头包,险些让完颜亮,把从西夏和高丽身上捞到的名望,一把丢个干净。如果不能好好惩罚一番,怎么能出了完颜亮的心头之恨。 可是,经过与几个近臣的讨论,完颜亮却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原因很简单,现在的克烈正在内斗不休,如果没有外人插手,或许克烈的两个王子还是继续打死打生,让克烈继续流血,若是一旦因为金国的攻击,让脱斡邻勒与不花帖木儿和好了,完颜亮后悔不? 再说,打击克烈人,虽然能够直接从乃蛮借力,但是会不会让乃蛮人警觉,使得两方刚刚建立的微薄信任荡然无存,另外,一旦失去了克烈的缓冲,乃蛮人会不会继续崛起,成为克烈人第二? 放弃了克烈,完颜亮的目光在地图上不断搜索,突然,一个扎眼的名字进入他的视线。 [奉献] 第二四八章 远征草原之准备 第二四八章远征草原之准备 广吉剌,这个一开始就在和金国作对。最早掳掠金国的部族,如果说,克烈人是窜入金国屋子里的狼,那广吉剌就是为这只狼打开门的狈,有的时候,狈比狼更可恨。 正好的,现在广吉剌大幅并吞了塔塔尔人的草场,那些暂时内附在汪古部草场上的塔塔尔人,一定不甘心就这样失去丰美的草原,会尽心尽力帮助金国打击广吉剌人。 不过,广吉剌虽然就在草原最东部,紧挨着金国的西北部边境,可广吉剌人背后依然是辽阔的草原,他的北面是扎只剌人,南面是曾经的塔塔尔人,现在与汪古为邻,向西,广吉剌人的背后,西北是蒙古各部,西南是正陷入混乱的克烈。 这种复杂的形势下,想收拾这头狈。完颜亮还必须花费一番心思才成。 完颜亮的构想,得到了大多数宰臣的赞同,金国的声威和民心,以及开春后对草原的策略,都需要金国朝廷打一场切实的胜仗,好好收拾下周围的蛮子。 既然定下了策略,金国朝廷当即运转起来,首先对请求称蕃的乃蛮人,金国的朝廷大加表彰,在鸿胪寺和礼部议定封赏时候,特意厚加笼络,将乃蛮人的封爵,一下就封到王爵,至于其他的官位更是不计其数,乃蛮人内部有名号的大小那颜,也封赏了一应的官爵,光是世袭罔替的爵位诏书,就用去二十几张。 至于黑齿不花和乃蛮人达成的协议,金国朝廷一口应允,全部答应下来不说,还在黑齿不花的条件上,又加了五成封赏,若非乃蛮草场距离金国路途遥远,运力实在有限的很,金国恨不得在乃蛮部武装起一支强大的骑兵,直接替金国征讨草原才好。 最后,完颜亮亲自提议。虽然乃蛮距离金国遥远,而且重要要穿过西夏和克烈部才能到达,可还是应当建立起通商的商路,金国愿意用非常优厚的货物,换取乃蛮人手里的牛羊和毛皮。 这就是用物质拉拢了,金国自有群牧司,和各种草原部族的属国,或是藩属,若是需要毛皮牛羊甚至良马,也不可能需要万里迢迢的从乃蛮“进口”,这根本就是金国朝廷,刻意要用中原精美的器物,去拉拢那些简陋的草原鞑子,让其对金国归心。 对黑齿不花,完颜亮亲口御点,擢升这个忠诚的汪古人为女真猛安,家中世袭谋克,他的两个儿子也都封了官爵,接入金国中都居住。目的其实只有一个,既然黑齿不花能够得到乃蛮人的信重,就继续将他派去乃蛮。要乃蛮帮助金国威慑草原各部。 乃蛮的使团领头的有两人,叫做阔阔出和巴歹兀儿,分别是乃蛮两位可汗的亲信,这两个人本来以为,乃蛮已经是草原上最优渥的部族,即使与乃蛮西南的畏兀儿人相比,乃蛮人的生活也不是差出很多,那个遥远的大金国即便繁华又能如何,大不了和当年契丹可汗耶律大石一般,用更宏大的宫帐,有更多的宫卫骑军罢了。 谁想到,才进入金国的国境,那一座座有如山峰一样的城市,就已经将所有使团的人惊得目瞪口呆,待到了中都城,那种前所未有的繁华和宏大建筑,更是将阔阔出与巴歹兀儿两人,看的完全傻了,直到他们两个回去草原上,还在不断对身边人说:阿勒坛汗的宫帐,是天上人才能居住的地方。 慑服了乃蛮人,金国朝廷向全天下昭告,金国的藩属,乃蛮部击杀克烈部敌酋忽而察忽思,金国取得了对草原部族的又一次大胜。 这个消息一经发出,南宋和高丽还好些,他们也不知道克烈部到底在哪里,有多强悍,可是。那些依附在金国北部西北部的大小藩属,一下没了声息,克烈部啊,那是整个草原南部的霸主,是几十上百个小部族的共主,它的可汗,竟然都被金国击杀,难道说,草原要变天了? 草原北部的扎只剌和蔑儿乞人,甚至是吉利吉斯人,都派出使者,前往蒙古和广吉剌部探问,这个消息是不是真实的? 一开始,广吉剌人和蒙古部,尤其是蒙古的乞颜部,都保持了沉默,既不主动出来证实,也不去否认这个消息,但是,当后来使者逼问不过,开始派人向两部的部民询问的时候,蒙古乞颜部的首领忽图剌,终于打破沉默。证明这个消息是真实的。 整个草原为之震惊,天啊,距离草原共主只有一步之遥的忽而察忽思,竟然就这样被人杀了,那么,在阿勒坛汗与乃蛮太阳汗结盟后,草原上还有谁,能禁得住两家联手的打击? 登时,所有使者再懒得敷衍,立即起身回转自家的草场,在这种情形下。必须提醒自家的可汗,要小心选择盟友。 听说吉利吉斯,斡亦剌,蔑儿乞,豁里,秃麻,八剌忽,甚至是蒙古的泰亦赤乌部的使者,都已经离开的禀告,忽图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金碗中的马奶酒一口喝下去,平时感觉甘美的马奶酒,今日喝起来,怎么都觉着异常的苦涩。 忽而察忽思完了,克烈在混战,即便能够分出胜负,也不会再成为整个草原的合汗,本来以为,这会是蒙古部的机会,只要蒙古部在他挑头下,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就能继续维持五部联盟,从而向南向东攻略怯懦的金人和夏人,向西向北压制斡亦剌人,豁里人秃麻人八剌忽人,最后集合整个草原的部族,向吉利吉斯和乃蛮问罪,迫使他们两家加入联盟,最终完成蒙古部成为草原合汗的霸业。 谁想到,见到吉利吉斯,斡亦剌,豁里,秃麻,八剌忽,这些部族的反应,已经让忽图剌感觉心中异常失落,这些个部族不去想是不是要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咄咄逼人的乃蛮太阳汗和阿勒坛汗,反而去学怯懦的羔羊。最让忽图剌寒心的,是泰亦赤乌部的反应,那种淡漠的眼光中,总好像在流露什么,让忽图剌看着感觉非常的可怕。 宫帐的帘子被人挑开,也速该一脸不忿的大步走进来,先是倒了满满一碗马奶酒大口灌下去,又恶狠狠的割了一大块正在烤着的羔羊肉,塞进嘴里大嚼,一股子血水从他嘴角流了出来。 望着也速该的样子,忽图剌突然笑了:“也速该拔阿秃儿,我的孩子,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生气?” “我的叔叔,蒙古的可汗忽图剌,斡亦剌吉利吉斯,这些人愿意躲得远远地,这我管不着,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泰亦赤乌人,也要躲开,难道说……” 忽图剌马上打断了也速该的话:“我的孩子,不要让你的心被污血沾满,要相信你的盟友族人,至少我相信合答安,他的父亲,蒙古的可汗俺巴孩可汗,可是被阿勒坛汗处死的,泰亦赤乌人与阿勒坛汗和塔塔尔人,有不共戴天的血仇,他们不会背叛蒙古部的。” 话虽如此,也速该却是撇撇嘴,总算没有继续说下去,一屁股坐下来,割着羔羊肉闷闷的大嚼大咽。过了好一阵,才听到他用含混不清的声音道:“可汗,我们应该怎么办,向西避开么?要是那样,刚刚得到的克烈人,怕是会生出异心,还有那些塔塔尔人,那些家伙从来不是和我们蒙古人一条心,若是向西走,就真的会背离我们而去。” 蒙古各部,尤其是乞颜部,借着塔塔尔人被击破,还有克烈部混战的机会,着实收拢了不少两部散落的部民,实力大大的增强了,但是,也为乞颜部带来了两个隐忧。 一来,乞颜部的独大,让泰亦赤乌部不满,以前蒙古部的可汗位置,都是在乞颜部与泰亦赤乌部之间交替,原因很简单,就是这两部的实力大致差不多,彼此谁都吃不下谁。现在乞颜部开始独大,让泰亦赤乌部不满的同时,也隐隐生出警惕。所以,这一次泰亦赤乌部的首领合答安,借着打听消息的机会,派人来乞颜部,要求乞颜部交出一部分,从克烈和塔塔尔归附来的部民,被忽图剌想都不想就拒绝,这才引起两部之间的心结。 另外的,就是塔塔尔人一开始只是穷途末路,才来归附蒙古人,可蒙古部和塔塔尔部乃是解不开的世仇,所以,当初蔑尔铁木尔一听要投靠蒙古部,想都不想的就跑了,现在塔塔尔人在蒙古部里,哪里还能有什么好处,自然是得到最差的草场,牛羊不断被人盘剥抢走,甚至连部民的女人都有蒙古人去抢。 这些大大小小的矛盾,让塔塔尔人极度愤怒,于是,听说了蔑尔铁木尔重新恢复塔塔尔部,又跑回了昔日的草场后,归附蒙古部的塔塔尔人就开始不稳,很多人喊出了重新回去塔塔尔的话。一旦蒙古部真的向西迁移,难保不会在迁徙过程中,发生分裂的事情来。 忽图剌叹口气,却没说话,是啊,说什么呢,现在蒙古部也是内忧外患,让他一时间无从想主意。 就在这个时候,忽图剌的那可儿来通报,说是有一队商旅来拜访蒙古的可汗。 商旅?在这个隆冬季节?不对啊,以前商队都是在秋季就离开草原了,怎么会有商队在还没开春,就巴巴来到草原?再有,商队的事情虽然重要,可也没重要到需要拜见可汗的地步吧,部族中自有那颜管理这些事情,为什么不去寻那颜说话? 忽图剌与也速该对视一眼,也速该立即起身告辞,却被忽图剌强留下来,他自己的几个儿子不成器,倒是这个侄子很有潜力,可以作为未来乞颜部的首领培养。日后自己死了,也速该登位的话,只要自己几个儿子老实些,想来也速该也不会为难自己的家族。 忽图剌吩咐将那个商人招进来,就见门外挤进来一个圆溜溜的人物,这个样子倒是像个商人,不过,怕不是什么肯吃风霜,在草原上长途跋涉交易的商人吧。 就在那个商人脱下帽子的时候,也速该腾地跳起来:“你是女真人!” 整个大金国再次动员起来,吸取了上一次远征的教训,完颜亮将西夏人的铁鹞子骑兵好好赏赐一番,就打发回去了西夏,这些重骑兵,对付步兵是利器,用来与草原骑兵对抗,当活靶子的几率,远高于他们杀伤敌人的机会。 乌古敌烈两部上次远征之中,表现出了不稳的倾向,完颜亮索性将两部的节度使,也就是两部首领兀剌黑和图忽招入中都,也没说别的,只是厚加恩赏,又将两人留下来,三日小宴五日大宴,平时就是去出城打猎。用饮宴和美女将两人留下来后,又径自派人将两部的其他小部首领招入中都。 到了这个时候,兀剌黑与图忽可有些害怕了,他们弄不清楚完颜亮是个什么意思,左思右想的,终于在古勒纳台的建议下,亲自入宫求见完颜亮问个究竟。 完颜亮哈哈大笑,告诉两人,他真的是要犒劳下两部,因为这几年屡次要乌古敌烈两部出兵,来年还要如此,让两部的部民很是少了许多牛羊,他感觉过意不去,就在这个清闲时候犒赏两部的头领们。同时呢,完颜亮告诉兀剌黑和图忽,虽然首领不在部族,不过需要两部马上整备,在开春后要出兵一万,随着金军去攻打草原。 只是出兵一万,人数倒不多,可是,两大部族的大小首领,都被圈在了中都,部族内再想有什么异心,也找不到主心骨了,兀剌黑和图忽苦笑一声,只有老老实实的给部族下令。还好,完颜亮允诺下来,今年出征后,所有得到的战利品,金军一点不取,通通分给追随出征的部族,至于如何分配么,就要看军功大小了。 裹胁住乌古敌烈两部,完颜亮继续征发军队,按照去年的模式,召集起汪古部万人,草原糺军一万五千,加上西夏留下的万人轻骑,这已经有了四万五千骑兵,再算上三万硬军,整支大军就有将近八万正军了。 这些还都不是全部,按照完颜亮的计划,这一战要打出金国的威风来,要全力一击有如泰山压低一样,所以,金国朝廷另外动员了民壮二十五万,其中十五万负责转运粮草,十万人在挞鲁古河上游修建一座城堡,作为军队的粮草转运枢纽。一旦城堡完成,这十万人就转为阿里喜,为大军提供后勤给养。 出征的大军,随从的民夫,还有那些被签发出来,前往几处金山隘口戍守的女真兵,金国为了征讨广吉剌人,上下动员了将近四十万人,这些人每日人吃马嚼的粮草,就是个天文数字,这还不算各种军饷,物资的采买,兵器的打造,林林种种的加起来,刚刚有所盈余的户部,又要闹饥荒了。 看着每天户部送来来叫苦的奏章,完颜亮感觉头痛不已,偏偏打仗就是打钱粮,没了这两样东西,再强的军队也玩不转。户部尚书本来是蔡松年在兼,但是,堂堂的平章政事,还要管理异常琐碎纷杂的户部,怕是也就没什么心力去管理国家大事了,所以,蔡松年很快就交出了户部的印把子,再任的户部尚书名叫刘蕚,乃是辽代幽云汉臣刘彦宗的四子。 提起刘彦宗,估计能把洪过恨得牙根痒痒,这货投降金国后,一力撺掇金国攻打北宋,然后凭着力主攻宋的大功,大大提升了自己的官位,也提高了自己家族在新主子眼中的地位。 刘蕚本人倒是多有历练,可历练再多,也不会从石头缝里攥出钱粮来,将户部结余数目上交后,他索性跪倒地上,把头一低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撅起屁股一副老老实实等着挨训的架势。 也难怪刘蕚如此作为,他统计的户部各种结余,拢共才有银钱五百万贯,粮食三百万石,放在平日,能否应付到秋收都很难说,现在皇帝要打仗,他估计了一下,能支撑两月就不错不错了,两个月之后,他这个户部尚书也就别干了,直接回家找根绳子上吊吧。 看着刘蕚的奏本,性子颇是急迫的完颜亮,这一次出奇的没有发怒,只是将奏本传给其他宰相,自己却是重重的叹口气,户部已经见底了,就算加上属于内宫皇帝私用的左藏库,怕是也坚持不到三个月,而且,这些财赋都还算上整个金国朝廷日常用度,若是加上这些的话,估计用不到两个月,这个仗就打不下去了。 两个月内结束战争?想都别想,看起来广吉剌似乎被卡住了脖子,腾挪空间并不大,但是,草原上的鞑子,到底能否守信还难说,就算一切按照计划,诸部合围,要想带着广吉剌人的主力,也需要大把时间来布置和围困,两个月内结束战斗,想都别想。 下面的宰相们看了一圈,终于有人出声询问:“刘户部,这里还有哪个项目没开列么?” [奉献] 第二四九章 洪财神 第二四九章洪财神 众人一看,说话的是平章政事蔡松年。到底是曾经的户部尚书,一眼就看破了奏本似乎还有未尽之处。 还有没列入的开支么?完颜亮几乎背过气去,就这点钱,若是还有什么支出没列进去,他这个皇帝都要上吊了。 谁想到,刘蕚也不抬头,以头撞地有声的回奏,确实有两个项目没列进去,只因这两个项目还不是常项,没人知道今年是不是还会有,所以户部的几个侍郎和郎中商量了好一阵,都没敢将这个项目列进去。 蔡松年似乎明白是哪个了,追问了下,果然刘蕚回答,是东海路的进项,以及萨摩监的收入,这两个都没列进去。 这下众位金国宰相都明白了,原来是洪过手里的钱袋子,现在大金国上下就没人敢去惦记洪过的钱,连金国尚书省户部尚书都不成,他姓洪的不交钱出来。谁也别指望抠出一文钱来。 听说是东海路的进项没有加进去,完颜亮一下松口气,东海路的进项一向不少,若是多了这份收入,这个户部的状况也能略略喘口气。想到这里,他挥挥手正待说出,将东海路收入全部列入开支,就瞧见旁边的梁汉臣紧着对他打眼色,似乎有什么事情,要他不必马上说话。 心中疑惑,加之这财政的紧张状况,让完颜亮心头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金国皇帝对着亲信宦官一下爆发出来:“有什么话就直接说,这里都是朕的宰相,是朕的肱骨,没什么需要避讳他们的。” 梁汉臣脸色发苦,吱吱呜呜了一阵,最终却是不得不如实回答,东海路的财赋昨日就押送到了中都,清单早已送入内宫,请皇帝亲自查收。 押送入京都,却要皇帝亲自查收? 殿内众人一下明白了,洪过这是要将今年东海路的进项,全部送给完颜亮当“零花”呢,干,足足两百万贯啊,这怕是大金国开国以来。最大的一笔贿赂了吧! 听到这话,连完颜亮都有些肉疼了,两百万啊,加上萨摩监的零零散散的进项,总有两百一二十万贯了,明摆着今年左藏库要交出去填补朝廷开支了,自己偷偷截下一二十万贯,给太后和皇后妃子稍稍添置点东西也好啊,这下可好,一时冲动,全交出去了。洪过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对,冲动是魔鬼啊! 现在反悔已经晚了,完颜亮不得以,吩咐梁汉臣取来账册,他过眼一看,当场傻眼了,整个人毫无形象的坐在那里,嘴巴张得老大,目光有些呆滞。直到梁汉臣干咳一声,才惊醒过来,将那份账册甩手递给一旁。那个正用惊奇目光看着他的弟弟完颜衮。 完颜衮诧异的看看二哥,这才接过了账册翻看,刚瞄了几眼,立时也呆在当场,过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将账册交给蔡松年。 蔡松年正狐疑,这对皇帝兄弟是怎么了,到底姓洪的小子写了什么,让他们两人这般失态?当他瞧向账册后,也没去看开列的明细,直接去瞧最后的拉总大数,一看那个数字,他竟然吃惊之下大声叫了出来: “什么!四百三十万贯!” 听到蔡松年报出的数目,在场的宰相枢密使们立时炸锅了,四百三十万贯,这个赋税的数额,几乎与金国的中都,河南或是山东,陕西这样大路相提并论了。 天啊,一个东海路,地方不过相当于金国内地一个大些的路,人口现在只是金国中等路规模,而且屡遭战乱,前几年还是百姓民不聊生,这个洪过到底用了怎样的法子,如何去盘剥,才能够在其中压榨出足足四百三十万贯? 朝廷这些重臣之所以惊奇,是他们明白,洪过解送朝廷的钱帛。不可能是整个东海路的全部税收,按照正常情况来看,解送朝廷的部分至少应该与地方留用的数额相同,甚至说,地方留用的数额会远多于送交朝廷的部分。再算上洪过捞进自己腰包的部分,还有仆散忽土那厮分到的,那个狗屎高丽王应得的,杂七杂八的算下来,这一年里,洪过应该至少从高丽压榨出来一千五百万贯,才能应付这些需索。 一千五百万贯啊,在场的宰相枢密们想想就晕,怕是把东海路的那些高丽人,打包全卖了,也不会有这么钱吧?难道说,这个洪过有聚宝盆,会生钱? 甚至有人在私下里怀着深深的恶意想着:怎么那些高丽人还没造反? 无论怎样的恶意,四百多万的税收进入朝廷腰包,大大缓解了未来战争的压力。那个把屁股撅着老高的刘蕚,也终于敢抬起头来,小心的望着皇帝了。 就在宰相枢密使们欣喜的时候,完颜亮突然出声了:“朝廷每年赋税繁多,各杂课之赋。虽然单项不多,可拉总算起来也是不少,可是,为什么偌大的朝廷,竟无一人能如洪改之,翻手之间就见银钱顿显,你们说说看,这东海路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还是说,洪改之真的有鬼神莫测的法术不成?” 几个枢密副使就不要想了,他们都是老军头出身。能知道打仗需要钱粮就不错了,要他们变钱出来,还不等于要了他们的老命。那几位宰相们左右看看,一个个面有难色,吱唔着半天没说出来什么。 看着宰臣们如此作为,完颜亮脸色发黑了,这班家伙装什么孙子,谁不知道,他们每个人都有子侄送去了东海路,求的就是发财多多进身比较快,现在跑自己面前装模作样的,难道真的要好好收拾下,才肯老老实实的说话么? “陛下,那东海路自成体系,洪改之重工商这等末枝,轻农耕本业,虽然偶有成就,岂能长久,若是要兴国之道,还要说农本。” 大家心中奇怪了,这谁啊,敢当着完颜亮的面数落洪过,还说的如此不客气,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金国的宰相们扭头一看,立时闭了嘴,张用直,金国的帝师,同时也是洪过和完颜衮的老师,得,这是他们师徒之间的事,没人管得了。只是,宰相们奇怪,怎么今日的会议,竟然连张用直这个太常卿都来了? 见到老师进来,完颜亮连忙走下玉阶,与弟弟完颜衮一道,亲自扶了老师。在玉阶上设了靠背椅请老师坐好,他也不敢回去御座上坐下,索性和弟弟一个样子,就站在了老师面前,规规矩矩的请教,今日张用直来做什么? 张用直倒是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进谏,他听说完颜亮要继续征讨草原,认为连年征战劳民伤财,不如休养生息数年,然后厚积勃发,再出战也不迟。另外的,这个老头将洪过好一通数落,说这个弟子不知体恤百姓,肆意搜刮民财,有罪无功,请皇帝不要对洪过再搞什么奖赏了,不如下旨好好申斥一番,让其重新读读圣人之言,知道治国之道。 听着张用直的话,一班宰相们不以为然,圣人之言变不出钱粮来,圣人之言读到死,也不能万邦来朝,要想在金国有作为,还要学好经世之道,也就是治政的学问。 有人在心底感叹一声,唉,这大儒张用直老了,说的都是些昏话。 最后,张用直向完颜亮请命,想充任一次去宋国的贺中秋使。 这下完颜亮急了,老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这要是万里之遥的折腾一圈,还不把老骨头扔在宋国啊。当即他就拒绝了张用直的要求。可是,张用直非要请命,这让完颜亮真的为难了,几次想拉下脸来,却都没敢,最终,是完颜衮悄悄拉了下他的袖子,递个颜色过来,让完颜亮同意下来。 完颜亮用考虑考虑的话,好说歹说的,将张用直送走,这才回到议事上来。 经过这段插曲,终于有人站出来,对完颜亮道:“回禀陛下,那东海路看似赋税甚众,实则与内地诸路相差不多,大家都是被洪改之的伎俩所惑。” 众人一看,出来说话的是张浩,不由得苦笑下,也只有这个家伙敢在这个场合,公然指摘洪过的不是了。 张浩继续解释下去,在东海路,也就是原先的高丽国,原先都是务农为主,而高丽多山少地豪强并立,所以高丽百姓穷困,这次洪改之主政,尽废高丽农业,原先从南到北遍布的庄园田亩,被洪过一扫而空,那些本应该在田地里劳作的农民,更是被洪过借着兵乱,尽数赶到北面山中,挖石开矿,成了每日钻进山肚子里劳动的劳工。 另外的,洪过又将整个东海路的矿山,尽数分给了金国的大商家,鼓励这些人开矿的同时,还在东海建立船厂修整道路,所有这些,都是方便这些商家,把在东海路铸造出来的东西发卖出去,现在东海路的商船,近的可以到金国日本,远的甚至能够去宋国贸易。 古人早有教诲,做工之利十倍于耕种,而行商之利又十倍于做工,加之洪过在东海路的所有税收,也不开列具体明细,更不是交给户部统一征缴,只是每年上纳一个总数,这等于是将朝廷在内地各路分开征收的赋税,诸如对女真人的牛头税,对汉人的,田赋和纳粮,平时各路征缴的酒,茶,盐,金银矿产,行商等等税赋,归拢到了一起缴纳上来,看着数额不少,实则投机取巧罢了。 这些话自然说的在理,张浩几乎一下击中了洪过商业体系的要害:走私。 现在洪过就是利用高丽和日本,坐大自己的走私网络,从一开始的区区宋货和海盐走私,到现在坐拥一国,大大方方的向宋国输入货物,把在金国偷偷摸摸的走私做到了太阳底下,但是在金国的法律上,他还是在走私。 在场每一个人都明白这件事,所以那些宰相们都不愿意说出来。就包括了完颜亮和完颜衮,也都不想去捅破这层窗户纸。为啥?就因为洪过手面大,作人够大方,每年的礼物从没短过在场每个人,真把洪过搞垮了,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 虽然张浩把这些东西捅出来,但是大家又在琢磨拿了,完颜亮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话头? 就见完颜亮大手一挥,笑着道:“无论怎么说,他洪改之把一个破烂的高丽,变成了今天我大金的财赋重地,这种生钱的手段,可算得上是满朝第一了,称呼一句财神爷不算过分吧。” 宰相和枢密使们哈哈大笑,确实,洪过捞钱的手段,说他是财神爷一点都不过分,他可不仅仅是洪家的财神爷,还是在场所有人的财神爷呢。 看着那些脸上笑得非常灿烂的宰相和枢密使们,完颜亮平静的道:“那么说,把洪财神请进朝堂,让他帮助诸位梳捋一下大金的财赋,应该不算难事吧。” 此话一出,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宰相们面面相觑,把洪过弄进朝堂来?还要让他掌握财赋大权?那要什么个位置,怕是户部尚书不会给他。尚书之上可就是宰相了,现在几个宰相之中,参知政事两人满了,尚书左右丞两位,满了,平章政事两人,也满了,左丞相是完颜衮,还空缺一个右丞相,这个位置已经吊足了所有宰相的胃口,可完颜亮就是不封出去,难道说,这是在给洪过留着呢? 如果真是要洪过作宰相,那么,完颜亮到底准备如何封,是让姓洪的一步到位,还是大家都跟着挪挪窝? 想到这些切身算计,宰相们立时七上八下的,可表面上却平静如水,站在一边不吭声。这一次,就连与洪过关系最好的李通,也铁了心绝不出来搭茬。 见到大家都成了哑巴,完颜亮也不再问,吩咐草拟旨意,第一道圣旨,就是比照唐宋旧制,在朝中设置三司,主官为三司使,位比参政,掌管劝农,盐铁,度支之事,自三司设置,尚书省之户部,工部,都水监,中都路之外朝廷所属仓库,皆归三司统辖,以上各部监有所奏禀,先白于三司使,再行副本于尚书省。 听到设置这个三司,所有人都傻眼了,这事再清楚不过了,摆明了是因为要安置洪过洪财神,皇帝才设立了个什么三司使,最要命的,竟然是将户部工部都从尚书省划出去,一体扔给了三司,还要三司去掌握朝廷的大小仓库,我x,让一个走私贩子掌握国家仓储,这和开门揖盗有什么区别? 所有宰相心中哀叹,日后洪过这个财神爷的名字,可就要坐实了。倒是那些军头们,听到洪过当上三司使,两眼立时放光,这个洪过可比面前这些假正经好打交道多了。 果不其然,完颜亮下一道旨意,就是宣布,赠洪过金紫光禄大夫,权行三司使。 金紫光禄大夫,那是正二品上的散官了,几个本应是从一品的平章政事,都还没混到这个位置呢,就让洪过一步到位,下面完颜亮究竟要如何安置宰相的位置,还真是让大家看不清啊。 消息传到了日本京都,正清点着从日本那些佛寺得到的金银呢,洪过想都没想就对着送信的高丽官说了一句:“不去,老子在这里呆的好好的,才不去受那个罪。” 高丽官快疯了,这可是金国大皇帝的旨意啊,眼前这个主子连这个都敢不遵从么?洪过能如此没礼貌的说话,他可不能,小心翼翼的问了一下,洪过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话要代传? 似乎是感觉自己的话太过直接了,洪过抬起头想了下,才让高丽官传回去:“要老子上任也成,老子才不拿他们金国的狗屎薪俸,老子要年薪,必须拿年薪才成,至于数量么,唉,估计我那位师兄也没多少钱,就少要点,二百万贯算了。” 不去理会已经晕倒的高丽官,洪过从金山银山中抽出身来,转身来到了另外一间宽大的和室。 所谓和室,就是铺着榻榻米,没有凳子的房间。洪过不习惯这种盘腿坐法,索性命人弄来了全套的家具,就在榻榻米上布置了自己的桌椅卧床。 在和室内,卢龙早已等候在这里。洪过也不兜圈子,直接问道:“找到没有?” 卢龙低下头惭愧的回答:“还没有,那厮躲得太深了,实在不好找,请多给我一点时间。”见到洪过点头同意,他才试探着问道:“主子,那个,那厮有没可能,已经逃出了这座城市,去了东面……” “不可能,”洪过摇摇头,眼中射出了戾色来,“那个王八蛋一定还在京都,最近日本这个京畿地区的情况,怕是都有他在串联。既然万人的陷阱没坑死我,他,还有他背后的那群人,是不会收手的,老子在日本一天,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对付我,一旦回去了金国,他们就没办法毫无顾忌的暗算我了。” “可是,让主子亲身犯险,实在是属下……” 不等卢龙把话说完,洪过冷笑一声:“以后这种屁少放,真有这个心思,就去给老子抓住冯狗那个王八蛋,老子要亲手剐了他。” 原来,自打攻占了京都,洪过火速调来了身在高丽的卢龙,吩咐他必须找到冯狗。可是,将近三个月过去了,冯狗就好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似的,竟然从京都消失了一般,任卢龙翻遍了京都大小府邸建筑,就是找不到冯狗的行踪。 冯狗真的还在京都么? [奉献] 第二五〇章 远征草原之进兵 第二五〇章远征草原之进兵 接到洪过回复的时候。完颜亮正在城外猎场,与弟弟完颜衮一起骑马。这次将乌古敌烈两部的大小首领一发扣住,又不是谋反重罪抓住下狱,平日里还要好吃好喝的招待着,隔着三五日就要有人出头去陪陪这些家伙射猎,就算完颜亮是皇帝,也不好两三个月不露面,两个月下来,轮都应当轮到他了。 看着远处那些穿着皮裘的部族长首领们,带着自己的那可儿嗷嗷追逐一头鹿,完颜亮苦笑下,将高丽发来的回复递给了弟弟,借着完颜衮看信件的功夫,忽然提起,上次两人劝老师张用直的时候,为什么完颜衮要拉扯下自己的衣袖。 完颜衮抬头诧异的看看他的皇帝哥哥,有些发愣后才迷惑的问,难道完颜亮真的没听出张用直的用心么?老师那个时候哪里是在责骂洪过,分明就是想要皇帝压抑下洪过,不要让姓洪的窜起太快,让洪过有时间多读读书。日后也好能大用。而且张用直的心思已经非常明白了,从未见识过南朝繁华一直是张用直最遗憾的事,估计是看到自己大限快到了,所以才要用出使的机会前往南朝游览,这种事就不要拦着。 听到完颜衮的分析,完颜亮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无论观察和说话如此细致入微,这还是他一向认为鲁莽,甚至在心中微有厌恶的弟弟么? 呆了一下,完颜亮恍然回神,才笑着问弟弟,洪过那个回复如何来看。 一提到洪过,完颜衮登时来了精神,用恶狠狠的口气对皇帝说,洪过此时身在金国,无论中原还是东海路都是金国的土地,由不得他洪改之耍横,要他履任就必须做事。 听到这里,完颜亮苦笑下,得,完颜衮还是以前的完颜衮,洪过什么脾气,他们哥俩还不清楚么,这么拗着来,那个小子是认可死都不会做事的,就算真个坐上那个位置。洪过不尽心做事,不一样白费么。 不过,弟弟的话,还是给了完颜亮一个提醒,以洪过的性子,别指望能靠权势压服,要不和和气气商量着办,要不干脆按照洪过划下的道来做。 商量,那是不可能的,完颜亮现在急需洪过帮助,来改变朝廷的财赋状况,征伐草原只是完颜亮心头计划的一部分,如果要实现那个宏伟的计划,完颜亮需要钱,越多越好的钱,所以,现在的他得罪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去得罪一个财神爷。 想到这里,完颜亮下定了决心,必须想法子让洪过履任。 于是,金国皇帝下令。将过去五年,金国户部的所有账册文书抄录打包,用箱子封存好,一起送去东海路。负责押送的官是户部的一位侍郎,如果洪过有什么问题,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同时,这位侍郎在返回前要问清楚,洪过来做,能多出几成结余? 至于老师张用直,完颜亮叹口气,既然老师的最大心愿如此,他除了同意下来,就只有另外派出太医院的五位太医,一路上轮流照顾张用直,临行前,他还请张用直具本保奏了十名子侄亲信,各自从优录用,安置在八品九品的位置上开始历练。 那张用直离京之日,完颜亮特地辍朝一日,允许满朝官员前往送行。朝中汉臣文官们在中都西门十里亭,布置了酒水为张用直践行。所有人面带戚色,看着被人搀扶下车子的老头子,惟有无声的抱拳行礼,那个样子根本不是践行,若是再撒点纸钱,就像极了祭祀。 等一行人在广利桥上船,沿着卢沟河南行出去三十里,忽然有亲随蹬蹬蹬跑进船舱。要张用直向外去看。老头探头一望,立时老泪纵横。 敢情,就在卢沟河岸边的一处路亭外,站着数百名身穿便服的壮汉,壮汉们簇拥着两个人。这两人一身普通华服,站在河岸边手中举杯,对河中张用直的坐船遥遥而敬。 竟然完颜亮兄弟。 张用直撑起身子,勉力来到了船头,扑嗵跪倒,颤巍巍的对着岸边磕了一个头,口中喃喃的说些什么,却是听得不清楚了。 船,渐行渐远,直到最后消失在水天之间。 ****************************************************************************************************** 有了洪过送来的四百万贯,完颜亮心里有了底,待到送走张用直,已经时值四月中,草原上的积雪差不多化尽,几拨使者也纷纷归来,带来的回报让他愈加笃定胜利并非遥不可及。 金国贞元四年,南宋绍兴二十六年,四月,金国皇帝完颜亮颁布旨意。取“正大光明国势兴隆”之意,改贞元四年为正隆元年,同时举兵讨伐草原,以签书枢密院事徒单合喜为统兵主将,临潢尹兼乌古敌烈统军使完颜乌禄,硬军都统加兵部尚书衔世袭猛安纥石烈志宁,硬军副都统加工部尚书衔世袭猛安仆散乌者,以此三人为副将统兵分路进讨。 随着完颜亮一声令下,早已在草原等待许久的金国大军,不等那位统帅徒单合喜抵达临潢府城,立时如出匣猛虎般。越过了金山隘口扑向草原。 作为硬军的主帅之一,仆散乌者心中有些欣喜,开始时候,他只是作为纥石烈志宁的副手,两人之间有着明显的主从之分,可是,经过高丽,西夏,一仗仗的打下来,两人之间本来应十分严明分隔早已经模糊了。这一次更加明显的,作为硬军副都统,他有着与纥石烈志宁同样的地位,是不是说,日后仆散乌者或许有一天,能够自成体系独掌一军? 一想到自己或许能凭借军功,很快自领一军,或许三五年内就能进入中枢拜相,仆散乌者的心就蹦蹦乱跳,更加积极的驱使部下,向前向前向前。 与仆散乌者的积极性相反的,是他手下一万硬军的士气并不大高。去岁本就没有太多休整,手头积攒了大把的银钱的硬军士卒,有家有业的还算老实,把钱送回家中买房置产,那些个没有成家的,早就盼望大战之后能在中都好好花销一番,却没想到竟然跑进大草原溜达一圈,折腾几个月腿都跑细了不说,回到金国也不允许去中都休整,就地驻扎在临潢城,着实让这些硬军士卒感觉憋气。今年一开春还要出征,虽然朝廷许了高额的开战饷,也还是无法振作这些士兵的军心士气。 追随硬军出战的,是糺军耶剌糺,移典糺的五千骑兵。说起来,这些草原糺军,与硬军的性质有些类似。平日里主要靠放牧维持生计,金国朝廷的粮饷主要靠食盐布匹形式发放,遇到战事才是糺军士卒最兴奋时候,有仗打就有东西牲口可抢,所以,他们的气势可要比同行的一万硬军高太多。 仆散乌者的进军速度奇快,第一天通过金山隘口后,沿着海剌尔河向西疾进,宿营时候已经深入草原百余里,他的目标是海剌尔河最后汇入的栲栳泺,也就是后世的呼伦湖,湖北岸的骨堡子城有百多户契丹人,去年进攻时候,金军也曾在骨堡子驻扎。只要抢占了骨堡子,就能进退自如,进,可以控制整个呼伦湖北部草场,退,也能支应到后面大军到达。 这一次金军的进攻,还是分兵多路,约定了五月中旬栲栳泺南面的斡鲁速城汇合,建立了营寨后,再分兵从南向北扫荡,将广吉剌人的草场清理一圈,最终迫使广吉剌人与金军决战。 在这个计划中,骨堡子的军队异常重要,不仅要成为大军聚合前,钉在广吉剌人中心的一根钉子,更要随时监视广吉剌人的动向,万一广吉剌人要逃走,骨堡子的军队就要冲上去,死死缠住他们,最终拖垮拖死广吉剌。 任务很危险,但是富贵险中求,越是危险困难的任务,不是越是显示自己的机会么?所以,仆散乌者几乎是在接到计划的第一时间,就盯住了这个危险的任务上。 可是,仆散乌者的进军速度,让作为他后队的完颜乌禄感到害怕了,他从金山城出兵,抵达金山隘口宿营时候,就听说仆散乌者已经领兵冲出去整整一天,派出去的斥候跑出六七十里都没发现仆散乌者的先锋军,这下乌禄可慌了神,连忙命令属下不要继续前进,同时派人继续去寻找仆散乌者的队伍。 到了第二天下午,完颜乌禄才得知,这仆散乌者已经到了一百多里外,可把他气得够呛,两人队伍脱节百余里,万一被广吉剌人抓住机会,狠狠收拾仆散乌者一下,可不就要了命了,这出师就折了先锋,对整个大军的士气都是巨大打击。 乌禄连忙点起兵马出关隘,同时派人去追仆散乌者,要他暂时歇息一日,好歹让乌禄赶一天的路,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好。 仆散乌者也明白,乌禄这是好意,也是稳当的打法。实际上,这次出征的几个统兵将领中间,主将徒单合喜是老将,早磨得没多大火气,凡事以稳为主,完颜乌禄是整个大金国公认的,年轻一辈宗室中间打仗最为持重的,这是好听的话,说的难听点,就是有些贪生怕死,至于两位硬军的都统,可都是靠轻兵疾进出名,也是近几年窜起来的猛将。 现在要放弃以前的打法,仆散乌者怎么肯干,“先锋先锋,要是做先锋的距离大军只有百余里,还要先锋作甚?”仆散乌者轻蔑的说完,就带上军队继续向西扑去。 听了斥候的传话,完颜乌禄气得几乎从马上跌下来,心里不住的哀叹,真个是脱毛的凤凰不如鸡么?他就算被夺了王爵,可好歹也还是宗室子弟,是堂堂的太祖皇帝的嫡孙,怎么你个仆散乌者也来羞辱! 完颜乌禄气不过,却又指挥不动仆散乌者,偏偏主帅徒单合喜并不走金山隘口,而是带着万余硬军以及西夏轻骑,与糺军万人一起,驱使塔塔尔人的蔑尔铁木尔和其手下部众,走临潢府西南的大盐泺群牧司,切断广吉剌人在塔塔尔人故地流连的可能。 至于纥石烈志宁,那就更远了,这位硬军都统要从临潢府路更加西南的汪古部草场出兵,一路向东北偏北方向进攻,一路上都是克烈人的草场,目的并非是挑战克烈人,而是要截断广吉剌人逃向克烈部的可能性。 本来北路安排三万轻骑是非常稳妥的,广吉剌人全族,能动员的男丁也不到六万,其中精锐不足两万,在广大的草原上,想凭借六万人击败精锐的三万轻骑,那纯是做梦。 可是,现在仆散乌者带领了万五千人如此冒进,难道说,自己也要带兵跟上去不成?想到此处,完颜乌禄脸上的汗一下流出来了,那可是很危险的活计。在高丽的一战把他吓怕了,再有什么孤军深入的任务,他是从来不沾的。 犹豫了一阵,完颜乌禄决定,还是将对仆散乌者的不满交给上面裁处,至于他自己,没得法子,要是仆散乌者出了问题,估计也会杀他乌禄的脑袋,是以,发出了三封公函后,完颜乌禄带着部下向西追了下去。 最先接到完颜乌禄公函的,竟然是皇帝完颜亮,这也是没办法,公函都是先送到临潢府城,再由临潢城中转,从临潢到中都的道路状况最好,快马驿递就先送到了枢密院。 听说仆散乌者和完颜乌禄之间的距离,竟然拉开到两百里,枢密院里所有人感觉脑袋好像要炸了,两百里,就算快马狂奔也要一天时间才能走完。一天啊,足够吃掉仆散乌者的部队了。 “怎么回事,才出兵就出现这种状况?”完颜亮有些愤怒了,“这才不到四月末,预定的聚合时间是五月中旬,仆散乌者就这么着急么?” 那枢密副使赤盏晖苦笑一下,一主三副本来的用意,是各自可以在一方有专断之权,防止情报不畅指挥不便,谁想到,现在出了一个贪功的副帅,自然就拉动了另外一个不得不硬着头皮跟进。最要命的是,北面的仆散乌者如此动作,一准会惊动广吉剌人,此时中路和南路并未完成合围,只怕广吉剌人会就此逃脱…… 一想到这里,赤盏晖连忙请命,要求对徒单合喜与纥石烈志宁下令,命令两人迅速进击,不能放广吉剌人脱逃。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完颜亮咬咬牙同意了赤盏晖的建议,同时在心中暗恨仆散乌者。 去年整个冬季,草原都在一种动荡不安的气氛中渡过,从一开始忽而察忽思的库里台大会上不欢而散,到后来传出克烈可汗被乃蛮人击杀,随后金国的使者一整年都在草原上游荡,除非广吉剌人是聋子瞎子,否则怎么会不知道金国开春要有大动作? 金国这个动作的目标会是谁? 广吉剌人也在心中迷糊,按说,最应该去对付的,就是兀自混战不已的克烈人,随着忽而察忽思的死,以前强大的克烈部族轰然倒地,顿时从强壮的狼王,跌落成柔弱的羊羔,草原上谁都可以去咬一口,金国大皇帝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才对。 况且,去年冬天,从金国来的使者,也向自己表达了这个想法,约定了开春后草儿正茂盛的时候,也就是金国人的五月下旬六月初,双方在栲栳泺汇兵,一同进攻克烈人,但是,广吉剌人的首领,忽秃黑秃可汗就是感觉心里没底,总觉着事情有些不大对劲。 有部民向忽秃黑秃可汗禀告,说是从海剌尔河上游,冲出来一支骑兵的时候,忽秃黑秃脑中一闪,当即脸色惨白整个人坐在厚厚的皮毛上半晌没啃声。 过来好一会,忽秃黑秃猛地跳起来,指着身边的那颜和那可儿们,急匆匆的下令,一会要整个部族都集合,一会要大家打点毡车,一会要大家赶快把牛羊收拢好,听得所有人都是云山雾绕的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合底忻部族的头领晃豁拨勒匆匆赶来。 广吉剌部族下面又分成两个小部族,分别是山只昆部与合底忻部,两部祖上是两个兄弟分别建立,现在的忽秃黑秃是山只昆部的首领,同时成为广吉剌可汗,而另外的合底忻部首领就是晃豁拨勒了。 晃豁拨勒脸色凝重,他的部族在北面,草场正好是海剌尔河流域,现在遇到了金军的突入,并不知道忽秃黑秃与金国协议的他,一面将整个部族集合起来缓缓南迁,一面亲自来找可汗问个究竟。 听了忽秃黑秃的话,再去联系金军的行动,整件事看似合理,但是,晃豁拨勒想了一会,突然指着忽秃黑秃大骂糊涂,这金国大皇帝要是真的有会盟诚意,为什么提前几十天突然进军,为什么进兵后连个使者都没派来?种种异状正好说明,金国大皇帝这次,把刀指向的恰恰是广吉剌部。 听了晃豁拨勒的分析,忽秃黑秃顾不得去追究话语中诸多不敬,感觉心中一片乌云被拨开了,一把抓住晃豁拨勒的手:“晃豁拨勒,我的好兄弟,为了广吉剌部,帮帮我吧,下面我应该怎么做?” 晃豁拨勒看着已经慌的不知所以的广吉剌可汗,心中极是轻蔑,脸上却笑了起来: “放心吧,可汗,以前不知道女真狗的心被秃鹰还黑。现在已经明白了,我们广吉剌也不是软弱的羔羊,我们是狼,草原就是我们的巢穴,女真狗想来占便宜,呸,这次一定要咬掉女真狗的爪子,让他们以后一提到我们广吉剌,就只会害怕的发抖!” [奉献] 第二五一章 远征草原之谋划 第二五一章远征草原之谋划 完颜亮突然发现。全靠枢密院坐镇中都指挥调度,怕是赶不上前方战事的发展,尤其是一些居中协调的事情,必须要有一名位高的官员统筹分派,想来想去的,他有些说不上到底派谁才好。 就在完颜亮犹豫的时候,平章政事萧裕主动请缨,前往临潢府居中调度。 萧裕,金国皇帝眼睛一亮,萧裕是奚人,作为深深契丹化的奚人,他有一定的统兵才华,同时又是文臣出身,能令文官服膺,作为平章政事,那是从一品的高位,比前线的任何一个将军都崇高,他的协调不怕有人不服,最后一条,就是萧裕乃是最早追随完颜亮,曾经成为完颜亮收拾完颜秉德的暗子。达成了对秉德最重要一击,所有这些,让萧裕足以胜任那个位置。 当即,完颜亮下令,萧裕以平章政事本职赴临潢府视师,点检诸般军器粮饷。萧裕领命后,很快就出京而去。但是,这个关节突然爆发出一段小插曲来。 就在萧裕出京前,有人突然检举萧裕谋反! 谋反重罪,还是出在一名最为信重的宰相身上,立时在金国朝廷引起轩然大*,大家仔细打听,原来出头揭发的人是个渤海人,武定军节度使归德尹高彪,说萧裕与他关系好,但是经常和他谈起皇帝完颜亮私下里的言语,并且高彪从中判断,萧裕心怀不满日久必生祸乱。 这下群臣才算是安下心来,原来不是谋反,只是个检举揭发,实则是在说萧裕言语不检点,若是这样,就是不大的小事了。虽然如此,这件事也让不少人抓住,尤其是那些御史台的文人们,总算抓住了机会,纷纷检举揭发。说萧裕平时专权,用人唯亲,种种行为多有不法。 眼看萧裕出京在即,完颜亮为了安萧裕的心,就将高彪专门招入京中训斥一番,然后勒令这个家伙致仕回家,也就是退休了。不过,为了平息朝中臣子的众怒,完颜亮决定,将萧裕的弟弟,副都点检萧祚放去山东作益都尹,萧裕的妹夫,左卫将军耶律辟离剌到北京大定府辖下,为宁昌军节度使。 两者都是高官,益都尹同时还是山东东路的都总管,为正三品,宁昌军节度使虽然位在北京留守之下,也是从三品大员,专治一方位高权重了。完颜亮认为这样做法,足以平息众人怒气,也能让萧裕安心做事。 经过这么一番布置的功夫。前线的战事可就起了变化。 仆散乌者沿着海剌尔河轻兵疾进,一路势如破竹,行了两日之后,距离骨堡子城可就不远了,那前面刺探的斥候,甚至都已经遥遥望见了骨堡子城,回来向乌者回报,骨堡子炊烟依旧似乎没有异状。 仆散乌者闻言大喜,立即吩咐继续进兵,所有人加快脚步,务必尽快赶到骨堡子城歇息。 听到终于可以休息,一路紧赶慢赶的硬军士卒欢呼起来,纷纷抽上一鞭子,催动了坐骑向前奔去。只是,移典糺的详稳,也就是移典糺的族长,耶律前家奴冲上来,有些忧色的提醒仆散乌者,这一路上几乎没有看到几个牧人,如此肥美的草场怎会没人放牧,事情怕是不大对头。 仆散乌者心中并不在意,只要他能赶到骨堡子城,就算广吉剌人集合了冲过来又能如何,坚守两日之后,完颜乌禄大军一到,广吉剌人就不得不分兵监视,双方只会演变成为对峙局面,正好为全军吸引住广吉剌人主力,他们北路军的任务就完成了。 心头打定了主意。仆散乌者对耶律前家奴也不多说,好生慰抚一番后,便继续催促全军前行。 待到傍晚时候,距离骨堡子只有七十余里,这个距离让仆散乌者有些迟疑,若是继续进军,待到了骨堡子就是午夜了,星夜之下万一有事只怕自己根本无法掌握军卒,若是在这个距离安兴扎寨休息,又让仆散乌者心有不甘。 终于,心头那稳妥的心思占了上风,反正都已经能看到骨堡子了,犯不着如此犯险,小心无大错么。 仆散乌者下令宿营后没多久,正在大多数士兵松紧下来,准备下马的时候,突然,一声凄厉的响箭声,带着刺耳尖锐的声音钻入众人耳中。 军中自有法度,这声响箭立即将军卒警惕起来,紧接着,在外围的军中就响起了呜呜的牛角号声,随后。号声在大军各处蔓延开。号声就是警讯,听到声音后,无论硬军还是糺军,立即将刚刚跳下的坐骑放在一边,跳到备马上抄起武器准备迎战。 因为时间过于仓促,甚至有人士兵的备马还没有上鞍鞯,仅仅坐在光背马匹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只是这个时候没有太多抱怨,成队的士兵立即在草原上结成阵势,放开了备马。让马匹迈动四蹄轻微小跑,迎着响箭传来的方向,缓缓而去。 这时的草原上,已经天色擦黑,隐隐约约的,在西面的天际之间,好像有无数个人影在晃动,又像是漫天的乌云,向着仆散乌者的大军压过来,那种阴森的气势,令金军士兵微微有些喘不过气来。 ************************************************************************************************** 萧裕刚刚进入北京大定府城,他的亲信也是同族,前御史中丞萧招折就偷偷来到他的房中。看见萧招折鬼鬼祟祟的样子,萧裕还在奇怪呢,萧招折偷偷向他进谏,说完颜亮残忍好杀,今次已经对萧裕起疑,何不乘机起兵,反正萧裕现在有点检关防印信在手,就在北京召见北京留守,若是其原意与萧裕一同起事最好,如果不愿意,就杀之夺了北京大定府兵权,招耶律辟离剌的兵马进入大定府城,拥立辽末皇帝耶律延禧之孙,重建大辽! 萧裕听后大吃一惊,他怎知道,这些亲族如此胆大,连忙劝阻萧招折,直说完颜亮并未见疑于他,相反的,完颜亮对他信重依旧,如此作为岂不是反叛奸臣么。 那萧招折脸色一整,对着萧裕质问道:“敢问阁下,你究竟是女真人,还是奚人?” 萧裕脸色变了几变,终于是无奈的低头回答。自己是奚人。 萧招折冷笑一声:“若非阁下澄清,我几乎以为阁下是女真人了。我奚人世代为契丹子民,受契丹可汗信重,今日契丹可汗子孙蒙尘,阁下不思报国光复,一力为女真人袒护,究竟是何意?” 萧裕被问得哑口无言,吱唔了半晌,终于很无力的推脱,只说现在准备未足,不能仓促起事,还要细加参详才好。 萧招折勉强答应后,走出了萧裕的卧房,拐了几个弯子来到一处庭院,一进屋,就被几个人围住了,那些人七嘴八舌的追问事情如何。 萧招折将前后经过说了一次,那些人不禁连连顿足,萧裕这推脱之意太明显了,让他们大失所望,可是,如果要甩开萧裕单干,失去萧裕的威望的招揽,怕是很多人会不服,所以,萧裕能否同意参与,就成了这些人行事的关键。 受了打击的密谋者们失意的坐了好一阵,突然有人一拍大腿,“着啊,就算遥折公不肯参加,我们暂且暗中进行,等到事到临头了,再向遥折公和盘托出,那个时候可由不得遥折公了,此即为南朝陈桥旧事么。” 萧裕本名遥折,这里的“遥折公”就是在说他。 众人看去,说话的人名叫萧冯家奴,也是萧裕同族,曾任真定尹,后因事被免了官职,暂时为萧裕幕客。 听了萧冯家奴的法子,众人感觉眼前一亮,纷纷叫好,当即谋划起来,将金国北面大员排了出来,看看那些人是契丹或是奚人出身,足以被他们拉拢的。开列出名单后,这些人又用萧裕的名义写信,派了嫡系人手前去联络。与此同时,他们又用萧裕名义,去联络被发派出京为官的耶律辟离剌和萧祚,这两人都是萧裕嫡亲,又手中握着部分兵权,一旦萧裕起事,可以成为萧裕臂助。 在密谋者的谋划中间,最为重要的就是金国在西北的兵马,尤其是金国的糺军和乌古敌烈两部兵马。 糺军都是契丹人或是契丹化的游牧民,世受契丹辽国统治,虽然服从金国,但是一直以来都是心向大辽,只要萧裕起事,相信一定会得到糺军的响应。 倒是乌古敌烈两部比较麻烦,为了防止两部出乱子,影响了金国的草原的征讨,完颜亮将两部族大部分首领,都招去了中都,每日醇酒美人的招待,现在两个部族之中没有主心骨,根本无法商议这等事关重大的事情,短时间里怕是依靠不上了。 按照密谋者的策划,等萧裕到了临潢城后,就动用萧裕手中的关防印信,借口战事紧急强行关闭了临潢各门,将金国集中在临潢的如山粮草,还有数千人的军队控制在手中。一方面断绝了给前线军队的粮草供应,一方面也断绝西北的信息,防止消息走漏。 同时,密谋者策划让糺军在三地起兵,这两处地方分别是西北路招讨司,西南路招讨司,和北京大定府的懿州,也就是宁昌军节度使治下。起兵之后的契丹糺军,火速东进,待到糺军占领临潢府城,据有大辽的上京城,耶律辟离剌的叛军袭取了大定府城后,就可以向整个北方发布檄文,讨伐女真金国。 这个法子倒是不坏,可是,整个计划中有个关键的人物,金国西北路招讨使萧好胡,只消说动此人一同起兵,则一日之间,可以令金国西北边疆变色,几十万契丹人起来拥护萧裕。 是以,密谋集团派出使者,偷偷的去和萧好胡接触。 ************************************************************************************************** 眼见着对手堵住自己去路,仆散乌者脸色变了几变,咬咬牙下了决心,命令糺军分成两部,分别在两翼游弋,一万硬军作为主力,在中间缓缓迎上去。 远处的乌云缓缓拉长,变得好似小山一样,这种情形令金军士兵脸色又是一阵剧变,甚至有人拿着兵器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了。 见到这种情况,仆散乌者心中大惊,若是三军连胆气都没了,还谈什么作战? 他当即冲在了最前面,挥动手上的长刀,对着部下高声喝道:“一群土鸡瓦狗,青天白日不敢出来和我们面对面,只有在这种昏暗时候才敢现身,靠着耍下鬼蜮伎俩,也配作我们硬军的对手么?这些鞑子是怕了我们,怕了硬军,怕了我们硬军在高丽,在西夏的赫赫声威,怕了我们转战千里的战绩,才使出这等下作手段来,说,对着一群害了怕的鞑子,我们应该怎么办?” 当即有一名百户挥舞兵器大吼出来:“杀他祖母的----” 稍微冷了一下,随即,所有硬军战士一起大吼出来: “杀----” “杀----” “杀----” 看着士气被一点点激发出来,仆散乌者一催胯下坐骑,“是男人的,长了那一嘟噜玩意的,就跟老子过去,杀鞑子啊----” 身后的硬军士兵轰然应诺:“杀,杀鞑子啊----” 转眼间,一万名硬军,好像一万只下山的猛虎,再没了刚刚担惊害怕的样子,嗷嗷直叫的催动坐骑,恶狠狠的扑向了正摆着气势缓缓而来的敌人。 对面的正是广吉剌部四万部众,为了能一举击溃金兵的前锋,晃豁拨勒反复计算,躲在了金军斥候搜索圈的边缘,小心观察着金军的动作,这才选定了此地作为战场,临到决战时候,看到天色灵机一动,摆出这样一个阵势出来,要让金军未战先怯。 谁想到,这样一来倒有了弄巧成拙的嫌疑,对面的金军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金军的打法让广吉剌人有些措不及防,双方本就只距离不到十里,虽然广吉剌人数较多,可是他们为了威吓金军,尽量排在一堆,此时面对金军的冲击,反而一时之间难以施展开骑兵的优势----运动。 几万人猬集在一块,要想迅速运动起来,变成往常草原部民最习惯的纵马奔驰,可并非说换就能换。望着迎面冲来的金国骑兵,居中指挥的晃豁拨勒要多后悔有多后悔,一面加紧让手下部众分散开,一面扯开嗓子给部民下令,让已经散开的部民冲上去,暂时挡住金军的锋芒。 只可惜,金军最精锐的硬军骑兵,岂是一群连铠甲都没有的草原牧民能够挡住的,虽然排在最前面的都是精壮小伙子,在硬军面前,也只是如切菜一样。 仆散乌者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无论周围有多少亲兵试图围住他,都被大声赶开,身子紧紧趴伏在马背上,感觉坐骑的速度越来越快,手上的狼牙棒虽然沉重,随着与那些草原鞑子的距离越来越近,狼牙棒也慢慢的抬起来,只等哪个倒霉鬼自己撞上来。 迎面冲来一个广吉剌骑兵,朦胧中隐约看着,好像穿了件破烂的皮袄,手中的兵器看着不清楚,也是飞速向仆散乌者冲过来。因为傍晚时候光线晦暗的缘故,那个广吉剌人显然没看到伏在马背上的仆散乌者,将他的马匹当成了一匹无人的空马,见到如此雄壮的骏马,这个广吉剌人显然非常满意,顾不得还是在战场上,竟然迎面冲过来,探手要去抓马的缰绳。 就在两马几乎要错蹬的功夫,仆散乌者猛地挺起身子,手上的狼牙棒也不用挥动,仅仅平直伸出去,就见那名广吉剌骑兵先是一愣,随即在两人交错的功夫,仆散乌者感觉手上一震,身后似乎飘来一些黏糊糊的东西。 仆散乌者顾不得这些,就见对面又冲来一名广吉剌人,挥动着刀子向着他砍来,也不用旁人帮忙,他挥动手上的狼牙棒上去一磕,登时将长刀高高弹起,仅仅这个功夫,仆散乌者已经从那人面前冲过去,将敌人交给了身后的护卫,那名广吉剌人还来不及做反应,就见眼前一花,脖子上感觉有股热流出来,随着热流涌出,全身的气力也一起流逝。 那些勇敢的冲上来的广吉剌人,就好像是扔入浪涛中的几颗石子,转眼间就被金军的浪头淹没,再向前冲,可就是广吉剌人的大队了。 仆散乌者不慌不忙的收起兵器,在马腹的肚囊中取出一物,平端在手上,就在那些广吉剌人惊恐的望着他的时候,手上猛地扣下。 嗖,一支弩箭没入广吉剌人之中。 也不管是否射中,仆散乌者将手弩随便一扔,冲出了长刀,猛地一转马头,长刀挥动之间,带出一漂血光。 如果从空中看来,整个金军,在广吉剌人的大队面前,就像是波涛拍打到礁石上一般,猛地分成两股,分别向两边而去,看似是被广吉剌人击散了金军的攻势,可是,仔细再一看,却是发现,金军虽然分散成两队,可去势不减指挥有度,相反,那些广吉剌人却被砍得人仰马翻,就算有人侥幸射出箭矢,往往也射不中高速飞驰的硬军士兵。 两队硬军,几乎是贴着广吉剌人的队伍在飞驰,让广吉剌士兵大量死伤,可是,这些仅仅是仆散乌者的全部战术么?若是从远处看去,就会有人发觉,那原本在硬军两翼游弋的糺军轻骑,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广吉剌人队伍的后方,正在慢慢整队。 他们,才是仆散乌者最有力的一击! [奉献] 第二五二章 远征草原之变故 第二五二章远征草原之变故 当晃豁拨勒终于勒住坐骑。略带惊慌的向身后看去的时候,整个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隐隐约约的身后传来杂乱的马蹄声,还有惊恐的叫嚷。瞧瞧周围都是自己的那可儿,他略微放下心,一边小心谨慎的望着身后,一边打量这些那可儿的脸色。 刚才的一幕慢慢浮上心头,晃豁拨勒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法子十分愚蠢,被女真人看破了玄虚之后,整个广吉剌部族的勇士们,大部分只能坐等被人屠杀。 天幸这些女真狗人数不多,而且此时天色已黑,虽然手下的勇士被突袭甚至合围,总算能抽身逃出去,只要冲过了女真狗的阻拦,进入茫茫草原后,再没人能拦得住他们这些草原上的勇士。 正因为如此,晃豁拨勒在扔掉了所有显眼的装饰后,带上贴身的二百个那可儿,侥幸杀了出来。 见到晃豁拨勒停下来。那些那可儿也不得不勒住坐骑,用迷惑的目光望着他们的首领,目光中透出的意思非常简单:下面我们要去哪里? 看着凄惨无比的部下,晃豁拨勒咬咬牙,广吉剌部的汗帐不能回去,若是被忽秃黑秃发现,自己身边只有一百多人的话,怕是那个混蛋立即会下手宰了自己,然后并吞掉整个合底忻部。 望着弥漫的夜色,似乎那些女真人并未追上来,也是,女真狗的备马和吃喝都还在海剌尔河边,仓促之下在夜间深入草原,追杀一群马上勇士,那几乎可以看成是自杀。 既然如此,晃豁拨勒眼珠一转,估算了下这里距离战场的距离后,下令给那可儿们,火速在这里点起一堆火,越旺越好。 点火?这里距离刚才的战场不到百里,要是点火的话,会不会被女真狗看到,然后引来更多的追兵? 那可儿们彼此对视下,目光中能够看到每个人的疑惑,不过,长期对晃豁拨勒的服从心理,让他们下马照办了。只是。每个人都只是在近边寻找引火之物,坐骑就在他们一步左右距离,可以看出他们心中的迟疑。 深夜草原上的火光,吸引了那些兀自在草原狂奔的广吉剌人,这些四散的草原奔狼们,悄悄的聚集过来,发觉点火的也是广吉剌人后,才放心的跳下马,终于有时间喝一口马奶,吃上几口肉干,然后心神不定的和左右的人交谈几句。 幸好,这一夜没有太大的战事,似乎是对方也感觉到了疲惫,金国的骑兵也没能追上来,待到黎明时分,晃豁拨勒清点一下,这一夜竟然让他聚拢了四五千人,别说是女真的追兵,就算是遇上大股的女真兵,也有一战之力了。 晃豁拨勒回想昨日一战,他想学着中原人那样。把部下摆成方阵,一举压垮女真狗,却忘记了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在于运动,这个错误被仆散乌者抓住,将骑兵分成三部,围着广吉剌人狂殴,这才有了昨日的大败。 晃豁拨勒不会明白,比起中原的人来说,一向散漫的草原牧民,即便有过严整的军事训练,也不见得会非常守纪律,更何况是一群临时征召来的牧民?想用中原的战阵对抗硬军,从一开始他就错的离谱。 现在的晃豁拨勒,虽然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败,但接受了教训的他马上改变战术,拨出两千人临时分成十几队,一发散了出去,要这些人围着金**队四下骚扰,他则带着余下的两千多人远远观望,一旦有金军受不了骚扰追出来,人数少的就一股脑吃掉,人数多的,他也带人撤走,牵着那些金兵远远深入草原。 天亮之后,聚拢败兵更加方便,到了中午时候,晃豁拨勒手里就有了四千多人,这等规模足以吃掉四五百人的金军队伍了。 战法一变,金**队就吃到苦头了。虽然没有多少实质的损失,可是周围好像苍蝇一样的广吉剌人,却搅扰的军队始终无法快速突进,虽然将糺军派出去驱逐,可是,糺军的人数少了,就被一股脑吃掉了两三百人,人数要是多的话,虽然可以驱赶走那些广吉剌人,可一个上午下来,将糺军士卒也累得够呛,军队之中自然就有了怨言声。 给于仆散乌者致命一击的,是远处的浓烟,看方向,起火的地方正是骨堡子城,那里可是金军预设的营垒,若真的被广吉剌人一把火点了,让仆散乌者这支轻骑可如何立营坚守? 发了疯似的冲上去的金军,自然并非广吉剌一群游骑能够阻止的,要晃豁拨勒把手上的实力,全部砸到金军身上,搏个鱼死网破,也不是晃豁拨勒乐意看到的。 于是。万余金军在草原上狂奔起来,而草原鞑子的游骑只是远远跟着,好似跟在老大身后做错事的小弟,眼见着金军距离那处浓烟越来越近。 待到来了骨堡子,仆散乌者见到的只是一个半高的土围子,以及里面滚滚黑烟,还有一地的尸体,所有的契丹百姓都被杀干净,虽然这些契丹人,在这里已经生活了百多年,对周围的广吉剌人也是尽力应承。可到头来,晃豁拨勒还是不相信他们,那他们的下场自然就很凄凉。 事实上的骨堡子城,只不过是一个半高的土围子,仅仅到人胸口高度的夯土墙,勉强能够挡住草原狼群的侵袭,以前还有契丹百姓一点点修葺上去的木桩,将围墙加高到两丈,现在一把火下来,将这些木质围墙烧成了一根根火把。 天幸的是,整个骨堡子城因为孤立于草原之上,那些放牧的契丹人为了自家的牲口群免受狼群袭扰,整座城修的非常大,足以安置一万余人的金军和他们所有的坐骑,另外的,从城中到不远处的栲栳泺,还修了一条用两道土墙夹住的长道,让城中居民可以毫无危险的取水。 这些布置,如今都足以让仆散乌者利用。金军将骨堡子清理一下,很显然,那些屠杀者已经将整座城市,干净彻底的打扫过一遍,勉强得到一些散落的箭矢后,金军士兵们再没找到任何可以收集的物事。 昨日的小胜并为让仆散乌者有太多高兴,晦暗的天色不适合追击,否则的话,仅仅昨日的胜利,他就有信心将之变成一场足以毁灭广吉剌部族的大胜,天赐良机啊,没能把握住,让仆散乌者心头非常郁闷。 但是,更让仆散乌者郁闷的消息,是三天后完颜乌禄带给他的: 完颜乌禄虽然比预计迟到了一天,总算是带领一万五千金军抵达了骨堡子,但是,让仆散乌者头发晕的是,完颜乌禄为了追赶他。竟是没有携带多少干粮,前后两支军队将近三万人,全部吃食大约仅仅够维持七八天,可现在距离约定的聚合之期还有半月之久,这种情况要如何去维持? 以前还指望从金山隘口转运,现在看看,以广吉剌人凶悍的游击,那些护送的女真猛安谋克军,怕是顶不住草原鞑子的袭扰,若是这样,难不成他们两人坐拥三万大军,竟然会在七八天后陷入断粮的窘境? 无论仆散乌者和完颜乌禄,都是有统兵经验的将领,思索了一夜后,完颜乌禄跺跺脚,主动提出来,自己统帅本部一万多人,返回金山隘口,往来押运粮草。 仆散乌者心中一阵激动,一把抓住了完颜乌禄的手,连声感谢。也难怪,通过仆散乌者一战下来,两人都明白,就广吉剌人的战力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如果指挥得当,把握住战机的话,利用手中万五千人一举击败广吉剌人,进而踏破广吉剌汗帐都并非不可能。留在骨堡子,就等同留下来获取这份天大的战功。 现在完颜乌禄主动放弃了立功的机会,饶是仆散乌者功名利禄之心极重,也不由得心生感激。 因为只押送粮草,并非要与广吉剌人硬磕,所以完颜乌禄索性好人做到底,分出手里三千敌烈部骑兵给仆散乌者,进一步充实了仆散乌者的兵力。 望着完颜乌禄离开后,仆散乌者立即振作精神,向草原广派斥候,努力去打探广吉剌人的营地所在,他要一举击溃眼前这些讨厌的苍蝇,而后寻找到广吉剌人的汗帐。 切不论仆散乌者在栲栳泺的振奋,萧裕还不知道手下的幕客同族们,已经策划了好大一个阴谋出来,甚至说,在离开了北京大定府城的时候,手下队伍中少了十几个人,他都没能发觉,仅是带着幕客与护卫们匆匆赶向临潢城。 萧招折那些人派往西北路负责联络的,是一个叫做萧屯纳的族人,这人地位不高,却是萧招折的亲信,所以偷偷派出来,既可靠又不会引起萧裕的注意。 那萧屯纳得了命令后,一路快马加鞭,用了不到五日就赶到了西北路招讨司所在的桓州。将萧裕的名帖送进去后,马上得到了萧好胡的接见。 示意萧好胡到密室之后,萧屯纳才将萧招折等人写好的书信送上,这封书信自然不会用萧招折的名义,通篇都是用萧裕的口气,可是没有一个字提及造反或是拥立辽国皇帝,仅仅是说了一些中都的情势,提及部分朝廷的人事任免,以及朝廷财政的情况,看似表达的是对朝廷现状的忧患。 看过书信后,萧好胡何等精明,否则也不会坐上西北路招讨使的位置了,他心领神会的看向萧屯纳。萧屯纳果然会意,开始用昔日辽国的恩德来**,但并不明说,反正是点到就好。 萧好胡已经有些明白“萧裕”的用心,可眼前这人并不出名,这样一个人,手持了萧裕的书信来劝说他谋反,让他如何能够相信?见到萧屯纳不再说下去,他陪着掉了两滴眼泪后,才告诉萧屯纳,现在兵事紧急,有些事情不好仓促决定,不如让萧屯纳回去,请萧裕派个更加重要的人来。 萧屯纳并未因为自己被轻视而沮丧,相反的,他心里非常高兴,萧好胡既然有这种反应,看起来也是心向大辽的,只是因为自己身份低微才不敢轻易判断。 于是萧屯纳急忙告辞出来,也不在桓州停留,当夜就快马原路赶回。这一次,他一路上直追到了临潢城,才将萧招折等人追上,通报了桓州之行的经过。 萧招折,萧冯家奴等密谋者,听了萧屯纳的禀告后,也得出了与萧屯纳一样的结论,他们立时欣喜异常,只要劝的萧好胡动心,就可以说是大事成了一半了。经过一夜的商议,重新厘定了计划的步骤,这些人又选出来,让萧招折亲自去劝说萧好胡。 第二天,萧招折就向萧裕请命,说是要代替萧裕前往金山隘口,巡视下屯兵的驻防情况。萧裕正在着手接掌临潢府,暂时分身乏术,可金山隘口此时是一等一重要所在,也必须加以重视的。是以,萧招折的请命让他大喜过望,当即答应了下来。 得了萧裕的将令,萧招折更加有恃无恐,当即带着亲信出了业已戒严的临潢城,一路绝尘而去。 在路上,萧招折为了节省时间,早已事先派出亲信,前往西北路各个糺军之中劝说,而他刻意放慢速度,在途中耽误了几日后,才来到桓州城外。 到了桓州,萧招折并未马上去见萧好胡,反是在城外一处牧民家住下来,等上两日,这两日间,不断有好消息传来,四五处糺军的族长都同意了他们的计划,有了这些部族的支持后,萧招折感觉自己劝说萧好胡又多了几分把握,即便萧好胡还有迟疑,只消鼓动下面的糺军起来闹事,就由不得萧好胡迟疑了。 这样想定后,萧招折才大大方方的进了桓州,去求见西北路招讨使萧好胡。 萧好胡与萧招折都是故交,昔年也曾短暂公事,现在听说萧招折亲自前来,心中是又惊又喜,惊的萧裕做事如此急切,前次那个使者走了还不到半月,萧招折就找上门了,喜得是,看萧裕如此态度,应是对自己非常看重,日后若是重建大辽,他这个再造之功是跑不了的。 接待了萧招折后,两人彼此心知肚明,是以见面并不多说,只是设宴喝酒,萧好胡为了表示亲近,还找了几个亲信作陪,推杯换盏的喝了一番之后,才来到萧好胡的内室密谈。 萧好胡与萧招折在密室中,略微谈了下以前大辽时代的恩情,萧好胡也跟着掉了些眼泪,然后突然话题一转,问到了都有那些人参与了密谋。 这个问题虽然有些让萧招折为难,可也好理解,若是自己这边实力不强,一来无法吸引萧好胡的附庸之心,二来日后一旦起事,也会让萧好胡小觑了自己这边的人手。 所以,萧招折故意说了许多人,除去萧裕的亲族外,还提到了六七个西北路治下的糺军首领,也就是金国封的糺军节度使。他的意思很明显,你萧好胡不要以为兵权在握,就可以说一不二,如果你不起兵,你手下的人马我们一样可以拉走。 谁想到,提及前面几人,萧好胡还没什么表情,当萧招折提到“五院节度使耶律朗”的时候,萧好胡脸色一变,抬头望着萧招折,“耶律朗也在预谋?” 萧招折也是喝的多了些,没注意到萧好胡的异动,大喇喇的点头,告诉萧好胡,那耶律朗手握五院部糺军,乃是这次起兵的主力,他们派人前去联络,耶律朗没有丝毫迟疑,当场就答应同意起兵,而且允诺,起兵后会立即来到桓州。 听了萧招折的话,萧好胡心中可是哇凉哇凉的。 也是萧招折久不在边疆,不晓得内中隐情。原来,那萧好胡虽然是西北路招讨使,本人却是契丹人中萧姓旁支,身份不贵,若是在以前的辽代,他决然没有可能登上如此高位。偏偏他手下这位耶律朗大人,是根正苗红的耶律皇族,而且手中握着的五院部,以前更是契丹辽国时代契丹人的重要部族,全部由契丹人组成不说,对耶律皇族的依附心非常强。 有这等依持,耶律朗哪能看得上萧好胡,平日里两人多有摩擦,甚至有几次还闹到了快要动刀子的地步。这次萧好胡起兵,目的就是在未来的契丹辽国中登上高位,可是,如果耶律朗也参与了密谋,可以想见的,无论身世还是手里的本钱,未来耶律朗的地位都不会在萧好胡之下,难道说,要在日后的漫长岁月中,继续受耶律朗的闲气么? 最让萧好胡担忧的,是耶律朗那句:起兵后先来桓州。他起兵就起兵呗,来桓州作什么?是不是要借此机会,乘乱做掉自己?一想到这里,萧好胡的身子就是不禁一阵微微颤抖。 好生安抚了萧招折,吩咐人扶着萧招折下去休息后,萧好胡在密室中反复走动许久,终于跺跺脚,招来了自己的心腹亲信,如此这般的安排了下去。 萧招折自以为已经劝服了萧好胡,心中大是高兴,这一觉睡得就非常沉。到了后半夜,好像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声,紧接着,萧招折句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人提了起来,睁眼一看,就见一群张牙舞爪的士兵,正把他按在地上用兽筋捆起来! [奉献] 第二五三章 远征草原之惊变 第二五三章远征草原之惊变 萧招折当即傻了眼。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中还是一阵惊恐,难道说,他们的密谋就这么轻松破败了?若是这样,会不会连累萧好胡? 待到被押去了官衙,见到地上同样跪着他的从人,萧招折暗自点检人数,心中一阵凄凉,竟是一个都没跑掉,被人家连锅端了,唉,要是这样,可该如何去通知其他人? 正在心中盘算的功夫,就听上面来了人,抬眼一望,当即将萧招折气得几乎吐血,敢情那个坐在上位的,就是刚刚他还在心中担忧的萧好胡萧招讨使,这下什么都明白了,萧好胡要反水! 当即,有如一盆冷水浇在了头上。萧招折全身冰冷哆嗦成一团,他倒是不害怕生死,干了这谋反的事情后,他就没怕死过,他真是暗骂自己愚蠢,在萧好胡面前说出那么多名字,这下子可要连累了自己朋友。 果然,萧好胡先是好生安慰,又命人送了萧招折的绑绳,假意劝慰了一阵,这才提出来,要萧招折亲笔写书信,将他提到的人一一供认出来,然后将这些人诱入桓州城。 萧招折哪里会干这些事,当即把个萧好胡好一通臭骂,大骂这人失信小人,骂他数典忘祖,又骂萧好胡天生贱种。 听着萧招折辱骂自己,身边那些亲兵心腹已经气得面如猪肝,萧好胡却没有半分不快,静静听着萧招折骂完,吩咐人将其押下去,他自去命人,用了萧招折的名义,把耶律朗哄骗如桓州。 耶律朗也是大意,听到了萧招折寻他,就没在意。竟然亲自赴约,到了地头,等待他的是五百名刀斧手,当即将他的亲随几乎斩杀干净,他自己也被人绑了,押入招讨司的地牢,与萧招折作伴去了。 说是几乎被斩杀干净,实在是有一名耶律朗的亲随见机的快,乘着大乱将起,转身就跑,在旁的亲随刻意阻挡下,还真被他跑出了桓州城,一溜烟的奔去五院部报信了。 五院部的草场距离桓州城几百里,那名亲随逃出城时候已经负伤,趴伏在马上一路狂奔,跑出百余里后,远远瞧见远处有一队人马冲来,待到互相近了,随从认出来,对面来人之中,有一人名叫耶律撒八。在各部糺军中极有威望,去年因为战功被补入招讨司衙门,作了个不入品级的译史,可最重要的,这人乃是契丹皇族远枝。 见到是撒八,那随从好像见到了亲人一样,大声呼叫着冲了过去。在撒八和其随从惊诧中,将桓州城里发生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同时,他也说出,耶律朗与萧裕密谋,共谋恢复契丹辽国的事情,现在耶律朗被伏击,显见的桓州城里有人反水。 也说耶律朗该着事败,这谋反大事,谋到最后连手下亲随,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还有什么不失败的理由? 撒八也隐隐约约听说到,最近西北路有人串联密谋,现在终于知道了全部内容,最后听说那个随从,请求自己派人回去五院部报信,让五院部立即起兵,去桓州救援耶律朗的时候,撒八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听到随从说完,撒八策马走到随从身边,笑呵呵的询问,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没有?随从虽然心急,可对着耶律撒八。他不敢造次,摇摇头刚要说话,就感觉肋下一阵剧痛,立时瞪圆了眼睛,大手伸出去要抓撒八,却仅仅伸了一半,就轰然从马上摔了下去。 撒八摇摇头,对着从人笑道:“他的伤太重了。” 一名撒八的随从面带忧色:“头领,五院部可以不去通知,但是萧裕那边……萧裕要恢复大辽也是好事,只可惜,他是个奚人……” 撒八马上接话到:“没错,我大辽要恢复,自然有契丹人来做,他萧裕投靠女真人作了高官,现在突然要说什么恢复大辽,天知道他们是不是三心二意。现在除了契丹人,什么人都不可靠。” 说着,撒八对那个说话的随从道:“孛特补,你就去一趟临潢吧,通知下萧裕,既然桓州出事,也让他们有所准备。不要因为女真狗的反扑,伤了元气才是。” 那孛特补立即领命而走,倒是撒八望着孛特补带着几个人远走,思索了一阵才一转马头,带领了人手以及马上的尸首,去了五院部方向。 耶律撒八去了五院部,自是不会说自己杀死了那护卫,只说是在草原上遇到了护卫和马匹,见到了五院部的信物与火印,才将之送来。 五院部自然明白他们的首领出了事,可是。参与密谋的几个人都没有耶律朗的权威,这时眼见着耶律朗倒霉,又没胆气马上起兵造反,加上耶律撒八好生劝说,一下子就缩了脖子,决定先派人去桓州打探消息。 待到桓州传回了消息,果然是萧好胡收押了耶律朗,但是招讨使大人似乎并不想罗织大狱,收押了耶律朗后,便是聚集了几个忠于招讨使大人的部族,再没了其他的动作。 萧好胡果然聪明,他此时若是铁血强硬,大兴牢狱追查同党,不仅会将个西北路闹得鸡犬不宁,更会将本来就疑神疑鬼的部族彻底逼反,到时候不仅他的脑袋保不住,那西北路乃是此次出兵的重要基地之一,一旦有变,怕是在草原作战的糺军也会生变,到时候导致这次金国讨伐草原失败的话,他萧好胡用全家性命来填,也不够给皇帝泄愤的。 此时萧好胡如此怀柔,不仅暂时安抚了蠢蠢欲动的部族,更将整件事尽量隐瞒住,暗地里,他火速向中都报信,请求中都派兵来弹压那些糺军部族。 这边西北路招讨司内紧外松,那边远在临潢城,那个孛特补带着五院部的印信,快马赶到临潢城,也不管其他的,直接来到了萧裕的衙门前投书求见。 萧裕哪有闲工夫去见一支糺军的使者,出来接待孛特补的正是萧冯家奴。孛特补装作粗疏样子,对萧冯家奴说了耶律朗因为谋反被收监,五院部内部有人派他来通知萧裕,请萧裕大人早做安排收拾西北路局势。 听到这个消息,萧冯家奴感觉头上响了一颗炸雷相仿。西北路不是有萧招折去运筹么,怎么突然之间形势大变,萧招折不知音讯,竟然连耶律朗都被收拾了? 由于孛特补是公开投书求见,萧冯家奴不好偷偷收拾了此人,惟有好生安抚一番,又命人严加监视,他自己却没有禀告萧裕,反身去了那些同谋者那里,一群人围在一起商议对策。 商量来商量去,密谋者感觉此时无法长期隐瞒,那博州同知耶律遥设主张,此时就是要当机立断,火速控制临潢城,同时给耶律辟离剌和萧祚送信,命两人当机立断起兵呼应临潢城。 密谋者们没有别的办法,惟有按照这个方案来动作。 萧冯家奴也没工夫去收拾孛特补了,他利用萧裕休息工夫,盗来萧裕的关防印信,给城中军卒下令,封闭临潢城各门,所有军民百姓不得出家门半步,与此同时,他向那些驻扎城中的女真猛安长和谋克长们宣布,接到了中都传来的消息,皇弟完颜衮谋反,已然囚禁了皇帝完颜亮,完颜亮派密使来到临潢,命萧裕起兵勤王。 女真兵将也是将信将疑的,不过,女真皇族中间出现这种事情,倒真不稀奇,让他们还真有些去相信。待到第二天,估计信使已经走出几百里了,萧冯家奴和耶律遥设等密谋者,一同来见已经被他们半软禁的萧裕,对着铁青脸的萧裕,他们一五一十的讲述了自己的密谋。 萧裕只感觉五雷轰顶,谋反啊,还是用他的名义招揽人手,现在他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不过,这个时候并不是要动怒的时刻,萧裕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怒气,要求眼前这些人,立即召见所有官衙的随员和官吏,他要亲自发表文告,向天下宣布拥立辽国末代皇帝天祚帝耶律延禧的子孙。 萧冯家奴和耶律遥设对视一眼,当场拒绝了萧裕的命令,他们的理由很充分,现在他们只不过是勉强控制住临潢城,城中十几万百姓都是女真人,万一拥立大辽的消息被传出去,祸乱就在眼前了,所以,必须等到北京大定府的消息,一旦耶律辟离剌偷袭大定府得手,他们就可以誓师出征,用勤王的名义南下与耶律辟离剌的军队汇合。 萧裕被气的坐在那里直哼哼,他明白,眼前的密谋者们,是看破了他的心思,他本意是想在所有临潢的官吏面前,直截了当的宣告这是一场阴谋,然后自己抓住所有密谋者,洗清身上的罪名,现在这个打算落空了。 那耶律辟离剌在懿州接到消息,明白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他顾不得许多,当即点起了属下四千兵马,也没有什么解释直接奔着西面疾行。 这下子懿州热闹大发了,一无诏书二无枢密院军令和虎符,节度使大人竟然私自点兵出征,这是多大的罪过,懿州大小衙门的官的头嗡的一下,先是吃惊,而后马上派人向本来管制的咸平路都总管送信【注】,其余留下来的官惶惶不可终日,大将私自出征那就是谋反,现在他们与谋反者一起为官,不怕那是假的。 咸平路都总管接到了懿州的消息时,耶律辟离剌已经走出去足足两日,先是直接南下冲入了东京路地界,奔着南面的广宁府杀去。 那耶律辟离剌也是用了萧冯家奴他们的故伎,一路大肆宣扬完颜衮谋反,皇帝被人囚禁,他得到皇帝密旨要去勤王的消息,搞得手下兵马部将狐疑不已,也不得不跟着他继续冲杀。 到了广宁府,可不会有人被他裹胁了,不过,由于耶律辟离剌现在还打着金国兵马旗号,那广宁的镇宁军节度使却是个草包,没有得到及时通知,被耶律辟离剌带领一支轻骑冲进了广宁城,直入他的节度使衙门,才被人揪出来,忿忿的来找耶律辟离剌理论。 耶律辟离剌继续宣布他的勤王理论,镇宁军节度使哪里会相信他的,谁知道,耶律辟离剌直接抽刀,就当这位节度使大好的头颅砍下来,然后,直接夺了镇宁军的印信,裹胁了镇宁军的兵马,耶律辟离剌一路向西杀去。 这下子,连东京路都疯了,一名节度使被杀,六七千兵马被裹胁走了,这与造反何异? 就在东京路决意追杀叛军的时候,耶律辟离剌已经顺着辽西走廊,一路来到了义州。义州也是重镇,金国设置了崇义军,由节度使管辖。过了义州再向南柯就是锦州了,如果真被他拿下了锦州,就等同中都门户大开。 这崇义军节度使名唤马和尚,是个契丹化的幽云汉儿。他可不像镇宁军节度使那般白痴,人家都到了广宁府还懵懂不知,当广宁府出现异动时候,义州就得到了消息。 既然耶律辟离剌已经行同造反,马和尚也没什么客气的,带着手一千兵马在城外迎接耶律辟离剌,其余两千兵马都在城门两侧设伏。 耶律辟离剌一路做好了破关而入的准备,却没想到这个义州的马和尚如此知趣,当即就降了,虽然他心中也在迷糊,但是为了稳定手下军心,也为了壮大军力,他就只好应了马和尚的投诚。 自然,耶律辟离剌不会相信马和尚,他的轻骑不会进入义州,只是命令马和尚火速点齐兵马,随同一起去中都勤王。 这一次,耶律辟离剌还想故技重施,亲自带上一千多轻骑,直捣义州的节镇府衙,斩杀马和尚后吞并了崇义军。所以,当马和尚看出来,耶律辟离剌身边暂时只有一千多人的时候,哪里还会客气,当即下令动手,一时伏兵四起,将耶律辟离剌的手下惊得几乎坐不住马匹。 静止在地上的骑兵,被从四面八方围上来的步兵冲杀,他们哪里还有平时驰骋的骁勇,仅仅个多时辰功夫,就将耶律辟离剌带领的一千多骑兵大半斩杀,那耶律辟离剌总算亲兵死战之下,终于脱身逃了出去。 马和尚哪里会让耶律辟离剌跑掉,也顾不得打扫战场,管不了兵士会不会骑马了,带了几百名兵士,跨上战马就追击下去。 耶律辟离剌都进入了自家军中,可是马和尚带兵追的实在太快了,也几乎是马前马后的杀到,尤其是马和尚大吼出来:“斩杀叛逆耶律辟离剌,从者不问,挡者死罪!” 这一嗓子,一下让耶律辟离剌手下的士气跌到负数,从前队开始,士兵们纷纷扔掉手上兵器,向着路边的草丛农田里就跑,前队都跑了,后面的人不明所以,只当是兵败了,当即也跑个干净。 最终,耶律辟离剌被马和尚亲手砍杀在道路中,这场波及两三个州的叛乱,才算是画上了句号。 当中都接到萧好胡的急报时,整个尚书省都震惊了,萧裕现在手握北方兵马粮饷,一旦真的作乱,不仅北部边疆糜烂,前线十万大军立时会陷入死地。 完颜亮大怒,当即下旨,在中都附近调动军队,首先护卫中都安全,然后调集了最为可靠的部分侍卫亲军与合扎猛安,一起前往临潢平叛,与此同时,完颜亮又连续降旨,免去了萧裕和与萧裕有关的一系人员的官位,尤其是在懿州的耶律辟离剌与在益都的萧祚,同时给东京路和山东东西两路下旨,就地平定耶律辟离剌与萧祚的叛乱。 等到圣旨降下两日,一万侍卫亲军与合扎猛安,还没等进入北京路的时候,东京路的捷报已经传来,四五日后,山东东路的捷报也传来,萧祚在益都据城作乱,被属下斩杀在府衙,山东东路的叛乱就此停息。 东京和山东两处叛乱平息,总算消弭了完颜亮心中的两块大石,又是半月后,从临潢传来消息,在侍卫亲军与合扎猛安到达后,临潢府的女真兵打开城门,所有密谋者一体成擒。至于萧裕,则是在府衙被人抓拿,并未逃走也没有自尽,老老实实的任由军卒抓捕。 听说这场叛乱并未掀起多大风浪,完颜亮终于安下一颗心,随即,一种怒气从胸口冒出,他立即下令,将全部人犯送到中都,由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三家会审。 萧裕本人是宰相,所以对他的审讯一直留到最后,首先审问都是萧招折,萧冯家奴这班人,但是,所有证词都指认,萧裕其实并未参与到这场叛乱,从头到尾他都是被蒙在鼓中的。 完颜亮非常关心审讯的结果,每天的证词他都是要亲自过目,可是越看越觉着奇怪,终于,他决定在后宫提审萧裕。 这次御前提审非常之重要,若是完颜亮裁定萧裕有罪,那不仅仅是萧裕和他的亲族会被处决,连那些依靠着萧裕提拔起来的官吏,也会被逐一清洗,那样的话,完颜亮朝廷,就要面临了自完颜亮登基以来再一次权力洗牌。是以,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住了内宫,盯住了对萧裕的提审。 可是,谁能想到,这场萧裕的叛乱,竟是给一个不在中都的人,带来一场几乎送命的杀身之祸…… 【注】 关于懿州的位置,前文书写有误,懿州此时并归属北京路,而是属于咸平路,位置在辽西地区,今天锦州的东北方向。 [奉献] 第二五四章 敌在本能寺 第二五四章敌在本能寺 日本,京都。 虽然金国在北面草原动刀兵。身在日本的洪过没受到半点影响,相反,因为金国君臣的注意力都被北面吸引过去,对洪过回去中原整理财政的呼声小了很多,让他的日子重新悠哉起来。 在摄津国的城堡还在修筑,另外要派兵分别进驻鸣门城和淡路城,用来威慑四国岛上大小土豪,以及维持摄津对外海路的畅通,是以洪过的手边只有一千近卫军,不过,倒是源为义招揽的武士很有进展,这段时间来有不少豪族武士进京,向崇德天皇效忠后,投效在源为义的属下,成为崇德朝廷的武力。 现在日本京畿范围内的灭佛活动,已经不再需要洪过的手下主动出击,很快变成了各地豪族自发的行动,与此同时,这些因为收拾佛寺而实力大涨的京畿土豪们,也纷纷投靠到灭佛运动发起者名下。只是碍于那份《京都议定书》,洪过无法直接招揽太多的日本武士。所以,这些本来一心投靠“刀伊人”的武士,就只有作为源为义手下安置。 虽然是被骂成了“佛敌”,“第六天魔王”,但是,洪过一样活蹦乱跳的,没有半点所谓受到惩罚的样子,这让日本的土豪们有些眼红了:既然神佛连自己的庙宇都保护不住,还要信仰这些神佛作什么? 于是这场轰轰烈烈的灭佛运动,超出了日本京畿的地域范围,开始向整个日本拓展出去,各地土豪因为彼此乱战,钱袋子迅速瘪下去,现在为了让其重新鼓起来,也纷纷把手伸向各地寺院。 当然,他们还没敢如洪过一样血腥,这些土豪武士也不会轻易对和尚举起屠刀,很多地方只是抄没了寺院的土地和财产,给寺院留下一部分后,就将其余的纳入自己腰包。 至于林钟统帅的四千人马,现在已经分散成七八部,在京畿地区扫荡,遇到有不服从的土豪或是寺庙,这些兵马会非常高兴的冲上去,将其全部杀光,然后分掉这些不开眼家伙的财产和女人。 借助灭佛的风潮,才不到半年的时间。洪过,或者说是他支持的那个崇德朝廷,就已经将日本的京畿地区牢牢抓在手里,这个地区不算很大,大约只有十个国,只在日本的六十六个分国占了不足六分之一,但是,这个地区却是日本不折不扣的中心,无论人口,经济,文化都是最为发达的,抓住了这里,几乎等同于抓住了半个日本。 此时的洪过已经从日本皇宫搬了出来,也是,他住在皇宫里了,崇德住哪里,再者说,日本的宫廷没有宦官,宫中除了布置在外围的侍卫,就是数不清的宫女,女官和天皇的妃子。一个外人长期住在这里不大好。 况且,洪过对这种后宫兴趣不大,实际上,他在日本已经建立了一座后宫,都是从各地土豪家族中选出来最年轻漂亮的女人,才能被送进洪过的后宫,尤其是进入京都之后,见识过洪过的血腥手段,那些留在京都的日本公卿贵族们,纷纷效仿着各地的土豪,将家中最漂亮的女儿送进来,充实着洪过的后宫。 若是论起后宫的质量,洪过身边围绕的女人,绝对要比崇德强出不止一个档次,另外的,由于日本贵族之间那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现在的洪过在辈分上,已经成为了崇德天皇的叔公,外祖父和舅舅,每次去见崇德的时候,这个日本天皇都不得不低头向他跪拜问好。 新的居所是一座寺庙,规模不是很大,但胜在雅致,里面的和尚很识趣,主动交出了所有财产,换得林钟的恩典,允许他们继续作和尚修行,只不过无法维持一座寺庙了,于是和尚们搬去京都近郊的一座小庙。与其他几座寺院的和尚们凑在一起,靠着别人偶尔布施,以及他们自己开荒种地维持生计。 之所以选择这座寺庙,还有一个因素,就是此地距离日本的皇宫很近,又距离源为义开府摄政的所谓“京都探题府”不远,正好适合两地的人来咨询洪过。 现在的洪过,说是半个日本的太上皇也不算过分,因为,最近林钟送来的文书上看,他已经将手伸进了京畿的西面,也就是本州岛上,与九州相邻的部分,这个地区有大约十几个分国,若是能够被林钟掌握在手里,那洪过控制半个日本就名副其实了。 洪过之所以对日本如此感兴趣,一方面因为骨子里他还是个来自后世的中国人,另外的,他纵观如今整个中原的大势,尤其是宋金夏三国并立的局势,整个中原都无处容他插手或是安身,虽然他强占了一处高丽,但毕竟是用了金国的名义。而且高丽半岛与金国有陆地连接,一旦金国发生什么事端,洪过要想在高丽搞独立进行顽抗,几乎是不可能的。 出于狡兔三窟计,他要为自己寻找一条后路,一条可以独立在别人视野之外,又能被他牢牢控制在手里的地方,于是,他选中了日本。 现在日本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但是洪过还不大安心,他在日本的嫡系部队只有六千人。与整个日本的武士数量相比,还相差太远,而且距离控制日本也远远不足,所以,在过去的几个月中,洪过干的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从南高丽的汉人移民中,抽调出一部分男丁出来,用优厚的待遇加以笼络后,得到了大约三千人,将之运到九州岛加以训练,一旦半年的训练结束,就会调到日本进行见血的磨练。 三千人还太少,起码距离洪过的要求还很低,洪过将手上几个得力的助手布置出去,在九州岛和四国岛上,利用闲散的土地,开发出来十几处小城镇,仿效着高丽的规模和方法,这些小城镇每一处都能够容纳三千到五千人。 随后,洪过给洪家商号下令,命令他们将所有新招募的移民运到日本,这下子,数以万计的中原移民被送到日本,迅速将这些城镇充盈起来,对于日本,洪过还需要更多的移民,但是,他来到日本的时间还短,能做到如此已经很不易了。 倒是高丽那边,仆散忽土自从新年前进中都述职后,就一直想办法滞留在中都,据说这个家伙上下打点,想为他挪挪位置,尤其是听说了金国朝廷对草原开战的消息后,更加积极起来。 天幸仆散忽土不在高丽,否则的话。对于数月时间没有一名中原移民抵达,别人不敢多出声,仆散忽土也会来询问洪过的。另外的,按照洪过与仆散忽土的协议,两人轮流在日本的萨摩监驻守半年,现在洪过的驻守时间早就超期,若是仆散忽土过来接替,难保不会看出端倪来。 洪过几次去信要仆散忽土回来日本主持萨摩监,都被这个家伙低声下气的搪塞回来,甚至在信中允诺,只要洪过在日本多待半年,他一定帮助洪过寻到一个理想的合作者,作为他的继任人选。 得,连继任的人选都说出来了,看来仆散忽土去心已定,洪过索性不再聒噪,只待仆散忽土能找到哪个人来接替他。 至于高丽那边,洪过并不担心,别看他身在日本,实则高丽的信息会每两天送到他手上,尤其是有个半大小子刘明镜,几乎所有人没注意过这个洪过的小书童,谁能知道,刘明镜现在负责了高丽的情报搜集,尤其是利用开京城里小孤儿搞出来的情报组织,甚至连那些老百姓在街边的抱怨都能打听出来。 对高丽比较放心之余,一件新近送来的军情,让洪过有些意外,原来,日本京都北面的若狭分国,突然爆发了一场小规模战争,交战的一方是若狭分国当地的土豪,另外一支则是不知名的军队,看似是日本的武士。 若狭分国,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被林钟带人清理过,所有不肯服从崇德朝廷的土豪,都已经被清理干净,此时再爆发战斗,无论从道义还是自身利益上看,洪过都不能坐视不理。 这个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若狭分国遭到入侵的消息,已经在京都的上层人士之间传开了,不过大部分人都不在意,一个分国而已,又只是些制造骚乱的武士,想来一定会被“太上大人”扑灭。 太上大人,这是日本公卿们,送给洪过的新称谓,既不是官,又高于一切官或是天皇。 没等洪过有所反应,那个汉军都统遏剌补就来拜见了,看了一眼在洪过身侧伺候的年幼美女,遏剌补吞下口唾沫,这才向洪过请命,听说了若狭分国的骚乱,他最近实在清闲的慌,想带兵去转转。 看着遏剌补对自己身边的女人感兴趣,洪过也落得大方,反正这个女孩年纪还太小,他懒得去动,现在都是个雏呢,正好送给遏剌补拉拢下,看着遏剌补既想要又不大敢的样子,他哈哈大笑,吩咐人将这个年幼的侍女送去遏剌补府上。 但是,一边与遏剌补说笑着,洪过心中却是一边迅速转动,要想调兵去镇压若狭分国,现在手头可以动用的兵力,除了手边一千近卫军,就是源为义手下两千武士,可是,这两支部队,哪一个能够听从遏剌补的指挥? 再者说,遏剌补一直是被洪过豢养在京都,不大希望这个人接手军权,虽说这个人看似很识时务,但他毕竟是金国的官员,而且还是萧裕的女婿,也算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了,最重要的,前两天,有探子汇报,在遏剌补的府邸中,来了几个行迹可以的中原人,密谈了一阵后,这几个人就被遏剌补亲自送上了宋国的海船。 种种事情来看,现在的遏剌补还远没有达到所谓“可靠”两个字,现在若是放了出去,会不会生出什么乱子? 是以,洪过笑着安抚了遏剌补一番,将其搪塞了回去后,望着有些无奈离开的遏剌补,洪过当即下令,命令源为义派出部将,统帅五百武士与一百近卫军,火速前往若狭分国平叛。 可是,这件事还没完。 士兵派出两天后,洪过分别接到一南一北两封军报,北面的军报正是若狭分国发来的,称若狭分国的逆党非常强大,虽然他们兵力上足以镇压,但要花费不少时间云云。至于南面的军报,则是报称,在南面纪伊分国突然发现逆党,似乎是从东面的伊势分国窜入纪伊,正在不断攻打当地的土豪,需要京都援助。 伊势,洪过意识到,这些攻势,或许是北面朝廷的一种试探,只是,从镰仓的情报来看,那位平清盛正与源义朝打得不可开交,现在竟然还有闲心招惹自己,洪过感觉有些好笑。 这一次,为了迅速切断平清盛伸向纪伊的手,洪过断然下令,以源为义作主将,出动全部京都的武士,配属五百名近卫军,火速前往纪伊国镇压。 过去五日时间,纪伊分国的战事还在混乱的时候,洪过又接到了一份军报,在京都东面的近江分国与美浓分国交界处,突然发生冲突,当地的土豪遭到来自美浓分国兵力攻打,需要增援。 洪过马上意识到不对劲了。 分兵,这是有人试图分散他身边的兵力,削弱对他以及京都的保护力量! 更加要命的,他手里的精锐部队,已经分散在一南一北两处地方,若是现在有人突然集中重兵,选择任何一处加以攻击,近卫军想来无从抵挡,如此的话,近卫军不败的神话,就会好像肥皂泡一样立时破灭,到那个时候,他用来震慑整个日本的力量就消失掉,再想重新掌控日本,就不知要花费多少心力多久时间。 一想到这里,洪过心中好似被人猛地揪紧,火速给前线的林钟下令,命令他暂停所有对西面的进攻,手下兵马分成三部,其中两部分分别赶往若狭和纪伊两处分国,协助当地的讨伐军击退不明攻击,最后一部火速赶来京都,保证京都的安危。 就在洪过紧张备战的时候,在京都一处不起眼的院落中,来了几个可疑人物,这些人在门外观察了好一阵后,才悄悄拍开后门,开门的是个健壮的汉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倭人,见到那几个神秘人,汉子也不多问,放几人进来后,又仔细观察外面,感觉没有异状才关上后门。 那几个神秘人一路走到内室,这里已经有个人在等他们了。 其中一个神秘人,进来后就轻笑道:“都统大人思考的如何?” 屋内那人全身上下紧身利落,收拾的干干净净,慢慢转过身来,竟然是遏剌补! 遏剌补冷笑一声:“石抹奴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算盘,你想用我的手干掉洪过,可是洪过与我没有仇怨,相反的,在倭国这段时间,老子着实发了一笔横财,只要我愿意,现在就可以登上去宋国的海船,到了宋国,一样过的舒服快活。” 被叫破了身份的神秘人正是那个石抹奴申,当初完颜秉德的亲信,听了遏剌补的话,笑笑道:“可以啊,反正如何选择是你的事,你一家老小已经被完颜亮那个狗贼抓起来,不日就要全家处死了,哦,也不是全部,完颜迪古乃那个狗贼荒yin好色,最是喜欢将犯官的家眷弄进宫中yin乐,到时候你的女儿和老婆,一起被完颜迪古乃yin弄,你乐意当个缩头的王八,那是你的事。” 这话说的阴损无比,一下将遏剌补刺的面如猪肝色,继而变得青紫,大手抓住了桌上的酒壶,似乎马上就会用酒壶狠砸向石抹奴申。 石抹奴申却是不怕,相反,他一屁股坐在遏剌补对面,慢声道:“杀了洪过,据有日本,你就是日本的太上大人,然后抓住日本的金山银山,你有足够时间打造一支军队,日后向完颜迪古乃复仇,复仇,血仇要用血来洗刷!” 过了许久,遏剌补本来挺直的腰杆缓缓弯下,“说吧,我要如何离开这里,我知道,洪过对我不放心,一直有人监视我。” 石抹奴申嘿嘿一笑:“这个你放心吧,若是不能收拾那些探子,我们如何在京都进出,又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你的府上,现在就走,什么都别带,马上你就会回来的。” 遏剌补也是爽快人,当即带上十几个亲信心腹,跟着石抹奴申悄然离开了这座府邸,他们第一个目标,就是离开京都,离开洪过的视线。 就在遏剌补离开的当天夜里,洪过被一阵急促的捶门声惊醒,竟是卢龙亲自跑来,有些慌张的将一颗蜡丸交给了洪过。洪过展开蜡丸书看完,当即脸色发白,萧裕谋反,全族被捕! 过了一会,他才命令卢龙去抓遏剌补,等了半个时辰,去抓人的近卫军急嚯嚯的回来报告,遏剌补失踪了! 卢龙这下真的慌了,一把抓住了洪过的手臂,“主人,快离开这里,这座本能寺太小,又没有多少防护,实在太危险了,不如出去躲躲……” 不等卢龙说完,谁想到那边的洪过却是反手抓住了卢龙的胳膊,脸上露着诡异的表情,有不可思议,还有一些惊恐似的,只是在反复确定:“你说什么,这座寺庙叫什么?” 卢龙被吓到了,磕磕巴巴的回答说:“叫,叫本,本能寺……” 洪过脑子嗡的一下,失神的松开了卢龙,“这,这个名字,真喜庆……” 就在这个时候,在京都郊外三十里处,一支刚刚渡过河的军队正停下了脚步,迎来他们本来的统帅。 匆匆接过指挥权的遏剌补,抽出长刀,指着京都方向大声下令: “全军都有,逆贼就在,本能寺!” [奉献] 第二五五章 本能寺之乱 第二五五章本能寺之乱 “敌在本能寺!” 随着遏剌补一声令下。那些金国汉军低吼一声,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被鲜血和金钱的刺激下,这些人不知杀了多少倭人,少了多少房子,只知道所过之处一片血腥,他们的刀子早被磨利了,眼睛变得通红,将军指向哪里,就会嗷嗷叫着冲向哪里。 金军大步的向前冲去,整个京都还笼罩在一片夜色中间,不知道下一刻将会变成什么颜色。 遏剌补也是豁出去了,石抹奴申给他的提议极有诱惑,让他不知不觉的吸引进去,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为了日后能复仇,他终于下了决心,带领部下走上一条不归路。 每一个金军士兵,都紧紧的抿住嘴唇,完全不发出一点声音,道路上只有跑动起来发出的沙沙脚步声。还有偶尔兵器与铠甲碰撞时候的叮咚声。 望着这支军队,遏剌补不得不承认,就在半年之中,洪过完全将这支部队变成了一支精兵,再不是他刚刚接手时候的散兵游勇。有这样精锐在手,不要说那些倭人的狗屎武士,便是洪过那支被吹上天的近卫军,他也有信心战而胜之,什么近卫军,不过是洪过在山东招来的一群农民,偶然打胜几仗就被吹上了天,可惜,再优秀的士兵,已经半年没打仗,一样是群废物。 哗哗哗 不断的脚步声在道路上响起,看着部下从面前经过,一名百户迟疑下,终于来到遏剌补面前,抱拳行了军礼才问:“都统大人,这次的敌人,是哪个?” 望着眼前敢于质疑自己的军官,遏剌补第一个反应是握上了刀柄,然后慢慢松开,咬着牙恨声道:“近卫军。” “啊----” 不要说那个百户了,便是围在遏剌补身边的一群士兵,都吃惊的倒退出一步,近卫军就是洪过的亲军。讨伐近卫军不就是与洪过为敌么?怎么回事? “洪过图谋不轨,皇帝命我将其捉拿进京。”遏剌补冷声道。 提到了皇帝,那些军官和士兵都没了声音,他们毕竟是金国的汉军,在兵籍上挂了名号记住了一家老小籍贯的,要是敢反抗皇帝旨意,不仅自己要被杀头,便是全家人都没好,所以,无论洪过给了他们多大的好处,不到万不得已,他们都不会背叛金国。 见到有几名百户眼中还有迟疑神色,遏剌补掏出一封黄绫子物事,递到那几人面前,“这是皇帝密旨,你们自己拿去看吧。” 望着遏剌补手上的旨意,一群士兵军官彼此看看,迟疑了好久,终于缩回手,一名领头的百户苦笑下道:“都统大人说笑呢,我们都是不识字的大老粗。哪里敢碰陛下的旨意,都统大人,我们这就回去看住那些兔崽子。” 说完,这些百户纷纷行礼离开。 直到这时,若是有人凑到遏剌补身边仔细观看,会吃惊的发现,就在遏剌补的头盔之下,大股的汗水哗哗流下来,身上的汗毛走支着呢,一颗心更是蹦蹦乱跳,如果刚才真的有人上来点检,他就说不得了,立即动手宰了周围这些人灭口。 总算哄走了军官们,遏剌补骑在马上,在队伍前后往来督促着,让所有士兵加快脚步,务必要在天亮前赶到京都,控制住京都的局势。 终于,当天色蒙蒙亮的时刻,这支两千人的军队踏入了京都地界,哗哗的脚步声在京都的大街小巷上响起,惊得一些宅院里早起的人纷纷在门缝里向外看。 当那些倭人见到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在街道上向城中皇城方向跑去时候,立时吓得几乎坐在了地上,这,这是刀伊人啊,哦,对,现在叫中国人了。为什么这些中国人要向皇城去跑?难不成,他们要对天皇不敬? 在日本,天皇号称万世一系天神子孙,是绝对不可以侵犯的。当然,这些都是升斗小民被教育的思想,在那些高官重臣眼中,所谓天皇,也就是那么回事。 卢龙听到了消息,从居处跑出来要去打探消息,还没走过一里多路,就被群金军堵住,吓得他转身就跑,虽然身后也射了几支箭,好在他的发式还是中原人样子,与倭人绝对不一样,总算救了他一条性命,让他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洪过的居所----本能寺。 当卢龙一头撞进本能寺的内院时,却看到洪过正坐在大宅子的外廊上,而院子里竟是铺了一张地席,也不知是想要干什么。 见到这个情形,在日本住了些日子后,卢龙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洪过不会是要效仿倭人的那个风俗。在院子里搞什么切腹吧?他见过不少日本的武士,自己了断的办法都是切腹。那种比较正式的切腹现场,可都是找一处广场,铺上了地席后,再让人跪坐在上面,拿把刀子往肚子上哧溜一划,然后什么心肝肚肺的就全部都滚出来了。 见到卢龙来了,洪过微微一笑,抬手将其召唤到身边。 卢龙脸色惨白,心里不住的打鼓,他跟着洪过是为了荣华富贵。可不是为了最后在肚皮上划那么一刀,要是现在洪过突然提出来,让自己与他一起寻死,自己是不是应该抽刀劈了洪过,然后用姓洪的人头出去投降? 洪过没有想到卢龙心里转过这么许多龌龊念头,他将卢龙召唤过来,拍手唤来侍女摆好茶点,然后对一边的两个女官点头示意,那女官虽然心里有些胆怯,但是日本女人传统的服从性,让她们依旧乖巧的跪伏在地上行礼,而后一步步的退到了后面去。 直到坐在洪过身旁了,卢龙才有功夫观察整个院子。 这本能寺并不大,是个很小的寺庙,胜在雅致么,平时只住洪过还有身边三十几个侍妾侍女,外加一百名近卫军士兵在周围护卫。可是今日大不相同,整个院子里竟然站着一圈全副武装的近卫军士兵,粗略数一下也有一两百了,刚才从大门口一路走来,到处都是近卫军,看起来,洪过已经放弃了整个京都的防卫,将手上的武力尽数集中在这座本能寺了。 想到身边有四百名近卫军保卫,终于让卢龙略微安心,偷偷将暗杀洪过换取活命的念头向后压了压,不过,他的手也还老是在腰间的刀柄上抚摸。 就在卢龙心里转过那些心思的功夫,这边一阵鼓声,然后竟是高亢的长笛声音,紧接着,是急促的琵琶弹奏之声,顿时吸引了这里所有人的注意。 就在音乐声响起的那时,七名全身包裹在合体的和服之中的日本少女,迈着舞步走上了院子中的地席,开始合着音乐跳起了日本的舞蹈。 洪过在右手边放了一个巨大的靠枕,勉强坐了一会。整个人就很不成体统的歪在靠枕上,一边喝着煎好的茶汤,一边随意吃两块点心,双眼随着七名少女的舞姿而转动,似乎整个心思都投入到面前的舞蹈之中。 院子中是如此,院外的遏剌补可就不是滋味了,明明他已经带人围住了本能寺,却没看到洪过出来,耳边只听得院子中响起的歌舞声,比起眼前自己紧张兮兮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听着阵阵歌舞声,遏剌补心头一阵无名火起,对着士兵下令:“喊,逆贼洪过立即投降。” 很多士兵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他们今日是来对付洪过的,心有不愿,却见周围的什长百户们都没什么反应,显见的早就知道了,惟有在心中一叹,扯着脖子高声喊道: “逆贼洪过,束手就擒----” 一两千人同时高喊,那嗓门和声音,加之现在是清晨最寂静的时候,那嗓门和声音,足以将整个日本京都掀过来,一霎时就压住了院子中的歌舞之声。 院子中正在吹奏和表演的,还有在旁边伺候的侍女侍妾们,明显被这喊声吓到了,脸上一阵花容失色,一起停住了舞步或是抬起头,向洪过看去。 可惜了,洪过没有半分害怕,只是用眼睛瞟了一眼那些停止吹奏的侍女,眼中透出一丝的责怪。 不知为什么,这些侍女们一见到洪过的眼神,心中的惊惧就弱了许多,重新吹奏起手里的乐器。听到音乐声响起,极大的安抚了院子中女人们不安的心,于是跳舞的侍女依然舞动身段,那些侍候的侍女侍妾也重新伏下身子,乖巧的伺候着洪过。 听见院子中的音乐歌舞似乎并未受到打搅,遏剌补有些沮丧,就在这时,墙头站起一名近卫军士兵来。 看到这名士兵,周围呐喊的金军们一起停了喊声,静静看着那人,不知他想说些什么。 那近卫军士兵居高临下的望着周围的金军,用带着傲气的声音高声喝道:“洪先生说了,要打便打,编排这些废话作甚?” 这话说的硬气,愣是让金军之中无人能回答。 见到冷场了,一名遏剌补的亲随气不过,偷偷取下弓箭,瞄准了那近卫军士卒,嗖的就是一箭射去。 那近卫军的士兵闻声一闪,总算让过了要害,箭矢掼在了肩头,他身子一矮,消失在墙内,但是声音并未消失,反是愈加高亢的喊起来:“遏剌补,小人----” 听了这声叫嚷,金军的士气不升反降,搞得遏剌补没辙,只得下令强行攻打。 先说那名近卫军士兵,他喊过那句话后,跌在院子里,被同袍扶到了洪过面前。 洪过坐正了身子,对那士兵点点头,先是问了他的名字,听说叫做管平潮的,洪过在嘴里反复念了几次,才对那管平潮一挥手,指着正在舞蹈的七名侍女,随意的告诉他,这些侍女之中,管平潮随意选择一人娶了吧。 那管平潮本来还有些失落,见到洪过如此厚赏,立时大喜过望,当即跪下对洪过磕了头,略微包扎一下,便让着要回去杀敌立功。 不但是管平潮,此事落在其他近卫军战士眼中,也是巨大鼓舞,那几个舞女都是洪过身边侍妾侍女身份,年纪不大稚嫩美貌,能娶到这样的老婆,就算死了也值了。 登时,本能寺内的士气一下蓄成满格。 外面的遏剌补气得下令攻打本能寺,按照他的想法,先是一阵乱箭射过去,然后找来大木撞开寺门,大家一起冲进去,他有两千人在手,堆都堆死了洪过的几百人。 可是,射箭的时候,遏剌补就发现事情不妙了,这个本愿寺实在太小了,堵在墙外射箭,那些仰射的弓箭不是落在对面自己的军中,就是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反正真正能够落在墙内的弓箭实在不多,而且这种毫无目标的漫射,除了看似声势浩大外,实则没有多大意义。 至于撞门,由于来的时候匆忙,军中并未带着现成的巨木,现在还要去拆掉别家的房子,找来木梁撞门,一来一去的可就耽误不少功夫,转眼天都大亮了。 看着撞门速度实在不快,金军干脆搭人梯,一个踩一个的肩头,从墙头直接跳进去算了。但是,当第一个金军在墙上一露头,就见墙内嗖的一声,箭矢飞过,那个金军士兵惨叫一声落在了地上。 后来金军人数太多,墙内虽然有百多个弓手,可也实在照顾不过来,勉强有些人把住了墙头,正在准备向里跳的时候,猛然从墙根底下,伸出来一支支长矛,噗的一下,就将墙头的金军士兵捅个透心凉,那金军凄然的叫着,扑嗵跌落下来。 虽然损失不小,但是这边在墙头的争夺,似乎吸引住了近卫军的注意力,那边嘭嘭的撞门声,就好像砸在每一个人心头的大锤,让院子里的人有种马上被窒息的感觉。 卢龙抓住了洪过的衣襟,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洪过对卢龙笑笑,看着院子里的舞蹈,余光扫了下激烈的墙头战斗,又看看天色,终于对一名守在身边的近卫军百户点点头:“是时候了。” 那名军官接到命令,马上转身跑进了大屋之中。 过了一会,整个京都都能看到,在本能寺的院子中,一股浓烟冲天而起。 看到浓烟的同时,突然听到寺门处一阵欢呼声响起,就听轰的一声,似有重物扑倒在地。遏剌补明白,是寺门被撞倒了,再联系浓烟,他心里划过一丝怀疑:难道说,曾经权势滔天的洪过,会自残么? 那些撞破了寺门的金军士兵,当巨大木门扬起的尘土慢慢散去,正待向里冲去,突然惊恐的望见,就在寺门之内,出现一排身穿铁盔铁铠,拿着足有一人高的盾牌,手持长矛的“怪物”。 这些全部披着铁铠的怪物,排着整齐的横列,每一次向前迈步,都会发出重重的闷响声,几步之间,铁怪物就堵住了寺门破口,轰的一声,巨大的盾牌挡在身前,手上的长矛斜向前伸出,雪亮的矛尖泛着寒光,令人不敢靠近。 金军士兵虽然胆寒,无奈那些军官在背后不住的催促着,勒令他们冲击,才有一名金军士兵扑过去,就见长矛一突一缩,再看那名金军,胸口已经多了好大一个血窟窿,嘴里涂着血沫,整个人软倒在地上。 杀啊---- 被鲜血刺激着,又是一群金军士兵嚎叫着冲了上来,堵在门口的十柄长矛,一齐向前突刺,整齐的就像是一个人的动作,只可惜,如此整齐的动作背后,是十余名金军士兵倒在门前。 如此精悍的对手,让金军士兵们胆寒了,再没人敢靠上去,所有的金军士兵只有远远躲开,任军官们吆喝去,就是不肯靠上前。 听到这个消息,遏剌补噗的喷出一口血来,他不敢相信,明明自己占了绝大的优势,可就是无法击杀洪过么?“砸墙,撞墙,我就不信,姓洪的有上千个铁人,把所有的墙给我撞倒!” 听着轰隆的撞墙声音,卢龙的脸色一阵惨白,突然听见洪过在低声道:“来不及了。”卢龙猛地抬头望向洪过,有些不明所以。 就在这时,从京都外传来一阵呜呜的号角声,不止一个方向,而是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传来了这种号角声。 本能寺周围立时一静,所有人都认得,这是汉勇军进攻的号令声音,这些金军对这种号角声熟悉之至,半年来,他们不正是在这种命令声音的指挥下,向一个又一个敌人发动进攻的么? 怎么回事,怎么会在京都附近听到汉勇军的冲锋号角?不是所有的汉勇军和近卫军,都去了若狭和纪伊分国么? 在场每一个人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紧接着,随着一名金军士兵扔下了武器,那些个金军接二连三的扔掉武器,哄然而散,向着四面八方跑了出去,面对比金军还要凶残的汉勇军,这些金军士兵再没了抵抗的意志,他们现在只想去抢先投降,希望汉勇军能看在曾经的同袍份上,饶了他们一命。 看着眼前如鸟兽散的局面,遏剌补呆若木鸡,他真的没想到,汉勇军竟然在金国汉军之中,有如斯之威,更没有想到,就在别人计算洪过的时候,怎么都没想到,他们也被洪过计算了。 “将军,我,我们也跑吧!”一名亲兵抓住了遏剌补的肩膀,绝望的叫道。 “跑?往哪里跑?”遏剌补惨然一笑,“难道要好像野狗一样到处躲藏,最后被人家像抓牲口一样逮住么?不,我遏剌补做不到,你们跑吧。” 说话,遏剌补勒动缰绳,坐骑踢踏踢踏的来到了本能寺大门口,他对着寺庙中高声喊道: “洪先生,败将遏剌补,投降----” [奉献] 第二五六章 远征草原之小胜 第二五六章远征草原之小胜 遏剌补倒是痛快。被人推在洪过面前,刚刚跪倒,就一五一十的全说出来,包括了那几个从益都城派来报信的家丁,还有偷偷摸摸来到他这里串联的石抹奴申。 石抹奴申? 这个名字洪过极度模糊,印象中似乎有这个人,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后来的林钟提醒,他才想起来到底在哪里与此人结怨。 “完颜秉德么?”洪过点点头,“如此看来,这石抹奴申也还称得上义士。” “主人,”卢龙这时终于有精神了,连忙出来劝阻:“这石抹行径诡谲不可不防,还是尽快大索京都,务令其伏诛。” 洪过点点头,无论他如何钦佩石抹奴申的“义行”,这个家伙到底是来寻他晦气的,虽然他不缺仇家,但暗中的隐患还是清除一个少一个比较好。 一边命令林钟竖起不杀旗,招降那些四散的金国汉军兵士,洪过一面给卢龙下令。给予卢龙全权,在京都城内搜索那些隐藏的“逆党”。 隐藏的逆党么? 卢龙打仗不成,干这套脏活的悟性,却不比翟平差,立即领悟了洪过的意思,带上五百名军卒急嚯嚯的出了本能寺,他的任务可刚刚开始呢,不仅要去抓捕石抹奴申一党,更要按照平日里的记录,把京都城里那些表现出不满的人物一起抓捕,破家灭门他不敢,那些是洪过的权力,但他现在必须要作到无一漏网。 卢龙是从小吏中一步步爬上来了,从大宋到大金,虽然朝堂变幻,但是最底层的书办捕快衙役们的日子,都没太大变化,就好像后世一名县政府普通公务员,要爬到县政府财政局长一样,其中艰辛与龌龊,卢龙看的还少了么? 他在日本吃了好大一个亏,这次岂能善罢甘休,以前因为那个京都议定书的缘故,对待那些个日本的贵族公卿还算客气,就算有人背后发出不满声音,或是偷偷串联开些秘密会议,卢龙也装作了不知道。 装作不知道。不意味着卢龙心里没有一本帐,这下大权在握,哪里还会客气,当即砸开十几家公卿的家门,将他们全家上下一举成擒。这还不算,不止是抓了,更派人突击询问,其中自然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一经使出来,竟是效果出奇的好,还真被卢龙找到不少北朝的奸细。 北朝的奸细,与源义朝暗通款曲,与西国的一些土豪有联系,甚至有人招供说,已经在为伊势的平氏军队打探情报,随时准备响应从伊势杀出来的平氏军队。 一万武士被两千军队杀败,卢龙很是怀疑,伊势平氏的军队,还有什么勇气来面对人数高达五六千的洪过军队,不过,这些都是成绩。被他一股脑的送到了洪过那里,拷问了一整天,怎么都要有些成绩拿出来不是。 拷问了一整天,光是人就抓了几十家,找出来的大小奸细着实不少,甚至还有些公卿盗卖皇宫的物件,放高利贷逼死人命的事被揭露出来,可就是预期的目标----石抹奴申----始终没有找到,这让卢龙心里着实发慌。 洪过似乎完全不关心卢龙的进展,京都尚未完全平静,他就亲自前往城内外各处要隘,慰问那些平叛军。 出于保持自己部下声威的考虑,整支平叛军都是汉人,无论汉勇军还是近卫军,用他们来对付金国汉军,洪过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可是,如果使用日本武士来对付金国汉军,会不会削弱汉人军队在日本人心中的强悍感觉,最终让日本人在战场上寻找到,与汉军对阵时候的自信? 所以,当洪过偷偷下令召回部队时候,刻意用武士去增援若狭与纪伊分国,而将全部汉勇军与近卫军集中起来,飞快的返回京都,就在京都四周的山中集结,最终完成了对遏剌补的最后一击。 洪过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之所以能够“预料”到遏剌补的行踪,不过是事先收买了遏剌补的亲随,仗着亲随的报信。才知道了遏剌补的密谋。可是,亲随到底是亲随,无能知道究竟是谁与遏剌补合谋,遏剌补可不是耶律朗,耍个阴谋耍到内外皆知的地步,天性小心的他始终不让亲随接触到石抹奴申等人。 洪过可以击垮遏剌补的偷袭,但他还真找不到石抹奴申的踪迹,别看他表面上不在乎,实则心里也在留心,毕竟怕死是人的天性,洪过这种重生过的人更加惜命,不想身边老是围绕着一群阴谋分子,时时刻刻策划着要他的命不是。 卢龙和洪过都非常渴望将石抹奴申翻出来,但是,一直到了入夜,近卫军全部在京都城中大街小巷搜索,还是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是遏剌补的检举有误,还是那些人早已逃脱了? 卢龙已经身心俱疲,当他听说洪过还没有睡下,而是继续在观赏歌舞的时候,整个人打个激灵,再没了丝毫困意,连忙继续指挥部属踹门搜查。努力寻找任何与石抹奴申有关的线索。 夜,缓缓过去,整个京都的日本人,都被一种无形的大手卡住脖子。 终于,给洪过带来好消息的,却不是卢龙,而是刘铮。 事情非常简单,夜晚时候,刘铮负责京都外围警戒,他很聪明,除了拨出三分之二的人手拿着火把巡逻外。余下的部分,被他派在几个隐秘的黑影中,盖上了洪过曾经提到的草木作为伪装,就那样静静的守候。 到了后半夜,大约二更天时候,在京都东面的一处暗哨,突然发现有一群人悄悄的从京都摸出来,鬼鬼祟祟的似乎想溜出京都去。当火把被点亮的一刻,那些隐藏在斗篷中的人物一时间无从睁眼,乘着机会,暗哨的那个什长第一个冲了上去。 经过短暂的搏斗,付出了三人负伤的代价后,埋伏的十名汉勇军士兵,终于等来了预料中的增援,将余下的神秘人物一举成擒。当赶来的百户听说,其中一个人喊叫着他叫“冯狗”的时候,立即知道自己抓住了大鱼,于是,活着的七八个神秘人,被火速送到了京都本能寺。 洪过亲自坐镇,看着姚腾蛟提审冯狗,当被问到是不是向洪过提供了假情报的时候,冯狗非常痛快的承认下来,至于原因,冯狗的回答更是让在场每一个人感觉无语----“怕死”。 “没错,我就是怕死。”冯狗跪在地上,猥琐的蜷起身子,“石抹奴申告诉我,如果我不答应,他就把我交给日本人,让那些倭人一刀刀的活剐了我,为了活命,我答应了他。” 一边听着的卢不虚,还有负责审讯的姚腾蛟,脸上都露出愤怒的表情,倒是洪过没有太多的波动,就听冯狗继续告诉他们。本来石抹奴申在利用过后,就应该杀了他灭口,但是冯狗拿出手上掌握的十几个公卿当筹码,换得石抹奴申暂时留下了他的性命,利用这些公卿在南北朝之间联络,准备帮助北朝的平清盛,推翻洪过支持的崇德朝廷。 紧接着,冯狗跪在地上不断对洪过磕头,哭喊着说,自己指认了石抹奴申,请洪过饶他一条狗命。 提到石抹奴申,姚腾蛟冷笑一声,吩咐人将几个神秘人通通带上来,挨个让冯狗看,哪个是石抹奴申。这下子,冯狗傻眼了,原来,余下的几个人被掀起了斗篷后,竟然不见了石抹奴申的踪影! 审讯到了这个份上,大致的情况都清楚了,待到冯狗交代了手上掌握的公卿名单后,抓人是卢龙的活,而洪过要决定的,是如何处置这些叛逆。 对于冯狗,洪过也算开了一次恩,并未要他的狗命,只是吩咐人将他带去高丽,塞进矿场里挖矿吧。听到这个惩罚,所有人用怜悯的目光望向瑟瑟发抖的冯狗,所有人心里一阵翻腾,还不如直接宰了冯狗呢,送去挖矿的罪犯,几乎没人能活过三年,看来洪过不是不想杀冯狗,只不过是将立即处决变成缓期执行。 但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冯狗到了矿场并没如所有人预料般死掉,这个家伙到处吹嘘,自己曾经在“伟大的慈父领袖”身边工作,令矿场中的高丽劳工对他异常尊敬,据说每天下到矿井后,基本不用干活,所有的工作量自然有人替他分担。不仅如此,冯狗拿出了他拍马屁奉承人的手段来,将个矿场的监工和教员溜须的晕头转向,最终竟然把这小子从苦力提升为小工头,最后一步步的在三年里爬到矿场的工头位置,滋润的小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数年后高丽大乱。 冯狗后来这些遭遇,自然不是在场每个人能够想到的,虽然感觉对冯狗的惩罚似乎有些轻,可众人看着冯狗的目光,都好像在看一个死人了。 至于遏剌补的处置,洪过就更加需要慎重,这个处分不仅仅是处置一个遏剌补而已,还是给上千名金国汉军摆出的样板,这些士兵都是被遏剌补蒙骗的,根本没有必要严惩,日后洪过还需要他们留下来镇护日本呢。 所以,洪过最终决定,将遏剌补遣送回中都,交给皇帝完颜亮处置,其余千余名金国汉军,全部惩罚性的派去攻打伊势,不过,在对金国中都的汇报中,洪过却是说,这些汉军因为追随遏剌补谋逆,被他全部处决,所以,空出了三千多汉军的兵额,需要另外招兵补充。 遏剌补本人,据说后来在从海路押送中都的路上,竟然投海自尽了,尸身在几十里外才找到,已经泡得发胀了,竟然有些面目全非。 随着遏剌补的死,一场针对洪过的阴谋画上了句号,除了石抹奴申,这个小阴谋集团几乎被一网打尽。 接到了洪过的报告,完颜亮出了一身冷汗,虽然出事的地点被改成了四国岛上的寺庙,依然令金国皇帝感觉后怕,他倒是不怕遏剌补的叛乱,这些小乱子时候都能镇压,金国皇帝是听到了石抹奴申的名字,这名完颜秉德的心腹,时至今日竟然还在策划叛乱,不能说不让完颜亮感觉惊奇,更感觉到了,现在的大金国,绝非表面看的那样强盛,隐藏在平静湖面之下的最深处,还不知有多少漩涡在活动。 为了对付萧裕一党的叛乱,完颜亮果断派兵镇压临潢府的同时,更迅速召回了徒单合喜的部分兵马,用一万硬军火速回兵西京大同府,用来压制西京路下属的西北和西南两路招讨司。 幸好,西北和西南两路招讨司下属的糺军,并没有出现太大的骚动,甚至连耶律朗治下的五院部都没有表现出异状,这让完颜亮长长呃出了一口气,要是他前面出兵讨伐草原,身后出现大规模的叛乱,这个乐子可就大了去了。 一面命令继续注意各部糺军的动作,完颜亮一面命令三路大军继续围攻广吉剌人。仆散乌者从骨堡子传来的战报,已经送到了中都,三万骑兵大破六万广吉剌人,这也是一场大胜了,露布报捷到达后,完颜亮吩咐将胜利的消息,用邸报向各州各县散发,好好庆祝朝廷的胜利。 与此同时,另外两路大军也不负完颜亮的厚望,那徒单合喜虽然本人返回了西京大同府,但所部一万西夏骑兵与塔塔尔人,继续向北夺回塔塔尔人草场,在捕鱼儿海子以南百里的多泉子城,攻杀数个广吉剌人山只昆部所属的小部族,并有部众数千,牛羊万余。 纥石烈志宁送回的战报,他从汪古部出兵后,一路北上千里不见克烈人,终于在龙驹河畔,遭遇了克烈人酋长脱斡邻勒的部队,与对方一战之下,脱斡邻勒率众远遁,攻击杀伤克烈人万余,将之向西远逐数百里,而后兵马渡过龙驹河,与蒙古乞颜部的兵马会师。 他们这些战报的数字,多少都有水分,有的大大注水,有的是挤了又挤,反正都不太真实,完颜亮以前也是统兵将军,自然明白其中猫腻,不过,这些都是前线大将邀功的手段,金国的大将还不敢,或者是不屑于,把失败吹成胜利,所以说,前面各部攻击顺利,形势并未受到萧裕叛乱的影响。 尤其是,蒙古乞颜部的会师,不仅仅证明了,完颜亮改弦更张的联盟策略大获全胜,更将广吉剌人西逃的道路彻底截断,现在的广吉剌部族,唯一的出路就是向北逃走,这个时候,栲栳泺北岸骨堡子的地位就显得更加重要起来,一时间,整个金国上下有识之士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座不大的小城堡。 仆散乌者似乎也感觉到了这种期望,过去半个多月时间,他都在紧张的积攒物资,数万骑兵远征在外,对粮食和兵器的需求倒是次要的,他们最稀缺的是提供战马食用的精料。 由于出兵时候的战术,决定了仆散乌者与完颜乌禄的军队,随身都没能携带太多精料,所以,仆散乌者坐镇骨堡子,负责牵制广吉剌人的游骑,完颜乌禄率领本队返回金山隘口,押送的主要就是给战马食用的精料。 完颜乌禄将部下分成了三股,其中两部各有三千骑兵,负责往来押送辎重车队,余下的一部四千骑由乌禄亲自指挥,在千里路线上往来策应。 这种应对法子,一时间让晃豁拨勒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带着逐渐聚拢来的万余名部众,远远观察了好些次,都是摇摇头无奈的退走。 也是,一万多金国精锐,就能击败四万广吉剌勇士,虽然晃豁拨勒知道是自己指挥有误,可那次战败给所有广吉剌勇士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没有十倍的兵力,广吉剌的勇士压根不敢去招惹金人。就凭自己手下万把人,难道真的能吃下三千金人么?更何况还有四五千金人在草原上游走,稍不留神,就不是自己去要金人的车队,反变成金人来狠狠咬自己一口了。 就在晃豁拨勒迟疑的时候,一日,他正在自己帐中,对着随手画出来的简陋地图发愁,突然听到帐外响起一阵欢呼声音,急忙出来一看,就见一支雄壮的队伍远远而来,依稀可以看到,队伍中的旗帜,正是广吉剌大汗忽秃黑秃的亲兵。 来的果然是忽秃黑秃,听说了晃豁拨勒兵败,忽秃黑秃气得几乎吐血,连忙收拢残兵,还好人手损失不算太大,他收拢了两万多人,加上他自己手里的本部亲兵,大约能有两万七八千人,但是士气不振的情形非常严重。 幸好,这个时候,忽秃黑秃早前派去扎只剌的使者匆匆赶回,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扎只剌的可汗同意了忽秃黑秃的建议,两部合兵共同对付金人。 左等右等的,直到三天前,忽秃黑秃终于等到了扎只剌人,足足两万部众,都是最精壮的小伙子,有了这些人马,忽秃黑秃的心又活泛起来,主动率兵来到晃豁拨勒的军营。 面对愁眉不展的晃豁拨勒,忽秃黑秃跳下马后热情的拥抱了他,然后当众宣布,他将率领两部的战士们,从广吉剌的草场上,把金狗赶出去。 听了这话,晃豁拨勒心里一翻个,暗道一声不好。 [奉献] 第二五七章 远征草原之内讧 第二五七章远征草原之内讧 按照晃豁拨勒的计划。广吉剌人的目标,应该首先放在那支多达四五千人的游骑上,只要集中力量敲掉了这支部队,往来于骨堡子城和金山隘口之间,运送粮草的的车队,就是广吉剌人的囊中之物了。 “既然金狗分兵,我们就让他们尝尝,苍狼子孙的尖牙利齿。”晃豁拨勒如是说道。 忽秃黑秃听着,公允的说,晃豁拨勒的法子确实行得通,于是无数斥候被撒了出去,打探那支金军游骑的下落。 随后的事情,就令所有人感觉很无奈了:似乎闻到了什么风声,金军的游骑这一次竟然是紧紧护送着一支辎重队,一起从金山隘口出发,两者相距不足二十里。 二十里,作为骑兵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不等广吉剌人围上来呢,两支部队就能汇合在一起,拥有近万骑兵的金军,着实让广吉剌人有些胆寒。 斥候连续三天传来消息。都是这支车队缓缓向西行进,金军游骑没有半点离开的迹象。这种情形令忽秃黑秃有些焦躁起来,晃豁拨勒却是一脸沉寂的坐在一边不吭声,倒是扎只剌人援兵的将军阿勒孩,也变得烦躁起来。 随着车队渐行渐远,每一天都在逐渐接近骨堡子城,按照忽秃黑秃的说法,每一天都增加一分攻袭时候的危险。那就不要进攻,等待下一次机会,晃豁拨勒断然道。 下一次机会?忽秃黑秃和阿勒孩对视一下,紧接着两个人冷笑起来,从南面包抄上来的金人,已经重新占领了塔塔尔人的草场,广吉剌人还有多长时间可以等待?不击垮眼前的金人,广吉剌人就要选择退却了,或是向北退向扎只剌朋友的草场,或是向西退向蒙古部的地盘,无论退到哪里,今年广吉剌人的牛羊都要减膘,或是大量死亡,部民们会不满的。 忽秃黑秃还有一层意思没说,当着阿勒孩的面他不好说出来,但是相信晃豁拨勒一定会明白,那就是:看看塔塔尔人的下场吧,现在广吉剌每一个部民士气不高,若是贸然退却,只怕到了扎只剌或是蒙古人的地盘上。会变成下一个塔塔尔部族。 晃豁拨勒的脸抽搐了下,没有说什么,但是这个动作被忽秃黑秃抓住,明白这个合底忻部的首领领会了他话中含义。 于是,忽秃黑秃果断的站起来,抽出腰刀虚砍几下,对一应那颜下令,准备进攻金狗。 完颜乌禄有些无聊的跟着车队行进,虽然还是用行军阵形,军队也保持了一定的警惕,斥候被派出去几十里远,连珠般的信使,每天向骨堡子城通报自己的位置,说实话,他也怕,就这么孤零零的在草原上行军,稍有不慎就是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不过,这次回去金山隘口,总算得到了一些中原的消息,只是这些消息多数让他沮丧,比如萧裕谋反失败。若是萧裕那个家伙能成功,自己不正好借机回兵临潢府,平叛的大功可是比这边当个押粮官强去十倍百倍。 感叹一句:到了草原就成了瞎子聋子,完颜乌禄正在胡思乱想,就见远处尘土飞扬,十几个游骑斥候飞奔回来,过去不久,自有军中军将领着几个斥候来到乌禄面前,他们通报了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就在三十里外,有大股的鞑子慢慢聚拢过来。 大股,大到上万人,这已经不是偷袭了,完颜乌禄的脸一下变得惨白,前一次仆散乌者打得广吉剌人抱头鼠窜,他才不信,仅仅万人的鞑子,就敢来打他这七千人的主意。 努力让自己稳住心神,完颜乌禄下令放狼烟,然后命令前满的车队停下来,自行围成一个简单的营垒,所有阿里喜都在营垒内部负责射箭,而全部骑兵一律集中在自己的麾下。 “既然你们要来,我们就拼一下看看吧。” 完颜乌禄自语着,所有金军火速换上备马,披上了铠甲,仔细检查弓箭的弓弦,若是有受潮或是发软的,就小心的换根新的上去。幸好完颜乌禄手下。都是乌古敌烈两部和糺军的精锐,平素没少与草原部族纠缠,打老了仗的家伙,哪里会惧怕一群手下败将。 其实,糺军和乌古敌烈两部使用的战术,与广吉剌人差别不大,都是大范围的运动,先是弓箭然后用刀子解决,真的要是这样拼起来,完颜乌禄没什么优势,但是,他必须在这里战斗,金国的军法不允许他放弃上千辆大车自己逃走。 不用乌禄等太久,广吉剌人从三个方向包围过来,看他们的架势,是准备利用人数上的优势,一股脑将完颜乌禄的部队全部吃掉。 作为全军统帅,乌禄曾经为自己的位置头痛,最后,他还是选择了追随部队一起出战,倒不是他有多么勇敢,而是他感觉,在车阵里怕是最后连逃走都不可能。而在骑兵中间就不一样了,看着形势实在不好,他也可以撒丫子开溜,为了这个目的,他甚至换上了一套非常普通的皮甲,但是为了保险,他偷偷又在皮甲里面,包裹了一身精细的锁子甲。当然,这么穿起来,整个人就显得膨大了不少,看上去有些古怪。幸好远远望来倒没什么太大差别。 但是,完颜乌禄没有想到的是,见到主帅能亲自参加战斗,与他们一起在马上纵横厮杀,乌禄的这班手下大受鼓舞,本来就信心百倍的他们,此时愈加情绪高昂起来。 完颜乌禄并非什么傻蛋,望着远处呈三个方向夹击过来的广吉剌人,他决意抢先动手,使用全部七千骑兵,迎着西面的敌兵冲上去。 从西面进攻的恰恰不是广吉剌人,而是阿勒孩率领的两万扎只剌部众。 阿勒孩没有想到,面对几倍敌人的攻击,对手不是逃走也没有选择扎营固守,竟然是迎着他逆袭而来,稍稍吃惊后,立即现出狰狞的表情,对着部众大吼三声“杀”,挥动了腰刀冲上去。 扎只剌人与乌古敌烈两部也是老朋友了,对双方的战术都很了解,本来这种战斗没有太多悬念,全靠哪一边更勇武更不怕死来决定胜负。 可是,当打头的三千糺军骑兵迎头冲上去的时候,阿勒孩立刻感觉出不同来,这三千糺军骑兵并非一窝蜂的扑上来,虽然他们也在纵马冲杀,可是那个速度一看就没使出全力,而且,阿勒孩总感觉着,眼前的这些金狗,似乎奔跑之间依然有某种默契,每一个人行走的路线都不是随意的,甚至说,在他恍惚之间,三千人就像是一个人般整齐。 不待阿勒孩想出个一二三来,双方眼看着就要接战,这个时候。对面糺军又是一变,突然的,三千糺军在奔跑之间,竟然组成了一千个小阵,也就是说,糺军的士兵,三三一组的形成了一个个小阵。 小阵之中,当先的一人抽刀厮杀,是整个阵势的锋锐,其余两人先是手持骑弓,为锋锐提前扫除障碍,待到敌人进了,这两人也抽出长刀,或是在那些吃了锋锐一击的敌人身上补刀,或是见到锋锐力有未逮时候,主动冲上去成为新的锋锐,其余两人继续掩护锋锐的冲杀。 这种小阵最大的优势,就是组织灵便,完全适合在马上厮杀时候使用,而且,三人一阵,三阵也能成为一个大阵,聚散之间灵活自如,比起那些一团散沙般的扎只剌部众,三千受过训练的糺军骑兵,就像是一柄热刀,切在了奶油上般,转眼间,就将前方数百面扎只剌人剁翻在马下。 阿勒孩瞪圆了眼睛,他亲眼看到,远处一名扎只剌的拔阿秃儿,奋力举起手里的狼牙棒,还没等他挥下,先是吃了一个糺军锋锐的一击,整个狼牙棒被人挑到半空,随后眼前一晃,就失去了那个糺军士兵的踪迹,紧接着,眼前又是一道冷芒划过,那名勇猛过人的拔阿秃儿,就捂着喉咙栽在马下。 即便打上又能如何,这些糺军临出征前,都经过金军特别装备,每个人身上都批了不错的铁甲,比起扎只剌人仅仅穿着的皮甲,这些精铁打造的铁甲,即便吃了扎只剌勇士的一击,也不当回事,回手就能将扎只剌的勇士砍翻。 望着成片的扎只剌勇士倒在马下,金国糺军组成的尖刀,正直指阿勒孩的位置,他感觉胆寒了,这里都是扎只剌人,为什么要为广吉剌人打生打死? 撤走吧……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抓住了阿勒孩的心,眼看着金国糺军的锋芒,距离自己不到十个马身了,阿勒孩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恐惧,从喉咙中发出几个模糊含混的嗓音,然后拨转马头就向北面跑去。 到底不是为自己的部族战斗,当扎只剌人只倒下了区区千人,就随着阿勒孩的逃脱一哄而散了。 从金军出击到扎只剌人败退,整个过程甚至不到半个时辰,速度快的让广吉剌人都没能反应过来,西面的扎只剌骑兵已经溃散,而金军在草原上兜了一个圈子,并未去追杀扎只剌人,反是稍稍整备了下,就一头迎上了从北面冲击过来的广吉剌人。 北面的广吉剌人是忽秃黑秃率领,见到扎只剌迅速崩溃,那深埋在心底的,对金**队的恐惧,突然之间长成了参天大树,是以,忽秃黑秃率领的两万部众,也就稍稍比扎只剌人多抵抗了一阵,倒下了千五之数的部众后,这些广吉剌人突然听到有人大吼一声:“快看啊,合底忻人跑了----” 大家转头看去,就见被应从东面,也就是金人后路抄过来的,由晃豁拨勒率领的广吉剌部众,这时竟然放弃了对金人车阵的围攻,反而调头向北窜去,将忽秃黑秃这支部众彻底抛弃掉。 这下子,广吉剌人彻底没了信心,无论忽秃黑秃如何挣扎叫嚷,广吉剌的部民们放弃了他们的可汗,四散着向远方逃开去。 正当完颜乌禄欣喜于自己的胜利来的轻松时,就听远方传来一阵阵凄凉的号角声,听声音是金军的军号,紧接着,一线黑影在草原与天空的边际缓缓出现,战马奔驰带起的烟尘直漫天空。 正在自己嫡系那可儿扈从下逃走的忽秃黑秃,也看到了这个情形,颜面不禁为之变色:难道说,晃豁拨勒竟然猜出,今日一战竟是金狗的圈套? 无论是什么,忽秃黑秃都顾及不上了,他甚至连汗帐都没时间回去,就带上了二百多个那可儿向西逃去。之所以向西而不是向北,实在是刚刚被扎只剌人背叛,让他心寒了,万一到了扎只剌人的草场,再被扎只剌人黑了,又或者,扎只剌人与晃豁拨勒合伙黑掉自己,那可都是死路一条。 谁想到,距离斡里扎河还有两日路程呢,忽秃黑秃竟然遇上了蒙古人的游骑,这不对啊,一般来说,两部草场的分界,都是斡里扎河,怎么今天蒙古人跑出这么远了? 忽秃黑秃平日里都在算计别人,此时哪里还会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立时脸色大变,慌忙带上那可儿向着兜个圈子向北逃窜,坏了,蒙古的忽图剌竟然和金狗联盟了! 这样又逃了四五日,经过一些游散的牧民的时候,忽秃黑秃这才听说,海剌尔河一战,金军三万大破广吉剌与扎只剌联军五万,斩首数千,俘获广吉剌可汗的汗帐,迫降了部众万人广吉剌余部向北逃窜。 忽秃黑秃失落的在草地上躺倒,广吉剌败了,他千算万算,还是没逃过塔塔尔人一样的下场,下一步,他要去哪里? 扎只剌人?不好,扎只剌是草原人,他们顶着栲栳泺的草场很久了,这时不会放过自己。 蒙古?**,扎只剌人还只是狼,蒙古人就是秃鹰,会将人连皮带骨都吃掉的畜生,要是落在扎只剌人手里,自己说不定还能捡条命,如果背忽图剌那个家伙抓住,自己的小命就算没了。 思来想去的,还真被忽秃黑秃找到一条路,对啊,去投金国,虽然自己与金国有仇,但是,要论仇深似海,自己那些仇,还能大的过塔塔尔和金狗么,可是塔塔尔的蔑尔铁木尔不一样被金狗收留,只要自己乖顺点,不仅可以保住一条命,更能拿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甚至说,还会继续作广吉剌的可汗,哈哈,就和蔑尔铁木尔一样,大不了当个汪古部,也好过现在这样像是条流浪的孤狼,无家可归的…… 忽秃黑秃正在盘算,突然感觉周围气氛似乎不对,不等他坐起身体,就听一阵惨叫声响起,他能分出,其中一个声音,就是那个最他最为忠诚的卫队长的,怎么回事? 忽秃黑秃到底享受的太久了,身子已经没了年轻时候的灵便,刚刚从地上爬起,就见四周围了一圈人,都是他的那可儿,但是此时这些人握着带血的刀子,眼睛就像天上的秃鹫看向猎物般,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晃豁拨勒一直退到了,也里古纳河与攒河交汇的,苦列儿温都儿城,这才停住了脚步,紧接着,是大批从南面逃来的广吉剌部众,短短三四天时间,就让他收拢了万余人的部民,加上手下一万余人的战士,他手上也算有了一点点实力。 面对了金军的进逼,苦列儿温都儿城也待不下去了,扎只剌的可汗传来了谕令,要他去也里古纳河下游的汗帐觐见。 晃豁拨勒心里明白,只要他去觐见,就等同广吉剌人灭亡,彻底成为了扎只剌人的附庸,有心不去,但是南有金兵,北有扎只剌人虎视眈眈,听说西面的蒙古人也进兵了,这样的局势下,再不做出选择,等待他的就是灭顶之灾。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来报告,说是忽秃黑秃的那可儿求见。 忽秃黑秃! 晃豁拨勒一下来了精神,这个广吉剌可汗,一手将广吉剌人拖入深渊的家伙,自从海剌尔河之战后,就再没了踪影,他自己有心自立为可汗,又怕什么时候忽秃黑秃再冒出来,让自己陷入被动,所以才一直没敢轻举妄动。现在好了,只要得到了忽秃黑秃的消息,自己手上就有了筹码,可以和四面八方的人好好谈谈。 但是,晃豁拨勒也没想到,他和忽秃黑秃竟然是在这么个情形下见面的,望着被人好像牛羊一样绑住的可汗,他没有一丝上去救助的想法,死死盯住了这位可汗惊恐的眼睛,慢慢的,他的嘴角现出一股狰狞的笑容。 第二天,正在城中紧张等待的晃豁拨勒,终于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阵巨大的声浪,走出来一看,果然的,忽秃黑秃的那十几个那可儿,捧着广吉剌可汗的人头,在广吉剌人木然的注视下,缓缓向他走来。 这些人当众献上了前可汗的首级,然后公开宣称,忽秃黑秃无道,他们这才将其斩杀,而后决意来劝晃豁拨勒成为新任可汗。 晃豁拨勒故意装出愤怒的样子,先是命人好好收藏可汗的首级,然后下令将这些人绑起来。 按照前一天商量好的,这些都是演戏而已,所以,那些那可儿也没挣扎,就被晃豁拨勒的那可儿按在地上绑个结结实实。就在他们准备按照接下来的戏码----苦苦劝进后,晃豁拨勒无奈同意继承汗位,然后赦免他们----演戏的时候,突然听到晃豁拨勒下令,将这些背主的家伙通通处死。 不等这些惊呆的叛徒有所反应,早已被知会过的晃豁拨勒的那可儿们,先是将叛徒们的嘴塞住,然后抽出刀子砍下去,扑哧,血光窜起,十几颗人头落地。 随后,晃豁拨勒当着所有广吉剌部民的面,将忽秃黑秃隆重下葬,然后才众望所归的登上了广吉剌可汗的大位。 就在晃豁拨勒继位的第二天,这位广吉剌的可汗立即向金军统帅派出使者。 广吉剌人要投降。 [奉献] 第二五八章 远征草原之余音 第二五八章远征草原之余音 广吉剌人投降了。作为前线指挥的两位主将,仆散乌者与完颜乌禄,可不敢擅专,连忙派出使者将这个消息,连同忽秃黑秃的首级一起,加急送去中都,请求完颜亮定夺。 对于广吉剌人的管束也同时进行,实际上,金军已经是接受了广吉剌人的投降,晃豁拨勒有一百个证据来证明,整场对金国的战争,都是由忽秃黑秃这个贪婪的豺狗主导的,在最后关头,是他决意反叛忽秃黑秃,重归“光明伟大正确”的金国大皇帝怀抱,重归太阳般温暖的金国大家庭,重新成为金国治下多民族国家的一员。 仆散乌者和完颜乌禄,才懒得听晃豁拨勒这套,两人下令,将晃豁拨勒连同广吉剌人的那颜们,一起看押在金**营中。其余的广吉剌人,上得马射得箭的轻壮被分开安置,而所有老弱妇孺则看押在金**营周围。 金军也是无奈,这草原上的规矩,战败之后的部族就是鱼肉,其他那些虎视眈眈的部族是刀俎,逃散的部民谁抢到就属于谁,如果金军不看紧点,怕是转过天去,广吉剌人立即会被人瓜分的一干二净。 又过去数日,金国皇帝的旨意还没有传到,但是其余几路军队可都汇聚在一起了。 为了剿灭“邪恶的轴心”广吉剌人,蒙古三部出兵三万骑,塔塔尔的蔑尔铁木尔也打扫下家底,带来了六七千人,算上西夏轻骑一万,纥石烈志宁带来的万五人马,很快的,这苦列儿温都儿城附近,就有了小十万人马。 十万人,看管广吉剌的一万多人已经是小意思,塔塔尔人与蒙古人都鼓动着,要继续向北进兵。 可以理解,塔塔尔人虽然恢复了草场,但是往年损失太大了,正卯足了力气想抢些部民呢,偏偏海剌尔河一战之后。大头让蒙古人抢了去,这怎么会让蔑尔铁木尔感觉满足。 至于蒙古人就更容易理解了,忽图剌的本意,就是要好好抢一把,最好能一口吞掉了广吉剌人,迅速扩充蒙古部族,尤其是乞颜部的实力才好。只可惜的,由于草场远近问题,当乞颜部正在与纥石烈志宁会师的时候,泰亦赤乌部早就插手了对广吉剌的战斗,趁着海剌尔河一战,泰亦赤乌部吃掉了,广吉剌人山只昆部大半的部民,实力迅速扩充起来,这种情形下,乞颜部又怎么会善罢甘休,怎么都要再弄到些实惠才好。 受到了蔑尔铁木尔和忽图剌两人的鼓噪,纥石烈志宁被烦得没办法,只好向仆散乌者与完颜乌禄探询。谁知道,这两人都是老混子了,知道这次单独击败广吉剌人。功劳着实不小,此时正是藏拙的时候,于是哼哈的不说实诚话,最终被逼的没辙了,只好告诉纥石烈志宁,他的所有决定,两个人都支持。 得,球又被踢回来。 纥石烈志宁也并非罗嗦人,之所以如此婆婆妈**,只因他并未此次出征的主帅,要统合多方势力就必须每个人都问到,既然大家都没意见,他当即拍板,全军继续向北,向扎只剌人问罪。 那扎只剌人早看着不妙了,面对十万大军,他早就打点好行装,风声稍有不对,整个部族立即向北迁移。 只不过,扎只剌人的斥候,也就是只敢沿着也里古纳河转悠一下,真真不敢迫近了苦列儿温都儿城,所有的情报,都是从那些放牧的牧民口中打听。幸好,诸部联军驻扎在那里,根本没个秩序,牧人甚至能在其中往来交易,让扎只剌人能得到源源不绝的情报。 一直到七月下旬时候,扎只剌的可汗巴歹帖木儿。都听说,那支阿勒坛汗与忽图剌汗的联军,都是在也里古纳河上游跑马饮宴,庆祝他们的胜利,顺带等待阿勒坛汗的旨意。 既然联军没有心思继续北进,巴歹帖木儿也就安心下来,虽然从阿勒孩听来的情报,阿勒坛汗的军队勇锐无比,扎只剌的可汗还是打定了主意,只要阿勒坛汗的军队杀过来,他就带领部众向北走,逃的远远的,实在不成就逃进北方的森林中去。 难道说,茫茫草原几千里的距离,阿勒坛汗的军队会一直追踪过来么?若是过来的只有蒙古人和塔塔尔人,他才不会害怕呢,正好敲打下这两只秃鹫,也让阿勒坛汗知道下扎只剌人的厉害。 既然有了这个主意,而且此时正是抓秋膘的时候,如果不努力放牧,整个部族会在漫长的冬季面临饥荒的危险,是以巴歹帖木儿就安心的在驻扎下来。 就在时间刚刚进入八月,巴歹帖木儿接到了斥候匆忙的报告。就在几十里外,竟然出现了军队,看样子应该是蒙古人或是塔塔尔人。 巴歹帖木儿的脑子当即嗡的一下,别看他将所有部族召集到了宫帐周围,但毕竟是好几万人的部族,要想放牧的话那个范围可就散落在方圆几百里内了,哪里可能是一时半会能够召集起来的,几十里路,对于骑兵来说不过是喘口气的功夫,等到真个召集起了扎只剌人的部众,他的脑袋都掉了几个来回。 当蒙古人呜呜的号角声。传到扎只剌人的宫帐时,巴歹帖木儿已经策马逃出几十里之外,宫帐里的人也几乎跑个干净。 这些都不怕,反正蒙古人的目的是扎只剌的部众,忽图剌可汗在投降的扎只剌人引路下,一脚踹破了扎只剌的宫帐,让整个扎只剌失去统一指挥,这场战斗就胜了一半了,待到随后赶来的西夏轻骑和塔塔尔人骑兵,以及金国的糺军骑兵们,呼啸着扫过每一个扎只剌小部的时候,整个扎只剌的灭亡似乎已经成了定局。 扎只剌人也是草原大部族,蒙古的乞颜人费了好大力气,也才抢到了其中几分之一的部民,饶是如此,上万名部民的收获,已经让忽图剌脸上乐开了花,剩下的大部分被其余的盟友分掉,也有很少一些部民反应的快,一直向北逃走,最后回到巴歹帖木儿手下。 全军又取得一场大胜,终于让纥石烈志宁暗自出了一口气,却也令仆散乌者和完颜乌禄偷偷惋惜,尤其是完颜乌禄,这货在背后偷偷咒骂在,怎么纥石烈志宁就如此轻松的拿下了扎只剌,自己却要拼死玩命,还要和仆散乌者分享攻杀广吉剌的功劳,世上也太没公道了。 这些话也就是在背后说说,现在无论纥石烈志宁和仆散乌者,地位都比完颜乌禄高出不少,乌禄唯一的依仗,就是那太祖子孙的血脉了,正因为如此,才会让仆散乌者与纥石烈志宁对他非常客气,可要是乌禄自己不知好歹,那对不起。两人也不会给他留一星半点的面子。 撇下完颜乌禄的妒忌不提,攻灭掉扎只剌后不久,终于看清形势的巴歹帖木儿,率领余下不多的部民,亲自来到金军营地,还有好几里距离的时候,这个家伙就跳下马跪在地上,竟是用膝行走完下面的路。 看到巴歹帖木儿如此谦卑,虽然完颜乌禄偷偷骂他,地上多是松软的草地,早知他要玩这套,自己怎么也要,提前帮巴歹帖木儿布置一趟石子路。可纥石烈志宁与仆散乌者还是迎接出来,亲自将巴歹帖木儿从地上扶起来。 没错,就是两人一同,将巴歹帖木儿扶了起来。到了现在,纥石烈志宁已经不大好一味压制仆散乌者,索性做事时候就两人一同出面,也显得自己稍微大度。 见到巴歹帖木儿投诚,也速该暗自叹息一声,若是能擒杀巴歹帖木儿,不要说能从阿勒坛汗那里得到大笔的赏赐,更可以将手上全部扎只剌人彻底留下来,现在巴歹帖木儿投降了,如何处置就要看阿勒坛汗,不过,已经吃下去的部民和牲口,若是再想让乞颜部吐出来,那是妄想。 果不其然,很快的,完颜亮旨意传到草原,旨意中先是称赞了参战诸将,下旨提升了每个有功将领的官,又赐予了塔塔尔部和蒙古部可汗以官位,直到旨意的最后,才淡淡的提起,既然首恶忽秃黑秃已经伏诛,则饶过广吉剌部,命令广吉剌人仿效汪古部例内附,册封晃豁拨勒为广吉剌部族长,授官为节度使,受金国的临潢府尹节制。 这下好了,广吉剌人与汪古部一样,成为了金国治下的部族,彻底与过去那种独立的草原游牧部族说再见。当初参加会盟的忽秃黑秃死了,曾经强横的广吉剌人也成了金国的鹰犬,看着晃豁拨勒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撅着屁股老老实实接受册封的样子,忽图剌和也速该心里不是滋味。 接到旨意后,诸部并未就此散去,果然,隔了半月,又一道旨意下达,完颜亮对扎只剌也网开一面,赦免了巴歹帖木儿的罪行,可是,对于扎只剌部族,完颜亮显然并不想完全放过。 他紧紧同意,将西夏骑兵和硬军掳到的扎只剌部民,归还给巴歹帖木儿,令其重建扎只剌,而且扎只剌人与广吉剌不同的是,广吉剌还是个半独立的部族,完颜亮这次处置扎只剌,则是完全将其降为一个糺军,名号就是扎只剌糺,封阿勒孩为扎只剌糺的详稳,草场虽然还在也里古纳河,可这个地盘却少了太多。 至于巴歹帖木儿本人,则被完颜亮封个太常少卿,招入京城中都去,想来,到了中都后,他也只能是投闲置散,别想有半点权力,彻底断绝了与扎只剌人的关系。 这个处分可是很严厉了,听到结果后,巴歹帖木儿呆呆的跪在地上,半晌没有出声,直到有仆散乌者提点,这才机械的叩头谢恩,又对阿勒孩皮笑肉不笑的道谢下,才孤独的走回了自己的帐篷。 听到这个处置,无论是忽图剌,也速该,还是泰亦赤乌部的首领合答安,俱是面露惊色,彼此对视的眼中都充满了惊惧,那蔑尔铁木尔和晃豁拨勒,更是一脸的侥幸,心中暗道一声,天幸他们见机的早,否则的话,怕是也要落得如巴歹帖木儿一样的下场。 草原游牧部族最是无情,既然已经接受了金国的管束,又被金人在部族中逐级封了官职,扎只剌人转眼就将他们的前可汗忘到脑后,纷纷兴高采烈的向阿勒孩道喜,当天晚上,更是举行宴会,杀了无数的牛羊,架在篝火上烧烤,宴请所有周围的部族和士兵将领,庆祝阿勒孩成为首领。 自然地,作为蒙古部的首领,忽图剌,合答安与也速该,都受到了邀请。听说纥石烈志宁,仆散乌者与完颜乌禄都会参加,蒙古部的这几位也就无法推脱了,只好强作欢笑的去参加宴会。 宴会上,看着眼前载歌载舞的扎只剌女孩,年轻的合答安冷笑一声:“还真是高兴呢,就是不知道这位阿勒孩详稳,未来的下场又是怎么样。” 也速该平时与合答安不和,此时却出奇的没有讥讽他,反是赞同的道:“从自由自在的狼群,变成了牧人手里豢养的猎狗,这个滋味应该不错吧,起码日后衣食无忧了,哈哈----” 也速该的笑声有些大了,惹得周围的人一起看过来。 合答安瞧瞧远处兴高采烈的蔑尔铁木尔,冷笑一声道:“是啊,看看那些当狗的,当的多开心,才来了六七千人,也好意思分到两万部民,长生天,这还有一丁点道理么,我们蒙古可是来了足足三万人,才能与他们的收获相等。” 一提到这次的收获,也速该也不大高兴,蒙古三部出兵三万,得到的收获就是两万多部民,塔塔尔人的兵远没有他们多,却从广吉剌和扎只剌手里,夺了两万多部民,除了金国诚心扶持,也没有别的理由好说了。 于是也速该忿忿的道:“这年头,卑贱的野狗可以吃肉,而骄傲的苍狼却只能吃屎!” 合答安却没有感觉一样,转头看向了忽图剌:“我们的大汗,下一步,是不是阿勒坛汗的套马杆,就会紧紧勒在我们蒙古人的脖子上了?” 对这两个年轻的下一代一唱一和的表演,忽图剌似乎没有感觉,他的眼睛只是盯住了远处,在那里,正是整个宴会的主位,坐着名义上的主人----阿勒孩,还有刚刚获得了汗位的晃豁拨勒,两人正笑得开心…… **************************************************************************************************** 草原的胜利来的正是时候,恰到好处的帮助完颜亮解围,在朝廷有心的引导下,整个中都,甚至是整个金国的注意力,都从萧裕谋反上脱离,集中到了草原的辉煌胜利。 就在这个时候,完颜亮悄悄的提审了他曾经的战友,萧裕。 完颜亮与萧裕的交情,要从十几年前说起了,那时两人年纪都不算大,萧裕是中京大定府的猛安长,完颜亮刚刚成为中京留守,两人经常在一起议论天下大事,就在这些交往中,萧裕感觉出了完颜亮的野心,由此两人关系,从至交好友发展成了谋乱同党。 直到完颜亮篡位后,与完颜秉德对立起来,萧裕都深深的隐藏起自己作为完颜亮一党的身份,终于有一天,完颜秉德出兵攻击上京,才让萧裕抓住机会,一举攻占了当时的南京,也就是现在的中都府,抓住秉德手下所有军将的家属,让完颜秉德的军心一落千丈,帮助完颜亮赢了人生中最关键的一次战争。 从此,萧裕的仕途一路顺利,直到坐上了平章政事,官居从一品,距离左右丞相只有一步之遥。 完颜亮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自己最信赖的人,竟然要谋反作乱,造他的反。 当萧裕被引入后宫的时候,完颜亮把所有侍从宦官宫女统统赶出去,只是两人单独面对,就和平时萧裕与完颜亮密奏时候一样。 此时的萧裕脸色很不好,身上的衣裳一看就是临时换过的,折叠时候压出来的印子还非常明显,萧裕最近消瘦的厉害,穿在身上更是有些飘荡。 两人一坐一站,彼此对视了很久,终于,完颜亮开口问了,声音中带着几分艰涩的道:“你,谋反?” 萧裕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如果是大理寺来问,我会应承,今日,面对留守大人,我的实话是,曾经想过,但是犹豫了很久,终于下不去那个手。” 完颜亮先是感觉心中一暖,他作为人主太孤独了,周围不是阴谋就是鬼蜮伎俩,连后宫都充斥了钩心斗角,让他的心极度疲惫,若是今天真的听到萧裕应承了谋反的阴谋,他害怕自己会立即发疯,连最亲近的朋友都反对他,他到底哪里错了? 听了萧裕的话,尤其是那句“留守大人”,勾起了皇帝心中对往事的怀念,完颜亮沉吟下,才要提笔,“既然如此,我来勾掉你的罪名……” “不,”萧裕把头一条,脸色平静而安详的面对着完颜亮:“留守大人,今次之事,所谋划的都是萧裕亲族,或者是萧裕的好友,如果萧裕独善其身,又要百年后如何面对他们?再者,既然萧裕亲族好友一起谋乱,又与我萧裕谋反何异?所以,刚刚萧裕才道,如若大理寺问起,萧裕绝不会否认。” 完颜亮脸色有些阴沉了,沉默了好一阵,才用干巴巴的声音问道:“你,要如何?” “一死!” [奉献] 第二五九章 洪过入朝 第二五九章洪过入朝 “萧裕所求,一死而已。上,报天子知遇之恩,下,回馈亲族好友爱戴之情,站立世间,也能回报对朋友的不义,萧裕今日必死,否则,萧裕就是不忠不仁不义之徒,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人世?” 完颜亮站在萧裕面前,望着好友久久不语,那是一双清澈的眼睛,一如十几年前初见时候,眼中没有一丝半点的阴霾,就如眼睛主人的心一样,坦坦荡荡,随时可以挺起胸迎向自己的目光。 屋中沉默了好久,完颜亮突然自腰间拔出一柄短刀来。 见到寒光一晃,先是将萧裕的双眼映的一花,接下来发生的事,让这个奚人惊呆了: 就见完颜亮伸出手去。用短刀在手上割出长长的伤口,那伤口之深,两边的皮肉都翻卷开来,看着触目惊心,不仅如此,将双手全部割开后,当啷一声,扔掉了短刀,完颜亮却是将双手慢慢的捂住脸庞,再放开之间,整张脸一下被鲜血糊住,乍一看好似血肉模糊的,让人心颤。 萧裕见状,当即泪如雨下,这是草原人的风俗,为亲友临终送别时候,需要割破脸庞和手,让血滴满脸庞哭送亲人,现在完颜亮如此作为,正是将他看成了至亲的亲人一般。 强忍着没有再一次跪下来,萧裕对着完颜亮深深一礼,有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道:“大,大人,遥折还有几句话,希望大人参详……” 完颜亮说话中间也带上了哭泣的声调,示意萧裕说起。 “大,大人。第一,那洪改之,气候已成,如若位极人臣,必然势大难制,日后恐非大金之福,请大人慎用之,如非必要,不可让其入朝为官,更要以心腹分其权柄,不要再重蹈今日之事……” 萧裕一句话,将完颜亮听得愣住了,“不要再重蹈今日之事”,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他呆呆的望着萧裕,连后面的话都没听清,脑中全是“今日之事,今日之事,今日之事……” “……遍观朝中勋戚皇族,以完颜乌禄权柄最重,不可不用,不可不防。日后陛下身边没了萧裕,希望陛下广结臣子之心,慎用身边宿卫,务令当年宵衣殿之事不要再上演……” 说完,这些,萧裕对着完颜亮躬身再拜,如是者三,随后站直了身转头走向紧闭的殿门。 当萧裕亲手打开殿门走出去的时候,身后猛地传来一声凄厉的悲泣声,那声音就像是草原孤狼的惨嚎,让人听了心中为之发颤,萧裕脚步停顿了一下,这才摇摇头,微微叹息下,继续走出宫城。 萧裕死了,经过完颜亮特许,让他在所有同谋面前,服毒自尽的,紧接着,萧裕的所有同党:萧招折,萧冯家奴,萧屯纳等人,被完颜亮勾决,全部五马分尸处死,加上已经被杀的耶律辟离剌和萧祚,在海上畏罪自杀的遏剌补,萧裕的嫡系为之一空。 紧接着,金国朝廷开始清除萧裕的党徒,朝中与萧裕有关联。尤其是有亲戚关系的官,一律停职听候处分,至于那位第一个检举萧裕谋反的萧好胡,完颜亮将其招到中都,好生慰抚赏赐,又将其赐名为萧怀忠,提升为西京留守,这个发展倒是与历史上这个萧怀忠的结果完全一致。 赏赐了萧怀忠,完颜亮吃惊的发现,怎么他的仓库又能跑耗子了,持续几个月的大战,加上萧裕谋反需要平叛,金国仓库的物资就像是流水一样花出去,速度快的让人乍舌,甚至,连夏粮收上来也没顶用,又是飞快的填补进了巨大的窟窿里。 现在前线将士取得大捷,接到收拾了广吉剌的战报后,完颜亮大喜,立即下旨从优封赏,于是,整个金国多一半的收入花了出去。 听到对广吉剌人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整个金国朝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打仗就是赌博。大仗大赌,小仗小赌,但是上一年对草原的远征,实在没有取得什么值得夸耀的胜利,为了皇帝的面子,为了朝廷的脸面,金国都必须征讨草原,打掉一个桀骜不逊的部族,一来威压草原各部,二来震慑国内宵小。 这一次广结善缘分兵多路,合力进剿广吉剌人。风险不可谓不大,所以,从出兵开始,金国朝廷上下就把心高高悬起来,尤其是中间还出了萧裕谋反的一档子事。 当金国中枢的各位宰相执政们听说,萧裕占据临潢府,勾连西北路招讨司谋反的时候,这些金国的决策者们,几乎要发疯了。 萧裕这是抓住了金国最最要命的关键,一旦临潢和西北路招讨司出了问题,深入草原的十万大军铁定是个兵败身死的下场,到时候北面是契丹人的叛乱,西北是草原部族联军的进犯,西面是夏国翻脸进犯,就算南面的宋国肯老实,整个大金都是危在旦夕了。可是,大金国危在旦夕,还能指望南面的宋国老实么? 现在好了,最要命的时候过去了,只要赏赐了前线的将士,然后把部队调回来,其余的几个盟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金国朝廷的视线就可以重新放回国内,整理内政打点财赋,下次收拾草原,怕是要等上三五年了。 就在金国执政大臣们,为前线将士的赏格彼此争论的时候,又一份捷报送到枢密院。看到这份捷报,所有的执政大臣都傻眼了,不待他们做出反应,完颜亮就宣召他们觐见。 在完颜亮的书殿内,所有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低着头不敢看皇帝。 完颜亮坐在那里等了一阵,还是没人出声,不得以。只有自己开口:“诸位卿家,为什么都是这般样子,明明是我们大胜了啊,你们偏偏像是败了一样,传扬出去会伤前线将士的心。” 实在憋不住了,完颜衮在下面嘀咕着:“这前线是胜了,朝廷可要大出血,和失败没什么两样……”下面的话再没说出来,因为完颜亮严厉的目光逼视过来,制止了他的大嘴巴。 完颜亮迟疑着,扫视了一眼诸位臣子:“可否将第二份捷报的赏格,减半……” 不等完颜亮说完,那边赤盏晖立即站出来连道不可,他对完颜亮的解释很简单,这样作为恐伤了将士的进取之心,不但不能减半,而且还要比前一次更厚,因为征讨扎只剌人本不是计划之中,是将士奋起余勇的作为,正应厚赏以示朝廷恩典。 龇龇牙,完颜衮嘀咕一句:“你个老军头,更厚,更厚的话,我们就要有一个月喝西北风了……” 这一次完颜亮再忍不下去,出声打断了弟弟,至于赤盏晖,干脆当作没听到。实际上,朝廷还剩多少钱多少绢多少粮食,这些天他和几位宰相,天天躲在尚书省的政事堂里,掰着手指头计算,心里还会不明白,一旦厚赏出去会有什么效果么?可是,他到底是枢密副使,有些话必须由他来说,也只能由他说出来。 完颜亮有些疲惫的捶着头,半晌没有出声。 看着皇帝如此样子,诸位执政大臣还会不明白么,那刘麟与张浩彼此对着眼神,两人用眼睛,隔着好大一截距离斗了许久,终于,张浩落败,硬着头皮站出来出个主意。 向东面那位借?完颜亮气急之下反倒乐出来,东面那位现在都躲去日本了,还指望他出血?再说了,二月份才拿到高丽的那份税赋,现在又要伸手?这让完颜亮自己把脸往哪里放? “**,真是奇了怪了,为啥朝廷地方比高丽大几十倍,人口比高丽多十几倍,偏偏每年朝廷都缺钱,姓洪的也没少了打仗,没少了在地方上砸钱折腾,就不见他缺钱,还有余富送来朝廷……” 说话的又是完颜衮,只不过,这一次没人打断他,无论皇帝还是执政大臣,一起望着左丞相,眼睛里闪烁着不同的光芒。 萧裕死了,作为完颜亮的亲信,极度契丹化和汉化的臣子,留下的是一个平章政事的位置出来,金国朝廷里早就有人眼红了,尚书左右丞里面有一个人升平章,参知政事里有一个人升左右丞,吏部尚书升参政,各位尚书一个个向前挪一个位置,吏部侍郎升尚书,侍郎又可以挨着个向前挪动一个位置,这样下来,光是朝廷中枢,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可以挪动下位置,涉及了多少人的官帽子,怎么会不让人心动? 可是,作为中枢执政中的汉臣,或是已经完全汉化的契丹人渤海人,他们需要在执政中间重新引入一个汉人,用来填补萧裕死后的空缺,同时平衡执政大臣里的汉人势力。 出于这个目的,本来就进入执政呼声最高的洪过,自然是这些汉臣心中不二人选。 完颜衮不经意的一句话,成了引爆所有悬念的导火索。 当即,刘麟也顾不得了,站出来当庭举荐洪过,说洪过有治国理政的大才,足以担起整顿金国财赋的重任。 听刘麟说完,张浩也迅速跟进,举荐洪过成为执政大臣。 作为尚书右丞的大抃思索再三,也跟着站出来,请求以洪过为执政大臣。 大抃作为渤海人,与完颜亮的母亲和元妃,都是远枝的亲族,他的动向引起了那些女真执政大臣的关注,同时,也引起了完颜亮的注意。 几乎是大抃说完话,完颜亮的视线就投向了另外一人,尚书左丞,女真人温都思忠。 对于朝中汉臣如此之多,女真人中间早有不满,尤其是在完颜亮登基后失势的贵人们,私下里牢骚满腹,不少人跑去温都思忠府上抱怨,甚至,大有将温都思忠拥戴为女真人领袖的迹象。 这些事情完颜亮都清楚,他登基后着力收拾原先位高权重的女真贵人,现在八个宰相中间,只有完颜衮和温都思忠两个女真人,可见女真贵人势力之衰落。现在所有汉臣抱团了举荐洪过,他想知道女真人的想法。 看到汉臣的动作,赤盏晖的眼睛都红了,他虽然是打仗军头出身,可也看得出这是朋党,是排挤女真人,**,这还是女真人的朝廷么?怎么看着像大辽的朝廷,像宋国的朝廷,就不像是女真人当家的大金国了? 一时按捺不住,赤盏晖几步走到完颜亮面前,对着皇帝抱拳道:“陛下,臣反对洪过入朝。洪过一介白身布衣,没有功名没有历练,更无一丝军功,贸然擢升恐臣下不服。” 望着赤盏晖,这个老军头留着满脸的虬须,一根根好似钢针一样,皮肤粗糙面目黝黑,手上还缺了两根指头,这都是为金国厮杀几十年的明证。完颜亮心里明白,赤盏晖的话,怕就是现在迟迟不肯出声的温都思忠的心里话。 可是,提拔洪过早在完颜亮心头转过无数次,又向臣子们暗示过许多,现在赤盏晖反对,不等于打完颜亮的脸么。金国皇帝心中恼怒,脸色有些赤红,手上握住了御案的一块镇纸,竟然是指节发白。 梁汉臣就在完颜亮身侧,见到皇帝这个举动,立时知道完颜亮动怒了,而且怒气不小,他心中暗自高兴,叫赤盏晖没有眼色,怎么样,惹怒了皇帝吧,等着吧,一会皇帝发怒,怕是不仅仅会提升洪过入朝,还会贬了这个愣头青。 就在完颜亮几乎要将镇纸扔出去的时候,脑中忽然闪过一段话: “……那洪改之,势大难制,日后恐非大金之福,请大人慎用之,如非必要,不可让其入朝为官,更要以心腹分其权柄,不要再重蹈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今日之事…… 这个声音反复在完颜亮心中萦绕,一旦入朝就会掌握重权,洪改之在高丽已经握有大权,身边之人得以幸进之人很多,如果再让洪过入朝,会不会重演萧裕的那一幕? 萧裕何其无辜,只可惜,天下重情重义之人太少,心思活泛想要从龙开国的人有如过江之鲫,君不见陈桥之事不远,真到了那个情形,可就是君臣之义断绝,朋友之间要行割袍之事,自己的朋友不多了,真的要把洪改之引入这个染缸么? 脑中泛起了洪过的笑脸,完颜亮脸上突然闪过一道诡异的笑容,缓缓松开了镇纸,口中却是冷冷的道:“赤盏晖,你好大胆子,洪改之有大功于朝廷,此事天下有目共睹,你妄论功臣是什么居心?” 说罢,不等赤盏晖辩驳,完颜亮就下令,剥夺了赤盏晖的枢密副使位置,贬斥去了西北路招讨司做个招讨使。 看着赤盏晖被贬官,下面的温都思忠心里泛起兔死狐悲的感觉,正要拼了一切站出来,阻止对洪过的任命,突然听到完颜亮下面的话,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仅仅是温都思忠,张浩,刘麟,大抃,完颜衮,梁汉臣,甚至是一直躲在一边不出声的蔡松年和李通,还未被合扎猛安拖出书殿的赤盏晖,都惊呆了。 完颜亮口中淡淡的道:“洪过有大功于朝廷,但朝廷赏功罚过已然有过封赏,贸然擢升恐伤及有功将士之心。然洪过有异才于政事,着令其以权行三司使事整顿财赋,位比二品,五品以下官员可就地免官,三品以下官员可予以停职待参。” 布衣宰相,还是布衣宰相。 所有执政大臣心中惊叹,这皇帝与洪过之间的关系还真微妙,一个敢于做事却不图官位,一个敢放权却握紧了官印就是不封官,两人之间这种微妙的默契,足以让无数人眼红又自叹不如。 张浩等人对视一眼,心中虽有遗憾,但也没什么好说的,皇帝这是给了洪过比宰相还大的权力,又没占了宰相的位置,尤其是这些权力都是皇帝特旨赐予,没有个定数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一封旨意又能收回去。这既用且防的做法,也完全符合天家的一贯想法。 至于新任的宰相人选,完颜亮却是选了一个出乎所有意料之外的人选:原先西京留守,完颜乌带。 完颜乌带,这个原本完颜亮篡位小集团的成员,经过天德年间的沉浮,随着他自请前往西北路招讨司,已经渐渐淡出了金国臣子的视线,虽然有圣旨擢升他为西京留守,但比起当年高踞左丞相,地位相差何止千里。就在大家都认为,这个乌带的政治前途就此终结的时候,完颜亮一句话,竟是将这人钦点进入中枢,成为新任参知政事。 当众人感叹于乌带政治生命重新起死回生的时候,远在高丽,哦,是金国东海路的釜山,洪过迎来了他的新任搭档,这个家伙也是个老熟人,直到看见此人,洪过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纵然金国朝廷关于新任东海路都总管的旨意,通过邸报早已发给了洪过十余天,洪过都不大敢相信这事是真的。 来人竟是原先汴梁府路都总管,兼任知汴梁府的唐括辩,又一位当初完颜亮的同谋! [奉献] 第二六〇章 开府建牙 第二六〇章开府建牙 见了唐括辩,洪过哈哈大笑。两人极为熟稔的相拥着,又彼此看看对方,才坐下来叙谈,说不上几句,洪过就唤来今天高丽的达官显贵,为唐括辩摆酒接风。 唐括辩无论以前如何沉沦,现在被派到了东海路,身为堂堂的东海路都总管,就是一切高丽和女真或者汉人官的顶头上司,依着仆散忽土的前例,怕是过不太久,有些功劳之后,唐括大人的都总管,就要改称“唐括丞相”,因此,这些大小官们在洪过的暗示下,卖了力的逢迎,酒宴喝的自然是宾主尽欢。 休息一夜,享用了洪过特意安排的两名高丽少女,唐括辩只感觉自己的日子这个舒心啊,比起在汴京府路。也就是河南路的日子来,比起被河南路那些官翻着白眼瞧的日子,还是在东海路自由自在,是以,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在东海路的生活。 可是,这种生活也是有代价的。 当洪过与唐括辩再次见面,两人就不是叙旧,而是开始交接公务。仆散忽土那厮拍拍屁股就跑了,扔下东海路上下三个衙门,老大一摊子的事情,洪过又跑去日本打生打死,小一年功夫下来,积累的功夫足足装了半间屋子。 打开公事房的门,指着好像小山高的公文,洪过坏笑着告诉唐括辩,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唐括辩主要的工作,就是处理这些公文。 唐括辩看的脸都白了,老天,这么老多的公文要处理,天知道要处置到猴年马月去啊,洪过这别不是故意给他下马威吧?转头看看,又感觉洪过虽然坏笑,却好像没那么多的鬼蜮念头,探手拿起一份最上面的公文,仔细看看,确实是昨天才放上去。要东海行省用印,事情不大但因为涉及了行省的印把子,属于他的职权范围。悄悄抽出一份压在底下的公文,也没错,大约是七八月前的公文,正是仆散忽土跑去中都的时候,也是要都总管府用印。 拍拍脑袋,唐括辩明白了,别看仆散忽土成天说太清闲,实际上,东海路每日处置的公务绝对不是少数,其数量之大效率之高,也是在金国内部数得着的,天底下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东海路的实权握在谁的手里,他就不明白了,光是送到都总管这里的公务就是如此之多了,那洪过每天要处理的公务还不要把他累垮了? 这一点唐括辩就不知道了,要是洪过真的事必躬亲,别说打日本,怕是走出开京城都休想。 幸好。洪过这个人懂得放权,他的班子仿效的是宋代文官制度,又带着些后世明代中后期文官内阁的形式: 在洪过之下设置了由三人组成的参议会,这三名参议分别从高丽朝廷,金国都总管府还有洪家商号选人,在这些人之下,仿效朝廷的各部设置机关,由于是洪过私人体系,所以职权划分更加细致,中原是六部九卿,他可好,划出了将近二十个职能部门,分管高丽地面大小事务,每天这些部门将事务上报给参议会,小事报备,大事交由参议会决策,然后写成节略给洪过看,再有重大事情,参议会才拟定一个结果和措施,连同事情的节略奏本交给洪过处置,这几乎就是后世明代内阁票拟的翻版了。 外人看上去,那三人参议会权力极大,三个人几乎可以顶替洪过,事实上却不是如此,洪过放权不假,但是有两个权力他死死抓住,一个是人事权,就是所有职能部门的主官任免,都是由洪过决定。任何人不得置喙。还有就是财权了,不仅在万贯以上的账目,必须由洪过亲自核准,而且洪过在高丽设置有专门的监察机构,所有大小财务输出和收入,都要交由这个部门审查,如果审查上没有通过,就会交由高丽廷尉府出头抓人审问。 最终的,洪过在高丽有明暗三套监督体系。 明面上的,自然就是高丽廷尉府,这位廷尉大人同时也是都总管府司法参军,是洪过从宋王庄提拔起来的,作为前大宋文官,他不会对金国有一丝一毫的忠诚心,他负责执掌对所有高丽和金国臣子的监督。 暗地里,卢龙掌握的军情司,同样是负责监督所有官吏,还负责监控大小矿山,防止出现暴动。 另外的,洪过还利用宣传高丽汉人的机会,借着那些被洗脑的狂热分子,夹杂了许多汉人和渤海人,建立一套对军情司的监督措施。名字上他很恶趣味的起名为:内行厂,简称内厂。 制度制度,只有建立有效的行政制度和监督措施,洪过才会真的将自己解脱出来,中国古代有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文官制度,到了宋代,其职权和晋升措施的划分已经相当完备,可是,中国古代最杯具的是,这一套完整的管理制度下,所依靠的监督和制约措施。竟然是建立在对人品高尚的信任上,选出自认是人品高尚的人物来进行监督,于是,那套完整的官僚制度也变成了杯具。 洪过体系中的监督组织,最大的特点就是只有监督权,并没有执法权,这样做法虽然降低了行政和执法的效率,但是能够有效保证,不会出现一个类似锦衣卫或是克格勃一样的怪胎,洪过需要特务,但不需要一种近乎恐怖主义的特务统治。 这些诀窍洪过自是不会对唐括辩解释,他只是淡淡一笑,现在已经交接了政务,至于唐括辩要花多久来吸收,最终适应高丽的政务体系,就不是他洪过要关心的了,接下来,应该是唐括辩说点什么了吧。 果不其然,在那件虽然堆满公文却一尘不染的公事房里,唐括辩竟是坐下不走了,沉思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改之老弟,陛下让我给你传给话……” 听到这句话,洪过微微一笑,对着唐括辩拱手道:“恭喜唐括兄。” 唐括辩脸上现出苦涩的笑容来,摇摇头有些无力的道:“去岁,贱内故去了,到最后,她也没能原谅我。” 洪过登时明白过来,唐括辩是前任废帝完颜合剌的女婿,前朝的驸马,只因公主老婆的亲母,皇后裴满氏被完颜合剌所杀,所以激愤之下参加了完颜亮的密谋,本来的想法是册立完颜合剌的兄弟,谁想到被完颜亮找机会陷入圈套,最终不得不杀死丈人后拥戴完颜亮登基。 因为唐括辩一直是游离在密谋集团边缘的人物。而且那位完颜合剌曾经公主的存在,让完颜亮对唐括辩颇为忌惮,纵然肯饶过他的性命,也远远打发去了河南汴梁府路,别看是作了都总管,貌似手握一路军政,实则汴梁府路临近宋国,驻有金国重兵野战军团,这些军头都是归皇帝直辖的,唐括辩不仅指挥不动,而且隔三差五的就会受好一顿气,那个都总管做的不仅不舒服,还是难受的紧,进入仕途以来唐括辩都是顺风顺水,这段汴梁府路任职的经历,倒着实磨练了他的性子。 现在唐括辩的老婆终于死了,加之这些年他都是兢兢业业,完颜亮终于肯将他调到高丽,而且托唐括辩向洪过传私话,种种情状看,唐括辩总算回到了完颜亮心中值得信任的行列,所以洪过向其道喜。 完颜亮的意思很简单,洪过回到中原,帮助金国朝廷整顿财赋,完颜亮的目的很简单,只要钱,其他一律不管,至于以前洪过的二百万贯俸禄的要求,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洪过可以继续作“提点东海行省事”。完颜亮的意思很简单,要是不答应,那好,大家一拍两散,你洪过在高丽也别待了,完颜亮要彻底铲了洪家商号在高丽的所有利益。 虽然不相信金国朝廷,能够动摇自己在高丽的根基,但是与完颜亮搞得鱼死网破的事,也不符合洪过利益。貌似,对于洪过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接受完颜亮的条件,乖乖去中都上班。 看看眼前的唐括辩,去了一个纯粹武夫的仆散忽土,派来一个允文允武的唐括辩,完颜亮的心思倒是缜密啊,把洪过撵走,让唐括辩接手,日后高丽的财赋似乎就不会再受洪过挟制了。 洪过心中为之冷笑起来,老子在高丽苦心打理好几年,所有无耻手段都用上了,岂是你唐括辩一人能接手的?想夺了老子的基业,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心中打定主意,洪过也不推辞,只是摇头晃脑一番后,才提出几个条件来,首先就是,洪过不去中都上班,他要自行选择三司的所在地,第二个,洪过既然是建衙,手下就要有人手,书办衙役一应俱全,要打理财赋保护税收,还要有一定数量的兵丁,这些人,洪过要自行招募,第三就是,既然要让洪过打理财赋,这钱财制度就要按照洪过的法子办,不答应,洪过认可一辈子窝在高丽了。 这几个条件都很要命,唐括辩在心中盘算一番,他手上的权力,能够拍板的就只有第一条,其余的必须皇帝亲自许可。不过,他的差事总算没办砸了,洪过肯松口,以他们师兄弟两人的交情,什么事不能拿出来谈? 所以,唐括辩当着洪过的面,写下一封书信送去了中都。 接到了唐括辩的信,完颜亮没有马上打开,反是手哆嗦了几下,才猛地扯出信纸,匆匆扫了几眼,整张脸慢慢松弛开。他是真个怕了,万一洪过不给他作脸,硬撑着闹到底,这两位都不知道如何收场才好了。 现在洪过提出条件来,完颜亮也不敢专断,找来执政大臣们商量。 完颜衮一听洪过的条件,当即就炸了,靠了,这几个条件,尤其是第二条,与开府建牙有什么区别?在大金国,能有开府建牙资格的,都是当年从龙草创的老臣,比如当年的完颜宗弼,到了完颜亮完颜衮和完颜亨这一辈,还没人得到这个特权呢,就算是亲王都没得到的特权,洪过一个布衣小子就想奢求,凭什么啊? 看着完颜衮在书殿里扯着脖子开骂,完颜亮出奇的没去制止,在场所有人都明白,完颜衮与洪过有心结,两人从小到大就不合,后来洪过当众落了他的面子,又间接弄死了他的哥哥完颜兖,也就是完颜梧桐,这完颜衮算是把洪过恨透了,现在如此破口大骂,其中未尝没有嫉恨的心思在里面。 看着完颜衮骂了一阵,总算有些累了退在一边休息,完颜亮一扫下面的执政大臣,当即有人出来反对,定睛看去,果不其然,是张浩。 温都思忠也感觉,这洪过闹得太出格,所以跟着就出来反对。 蔡松年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语,刘麟通常不会主动出头,李通更是不愿意出来当出头鸟,却没想到,新任的枢密副使仆散忽土竟然出来赞同。 仆散忽土上下活动,终于找到一个枢密副使的缺,他现在缺少在中枢作执政大臣的经验,也就老老实实的坐下来积累年资。现在听说洪过的要求,他心里嗤笑,当初洪过在高丽,算是赤手空拳打出一个聚宝盆来,手下用的不都是他自己招募的?在高丽做得,为啥到了中原就不成了? 完颜亮听了仆散忽土的话,心中微微一动,又在蔡松年刘麟李通等人脸上扫一圈,最后开口,却没点这些人中任何一个的名字,而是去问了乌带。 乌带一愣,他是所有执政大臣里最沉默的,恨不得整个人缩进地缝才好,毕竟是刚刚回到中枢,总要学的老老实实夹着尾巴作人。可是,现在皇帝问到眼前了,他又不得不出来回奏。 接着走到书殿中央的时间,他在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边前因后果,才平静的奏对道:“微臣以为,洪改之的要求尽可以允了。” 此话一出,立时惹来完颜衮的怒视。 乌带平静的面对完颜亮,以示自己心中坦荡没有异心,“既然是整顿财赋,洪改之自然要找一个水陆交通方便之地,他不来中都也是可以的。陛下要用洪改之大才,当然要放权给他,他定出章程来,我们可以议议,只要确定是有利于朝廷社稷的,何妨就按照洪改之的章程办呢,反正洪改之在高丽的作为有目共睹,想来是有些鬼点子的,我们这时不是正好借机学学么。” 乌带这话说的风趣,尤其是说到完颜亮心底去了,惹来皇帝一阵轻笑,见到皇帝笑了,殿中朝臣们也跟着笑起来。 “至于招人,既然洪改之是信不过尚书省这些胥吏,就让他招么,我们跟着学学,看看他是如何调教的,正好拿来收拾尚书省这般懒鬼胥吏,反正只要洪改之是公开的去招,诸位又怕什么呢?” 说到最后,乌带特意把“公开”这个词用力咬了下。 完颜亮立时明白了乌带的意思,微笑着点点头,也不再问其他执政大臣,当场拍板准了洪过的所有条件。 完颜亮竟然迅速批准了,这个速度之快着实让洪过乍舌,他还在制定日本下一年的计划呢,听到来报喜的唐括辩的话,一时呆住没反应过来。 好不容易,将唐括辩打发了,洪过揉揉头苦笑下,看来明年去不了日本了,这日本的事还要尽快规划出来。 此时的日本,洪过占据京都在内的整个南部的势头,已经基本底定下来,北面的日本明面上属于北朝,实则一分为二,成为平清盛和源义朝的对峙。 但是,别看两个家伙是对峙,若是有南面崇德朝廷的军队去进攻,这两个家伙也会联起手来,协力将南朝干败,然后继续回去开始掐。 这种局面令崇德天皇与源为义头痛万分,有心想请洪过派兵插手,可是洪过的军队,一方面正努力攻打日本的所谓西国地区,一方面撒下了人手到京都地面的各个分国,一面派兵镇守了各处要隘和矿山,一面竟然撒出无数布道的儒生,深入到每一处村庄宣传什么“纯种汉人理论”。 虽然暂时信仰这些理论的人还不算太多,可是这个理论最大的吸引力,就是一旦通过身心改造,磨练掉身上“土著人的劣根性”,成长为倭人中间最早觉醒的“倭族汉人”,这些人就可以当武士,甚至还能读书识字去当官。 在等级极为严明的日本,能跳出自己贱民或是低级身份,对所有日本人都具有比毒品还强的吸引力。越来越的日本人被吸引来,主动参加了所谓“理论学习”,身体力行的按照那些高丽儒生的教导,每天检讨自己的行为,诵读和默背理论书籍,每隔五天就聚集起来歌颂“伟大的领路人,慈父一般的领袖”。 这种改变虽然很缓慢,但是洪过有理由相信,只要给他几年时间,就可以在日本克隆出高丽模式,最终完成对日本南部的占领。 当然,现在洪过最关心的,是在日本各处银山的开采,只要得到这些银山的出产,就算洪过扔掉所有生意,他都有能力主导整个东亚地区的经济。 “嗯,矿山的开发要加快,必须在一年内产出银矿,石见银山啊,够我挥霍一阵了。另外,是不是应该在回去中原之前,先去一趟南宋了?” [奉献] 第二六一章 特别行省区和王官 第二六一章特别行省区和王官 洪过早就想去一次南宋了。赵瑗也多次派人送信回来,希望能与洪过再次会面,甚至以为洪过是害怕被暗算,赵瑗大度的表示,现在的南宋早已不是秦桧时候的南宋,洪过尽可以放心,若是实在不肯放心的话,洪过也可以挑一座临安外海的岛屿,他赵瑗亲自过去和洪过见面。 赵瑗是什么身份,那是赵构作为太子培养的亲王,在南宋的地位算得上是排入前五了,现在竟然要主动来会面,甚至不惜脸面的肯出海,这些都说明了什么? 洪过暗中盘算下,脸上露出了笑脸来,看上去,自己的势力越来越大,已经影响到了南宋的内务,也是,现在洪过每年输入南宋的货物,竟然占到了南宋海贸的一成。不要小看这一成啊,南宋每年从市舶司抽的关税,就达到了数百万贯,总市值要在一个亿以上,洪过能在其中占到一成,那是何等巨大的数额? 再说了,洪过可不比那些番人海商,弄些象牙麝香一类的奢侈品,洪过输入的除了少量的漆器刀剑外,都是弄去大量的金银铜铁木材做成的商品,一旦发生战事,南宋朝廷可以直接从民间征收这些物资,融化掉就可以转化成战略物资。这里还没计算,洪过以河东唐家出头,越来越繁茂的西北茶马贸易,仅仅在去年,南宋政府就从四川接收了两千匹好马,算上吴家军扣下的部分,唐家总共输入了将近两千五百匹战马,这可是实打实的战略物资了。 这些都是看得见的,但是,洪过不认为,自己这样一个大商贾,就真的值得赵瑗亲自冒险浮海会面。为什么赵瑗在传话中,会强调“不是秦桧时候的南宋”?这个说法真的很值得深思啊,洪过轻轻敲打着桌面,心头闪过前次与赵瑗见面种种。这个人才仅仅三十左右吧,应该还没有被磨蚀了棱角和发奋之心吧…… 既然如此,何不前往临安一次,再见一下这位普安郡王呢,洪过自失的一笑,自己好歹还是普安郡王府记室,好几年没见过上司了,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啊。 吩咐了手下准备出海,消息一出,唐括辩立即赶来,从他掩饰不住的喜色上看,这位都总管大人似乎对洪过的离开,充满了兴奋之情。 洪过暗中笑了一下,自己早就安排好了,关于高丽的事情会每两天向他汇报一次,而且洪过刚刚拍板,抽调了高丽小朝廷里面,最狂信的一批书生,深入到高丽的每一处乡镇,去进行宣讲,同时贯彻一套他刚刚公布。最为严格的纪律体系,经过几年的发展,洪过终于下定决心,将自己的“主体思想”理论传播,转化成一个隐形组织,从最基层的村庄街道或者是工棚开始,彻底统合整个高丽,完成他对高丽的最终控制。 有了这种布置,加上洪过在高丽几套衙门里布置的钉子,他有这个自信,能够在抽身离开后,继续将高丽牢牢掌握在手上。所以,对于唐括辩的热情,他只是淡淡的表示,自己还要去一下日本,然后就回去中原,准备接手三司。 唐括辩一下兴奋起来,终于说动了洪过回去中原,已经算是立下了大功,有些兴奋的他,嘴角不知不觉的翘起,向洪过说,来到高丽后还没去过萨摩监,所以他也想借着洪过的船一起去日本。 洪过微笑着反问,那一屋子的文书搞定了吗?还有,唐括辩到底是东海路都总管,新近履任之后,是不是应该去巡视高丽全境?就算不去每一个县,总应该走遍东海路每一个道吧。 一句话将唐括辩说的愣住了。本来以为,这东海路也就是高丽,近乎于洪过的领地了,虽然是名义上的东海路都总管,为了日后与洪过更好相处,怎么都应该收敛一下,不要过分插手地方上的事情。可是,现在看洪过的意思,怎么好似并不在意他走下去视察? 于是,唐括辩被更大的惊喜吓住了,愣了一下才尽力让自己表现的平静,微微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尽早下去巡视。 安抚了唐括辩后,洪过花了几天时间,将高丽三套衙门的官员,一批批的叫来接见,尤其是卢龙和刘明镜,这两个人,一个掌握了军情司,一个握住内厂,是洪过直接控制高丽大小官吏的两只手,对两个人布置了许久之后,洪过才放心的登上了海船。 只可惜,洪过到底也没能去南宋。从唐括辩那里听到了好消息,完颜亮当即派了李通过来东海路,说是要亲自陪着洪过选定三司的开府之地。 有了李通到来,洪过哪里还敢去南宋,不得以,他写了一封信送去南宋,略微讲了下自己不能去拜访的原因,同时表示日后有机会一定去亲自与赵瑗见面。 关于三司衙门的所在地,洪过其实在心里早有打算,故而,一路上李通几次向他推销金国境内的大城。他都是笑而不答。李通也有些懵了,他推荐过汴梁府,大名府,京兆府,益都府,甚至是太原府,济南府这些通城大邑,可洪过就是不说选中了哪里,心知洪过有了想法,他也就不好继续多说,索性闭了嘴,每天喝酒闲谈,绝口不提选址的事。 待到海船靠岸停泊,李通站在船舷上,望着岸上前来迎接的官员,微微有些发懵了,拉着洪过问道:“改之,这,这到底是哪里?” 看了眼李通,洪过笑着道:“海州朐山县。”说着,他大步走上了踏板。 “朐山?朐山?”李通念叨两句,当即脸色大变,天啊,这里是山东东路最南面,再向南,过了淮水,就是大宋的领土了,妈呀,洪过别不是要叛逃吧,不然的话,他干嘛选这么一个要命的地方? 只可惜,现在整条船队都在缓缓靠岸,洪过带来了小五千人,不要说海州的金国官没有准备,就算有了准备,在洪过的强攻之下,怕是也抵抗不了太久。 眼见着洪过大步走下踏板。李通的一颗心迅速向下沉去,他在中都还有妻儿老小,还有大好的前程,要是真的被洪过裹胁了去投南宋,唉,自己全家小命休矣。 洪过没想到李通转瞬间闪过如此之多的念头,他大步走下海船的时候,早有一名穿着五品服色的官迎上来,深深的施礼下去,“海州刺史姚江,恭迎三司使大人。” 一把扶起了老相识,洪过哈哈大笑的纠正他:“是权领三司使,另外不是大人,洪过一介布衣,当不起姚牧守如此称呼。” 姚江急忙客气一番,笑话,现在不要说大金国了,就算是西夏和南宋,都知道了洪过这位布衣宰相,他确实不是官,可现在大金国哪个官,敢对你姓洪的不客气? 洪过见过了姚江身后的属官之后,才好似刚刚想起似的,一把拉过了李通,向这些海州地方官介绍,他这里还有个正牌子的大金国宰相。 心如死灰的李通并未穿官袍,所以,直到洪过介绍,那些海州的官才吃惊的过来见礼。 又是一番客套后,洪过淡淡的问起,他要姚江办的事如何了?姚江当即表示,已经在海州城里为洪过选好一套宅子,现在就请洪过进城休息。路上,坐在洪过特意带来的马车里,姚江侧着身子对两个宰相汇报,接到了洪过的书信后,他不敢怠慢,立即派人去了赣榆县的临洪镇,用州衙的名义在临洪镇外圈地,同时采买大量的木料石料,征发了上万人,等到洪家商号的人到来后,工地早已开工。 直到这个时候,李通才搞清楚,原来洪过早就选中了海州,现在连工地都弄好了,敢情就是为了从完颜亮那里捞一票,才叫嚣不干什么三司使。想到这里,李通不禁感叹着摇头,皇帝征召不出山,这种事怕是只有在宋国才会出现,放在金国,尤其是强势的完颜亮朝廷,就只有他洪过有这个胆子了。 洪过倒是没有关心李通如何想的,他愣了一下,然后才让姚江仔细讲解了海州的区域,敢情那临洪镇距离海州的州城,也就是朐山县城才二三十里,却属于赣榆县所辖,这样的话,如果临洪镇有了事情,洪过身在朐山县,却要北上百余里向赣榆县行文才可以解决。 这种事情太操蛋了,洪过暗骂一声,抬头看向了李通,“李大人,我想将临洪镇划入朐山县,你看如何?” 李通也知道这是为了更方便的指挥,可重新规划州县治下地域是件大事,是要行文到本路都总管府请批,然后报送尚书省核准的,可不是他一个宰相就能说了算。 听完李通的话,洪过仔细一算,饶是他现在权势滔天,这个过程走下来都要两三个月,更何况,若是有人从中作梗,就拖得更久,他可没心思去和中枢扯皮,最关键的,他这次从金国中枢要来太多的权力,整个大金国上下都看着眼红许久了,如果不能尽快做出成绩来,等到来年财赋征收时节,就等着朝廷内外奏本弹劾吧,到时候群情汹涌,怕是完颜亮都不见得能保住自己。 朝廷上的事情,历来都是不进则退,如果洪过掌管三司财赋失败,丢掉的就不仅仅是三司了,或许会连高丽也搭进去,他是个权力欲很强的人,不会容许自己的领域被人随意打破,所以,尽快解决临洪镇的归属,让自己早些打好基础,成了现在重中之重。 想了一阵,洪过小心的对李通建议:“我拟议,用三司衙门行文,以临洪镇直属三司衙门,设置特别区域,权力上暂时不收赣榆县指派,如何?” 李通就感觉自己头皮一阵发麻,心中一阵哀叹,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一趟倒霉差事,洪过这个要求,怕是比上一个还要过分,可要他如何回答才好? 听了李通的话,洪过笑着告诉金国宰相,他的治政路子很简单,其实用十几个字就能概括出来,那就是:制定预算,开源节流,鼓励工商。这些东西都是他在高丽扑腾过的,成效自然是大家都见到了,可要是照搬到中原来,前八个字还好说,最后四个字,他心里没谱,所以要有个地方让他实验下,要是成效好,他就会向整个海州推广,再见到成效,就向山东两路推广,他最终的目标,自然是将高丽的一套推广到整个大金国,让大金国变得好像南面宋国一样的富庶。 “像宋国一样的富庶……” 金国皇帝完颜亮反复嘀咕了几次,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一溜的官员,这些人都是出使过南宋的金国官,这次被完颜亮招进宫中,在书殿里仔细讲述了他们在南宋的见闻,尤其是南宋的物阜民丰景象。 现在皇帝低头不知念叨什么,这些官没有得到命令,连大气也不敢出,惟有小心的站在原地,彼此对眼发愣。 终于,完颜亮重新抬起头,用有些沙哑的嗓音开口道:“诸位爱卿,请你们再讲述一次……” 转过天,金国中枢尚书省发布堂议:以山东东路临洪镇,以及周围五十里为特别行省,权领三司使洪过领特别行省左丞相,金国政令暂不在特别行省执行。 此令一出,天下骚动。 当洪过心目中的特区,被金国朝廷采纳的时候,整件事的中心人物,却在位于临洪镇的工地上,等待一个非常人物。 虽然没有金国尚书省的命令,洪过早已将临洪镇变成了一个大工地,无论金国是否同意,他都决心在临洪镇照搬高丽的模式,建立更多的工场和船厂,利用临洪镇以及隔海不远的东海县岛屿的优势,在海州发展海上贸易,用强势的海上贸易,增加金国的收入,同时培养一批强势的工商阶层。 明面上,洪过是要将金国变成南宋一样富庶的国家,实际上,洪过心里明白,光脚不怕穿鞋的,以前女真人能征善战,那是因为他们穷,穷到什么都没有就只有出去抢劫,才能继续活下去,才能维系整个部族的生存。所以,女真人能够打败控弦百万的大辽,能够击败占据中原腹心的大宋,能够击败拥有铁骑占据西北的西夏,能够远涉草原深处征讨那些不臣的游牧民族。 但是,一旦整个金国变得富庶起来,那些贵族与工商资本联合,成为了这场海贸发展的实际获利集团,当他们发觉,不用抢劫就能获得源源不绝的财富的时候,洪过想不出,这些金国的新旧贵族们,还有什么理由去发动战争? 最关键的,在东亚这块神奇的土地上,富裕就代表汉化,随着金国越来越富庶,整个金国的新旧贵族们,就会互相攀比着来汉化,这个过程根本无法规避,至少靠金国内部的力量是无从避免的,如此一来,在中原就会重现当年的南北朝隋唐演变进程。 嗯,当然了,还有一个意外,一个从西北草原上崛起的外力,洪过在规划临洪镇的同时,也开始算计起来,如何收拾掉那个名叫铁木真的男孩…… 梆梆梆 一阵轻轻的叩打窗棂声过后,外面响起了胡雍低低的声音:“东家,人到了。” 洪过中断了自己的思路,缓缓站起身走到书桌前,虽然这个人来自南面,可他并不需要迎接出去,能够起身相迎已经是给了来人好大的面子。 粗糙的木门打开,两个全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物闪身进来,见到他们,洪过微微皱眉,竟然来了两个,而且穿着如此神秘,难道南面就不清楚,自己这里实际上到处都是耳目么?若是普通装束还好,穿成这个样子,不是不打自招,告诉所有看到他们的人:自己来历古怪么? 不过,见到后进屋的人物,看看那人高大的身材,洪过隐隐感觉有些熟悉,可是转念一想,那个熟人此时应该正在四川才对,是以他淡淡的道:“两位使者请坐吧。” 就听后面那个身材高大的神秘人,哈哈笑起来:“洪改之好生吝啬,我们来了,竟然连口茶水都不给么?” 听到这个带着些许川音的声音,洪过脸色一展,惊喜的几步窜过去,一把掀开那人的斗篷,“彬甫大哥,竟然真的是你!” 来人正是虞允文,就见虞允文没有去和洪过叙旧,反是笑嘻嘻的对着洪过拱手道:“恭喜洪翊善了。” 洪过闻言一惊,他对宋朝的王府制度略有了解,这翊善应该是王府的属官,而且是此时宋代各位宗王府上的常设官,属于正儿八经的宋朝官员,怎么会落在他的脑袋上? 他急忙追问虞允文,这个东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要是真的成了南宋在册的官员,要他在金国还怎么混? 谁知道,虞允文指指另外那位神秘人,笑嘻嘻道:“这事,你还要去问那位。” 见到洪过扭头看过来,那人自行脱下了斗篷,微笑着道: “洪翊善,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奉献] 第二六二章 洪过的改革(上) 第二六二章洪过的改革(上) 见到来人,洪过大吃一惊。倒退出一步,仔细看了一下确定没错,咧嘴苦笑下,第一个动作竟然不是见礼,一步窜到窗子前,压低声音吩咐下去,要胡雍立即封锁自己的住处,不许任何人靠近这座木屋。 吩咐过后,刚刚回过身子,就见那人笑着道:“洪翊善住的真清苦,木屋板凳,似乎与洪翊善那布衣宰相的身份不符。” 洪过苦笑着回道:“王爷,你就不要拿我开心了,天下谁不知道,我洪过最好享受,此处只是来不及修饰,过些时日若是王爷再看,怕是不会比您的王府来的差。” 过些时日再来? 那人和虞允文对视一眼,彼此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的神色,洪过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过些日子的话。这个临洪镇还能允许别人公开往来么? 洪过没有解释,反是向那人求证:“王爷,我这记室不过是个虚衔,什么时候升到翊善的?您的王府上怕是早有翊善了吧。” 来人哈哈一笑:“我的普安郡王府上,王官早已满额,自然不缺翊善官,不过,你洪过有大功于大宋,比起洪改之的那位师兄来,区区一个翊善官,已然显得我赵瑗气量太小了。” 虞允文连忙向洪过解说,就凭洪过能为南宋朝廷弄来几千匹的战马,这个大功就足以加官数转,现在只是送了一个翊善的王府官,实在委屈了洪过,不过为了洪过安全计,赵瑗才是采取这等下策,让洪过不要见疑云云。 等虞允文解说完,赵瑗望着洪过,眼中露出陈恳的目光:“洪改之的大功,我已然记下,我赵瑗自诩气量上不会输给别人,日后洪改之回到朝廷,休说执宰,便是王公之位也是唾手可得。” 宋制,人臣位至少卿,即可授爵。至于执宰大臣,则直接授国公爵位,而且,在南宋确实有生前授予郡王的先例,所以说,赵瑗这话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只是,现在的洪过心思淡定,对于回去南宋反而没了太多的热切心气,他自己感觉,如果留在金国,自己或许能借助日渐增多的筹码,来撬动金国未来的发展,最终再现一个南北朝。 洪过对赵瑗行了一个平礼,对这个失礼的举动,虞允文脸色微变,即便是赵瑗,虽然脸色很平静,但在心中也是大吃一惊,他为了招揽洪过,不惜以身犯险,可是。现在看洪过这般举动,似乎并不是非常感动,这是为什么,是不是洪过变心了? 洪过却没去解释,只是缓缓走到书桌前,“王爷,如果日后由你亲政,你有什么抱负?” 身为人臣却如此直接的来问主君,放在哪里都是非常失礼的,虞允文刚要开口,被赵瑗制止了,现在的赵瑗,经过方才的短暂激动后,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开始思量洪过这连番动作与问话背后的深意。 主君需要人臣的效忠,人臣也会寻找可以为之效忠的主君。 赵瑗不认为洪过会有造反自己当头的想法,事实上,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在这个时代实在太少见了。这样的话,洪过的问话就很有意思了,赵瑗自认为,刚才的一番表态,他已经展示了自己的气量,那么,现在就是应该向这个臣子,展示自己的度量和志向,让臣子看到自己值得效忠的一面了。 于是赵瑗缓步走到了书桌后,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望着面前的洪过道:“如果我来亲政。当亲往祖宗陵寝祭扫。” 赵宋皇室的陵寝都在汴梁郊外,赵瑗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这只怕也是赵瑗第一次在臣子面前坦露心声,一句话出口,将虞允文听得脸色有些激动,身子微微抖了一下。 洪过却不以为然,淡淡道:“今上圣体如何?” 赵瑗和虞允文都愣住了。 这个今上自然不是指完颜亮,若是论起赵构的身体,还真的古怪,当年逃难时候,赵构因为吃了惊吓,所以一直是阳痿,就算没有不举,至少也是生不出孩子了。可是,除了这点基本是地球人都知道的隐疾外,南宋的皇帝赵构健康的像头牛似的,平时连个小病都很少,按照他这样的健康状况,再活个二三十年也不是问题。 在洪过的历史维度上,赵构在1260年退位后,还活了二十多年,直到八十几岁的高龄才挂掉。在隐居的二十几年中,赵构虽然不管政务,但是继位的赵瑗一切关于北伐的想法。都进行了全力的阻挠,在赵构撑腰下,南宋朝廷里一直充斥了一批铁杆的议和派,让赵瑗无从进行北伐。当赵构挂掉,身心俱疲的赵瑗也没了当初登基时候的雄心魄力,等了三年后,就宣布内禅退位,自己去当太上皇了。 所以,洪过才会问一句,赵构身体如何? 赵瑗和虞允文却没想那么多,相反的。两人一致认为,洪过这话问的胆大至极,这是在问:赵构什么时候才会挂,才会轮到你赵瑗当家作主? 偏偏这个问题,是赵瑗无法允诺的,虽然只是义子,可赵瑗生性忠厚仁孝,侍奉赵构就如亲爹一样,从无违逆赵构的意思,更不要说让他来估计赵构什么时候挂掉。 是以,听到了洪过的话,赵瑗先是一愣,继而脸上浮起了怒色,“洪改之,你,你,你……” 洪过知道赵瑗理会错了,他也不想解释,只是退了一步,对着赵瑗深深一礼:“王爷,有些事,现在说还为时太早,且不说其他,以今天大宋的军力,可堪一战?” 赵瑗还来不及生气,立即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到底是长于深宫,平时看到的禁军和亲军都是威武不凡,又是盔明甲亮兵器锋锐,怎么看都应该是精锐之兵,料来上了战场也应该是一个顶两个?就算金军强横,一个对一个,捉对厮杀起来,应该也不是问题。 “哼,我大宋禁军脱身于岳家军与韩家军,自是勇锐异常……” 咳咳咳 赵瑗还待说下去,却被一边虞允文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所止住。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这个虞允文可不比寻常,眼界见识都是赵瑗接触过的南宋官员中间极为少见的,听到虞允文制止,赵瑗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洪过笑笑,休看南宋禁军都是来自于岳家军,韩家军这班精锐,可是,经过了十余年的和平生活,文恬武嬉的日子早已将那些老兵身上的锐气磨蚀干净,哪里还能一战?现在大宋能有点战斗力的军队,也就是四川的吴家军了,只可惜,因为吴家军继续保持了对吴璘的忠心,所以南宋朝廷对吴家军是百般怀疑,使用上更是小心再三。 赵瑗住口后,一种无声的尴尬迅速在屋内蔓延,好一阵,三个人都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终于,洪过躬身行礼:“殿下,如果宋金无事,洪过暂且留在金国,有过在金,纵然不能影响金廷决议,怎么也能为大宋多上几个月的缓冲时间。如果宋金出事,洪过定然抽身回去大宋,绝不留在金地。” 望着洪过,赵瑗心里微微叹息,这一次的招揽看来失败了,也是,洪过没有功名,赵构对他的信任,与完颜亮对洪过的信重,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自己王府里区区一个翊善官,又怎么可能和堂堂布衣宰相比较?现在洪过还谨守了一个宋人的底线,没有彻底投身到金国朝廷,去接受金国的官位,已经是很有操守了,仅仅是个普安郡王的赵瑗,不可能进一步招揽洪过了。 几个人非常失意,过了一会,赵瑗就要离开,洪过一直将两人送到院门,害怕送的太远被有心人发现,就深深一揖算是拜别了。 直到登上了海船,赵瑗才问起来,虞允文为什么要阻止他。虞允文叹口气,告诉了自己见过的大宋禁军,又与见过的金军作了比较,他感觉,这两支军队虽然都在退化,但是宋军的退化速度太快了,快到让人不敢相信,总之,两国如果开战,他非常不看好宋国。 赵瑗怎么都没想到,绍兴和议之后竟然是这么一副景象,忿忿的一拍船舷:“可恨的秦桧----”过了一阵,他才低声道:“那,那个人,也是知道了?所以他才不愿意回来?” 虞允文想了一阵,先是点点头,随后摇摇头,事实上,他也不明白洪过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有许多机会能回到宋国,都被洪过放弃了,偏偏洪过又主动联系了宋国的君臣,自愿为赵瑗当细作和中介,这种古怪而且矛盾的行为,简直太让人感觉希奇了。 洪过不会去解释自己心里的计划,那个计划即便说出来,怕是两人也不会明白,与其多费口舌,不如用事实来证明自己。他倒是不怕赵瑗翻脸,就算赵瑗没有烧掉那些情报,至多就是能证明,洪家商号里有人当了南宋的内鬼,这个与洪过关联不大,再说了,他老子洪皓在金国时候,也没少了向南宋通风报信,这些事情金国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料想完颜亮就算知道了,也就是警告一下,不会继续深究,至于向南宋卖马,那是河东唐家的生意,与洪过什么关系? 除了这两件事,其他诸如购买兵器和粮食,就都是枝节,基本不能拿来指证洪过什么。 听到两个人已经顺利离开,洪过就将这些事情抛到脑后,专心开始经营自己的这块新地盘。首先就是招人,要做事没人不成,尤其是这种整顿财赋的事情,必须要有大量的人才成,所以洪过派出人手去,利用洪家商号的网络,向整个大金国发布了公开招募书办吏员的消息。 等到一个月后,洪过直接在各地的洪家商号进行考试,其实试题不难,基本的要求就是识字会算术,就算是算术不好,识字也成,他相信,这个年代会识字的人,教他们算术应该不是很难。 经过简短的考试和选拔,洪过得到了四五百人,这个数量看上去不少,实际上,很多地方只招募到几个人甚至没有,不是说洪过的条件开的不够优厚,而是这个年月学而优则仕的思想是主流,至于到官府谋个差事当胥吏,只是一些对读书彻底不抱希望的人,才会走的路。 在招募了这些人手的同时,洪过还下令招募工匠,无论是作什么手艺的,只要有一技之长就可以来应征,这些人来到了临洪镇后,洪过直接安排他们建立各种工场,首先的自然是打铁的铺子,洪过不会什么炼钢炼铁的,他只是知道,无论要干什么都离不开铁,所以首先要弄好铁匠铺。 与此同时,洪过又开始对金国各地的税赋进行统计,此时已经到了八月份,正是秋粮准备征收的时候,洪过所依照的就是前几年推行的通检推排的结果,虽然不敢说这次统计非常准确,可好歹是让金国朝廷,对自己控制的地盘和人口,有了一个基本认识。 这个通检推排的数字,加上洪家商号在各地的观察,再经过洪过专门设置的评估所的分析,就能得出金国各地人口的财富状况,而且还能分析出各地偷漏税的额度大约是多少。 这个评估所,就是洪过利用招募来的书办,加上自己从高丽带来的一些书吏组建而成的。那数百人之中,还有不少只会掉书袋不会算术,洪过现在都打发去突击学习,只有他们学会了基本的四则运算,才能够来到三司衙门上班。 至于说,招募来的几百人里面,有多少是各方各面的探子,洪过才懒得去查,他才不信,金国上下竟然有好几百个会读写的人,闲的没事干来他这里找活做。现在他做的事情没有见不得人的,索性就大大方方的招人,示人以公正清明的印象。 到了九月中旬,洪过终于拿出了一组数字,这些数字是整个大金国一年应收到的财赋,还有可是的实际征收到的财赋情况,刨去了上半年一场远征后的各种耗用和赏赐之后,所能剩下的数字。最终,洪过在奏本的末尾填写了一个六位数的余额,他要告诉完颜亮的就是,从现在到年末,整个朝廷能够支用的钱财就剩这些。 看到这个奏本,完颜亮几乎要哭了,距离年末还有三个月多月呢,如果只是靠剩下的那点钱财,这可让朝廷如何运转啊? 如果洪过的奏本只到这里,那其实与平常户部太常寺做的事情差不多了,洪过之所以是洪过的,他又在另外一个奏本里给完颜亮列出几个解决财政困境的法子来: 第一个,就是借钱,用金国朝廷的名义,向各大商户去借,据洪过估算,这些商户虽然也要面临年终结账的问题,可要他们拿出三四百万贯不是问题。 可是,这么一开口借钱,就是要还钱的,三四百万贯不是小数目,再加上利息的话,在朝臣看来,不过是寅吃卯粮而已,能解决一时的困局,却不可取。 第二个法子,也是借钱,不过这次借的更狠了,直接由朝廷开出条件,拿未来几年的盐税作为抵押,印出制作精美的欠债单据来,公开发卖这些债据。用一句后世比较流行的话,这是发行债券,国家向普通老百姓借钱。 既然是借钱,就要有利息的,金国朝廷要每年支付一定的利息,而且到了年限就要一次性支付全部债券的本金出来。是以,这个法子也被臣子们评价为,负担过于沉重。 最后一个法子,洪过的方法更简单了,反正现在都是使用纸币,也就是“交钞”,干脆,用直接在这一年加印一部分交钞出来,用以支付朝廷的部分开销,这就完事了。 所有朝臣一致认为,还是最后一个办法最为省事而且妥当,应该选择加印纸币。不过,既然洪过是三司使,虽然有奏本送来中都,实际上最后拍板的,还要洪过才可以,所以,金国朝廷还要看洪过的态度到底如何。 很快的,从海州传回消息,洪过反对金国君臣的选择。 笑话,什么加印交钞最为简单,这不就是恶性通货膨胀么,用完全没有准备金的纸币,去购买老百姓手里的物品,就等于是拿一文不值的废纸去换别人手里的货物,没有限制的发行纸币,最终的结果就只能是让交钞最终变得比开屁股纸还不值钱。洪过是要建设一个富裕的金国,不是弄成民生凋敝,最终只能依靠不断对外抢劫,来弥补开销的强盗王朝。 有了这个想法,洪过断然否决了金国君臣的决定,他之所以给出三条建议,实际上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要将三条一起施行,单独施行任何一条,都无助于解决金国朝廷现在的困境。 很快,到了十月中旬,洪过就筹集到了四百多万贯的现钱,通过海路解送中都,由于他实现解释过方法,那些金国朝臣虽然对洪过的法子并不奇怪,但是这时间之迅速,也让很大一部分廷臣暗自乍舌。 这种暂时解决财政困难的法子,还只是牛刀小试,就好像是从一个水洼里舀出一瓢水浇灌土地般,对他来说,如何将这个水洼变成一口深井,让这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绝,才是洪过真正要面临的难题。 [奉献] 第二六三章 洪过的改革(下) 第二六三章洪过的改革(下) 洪过发展经济总的思路就是拓展工商。所以,他第一个措施,就是将临洪镇开辟为榷场,不过这里不与南宋进行陆路贸易,而是接待从各国前来的海船,与其同时,他用计时工资的方式征发大量民夫,在临洪镇兴建码头港口,同时,将与临洪镇一海之隔的东海县也划入自己统辖,在东海岛上也开工修建码头货仓。 此时的东海还是海中的一座岛屿,并未如后世的连云港一样与陆地连接成一体,岛屿上虽然与陆地联系不方便,但岛屿有岛屿的好处,作为临洪镇附近的大岛,东海正好成为了临洪镇的副港,大大增加了临洪镇港口的吞吐能力。 光有码头可不成,洪过借助向商贾借钱的机会,拉住了各地大小商贾,由他亲自现身鼓吹,请这些商贾来临洪镇发展商号海船。同时对能够向其他国家出口的商品,洪过一律实行鼓励和优惠,这种优惠包括了减免出海时候的市舶税收,对于购买海船不予以征税等等,更加关键的,洪过不仅请求这些商号加大对外的贸易,同时希望他们能开更多的工场。 金国占据北方后,很多当年北宋时代的矿场都荒芜掉,洪过将这些荒芜的矿场标示出来,又找出了当年北宋的资料,圈出矿场的产量,将矿产的开采权分年头向外拍卖。事实上,这些矿场虽然在金国的名册上显示其已经荒废,其实很多都是被私人占据,在偷偷的开采,若是有金国强力介入的话,恢复生产的花费通常并不大。 因此,洪过的拍**较成功,很快得到了几十万贯的收入,被他直接投入到临洪镇码头的工程之中。 将这些商贾的潜力仔细的挖掘过后,洪过就无法继续要求更多,这些商号之所以如此痛快掏钱,其中很多人都是洪过在高丽的合作伙伴,有高丽的例子在,他们比较容易相信洪过,但是,如果洪过继续要求更多。就会影响到高丽的稳定,那里是洪过的大后方,他是怎么都不会让自己的动作影响到那里的。 金国的工商到底不如南宋繁荣,现在这么挖掘一番后,已经是有些见底了,虽然临洪镇一片繁荣,但是在这种繁荣背后隐藏着无以为继的局面,是以,很多人躲在后面,或是为洪过捏了一把汗,或是暗自偷笑,等着机会站出来好好收拾姓洪的小子。 就在这个时候,洪过突然给完颜亮去了一封私信,其实信是两封,送入后宫后,分别送去了完颜亮的面前,以及皇后徒单氏的桌子上。 没人知道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只不过,第二天就从后宫悄然驶出数辆马车,来到中都的洪家商号,卸下了许多箱笼。那些箱子上都贴着后宫的封条,而且重量极沉,每个箱子都需要两个壮小伙子,才能勉强抬动。 中都本就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后宫这种举动虽然秘密,但是到了当天晚上掌灯时候,中都内大小官员家中就在盛传,后宫的皇后皇妃们,竟然也掏钱要去临洪镇作生意,说是用投资的名义,后宫之中每个人,从皇帝太后到皇后皇妃都参了份子,凑出来足足十万贯的巨资,要送去临洪镇的三司衙门。 事情一传出来,中都那些大小官们就动了心思,不冲着赚钱,光是皇帝也亲自参与,他们这些做官的是不是也应该拿出点来,过去临洪镇掺合掺合? 既然有人动了心思,很快的,在中都洪家商号的门前,就排起了长长的人流,都是管家的服色,有押着车子来到,也有揣着交钞的,甚至还有拎着银锭的。 至于数目么,执政大臣自然不会太少,就比如那位皇弟完颜衮,张口就是一句“让姓洪的替我赚钱?这种好事没得找啊。去,拿五万贯,老子过年就去找姓洪的分钱”。得,就这么一句,执政大臣们的有一万的,有拿三五千的,最多的是李通,竟然拿出来四万贯,他才当了宰相多久,这个数目悄然传出来,让京城大小朝官为之侧目。 其他的各部尚书侍郎还好点,一千多贯总是拿的出来,至于其他的京城朝官,拿钱的时候就多了心眼,拿少了没什么意思,拿的太多,又怕被御史弹劾,索性按照官俸口俸拿出一年的俸禄出来,不多不少,谁也挑不出毛病。至于那些御史,彼此商量了一下,又请示了各自的坐师执政大臣,就不掏钱凑这个热闹。免得被人日后说起他们失去了言路的公允。 掏钱最多的,实际上是那些金国的宗室贵族们,他们名下的田产都是有数的,完颜亮改革宗室田产制度,他们只能每年坐等着收银钱,根本插手不得田庄管理,偏偏家里人口多讲排场,属于典型的坐吃山空。现在有路子赚钱,虽说不大保险,但是,后宫和皇帝都参合进来了。怎么看都不会有太大风险不是?所以,洪家商号光是从这些宗室贵人身上,就受到了四五百万贯。 打开了完颜亮送来的箱子,洪过愣了一下,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金银珠翠,又翻看完颜亮的来信,信上金国皇帝嘲笑了下洪过,说自己到底是金国的皇帝,富有四海的人,怎么会在乎区区十万贯,什么装石头充数,这等伎俩他干不出来。 折上书信,看着一边发愣的姚腾蛟,洪过挥挥手,示意将皇帝的钱抬下去,一体充入账面。 从中都的官员贵戚身上榨钱,只是洪过掏钱手段的第一步,下一步,翻开了通检推排的账目,洪过下令,给山东两路拥有田亩在千亩以上的人家下令,勒令在年内开办一座工场,五千亩以上的人家开两座,万亩以上的除了两座工场,还要掏钱买海船一条,必须下海去经商。 “这个……”被洪过抽来的韩思古面露难色,可以想象,洪过这个政策一旦推行,会有无数人起来抵制,“东家,考虑清楚啊,他们这些富户是不会同意的……” 猛地合上账簿,洪过冷笑起来:“不同意好啊,对抗朝廷法度,就是谋逆大罪,我直接抄他们的家,让他们看看。是我的刀子硬,还是他们的脖子硬?” 说话时候,洪过脸上浓重的杀机,令韩思古不禁打个寒颤,他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洪过身上的杀气了,突然之间,又仿佛回到了在汾州的那些日子,那个时候的洪过就好像现在这样,锋利的仿佛一柄尖刀。 洪过的命令一经发布,果然在山东的东西两路激起了强烈反弹,山东的富户主要还是宋人,这些人在金军到来后臣服了女真人,有些人甚至是靠着帮助金军打宋军,才弄到了今天的财富,从脑子里传统的田土思想上,他们宁可把钱都砸在土地上没什么太多收入,也不愿意去将银钱放到经商上面。 洪过可不管这些,正好三司衙门下面新招募的士兵训练出来,当即命令军队赶赴山东西路的兖州,只因那里有一个地方叫做曲阜。 这次山东富户闹事,一致推举曲阜孔家出来当头目,谁让曲阜的地也不少,在万亩以上,而且现任衍圣公孔拯爵位显赫,不推他出来挡着,还到哪里去寻这么一个足够硬的刺头? 洪过才没工夫亲自去曲阜,直接给韩思古加了一个三司衙门推官的名衔,派这个瘸子带上三千兵马去了曲阜。那孔拯乃是孔子五十代孙,过往的大官见得还会少了,哪里能看得上一个瘸子?韩思古送拜帖进门,竟然连个脸都没露,直接派个管事出来,冷冷的将韩思古打发走。 这曲阜半个县的土地都是孔家的,孔家的院落简直就像是个大城堡,曲阜县令见到了孔家的家主都要跪下磕头,尤其是孔家在金国也得到了册封,孔拯是堂堂的公爵之家,怎么会看得上一个不入品的瘸子? 韩思古冷笑起来,带着从人缓缓退出曲阜县城,往下的事情就由不得他了,一切交给刘铮了。 那刘铮本是天王寨子弟出身,自小在山上长大,对孔家的敬畏没那么深,见到韩思古脸色不善的出来,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哪里还管一边的曲阜县令惶急的脸色,大手一挥,提兵冲进了曲阜城。 孔家大门紧闭,墙头站着好些个家丁,紧张的望着齐唰唰跑来的士兵。见到这种情形,刘铮倒真希望孔家谁过分紧张,能射一支箭出来,那个时候,有无数人证的情况下,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下手,抄掉整个孔家了。 只可惜,孔家的人虽然狂傲但不蠢,至少孔拯还不至于愚蠢到,公然与三司衙门的护兵对抗,那样的话就是公然造反了,他们孔家怕是会有玉石俱焚的大祸。 当刘铮带兵来到孔府门口,好像城门一样的大门大开,孔拯的一个儿子大喇喇走出来,质问刘铮为什么带兵冲撞孔府,孔府可是有朝廷敕令的,岂是一群当兵的可以任意妄为的地方。 刘铮才懒得去同这么个纨绔子弟搭话,傲然转身,请出了身后的韩思古。韩思古一亮手中命令,冷声道:“查账,查孔家去年税额不足,特来清查。” 那个孔家的公子当即跳脚叫出来:“这里是孔家,历来免赋税……” 韩思古才懒得去听,示意刘铮可以动手了。刘铮立即对手下的兵士努努嘴,那些士兵上去一脚将孔家的公子踹翻,然后飞快的冲进了孔府。 孔府上下的家丁也没了注意,不知道是否应该拦阻,有的刚要上去拦阻,立即被一声断喝吓住了----“三司衙门办案,阻拦者以谋逆论”。 这声咋呼将所有人吓翻了,这下子孔府上下都清楚了,洪过这是要来真格的,可不是吓唬吓唬那么简单了。那孔拯再想出来分说,韩思古和刘铮谁还会搭理他,正好一把赶到一处偏院去看管好了。 到了偏院里,孔拯吃惊的发现,整个孔家的大小亲眷都给塞了进来,男女老少的或坐或站,足足三四百号人,将个偏院塞得满满,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欠奉。 至于那些家丁仆人丫鬟老妈子的,都被刘铮带来的官弄到别处,按照服侍人物在孔家的地位高低区分出来,然后就是一个个的过筛子挨着个的讯问。在这个时候,洪过早已在高丽培养出一批人手来,讯问时候也不打也不问,学足了后世的办法,专门使用精神折磨,用来撬开被讯问者的嘴,却不在身上留下半点伤痕。 才四五天光阴,就有十几个孔家的仆人吃受不住,开口吐出了他们知道的一切,这一问,可将在场的曲阜县令吓了好大一跳,这孔家平日里道德文章做的华丽,却没想到,背地里还有这么多龌龊事,扒灰勾搭叔嫂都是小儿科了,光是私下里的人命官司,就被问出四五桩来。 曲阜县令头上冷汗直流,按照这些仆人说的去起尸,好家伙,何止四五条啊,一气挖出来十来具白骨,这下子可将曲阜县上下官吏吓蒙了,到了这个份上,他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曲阜县令想将案子推给韩思古去审,哪里想到韩思古早得到了洪过支唤,对孔家这些烂事绝对不管,一起交给官府“秉公”处理,至于三司衙门的护兵,只是去挖孔家的“漏税”问题。 曲阜县一开始审问孔家的案子,虽然只是在二堂秘密询问,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这个风声就传入了山东两路豪门的耳朵中。这些豪门富户,有几个屁股上完全干净的?现在的洪过连孔家这个老虎屁股都敢摸,山东两路还有谁是他不敢惹的? 立时,没等孔家的案子审完,甚至连中都紧急派出的礼部官员,都还没到达曲阜的时候,山东两路最顶尖的豪门富户,已经巴巴的赶去了临洪镇,要求洪过派人指导他们如何开工厂经商。 完颜亮派出的何止是礼部官员,听说曲阜的事情闹大了,他又急忙派出了礼部尚书过去。这位礼部尚书不是旁人,就是刚刚回去中都不久的李通李大人。本来的,李通一听说是洪过沾边的差事,当即要称病在家不想去,却经受不住完颜亮严令,这才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的上路来山东西路。 等到了曲阜,李通才知道,原来孔家的案子已经有了突破口,他在屏风后旁听了两气审案,偷偷的直咧嘴,孔家要是光偷漏些钱粮还好说,现在有了这么许多官司缠身,尤其是不少件都是伤了人命的,如果抖搂开的话,这孔家千年名声算是毁了。 不成,这事不能继续下去了。李通偷偷去见过了孔拯,看到人都瘦脱相的衍圣公大人,现在的孔拯都快后悔死了,早知道洪过如此毒辣,他说什么都不会出这个头的,见到了李通,衍圣公大人几乎要跪下来哀求了,不求别的,就算散尽孔家的家财都无所谓,只求能保住孔家的声名,不要让那些案子外传出去。 见到孔拯如此上路,李通心里有数了,他急忙给完颜亮去了一封奏本,自己则匆匆赶去了临洪镇。见到洪过的第一句话,李通就直接问,究竟要把孔家整到什么程度才算完?要是洪过真的想把孔家整死,那对不住了,金国朝廷必须站在孔家一边。 洪过也知道整倒孔家将是点爆一个巨大的水球,随之而来的洪水将会淹没这个时代每一个读书人,甚至是每一个人,那就是整个中华文化的灾难了。是以,洪过老实的告诉李通,只要孔家带头出来经商买船下海赚钱,他可以就此收住。 这个条件不过分。李通在曲阜见识过了孔家的豪奢,说他家是万贯家财都少了,现在满朝文武都在出钱经商,凭啥你们孔家要例外?李通这次真的急了,亲自当起信使,又赶回了曲阜,见到孔拯后吓唬了几下,就将这个当代衍圣公吓得答应了洪过全部条件。 看到孔拯低头,李通心里不禁鄙夷起来,这个孔拯真是,啧啧,典型的纨绔子弟,仗着祖宗余荫啊,只可惜,自己投胎时候没把握住机会,怎么就让这个窝囊废当了衍圣公? 孔家宣布开办十家工场,从炼铁到制作海产品,名目着实不少,另外买三条海船,专门从事将高丽货物运到山东发卖的运输。在此之后,洪过下令,三司衙门接到的举报有伪,孔府并未真个透漏朝廷税粮,三司衙门护兵从孔府撤出。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让整个大金国都见识到了,洪过的手腕有多硬,那些个富户在准备和洪过掰腕子前,都要事先想好,看看自己的手腕是不是足够硬。 几乎是一夜之间,山东的东西两路,就兴建起大小工场近千座,购买的海船也有三四百艘,竟是好像出现了一副工商欣欣向荣的景象。 洪过称呼这种剧烈的变化为----大跃进。 [奉献] 第二六四章 草原阴云 第二六四章草原阴云 虽然是用武力强迫的方式。勒令山东两路广开工场,搞得就好像洪过知道的,那个后世大炼钢铁的运动,到处是老百姓自己盖的小高炉一样,但洪过有自己的计划,如果真的要搞成一场大跃进运动,他的努力就彻底失败了。 为了把握住整个运动的方向不至于失控,洪过特意以县为单位,从三司衙门选出若干有经验的人才----说是人才,实际上就是各家商号的掌柜和伙计----派驻到了每一个县,统计出各地的物产情况,帮助每一个富户选择开发的工场,一定要作到不能盲目上项目,尽快能盈利。 虽说这种做法有一定的弊端,总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开办工场过于盲目,一旦亏本,折损的就不仅仅是这些富户的财产了。所以,洪过对这些工场的进度非常重视,整个山东都兴建工场后,他不仅亲自过目而且还走下去。到每个县去巡视,尽力听取下面的声音。 总算大致情况还好,虽然有部分工场一开始就亏损,但是多数场子都有不错的收益,尤其是那些买了海船的人家,这海船贸易出钱最快,仅仅半年功夫,就让他们看到了巨大收益,到了正隆二年的年中,不少人家已经可以收回海船的本钱。 这个消息大大刺激了那些富户,一辈子买房子置地的图什么,不就是能钱生钱么,现在跑海船竟然如此赚钱,不少人家当即拍板,继续买船扩大规模。 见到了收益,尤其是身边实打实的例子,让那些亏了本的人家闭上了嘴,无从去抱怨洪过。但是洪过却没忘了他们,对于那些赚钱的人家,洪过亲自上门去道喜,至于这些亏本的,洪过也登门致歉,同时告诉他们,在他们亏损的时间,三司免掉他们的税赋,以便帮助他们早日盈利。 亏损免税! 这个消息让不少人心里活泛开,真亏损的人还不觉得什么。那些赚钱的人家,早就心疼每年一成到两成的税收,此时有人心中活泛上,到了年底时候,竟然不少人在抱怨,他们这年亏了本没有赚到钱。 接到这些消息,洪过心里冷笑,翻动一本账册,挨着数名字,提到名字的商户一律拘押到官府,自然有三司衙门的人拿出账册来,一笔笔的和他们当众对账。结果所有被拘提的商户吃惊的发现,他们的进出账目竟然被三司衙门掌握的一清二楚,待到对完帐,三司衙门的官吏冷笑着告诉他们,念在是初犯,这一次只打板子。 在无数旁观的老百姓的注视下,这些平日里处尊养优的富户被按在地上,扒了裤子噼里啪啦的打板子。打完他们,三司衙门的人望着那些县衙的官吏,森然道。地方上的事他们管不了,但是,那些和富户勾结的人,就等着巡查御史的弹劾吧。 果不其然,过了不到一个月,就从中都派来了吏部和刑部的官,会同巡查御史一起坐堂,提审与富户们合谋的官吏,一旦坐实了罪名的,立即革除官职打入大牢,等待最终判决。 收拾了这些官*商*勾*结的家伙,洪过才发布政令,山东两路地面上所有新开张不到两年的商铺,在未来的三年中,第一年免税,第二年一成收税,第三年一成半的税,第四年才收到正常的两成税。 这道政令出台,不仅安抚了那些被责打的富户,更鼓舞了原本老实经营的商户,整个山东地界上,又出现了一轮兴盛工商的热潮。 这个时候已经是正隆二年的岁末,通过一年来洪过的举措,真正抓住了金国的钱袋子,金国不仅从大战之后的疲敝走出来,而且这年的财税征收之后,不仅供应金国朝廷正常开销,又还上了这一年应该偿还的债券利息,到最后还有结余。 到了这个时候。才让所有人看清洪过作出预算的好处,更见识了洪过捞钱的手段,以前还说三道四的人,到了这个时候纷纷闭上嘴。 金国皇帝完颜亮也很高兴,是他摆脱重重阻力起用了洪过,现在的一切都证明当初他的眼光是多么正确,虽然制作预算之后,他花钱时候不能金口一开就撒钱,稍微有些憋屈,但是,皇帝花销有度,不正显示他是个不崇尚奢靡的皇帝么。 至于南宋方面则是出现了两难的局面,洪过帮助金国打开国门,以前所未有的重视,迈开大步向海洋进去,等于是在抢南宋海商的饭碗,同南宋争夺税赋,这让南宋朝廷上下重新将关注的目光投向了洪过,过去的一年,也就是绍兴二十七年中,宋廷热议最多的人物就是这位洪改之了。 但是,金国开放临洪镇港口作为海上榷场,不仅帮助宋廷打探金国朝廷内部。大开了方便之门,更增加了宋金之间的贸易量,着实为不少宋朝商人找到了新的发财之路,从这一点上,又有不少宋人对洪过心怀感激。 正隆二年十月末的一天,临洪镇的三司衙门来了几位宋国商人,这本是正常手续,所有来临洪镇的宋国商人,不仅要在登岸时候向临洪特别行省报备,如果是第一次来做生意的宋商,还要来到三司衙门备案。然后就可以随意找金国商人交易了。 不过,这几位商人进入三司衙门后,很快因为资金和手续的问题被责难,继而待到后面的小房间单独询问。其中两人一进房间,就见房中站着一人,见到两人后,那人长笑一声:“彬甫大哥,殿下,两位可好?” 虞允文也随之一笑:“洪改之果然高明,这样一来我们见面的事,就没人能说出问题了。” 赵瑗也对着洪过抱抱拳,“洪改之好手段,区区一个临洪镇,前次来时不过是个荒僻渔村,经你这么一圈,如今竟是如此兴旺,洪改之大才,堪比汉之萧何蜀之诸葛。” 此时的诸葛亮还没被传的神乎其神,但是诸葛亮治理蜀地,也着实兴旺了蜀地经济,使得蜀地足以用一州之地对抗占据中原的曹魏,至于萧何,那更是汉初的重臣,有他在,才保证了楚汉争霸时候,刘邦的后勤供应源源不绝。 而且诸葛亮与萧何有一个共同之处,他们两个都是丞相。赵瑗如此作比,岂不是在夸洪过有丞相之才。 虞允文听了笑着对洪过道:“改之不知,自从下船后,殿下已经几次夸赞临洪镇的变化,真真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啊。” 洪过倒是没有太兴奋,对于赵瑗的夸奖,他只是打趣道:“希望宋国朝廷不要骂我就好喽,我可是听说,已经有人说我数典忘祖了。” 赵瑗和虞允文微微有些尴尬的对视下,何止是数典忘祖这么简单,宋廷的一些御史甚至弹劾。说洪过是为虎作伥,只不过现在绍兴和议还在,金国还是宋廷宗主,这样的话说的人并不多,可他们两人也知道,不少宋臣,尤其是一些年轻的宋廷官员心中,早将洪改之和张邦昌刘豫之流划上等号。 这些事情洪过怎么会不知道,但是他现在豁出去了,不会去管那些古代愤青的想法,抱定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心,在自己设计的道路上走下去。 知道洪过不愿意多解说,虞允文也放弃了继续劝说的想法,他干脆直言不讳的说出这次来的想法,就是南宋又面临了钱荒,需要大量的铜和白银用来铸钱,此时金国最大的铜来源恰恰是高丽,所以他们也找到了高丽的实际控制者,希望用宋朝御前兵器司制造的武器,来交换大量的铜和白银。 闻言洪过心中大吃一惊,一年中他也没闲着,偷偷派出人手去,着实收编了不少人,都是在两淮地区,有盗匪也有残存的抗金武装,去芜存菁加以整编后,得到了万人的部队,分别藏在几处山中严格训练,但是人员有了,缺少武器来装备,以日本的武器打造技术和产量,远远满足不了这支军队,所以他非常希望能从南宋购买武器。现在虞允文一句话,就让发觉,在他的身边存在南宋的奸细。 按住想去挖出奸细的想法,洪过思索了一阵,现在的时代,铜到了哪里都是战略物资,而且还是最重要的那种,一旦被人发觉他偷偷向南宋运送铜,在完颜亮那里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大事,也难怪,这件事竟然要如今南宋走私大总管虞允文,和普安郡王赵瑗亲自出头。 看着洪过陷入思索,虞允文和赵瑗也没有出声,整个屋子进入一种凝滞的安静中。 ***************************************************************************************************** 就在三人会面的同时,远在北方几千里之外的草原上,一队长长的人马在一阵阵干冷的寒风中,顶着风霜向前行进。 今年的草原至今没有下雪,虽然以前并非没有这种情形,但是不少老人还是将心高高提到嗓子眼,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来年就是个缺少雨水的荒年,还不知会有多少牛羊饿死渴死,到那个时候,怕是草原上又会掀起剧烈的争斗。 队伍中一个中年人坐在马上,全身包裹在皮裘中,头脸也裹得紧紧的,需要露出来的身子都涂着厚厚的油脂,饶是如此,这种刺骨的寒风还是让他不住的剧烈咳嗽着。 前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响,紧接着一名身着华贵的草原骑士跑到近前,“忽图剌,蒙古部尊贵的可汗,你的病拖延不得,实在不成就登上宫帐吧,前面的一战,我们蒙古是磨尖利爪的狼,那些懦弱的家伙只是一群羔羊,有我合答安就足够了。” 马上的忽图剌又是一阵咳嗽,然后才笑着道:“合答安,泰亦赤乌部的首领,伟大的俺巴孩可汗的儿子,你放心吧,长生天还没将我召唤走,我这个垂死的人还要为蒙古部的未来继续操心,要事真的有一天,长生天将我召唤走,那个时候就是将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你的肩上了。” 合答安在忽图剌马侧说了几句,然后便飞奔着离开。待到走的远了,一群合答安的亲信凑上来,抱怨着忽图剌临死的人了,还占着大汗的位置不挪窝,真是不知羞耻。 合答安倒不是这么想,随口骂了几句,制止了自己这些那可儿的话头,他分析着刚才忽图剌的话,将所有的重担落在自己肩头,这句话是不是暗示着什么,“一旦老家伙挂了,大汗的位置就要传给我了?”他转头看着左右的亲信们。 这些人抱怨有能耐,真要说出些道道来,可就没了底气,一个个支吾着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看到合答安离开,也速该缓缓的来到忽图剌马侧:“可汗,日后的蒙古部,就真的要交给这个人?我看他现在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忽图剌咳嗽了一阵,才嘿嘿一笑道:“蒙古部自然要交给最有实力的人手中,这是草原的铁律啊。” “那可汗刚才不是说……” 忽图剌打断了也速该的话:“真到了那一天,我都被长生天招走,谁还管我曾经说了什么。” 也速该恍然大悟,有些兴奋的点点头。 蒙古部的队伍一直向东而行,早已经离开了他们的草场,缓缓来到了勤勒豁河与斡难河的交汇处,到了这里,基本是走到了蒙古部草场的东部边缘,再向东科就是扎只剌人的草场了。 忽图剌望着两河交汇的雄壮景象,许久之后,心中下了一个决心,提起马鞭指着东方:“蒙古的勇士们,过河!” 这些蒙古的战士嗷嗷叫着,冲过了两河交汇之处。 若是以往,渡过这里不久,很快就会见到扎只剌的牧人,但是,今日的扎只剌早已并非往昔,过河后继续走了三四天时光,足足走了上百里,蒙古部才遇到几个零星的牧人。 这些个牧人见到了大队的蒙古部人,立时吓得远远逃窜,可也有些胆大的,过来向蒙古部的首领献上了羊羔,这在草原上就算是蛮隆重的礼仪了。 忽图剌亲自接见了这些献礼的牧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些年轻的牧人,都是在与金国大军的战斗中失去了父亲,他们瞧不起现在的扎只剌的首领阿勒孩,想要投靠蒙古部,摆脱现在屈辱的身份。 忽图剌很高兴,大手一挥就收下了这些年轻的牧人,让他们为蒙古部指路,去向东寻找今年扎只剌避冬的牧场。 有了这些现成的向导,蒙古部很顺利就找到了扎只剌的牧场,此时几乎所有扎只剌人都聚集在这里,躲避并不存在的大雪。 此时的扎只剌人本就是四分五裂,部民被瓜分一空,剩下的人还不足原先极盛时候的五分之一,所有的帐幕聚集在往年避冬的山谷里,稀稀落落的显得十分可怜。 即使这样,听说蒙古人堵住了山谷唯一的出口,扎只剌人还是勇敢的聚集起来,数千扎只剌部民跨在马上,挡住了蒙古部的道路,那位阿勒孩首领站在最前面,冷冷的看着聚集过来的蒙古人。 终于,阿勒孩见到了合答安,本来合答安是看到扎只剌人少,想劝说下让他们放下武器,如此一来就少了蒙古人的损失,在他看,这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 谁想到,阿勒孩指着合答安就是破口大骂,他单手戟指着告诉合答安,现在的扎只剌人不是草原部族,已经成为金国糺军一员的扎只剌人,不是那样好欺负的,如果蒙古人敢动手,就要想好日后如何去面对金国大军的报复。 合答安气急败坏,反是一阵的狂笑,这个时候劝说已经没有意义,反正现在蒙古部兵强马壮,即使泰亦赤乌部一家的实力,就远强于扎只剌人,此时,他当先射出一支箭,宣告了蒙古对扎只剌人进攻的开始。 看到头领发令,泰亦赤乌部的骑兵勇敢的冲上去,扎只剌的部民也抽出长刀,纵马扑向了对手,双方就在谷口混战厮杀起来。 一场混战下来,才个多时辰,几乎所有扎只剌人就倒在血污中间,甚至连那个经过金国册封,堂堂扎只剌糺详稳的阿勒孩,也身中数刀,仰面朝天的倒在地上,双眼大大的睁着,似乎要看破天际苍穹,看看长生天究竟是怎么一个安排。 蒙古部的战士冲进了扎只剌的帐幕群中,合答安大步走进的正是阿勒孩的帐幕,也不管那些躲在一边的女人,他大喇喇的抓起放在一个漆盒中的包裹,用哆嗦的手打开来,果然看到一方用青铜铸成的大印,正是金国赐给阿勒孩的详稳大印。 得到了大印,合答安得意洋洋的,亲自将之献到了忽图剌马前。 南宋绍兴二十七年,金国正隆二年冬十一月,草原蒙古部鞑酋忽图剌举起叛旗,攻打金国治下扎只剌糺,杀糺军详稳,草原之上再次战云密布。 [奉献] 第二六五章 暴怒 第二六五章暴怒 洪过终于还是答应了赵瑗的请求。他要追求的不仅仅是一个富裕而且汉化的金国,同时还要让南宋始终在经济实力上压住金国一头,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遏制战争,维持两国之间危险但是稳定的和平。只要时间拖久了,金国的汉化开始见到成效后,这个雄踞北方的庞然大物,不用百年就会轰然倒下。 送走了赵瑗和虞允文,洪过左思右想,感觉不能从高丽调拨铜器,最稳妥的,莫过于从日本直接发船,双方在临安外海的岛屿上交易,至于如何在临安港报关上岸,那就是赵瑗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洪过也很高兴,他这次终于得到了制造精良的御前兵器司的兵器,而且还包括了五千具神臂弓,这个种威力巨大的兵器,一旦在战场上集中使用,将会给对手带来连片的杀伤。 当然,按照他心目中的军阵。一万人的军队还消耗不了五千具神臂弓,他这次纯是狮子大开口,准备坐地起价讹赵瑗一把,谁想到,赵瑗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那种爽利劲头让他吃惊不已,不过,转而想想,赵瑗这是在自己身板安了奸细,洪过心中就没了多大感觉,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批军火。 摇头苦笑下,自己虽然要保持两国之间的和平,但是不知为什么,洪过总是感觉心里不踏实,他记忆中那次完颜亮南征,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不知不觉的,他总是想在身边留下足够的武力,或许就是后世某个网络小说上提到的:即使同盟,也要给自己找根打狗棍吧。 为了这件事能办的隐秘,洪过一方面从高丽召回刘明镜,一方面派出心腹前往日本安排一切,当这些事情办好,他就静下心来继续草拟明年的预算,眼看就要到新年大典了,这一次完颜亮发来明令。洪过必须在新年大典时候露面,不许躲在外面避清闲。 既然要回去中都,正好将预算带回去,洪过估计下,如果能够继续按照预算来执行,正隆三年的财政盈余就会达到百万贯,支付这一年到期的债券绰绰有余,至于那些从商户手里借出来的钱,他准备再发行第二期债券,正好用债券去还商户,拆东墙补西墙么,既然预算都制定出来了,要是不能搞点赤字经济,还怎么看得出近代国家财政特色? 就在洪过为自己的成就沾沾自喜的时候,一道尚书省的命令紧急传到,命令上什么都没说,只是要他迅速赶去中都,据说是有要事商量。 接到了命令,洪过先坐下来琢磨半天,自己最近又干了什么愣头青的事了?还是三司衙门里这帮子小子,又给自己惹了什么篓子了?左思右想的似乎都不是。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尚书省那班执政大臣,连最后一个月都等不了,就这么匆忙的要他进中都? 现在的洪过可不是在高丽时候,说离开迈步就能走,现在三司衙门一堆的事等着他处理,还有年关要他安排,怎么可能是说离开就离开的?是以,即使接到了尚书省的命令,洪过也只有苦笑着放下,一边将手边的事压缩下来,看看能不能分流下。 即使是这样,还是拖延出足足十日,洪过才登程上路,这中间,尚书省又一封命令传到了,要他放下所有事情火速起程,这下洪过感觉不好了,难道说,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虽然路上洪过左思右想不知所以然,而且他在中都的关系网,这个时候突然变得无力起来,只是隐隐约约的打听到,似乎是北面出事了,只不过,这个消息仅限于在皇帝和执政大臣中间流传,至于那份送到皇帝面前的军报,也被扣在皇帝的书殿,除非洪过的情报网胆大包天。去皇帝的书殿偷东西,否则无从打听出来。 北面,洪过咧咧嘴,那里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估计又要钱了,所以尚书省现在急嚯嚯的要自己去中都。 既然心里有了准备,洪过就不再着急了,他选择了从海路前往武清县,如果一路顺风顺水的话,估计只要十来天就能到达。 当洪过进入中都的时候,感觉这里一切正常,百姓继续准备过年的一切,眼看着就要进入腊月了,中都的买卖铺户愈加兴旺起来,尤其是因为过去一年山东的巨变,无数从海外运进来的货物,堆满了中都商户的货柜,同时也带动了中都百姓的购买**,让年关的购物潮更加炙热。 虽然山东的海商,能将数不清的南宋货物贩来中都,但是对于南宋管制的货物,比如茶叶,比如蜀锦。却无论如何买不到大宗,一些南宋的紧俏货物的发货权,还控制在洪家商号的手中,因此,洪过手上那张因为宋货而编制的商业网络,并未因为山东海商的发达而崩溃,相反的,从山东海商的介入,让这些金国的大商号真正见识了洪家商号的实力,这张商业网反而更加紧密起来。 刚进城的洪过准备先回家看看,到底是一年多没有回家了。不仅想念母亲,更思念家中后宅的几个女人,现在终于抽身回来了,正好今晚去温柔乡里打个滚,休息一个晚上之后,明天再去面见皇帝和诸位执政。 谁想到,这边洪过才进城,就有几名书办冲上来,一把拉住了洪过的马车,亮出身份,竟然是尚书省的书办,用他们话讲,尚书省听说洪过上路,就将这些人派到中都各门每日守着,只要洪过回来,说什么都要洪过立即前去尚书省。 听到这话,洪过微微皱眉,这北面究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让尚书省如此兴师动众? 来到政事堂,洪过立即感觉气氛不对,不仅大金国前后七位宰相都在,甚至连枢密院的几个领班也都在,最后,洪过竟然还看到了完颜亮的身影。 眼皮微微一跳,洪过立马知道,今天这事怕是小不了。 果不其然,见到洪过进来,所有人起身相迎,尤其是枢密院的那几位,更是腾地跳起来迎上去,好像现在的洪过就是人参娃娃一样金贵。 这个架势把洪过吓了一跳,急忙躲到一边,连声道客气,让众人躲在一边,转头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蔡松年摇着头抄起桌上一个奏本,递过来让他自己看。 洪过才潦草的看上一眼,立即皱起眉来。**,竟然还真的是蒙古部,这帮家伙胆子也忒大了点,灭掉金国管束的糺军还不算,更是得寸进尺的攻打金国约束的部族,幸好广吉剌听到了风声,一面打一面撤,最后晃豁拨勒干脆带上嫡系的万余名部民,一溜烟跑进金山隘口,才算是逃出生天。 什么叫打脸,看看蒙古人就知道,这是赤luo裸的打脸,一巴掌扎只剌,扇在完颜亮左脸,一巴掌广吉剌,反手抽在完颜亮右脸,活脱脱把完颜亮当二百五打呢。 抬头望向坐在最里面的金国皇帝,果然完颜亮面沉似水,眼中射出的是一股子锐利的厉芒,直勾勾的看向了洪过,好似洪过的回答稍有不如意,金国皇帝就会扑过来和他没完一般。 见到洪过抬头,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集中过来。 “打,必须打,狠狠打,灭掉蒙古部。”洪过的话掷地有声,让所有人为之一振。 听到洪过如此表态,完颜亮猛地站起来,深吸一口气。 可是,还没等完颜亮吐出胸中浊气,就听洪过继续道:“……可是明年不能打。” 咳咳 完颜亮一口气没喘匀,剧烈的咳嗽起来,吓得梁汉臣赶忙在一边为他拍打后背。 不用完颜亮看他,洪过就继续追问,他要问的是枢密院那两位:签书枢密院事徒单合喜,枢密副使仆散忽土,问题也不难,今年冬天草原的情况到底如何。 这句话问在了点子上,徒单合喜苦笑下没有出声,一边的仆散忽土摇摇头,面容凝重的告诉洪过,草原至今没有下雪,按照以往的前例,事情到了这一地步,明年草原的旱灾怕是不可避免了,现在草原上已经有了大乱的先兆,且不说蒙古部的动作,就连乃蛮人也开始对周围部族下手,乃蛮人一面支持忽而察忽思的小儿子不花帖木儿攻打脱斡邻勒,甚至是如果不花帖木儿形势不妙,乃蛮人干脆亲自出兵攻打脱斡邻勒,将抢来的部民交给不花帖木儿。 同时,乃蛮人有对周围的部族动了手,虽然南面的畏兀儿人很肥,但是碍于西辽帝国的威慑,乃蛮人不敢去攻打畏兀儿,索性就目标指向了北面的吉利吉斯人,从深秋到现在,光是金国知道的,两部就爆发了三场战斗,规模越来越大,最后一场已经是双方出动了万人以上。 至于草原其他各部,从商队传回来的消息看,也都是陷入了混战之中,反正是一句话,现在的草原乱成一锅粥,根本没办法抽出兵力去和蒙古部联合。 洪过转头看向完颜亮,这位师兄还是双目赤红的盯着他,摇摇头,洪过干脆直言不讳的告诉在场所有人,现在的钱粮,只够支撑两万人进行一个月的战争,超出这个时间,他无法保证前线的将士能得到粮草。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难道朕的脸面都比你的钱袋子重要么!” 突然间,金国皇帝爆发了,指着洪过好一阵大骂。在场所有人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这对师兄弟失和,更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在一群外人面前,本来还是极度信重洪过的完颜亮,就这么爆发出对他任命的财务总管的不满来。 所有执政大臣脸上都现出尴尬的表情,他们不知是不是应该退出去,等皇帝发泄完了,师兄弟处理完他们的交情之后,再回来继续讨论。 洪过的表情很奇怪,脸色平静好似得道高僧,与平时的他完全相反,沉寂的让人感觉害怕。 利剑什么时候最可怕?只有它没出鞘时候,才会产生无形的威慑。 蔡松年和李通刘麟等人感觉不好,却又说不出什么来,也不敢打断了他们老大的话头,就只能这样静静完颜亮斥责洪过。 等到完颜亮终于停下来,沉重的喘着气,两眼死死盯住了洪过。 就见洪过点下头,平静的道:“说到战争,前线的将士想的是如何砍下一颗首级,用来计算军功,统军的大将想的是如何斩将夺旗,为自己增加武名,作为全军的统帅,是要在最快的时间里,用最犀利的手段制服敌人,而作为皇帝,他所要考虑的,除了选拔一名最合适的统帅外,就只有去考虑如何满足前线的钱粮。” 洪过的话说的不急不缓,而且都是最显浅道理,让人无从反驳。见到完颜亮没吭声,他继续道:“其实刚才我有句话没说,如果是使用硬军,我就可以免了好大一笔军饷,将这些钱换成粮食的话,足够硬军三万人支用两个半月,我想,以硬军的马力,有了两个半月的时间,足够他们惩罚一下蒙古部。” 原来洪过还有这么个后手,政事堂里的众人无不欣喜异常,现在最重要的是皇帝的脸面,只要能出兵,对蒙古部战而胜之,就可以全了皇帝和朝廷颜面,这样大家就都过关了。 完颜亮也没想到洪过有这么一手,听到这里,他才感觉到刚才真的是太急躁了,也是,从接到广吉剌人的求救开始,憋了一个多月的火气,在刚才打到了顶点,他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听到洪过抱怨钱的时候,就这样直来直去的发泄出来。 现在听洪过提出了解决办法,他的火气早已发泄掉,完全冷静下来后仔细一想,洪过的办法就是最好的法子了,反正硬军已经在中都休整了足足一年,经过一番淘汰和换血后,现在的硬军虽然不敢说比以前更强大,但是充满了对战争的渴望,绝对能够胜任膺惩的任务。 见到完颜亮终于点头同意,所有执政大臣们一起露出笑脸来,就差相约着回家摆酒庆贺了。 就在这时,洪过突然对完颜亮拱手,平静的道:“外臣与大国皇帝陛下,份属同学而无君臣之礼,外臣僭越太多,今日向大国皇帝陛下辞别。” 说完,洪过从腰间取出一方印玺,这正是三司使的官印,乃是完颜亮专门铸造出来,方便他随身携带的,此时取出来,恭恭敬敬的放在完颜亮面前的桌案上,一甩袖子,在屋内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转身飘飘离开了尚书省政事堂。 洪过辞官不干了。 不用过夜,这个消息就想瘟疫一样,当天晚上就传遍了整个中都城,所有人碰面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知道么,那个杀人魔王小疯子,辞官不干了”。 这个消息流传之快,甚至连洪过刚刚到家,还在给母亲请安问话的时候,后院已经传遍了,当洪过陪着聊天准备开饭的时候,后院赶来的几个女人偷偷拉住他询问真假,若是乌林答宁儿这样的女人来问也就罢了,连南荣婕都抓住个机会,吱唔着来问,可就让洪过感觉有意思了。 这个南荣婕天生丽质,十足的美人胚子,若是放在洪过初来这个时代的时候,一准想方设法追求到手。偏偏南荣婕是个冷美人,尤其对洪过一直是冷冰冰的,从来不假颜色,搞得洪过一开始还曾心热了一阵,后来就自然而然的疏远开去。还好,南荣婕对所有男人都是冷冰冰的,倒是极为讨洪过老娘的欢喜,有时候,洪过的娘,那个曾经的赵家县主告诉洪过,她看南荣婕就如亲闺女一样。 这下可好,让洪过彻底断了对南荣婕的小心思,全心全意扑到乌林答宁儿,完颜芷雅,周秀娟,翟莹,乌延婉清这些女人身上。 现在南荣婕主动问起,望着女人有些忧色的俏脸,洪过情不自禁的生出戏谑之心,反问回去,若是真的又当如何? 南荣婕脸上忧色更重,倒是嘴里努力作出轻松的语气,说是如果真是如此,就不如大家一起回去宋国,他也正好与哥哥团聚。 听了女孩的话,洪过有些失望,后来一想,本来就没有什么奢望,又何谈失望?于是他笑着帮南荣婕摆正了头上的凤钗,这才告诉有些尴尬的女孩:“顺其自然吧,不过,我要回宋国,就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回去,绝不偷偷摸摸。” 说完,洪过大笑着转身进屋,去和桌子上的一班老少女人说笑去,只留下南荣婕呆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那个风风光光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现在洪过词名传遍天下,不算是风光么? 既然回到府邸,洪过就传出命令,所有外客一律不见,他要好好陪陪自己的女人。这话一出,立时让等在府门外的客人们怨声载道,那些个想来拜年的,想来烧冷灶的,想来抱粗腿的,一个个在嘴上大声埋怨着,让洪府门外怨气不断飙升,实际心里打定了主意,洪过这绝对是个值得一烧的冷灶,就凭这个家伙和皇帝的关系,还愁没有复出的机会么?现在不来巴结,怕是日后都无从巴结喽。 就这样,洪过在府中逍遥了足足一个月,直到年关底下,眼看就要到新年了,洪过正和乌林答宁儿腻在一起的时候,有府上管家来通报,有客人拜访。 “不见不见,我早就说了,不见外客。” 突然,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哈哈,洪改之,我也算外客么?” [奉献] 第二六六章 膺惩 第二六六章膺惩 听到这个声音,乌林答宁儿嘤咛一声。就想从洪过身上站起身,她现在衣衫不整,虽然外衣勉强罩着身子,可是里面的小衣和抹胸亵裤,都被某个yin贼“抢走”,稍一动作,内里就是*光毕现。 洪过一把抱住这个女人,大手在她胸前那处柔腻狠狠搓了一下,才稍微整理下衣衫,大步走到门外。 此时已经接近新年,中都的天气虽然没有辽东来的寒冷,可也是滴水成冰的季节,撩起皮帘向外看去,就在一人身穿银鼠皮的大氅,头戴一顶银貂皮帽,脚踩白虎皮的长靴,手里拿着一柄镶嵌了宝石的马鞭,正笑呵呵的站在院子里向这边看过来,不是完颜亮还会有谁。 见到完颜亮学着当初拜访宋王庄时候的行头,洪过不禁摇摇头,对着完颜亮深深一稽道:“让师兄费心了。” 完颜亮哈哈大笑。洪过能明白他一片苦心就好,他这次屈尊降贵的来拜访,不就是为了拉回这个小师弟,顺便为大金国找回一个理财的能人。 两人对视一笑,有些事情自然不会去提,男人都有面子和脾气,若是朋友相交,太看重这两样东西,就只能很遗憾的说,这样的人不会成为朋友。现在完颜亮经过一个月时间思考,最终决定抛开作为皇帝的面子,折节而来,洪过如果太矫情,可就没劲了。 在洪府摆酒好好喝上一回,让整个洪府上下吃惊的是,堂堂大金皇帝竟然好像是个后辈子侄一样,见到了洪过老娘主动上去问候,行的还是子侄之礼,洪过的娘虽然是大宋的县主,到底也明白礼仪法度,吃惊之下,若非洪过在一边扶着,几乎就要屈身回礼过去了。 叫上了府中所有能上桌的人,众人开怀畅饮。 完颜亮首先敬了洪家妇人几杯后,又仔细端详着桌子上的莺莺燕燕,这才笑着回到自己的桌子上。因为洪过与完颜亮是通家之好,是以。洪过身边的所有女人都坐在洪家妇人一桌,洪过与完颜亮自己坐了一桌,虽然女人们隔了一道珠帘在吃酒,但是两人都不太在意,此时完颜亮对洪过深有感触的道:“难怪改之一月未出家门,家中这些鲜花,岂是一月光阴可以安抚完的。” 洪过听了哈哈大笑,也不多说,只是不断向完颜亮劝酒。 终于,酒喝了很多,菜也吃了不少,完颜亮打着饱嗝似乎有些醉了,洪过这才放下酒杯,淡淡的道:“师兄今天来,不止是为了拜个早年吧。” 整个屋子里一下静了下来,那边的女眷们一直支着耳朵在听,现在更是连呼吸都停了,屋子里掉根针,都像是轰隆一样的巨响般。 倒是完颜亮,身子顿了一下,而后继续夹菜。好似很随便的道:“来让你去参加新年大典的。” 洪过面露难色,“我是布衣,又是宋臣,大典之上,应该接见宋国使臣吧,我去……” 完颜亮摆摆手,满不在乎的道:“春秋时候,列国还有客卿一说,你我同学还在乎那些虚礼么,你就是我请来的客卿,料想宋人不会多嘴,你尽管去就是了,大不了让你坐在我旁边。” 这话出口,不但吓住了那些女眷,连洪过也吓了一跳,随即,他反应过来,这是完颜亮一个玩笑,不过,也应该是他的一个道歉的表示,洪过本就不想真个闹翻彻底撒手,这时只有苦笑下,“算了,既然我是布衣,就算在那些耄老中间吧,这样谁都说不出什么来。” “哈哈哈,”完颜亮看着洪过,发出了一阵狂笑:“你?就你?还耄老?太好笑了,哈哈----” 洪府中门大开。洪过亲自将完颜亮送出府门,在外面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但车子周围是上千名,盔明甲亮的侍卫亲军与合扎猛安。 见到洪过将微有醉意的皇帝送上车,躲在远处和街上门后的人们,心里不禁乍舌,这个姓洪的好大个面子,竟然要皇帝亲自上门来请,看起来,姓洪的恩宠如昔,甚至更胜从前啊。 倒是回到了宫中,完颜亮见到的竟然是张浩。那张浩对完颜亮拱拱手:“臣恭喜陛下,终于请出了洪过。” 完颜亮哼了一声没说什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等着梁汉臣忙着打水洗手洗脸送上茶水。 张浩叹口气,“陛下,洪过现在,如此嚣张跋扈,日后恐怕……” “好了,张卿家等了整整一天,也累了吧,你下去休息吧,这几日还会很忙的。”完颜亮打断了张浩的话。看着张浩倒退出书殿。金国皇帝双眼望着张浩消失的方向,竟是有些失神,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洪过罢工的一个月,金国迅速准备好了粮草,至于那些硬军,有些人萌生退意回家买房置地,更多的人则是花光了荷包里的钱帛,瞪着通红的眼睛,就等着金国皇帝下令打仗,好解决他们手里钱财的问题。一听说皇帝让他们去打蒙古人,这些硬军乐得。欢天喜地的好像过年一样,只要让他们去打仗,就算是金国皇帝暂时不给开战饷都可以。 硬军这次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金山隘口,那股子求战的心气,让身为金国临潢府路当家人的完颜乌禄看着心折不已,临潢虽然也面临了严重的旱灾,还好在临潢府城里储存了大量的军粮,总算筹措出了硬军一个半月的干粮。 看着硬军跨在马上,嗷嗷怪叫着冲出金山隘口的时候,完颜乌禄心中一阵哀叹,有了这些家伙出现,蒙古部还不知要倒多大的霉呢,不过,在他内心最最深处,却是隐隐的有种奢望,这样一支虎狼之师,如果能成为自己的部下该多好? 由于仆散乌者在征讨广吉剌时候的大功,现在的他与纥石烈志宁,几乎就是平起平坐,两人明着不说,但在指挥上,硬军已经开始分成两部,每人得到一万五千人,就连出征时候,仆散乌者的兵马都提前出发一天。 这些都被完颜乌禄看在眼里。 到了草原上,硬军的兵士才知道,今年的旱灾有多么严重,草原至今没有下雪,本来应该被大雪覆盖的草场,现在还是枯黄的,这样下去的话,怕是到了来年开春,草场就要大面积枯死,牲口哪里能有吃的? 不过,这些都应该是牧民关心的,怎么也轮不到硬军操劳,仆散乌者带兵轻装疾进足足三天。一口气跑出足足二百里,竟然没有见到一个人影,这让仆散乌者心里打鼓了,硬军出战不见血不回头,如果继续这个样子,岂不是最终要无功而返,引起硬军士卒的鼓噪? 总算这次携带的辎重很多,金军连年与游牧民作战,得到了大量的牲口,硬军除了每人双马甚至三马外,还有很多骡子和大车跟随前进,上面装的都是给牲口吃的豆子,大军在外,不可能靠着给坐骑吃草过活。 但是,现在草原大旱,本来野外的水源不少,此时也纷纷消失,惟有一条海剌尔河,这个时候也变成了涓涓细流,勉强可以一共万五千人畜饮水。 到了第六天傍晚,仆散乌者看着自己麾下的将士们,在河边一边喝水一边笑骂着打闹,可是,现在的水流实在太少,提供自己手下所有人喝水太勉强了,前军的将士已经在喝水,其他中后左右各部就只有暂时等等,在一边有气无力的搭建帐篷。 看到这个样子,仆散乌者心中一动,想想自己手下才万五人马,就已经有饮水不足的困难,那蒙古部前后几次吞并别人,部民几乎超过十万,牲口以百万计,他们要分散开的话,自己深入草原数百里不应该没发现散落的牧人,可是,如果这十万人要聚集起来,什么地方能够提供他们的饮水?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仆散乌者越想越是兴奋,搓搓手在地上踱了几步,找来熟悉这附近情况的广吉剌向导,在地图上寻找起水源来。 当仆散乌者基本确定了方向的时候,他的亲兵突然通报,身后来了纥石烈志宁的军使。 纥石烈志宁给仆散乌者带来一个口信,很简单的提醒仆散乌者,大军饮水至为重要,一定要沿着水源前进,不能离开水源太远,以免被敌人抓住机会从水源旁孤立出去,另外的,就是要仆散乌者寻找方圆几百里之内的特大号水源地。 听了这些啰啰嗦嗦的话,仆散乌者有些不耐的打发掉军使,随后坐在那里割取烤好的羔羊肉,嘴里还在用仅能他自己听清的声音嘀咕:“老子又不是第一天上战场,这些东西还用得着你教我么,水源地,特大号,那不是蒙古人的老巢么,老子人手不足,做啥自己送上门去……” 硬军副都统突然顿住了,整个人呆在那里,特大号水源地,这纥石烈志宁是在提醒自己么……一想到这里,仆散乌者心中一阵颓唐和愤恨,用手去锤自己的头,天啊,他的手上可还是抓着锋利的匕首呢,看在别人眼里,他们的将军这是发了什么疯,要用刀子扎自己的头? 亲兵和随从急忙扑上去,总算在仆散乌者扎第二下之前拦住了他。 剧烈的疼痛惊醒了仆散乌者,看看自己做的蠢事,他有些颓丧的苦笑下,自己现在才觉悟过来,那纥石烈志宁不单早就醒悟,而且还派来了军使,看起来,自己距离纥石烈志宁这小子,真的差出不少啊。 颓丧归颓丧,既然有了目标,仆散乌者再不迟疑,当即将手下所有斥候派出去。果不其然,当第二天傍晚时候,有斥候回来报告,在栲栳泺附近发现了大量人马驻扎的迹象。 虽然斥候事先得到了嘱咐,没有过于接近栲栳泺,不过,得到这个消息已经足够仆散乌者做出判断了。他向身后的纥石烈志宁通报一声,然后自己带领部下缓缓前行,与此同时又派出大队骑兵,清剿周围的蒙古斥候。 果然,仆散乌者这番动作,就像是打草惊蛇一样,把前方的蒙古牧民游骑吓得不轻,这些人搞不清到底来了多少金人,连忙上报了自己的可汗,然后就慌慌张张的向栲栳泺遁走。 蒙古可汗忽图剌这时的身子骨略微好些,可是忧心于草原的大旱,还在为来年的部民牲口着急。现在一听说金军的骑兵出现了,立即就是微微皱眉,在他对扎只剌和广吉剌动手的时候,就曾经预料到过金人的报复,可是好几个月过去了,金山后面的阿勒坛汗都没什么动静,让曾经紧张无比的蒙古人放下了戒心,来到了广吉剌人曾经占据的草场----栲栳泺----放牧过冬。 现在金国的骑兵出现,就意味着金军的报复已经到了眼前了。忽图剌有些奥怒,自己明明嘱咐过,让手下那颜们精明点,平时注意派人沿着海剌尔河警戒,怎么这些人就将自己的话忘到了脑后?不过,到了这个时候,生气不是办法了,对于蒙古部来说,最好的选择不是与金军硬磕。 所以,忽图剌思索了没多久,传下命令,按照商量好的法子,蒙古部立即动身,向西迁徙,虽然西面是蔑儿乞人的领地,但是现在的蒙古强大无匹,如果要强行迁徙的话,害怕的不是蒙古反而是蔑儿乞人吧。 仆散乌者似乎料到了蒙古的反应,他的斥候向他报告,连续两天时间,都没遇到蒙古的牧民,有几个胆大的斥候忘记了上峰的严令,甚至跑去了栲栳泺岸边,看到只有少部分牧民在向车子上装东西,地上到处都是牛羊粪便。 仆散乌者听了大喜过望,放在平时,牛羊粪便在牧民那里都是要收回来晒干用于燃烧的,这个时候竟然弃之不顾,显然蒙古部撤退的非常慌张,还真是被纥石烈志宁说中了,蒙古部并没有与金国全力一战的决心。 顾不得心中对纥石烈志宁的忌惮,仆散乌者给全军下令,加快行军速度,尽快赶去栲栳泺,一定咬住蒙古人的尾巴,好好敲打下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 蒙古部的殿后那颜,怎么都没想到,金军的骑兵会来的这么快,前一天,还听说金军在几百里外呢,今天傍晚就被他们杀到了栲栳泺北岸。 见到了金军特有旗帜出现在夕阳中,余下不多的几个蒙古那颜,吓得立即跳上马,使劲抽打坐骑向西逃去,地上还来不及逃走的奴隶和牲畜也不管了,只要能逃出生天就好。 见到蒙古人不堪一击,硬军士卒也来了精神,换上备马,嗷嗷叫着冲了上去,甚至连地上木然的奴隶和牲畜都没人管,只是咬住那些蒙古人的尾巴,闷头向前追击。 听说金人追上来,而且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蒙古人中间产生了恐慌,前两年阿勒坛汗的手下在草原耀武扬威,接连灭掉了广吉剌和扎只剌,又让乃蛮人臣服,这些都加剧了草原牧民对阿勒坛汗的恐惧,现在听说阿勒坛汗的部下追上来,这些普通的蒙古那颜们,竟然是连回身作战的想法都没有,只知道拼命的向西跑,跑到他们可汗的身边去。 这些那颜跑掉了,留下的是那些两眼茫然的奴隶,还有大批的牛羊等牲口,这些活的货物,自然都便宜了硬军的将士。 听说后卫仓皇逃窜,竟然是将整个部族的屁股,暴露在金人的面前,忽图剌气得几乎晕倒,被救醒后连忙命令也速该与合答安联手,一定要挡住金军,免得部族被金军冲击最后溃散掉。 这个时候的蒙古部虽然强大,可毕竟是靠吞并广吉剌和扎只剌起家的,不少的部民都还没有忠心与蒙古的想法,若是被金人冲击而溃散掉,怕是整个蒙古就立即会被打回原形了。 也速该与合答安知道厉害,当即带上嘴亲信的那可儿冲到后面,用三千人拼死挡住了硬军,掩护住蒙古的部民不断西撤。 只可惜,这个时候,纥石烈志宁也追了上来,到底是硬军正牌子的都统,纥石烈志宁一来就接管了硬军的统帅权,他将硬军分成三部,每天不停的轮流攻击蒙古的后卫,让蒙古人丝毫没有休息的时刻。 这种打法实在毒辣,蒙古人现在没有死战的决心,否则他们就不会西撤了,而金军为了掠夺更多的财货眼都红了,双方的战斗**和士气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这样的打法搞出来,才半月时间,后卫的也速该与合答安就承受不住了。 好在这时蒙古部的汗帐已经走远,也速该首先提议,不如尽快撤退算了,合答安早就有这种想法,只是不好主动提出来,现在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两人带上身边亲信的四五千部民和那可儿,乘着夜色飞也似的向西逃窜了。 到了这个时候,蒙古人彻底放弃了抵抗的想法,虽然他们的宫帐远远逃走,但毕竟扔下了后队的上万人来面对硬军。这支好似壁虎扔下的尾巴一样的队伍,立即成了硬军眼中的美味大餐…… [奉献] 第二六七章 正隆三年 第二六七章正隆三年 正隆三年的新年大典。在一派祥和气氛中如期举行,大典之上,金国大小官员,各国各部的使臣,在观礼的人群中看到了洪过的面孔,于是关于金国皇帝与洪过失和的传言便不攻自破。 这一次的新年大典,完颜亮还是比较愉快的,朝廷的政事平稳,财赋稳定增长,草原上传回的消息,蒙古部不堪一击,被硬军撵着打,已经落荒而逃,虽然没有抓住蒙古部的酋长,也让草原各部见识了金国的威风,足够令震慑宵小警戒世人。 倒是洪过,坐在一群糟老头子中间神游天外,广吉剌人败得叫一个凄凉,日后铁木真的老婆孛尔帖的部族,已经成为金国的附庸,现在那个孛尔帖应该还没出生。日后么,怕是也没什么机会出生了,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术赤窝阔台拖累这班人。至于扎只剌人,那是扎木合的部族,现在扎只剌部族完全不存在,自然是断去了铁木真成长过程中一个重要的臂助。 倒是蒙古部的强大,让洪过有些忧虑,就是不知道也速该抢到诃额伦没有?要是没有自然最好,如果两个人已经成亲,嗯嗯,现在铁木真成长的环境已经被自己破坏的面目全非,他还真的能成为日后的成吉思汗么? 洪过是学历史的,他更清楚周围环境对历史进程的影响,就好像如果小胡子老希小时候没有经历父母失和,没有因为家庭不幸出门流浪,他不会成长为日后恐怖的欧洲大魔王一样,洪过始终认为,现在的环境下,铁木真成长为成吉思汗的可能性太低,非常低。 不过…… 洪过也不得不承认,铁木真身上的潜质太好了,一旦有机会,这个现在还不知在哪里的小屁孩,一样会成为席卷草原的暴风,要是到时候再去阻拦,自己不认为有那样大能,所以……洪过下了一个决心。一定要将铁木真扼杀掉。 新年大典结束后,洪过没有马上离开中都,他还要帮着处置粮草的调拨,直到硬军两个统帅送回军报,说明他们已经消灭蒙古部近万人,夺取牛羊几十万后,他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了这些牛羊,补偿硬军的开战饷还有余富,虽然不能弥补粮食的消耗,总算是让他手上的压力没那么大了。 告辞了皇帝完颜亮,还有尚书省诸位宰相,洪过在中都住了将近三个月后,终于离开了中都城,坐船前往临洪镇。 正当洪过在临洪镇登岸的时候,就见卢不虚急匆匆来到面前,凝重的神色让他微微一愣,不知道是不是临洪镇出了什么大事? 卢不虚向洪过汇报之后,他才明白过来,竟然是他的老师,那位临潢大儒张用直。在南宋病故,两天前,使者刚刚经过临洪镇向北去报信。 张用直死了? 洪过就感觉心底生出一股悸动,那是他久违的感觉,悲凉忧伤,绝对不是属于他自己的感觉,应该,应该是这个身体的感动,属于原先那个洪过的伤痛。 想想也是,张用直收下洪过作弟子,才有了洪过今天的一切,可以说,洪过今天能站在这里颐指气使,虽然有他自己的努力拼搏,但是一切一切的开始,不正是源于张用直将他收入门墙,与完颜亮成为同学的那一天。 没有更多的犹豫,洪过转身平静的告诉船上的掌舵,也就是船长,他的船只是简单的靠岸装些清水食物,搬下一些物事后,他还要坐船离开。 所有人都惊呆了,洪过连衙门都没回去,竟然又要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后赶来的韩思古先是一呆,随即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登船向洪过汇报了这段时间的事务,又听了洪过的措置后,便下船而去。 第二天。洪过安置稳妥后,立即扬帆开船向着南面而去。 等到完颜亮接到张用直的死讯时,同时也收到临洪镇的汇报,说洪过已经动身前去南宋,为张用直扶灵。 老师到底死了,完颜亮也明白早晚会有这一天,想想老师音容笑貌,他就是整整一日水米没沾,呆坐那里回忆过往的一切,至于洪过私自前去南宋的行为,他也没追究,既然自己不能去南宋,何妨让别人代劳。 洪过一路顺风顺水,很快就到了南宋的都城临安,这是他第二次来临安,也是他光明正大的来到这座城市,当他报出名头的时候,那杭州市舶司的官吏惊得大大张开了嘴巴。 只因现在洪过的名头太大了,不仅当初诗名传满临安城,更是最近骂名也是传满临安,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普通的市舶司小吏能接近的。 所以,当洪过踏上南宋的土地时。过来迎接的竟然是大宋杭州市舶副使,用一种非常不友好的目光瞪着他。 但让这位市舶副使发愣的是,此时的洪过竟然一身重孝,不仅是洪过,就连他的坐船,在短短的时间里也挂上了白绫黑纱,上下往来的水手也都是在腰间扎着跟麻布条。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洪过来到那位大宋的官面前,深深一揖,然后道出了这次的来意。 发丧?金国的使臣?杭州市舶副使,因为职司的缘故。只是隐约听过有金国使者病死在四方馆,谁能想到,这位金使竟引出洪过这样一个人物出来。 已经报备了自己的来历和行程,洪过也不多说,直接在早已等候的洪家商号伙计的引领下,匆匆走出了临安的港口。到了他消失,才有好奇的胡商凑过来,向市舶副使打听,到底那个年轻人是什么人,竟然能劳动这位大人亲临港口? 听说了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洪改之,这些胡商眼中竟是露出了金光闪闪的神色,洪改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是大金国的三司使,一手抓着金国钱袋子的人物,这样一个人一句话,就足以让一个豪商变成乞丐,在这胡商眼中,洪过手里抓的不是权把子,那是一个个金灿灿的金币啊。 不要说宋国的官没有想到,就连在四方馆中的金国使臣们,也绝没有想到,正使张用直的死,竟然引来了这样一个在大金国权势滔天的人物,看着洪过身上的重孝,立即有人想起来,张用直可不仅仅是帝师,也还是眼前这个煞星的老师呢。 乖乖,张老大人多和善的一个老头,怎么会教出这么两个杀星?难道说,这位临潢大儒,在教这两位爷爷的时候,传授的不是儒家,反而是法家不成? 洪过不管别人是如何想的,推开还想来问个究竟的四方馆的小吏,几步抢到了张用直的棺椁前,扑嗵跪倒地上,悲从心头起。放声大哭起来。 宋国四方馆那是官府的地方,岂能容旁人撒野,那些小吏奈何不得洪过带来的亲随,一面窜去礼部和鸿胪寺报告,一面跑去了临安府衙门报官,甚至还有人颠颠的去了禁军的衙门找人帮手。 待到礼部的一位侍郎,会同了鸿胪寺的少卿,赶到四方馆的时候,这里已经被禁军和临安府衙门的差役,围了个水泄不通,最最让两位大官奇怪的是,在禁军的外面,竟然还围了一群太学生,此时群情激愤的在那里叫骂着什么。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礼部侍郎找来一名禁军的军官问道。 听人介绍说,这位是礼部侍郎汤思退后,禁军的军官急忙回报说,原来太学生也不知从哪里知道的,里面竟然来了那个宋贼洪过,就串联着涌过来,要让洪贼无颜以对家乡父老。 “什么!洪过?”汤思退当即吓了一跳,死去一个金国帝师不算大不了的事,要是在金国权势滔天的洪过被惹毛了,可是会有害绍兴和议,当即,他跳着脚对军官下令,立即驱散这些无知书生,全力保护好洪过的安全。 那禁军的军官面露难色,实则心里大是不忿,他是个武夫偏偏是当年韩家军出身,对洪过这样读书人口中的宋贼也极为不满,若非是他故意纵容,太学生又怎么可能围在这里叫骂不停?现在要他驱散太学生,他自是做的时候懒懒散散的,根本不去下力气真个动手。 那汤思退看到军官如此怠慢,心里极为不满,几步走到军士身后,对着太学生严厉斥责起来。他到底是官,而且看服色还是五品以上的红衣官服,不少太学生被他的气势吓住了,不知道要如何是好,虽然也有一些人胆子不小,继续与汤思退争辩,到底在气势上远远不如刚才了。 最终,汤思退费尽力气,将这些太学生半吓唬半劝说的驱散,谁想到,还没等他喘口气,就有一行车马来到四方馆门外。下来的是两个胡商,点名拜访洪过的,这让汤思退大怒,四方馆是国家馆驿,怎么这些胡商好没礼貌,拜客都跑到这里来了。 那两个胡商没成想会遇上一个宋朝的大官,连忙作揖告罪,解释说,按照规矩,他们应该手下派人下拜帖送上四色礼物,等洪过应了他们的拜帖才来,但是,因为听说还有许多商贾准备来拜访,两人等不住了,索性找上门来云云。 汤思退吓了一跳,还有不少商贾拜访?这把四方馆当成什么?不成,看看实在不成的话,就让洪过出去住吧,这里庙太小,容不下他这么一尊大佛了。 哪想到,通报进去后,洪过的架子大的可以,根本不出来见汤思退这位礼部侍郎一面,直接回了汤思退求见的帖子,而且传出话来,他是来奔丧的,所有外客一律不见,他只要在这里为老师守孝七日,然后就将张用直的灵柩送回金国。 虽然被人卷了面子,但是得到洪过一句准话,汤思退还是稍微放下心,对着守卫的军官仔细嘱咐了半天,告诉无论什么人都不能冲撞了四方馆,然后他一甩袖子带人离开,在这个时候,他算是把洪过记恨上了。 就在七日之间,这四方馆外便没消停过,每天不是叫骂的太学生,临安府的府学生,还有一些新近中举在京中等待空缺的年轻官员,便是坐着成队车马来拜见的胡商,间或还有些慕名而来求诗文的书生。 这几日中间,洪过也并非没见客人,只是这几位来的神秘,无论是赵瑗,虞允文,还是洪适,洪迈,陆游,都是悄悄的从四方馆后门进来,外人并不知道罢了。 等到了七日之后,洪过在大宋禁军的一路护送下,亲自将张用直的棺椁扶上海船,对着码头上围观的人群拱拱手,也不管这些人到底是骂过他,还是称赞过他,行了一礼后就此拜别而去。 来到了武清县,这里早已准备好了牛车,还有全套的发丧行头,因为张用直帝师的身份,那送葬的人群多达千人,简直就比得上皇帝的礼遇规格了。可是洪过不管这些,到了这里,他也不骑马,就是一路跟在张用直灵车旁,步行前往中都城。 在中都,完颜亮宣布停止朝会三日,虽然没有命令臣子必须出城迎接,但是他亲自带了几个兄弟,穿上了素色衣裳出城三十里迎接,就在当初他为老师送行的那座凉亭,看到了缓缓而来的宏大送葬队伍。 天子都出城了,臣子自然不甘落后,这下子张用直的葬礼,算是极尽哀荣,在中都又停了七日,让完颜亮进香行礼后,才由洪过步行一路送回了临潢府,在临潢城张家的陵园中下葬。 这么一番折腾,等洪过重新回到中都城,已经是正隆三年的六月初了。从中都经过,完颜亮没有马上放他回临洪镇,而是留他在宫中喝酒,以酬谢洪过虽然扶棺数千里,却没耽误一丝一毫的财赋重事的大功。 酒席中间,完颜亮论起这番扶棺奔丧的大功,向洪过拍胸脯表示,可以满足洪过一个愿望。谁知道,洪过思索了一阵,才提出一个要求来,这个要求让完颜亮当即把脸沉下来。 原来,洪过要求亲自将大宋先帝赵桓的灵柩送去南宋,而且还可以一同将那些赵桓的亲信随从,一发送还南宋,让他们能在故国终老。 这个要求过分不?不算过分,至少从宋朝臣子角度来看,一点都不过分。以前金国是拿赵桓当作人质,用来挟持赵构遵守绍兴和议,现在赵桓死了,他的作用也就此终止,再扣压赵桓的棺木,就显得太小气了,既然赵桓的棺木都可以送回去,那些为赵桓尽忠的亲随为什么不能送回去? 完颜亮不是为了这个生气,他是气愤洪过现在还为南宋说话,看起来,洪过是这千里奔丧没折腾够,还想继续从北到南的再走一圈。 “不成,你还有政务要处理,这些微末小事,就暂时等等吧。” 听到完颜亮断然拒绝,洪过也不意外,后世的历史上,赵桓就是一辈子没回到故土,最终被金国在汴梁附近下葬的。不过,现在他争取的不仅仅是一个棺木是否回国,而且还关系到他对一个老人的承诺,所以,他还是要努力劝说完颜亮。 最终,完颜亮被洪过缠的没法子,无奈的答应下来,洪过现在送赵桓的棺木回国自是不可以,毕竟临洪镇还有一摊子是要处置,但是,洪过可以将赵桓的棺木,还有那些一同被囚禁在五国城的亲随宦官,带去临洪镇安置,等到时机合适了,可以用隆重的帝王礼节,将这些送回南宋。 这个条件,几乎就是完全答应了洪过的要求,洪过哪里还会拒绝,竟是当即离开座位来到完颜亮面前,撩起衣襟,对着完颜亮扑嗵跪下,蹦蹦蹦磕了三个头。 完颜亮一开始还在高兴,以为洪过终于肯就范,当他的臣子了,虽然有些患得患失,总算是完成了内心几十年的夙愿。谁知道,等洪过站起来一解说,他才明白,原来洪过是说,他是替那些赵宋的臣子来感谢完颜亮大恩。 这个哭笑不得的结局,让完颜亮颇为无奈,惟有佯怒之下将洪过撵出了皇城,反正这个小子现在已经心思不在这里了,不如大方些让洪过去五国城折腾。 洪过自是明白完颜亮为什么会如此开恩,所以他特意留在中都半月,将手上所有积欠的公务处理利索后,才正式登程前往五国城,这一次,他甚至带上了自己的母亲随行。 经过洪过一手打造,金国的财政条件大有好转,预计中的盈余还会更多,现在,受到山东两路的鼓舞,山东临近的河南河北两地,也就是金国的汴京府路和中都府路,也开始有地方的地主富户开始放弃田土,转而经营工场和海运,据说获利不小,看起来,洪过这个工商富国的思路,已经在影响一些这个时代的人。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洪过脑中想的,可不是如何让年末的财赋数字更好看,相反的,他要努力挤压和扣除很大一部分数字,让金国中枢的君臣们做出误判,认为现在金国的财政还不足以支撑一场大战。 原因们,很简单,就因为:今年草原大旱,蒙古部损失惨重。 [奉献] 第二六八章 以武立国 第二六八章以武立国 洪过有洪过的立场和谋划。他要做的不仅仅是帮助金国强大富足,还要让金国在此时无力南顾,所以,他需要一个大泥潭,将金国的国力全部投入进去,让金国的军队没有余力旁顾,也同时让完颜亮和金国的执政大臣们,对他更加依赖。 洪过预想的泥潭就是草原蒙古部。 别看金国击败了克烈部,收服了广吉剌和扎只剌,金国上下纷纷看好金国的军力,对金国朝廷进一步称霸草原充满希望的时候,洪过却看到,就金国的国力而言,支撑十万骑兵在草原征战还非常的勉强,至于将大量步兵派到草原作战,他根本就没考虑过,那完全是自杀行为。 只要蒙古的酋长脑子不发晕,只要草原上的部族略微团结,能看到一旦金国彻底击败蒙古,占据了草原腹心的厉害,相信那些牧民会奋起抵抗金国的军队。到时候,整个金国的注意力就会被吸引到北方,再也无力关注南边。 洪过这个计划非常庞大,也很冒险,没有一个被金国看重,而且能够在金国掌握大权的人来实施,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当他将这个计划,略略向赵瑗透露下,南宋普安郡王一下被他的野心吓住了,半晌没有说话,最终一把抓住了洪过的手,用极是凝重的语气告诉洪过: “今日起,我与洪改之结为兄弟,洪兄弟当留有用之身,能成则成,一旦事情有变,切记存下有用之身,故国还有诸多兄弟等你团聚,切切。” 想想那时情形,洪过不排除赵瑗有做作的成分,但也感觉到了这位赵宋皇子心中的激动,在那个时刻,赵瑗曾经对他的怀疑都化为云烟消失不见了。 这一次草原大旱,死去的牲畜以百万计,蒙古部向西远遁千里,早就躲到了北海。也就是后世的贝加尔湖附近,那里据说水量丰沛,而且很多水源来自山上雪水,并未因为降雨减少而有太大影响。 何止是蒙古部,连蔑儿乞人,斡亦剌人,八剌忽人,都一发躲去了北海周围放牧,到了这个时候,以往的仇恨就暂时放下,一切都为了部族的生存。 现在根本不是进兵草原的时机,完颜亮再疯狂,还没达到要派兵深入草原万里,去北海岸边收拾蒙古的地步,反正蒙古部日后迟早要回来斡难河畔,金军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对于金国在下半年的战略,政事堂的执政大臣们提出两个方案,一个是关闭金山隘口,坐等草原的旱灾过去,乘机积蓄实力准备来年发起攻击,另外一个。是趁着此时东部草原空虚的机会,派人沿着海剌尔河修建一系列的城堡,最终打通位于栲栳泺的骨堡子的后勤通路,派兵驻守骨堡子,成为金国深入草原的一柄尖刀。 两个方案各有好处,政事堂一时间争执不下,最后,还是重病的蔡松年提出来,这两个方案最好都去问问洪过,看看账房总管大人有没那么多的粮秣积储。 接到了政事堂正式公文前,洪过就已经接到了好几封宰相的私信,都是为自己的方案陈说厉害的,让正闷头开拓海上商路的洪过心烦不已,左思右想下,他回信中告诉政事堂的几位,现在金国的粮秣肯定是不足的,最好给他几年时间才能看到成效,前两年那种十万人的远征,他是不支持的,至于修城堡,他倒是肯掏这笔钱,但是他只能支持二十座驿站,每个驿站一百人,然后在骨堡子驻扎三千人骑兵和五千百姓,这已经是极限了。 洪过的回信并没平息政事堂的争论,相反的,却引发了更大一轮争执,双方最终都无法说服对方,只有将各自的方案送到完颜亮面前。附带着还有洪过的回信。 完颜亮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苦笑着将洪过的回信又看了一次,心中暗骂一声滑头,这封信看似满足了各方的要求,无论哪个方案他都肯支持,实际上真的是哪个方案都没支持,球还是被踢回了政事堂。 不过,洪过的回信也不是全无价值,在信中,洪过列举出一系列具体的数字,从每个士兵每天的口粮,各种物资的消耗,到运送这些物资每百里所需的损耗,已经转运物资需要的运力等等,开列出好长一串的数字,最终给出一个汇总。 看过这些数字,即便是没有打过仗的文人,也能清楚明了的知道,这些驿站和城堡的消耗,更进一步明白了战争与后勤的关系。 有了这些数字,完颜亮也是无话可说,但是,想想从金山隘口到骨堡子。漫漫千里之上,只布置二十座驿站,完颜亮自己都有些发虚,区区百人根本经不住草原鞑子的围攻,这些驿站最大的作用,就是在骨堡子发出狼烟后,他们跟着点燃狼烟,然后就全体放弃驿站,火速向东撤退,最终退入金山隘口,等待金国向骨堡子派出援军。重新收复驿站。 完颜亮是打过仗的人,虽然在内心中明白,这个时候努力积蓄国力才是最重要的,最终却还是选择了后一种方案----修建驿站和城堡。 听说了完颜亮的最终决定,洪过微微一笑,这一点早在他的预料中,他是希望这个时候金国能继续消耗国力,这种消耗不必太大,但只要持续在进行,细水长流么,迟早有一天会让人吃惊的发觉,曾经强大的金国已经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 至于说开列的那些数字,表面看上去,是洪过在用数据向所有人说明这种计划的损失会有多大,实际上,洪过也是在向完颜亮的潜意识中灌输一种观点:损耗不是很大,金国完全承受的起。 既然皇帝已经决断,金国在西北边境火速动员起来,各支军队纷纷向草原挺进,保持搜索前进,直至前出到栲栳泺以西百里。几乎与他们同时的,是二十支民夫队伍,这些以女真人为主的队伍,沿着海拉尔河修建起一座座小而坚固的驿站,随之,每座驿站中被储存了足够百人吃上半年的粮食。 花了五个月的功夫,当草原上终于飘起雪花的时候,最后一支女真人的移民,终于来到了骨堡子城,他们将在这里学会放牧,然后扎根下来,将骨堡子发展成为女真金国又一座草原重镇。 随着草原开始降雪,正隆三年的草原大旱终于过去,那些向北迁移的部族开始慢慢返回自己的草场,整个草原都还算平静,似乎,草原上没什么变化。一切都和他们离开的时候差不多。 但是,变化还是有的。 南面的克烈部,那个原先克烈的可汗脱斡邻勒,终于经受不住来自内部和外部的打击,最终被打得抱头鼠窜,整个部众完全崩溃,尽数纳入了不花帖木儿的手中,至于脱斡邻勒本人,带着几十名那可儿逃进了草原深处不知所踪。 克烈人不花帖木儿的胜利,也被看成是乃蛮人的胜利,谁让不花帖木儿认了亦难赤汗作义父,甚至说,很多乃蛮人将克烈看成了乃蛮的附属,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克烈就会成为乃蛮之下的一个小部。 对克烈的胜利,却无法遮掩乃蛮人在与吉利吉斯人战争中的失败,由纳儿黑失汗亲自统帅的乃蛮大军,在接连三次战斗中败北,乃蛮的战士成千上万的死去,部民也被掳走了很多,这些都让太阳汗纳儿黑失感觉丢尽了颜面,尤其是与弟弟亦难赤汗的战绩相比,更加显得太阳汗非常无能。 在一次乃蛮人的那颜们召集的库里台大会上,大部分那颜都支持,让亦难赤汗接手对吉利吉斯人的战争,“打败吉利吉斯,夺回乃蛮人的部民和牛羊”。这种决定本身,就是大大削弱了纳儿黑失的威望,可是,由于之前的种种失败,让太阳汗纳儿黑失无从否决这个决定。 就在乃蛮人乘着冬天,又一次与吉利吉斯人大战的时候,刚刚回到了自己草场的蒙古部,突然联合蔑儿乞人和斡亦剌人,兴兵向南方的克烈人开战,他们的理由是:追问前任克烈可汗,草原联盟共同的盟主忽而察忽思之死真相。 这个理由几乎将不花帖木儿气晕了,尤其是听说,这支联军竟然是由他的大哥,那个逃的无影无踪的脱斡邻勒撺掇起来的时候,更是气得用刀砍翻了报信的那可儿,指天发誓要与蒙古人决一死战,不抓住脱斡邻勒为自己的父汗报仇,就绝不收兵。 克烈人虽然曾今是草原的霸主,但是经过了乃蛮人的偷袭,又有两位王子的混战,加上乃蛮人在一边趁火打劫,种种的一切都削弱了克烈人的实力。 尤其致命的,虽然脱斡邻勒的部众归附了不花帖木儿,但是,当初正是由于乃蛮人的偷袭,才导致了忽而察忽思的死,造成克烈人的沦落,现在不花帖木儿依附于乃蛮,几乎快成了乃蛮人的小部首领,哪里还有当年忽而察忽思时代统领草原的威风,这些都让无数克烈人心中暗自不满。 在过去的一年中,克烈人一直在战斗,所以,当克烈人与蒙古联军第一次接战的时候,竟然以少胜多,正面凿穿了蒙古人组成的左翼,进而包抄联军的中军斡亦剌人,最终击败了联军,夺取了不少蒙古的部民。 可是,这一战让克烈人也损失很大,尤其是乃蛮人的太阳汗拒绝出兵相助,才使得克烈人不得不以寡敌众,克烈人庆祝胜利的宴会上,竟然传出了部民的痛苦声,令不花帖木儿感觉非常扫兴。 虽然联军被打败,但是脱斡邻勒却不死心,他极力劝说联军暂时留下,然后自己抽身溜进了克烈的军中,暗中去串联那些曾经的部下。 当数日后,联军再次进逼过来的时候,克烈人可汗不花帖木儿举兵再战,谁想到,他的右翼竟然不听调遣,在战场上突然倒向了联军,与蒙古部和斡亦剌部联手,几乎合围了不花帖木儿的亲卫。 不花帖木儿再次看到了哥哥脱斡邻勒的王旗,这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大败不可避免,他打马如飞的从乱军中间逃走,刚刚赶到宫帐,就被紧追不舍的脱斡邻勒追上来,迫使他不得不只身逃往了乃蛮部。 重新夺取了克烈部的汗位,脱斡邻勒立即与出兵相助的也速该结为安达,又率领克烈部与蒙古,斡亦剌,蔑儿乞结为同盟,约定了守望相助后,这才率领军队缓缓向东迁移,以脱离与乃蛮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场大混战一直持续到了开春季节,当金国重新得到来自草原的情报时,一个相对强大的同盟已经形成,虽然这个同盟要面对来自东西两面的攻击,可是,这个同盟正在极力拉拢吉利吉斯人,如果真的成功,那时,新的草原同盟就将转守为攻,向外伸出自己的利爪。 得到了消息后,完颜亮火速向乃蛮人送去了援助,虽然在洪过极力要求下,这批援助并不是免费的,而是换来了乃蛮人大批的皮毛和牛羊,但是,这种支援还是让乃蛮人非常高兴,尤其是那些皮毛,都是去年大旱时候,从渴死的牛羊身上剥下来的,留在乃蛮人手里也是浪费,这个时候能一次性与金国进行交易,换来的可是精钢打造的武器,有着细密甲片的铠甲,带铁头的箭矢,一下就将乃蛮人的战力充实起来。 出于牵制的需要,完颜亮随后决定,再次派出硬军进入草原作战,这一次不指望击败蒙古人,也一定要让蒙古人无暇向西出兵,顺便打击蒙古人的实力,让蒙古人不得安稳。 关于出兵的开战饷和军粮,很快被洪过批准了,顺带的,洪过还向完颜亮建议,不如加派一万糺军进入草原,糺军是草原部族,对寻找和袭击同为牧民的蒙古人,糺军更有经验。 完颜亮先是非常惊讶,一向守财奴的洪过这次竟然主动要求增兵,而后又很欣慰,既然洪过如此要求哪里会不同意的。随后,金国皇帝又开始好奇起来,洪过究竟是从哪里弄到外财了,竟然在预算之外肯多派兵出征。 现在的金国朝廷,在计算各种费用的时候,已经开始习惯于使用预算,经常有书办开口就是“预算上的数额”如何如何,预算最大的好处,就是彻底堵死了那些书办上下其手的空间,常驻在尚书省,面容严峻的三司审核官虽然没有直接抓人的权力,但是,一旦被这些人找去谈话,十个有九个会直接移送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司,然后就是等着抄家下狱掉脑袋吧。 既然有了这样的威慑,尚书省的各种损耗渐渐少了,所有官吏也不敢再不将预算当回事,每日战战兢兢的计算好每一个数字,就怕出现疏漏被三司审核官抓住把柄。 不过,洪过也不是那种只知严刑峻法的人,他握着钱袋子,自是知道那些中都小吏居大不易的清苦,在他掌握三司后,两年间,中都的官吏俸禄已经涨了四次,达到了从前的两倍之多,虽然这些俸禄不见能完全堵住蛀虫的手,可也在很大程度上,能够避免有些人因为生活窘境而上下其手的可能。再说了,改革改革,要是不让这些官吏尝到改革带来的好处,他们又怎么会真心支持改革? 看到洪过报上来的市舶司收入,完颜亮眼睛一亮,他没想到,才两年多时光,这个海上贸易就达到了一个让他吃惊的水准,光是去年的市舶司收入,就有足足五十万贯,难怪洪过敢开口增加一万糺军出征。 拿着洪过报上来的奏本,完颜亮轻轻敲打着书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来一会,他竟是背着手在书殿内来回踱步,似是有些心烦的样子。 到了这个时候,站在一边侍奉的梁汉臣才看到,洪过的奏本上,有一段话被完颜亮用朱笔圈出来,大致的意思是: 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永远穷兵黩武,否则的话,就会如暴秦一样短暂灭亡,可是,国家也必须打仗,不然就会成为弱宋,畏畏缩缩的束手缚脚。这里就有个问题,为什么大唐能不断对外开战,直到将边疆延伸到遥远的怛罗斯?洪过认为,这是因为,大唐以武立国,以战养战,不断对外开战是不假,但是唐军也不断从战争中掠夺到各种财货,有力的资助了唐朝的对外战争,所以唐朝才能一步步将国界向外推进。 这一次洪过之所以要派硬军和糺军出兵草原,他的要求很简单,这些金军出去了不能白溜达一圈,必须有所收获才成,无论是什么东西,人口也好牲口也罢,都必须抢回来点,让他可以冲抵出兵的开销,这样,他明年就能继续供应这些家伙去草原转悠。 天,以武立国,以战养战,梁汉臣后背出了一层白毛汗,这不是公开要金国的军队当强盗么?虽然以前硬军就是这么干的,但毕竟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东西,现在洪过赤luo裸的提了出来,还是朝廷里不少的文官会起来弹劾吧? 又偷偷抬眼看看皇帝,梁汉臣暗自摇头,完颜亮自诩尊儒崇汉,怕是不会允许洪过这样赤luo裸的野蛮人作法。 谁想到,完颜亮突然开口,吓的梁汉臣就是一激灵: “洪改之用一个港口,一年尚且得到市舶司税钱五十万,那大宋有港口无数,一年下来会得到多少税收啊……” [奉献] 第二六九章 横行草原 第二六九章横行草原 洪过真的想让金国以武立国么? 这怎么可能。要是让金国变成那样的强盗王朝,怕是整个东亚都要遭殃,他的罪孽就大的没边了。洪过的目的是,要给完颜亮一个不断出兵草原的理由,这种打击不必太大,但是要让草原持续流血,也让金国不断对外兴兵就足够了。 不要以为,在表面上每一次出兵都有收获,整个金国的财政就负担的起了。实际,这些收获只能作为补偿,而且每次出兵时候,为了维持一名士兵的补给,在后方就需要用五六个人的劳动,出战一匹战马,所需要的花费足以养活十几二十个士兵的花费,这种无形的消耗,岂是每次劫掠所能补充的? 如果金国陷入草原的泥潭自是最好,如果金国真个在数年内击败了草原上的部族,洪过盘算了一下,是不是可以将完颜亮的目光,继续向西牵引。那里有一个对金国始终不友好的西辽帝国,西辽帝国再向西,是一盘散沙的阿拉伯帝国,阿拉伯帝国到底是曾经地跨欧亚非三洲,他们几百年积聚的财富,洪过相信,足以引起整个金国贵族们的觊觎了。 这样计算下来,洪过对硬军出征草原,自是全力进行补给。不仅是调拨出大量的粮草,而且还动员了不少不怕死的商人,让他们跟在硬军的身后,就地收购所有硬军虏获的牛羊人口,用来减轻硬军的行军负担。 前一年的虏获根本不够硬军塞牙缝的,因此,这一次,硬军从上到下摩拳擦掌,就等着到了草原上大干一场,让自己的身家尽快鼓起来呢。 三万硬军一万糺军,仿佛四万头下山的狮子,磨刀霍霍准备扑向草原,第一个咬的就是蒙古部。 此时的蒙古可汗忽图剌的身体,更加的衰弱了,可是,他的头脑并没糊涂,自从听说了金军重占骨堡子城堡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必须敲掉这柄钢刀。 只是,碍于蒙古部的周围形势。令他不得不暂时将注意力放在南面,首先联合蔑儿乞人和斡亦剌人,在与乃蛮人争夺克烈部的战斗中胜出,让也速该与脱斡邻勒结成了安达,虽然这种安达关系在草原上还不如一根青草牢靠,但毕竟是让两部之间有了些许关联,成功的将克烈人拉拢到了联盟之中。 作为这次联盟的盟主,蒙古人成了半个草原的主宰,忽图剌那让蒙古称霸草原的野心,终于有了一个坚实的基础,可以继续向前拓展。 此时的草原已经开春,冰雪融化正是地面最为泥泞的时候,而且由于冬天里的好一场混战,整个草原的部族们都需要休息,躲在自家的草场上养伤,所以,草原一下安静下来。 趁此机会,忽图剌一面派出嫡系的使者前往吉利吉斯部,希望能让同样被乃蛮人攻打的这个部族,加入到蒙古部主导的联盟中来,另一方面。忽图剌开始调动蒙古部手下三部的人马,向东进军,他们的目标正是栲栳泺北岸的骨堡子城。 此时刚刚三月份,金国用来进攻草原的大军,还远在中都和西京路,尚未完成集结,这个时候的草原上地形和气候都不适合远征,因此,骨堡子的守军也在紧张了足足一个冬天后,可以略微喘口气,年轻的士兵们终于有时间去约城里单身的姑娘,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兵,则悠闲的倚在城墙的角落里,美美的喝上一口烧酒,松乏松乏有些发紧的身子。 正是在这样一个初春的日子里,突然骨堡子外响起一阵呜呜的号角声,坐在地上的老兵,拉着姑娘小手的年轻士兵,纷纷愣在当场。 随后不久,这些士兵们脸色大变,慌张的跳上城墙向远处望去。与他们一同登高望去的,还有本城的守备,一名金军的猛安长,挂着都统头衔,负责管束城中的近万军民。 远远的向号角声响起地方望去,猛安长脸色有些发白,在西北面大约三四里的地方,正是出城放牧的百姓,在他们拙劣的驱赶下。上千头牲口正不情不愿的,向着骨堡子城匆匆跑来。而在这些牧人的背后,是天地之间现出的一线黑影,那分明就是一支强大的骑兵,正不急不缓的向骨堡子赶来。 猛安长也顾不得去骂那些斥候了,他一声令下,整个骨堡子城立即动员,加固城墙,点燃狼烟,准备弓弩,储备水源,整备柴草,点检粮食……虽然一切早有准备的,但事到临头,这个女真人出身的猛安长,额头还是有些见汗。 虽然骨堡子上下忙成一团,但是远路赶来的蒙古部骑兵,却是不急不缓的,仿佛骨堡子根本不存在,他们只是来栲栳泺进行一次远游似的,先分成三座军营,将骨堡子三面围的死死的,然后不紧不慢的扎下皮帐篷。开始修建营寨。 修建营寨! 那猛安长的瞳孔一下缩小许多,草原鞑子从来是来去一阵风,什么时候学会了中原人那样修营寨?而且这座营寨还修的有模有样的,竟是一副老神在在长期围困的架势。 若是蒙古人以前的那种营地:四面漏风也没个寨墙,猛安长还真想连夜出去偷营,好歹杀杀鞑子的威风,也顺带鼓舞城中军心士气士气,以利于长期坚守。可是,看到蒙古人现在的作为,猛安长惟有打消了那个念头。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第二天。蒙古人还是没有围攻骨堡子的迹象,只是努力加固已经建好的营寨,花了好大力气去当厚实的圆木砸入湿乎乎的土地中,让营地的木墙加高到了两丈多,别说是偷营了,现在就算要出去攻打,也会让金军花费好大力气。 到了第三天,看见蒙古人还是不想攻城,猛安长有心将狼烟熄灭,没想到,这一天蒙古人还真开始攻击,不过只是试探性的,扔下了三五十具尸体后,就缓缓退回营寨了。 蒙古部围困骨堡子的第一天晚上,烽火就被传到了金山隘口,午夜,临潢的完颜乌禄就受到了消息:金山隘口方向的狼烟燃起,有敌军进犯。 乌禄闻言略微吃惊,却没太大*澜,金国策划攻打草原的消息已经传过来,既然金人能打出去,凭啥不允许草原鞑子先打过来? 没有手下那些将领的气愤,他心里也明白,其实这些将领哪里是气愤与草原鞑子进犯,分明就是在兴奋,有仗打,不就意味着有军功捞,就意味着升官发财么?整个西北边疆,又能有几个将领如乌禄一般,放弃了好大军功换来的前程,不想进朝廷作高官,反而愿意在西北为国戍边,这样的作为着实让朝廷上下交口称赞,也令完颜亮非常满意,重新恢复了乌禄的王爵,成为了一名郡王。 完颜乌禄有些迟疑,既然朝廷决定了用硬军和糺军出征。显见的没他什么事了,可是手下这些将领又要安抚,如果一味压制的话,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事端来,这可如何是好? 很快让他想出个法子来。 既然要去草原打仗,光凭乌禄手下这几号女真猛安谋克军,一旦遇上了鞑子,怕是没什么便宜占,真的要打,就要动用乌古敌烈人,于是,乌禄假作兴奋的样子,一面调动粮草兵器,告诉那些将领,只要两部的节度使也就是族长同意,他立即带领大家出兵草原。 与此同时,完颜乌禄偷偷去和两个节度使通信,他说的清楚,没有朝廷的旨意和兵符,他是不敢随便调动一兵一卒,让两部的人不要头脑发热。 于是,乌古敌烈两部节度使拒绝出兵,非要看到枢密院的军令。这下好了,乌禄手下所有将领都成了霜打的茄子,再没人来乌禄面前聒噪什么出兵的事情。 首先出兵的竟然不是硬军,比起去年刚刚腰包充实的硬军来,对于可以去草原好好劫掠一番,糺军显然更有兴趣,所以,当硬军刚刚到达临潢府城的那天,糺军霞马部,这个从未参加过草原战事,已经憋得嗷嗷直叫的部族,率先冲进了茫茫草原。 骨堡子城的猛安长叫做兀颜三合,连续几天观察外面的蒙古部兵马,怎么看怎么感觉出一种诡异,可惜他手下只有三千人,那些刚刚学会放牧的百姓,根本不足以披甲上马作战,只能勉强在城头向下射箭而已。 骨堡子外面的蒙古部骑兵也真不消停,虽然每天只是象征性的来攻城一下,所谓攻城,不过是派出一部分弓马骑射娴熟的骑手,纵马在城下喊叫着,间或向城头射上两箭,由于城墙外有三道壕沟,那些马上射出的箭矢多数达不到城头,半路就落在城墙外了。 一开始,兀颜三合还有些畏惧,每逢这些骑手出来,都下令射箭放弩驱逐他们,天长日久了,感觉要想射中纵马飞驰的蒙古人也不容易,反正这些鞑子没有攻城的意思,也就慢慢不再射箭,任由那些鞑子在外面咋呼。 每天都是这样的节目,城墙外是鞑子骑手在折腾,远处是鞑子大队骑手往来游走,更远的地方是数不清的牛羊在放牧,好像这些蒙古鞑子不是来攻城,反而是来消遣放牧的,兀颜三合不明所以,只得继续蹲在城里坐等援军。 兀颜三合只是一个猛安长,他哪里知道,就在距离骨堡子城三百里外的草原上,那五千霞马部糺军骑兵,在行军状态下突然遭到袭击,整支军队虽然反应很快,还是在几乎十倍于他们的蒙古骑兵围攻下,不得不向回败退。 这一退不要紧,双方都是草原牧民,打起仗来招式差不多,逃命时候也都是每人带了好几匹马,一逃一追的可就是跑出近百里去,不要说霞马部的糺军士卒被追个丢盔卸甲,就连后面跟进上来的胡都部糺军,也被吓了一大跳,准备冲上去救出霞马部,没成想被霞马部的溃军裹胁进来,一起向南逃命而去。 待到终于摆脱了蒙古部的追兵,霞马部的详稳清点下部众,立时眼泪下来的了,他出兵带来五千弟兄,现在能活生生站在面前,就不到三千人,一仗下来,竟是让他折掉了四成,这下子他可要如何想金国皇帝交代啊? 且不说霞马部的败退,蒙古部的部众们,累死累活的返回了草原深处,一边走,合答安一边抱怨,说实话,这一仗他认为打的亏了,自己虽然杀了不少金国狗腿子,可杀敌一千字损八百,蒙古部也折了几百人进去,而且纵马换马追了上百里,这可是生生的耗费马力啊,加上漫长的冬季之中也没少动用战马,马匹掉膘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现如今,这些马怕是短时间里都不能用了。 这些还都不是最重要的,最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霞马部那些狗腿子,出兵时候竟是轻兵突入,身后的部众和牛羊没一样跟上来,天知道这些混账进来草原做啥了,他合答安大胜一场却是毛都没捞到,这怎么能不让他恼火异常。 回到了骨堡子城外的营寨,合答安对着也速该和忽图剌好一阵抱怨,忽图剌只是笑笑没出声,也速该却是不忿,跳起来告诉合答安,当初这个活本来是要乞颜部做的,怕的就是损失太大,泰亦赤乌部不肯接受,结果是合答安自己抢过去,怎么现在要反过来抱怨别人? 合答安心中愤恨,可毕竟是吃了一个哑巴亏,在也速该的指责面前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是愤愤的冲出了营帐。 看着合答安走了,也速该重新坐下,在地上胡乱画着,忽图剌突然出声,问也速该下一步应该如何做。 也速该一下愣住了,忽图剌才是蒙古部的可汗,这个问题怎么会问到他头上?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地上画了几下,弄出一张极为简陋的地图,指着图上的地势讲述起来。 听着也速该的筹划,忽图剌满意的点点头,最终拍拍也速该的肩头:“也速该,我的侄子,我们乞颜部的拔阿秃儿,以后蒙古部就要交给你了。” 纥石烈志宁和仆散乌者,带领了三万硬军再次进入草原,他们接到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救助骨堡子城,并恢复沿途驿站,第二个是击溃或是重创进犯的鞑子,并取得与战绩相称的虏获。 这两个任务并不难,说实话,两位都统都没将其放在眼里,可是,当他们走出几天后,从身后赶来的军使报告,说本来支援他们的一万糺军大败,已经退回了西京路治下的西北路招讨司,现在硬军就是孤军深入了。 纥石烈志宁与仆散乌者对视一眼,俱是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股子热切,硬军么,他们两人指挥这支军队纵横东西南北,早已经是将之看作亲儿子一样,硬军士卒的性子也打得骄傲起来,什么时候,硬军出战还需要有人配合了?现在没了糺军掣肘,正好由着他们发挥。 两人又是分成了前后两队,仆散乌者性子急,带着本部向前赶路,纥石烈志宁性子沉稳,带着大队人们还有前来戍守的步卒,一步步向前推进,同时恢复海剌尔河沿岸的驿站。 就这样,时间虽然拖了很久,好在沿途驿站坚固,同时由纥石烈志宁带着的粮草非常充足,当仆散乌者首先冲到骨堡子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一个月之久。 本以为,在骨堡子城下,还不是要尸体满体血流成河,谁能想到,到了这里见到的却是空荡荡的三座营寨,而城头除了插着稀落的箭矢,却是什么都没有,连点血污都欠奉。 听到守将兀颜三合禀告,两天前的深夜,蒙古部的大军突然撤走,好几万人的骑兵一起在草原上奔腾,那动静直如天崩地裂般,吓得满城百姓整整两天没睡好。 听到了这些,仆散乌者哈哈大笑,一群手下败将而已,没有能耐攻城,就只想在这里困城坐等城中粮尽,这些鞑子哪里知道,城里的粮食足够城中军民食用一年的。现在见到金国大军赶到,就只有灰溜溜的撤兵了。 又反复从兀颜三合口中听了几遍,终于确定了蒙古部的兵力人数和装备后,第二天,仆散乌者也不等纥石烈志宁,带上了万五手下匆匆上马追击,硬军还有个虏获的任务没完成了,现在自然要努力。 坐在马上疾驰,仆散乌者这叫一个得意啊,现在的硬军是上马能挥刀,下马能挺枪,实打实的精锐勇士,在草原几年下来,打得草原鞑子望风而逃,可以说是在草原上横着走了,真不知道,日后还有谁能挡住硬军的兵锋? 纥石烈志宁赶到骨堡子城的时候,仆散乌者在清晨就离开了。听说了仆散乌者的动作后,这位硬军都统气得直跳脚,身边只有万五骑兵啊,竟然敢深入草原腹心,这个仆散乌者是不是胆子太大了? 由于一整天都在奔驰赶路,部下人马都很疲惫,纥石烈志宁不得不下令在骨堡子住上一夜,明天再去追赶仆散乌者。可就在这一夜,一名狼狈的硬军骑兵纵马赶回骨堡子,给纥石烈志宁带来一个吃惊的消息: 仆散乌者被包围了。 [奉献] 第二七〇章 合纵与连横 第二七〇章合纵与连横 听了那名报信的硬军士卒讲述。纥石烈志宁明白过来,敢情蒙古部的撤兵不是胆怯,那是给了硬军一个圈子向里钻呢,就在距离骨堡子百里之外,仆散乌者的部队就被漫山遍野的蒙古部骑兵包围住。仆散乌者指挥得当,及时的采取守势,将所有部队围成个圈子,挡住了蒙古人一拨拨围攻。 听到这里,纥石烈志宁皱起眉头,这个仆散乌者也太冒险了吧。 原来,两人合作了这么多年,别看心中有互相别一下苗头的心思,但是,两人的彼此信任和了解都并非旁人可以想象的,听了仆散乌者的布置,纥石烈志宁立即明白过来,他的副手是在用自己当诱饵,遇到蒙古人后没有马上冲阵突围,而是企图将大队的蒙古人拴在这里,为纥石烈志宁带人突袭制造机会呢。 富贵险中求。 “**,这个老东西。自己玩命了,我也不能看着不管。”纥石烈志宁一抽鞭子,当即下令全军集合,火速披甲准备奔袭。 万五的硬军,足有三四万匹马,另外的,纥石烈志宁还征集了那些商人的马匹,凑了足足六万匹战马出来,让空马在中间,外围都是披甲挟弓的硬军士兵,轰隆隆的在草原奔腾起来,那种壮观的景象,让人看后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百里距离,快马也要足足一天多时间,更何况硬军士卒都披甲而行,马速自然不快,纥石烈志宁计算了一下,索性略微放慢马速,将到达的时间放在了第三天早上黎明时分。 仆散乌者既然作了缩头乌龟,他就有这份信心,足以坚守到纥石烈志宁到达,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互信,正如他坚信纥石烈志宁一定会来救他一样,纥石烈志宁也坚信,仆散乌者能坚守一天。 距离战场还有五十里的时候,纥石烈志宁就下令休息,全军跳到地上。一边饮马,一边吃些干粮,休息了足足一个时辰,感觉马力又恢复了些,人也缓过来那个劲头了,他才重新带领部下冲出去。 果然不出纥石烈志宁所料,向前冲出十余里,他们就遇上了蒙古人的斥候,此时天色黯淡已经临近傍晚时候,这些斥候也看不清到底来了多少金军,就见黑压压的漫天遍地的都是马影,可把他们吓坏了,慌得连仔细看的功夫都欠奉,回身狠命抽着坐骑,向己方军阵逃去。 听说金军派来了援兵,也速该就是一皱眉,那边的合答安有些吃惊,原本以为这里围住的就是全部金兵了,没成想金人竟是还有后队,反复询问之下,就听那几个斥候七嘴八舌的报出自认为的数目来。有说三四万人,有说五六万,有的指着长生天发誓,金军人数不会少于六万。 这下合答安有些慌了,才一万多金军,被围在这里就成了啃不动的硬骨头,折损了蒙古勇士好几百人,也没冲破这些金军的马阵,若是再来六万,哦,不用六万,只消四万金军,还不要把这里所有草原骑兵包圆了? 用眼睛悄悄的瞄了周围几眼,这个眼神立时被旁人抓住,大家都明白,蒙古泰亦赤乌部的首领此时胆怯了。倒是那边的乞颜部临时首领也速该胸有成算,抱肩思索了一阵后,拍了几下巴掌,止住了在场这些首领可汗那颜们的交头接耳,面色轻松的对这些人道:“金狗既然又派了人来送死,我们就成全他们好了,我,乞颜部的也速该有点主意,估计着能击败这些金狗,就是不知道诸位那颜能不能帮我?” 那颜,就是蒙语的贵族官长意思,大到可汗,小到普通的头人,都算是那颜了。所以。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彼此对视下,在想着也速该的话中究竟有几分可信? 后来,蔑儿乞人的可汗脱脱一拍大腿,“我看乞颜部的这个小子不错,这一次能收拾了阿勒坛汗的狗腿子,就是也速该小子的计算,我支持他。” 脱脱这句话一出,立时让也速该有些惊喜和不敢相信,也速该刚刚抢了一个女人做老婆,这个女人名叫诃额伦,本来是要嫁给蔑儿乞人一个很尊贵的那颜的,他以为,蔑儿乞人能不站出来唱反调就不错了,哪里想到会脱脱会首先站出来支持他。 有了蔑儿乞人带头,在场的可汗那颜们也纷纷说是支持也速该。见到也速该得到这么多人的支持,合答安却是有些不舒服了。 不舒服归不舒服,首先击败金人才是正经,于是,这些草原骑兵夤夜调动起来,开始准备战斗。 虽然是被包围,仆散乌者也感觉到了周围的动静,他当即一蹦而起。将所有部下唤醒,高兴的大叫援军来了。 可是,那些包围着的蒙古鞑子却没有太多变动,在夜半之际也看不清哪里的鞑子更薄弱些,仆散乌者惟有耐心的等待天明,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带人冲出去,与纥石烈志宁夹击这些草原鞑子了。 谁想到,仆散乌者盘算的正好呢,就见远处蒙古人的帐篷那边,响起了一阵牲畜叫声,让他心里微微一紧。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出现了。 过不多久,那边突然亮起了一片火光,虽然不是很大,可毕竟在黑夜里点亮了一边,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到了这个时候,牲畜的叫声早已不是刚才那样,现在的声音中似乎带上了些许的暴躁,让被包围的硬军兵士彼此看看不明所以。 仆散乌者也不大明白,脑子里不断转过种种假设,突然,以前听纥石烈志宁见过的一个故事,在他脑海中划过,惊得他是一身冷汗,身子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脸上抽搐了几下,他连忙去下令,让每个硬军士卒立即上马,除了武器什么都不要带,立即跟着他向外冲。 可是,就在硬军一片慌乱的功夫,那边的蒙古营帐突然燃起大火,火光很诡异的成为两条直线,中间夹着一条宽约十余丈的过道,就在这过道中,响起连天的牲畜叫声。 听着牛羊叫声,仆散乌者咬牙切齿,到了这个时候,他不甘心失败,立即带上身边所有能指挥的硬军,反身向背着那火光通道的方向冲去,也不管那里是不是有蒙古鞑子的骑兵和营帐了,他在马上大吼:“弟兄们,还想日后或者发财玩娘们的,就跟我冲出去----” 他这一嗓子虽然不足以震动所有硬军,可是身边亲兵跟着一起喊出来,随后是周围的兵士也跟着叫喊,虽然夹杂不清。可还是吸引了其他硬军的注意,那些硬军都是打老了仗的勇锐,一看势头不好,立即舍了所有零碎,抓住武器条上马就跑,有些看着不好的,连武器都没拿,跳上一匹马就跟着大队跑掉。 就在这个时候,那火光通道中间,钻出了数不清的牛羊,这些牲畜眼睛都红了一样冲过来,奔着没有火的地方撒开四蹄冲过去,它们的身躯撞在普通人身上,当即就将那人撞得飞了出去,掉到地上后,还来不起爬起来,身子上就踏上了数不清的蹄子,直到变成地上一滩肉酱…… 还有大半硬军没有上马,到了这个时候,这些家伙哪里还看不出这个阵势的厉害,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田单火牛大阵啊,还有没上马的硬军士卒,疯了一样抱住身边任何一匹马,飞也似的向外圈冲去。 这边用牲畜解决了被包围的硬军,那边,也速该调动了大半的骑兵,集中了足足五万人去迎上去,准备挡住那些金国援军,为消灭更多被包围的金军赢得时间。 看到对面黑压压的满是人头,纥石烈志宁本以为自己的部下会心生胆怯,回头一望,只见双目所到之处,尽是欢喜和跃跃欲试的表情,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过来,当年洪过要建立硬军这么个怪物到底为了什么。 经过几年的磨练,用无数血肉滋养出来的硬军,早已变成了一群专门为战斗而生的人,他们遇到征战纷纷鼓噪上前,根本不知道恐惧是何物,他们眼中只有滚滚落地的人头,还有那些塞入口袋的金银,如果还有一个,就是他们为之效忠的大金国皇帝----完颜亮。 这是一支为战斗而生的部队,一支全职业化的军队,这样一支部队在手,还会怕对面那些鞑子胡种么?一想到这里,纥石烈志宁心中顿生豪气,仰面朝天,用双手猛力捶胸,嗷嗷叫着,那副样子像极了一个择人而噬的猛兽。 何止是纥石烈志宁一人,整支硬军都是这个样子,在黑夜之中,那种嚎叫声竟是盖过了草原联军的号角声,惊得所有草原部民停下脚步,面面相觑的看着彼此,不知对面到底来的是人还是野兽? 到了这个时候,硬军也不打火把,只是借着微微的月色,嚎叫着冲入了那些草原联军之中,只要是逆着他们而来的人,劈手就是一刀剁下去,至于是不是自己人,全然不放在心上了。 面对了这样一支充盈了斗志的部队,士气早为对方所夺的草原联军,才抵抗了一阵,就呼啦的散开去,这种面对面对劈的打法本就不是他们擅长,若是离远了射箭,且不要说能不能射透这些金军身上的铁甲,光是己方比金军多几倍的人数,天知道一箭出去到底射中了哪个? 是以,战事一开,草原联军的士兵们就感觉束手束脚根本打不好,才坚持了几刻钟就彻底乱了,不少那颜带着自己亲信的那可儿远远跑掉,整支军队立时没了约束,就好似散了帘子一样溃散的不成样子。 到了这个时候,也速该才发现,原来己方根本不擅长这种夜战,看着前面冲来的金军,还有背后刚刚突围出来的那些金军,正朝着他夹击过来,这位乞颜部的拔阿秃儿也急忙带上亲信远远逃窜了。 等到天色渐渐命令,晨曦散布草原,两支硬军才慢慢汇合,仆散乌者的部队损失太大,尤其是马匹,黑夜之中也不知被抢走了多少,现在失去了追击的能力,至于纥石烈志宁的部下,已经连续奔驰百里,又仗着一股子锐气击溃了草原联军,此时锐气泄掉,恨不得能立即倒在草原上美美睡一天才好,哪里还能继续追击了。 仆散乌者点检人数,几乎要哭出来,这一仗下来,他竟是折了两千多人,加上战斗的损失,整支硬军一下折进去三千余人,已经超过了一成,硬军组建以来,论及单次战斗,还从来没有这么大的损失呢,这下子他可是丢人丢大发了。 纥石烈志宁安慰了仆散乌者一阵,点视了兵马,幸好,硬军取得了战场的最终控制权,让地上数不清的战利品可以归入硬军腰包,顺带还将硬军死去将士的尸体可以带走。 这一仗硬军损失巨大,那草原鞑子也不好受,光是扔在这里的尸体就超过了三千,也算是不小的战绩了。况且,也速该最后发狂一样的打法,扔进去过万的牲畜,这些活的死的畜生,现在也落入了硬军手中,死的剥皮割肉,活的驱赶在一处。虽然收获不大,可总算是没白来一次,勉强算是一场胜仗,对朝廷算是有个交代了。 且不提硬军如何失意的退回骨堡子,最终被完颜亮下令召回临潢府,那边金国朝廷接到了战报后,吃惊之余纷纷要求将仆散乌者治罪。 在一片治罪声中,唯独李通上了一份奏本,他讲道,不仅不应该将仆散乌者治罪,反而应该下旨宽慰,理由是,胜败乃是平常事,只要是打仗,这个胜负就是五五之间,天下没有常胜将军,前线将领面对十万草原联军,能打出这样的战绩已经不俗,怎么可以因为胜仗而制裁大将? 这份奏本一下切中了完颜亮的心思,金国皇帝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当年跟着金兀术也就是完颜宗弼,兵败在刘琦手下,可谓是胜败都经历过,最是知道这个时候前线将领的微妙心思,是以他独断乾纲,下旨慰问两名将领,与此同时,下旨惩治两个糺军的详稳,算是稍稍平息了朝中的怒气。 接到完颜亮的旨意,仆散乌者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当夜与纥石烈志宁喝酒的时候,酒醉的他经不住嚎啕大哭,至于为什么而哭,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经历这场实际上不分胜负的战斗,完颜亮重新重视起草原,尤其是那个蒙古部,越来越强大的蒙古,也越来越桀骜不逊,仗着手上的草原联盟,愈发成为金国西北方向的一颗毒瘤,如果不尽早处置怕是会成为金国的心腹大患。 最让完颜亮忧心的消息传过来了,经过了一场大战后,蒙古部竭力在草原上宣扬,自己领导的联盟,取得了对金**队的大胜,杀伤金军无数,又成功将金军击溃退回了金山以东。听了这些消息后,草原各部悚然大惊,很多草原部族的使者纷纷前去斡难河上游,因头虽然很多,可最终的目的,怕还是为了结盟。 完颜亮大惊失色,急忙派出了使者,首先去巩固与乃蛮人的同盟,同时,他还派人前去吉利吉斯部,希望能调停两部之间的争斗,共同与金国结盟。 所有暂时没参与蒙古领导同盟的部族,都派去了使者,携带重金要求与之接好。即使这样,完颜亮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不知自己的策略能不能奏效。就在这个时候,李通建议,何不向蒙古同盟的部族也派使者,甚至说,蒙古部内的各个小部,可以派人去联络,总之目的只有一条:彻底拆散这个同盟,削弱蒙古部的力量。 完颜亮思索了下,很快下令给糺军各部还有乌古敌烈部,要求他们推荐人选,派人前往草原,要为金国联络每个小部族,让他们站在金国一边。 本来,如此巨大的动作,需要花费的金银好像流水一样,不少朝廷大臣以为,在洪过那里一准会责难一阵,一些有心人已经盘算了,到那个时候,他们正好出来找洪过的茬,削弱了洪过的权力,帮助他们夺回部分财权就最好了。 谁想到,条陈递到了三司衙门在中都的留守处,当天就送回了尚书省,竟然是直接批准了,而且三司衙门立即打开库房,开始清点各种钱粮物资,不仅仅大出朝廷大臣的意料,更让完颜亮吃了一惊,本来的,金国皇帝估计这份条陈路上要花几天时间,他都准备打开自己的私人小金库,先行支付一些使者携带的金银了,不过,历朝历代的,皇帝小金库贴补国库,都是个有借没还的买卖,最后都是皇帝自己割肉,现在可好,他省下了好大一笔开支。 原来,李通前后两个奏本,其实都是与洪过通气的结果,否则,以李通那汉臣文官的身份,怎么会想到去结好两个女真人的硬军都统。现在既然李通的奏本被采纳,洪过早已准备好的物资,自是敞开了供应,反正花的都是大金国的钱,他吝啬个毛啊? 如此一来,这草原上出现了一股子繁忙情形,使者彼此来往,甚至还能互相见个面,活脱脱一副合纵连横的样子,就是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到底如何。 [奉献] 第二七一章 偷梁换柱 第二七一章偷梁换柱 一转眼,正隆四年的夏天就过去了。金国派去草原的使者。有的被人嘁哩喀喳剁了脑袋,有的带回了好消息,也有的比较失意,东西被人家拿走,可是没弄到一句实诚话出来。 倒是蒙古部口中吹嘘的大胜,被人点破了那层真相。硬军既然掌握了战场的最终控制权,自然是毫不客气,将所有同袍的尸体收敛后,一发带回了金国境内,至于那些鞑子,则被激愤的硬军士兵剁掉了脑袋,不仅如此,而且所有人头,都被插在了木棍上竖在原地,密密麻麻的好像一片小树林似的,看着让人心胆具寒。 事后,重新回来的草原联军,自是大为愤怒,收敛好每一颗首级,踢倒了这些木棍,发誓要找金人复仇。这样一来。就有消息流露出去了,有人信誓旦旦的对别人说起,只看到了草原联军的人头,并未见到硬军的损失。 听到了这些消息,那些草原部族的可汗们,虽然表面上还在与蒙古部勾勾搭搭的说不清,私下里却也在款待金国的使者,除非是蒙古部铁杆的追随者,否则绝对是不敢得罪金人。 也速该听到了私下里一些传言,说是泰亦赤乌部也有金国使者到来,他气的不轻,这泰亦赤乌部可是蒙古三大部之一,怎么蒙古人之间也要被金人挑衅而内斗么? 当他气愤的带人找上门后,被合答安好一阵讥讽气得转身走了。望着也速该远去的身影,有合答安的亲信那颜不平的讲,“这还没成乞颜部的首领呢,就以为自己是蒙古的可汗了。” 合答安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那个家伙正是引进金国使者的人,也不多说,直接吩咐他:“去把那个金狗宰了。” 留下了一脸愕然的那颜,合答安转身走了。其实,合答安心里何尝不明白,金国的心思就是要分裂蒙古部,他与也速该有心结不假,不愿见到也速该成为乞颜部首领也不假,但不意味着他合答安愚蠢,愚蠢到自断蒙古部臂膀。说白了,金人能给他什么,至多就是一个独立出来的名号,然后就是一堆虚无的封号,以他现在的地位,要是也追求让蒙古部称霸草原,立时会成为下一个忽图剌,成为金人的眼中钉。 合答安将金国使者的首级送去了忽图剌面前,已经风烛残年的蒙古可汗,用欣慰的目光看了看他,嘴巴张了张,也速该凑上去一听,是两个发音微弱的字:会盟。 也速该与合答安都明白了,忽图剌这是要他们会盟草原部族,尽快建立一个更大的同盟,同时完成蒙古部可汗到盟主的交替。可是,既然要交替,那谁应该作下一任的蒙古部可汗? 也速该与合答安的目光,在空中对射在一起,仿佛激起一串火花。 从草原传来的消息有好有坏,让完颜亮忙于分析。他心中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但仅限于在自己心中,没有对任何人讲出来。就在他还在为草原的事情劳神的时候,突然,有人向他汇报,克烈部的使者,已经到了汪古部,请求得到金国皇帝或者是宠臣的接见。 克烈! 完颜亮的眼睛一亮,这个部族是金国曾经的敌人,哦,错,从现在看,他们至今还是金国的敌人,不过,既然是要见到金国皇帝,显然,自己派去克烈的使者发挥了效力。 完颜亮不会见一个草原部族的使者,他想了,为了表达自己对克烈的重视,决定派张浩前去接洽。不过,见面的地点改在了西北路招讨司的治所桓州。 在桓州,张浩见到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草原汉子,这人面容有些苍老,看着好似四十多了,皮肤非常粗糙,显然是经常在草原上吹风所致,不过这个人的眼睛很有神,看向张浩时候竟是平视过来,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交谈了几句。这人说是克烈可汗脱斡邻勒的使者,希望能向金国归附,仿效汪古和广吉剌成为附庸,并允许他们与金国进行贸易。说话间,这人颇有些桀骜不逊,隐隐透出来,如果金国不答应这个条件,克烈人有精兵五万,随时能成为金国北方大患。 张浩静静的听完,眯着眼半天没有说话,那老神在在的样子,好像整个人都睡着了一样,就在克烈使者有些不满的时候,他突然大喝一声:脱斡邻勒。 克烈使者先是大惊抬头,随即努力平静下来,佯作疑惑的样子,问张浩为什么要叫他们可汗名号。 张浩此时两眼大睁,两道精光射出来,哪里还有刚才的迷迷糊糊样子,盯着使者冷笑一声:“脱斡邻勒,克烈部的可汗,你好大的胆子,竟然亲身来我大金国境。说吧,你是来这里窥探我大金虚实的么?” 这使者还真是脱斡邻勒,他这次来没安好心,已经从金国使者手里诓骗了一笔好处后,又听说金国使者满草原溜达,认为金国朝廷是个冤大头,于是想出了法子,准备从金国哄骗出大笔的好处来,同时呢,自己过来打探清楚金国的边境虚实,方便日后顺当的进攻金国。 没想到。这才来了几天,刚刚见到金国大皇帝的宠臣,就被人叫破了身份,当即,脱斡邻勒头上就见汗了。 看着脱斡邻勒依旧嘴硬,张浩挥挥手,明白的告诉他,无论他承认与否都无所谓了,克烈的请求不是不可以答应,但是,克烈如果不想今天结交金国的事情传到满草原都是,就要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否则的话,明天整个草原都会知道,克烈人已经归附了金国,准备与金国和乃蛮夹攻蒙古。 脱斡邻勒满不在乎,这些流言成天都有,谁会去相信呢? 张浩笑着告诉他,信不信其实无所谓,反正下一次金国集中大军征讨蒙古的时候,就能看出蒙古的几位是不是真的相信了。不过,既然脱斡邻勒是用使者的身份前来的,张浩也很大方,他不会杀了脱斡邻勒,相反的,他还要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公开登台向脱斡邻勒授予金印,还有郡王的爵位,向天下宣告,克烈部的可汗脱斡邻勒,是金国册封的王爷,就为了这个典礼,所以金国才见会面地点选择了桓州城,以方便四下里所有部族的使者来观礼。 这下脱斡邻勒额头真的见汗了,他以为,金国使者会像以前一样,派人去克烈部封官。哪里想到,金国要玩这么一手,当着草原部族使者的面册封,那样的话,他可就真的满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不用脱斡邻勒拒绝,张浩立即下令,“请”克烈使者下去休息,在登台册封前不要他们跑掉了。 过了一个月,经过金国大张旗鼓的宣扬,向天下宣扬金国要册封克烈部可汗为王,这下可好,不单单金国羽翼下的游牧部族首领亲自赶来观礼,就连那些草原部族的使者,比如乃蛮部,吉利吉斯部,八剌忽部,还有一些克烈蒙古属下的小部,也都派人赶来了桓州城。 那一天,张浩身着官服,登上了临时搭建的土台,亲手将金灿灿的大印,交到了一脸不情愿的脱斡邻勒手中,然后展开圣旨宣读,整个过程热闹而且隆重,让没见过世面的草原部族使者们,看的是如醉如此,不少小部首领心中艳羡,真希望能上去代替了脱斡邻勒的位置,享受万众瞩目的滋味。 脱斡邻勒在台上,好像针扎一样的难受,他本来只是想打探虚实,没想到被道破了身份,当金国要假戏真做的时候,明白的告诉他:要是肯配合就没问题,如果不配合的话,当场就宰了他。 脱斡邻勒为了可汗的位置,吃了多少苦,哪里会放弃已经到手的汗位?怕死的他不得不强作笑脸,配合着张浩的表演,亲手接过了那枚十来斤沉的金印。 张浩在圣旨的末了,对所有部族宣告,今天册封克烈部,是金国皇帝的恩德,金国宣布,只要肯臣服金国朝廷,即便以前与金国有深仇大恨,也可以既往不咎。 可怜的脱斡邻勒成了完颜亮君臣手里的千里马骨,哦,现在的他,已经被草原上尊称为----王罕,也就是王汗的谐音。 听说了脱斡邻勒,哦,是王罕背盟,气得也速该几乎要冲出去杀人了。总算被他新婚妻子诃额伦劝阻住,现在忽图剌已经弥留,虽然他经过乞颜部的库里台大会选为了乞颜部首领,但是,到底是谁担任蒙古的可汗,还有未来草原联盟的盟主,他与合答安正彼此较劲呢,现在这个时候可不是动怒的好时机。 王罕背盟的消息传来,合答安立即用来大做文章,在蒙古部内部攻击也速该结交匪类,拜的安达都是这样的小人,又怎么能相信也速该对蒙古部的忠诚? 终于,合答安仗着泰亦赤乌部的那颜更多,又拉拢到了主耳乞部的那颜,终于被选为了蒙古部的可汗,连带着,在排除掉了克烈这个强大的对手后,同盟内部的其余各个部族,都无力与蒙古部抗衡,合答安又成功的在新一次会盟中,成为了联盟的盟主。 孤立并削弱克烈部,最终让其不得不投靠到自己的麾下,这只是完颜亮心中宏图大略的第一步,当正隆四年秋季,一年风调雨顺,秋粮顺利打下来的时候,他开始着手布置下一步了。 首先,完颜亮与洪过通了消息,要洪过立即进中都议事。当洪过在十月末赶来的时候,大部分秋粮都已经入库,寒风开始席卷金国大部分地区,至于草原上,第一场雪都落下了。 见到洪过,完颜亮立即说,他要率领大军御驾亲征,一举荡平蒙古部,铲除掉在金国背后的这颗毒瘤。 闻言洪过吃了一惊,虽然这两年收入平稳,国库充盈起来,可要是这样一种远征,动员的兵马可不在少数,又是皇帝御驾亲征,这个出征的兵马总不能少于十万吧,十万人,那就是十万头吃钱的老虎,会很快将他攒的一点家底全扔进去。 看出了洪过的担忧,完颜亮笑着递过来一份奏本,摊开看,原来是枢密院做的一份预算。原来,自从洪过要求每年做财政预算后,尚书省为了精打细算的节省开支,也学着自己作预算,计算每个部分的开销,枢密院更是如此,他们也开始在出兵前做出预算,防止开销太大,要去洪过面前打擂台。 可是,看完了奏本,洪过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的望着完颜亮。原来,奏本上写着,虽然是御驾亲征,但是完颜亮只带三万硬军,一万糺军,五千敌烈部兵马,两千侍卫亲军和三千合扎猛安,拢共才五万兵马,预计的开销也一笔笔列的清楚,不单没有超出预算,距离这一年的军备开支还略有富余。 完颜亮笑着告诉洪过,这一仗并不是马上要打,现在他要当一阵子姜太公,然后才会选择时机进兵草原。至于这么着急将洪过招入中都,其实目的是第二件事,他要营建中都城。 洪过脸色犹疑,这中都城才修好多久,为啥又要营建?完颜亮给的解释是,中都城虽然才营建不久,却是按照昔日辽国燕京格局修建的,已经不符合他中国帝王的身份,日后并吞草原攻灭西夏,他完颜亮统领万邦,中都的格局实在太小,所以他才要今早着手,从现在就开始营建。 洪过脑中疑窦丛生,但他知道,在这个时代,帝王若是太清闲,就喜欢玩玩现实版模拟都市,弄个新城建建,想必现在的完颜亮就是太清闲了,所以才有这个想法。就看完颜亮这样陪着小心与自己商量,若是一下驳了金国皇帝的面子,怕是完颜亮的脸上不好看喽。 所以,洪过试探着问了一下,到底要多少钱?完颜亮一伸手,在洪过面前比划了一根手指头。这下可将洪过吓得不轻:“一千万!” 完颜亮的脸一下就红了,原来,他只是想要出一百万来,全当作是启动资金,既然开工了,他日后总能想出办法从洪过手里抠钱。却没想到,洪过一张嘴就是千万贯,好家伙,看来洪过心里是真有底了,不然怎么会从这个数量级开始论? 于是完颜亮恬着脸,顾不上一边梁汉臣鄙视的目光,顺着洪过的杆就向上爬,那点头的架势,完全像是一头正在讨好主人的哈巴狗,只差摇尾巴了。 洪过把头摇得更快,笑话,他账面上也才一千万贯,都给了完颜亮玩模拟都市,他还干啥了?师兄弟两人就这样来来回回的争执许久,终于把数目定在了三百万贯。 看着洪过皱着眉唉声叹气的走出书殿,完颜亮心里这叫一个舒坦啊,就等洪过把款项拨出来,立即下令给尚书省,着即营建汴京城! 营建汴京---- 洪过听到这个消息,就感觉自己被人打了一个闷棍似的,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一整天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这个时代的人还不觉得什么,也是,中都城并非帝都,除了是辽代的燕京,历朝历代也没有过成为帝都的历史,用行话讲,叫做没有王气。可是汴京就不一样了,前有战国时候的魏国定都,后有五代时候的晋汉周以至于后来的北宋,莫不定都于此,也算得上是五朝帝都了,所以,完颜亮准备迁都汴梁,着实让朝廷里不少文臣欢欣鼓舞。 可是,洪过到底是穿越者后来人,他太清楚营建汴梁城的意义了:汴梁是什么地方?那是中原腹心,是统治整个中原的帝都所在,可金国现在只是个占据中原北部的王朝,要论统治便利信息发达,中都远胜于汴京太多了。完颜亮不是傻子,他要营建汴京城之后,下一步会是什么?那不就是要攻取南宋么! 到了这个时候,洪过后悔是来不及了,他唯有想出其他的法子来,尽力将完颜亮的视线转移走,或是将完颜亮的军力完全牵制住,为了这个目的,洪过终于将视线,正式的投向了北方大草原。 既然完颜亮的既定策略,是先平定草原,然后准备攻取南宋,洪过准备分两步走,首先,他用河东唐家的商路,悄悄派人去和草原的部族搭上关系,进而找到了蒙古部的新任可汗合答安,冒着违反完颜亮对草原禁铁的风险,向蒙古人卖去大量的铁器,到了最后,他干脆将铁甲鉄刀铁箭一起卖了过去,反正目的就是一个,武装蒙古部族。 另外的,洪过偷偷向西夏的任家发出信息,询问任家是否想继续向前再进一步? 再进一步? 现在的任得敬可没了前几年的落魄,他借着在地方上的经营,加之行贿朝中大臣,而且还有女儿在夏国主耳边吹枕边风,早已回到了西夏朝廷中枢,重新成为尚书令,并与现在西夏的中书令分庭抗礼。如果说要再进一步,那就是成为中书令,独掌夏国朝政大权了。 任得敬接到洪过的书信,反复看了几遍,他在盘算,这个再进一步的手段,到底是指什么? [奉献] 第二七二章 御驾亲征 第二七二章御驾亲征 洪过提出的要求其实不难做到。西夏虽然接受了金国的和约,但天下人都知道,那份和约就是勒在西夏脖子上的一个绳套,只要金国想收起,就能要了现在西夏国主李仁孝的小命,顺带将西夏朝廷中枢的一班臣子收拾掉,所以,这份和约在西夏朝廷内外还是不得人心。 可是,现在西夏的中书令嵬名仁永,是靠着与金国和议上台的,作为上台后最大的政治行动,金国和约是嵬名仁永的护身符,一旦和约不在,嵬名仁永也就身败名裂了。 抓住了这个关键,洪过要任得敬对金国开战,同时要求他对草原上的蒙古部增加援助,将西夏最好的青唐甲卖给蒙古,从而拖住金国的步伐,方便西夏与金国翻脸。 看完了洪过的书信,任得敬手一哆嗦,他闹不明。这个洪过到底是帮哪边的?怎么一会替金国卖命,一会又要给金国拆台?倒是书信最后提及的,事成之后,洪过帮助疏通宋金两国,一起承认任得敬自己建国,虽然只是寥寥两句话,却一下吸住了任得敬的眼球,半天挪不开视线了。 自己建国称制啊,这是一个人一生中能达到的巅峰了,要是真的能完成这样的壮举,才不枉自己来人世走一遭呢。 那任德聪将书信看完,头猛地抬起来,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哥哥,嘴里都说不出囫囵个的话了,指着最后一条双手颤抖着,整个人的表情,已经将他内心的激动完全出卖。 任得敬猛地一拍书案,“干了。” 听说了西夏开始向蒙古部输送兵甲武器,洪过脸上露出了笑容,有了西夏的动作,他以前向蒙古部卖的兵器,就都可以算在西夏人头上,从而将自己的嫌疑洗刷掉了。另外的,西夏卖武器给蒙古,就等于上了他的战车,日后一旦被完颜亮知道,以完颜亮的个性岂能饶了西夏?到时候金夏大战就不可避免了。如果完颜亮不知道也无所谓。只要自己在金国有权势,就不愁完颜亮会不知道这件事,如果那个时候,西夏再主动攻打金国一下就更完美了。 只要金国踏足西夏,最终灭亡了整个西夏,就等于踏上了西征的漫漫征途,再想回头就很困难了。 有了这些步骤,洪过对于完颜亮营建汴京城的恶念才稍稍纾缓,重新将注意力放在眼前,就在不久前,他给林钟下令,偷偷招募或是收编两淮山东的盗匪,并在宋国招募壮士入伍,在海外大岛上建立了若干训练基地。 现在这些基地里大约有两万兵马,加上自己布置在海州四周各处山寨,还有三司衙门下辖的护军,洪过手上就有过三万的嫡系部队了,现在他需要的就是时间,只要时间充足,他会按照自己理解的训练方法,再训练出一支强大的近卫军。 让洪过最为忧心的是。他的近卫军虽然掌握了什么是纪律,也努力在向南宋的叠阵法训练,可世上的事没有绝对的,叠阵法也不可能包打天下,尤其是在面对敌人大队骑兵的时候,再严谨的步兵军阵,都会被强大的骑兵冲垮,除非他也有一支相对强大的骑兵护住侧翼,如果他的近卫军能够和硬军一样,既能上马作战,又能下马列阵就更完美了。 这种想法现在看只是奢望,洪过这些私兵大多见不得光,不要说是培养马上作战时候惊天动地的动静了,光是放在一起合练都不可能,又要如何去谈马上作战。 暂时压住了心里的遗憾,洪过一面向南宋发出了警讯,这道警讯写的很模糊,只是告之了金国在营建汴京城,他相信,以虞允文和赵瑗这班人的政治嗅觉,会明白金国营建汴京的意义。所以,他顺带着要求得到更多的军需物资,其数目之大,足以武装起五万人来。 接到了洪过的要求,赵瑗惊出一身冷汗,虽然洪过没有说金国营建汴京城之后要干什么,但是,从洪过要求大量兵器来看,这位北朝的计相都不看好前景。竟是开始编制武力以应对,看起来真的是要出大问题了。 是以,赵瑗马上通过自己手下的臣僚,一面悄悄给洪家商号的海船运去兵器,一面不动声色的开始整训军队,打造战船以应对未来的变化。与此同时,赵瑗终于找到了南宋的皇帝赵构,很隐晦的对赵构表示,北方似乎要有不利于南宋的举动。 赵构一听大是惊讶,关于金国的事他并非一无所知,早前还听说金国的注意力放在了北面遥远的草原,怎么他这个义子就突然说金国有不利于南宋的想法了?于是赵构先是愣了下,然后才说起,两国之间可是还有和约的,金国身为大国不应该背盟吧。 提起和约,赵瑗叹气回答,完颜亮的皇位都是弑主而得,还有什么是他不会背弃的?况且,汴京乃是大宋故都,为天下腹心,金国既然在大举营造汴京,显见的意图对南宋不利。 赵构沉默不语,好一阵才表示。这些东西他还不敢完全相信,必须派人亲自去看看才成,不如这样,既然金国屡屡对草原得胜,南宋作为侄国总应该有所表示,就派个使臣前去南宋看个究竟吧。 赵瑗自是没有异议,他的消息来自于洪过,和他自己小小的情报网,虽然自己确定可以信任,但是在南宋朝堂上却不能提起,不如派出使臣亲自去中都一趟。沿途正好经过汴京,就借着祭祀宋朝列祖的名义作短暂停留,正好观察汴京形势。 赵构很快在朝堂上定下来,这次出使的正使就是礼部侍郎汤思退,副使是国子监司业黄中,出使金国祝贺上元节,也就是元宵节,同时前往大宋皇陵祭祀。 这些都是正常的交往,满朝臣子也都不大在意,倒是临行前,赵瑗将黄中找到府上,亲自交代了要详加考察汴京现在的局势,还有沿途金国的军力如何,最好是能将汴京现在的情势绘制一张图。 黄中还不知金国营建汴京的事情,虽然不明所以,也还是答应下来,反正这些东西都是作为使臣应该干的活计,他这个副使自是责无旁贷。 这个使团沿着当年洪过出使时候走过的路,一路行来,因为去时的时间比较紧,所以在汴京城只是稍作停留,休息了两日就要继续赶路,即便是休息了两天,现在汴京的情势,还是将黄中惊的一身大汗。 此时的汴京,虽然已经是隆冬季节,可到处一片热火朝天的局势,数不清的兵民一起动手,城中当初北宋的皇城因为老旧陈腐,又是几经战火,早已不堪使用,这个时候被完全扒掉,不仅仅是扒掉,完颜亮也不满意当年北宋皇城的规模,下令将汴京城北面的城墙一起推倒,划出大片的区域来充实皇城院落,以便营造更大的皇家园林。 此时的汴京城一如当初的燕京。整个北城就是一个大大的工地,每天劳动时候的号子声,连南城的百姓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除非南宋使团是聋子,否则住在汴京的几日,又怎么会听不见这些声音? 黄中也曾当着汤思退的面,对金国派来的馆伴官员问起,金国为什么突然要营建汴京城?那金国鸿胪寺的官员闻言,将胸脯挺起,面带得色的告诉黄中,这汴京富有王气,金国皇帝迁都于此,正是宣告金国乃是整个天下的共主。 听了金国馆伴的话,汤思退点点头,同时瞪了黄中一眼,意思是指黄中多事。黄中也不多说,只是微笑着恭维了几句,然后下去悄悄招来随从,吩咐他们多出去打探,探明现在汴京的格局,然后回来在他准备好的汴京地图上一一画出来。 时间紧迫,南宋使团很快又登程上路。此时从汴京到中都的官道上,到处是运输木料砖石的车子,数不清的金国百姓往来转运。这个时候,黄中就看出金国百姓生活如何了,此时很多人身上还是单衣,虽然劳作时候挥汗如雨,但是一旦坐下来,不久便不自觉的裹紧了衣裳。 看到这个情形,金国馆伴官员脸上有些不大自然,倒是黄中笑笑没有讽刺,只是哀叹一声天下太平还不久,百姓生活艰难也是可以理解。 南宋使团到来,让完颜亮很是高兴,这个使团名义上是祝贺上元节,实际上,还有另外一个名义,是向金国朝贺过去两年的煌煌战绩。 于是,完颜亮派出硬军千人,前往中都城西三十里的官亭迎接宋国使团,此后一路上,这些威武的硬军跨在马上,耀武扬威的将使团护送进中都城。进城以后,街头百姓认出是硬军,不禁在路边连声叫好,更让硬军士卒感觉得意不凡。 见到这明摆着的耀武扬威举动,汤思退有些脸色不自然,黄中苦笑下,这金人也真是好武力,现在就已经开始炫耀,过几天还不定如何呢。 果然,在其后的半月之中,完颜亮除了宴请使团一次外,竟然连连邀请各国各部使者,或是前往中都郊外军营观礼,参观金军雄壮的操演,或是带上所有使者出中都狩猎,一路上自是少不了威武的金军扈从,到了最后,竟然还带着各位使者参与了一次献礼仪式,当着所有使者的面,由刚刚出击草原的糺军,在中都城外献上几百颗人头,以及上千名妇女还孩童。 这些仪式的效果很好,至少将汤思退吓得不轻,黄中是个读书人,以前哪里见过这个,一听献俘,压根就没敢去,汤思退是正使不得不出席,结果可好,看到一半就吐了,还是被金国的馆伴扶下去的。 完颜亮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是以并未责怪汤思退,反是得意的哈哈大笑。等到宋国使团被他折腾够了,金国皇帝又派了一个使团送行,同时陪着宋国祭祀列祖列宗,最后到了南宋境内,那个金国使团就成为使者,目的是要祝贺宋国的天申节,所谓天申节,就是赵构的生日,实则这个使团就是去祝贺赵构生日的。 但是,完颜亮另外还给了这个使团一个任务,就是要金国的使臣前往临安,画出临安周围秀美风光回来,让完颜亮可以观赏。 这些东西汤思退和黄中自是不知道,两人在中都被惊吓的不轻,连忙原路回去,途径汴京时候停留数日,然后一溜烟的跑回了南宋,向赵构去汇报自是不提。 就在完颜亮得意洋洋的接待各国各部使臣的时候,草原上一样的不太平。 刚刚会盟诸部的蒙古部,突然在冬季遭到了围攻,进攻它的正是乃蛮人和克烈人。昔日草原南部两大巨头联手,加上金国派出的两万部族糺军,总兵力超过八万,分兵三路恶狠狠的咬向蒙古部过冬的草场。 主耳乞人没有防备,当即损失惨重,连他们的首领都被杀死了,乞颜部好些,在也速该的指挥下护送部民一路撤退,终于到了泰亦赤乌部的过冬草场,两部合在一起可以动员部民超过五万,勉强挡住了进攻。 进攻者看到对手凭借地利防守,也就放弃了继续围攻,反正他们这一次咬的蒙古部不轻,光是人头就得到了足足五千,至于其他的部民女人和孩子足有两三万,牲畜不计其数。金国发下来的悬赏,一颗人头就能换一柄好刀呢,女人孩子归他们自己分配。 满载而归的进攻者却没想到,就在他们分配好了战利品,开始得意洋洋的各自回家的时候,竟然遭到了背后的突袭。 也速该岂是白白被人占便宜的人,他抓住了进攻者撤退时候松懈的机会,说服了合答安一同出兵,合兵四万先扑向了乃蛮人。谁让乃蛮人距离蒙古部最远,撤退时候最是松懈,这一袭杀,竟将乃蛮的队伍完全冲散,不要说战利品了,三万多乃蛮人被一股脑的杀了足足两千多,又被蒙古人追出去几百里,这才惊魂未定的停下脚步,点检了损失后,再不敢回头,凄凄惨惨的退回了乃蛮草场舔伤去了。 克烈人本是与糺军一同南撤,双方合兵足有五万多,让蒙古人颇为忌讳,而且也速该比较了解自己那个安达,脱斡邻勒,也就是王罕,这个人或许有些怯懦,但绝对足够狡猾,绝不会犯下乃蛮人的错误,所以他建议已经惩戒了乃蛮人,不如就此罢手。 可是合答安不希望罢手,好不容易可以打击也速该,建立自己的威信,怎么可以让克烈人轻易溜走?如果不替主耳乞人报仇,又如何去回报那些支持了他的主耳乞那颜们? 于是合答安用蒙古部可汗的威信,迫使也速该带兵一同南下,追着克烈人的足迹就冲上去。 果不其然,距离克烈人还有百里呢,蒙古部军队就遇上了克烈的游骑斥候,这下合答安彻底死心了,面对五万兵马,他手里的人手根本不足用,但是,要让他就这么看着克烈人撤走,似乎又有些愤懑不舍。 这个时候,传来吉利吉斯人出兵的消息,让合答安完全清醒过来,急忙带兵窜回自己过冬的草场,发觉老巢没事,这才带人去抵挡吉利吉斯。 哪里想到,吉利吉斯人只是出来溜达一下,不等合答安带兵赶到,就缩回了自己的草场去了。大冬天,茫茫雪原上,合答安不敢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深入追击,就只有撤回了过冬的草场。 面对了凄凉的主耳乞人,也速该的意思,既然主耳乞的族长都死了,不如由两部将主耳乞对半分掉。这个建议一开始很是让合答安动心,草原就是如此,弱肉强食,连自己部族内部也不例外。可是合答安也不傻,他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又感觉不对头了。 以前主耳乞人是支持合答安的,包括了合答安的可汗之位就如这样得来,现在如果分掉了主耳乞人,看似壮大了泰亦赤乌部的力量,可是同时也将一部分自己的盟友,推到了乞颜部手里,不是壮大了乞颜部的力量么,而且,这样一来在名声上,也大大削弱了他合答安作为蒙古部可汗的威信。想到这里,他终于决定,划出主耳乞人的部民和牛羊,重新建立主耳乞部族。 为了帮助主耳乞人重建,他甚至迫使自己的部下交出抢回的主耳乞人部民,又用自己手下的部民补偿了部下的损失。这样一来,合答安就赢得了泰亦赤乌部和主耳乞部的交口称赞,同时,由于他的作为,使得也速该不得不交出自己抢到的主耳乞部民牛羊,将个也速该恨得牙根痒痒。 这场分配的结果看似大家满意,但是一个残酷的事实摆在蒙古部面前:经过这一战,蒙古部被削弱不说,在草原上也结成了一个反蒙古的同盟,在金人的支持下开始与蒙古部对战,那么,来年开春,蒙古部又要何去何从? 不等蒙古人有多决断,通过往来的商人,一个震惊的消息传到合答安与也速该耳朵里: 来年开春,阿勒坛汗要亲征草原,兵锋指向,正是蒙古部! [奉献] 第二七三章 虚晃一枪 第二七三章虚晃一枪 作为蒙古部的首领。合答安继承了忽图剌的野心,同时也继承了前任可汗的忧虑,为了维持蒙古部的威望,为了让蒙古部的实力继续增长,可以统领草原联盟,合答安必须考虑一条出路,来面对阿勒坛汗的亲征。 合答安找来了也速该,希望能与乞颜部的首领商议出一条对策出来。面对了蒙古部的兴衰,也速该开始冷静下来,重新运转了他的头脑,为蒙古部的未来打算。 就在冬天即将过去的时候,蒙古部可汗的信使,到达了蔑儿乞部和斡亦剌部,向他们表达了盟主合答安的请求,蒙古部请求两部协助他们,在开春时候就出动全部部民,一举击破吉利吉斯人。 两部已经知道了,蒙古部在冬天里的损失,现在合答安的请求让两部可汗有些迟疑,这个时候,使者向他们献上了大批的牛羊。同时允诺,一旦击败了吉利吉斯人,两个部族可以各自得到四成的收获,而蒙古部只拿其余的两成。 这个条件真的很诱人,吉利吉斯也是草原西部的大部族,控弦五六万,有部民十余万,若是能一举击破了,就会有大笔的收获了。也是,两部的可汗经过与那些那颜们商议后,答应了合答安的请求。 就在正隆五年的二月,冰雪还未融化的时候,草原联盟的蒙古部,蔑儿乞部,斡亦剌部同时动员全部部民,出兵十二万直捣吉利吉斯人的避冬草原,分别在三处草原击破了吉利吉斯人的几大小部,又经过将近两个月的追杀,终于杀死吉利吉斯人的可汗,将吉利吉斯瓜分干净。 并有了吉利吉斯的余部,草原联盟立即声势大振,同时,三部将草场向西迁移,躲开了草原的中心地方,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蒙古部将自己的草场向西迁移了足足千里,远远躲开了金国的扫荡范围。 吉利吉斯部以前能与乃蛮人战个平手。却在不经意间被人灭族,这下子,乃蛮人受到了刺激,立即与克烈人商议下,合兵进攻斡亦剌人。 可是,克烈人临时变卦,并未出兵与乃蛮汇合,逼得亦难赤汗不得不独自率领乃蛮部六万雄兵,向北挑战斡亦剌人,在阿蒲水上游的大战中,斡亦剌人突然有蔑儿乞与蒙古的援兵相助,将乃蛮人击败,追逐出百里之远,杀伤乃蛮人过万。 虽然战败了,亦难赤汗心中大是不舒服,他感觉这次失败太窝囊了,蔑儿乞和蒙古人的援兵实际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但是,让亦难赤绝对意外的是,在蒙古人部众里,竟然有上万人手持钢刀。还有上千人身披最好的铁甲,不要说弓箭不能射透,甚至连乃蛮人从金国得到的钢刀,都不能一下砍透那层宝甲。 亦难赤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认得那种宝甲,正是夏国党项人最出名的青唐甲,这玩意被党项人视为重宝,根本不会出卖给外国,今天真是见了鬼了,怎么会在一群草原鞑子身上看到啥上千副? 亦难赤汗越想越憋屈,索性带兵回去后,立即叫来了黑齿不花,将战场上的情形询问再三。可怜黑齿不花一直住在乃蛮部,哪里会知道这些东西,只有答应亦难赤回去中都查问。 草原联盟灭吉利吉斯败乃蛮,不仅挽回了从前败给金国和克烈的威望,更震动了整个草原。就在打败乃蛮的回兵路上,合答安遇上了豁里部和秃麻部的使者,两部要求参与到蒙古的草原同盟里,一起对抗阿勒坛汗。 何止是豁里秃麻两部,不久之后,就连克烈的那位王罕,也派去了使者到蒙古部,仿佛完全没有被金国册封为王的事,王罕脱斡邻勒也要求与蒙古部会盟。 合答安一开始还有心难为下脱斡邻勒,随即自失的笑笑,他就算不给脱斡邻勒面子,怎么都要照顾也速该的脸面不是,再说了。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克烈推到金人那边去吧。于是,蒙古部答应了与克烈的会盟。 就在合答安还在草原中部的薛良格河畔,与众部族会盟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位于北海东岸的八剌忽部突然南下,进攻了在北海南岸的蒙古部老营,留守老营的妇孺孩童损失严重,连同留下来的牛羊,几乎全部被八剌忽部抢走。 正在蒙古部的势力如日中天的时候,竟然有人敢在蒙古部的头上动土?几乎是瞬间,合答安被气的火冒三丈,抽出腰刀划开手掌,任由鲜血流在刀子上,指天发誓要灭亡了八剌忽部。 虽然也很愤怒,但是也速该感觉,这件事透着一丝的古怪,八剌忽部以前并不主动参与到草原的争霸,为什么这一次会横插一腿?还是对着此时草原最强大的蒙古部动手?难道八剌忽部的可汗就没想想,对蒙古部下手的后果将会是什么? 也速该有心劝说合答安再考虑下,却被合答安粗暴的拒绝了,蒙古部的可汗脸色狰狞的指着也速该,明白的告诉他,这一次是他当众立誓。如果不清不楚的收回的话,还让他如何当这个草原盟主? 整件事已经与蒙古部的脸面联系到一块,也速该就明白自己不能继续说下去了,于是他回去点起乞颜部的部民,追随在合答安的身后,一同向北进军。 一路上,不断有部族加入进来,大家都明白,这是一个向合答安表白效忠的大好机会,就在合答安来到北海东岸薛良格河入海口的时候,连远在草原南部的克烈人。也加入了这支队伍,虽然只有区区万人,但是脱斡邻勒拍着胸脯表示,这些人都是克烈部的好汉子,绝对是一个顶十个。 本来的,蒙古部只是要避开金国皇帝阿勒坦汗的亲征,才玩着命去拼掉吉利吉斯人,谁想到,事情的发展是如此的顺利,现在的蒙古部竟然距离草原共主的目标只有一步之遥了,身边用联军十余万,如果能顺利的干掉八剌忽部,合答安已经盘算好了,他就要立即回师去攻打乃蛮,完成蒙古部的称霸。 至于那个金国皇帝的亲征,现在怎么看都是一件没影的事了,合答安心里甚至怀着恶意的想,如果金国皇帝真的能来远征才好呢,正好让他乘机干掉那个阿勒坛汗,然后举兵再次攻入南面的花花世界,这一次,他说什么都不会回来草原吹风了,一定要留在花花世界好好享受。 到了这个时候与地位,合答安内心膨胀已经是必然的,他的野心渐渐超出了草原承载的范围,尤其是在临潢府烧杀一番,见识了南面中原的繁华之后,对于每日在草原吹寒风的日子,开始觉得极为不耐。 草原联军不知道他们的盟主有这样一颗野心,在蒙古部的率领下,漫山遍野的草原牧民,赶着牛羊,骑在马上,拉着毡车,用一眼看不到边际的人群和牲畜群,缓缓向北行去,有精通草原的人粗略估计下。光是在北海东岸,怕是没有五十万人也差不太多了。 八剌忽部似乎根本没想到,只是打了蒙古部一下,竟然会引来这样庞大的一群兵马,现在后悔药没得吃了,开始还向蒙古部派了两位使者,先是提出交还蒙古部的人口和牲畜,连带赔偿蒙古部的一部分损失,合答安没有答应,执意进兵北海,第二次八剌忽部干脆提出来,他们部族也加入蒙古部的同盟,尊合答安为盟主,一样没得到合答安的同意。 这个时候的合答安,已经是打定了主意,要用八剌忽部祭旗,让所有心怀鬼胎的人看到,违背他合答安的下场究竟如何。 其实,合答安与也速该早就商议过,蒙古部的崛起实在太快了,从头一年惨兮兮的被人围攻,到现在大有一统草原的气势,仅仅一年的光景而已,暗地里不服蒙古部的人估计多了去了,这一次八剌忽自己撞到蒙古部面前,那就对不起了,一定要灭其族,分其部众,才能显示蒙古的声威。 可是,这联军一起出征,麻烦的事就太多了,尤其是这里面多数部族,前一年还在打生打死的,现在要他们并肩作战,怎么可能真的做到同心协力?从各部走到一起的第一天开始,部民之间就不断有寻冤家打仇人的,还有发现被其他部族掳走的妻儿父母的,寻亲寻仇彼此私斗的事屡见不鲜,让合答安伤透了脑筋。 好不容易将这些事情安抚下去,整支队伍的行军速度又让蒙古部大为头痛,好几个大部族,下面的小部成百个,每日都要放牧,都要让牛羊饮水吃草,前面的部族走过去了,中间的部族接着吃,到了后队部族追上来,地上的牧草可就不多了,不得以,后队就只有向东慢慢延伸过去,寻找新的牧草来放牧,这样一来,本来是长长的南北向队伍,走了半月后就拉成了长长的东西横队,整个队伍延伸出去上百里之遥,别说是指挥了,每天能通个消息就好不错了。 这些还都不是最让合答安担心的。 越向前走,合答安心头越是狐疑,已经走了几百里,连北海都快走到北岸了,怎么还没遇到八剌忽部的牧民?虽然八剌忽部号称森林部族,但是毕竟还有一部分人是在北海的北岸放牧为生,现在这些部民消失不见,难道说,他们竟然能赶着牛羊进去了北面茫茫森林里去? 再向前走了十几天,已经越过北海,到了极北之地的大森林,面对着一望无际的森林,这些草原的勇士有些发懵了,他们原以为会面对一场恶战,哪里想到,要面对一座好似比草原都大的森林,在这种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让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敢迈入森林一步。 已经远征到了这里,无论合答安究竟愿意与否,都必须继续派人进去看看,于是各部选出最精壮的一千人,搭伙进入了森林里,其他部众干脆在森林外面驻扎下来,继续他们的放牧大业,反正游牧民族,走到哪里都带着家当,到了哪里都能活。 一直等了半月之久才有零零星星,衣衫褴褛的游牧勇士闯出来。这些勇士用结结巴巴的声调告诉所有那颜和可汗们,他们进入森林后,分成了几支队伍,然后彼此呼叫联络着向前探索。走了几天,随着越来越深入森林内部,这些队伍之间的联络就渐渐失去了,到最后,竟然彼此都失去联系,还有不少人死在了森林的各种植物野兽手上,他们这些都是转身跑出来的,才勉强捡条性命回来。 这些陈述,将这片原始森林的恐怖无限制的扩大了,几乎是变成了一个会吃人的怪兽般,吓得在场所有可汗那颜们面无人色,即使合答安与也速该也不例外,他们可以与同为草原牧民的其他部族斗,与阿勒坛汗的军队斗,但要他们与怪兽来搏杀,看看漫漫无际的大森林,再回头瞧瞧自己身后几十万的部民,他们也现出了心悸的表情。 终于,也速该的一句话,救了合答安,“唉,我们只是长生天之下卑微的子民,就让长生天来惩罚邪恶的八剌忽人吧。” 众人闻言大喜过望,是啊,既然眼前的森林是怪兽,那依附怪兽而生的八剌忽人,自然就是一群邪恶应该被诅咒的家伙,无所不在的长生天,自然会惩罚他们的。 有了也速该这句话,合答安又站起来说了不少漂亮话,然后郑重的宣布撤兵。得到他这句话,才让所有那颜松了一口气,立即给自己的部民下令收拾收拾快回自家草场。 原始森林自然不会是什么怪兽,但是八剌忽人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掉。这八剌忽人比草原部族还要落后,他们的首领还是个女人,也就是后世所谓的母系氏族阶段。但是,现任首领孛脱灰塔尔更是个很有心计的女人,虽然从蒙古部占到了不少的便宜,但是当蒙古部北上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不好,先用两个使者稳住了合答安,同时自己带上所有部民开始撤走祖居的领地。 至于说,为什么八剌忽部要去招惹蒙古人,自然是得到了足够的好处与许诺。 合答安返回的时候十分失意,他这是在胆怯面前败北了,虽然是做出了所有那颜最希望的选择,他还是退缩了。连八剌忽部都无法惩罚,又要他如何去攻打乃蛮部? 乃蛮人! 合答安立即来了精神,乃蛮人总不会和八剌忽人一样,见到自己的联军,就跑的无影无踪吧,只要去收拾了乃蛮,不一样可以完成蒙古的霸业,一样可以重竖自己的威信么。 于是合答安又将各部的可汗找来,重新商议如何收拾乃蛮,如何分配乃蛮人的部民和牲畜。这个话题是可汗们最喜欢的了,一讲到这些东西,各部的可汗就乐得眉开眼笑的,还没真个灭掉乃蛮呢,已经是为了争夺乃蛮人的部众而面红耳赤了。 看到士气重新振作起来,合答安满意的笑了,只要这支联军士气还在,他的霸业就足以完成。 虽然士气振奋了,但是,如此大规模的长途行军,让这些草原牧民的马匹也大幅掉膘,不少人都在抱怨,若是明年再来一次这样的南北溜达,怕是会将马匹活活累死了。 时间已经拖得很久了,眼看按照这个速度行走的话,能在下第一场雪之前,走到乃蛮人的草场就很不容易了,合答安心中有些烦躁了,他终于决定,将各部的精壮小伙子集中起来,由他和各位可汗带领着先行一步,在大军回师消息传到乃蛮部之前,就抢先杀入乃蛮人的草场,将那些桀骜不逊的乃蛮人打个措手不及。 这个决议立即得到了所有可汗的同意,转过天,合答安跨上骏马,带上了八万勇士冲了出去,在草原上带起一片尘土,一路向南而去。 当合答安走出七八天,已经走出了北海的流域,来到者台河北岸,正在全军分成一部部渡河的时候,突然遭到了别人的伏击,就在河南岸的山包之后,杀出了数不清的骑兵,他们跨在马上搭弓射箭,几乎是箭不虚发的将已经渡过河的草原联军士卒放倒在地。 看到自己渡过河的万把人被伏击,合答安气得恼羞成怒,他看出来了,在南岸伏击他的,可不正是他一心算计的乃蛮人么,既然被乃蛮人看破了行踪,他把心一横,索性就在这个远离乃蛮草场的地方,彻底解决掉眼前这些乃蛮部民吧,只要打赢了眼前这一仗,接下去就是挺进乃蛮的草场,去收获那些乃蛮女人和小孩了。 打定了这个主意,合答安一面喝令对面的士卒挺住,一面给各位那颜下令,放开自己的备马,所有人直接涉水渡河,他们在人数上有绝对的优势,只要能渡过河,就足以压垮那些卑鄙的乃蛮人。 听到合答安的招呼,那些那颜也明白,拼命的时候到了,现在表现的更出彩,等下均分乃蛮部民牲口时候,就能得到更多的一份了,所以,草原联军的那颜们,吆喝着自己的部民,狠狠踢着马腹让坐骑直接冲入水中,向着南岸冲去。 正当合答安也要涉水的时候,缰绳猛地被人抓住,就见也速该指着东面惊呼出声: “天啊,那边是什么?” [奉献] 第二七四章 合围与背叛 第二七四章合围与背叛 合答安转头望去。就见也速该所指的方向,泛起了漫天的烟尘,看规模,怕是要有数万人。 身子一哆嗦,合答安几乎下意识的冲口喊出来:“快,快去拦住他们……唔----” 余下的话被人捂在嘴里没能叫出来,饶是如此,随着他这一声大叫,身边已经有很多人发现了东面的异状,其实,用不到去看了,随着地皮好似被人敲鼓一样的震动起来,只要是个人就感觉的到敌人袭来。 听到了合答安的命令,立即有亲随的那可儿大呼起来,将他的命令传达出去,本来就一片混乱的河北岸,经过这道命令更加乱了套,很多人看看南岸正在被乃蛮人屠杀的联军战士,又瞧瞧东面飞驰来的不知名对手,犹豫着抽出刀,拨转了马头迎向东面的敌人。 这个时候。合答安终于被人松开,立即怒视着那个胆大妄为的家伙:“也速该,你想造反么!” 也速该脸上带着些许的惶急,一指南岸正在竭力抵抗的草原联军战士,大吼道:“我们应该立即冲过河去,先击垮那些乃蛮狗,然后再回头迎战,不然的话,等下就要面对前后夹攻了。” 合答安这个时候顾不得矫情,思考了一下就明白也速该说的是正确的,他立即传令全军冲过河去。 随着合答安的那可儿再次高呼出声,本来已经整队冲向东面的草原联军,生生刹住了坐骑,奇异的向大旄之下的盟主看去,想确定到底要服从哪个命令。 就连蒙古部的很多那颜们,也奇怪的转过头,怎么他们的可汗这么快就改掉了命令?他们到底应该服从哪一个才好? 合答安看到这种情形,急的立时头上青筋乱蹦,挥着马鞭狠狠抽向同样诧异的那可儿,嘴里不住的叫喊:“快过河,打垮乃蛮人!” 这下子,整支联军才明白过来,又是好一阵骚乱,这才略略整队后冲入了湍急的河水中,催动坐骑向着对岸前进。 就这么个耽误的功夫,河南岸的那万余名草原联军,已经倒下了千余人。剩下的人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若非是被两万多乃蛮人挤压在了河岸的泥地里,坐骑不能奔驰起来的话,他们早就撒丫子逃走了,哪里能等着乃蛮人往来奔驰射箭,将他们一一钉在河滩上。 幸好,**千名草原联军的战士被压制在河滩上,光是这道扁长的队列就足有十里多长,这么漫长的队伍,为正在渡河的草原联军提供了最佳的掩护,让大部分涉水而过的联军战士,免于被乱箭射死在水中的命运。 看到尘头的时候,东面的队伍距离联军估计还有三十几里,等到联军反复折腾了一阵,对手向这边冲了十里多地,待到大半的联军士兵还在河中缓缓涉水的时候,留在北岸的合答安等人,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东面敌人的衣甲了。 那边飞驰而来的对手,一身衣甲在太阳底下,映出一片金色的光芒来,合答安立时脸色苍白:“硬军。是硬军,阿勒坛汗亲征了----” 也速该顾不得感叹,立时转身看向没有过河的士卒,剩下的还有两万多人,大约是万余人的蔑儿乞人,其余的都是乞颜部。又瞧瞧已经接近了河岸的联军士兵,他咬咬牙下了决心,唰的抽出长刀,一踢胯下坐骑向前小跑了几步,大呼道:“乞颜和蔑儿乞的战士们,为了我们草原人的荣耀,为了长天生的恩德,请将你们的命运交给我,乞颜部的也速该吧----” 听到自己部族的首领在大呼,即便是那些身在河水中的乞颜部战士,也回过头去,抽出刀发出嗷嗷的怪吼声。在北岸的万余名乞颜部战士,见到的是也速该催动坐骑,挥舞着钢刀迎头冲向了那些身披铁甲的敌人,立时身上热血沸腾,纷纷催动坐骑向前扑出去,要挺身挡在自己首领的马前。 不仅仅能是乞颜部的战士,余下的蔑儿乞人也明白,现在就是玩命的时候,如果他们胆怯了,不仅自己会送命,还会断送了河水中自己部族的战士,此时此刻,顾不得蔑儿乞人与也速该有仇怨。蔑儿乞人也在自己的那颜的带领下,挥动着长刀向前飞驰出去,挺身迎战冲杀过来的硬军。 两支马队毫无花俏的碰撞在一起,几乎一个错身的功夫,就有数不清的战士,像是落叶一样跌在马下,对于身上仅有单薄皮甲的草原战士,对手身上的铁甲实在太难砍透了,所以,大多数跌下去的都是草原联军的士兵。 这样的对阵并不需要维持太久,双方都是马上的好手,彼此生死相搏只有区区一瞬间,硬军用上了全部的三万兵力,拉开了一条长达二十里的阵势,而也速该率领的联军战士,因为是仓促迎敌,并未将阵型拉开,惟有用一道长长的阵势冲上去,选择硬军中部作为突破口,即使损失很大,还是硬生生的用尸体在硬军的阵型上砸开了一道缝隙出来。 只可惜,草原联军没有来得及笑出来,就见在硬军的背后。是一片散乱的游骑,这些游骑乘着草原联军没防备,上来就是一阵乱箭,然后挥动刀子恶狠狠的刺入了乞颜部的战士中间。 乞颜部和蔑儿乞人没防备,被这些也不知道所少人的游骑杀了个人仰马翻,当游骑凿穿了两部人马的时候,也速该才发觉,原来这些游骑不过万人,但是所造成的伤害,却是比刚才的硬军来的还要大。 游骑飞快的向西冲去,趁这个机会。硬军的一部大约万人,已经完成了转向,重新兜过马头,排出了锋矢阵向着草原联军冲来。 也速该已经注意到,原本在两翼的硬军,这时正急忙掉头整顿队形,而刚才的金军游骑也远远的冲出去,还没来得及调整马头,短时间里根本无法回来抵抗,本来的,这个时候是草原联军击败金人的最好时机,可是,迎面而来的万人硬军,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联军和金军中间,让他无法称心如意。 反正自己是来托住金军的,只要金军暂时无法渡河过去,光凭南岸的两三万乃蛮人,绝难击败五六万草原联军,可以想象,当乃蛮人不得不败退后,草原联军抽身回来正面硬撼金军,联军并非不能赢得胜利。 想到这里,也速该随便在脸上一摸,大片的血污涂满了他的脸,让他的笑容变得诡异和狰狞起来,抽刀在手对着部下大声呼喊着,请求长生天赐予自己勇气,然后又一次带头冲向了迎面而来的硬军骑兵。 就在数里外的一处山包上,此时被人立起了高高的望台,金国的皇帝完颜亮正站在山包上,拉着身边一个不情不愿的书生指点战况。 从这里看去,远处的战况尽入眼底,就见已经不足万五的草原两军,正悍不畏死的迎上万人硬军,在硬军背后,是正在整队的两万硬军,两万硬军后面则是正在调整冲击方向的一万糺军。在更远的河南岸。那边的战事还在胶着状态,虽然大部分草原联军已经冲上南岸的土地,但是在靠近河水的泥泞土地上,马匹根本没有发动冲击的空间,那些上岸的草原联军不得不将人马分成两部,分别向着东西两个方向延展开去,尽力拖长乃蛮人的攻势,然后在乃蛮人照顾不到的地方助跑进攻,只要他们能跑动起来,乃蛮人就算败了。 就在这个功夫,北岸又一次对决结束了,乞颜部和蔑儿乞人这次又倒下了千把人,而硬军仗着身上的铁甲,损失暂时看不出来。 可是草原联军没有时间休息,在他们的对面,是已经整队完毕的两万硬军,正慢慢加速向两部联军冲上来。 看到这个情形,完颜亮轻轻敲打着望着的护栏,长出一口气道:“乞颜部败了,听说他们的首领也速该颇有雄才大略,不知这一败之后能否归降,若是肯投降于朕,倒是一员虎将。” “也速该?”完颜亮身边的书生两眼微微眯起,眼中闪过一道戾色,淡淡道:“狼崽子就是狼崽子,是不可能变成狗的,狼饿了就会吃人,才不管是不是主人。” “师弟,看来你对这些鞑子没什么好印象啊。”完颜亮笑呵呵的道:“也是,这些鞑子不服教化,骄傲不逊,可不是汪古糺军这般容易调教。”说着,金国皇帝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开话题道:“对了,据八剌忽的女可汗说,她在蒙古的汗帐搜到一些中原人的书信,而且还有不少精致的钢刀与铁甲,我说为什么蒙古部突然这么厉害了,原来是有人暗中和他们做生意。” 闻言,洪过心中一惊,脸上却是平静的调笑一句:“昨夜师兄与那女可汗谈的如何?听说这些野人身上的味道够刺鼻的,真亏了师兄能忍住,哈哈。” 完颜亮也不生气,甚至是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这才低声道:“还不多亏了师弟给我的那些上好香料,还有那个什么喷香的皂角,那个女人进来之前,我是下令让她洗了三回的,就这样,有些味道还是留下来了。不过么……”说着,他笑嘻嘻的对洪过道:“不过,这些鞑子女人天生身体健硕,尤其是腰力惊人,真真是床上的恩物,比起师弟你身边那些柔弱的莺莺燕燕强多了,师弟就不想考虑考虑弄一个回去么?我听说了,那个孛脱灰塔尔有一个女儿,今年十四岁,你可以考虑下……” 洪过急忙打断了金国皇帝的话:“考虑什么,这么做是不是辈分差了?”紧接着,他脸色微肃的道:“竟然有人对蒙古走私,这事我要好好追查下,真是赚钱赚疯了,也不想想,卖给鞑子武器,回头倒霉的还不是这些住在边塞的家伙。” 这么几句话,洪过将卖兵器走私的身份,扔到了边塞商人头上,撇清了自己的责任。完颜亮也不知道注意到没有,没有回答洪过,而是将注意力放到了战场上。 就在这段时间里,也速该大发神勇,又带领两部骑兵冲破了两万硬军的阻拦,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也速该部属也几乎到了极限,原来的两万多人,现在只剩下一万一两千,个个身上带伤,蒙古部还好些,余下的人很多披着铁甲,那些蔑儿乞人可就不同了,本来防护就弱的他们,这时只剩下不到四千人,之所以没有逃走,只是因为还有大批蔑儿乞人在河的南岸作战。 完颜亮点点头,“是时候了,动手吧。” 侍卫亲军的都指挥使点点头,对着下面一挥手,很快的,就在山头上,一股浓黑的烟柱直冲天际。 北岸的硬军和糺军见到这个情形,立即大声高喊:“歼灭蒙古,生擒也速该----” “歼灭蒙古,生擒也速该----” 几万人同时用草原人的语言喊出来,那股子声浪立时压倒了战场上所有喊杀声,让大河两岸听得真真切切。 北岸的蔑儿乞人一听,立时看向身边蒙古人的目光就不一样了,原来金国的阿勒坛汗是要收拾蒙古人,从头到尾与我们蔑儿乞人没关系,凭什么我们要给蒙古部送死? 还有南岸的合答安,听到金军高声喊喝,脸上表情极不自然起来,他才是蒙古的可汗,为什么金国阿勒坛汗只说生擒也速该,那他合答安又算什么?难道说,在阿勒坛汗的眼里,区区乞颜部的首领,竟然比蒙古的可汗还要重要? 就在这些人心里各自盘算的时候,本来胶着的南岸战局,突然出现了惊人的变化: 在向西侧迂回的克烈部一万人战士,突然抽刀砍向了身边的泰亦赤乌士卒。 这个变化将所有人惊呆了,他们不敢相信,克烈的脱斡邻勒,竟会在这种时刻反水,而且反的如此彻底,让人根本没得防备,转眼间,四五千名泰亦赤乌的战士倒在了马上,随即,克烈人向前纵马驰骋,乃蛮人好像知道这一切似的,让开一个缺口,任由克烈人飞驰出战团,在不远的草场上兜个圈子,重新加速杀回来,对着不久前的战友举起了手里的长刀…… 克烈人这一反水,立即影响到了同盟里的其他各部,斡亦剌部,豁里部,以及残余的蔑儿乞人根本搞不清楚,克烈人到底是因为对蒙古部的前景不看好而反叛,还是事先早有预谋? 无论是哪个原因都无所谓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克烈人的反叛就好像推倒了第一张牌,整个战场上形成了一个多米诺骨牌的效应,紧随克烈人采取行动的,是北岸残存的蔑儿乞人,这些家伙听到了两岸同声高喊的口号,心里再也经受不住压力,就在糺军迎面杀来的时候,在他们的那颜带领下,突然往斜刺里一冲,摆脱了与乞颜部的战列,脱离了战场向西北逃去。 北岸蔑儿乞人的逃走,在战场上引起一阵轰动,南岸这些蔑儿乞人大约有五千多人,被乞颜部和豁里部夹在中间,看到从乞颜部射来仇恨和厌恶的目光,这些蔑儿乞人犹豫了一下,突然间抓住个机会,竟然向着乃蛮人直冲过去,看似要与乃蛮人拼命。 可惜,当乃蛮人让开一道缺口的时候,蔑儿乞人趁势冲出去,也不管其他战友的死活,飞也似的跑远了。 两岸蔑儿乞人的逃走,彻底崩塌了草原同盟心中那点微薄的互信,跟随蔑儿乞人之后的是豁里部和秃麻部,斡亦剌人迟疑了好一会,但是当他们看到北岸最后一点蒙古乞颜部骑兵被放倒在地,余下不到千人的乞颜部士卒护着也速该逃走的时候,斡亦剌人也下定了决心。 斡亦剌人的决心显然比蔑儿乞和豁里、秃麻部来的更决绝,斡亦剌人也学着克烈人的样子,抢先动手,直冲着合答安的大旄杀了过去,一路上将傻愣在那里的蒙古部士卒纷纷砍倒在地,很快就接近到了距离大旄不足三里的地方。 到了这个时候,谁都能看出来蒙古部的失败已经无法阻挡,就如他们的迅速崛起一样,他们的失败也是如此的快捷,蒙古部在草原的霸权,就好像是夜空中划过天际的流星,只有那一瞬间。 看着合答安扔下自己的大旄,带上那可儿向西逃走,余下的蒙古部的骑士再也提不起半点勇气,有的绝望的冲入了乃蛮人的队伍,被乱刀砍在了地上,有的跳下马跪在地上,瑟缩的乞求胜利者赐予他们活命。 到了这一刻,完颜亮向北看去,在那边,还有多达数十万的部民,以及数以百万计的牲口等待他去收获,慢慢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金国皇帝转身拍在洪过的肩头:“以武立国,用掠夺补充开销,师弟说的果然正确。” 听到这话,站在望台上的洪过脸色平静。 可是,当洪过回到自己的帐篷后,将所有人赶出去,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抡开两个巴掌,噼里啪啦的狠狠抽了他自己几十个大嘴巴。 完颜亮击败了蒙古,距离南征更进一步了。 《宋伐》第五部.诛苍狼完 [奉献]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 第二七五章 草原余声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第二七五章草原余声 一转眼,已经是正隆六年的年末。距离那场决定草原命运的大战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时间。 者台河大战中,以乃蛮,克烈,八剌忽,和金国的联军胜利而告终。就在乃蛮与克烈人,会同金军的硬军与糺军,合围草原同盟的大军的时候,八剌忽部的军队在女可汗孛脱灰塔尔的率领下,追上了草原同盟联军的部民和牲畜,经过短暂的战斗,这些多数是女人老人和小孩的队伍,在北海东岸被尽数俘获,在八剌忽部的押解下缓缓南向行进。 至于者台河两岸的战斗中,三姓蔑儿乞人远远逃走,由于大部分的部民被俘获,引发了内部的争斗,三姓蔑儿乞人先打了起来,可汗脱脱被人杀死,重新选举了一个可汗者蔑不花,收拢了蔑儿乞人的残部来到阿勒坦汗的营地,全部一律跪下用膝盖前进。在营门前乞求金国的原谅。 豁里部和秃麻部是多少代的世交,纵然在逃跑的过程中也没有忘记彼此扶持,他们虽然出兵甚众,但是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低头,两部的可汗率领部下,在草原上绕了一圈后,又转过来准备向阿勒坛汗投降。正好,这个时候蒙古部彻底崩溃,于是两部追打落水狗,很是敲打了一下昔日的盟友,带着大批的俘虏前去阿勒坛汗的面前投降。 斡亦剌因为自己阵前的行为,最早得到了完颜亮的宽恕,不仅保住了所有部民,而且还被完颜亮封为节度使,算是成为金国的附庸部族。 至于蒙古部,这一次金国全力打击的部族,者台河北岸的乞颜部只有千余人,护着也速该向西北逃去,南岸的蒙古部更惨,乞颜部在也速该逃走后立即崩溃,无数个那颜带着部民逃走,结果在路上遇到了秃麻与豁里两部的围追堵截,绝大部分的乞颜部那颜和部民都被抓住,带到了完颜亮的面前。 至于主耳乞人,他们见势最早,就在战况不佳的时候已经在思索退路,等到克烈人一反水。主耳乞人马上去向乃蛮人投降,总算保住了自己的部族大部分人。 泰亦赤乌部在合答安的指挥下,一直左突右撞的试图冲杀出去,到了最后,合答安扔掉了自己的大旄,也丢掉了身上华丽的装饰与精致的铁甲,这才混在一群那可儿中间跑掉,随着他逃走的只有泰亦赤乌部两百多人,其余的部民和那颜,尽数被留在了者台河的南岸。 战后,完颜亮以草原主人的身份,先是对几个盟友表示了热情的欢迎,然后才转过头来接受了那些投诚者的投降,按照投诚者的先后,对这些部族进行了惩罚,其中蔑儿乞人的惩罚最为严重,直接削夺了六成的部民与牲畜,使得蔑儿乞人的实力一落千丈,不得不紧紧依附着金国,才可能继续在草原上生存下去。 对于逃走的蒙古部两个主要首领,完颜亮下了严令。勒令草原各族各部必须缉拿并交出也速该与合答安。 过了不久,当完颜亮带领十几万大军,几十万的部民缓缓行进到斡难河,并暂时在那里扎营后十余日,就有消息传回来,乞颜部的首领也速该,被克烈部的王罕亲自绑送到了完颜亮面前。 虽然王罕声称是自己抓住了也速该,但洪过偷偷打听了一下,原来,是也速该走投无路,好不容易聚集了两千部众,又回到部族的老营找到了一千多女人和老人,在草原上躲藏了些日子后,忍耐不住的他们最终决定,通过王罕的安达关系,希望能向金国的阿勒坛汗投降。谁想到,王罕翻脸不认人,假意哄骗也速该到了他的营地,然后突然翻脸,将也速该和所有乞颜部的残余都抓了起来。 这事让完颜亮有些为难,也速该既然是来归降的,是不是应该宽容收纳显示自己的宽大?可若是这样,就会让王罕觉着心悸,影响了金国与克烈的关系,尤其是,现在的克烈部被完颜亮加封了最大一份战利品,从分到的部民到牲畜,甚至是铁甲和钢刀,都是最多的。实力大大加强的克烈,正是金国需要着力拉拢,怎么能为了区区一个也速该损害了与克烈的关系? 那些随同完颜亮一起出征的朝臣,比如张浩这样的宰相,却是一致要求赦免也速该,正好用这员虎将统领北方糺军部族,牵制住克烈,从而保住金国西北数十年的和平。 倒是追随出征的战将,纥石烈志宁,仆散乌者,以及糺军的将领们,一起要求处死也速该,就是这个也速该,给硬军造成了六七千人的伤亡,也让糺军失去了三千多人,近万人的伤亡,怎么能让金国的将领们咽下这口气? 双方就在完颜亮面前争执起来,彼此互不相让的几乎就要撸胳膊打起来。而其他的随同出征的将领,比如完颜亨和完颜乌禄,这个时候却不吭声,远远躲到了一边。 到了这个时候,突然有人站出来,温文尔雅的对完颜亮请求全权处置蒙古部的事情。众人一看。立时是有人心惊有人欣喜。 完颜亮一看说话的是洪过,联想起洪过对蒙古也速该的评价,当即明白了乞颜部首领的下场,咧咧嘴却没说出话来。张浩等朝臣和完颜乌禄见到洪过出来,心里登时哇凉哇凉的,这个杀神是不是又要静极思动了?倒是纥石烈志宁等人心里大是兴奋,有洪过出手,不愁自己部下的血仇不报啊。完颜亨眉头微皱,却是没有什么表示。 其实,洪过之所以出来接手这件烂摊子,他还有另外一个盘算。当初他偷着向蒙古卖兵器,虽然整件事干的很隐秘,可难保也速该手里没有什么证据用来指证他,他最好自己出手收拾掉也速该,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得到了完颜亮的许可后,洪过下令,追随也速该逃走的部民,都被分给克烈部,只是将也速该还有也速该的家人,大约几十人一起找出来集中看押,却并不马上处理,似乎在等什么。 果不其然,又过了几天,传来糺军在通向西夏的边境上,抓住了合答安的消息,至于为什么合答安不向西逃走,反是逃向西夏,洪过猜测,合答安本来最好的出路是逃去西辽,可惜通向西辽的道路被乃蛮死死卡住,合答安是想从西夏境内绕路前往西辽容身。 待到合答安被押来斡难河畔,洪过一起接手过来。按说,这两**乱草原为害边境,既然抓住了,就应该送回中都亲自押去太庙告捷,然后再明正典刑处置。但是,现在的金国还是草创阶段,对这些祭祖的礼仪并不太在乎,所以,洪过也就乘机抓住机会,取得了处置这些人的大权。 此时的合答安与也速该神色萎顿,全然没了当初一统草原意气风发的样子,而且当也速该看到了他的媳妇诃额伦有了身孕后,更是心如死灰,懊悔写满了面孔上。 洪过不管这些,他选了一个日子,当着所有草原部族的那颜和部民的面。好像牵牲口一样,将合答安一家与也速该一家牵了出来,然后又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刑具----木驴。 这个木驴,本来是中原的衙门里,准备用来给yin妇使用的刑具,一旦被绑上去,牵着木驴行走一段路,上面的人就是个内脏大出血挂掉的下场。 不过,木驴对草原部族,尤其是蒙古部来说,还有另外一层特殊的意义,当年,蒙古部的可汗俺巴孩,就是被抓去送到金国人手里,坐了木驴处死,现在见到洪过又将木驴牵出来,俺巴孩的儿子合答安立时眼中出现了怒色,身体挣扎着要站起来。 看着合答安被人狠狠砸倒在地,洪过面无表情的看看合答安,然后将视线转移到了一边的也速该身上。这时的也速该完全没了惧意,只是在大声求饶,不是为自己,是为他的妻子诃额伦。 洪过走到了也速该的面前,看着眼前不住在地上磕头的蒙古部头领,平静的道:“你为什么要娶这个女人呢?如果你选择别的女人作妻子,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也速该一下愣住了,他实在不明白洪过话中的含义。 这个时候的洪过,看看一边已经微微现出臃肿体态的诃额伦,脸上现出温和的表情:“这是你们第一个孩子吧,也不知道男女,怕是还没起名字呢。”说这话,他吩咐人解开了诃额伦的绑绳。 也速该夫妻两个虽然不明白洪过的意思,可是,诃额伦被松绑,似乎意味着她能继续活下去,立时,也速该与诃额伦脸上都出现了惊喜的表情。 洪过也真没难为诃额伦,只是下令将这个女人带下去仔细看押,至于也速该,洪过转身冷冷看了他一眼,马上有人冲上来,将也速该抓到了木驴上,用粗大的钉子,将也速该的腿与木驴钉在一处,然后有人牵着木驴在空地上走动起来。 也速该就这样被处决了,到死,他都没喊出一句话,饶是观看的洪过也不禁大为钦佩这个蒙古汉子,也为自己的决定暗自庆幸。 至于合答安,也好好享受了一次他父亲曾经享受过的滋味,死的时候屎尿齐流,完全不像是统领一方的可汗,丢尽了蒙古部的脸面。 也速该与合答安的所有家属,无论男女老幼,随着洪过一声令下,被人抓在马匹身上,活活的五马分尸,尸体还要堆在一处暴尸,以警戒那些心怀不轨的草原部民。 至于诃额伦,几个月后,她生下了一个男孩,不容女人与孩子有所温存,立即被洪过下令勒死,至于那个小孩,是个小男孩,被洪过起名叫做铁木真,派了专人看管,长到两三岁的时候,就命令阉割了,送到宋国的皇宫里去当个小宦官。 随着两个首领被杀,曾经闹翻了整个草原的蒙古部烟消云散,成为了草原的历史。对于空出来的草场,完颜亮以草原之主的身份进行了重新分配: 位于草原腹心,斡难河畔,原先属于蒙古和蔑儿乞人的肥美草场,被分给了克烈部。 吉利吉斯部被重建,离开了寒冷的草原西北部,填补到了原先克烈部的草场来。 乃蛮人称霸了草原西方。 斡亦剌人向西迁徙,填补了部分吉利吉斯人的草场。 整个北海东西两岸,都成了八剌忽部的草场。 秃麻部留在原先的草场,而豁里部被强行迁徙,来到草原的东部,成为了金国与克烈部之间的屏障。 塔塔尔部和汪古部向北推进,占据了一半的克烈人故地,将金国的边界向北推进,在南面包围了克烈部,广吉剌和扎只剌也得到一定的恢复和加强,草场略略向西迁移,将克烈人团团围住。 这样一个分配,看似克烈人得到了最大一份蛋糕,但是明眼人一看,就会发现,克烈虽然强大,却被各族各部包围在草原中心,丝毫不得动弹,更没了进一步发展的余地。 与此同时,在洪过的建议下,完颜亮在重新册封脱斡邻勒为郡王后,又对草原各族各部的可汗一一封官,甚至连各大部下面的小部首领也一一封官,这样一来,克烈再想对外扩充草场,就要考虑下金国的态度了。 不仅这样,完颜亮还在其后单独接见各部可汗的时候,暗示了他们可以去向克烈发动攻击,从强大的克烈身上咬下肥肉来。 这些部族对于王罕这样反复小人,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好印象,而克烈本来功劳不大,却得到了最大的封赏也让所有人大为不满,现在得到了金国阿勒坛汗的暗示,这些部族还会老实么? 光是正隆六年一年里,草原就烽烟频起,各部好像达成了默契似的,围着克烈人就是一阵死咬,杀得王罕是分身乏术疲于应战,一面频频向金国告急,一面派人火速向金国求购大批兵甲武器。 洪过大手一挥,尽数答应了克烈人的要求,当然了,于此同时,他也答应了其他各部求购武器的要求。反正都是赚钱,大家一起换装备好了,得,草原继续打个乌烟瘴气。 对克烈部的处置,还带来了一个小小的尾巴:在草原之上分布着大大小小几百个城堡,城堡内的居民都是当初被辽国迁移过来,定居在这里,靠着放牧为生的契丹人和汉人,不过,就算是汉人,此时已经极度契丹化,根本分不出他们与契丹人有什么差别了。这个草原上的居民,本来在契丹辽国崩溃后,是哪个部族来到附近就臣服哪个部族,当克烈部要迁移的时候,王罕竟然打起了这些契丹遗民的主意。 契丹遗民在城堡定居已久,尤其是以斡尔罕河上游的斡鲁朵城为最,斡鲁朵城以前就是契丹人在草原重镇,遗民的数量远高于其他草原各个城堡,竟是达到了出奇的三四千户两万多人,在辽国失败耶律大石率军西走建立西辽后,斡鲁朵城的契丹遗民就成为一个独立的小部,一直是依附在克烈部羽翼下,现在王罕要将所有契丹遗民通通带走,就引起了很大的争执,为了争夺这些契丹人,吉利吉斯人和克烈人几乎动了刀子。 此时的吉利吉斯已经得到了完颜亮的暗示,所以对于契丹遗民不依不饶,在克烈的王罕面前不肯退让半分,双方剑拔弩张的,最终将官司打到了完颜亮面前。 对这些契丹遗民如何处置,完颜亮也有些头痛,他的本意是将所有契丹遗民集中起来,变成几个糺的部族,成为金国戍边的糺军。可是,一旦要编制成糺,势必要将所有人带离现在的住地,看看契丹遗民坚决不肯离开故土的意思,完颜亮也不好用强的,毕竟要是收拢草原上所有的契丹人的话,会影响到几乎所有草原部族的利益。与金国的草原经营相比,拢共不到五万人的契丹遗民,似乎就不是很重的砝码了。 最终,完颜亮在完颜乌禄的建议下,偏袒了吉利吉斯人,表示尊重草原和契丹人的传统规矩,契丹人不必迁移。 又是好一阵安抚后,在第一场大学来临前,在一片草原那颜可汗们恭送中,完颜亮率领大军回转临潢府,一仗收服草原各部,将金国的威势远达西辽边境的畏兀儿人中间,更是将名义上金国的边境,推进到了草原的西部边缘,拓地千里威加万邦,完颜亮在心里打算好了,回到中都就举行最盛大的祭典大礼,不仅要给太庙上贡,还要分别祭典天地社稷,然后晓谕臣民大赦天下,让所有臣民享受到自己大胜的恩典。 就在临潢府,完颜亮得到了另外一个好消息,原来,前一年的年初,被他派去南宋的使臣已经返回了,使臣带回来的不仅有南宋的诸多特产,还给完颜亮带回了一幅长长的画卷。 [奉献]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 第二七六章 序幕渐启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第二七六章序幕渐启 来不及返回中都了。完颜亮匆匆将金国的使臣召到临潢府,当着所有随行大员的面,让出使的官员展开画卷,众人一看,喝,好一幅山水城市人物画。 众人还在欣赏的时候,洪过已经是大吃一惊,这画上的景致他很熟悉,正是大宋行在临安府的景色,顺带着还画上了西湖,难怪,这次出使的使臣,是去年给赵构祝贺生日的,竟然在临安住了一年半光景,就是为了画这副长卷吧。 看到了画卷,洪过脑中猛地伸出一行诗文来,不想则已,一想到诗文,他的脸色变得惨白,身子僵硬,一向努力锻炼心志的他。额头竟是有些潮湿了。 果不其然,完颜亮率领重臣来到长卷前,好一阵的欣赏之后,这才对所有人指点,哪一处的名字如何,有何景致,有哪些名人流下的墨宝轶事,一开始大家还是当完颜亮信口说说,可是,完颜亮每说一处地方,负责出使的官员立即惊讶的附和,完颜亮所说竟是一处不差,甚至有些地方,比他这个在临安住了一年多的人还要仔细。 在场所有人都是人精,哪里还会不明白完颜亮心意,果然有完颜乌禄对着完颜亮大加奉承,完颜亮每说完一处景致,不待出使的官说话,第一个抢先讲话的必然是乌禄,纵然只是“啊”,“真的么”,“妙啊”这类的话,也让完颜亮感觉很有成就感,当然,也让旁边的官极度不齿于此人的做派。 完颜乌禄似乎没有感觉,这般奉承之后,看到完颜亮说的有些累了。竟是顺杆爬上去,请求完颜亮就此在长卷上题诗一首。 这下正搔到了完颜亮的痒处,这位金国皇帝在诗词上有些造诣,登基以后虽然忙于政事,却因为尊儒崇汉自己要作表率,所以每日诵读古诗不弃,于诗词之道的造诣颇有些长进。 听到了乌禄的提议,旁边不少人心中大骂:怎么就让这个猥琐小人想到了,自己早说一句出来,是不是也能在皇帝面前露脸了? 提起梁汉臣献上的狼毫,完颜亮略略思索一阵,毫不犹豫的在画卷空白处提上了一行诗: “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侧,立马吴山第一峰。” 看到这首诗,在场的大员立时脸色急变,纵然已经猜到了,他们这位陛下要对南宋下手,他们谁也没想到,完颜亮心中竟有如此豪气,光是那第一句的“万里车书一混同”,足见此时的完颜亮。竟然是以千古一帝的始皇帝自比,这种气魄岂是在场任何一人能够比拟的? 这场聚会就在重臣各怀心事中结束,临出来的时候,完颜亨故意放慢了脚步,希望能拉住洪过好好谈谈,谁想到,洪过根本没出来,直接跟着完颜亮去了内室。 来到内室之中,完颜亮劈头就问,刚才他题诗时候,别人纷纷叫好,完颜乌禄叫的几乎就要流下眼泪了,为什么洪过站在外面一句话都不说? 一身素白的布衣的洪过站在门口,静静望着完颜亮,看到他说完了,才缓缓解下腰间挂着的一个紫色鱼袋,将之双手奉上,平静的告诉完颜亮,既然完颜亮要南征,他绝对不干这个三司使,去帮完颜亮的南征调集军需物资。 看到洪过撂挑子,完颜亮一下就炸了,他现在扫平草原征服高丽屈服西夏,正是最志得意满的时候,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指着洪过的鼻子就是好一阵大骂。 洪过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待到完颜亮骂的累了,他将鱼袋放到身边的桌子上,自己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完颜亮大喝一声。 随着完颜亮的喝令。立时有侍卫亲军的士兵将洪过拦住,他转头看向了完颜亮,那目光中充满的是失望与冷漠。 这道目光看的完颜亮心神震动,思索了一阵,几步抢到洪过面前,抓起那鱼袋递过去,“你我兄弟一场,你就忍心这样离开?”见洪过不为所动,他换了个话题道:“你是不是要回去宋国?” 洪过平静的答道:“难道要让我看着你进攻我的母国,自己却无动于衷么?然后再眼睁睁的看着你战败……” “哈哈,”完颜亮大笑着打断了洪过的话,“战败?你怎么知道我会失败?我手握雄兵百万,横扫江南易如反掌……” “你的军队不习水战。”洪过冷冷的点破了金国的弱点。 完颜亮脸色有些尴尬,抢白道:“不习水战可以打造战船,再说了,你不是在高丽在海州造了许多海船么,有那些海船,我怕什么宋国水师。” 洪过摇摇头,能将海上商船与水师战船混淆,足见完颜亮有多糊涂,就这位还谈什么水战之道? 见到洪过脸上的失望之色更浓,完颜亮心中忧急,一把抓住他的手。恳切的道:“改之助我。” “助你攻宋?做梦,除非你停止攻宋,这是为了你好,也为了你的王朝好。”洪过冷声道。 完颜亮自从登基后,何曾对别人如此低三下四,现在见到洪过这么不给面子,脸色渐渐冷下来:“洪改之,你以为我就会失败?会兵败身死国破家亡?你以为,就宋国那些兵马,能挡得住硬军么?嘿嘿,所谓百万雄兵都是用了驻守的。其实,真要攻宋,我只需硬军三万就足够了。” “身死国败者都曾这样说过。”既然撕破脸,洪过索性说个痛快:“草原初定,没有十年攻伐,休想完全削弱草原部族的实力,西夏并未心服,至少还是你的威胁,朝中宗室有多少人窥伺你的位置,你又能知道么?进攻宋国,顺风时候都危如累卵,一旦有所挫折,内外交织,你又要如何应对?再说,现在太子年幼,若是你在前方有事,后面要谁帮你镇住朝廷?这些你都想过么?想想吧,当年的苻坚……” “够了!”完颜亮大怒,一挥手:“将洪改之带下去。” 洪过被侍卫亲军推了出去,只不过,他并未被人难为,事实上,侍卫亲军上下都不敢对他稍有不敬,就凭洪过当着完颜亮说的那些话,放到别人身上一早挂掉了,洪过才落了个看押,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恩典,谁还敢随便在这个时候去得罪洪过? 完颜亮这个时候非常生气,一直以为,洪过早已被他收服,却没想到,一个南征的想法露头,就遭遇了洪过这样不留颜面的反击,就在下令的时候,他曾有过一瞬间的冲动,要将洪过退出去斩首。后来,他自己都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按说,他与洪过的交情,怎么都不应该有这股杀意才对。 就在洪过被押下去不久,完颜亮还在内室呼哧呼哧的生气的时候,张浩赶到了,他带来几份政事堂拿不准的文件,请完颜亮定夺。 完颜亮左思右想,这个张浩平日里倒也办事老成,而且与洪过不和,所以,简单截要的将洪过的话说给他听,要张浩拿捏着看看。 张浩没等听完,立即明白过来,皇帝这不是要自己拿捏,这是要自己给出点支持,日后好帮助完颜亮在朝堂上与其他人争辩。既然如此,张浩就不得不考虑仔细了,为南征站脚助威是小,万一日后南征真的失败了,是不是自己也要跟着吃挂落,或者,被皇帝推了全部责任在头上? 想到这里,张浩谨慎起来,想了一阵才开口,他的意思倒是不复杂,一面说洪过夸大事实危言耸听了,一面小心的说起来,洪过对于草原和西夏的预测也还是准确的,皇帝如果南征,确实要多加小心。 完颜亮有些不满意的摆摆手,“草原各部已经臣服,而且他们刚刚为我击败,正是心惊胆寒之时,怎么可能在此时反悔?倒是西夏,确实有些问题……”忽然,他转口道:“你看洪改之此人到底如何?” 张浩心里一颤,洪过与完颜亮的关系最是紧要的,如果一个不小心,可是容易惹出大乱子,这个问题他真不想回答,无奈皇帝面前,又不能不答,于是他斟酌着道:“洪改之一向以宋人自诩,这次要南征,他自然是千个万个不同意,但是,宋国此时危如累卵,以洪改之好钱帛女色的性子,真要他与宋国玉石俱焚,怕也不可能,不如,将他调开在一边,等到宋国攻灭,那赵构被陛下带来中都,到时候洪改之也就可以为陛下大用了。” 凭良心说,张浩这话没掺任何沙子,更没敢趁着洪过倒霉时候上眼药,全都是他的肺腑之言,所以,完颜亮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中暗自点头,暗道一句张浩虽然与洪过不和,倒真是个老成谋国的忠贞之臣。 见张浩说完许久,完颜亮也没做声,张浩心里有些发毛了,反复思忖了几次,都感觉自己没说什么过分的啊,难道就这些都让皇帝不满意么? 又等了一会,张浩额头都见汗了,完颜亮这才开口,这种对臣下的心理折磨,也是帝王之术的一种,让臣下对皇帝生出天威难测的感觉,“浩然,记得你有个儿子,已经是进士了吧。叫什么来着?张汝霖么?不错,我看年纪也不小了,不必在地方上蹉跎,就去工部做个主事吧,平日里多回家里,也能方便照顾你。” 张浩闻言大喜,这工部主事虽然地位不高,却是中枢的朝官了,只要他稍加用把力,不愁张汝霖不能很快脱颖而出,这样一来,他们张家以后就有个可以依靠的顶梁柱了。 等到张浩走后,完颜亮沉思了一会,决定还是关着洪过,好歹关一个晚上,让洪过尝尝厉害,明天再决定如何处置。 这下可好,洪过失宠的消息又传遍了完颜亮的行宫,所有朝臣军将都是大为惊诧,互相走动打听原因。 在这种时候,入夜后,一个黑色影子,在几个身手利落的黑衣人的扈从下,悄然来到临潢府北城的一个小院,轻轻敲了下后门,然后飞也似的闪身进了门,进入了后院的一间柴房。 房中黑漆漆的完全没有光亮,呼吸之间,感觉墙角似乎有个人,黑衣人进门后也不敢多走动,压低了声音道:“不知阁下找我来为了何事?” 从墙角传来一个同样极力压抑的声音:“洪过被抓了?”听到黑衣人嗯了一声,墙角神秘人继续道:“为了完颜迪古乃要南征?”黑衣人又嗯了一声,神秘人立即道:“完颜迪古乃的南征,究竟可行么?” “必败。”那黑衣人断然道,似乎知道神秘人要问什么,他嘿嘿一笑:“有阁下这样的人在,今上还指望能够旗开得胜么?” “他算什么皇帝,不过是一介篡逆之人……”神秘人哼了一声,“既然老先生如此认为,上次托请老先生之事……” 黑衣人立即打断了他的话:“那件事休要再提,现在有如何大好良机不用,为什么要干的那般冒险?难道阁下没看到萧裕的前车之鉴么。” “也是也是,”神秘人似乎有些忌惮黑衣人,连声答应着,“那一切有赖老大人了。” 黑衣人似乎对神秘人的态度很满意,“只要听到阁下消息,老臣一定奋起,与阁下呼应就是。” 两人定下了约定后,黑衣人立即转身离开了,又过了一会,房门打开,从门外钻进来一人,借着开门之际的光影,可以看到来人顶着一颗大光头。 光头进来后扑嗵跪在地上,连声对神秘人告饶。神秘人有些不耐,打断了这个人的话头,“能从日本回来,你也算不易,日本的事情我听说了,洪贼早有防范怪不得你。不过,你也是有行事不利的罪责,这样吧,你立即回去中都,做掉那个人,算是弥补了。” 光头愣了一下,过了会才颤声道:“主子,真的要那样做?”随即,听到了神秘人不满的哼声,光头马上答应下来,这才惶急的钻出了柴房。 当这一夜过去,第二天晨曦的时候,就有内侍来传令,完颜亮释放了洪过,不过,洪过因为失礼,以权领三司使的加衔提点营造汴京,三司衙门位置不变,不过另派两位副使掌握诸事。 听到这个命令,洪过苦笑下,完颜亮是铁了心要南征了,而且不惜撕破脸将自己调离了三司衙门,怕是以为自己会乘机动手脚阻碍钱粮的筹措吧,也好,反正他不想真个回去南宋,正好借机赖在金国吧。 听到命令后,洪过掂了几下重新送回来的鱼袋,也不去答谢完颜亮,带上几个亲随就飞驰去了中都。 等到洪过抢先回到中都,立即听说了,他的家竟然遇到袭击,那个完颜梧桐的遗孀乌延婉清,竟然被人杀死在他家后院。 洪过听到这个消息立时大惊,匆匆赶回了家中,先是给母亲请安压惊,然后又去看了眼乌延婉清的尸体,接着在后院查看一圈,最后才在书房里找来了翟平。 翟平脸色凝重,仔细汇报了他的勘察结果,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刺客本来不是要杀乌延婉清,只因那个时候,乌延婉清一个人留在洪过母亲洪家妇人的房内,漆黑之间被刺客所杀。 听完翟平的话,洪过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才低声道:“你的意思是说,刺客,是奔着我母亲去的?” 见到翟平点头,洪过大手猛地抓紧了桌子上的茶杯,好一会,才继续道:“可是,那个时候我母亲不在房中,但是,乌延婉清为什么会在哪里?还是要漆黑的不点灯?” 翟平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才低声道:“主人恕罪,小的妄猜,或许,乌延夫人,是想去找点什么。” 洪过心中早想到这个答案,此时经过翟平点破,嘴角抽搐了一下,用一个亲王的王妃当奸细,好大的手笔啊,师兄,看来你对我从未放心过呢。 挥手让翟平下去,洪过思考了一阵,那名刺客已经被杀,可惜找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来,唯一有点价值的,就是刺客或许是个日本人,可要说是日本那个北朝平清盛派人来杀他**,洪过只想大笑,既然不是的话,又是谁主使的呢? 无论洪过怎么想,他都不得不做出防范,仔细将自己的家宅巩固一番后,洪过才起身去了汴京城。 如果认为洪过不在三司衙门,就不知道金国财赋的出入,那可是个笑话了,事实上,无论完颜亮在三司衙门派了多少内鬼,洪过每天都能从海州接到固定的通传,写清了一日来三司衙门发生的所有事。 幸好,完颜亮派去海州的两个副使都还本分,一切都是按照洪过定下的制度来办事,他们除了不断处置杂务,对整个办事的规章流程作调整,所以,虽然洪过不在海州,三司衙门还是保持了一如高丽的高效。 正是通过这种高效,完颜亮才得以不断调度物资兵器,从北方抽调马匹,在地方上各州县统计户口签发士兵,整个金国就好像一部高效的战争机器,在向着南征的方向飞速运转起来。 [奉献]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 第二七七章 前奏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第二七七章前奏 在洪过来时的历史上。正隆六年,也就是绍兴三十一年,西历的1161年的六月,金帝完颜亮从中都迁都到汴京城,九月分兵三十三军,兵马六十万号称百万大举南征。 但是,这一世的正隆六年即将过去,刚刚完成了对草原征讨的金国,正全力准备战争,一方面点检兵数,搜集粮草辎重,打造兵器和铠甲,同时还因为马匹不足,要发力从草原各部搜索马匹,更听从了右丞相张浩的建议,从天下百姓家中括马,用以补充军马的不足。 因为洪过明言金军不习水战,所以完颜亮特意下令,搜集在高丽和山东的海船,金国朝廷征发这些海船充作战船,这些还不够。金国工部被勒令,在山东河北的海边,调集了十几万百姓大举营造战船,用以充作军用。 就在正隆六年正月,宋国使者来朝贺元旦的时候,完颜亮让人对宋使宣谕,责问宋国收容金国逃走的难民,还有派人偷入金国境内盗马,而且直接指责这两件事都是受到了南宋官府指使。最后还问宋使,说南宋侍奉金国并不如秦桧时候恭谨。 宋国使臣回国后,将这些一五一十的奏对给赵构。赵构闻言大是惊奇,当廷问出金国皇帝为何如此无礼,这不是要挑起战端么? 不等出使的宋国使臣回答,普安郡王赵瑗----哦,不对,他已经在去年,也就是南宋绍兴三十年,因为对金国战略的判断而得到赵构赏识,被改名为赵玮,授宁**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进爵建王了----赵玮站出来答道,那完颜亮连皇位都是篡夺而来,轻启战端还用什么名头么? 这话自是说的极为辛辣,更让其他在列的南宋宰相们无从应答,他们头一次遇到这对义父子表演的双簧,哪里能够应对的来。 既然有身为皇太子的建王殿下出来站脚。南宋的执宰大臣们自然不敢怠慢,一面派出枢密院的细作深入金国境内打探,一面开始整顿兵马军器进行备战。不过,出于两国相交的惯例,南宋并未切断对金国的外交使臣,相反的,这个时候比以往更多了许多使臣前去金国,这个主意出自汤思退,宋国这位新任的参知政事,兼礼部尚书大人想尽量争取继续和议,维持两国这种盟好的局面,他的想法得到了赵构的首肯与支持。 宋国不断派使者前往金国的同时,金国内部发生了几件大事。 首先就是,金国出使南宋的使臣施宜生,在出使的时候,当着宋国官员的面口呼“笔来笔来”,因为他是福建人,本来是南宋的官,后因为发错逃去了金国,这时不忍看到南宋全无防备,所以要借机暗中通风报信。只可惜。施宜生不是朱序,完颜亮也不是苻坚,施宜生回到金国后,完颜亮听说了副使的禀告立时火冒三丈,下令将施宜生烹杀。 紧接着,又有太医院的太医祁宰借着看病的机会,向完颜亮叩头进谏,请求完颜亮收回成命不要南征。可是,他就不想想,完颜亮为了南征,连与洪过的交情都闹掰了,无论为了脸面还是心中的志向,已经是没了回头路,又怎么会听一介医官的进谏?于是,这个祁太医被下狱拷问背后主使,最终死在了大狱之中。 到了正隆六年的年末,中都宫中传出了消息来,皇太后徒单氏因为劝说完颜亮不要南征,被完颜亮下令幽禁,同时,徒单氏身边的侍卫宦官宫女一起被杀。 到了这个时候,金国上下才霍然想起,完颜亮可是个靠着弑杀表兄上位的人物,以前的几次大屠杀,都是借了洪过的手,实则呢,完颜亮的手怕是比洪过还要黑几分。到了这个时候,什么人还敢站出来劝谏,一个个唯唯诺诺的躲到了旁边。 没人劝谏。可是有人溜须,那个金国临潢府路都总管完颜乌禄,在这个时候上奏折,先是恭维了完颜亮万事英明,然后自请免去现在的官职,前往南征大军的军前做个小校,为南征效死。 这本就是个溜须拍马的奏折,以前完颜乌禄也没少发过,所以,尚书省接到以后,诸位宰相只是皱皱眉,然后就将奏折送到了完颜亮面前,虽然只是个无聊的东西,但碍于完颜乌禄的身份与职权,也令执政大臣们不敢将之私下扣留。 谁能想到,拿到这份奏章后,完颜亮先是感觉无聊,匆匆看过一遍就想扔掉,突然心中一动,他想起了萧裕的临终前的几句话,为了保住自己与洪过的情谊,他特意将洪过从三司使的位置上调开,就是为了能将这个最后的好友调离是非中心。可是,完颜乌禄呢?萧裕对完颜乌禄这个人的评价可是不低,既然能得到萧裕如此称许的人,会是个如此下作的阿谀小人么? 完颜亮陷入了沉思,要说完颜乌禄有没有能耐?他一定会说,乌禄这个家伙还是很有能力的,至少统军有杀伐决断,治理地方也有足够的抚民之才。如果完颜乌禄只是个普通的臣子,完颜亮一定会着意拉拢,即便乌禄姓着完颜,如果是完颜秉德那样的远枝的话。完颜亮也不会忌讳什么。可是,偏偏乌禄是太祖阿骨打的亲孙,与完颜亮同辈的表兄弟,也是可以继承金国皇位的人,这样一个身份,让完颜亮不得不忧心起来。 就是为了这层担忧,完颜亮先是借高丽战败的事情大兴牢狱,好好敲打了完颜乌禄一下,然后纵容洪过强夺了完颜乌禄的爱妻乌林答宁儿,目的呢,就是想看看,这个乌禄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可是,乌禄的选择越发的让完颜亮心悸,连爱妻被人霸占都能忍下来,这样的人真的令完颜亮有些害怕呢。 完颜乌禄坐镇西北数年之久,按说资历早够了进入中枢成为宰相,完颜亮之所以如此压制,就是不希望这个人掌握更大的权力,仅仅让他做个戍边的将军就好了。 但是,现在看看,完颜亮抖抖手上的奏本,冷笑一声,你乌禄既然静极思动,那好了,看来应该给你挪个窝了。 第二天,从内宫传出旨意,以完颜乌禄戍边数年劳苦功高,提升完颜乌禄为北京留守,同时知大定府。 这道旨意一出,立时让诸位宰相皱眉,表面看,与临潢府路都总管相比,这个北京留守的位置更加显赫,实则呢,北京大定府位于中都北面,夹在中都路和临潢府路中间,东面是东京路。西面是西京路,这些地方都是重镇,驻有重兵的,与之相比,北京路无论地域还是重要性上,都是块不大重要的地界,而且,自打出了萧裕之乱,连带着,北京路本就不多的驻军,现在也削减了很多。 从肩负着金国西北防御重任的临潢府路,调任到北京路,这是明升暗降啊,看得出,金国皇帝对完颜乌禄的行径非常讨厌,采取的处罚也是极为严厉了。 听到自己调任北京路,完颜乌禄一下就老实下来,连谢表都写得极为朴实,再没了以前那种浮躁和华丽的词句。 若是说,施宜生,祁宰被杀是因为劝谏皇帝南征,这个完颜乌禄被贬黜,却是因为支持南征,金国的朝臣们想不通了,皇帝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难道说,皇帝已经发疯了不成么? 完颜亮没有发疯,他只是在按照自己的思绪一步步的走下去,就在处置这些内部事务的同时,他还继续保持了与南宋的交往,只不过,从返回的使者汇报看,南宋正在修整沿江的港口和城镇,似乎有了防备。一想到这里,完颜亮就在心里暗恨施宜生。 就在完颜亮忙碌的时候,洪过也没清闲,对于他来说,重修汴京城并不是什么太难的工作,虽然完颜亮对工期要求很紧,可是以洪过现在的权势,要调遣民夫搜集物资还是很轻松的,况且,他这个三司使来到了汴京城,三司衙门自是要向营建汴京的工程倾斜,所以,营建汴京的工程进展的极快,根本不劳他来操心。 洪过忙碌的都是他见不得光计划。 既然南征不可避免,洪过就要做好应变的准备,在金国的洪家商号,开始不动声色的清理物资,将主要资产向南宋转移,由于有三司衙门的官员作掩护,加上整个动作异常谨慎,所以并没被金国朝廷所察觉,其实,到了正隆六年的年末,各地的洪家商号已经是个空壳子,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早已运走了。 另外的,洪过为了防止大乱出现后,内外交通出现阻碍,他开始向高丽派人回去。此时的高丽,虽然表面上一片欣欣向荣,实际上,洪过的影响力已经开始向每个乡村深入,真正的做到了无处不在,就连高丽人结婚的时候,都要先对洪过的神主牌位跪拜,然后才去跪拜父母祖宗。关于“太阳一样的慈父领袖,高丽民族的领路人”----洪过的种种事迹,哦,或者说是神迹,在高丽乡村城镇之间到处传颂。 至于高丽半岛南部的百万汉人,洪过虽然没有对他们进行那种洗脑式宣传,可高人一等的生活,加之背井离乡的命运,让这些汉人移民不知不觉的,凝聚了分派到每一座村庄中的军官身边。这些军官多数落地生根,在村子里娶妻生子了,可是,一旦要他们站出来为洪过效力,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冲在最前面,在数千军官的身后,是几万几十万的汉人移民。 对日本,洪过采取了尽量隐瞒真相的策略,日本这个民族最是不可靠和墙头草身子软,一旦让那些日本的贵族军阀知道,洪过失去了金国朝廷的支持,不用金国挑唆,这些日本人就会主动站起来,将洪过派在日本的所有人手全部杀死。不过,驻日军是洪过手下的精锐,经过一年时间的调遣和换防,洪过逐步将驻日军尽数调回了济州岛,换上了他从高丽南部汉人移民中招募的新军,这些新军得到的训令是:如果有必要,可以将所在地区不稳的日本人尽数杀光。 洪过的手上有了三万精锐,这些军队中的骨干,是在日本杀过人见过血的近卫军,其余的几万人中,也有将近一万人被派到日本轮训,期间打过几仗杀过人见识过战斗场面。 自然,这支军队距离硬军,还有拍马都赶不上的差距,但是洪过自信,自己手下这支新近卫军,比起普通的女真猛安谋克兵来,可是强着不是一分两分,若是在战场上遇到女真兵,人数对等的情况下,洪过有信心将其击败,人数倍于自己的时候,他也有信心将之击溃。 洪过的信心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他手下这三万人,不仅人人披甲,而且手上的武器都是精钢打造,弓弩箭矢俱全,除了因为在海岛缺少马匹,一切都比大宋的禁军要精良。 即便如此,洪过还是感觉没有把握,他心虚不是没有理由的,就现在的局势来看,完颜亮的自信并非没有道理,三万硬军,经过了数年厮杀的锤炼,完全就是为战斗而生的群体,有这样一支大军在手,完颜亮确实有叫嚣灭宋的本钱。 而洪过手上只有三万多新丁,他可以用严酷的训练,还有对南宋的忠诚来教育这些士兵,但新兵到老兵,终究还有一个成长的过程,若是在这个过程中遭遇到硬军的打击,洪过可以打包票,赌……硬军必胜。 另外的,洪过之所以敢留在金国,要为南宋火中取栗,其实也有一定的自信,那就是因为,在后世的历史上,正隆六年九月完颜亮南征之前,金国的后方就已经是一片烽烟了,不仅北面的契丹人大乱,就是河北河南山东等地的烽火,也是到处燃烧,到处都是义军在打击金军,最最关键的,十月,完颜乌禄就会后方登基称帝,彻底乱了追随完颜亮南征的将士的阵脚。 虽然现在的金国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可是,中都路与河南路周围,已经出现了许多盗贼乱民,这些人蜂拥而起席卷村镇,大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倒是山东两路,尤其是海州所在的山东东路,因为洪过大力发展工商的缘故,此时还算比较平静,可这种平静,就好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奏,天知道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而且,从洪过掌握的情报上看,在北部糺军之中,那个接受了他大批武器援助的耶律撒八,这个时候也耐不住寂寞了,正在到处串联试图有所动作,怕是很快就要掀起反旗了,有了契丹糺军的叛乱,那样金国内部的大乱就算无法避免,是不是说,完颜乌禄的趁势而起的条件,也就能完全达成,自己只需要好像玩战略游戏一样,坐等固定事件发生了? 洪过的脑子很乱,乱的他自己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从人禀告,说是一位姓辛的官员前来拜访。 自从干上这个营建汴京的活计,洪过也就少不了迎来送往的杂事。接了拜帖,洪过本意是看一眼就打发掉算了,谁知见到拜帖上的名字:辛赞,不知为什么,他的手猛地一顿。 辛赞?好熟悉的名字啊,哦,对了,这人是辛弃疾的祖父啊,他还活着么?那么说来,辛弃疾是不是还在蔡松年门下学诗词?随即,洪过感觉好笑,蔡松年在正隆五年的年末去世,完颜亮为了他的死还罢了朝议数日,现在的辛弃疾应该是回到了他祖父身边吧。 果然,当洪过走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一个身着官服的老者,身边站着的,可不正是一脸不情愿的辛弃疾么。 辛赞本来就是按照规矩,经过汴京时候,挨着个的拜见在汴京的官员和权势人物,来到洪过这里也就是走个过场,根本没指望洪过来见他这个区区从六品的小官。哪里想到,拜帖送入后过了一阵,洪过竟然是亲自迎接出来。 别看辛赞在金国做官,其实心中一直是向往着宋室,所以他做官时候不喜欢阿谀女真人,官自是不会作大了。现在见到洪过,老头也是这个样子,估计是将洪过看作了给女真人效力的走狗了。 洪过倒是不以为意,坐下来与辛赞祖孙两人叙谈了一阵,随意问了问辛赞的打算,原来这位老人已经致仕也就是退休,这次是带着孙子返回故里的。辛赞的老家在山东济南,洪过听了心中一动,这辛弃疾不就是在山东时候,参加了什么义军的么,不行,可不能放这条大鱼从眼前走掉了。 于是洪过笑着称赞了辛弃疾几句,又说起自己与辛弃疾有一面之缘,对他非常欣赏云云,希望辛弃疾能留下来在自己幕府做事。 辛赞心中非常不乐意,但脸上不好表露,只是说辛弃疾年幼无知等等理由推脱着,到了最后,洪过脸上现出不耐之色,对着门外突然喝令一声:“来人!” 门外立时冲进来四五个大汉,一个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进来就盯住了洪过,等待下一个命令。 辛赞见状大惊,那辛弃疾更是愤恨不已,指着洪过大骂,明白无误的告诉洪过,他才不想帮洪过做事。 那些大汉听了大是不满,他们都是洪过亲信,也都是从近卫军中擢拔出来的,对洪过的作为多少有些明白了,此时哪里能容忍一个少年郎,如此侮辱他们的统帅。 洪过倒是一直笑呵呵的,等到辛弃疾骂够了,他才指着辛弃疾淡淡道: “给我绑了。” [奉献]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 第二七八章 砝码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第二七八章砝码 听到洪过的话,辛赞和辛弃疾立时变色。辛赞年老体衰不能挣扎,只得跳起来大骂不已,辛弃疾正是年纪轻轻的时候,平时又在学文之余喜好击剑演武,手上颇有几分武把超,此时自是不甘束手就擒,跳起来就动手,有两个汉子没防备,还真小吃了点亏,可是,正当辛弃疾准备夺门而走的时候,突然胸前一阵寒意,定睛一看,洪过手握宝剑顶住了他的胸口。 看到辛弃疾被捆起来,洪过笑着看看辛赞老头,好生安慰了两句,无奈两伙人刚刚红脸动手,这时他说什么,辛赞都不会相信。洪过也不难为老头,索性将老头一起留在了汴京,与辛弃疾安置在一起。平日里好吃好喝供养着,就是不许他们祖孙两人随意外出。 看着辛弃疾小小年纪就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洪过暗中笑笑,反正再过两年,这个未来的大诗人也要参加义军,还不如就跟着自己干算了。 辛弃疾的事情只是个小插曲,洪过还是将全部心思放在了自己的军队上,此时的他,还不能不顾一切的抓军权,况且,汴京马上就是完颜亮的新京,洪过在这里翻不出多大的风浪来。 所以,一切汴京的营建工作,他都是交给了卢不虚和姚腾蛟两个人,这两个小子,一则是年轻有朝气,愿意承担更多的任务,二来,他们两人的长辈此时都是金国的中级官吏,洪过使用他们做事,别人也说不出话来。 至于和各地的联系,洪过完全交给了胡雍和刘铮,以及他新近提拔的一些年轻人,他在中都的洪家商号虽然继续营业,但这个时候也将大部分业务分散到了海州。在海州,洪过的大掌柜,他手下现在第一位重要的人物李光宗亲自坐镇。一面主持洪家商号在海州的事务,一面大肆笼络海州的文武官员。 正当洪过积极准备的时候,金国的局势进一步恶化。 这些年,虽然有洪过积极帮助筹措军需,但是完颜亮一张口就是六十万军队动员,加上他前些年不断在动员军力,仅仅他登基后十几年间,金国累计征发的兵员,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一百五十多万甚至是二百万。 这么多的动员兵力,虽然都是签发的兵员,金国朝廷不承担军饷,甚至连不少士兵出征的粮食,都是这些被签发家庭自备,可金国毕竟底子薄,就在三十年前还是龟缩在通古斯森林的一群野人,冒冒失失夺取了天下之后,只知道打仗抢掠,很多时候并不明白要培养民力与民休息,就是这种频繁的动员和出征,看似金国的国库充盈,可在无形之中一点点的榨干了金国。尤其是中原地区原先宋人百姓的民力。 现在完颜亮又要动员六十万兵员,其中契丹糺军征兵十万,女真的猛安谋克军五万,硬军三万,高丽兵两万,其余的四十万兵员,都压在了中原百姓的身上。 洪过曾经做过一个计算,现在金国到处搜罗铁器打造兵器,中都路与汴京府路,也就是河北河南地区的老百姓没有一家没被骚扰过,在河南,他负责营建汴京城,常年在汴京服劳役的劳力就有不下五十万,这些人多数是只服四个月劳役,还有五十万人随时准备被调遣来汴京城,加上要在汴京签发的十万兵员,整个河南就要有至少一百一十万人受到牵连,这不仅仅是一百一十万人那么简单,这几乎就是一百万个家庭,牵扯到的老百姓多达六七百万人。 仅仅河南一地就是如此凄惨,更何况金国其他的地区,六十万人出征,至少还要有百万人被征发出来运送粮秣,这些情况,完颜亮就真的不知道? 其实,大金国的天下,没有像在中都了解到的那样太平,就在正隆四年,当金国与草原部族大战正酣的时候。河北河南河东甚至陕西等地,就已经出现了大股的盗匪,这些人占据荒山野岭对抗金国朝廷,有人打着宋廷的旗号,有人更干脆,直接自立为王,还有不少地方大姓豪族,一面和金国朝廷汇报警讯,一面跟着扯起大队的兵员,名为剿匪,实则自己本身就是土匪强盗。 自然,这种情况还不是非常多,但是到了正隆六年的年末,事情愈演愈烈,洪过已经听说,有河北人王九,占据中都路西北的山林,自立山寨称王称霸,不单与金军对战,还时不时的洗掠百姓,着实为祸一方。 这个消息最让洪过吃惊的是,中都路,那是完颜亮的王朝都城所在。连这个地方都能闹出乱子来,遑论金国其他地区了?至于豫西等地的土匪,早已是多如牛毛,洪过管不了也懒得管了。 正隆六年最后一个月,一个更加让洪过吃惊的消息传来,原来,在山东境内,也闹起了盗匪! 洪过虽然早有准备,但是估算时间,以现在山东的富庶,要想闹起乱子来。怎么都应该是完颜亮宣布南征,山东的对外海贸彻底断绝,无数家工场海船破产的时候,怎么现在就会闹事? 他仔细一打听才明白过来,原来,因为金国朝廷要打造兵器,不仅仅搜刮民间的铁制品,又从民间弄马匹,为了制作箭矢,需要大量的竹竿翎毛皮筋甚至是胶漆,这些玩意,有的山东还能弄到,有的东西,山东是根本不产,就比如翎毛和皮筋,山东两路被分摊的定额之大,让两路的官都懵了,最后这些官索性疯了一样压给下面的官,下面的官再层层下压,最后全部转嫁给了老百姓。 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事,当官的办不到,老百姓又如何能做到?可是地方官不管这些,他们指派了任务后,又定下了期限,到期不交齐的就拉进官府打板子,号枷子跪门,甚至是吊起来打,最后实在逼得发疯,这些个地方官干脆一样样的作价,只要老百姓交不出来,就派出差役兵丁下到乡里,抢了那些百姓的土地房子,按价折卖换成现钱。这还不算,要是实在太穷的家里没地,就锁了人家全家拉去卖身为奴。 就这么折腾还嫩有个好? 山东东路的济南府,有个豪姓大户名叫耿京,山东最近的境况被他抓住了机会。乘着一次济南府的差役下乡锁人的机会,他带上全部家丁佃户奴仆,带头杀了那些差役,然后裹胁了一个村子的老百姓,钻了附近的山林,自号是大宋委任的官,才半个月,就被他拉起了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来。 耿京就像是根导火索,一下点爆了山东的局势,几乎是转瞬之间,山东两路冒出三四十个绿林好汉,占山立寨对抗金国朝廷。 看到这份报告,洪过心中苦笑,山东局势糜烂,标志着他在山东,或者说,是他在金国的所有努力付之东流,他的战略构想完全失败了。到现今这个时候,除了以武止武,好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预感到局势将会一发不可收拾,洪过终于下令,趁着山东大乱的机会,将一直部署在海外孤岛上的近卫军,悄悄送到陆上,潜伏在海州附近的几处山中,用山寨盗匪作幌子,暂时安身下来,等待他下一步命令。 三万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洪过自认,这是一颗砝码,只要他将砝码摆在适当的位置上,就足以改变未来金国南征的性质,或许,他将吹响北伐的号角,变金国的南征,为大宋的北伐! 在四境的盗贼蜂起之中,正隆六年终于走到了尽头,或许,是史书和起居注上会写着:一年无事,但是,在洪过看来,暴风雨来临之前,不也会出现短暂的平静么。 进入正隆七年,汴京的营建工程进入尾声,元月的新年庆典,洪过虽然没去参加,可也听说了,完颜亮当着所有各国各部的使者宣布:他爱江南美景,喜欢汴京风貌,所以要迁都汴京,二月份,尚书省并六部衙门先行迁往汴京。 在去年,洪过每个月都要督造一份汴京工程进度图,派人送去中都大内,上面不仅写明了进展情况,还用其他颜色标明了预期修造的建筑,无论完颜亮与他之间有多少隔阂,至少他在营建汴京的工作是上做的尽心尽力。 到了即将迁都的时候,元月刚刚过去,梁汉臣竟然从中都赶到,原来,完颜亮始终感觉宫殿不见得华美,金国皇帝很是了解自己的师弟,以洪过的性子,修出来的房子华贵是华贵,但不见得配得上完颜亮这个天下共主的地位,所以他将自己的要求嘱咐了梁汉臣,派了贴身宦官来查看。 若是旁的官员在侧,纵使是宰相大臣,梁汉臣都不会惧怕,甚至说,还会故意刁难一番,可到了洪过面前,刚才还是趾高气扬,由一群宰相大员众星捧月般迎接进来的大宦官,一下子就变得规规矩矩,低头垂手不敢稍有造次。 先期赶来汴京负责督促尚书省搬迁的张浩,还有完颜乌带等人,不禁在一边暗自乍舌,真是人的名树的影,看看,人比人就是个气死人啊。 洪过都没出城去迎接梁汉臣,见到大宦官进来,甚至是连起身都欠奉,继续干着手里的事情,晒了梁汉臣一阵,忙完事情后才抬头与这个宦官寒暄,挥手打发了那些宰相大员,自己布置上一桌酒菜,拉着梁汉臣吃午饭。 别看只有洪过一人,这桌子上杯盘碗碟一点不少,梁汉臣也是明白,洪过性子里最好华服美食年轻妇人,是以他也没太吃惊,端起酒杯就与洪过喝了起来,三杯之后,洪过告诉大宦官,他下午还有事,酒就喝这些了,下面都是梁汉臣自己个喝,然后他就自顾自的吃饭。 比起张浩完颜乌带来,洪过的行径接近无礼了,可梁汉臣就吃这一套,在这个宦官看来,张浩那班人都是群小人,与其说是奉承他,不如说是在奉承皇帝和权力,只有洪过,虽然行径无礼,却是拿梁汉臣当个朋友,至少是当梁汉臣是梁汉臣来看,没有半点奉承的意思,却也没有在笑脸背后看低了他的感觉,所以,这顿饭梁汉臣吃的也很舒心。 梁汉臣还没吃完,洪过就撂下碗筷告辞了,他是真有事,眼看尚书省要搬迁过来,六部几百个官上千个书办,人人都要有家属随从,那是多大的规模,他要火速去安置土地与民居呢。 到了这个时候,汴京,哦,完颜亮在新年大殿上刚刚宣布,改汴京为金国南京了,此地的金国大小官才感觉到,跟着洪过在一起真是少不了发财的机会。 这不,还没等新年呢,乌带,仆散忽土,徒单特思,唐括辩,大兴国这班人就凑来了好大一笔份子,甚至还有完颜亨,也派羊蹄送来大批钱帛。这班人在当年迁都燕京时候尝到了甜头,此时自是不肯放过机会。有了他们插手,洪过索性大开门路,捎上了原先汴京路的大小官,从都总管统军使这样的高官大员,到州县一级的官员,每个不少,都有一笔份子在里面。 梁汉臣到皇城工地转了好几天,没敢太过挑毛病,只是转述了完颜亮的要求,便启程回中都。临行前,洪过也塞给他一张条子,梁汉臣不明所以,等到车子上一看有些傻眼,竟然是汴京城内上好地段十套院落的地契。天,这个东西一旦拿回去,无论是高价卖掉,还是出手送人,都是好大的一个人情啊。 二月,金国尚书省数千人迁移南京汴梁府。三月,金主完颜亮自中都动身。 四月初,金国使臣责问宋廷,质问宋人在边境诸军州修建城堡,增加戍边兵卒是何用意。同月,完颜亮派使臣前往南宋祝贺赵构生日。 金国使者,签书枢密院事高景山,在南宋皇廷,当着赵构的面斥责其无礼怠慢金国,同时向南宋索要汉水和淮水流域的土地。南宋君臣愤怒之极,这汉水和淮水流域的土地,正是南宋与金国之间的缓冲,汉水流域的重镇就是襄樊,淮水流域重镇是楚州和扬州,都是宋国派重兵驻扎的所在,一旦失去这些土地,金国的兵锋就可以直抵长江北岸,南宋可就是朝不保夕了。 高景山转达的要求被宋廷断然拒绝,这货以战争威胁,赵构装作因为听到大哥赵桓的死讯而悲伤不予回答,倒是皇子赵玮当面斥责了高景山,明白的告诉他:南宋希望和平恪守绍兴和约,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南宋惧怕战争。 高景山碰了一鼻子灰回来面见完颜亮,将整个出使经过详细叙述后,完颜亮也不生气,以金国皇帝的意思,这些都是为了激怒南宋,到时候好将挑起战争的罪名扣在南宋君臣头上。既然南宋如此表态,他感觉时机开始成熟了。 于是,完颜亮传出旨意,按照去年签发的名册,各地兵马开始集结,三十三路兵马的统帅开始点检自己手下的兵马。 到了六月,完颜亮的车驾终于到达南京汴梁府,南宋照例派来使者祝贺,却被完颜亮下令在边境拦住,虽然完颜亮以北方不稳为借口,说是要马上回转中都,实质上,大家都知道,这是断绝了两国外交,战争一触即发。 七月份,金国朝廷下令,将征集的天下马匹递送军前,以前所有奉命暂养马匹的家庭,不单要将马匹送到军队,还要自掏腰包支付马匹一路的吃喝花费,如果不送到的话就会抓人收地。这个命令一出,即便是北方的群牧和糺军也不例外,而且他们所出的马匹更多。不仅是马匹,各糺军和群牧司还要派出糺军参加南征,分给糺军的兵额是十万,这个数量的话,怕是个群牧与各糺的年轻男子都要被征发参与南征。 完颜亮到达南京的时候,洪过并不在这里,既然南京营建已经大致完成,他索性回去了海州,不愿见金国皇帝。听到这个消息,让完颜亮有些失落,随后,他又振奋精神,期待自己灭亡南宋擒拿赵构后,再见洪过时候的洪过的表情来。 八月,完颜亮见各部兵马大体就位,于是下旨,列数南宋近年诸多无礼之处,勒令金国兵马予以征讨。南征大军的统帅,名义上是完颜亮爷爷辈的完颜昂,尚书左丞李通为副,实际上,完颜亮随大军出征,统帅就是他自己。至于全军数十万人,分成三十三路,分成水旱两路向南宋进攻。 在后方,完颜亮留皇后徒单氏与太子光英在南京,又尚书右丞相张浩辅佐,又以河南统军使完颜讹里也为太子少师,辅佐太子光英理政。 洪过带着人返回了海州,表面上继续打理三司使衙门的事务,实际上双眼紧盯着南京汴梁府的动静。当他听到完颜亮起兵南征的消息,尤其是那些留守的人员后,只是冷眼旁观没有任何表示。 到了八月中,当完颜亮率领大军进入淮北的时候,一个消息从北方传来: 契丹糺军叛乱。 [奉献]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 第二七九章 南征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第二七九章南征 契丹糺军的叛乱早在洪过的预料之中。甚至说,自打他派人送去了大批武器铠甲给耶律撒八后,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计算这些契丹人究竟会什么时候造反?洪过心里有些害怕,就怕那个耶律撒八把他玩了。 洪过的担心不是没道理,上次萧裕造反,契丹的五院部说好了要一起造反,结果可好,他们的首领部族长都被女真人逮住了,五院部竟然老实的连个屁都没放,就规规矩矩的接受了女真官的监视,天知道这些契丹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万一耶律撒八也来这么一手,洪过的压力可就大了,他现在就是赌博,将全部赌注都押在了耶律撒八的野心上了。 果然,完颜亮南征宋国,签发糺军就高达十万之众。他虽然发布了征兵令,但是那些契丹糺军可不愿从命,糺军的普通部民非常担心出征后自己家人的安全,尤其是北方草原并不太平,只要是在草原混生活的人就都知道。此时的草原鞑子都杀红了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刀子抡向糺军的部族家人,那个时候,别说是糺军了,便是整个金国北方都没太多军队,草原鞑子还不一下就成了气候啊。 于是,当完颜亮的使者到达西北路招讨司,督促各部糺军群牧起兵的时候,撒八先是鼓动糺军部民前去桓州请愿,当糺军部民的要求被拒绝后,耶律撒八振臂一呼,当即有他早已布置好的亲信响应,进而带动了众多部民鼓噪起来。 这些糺军部民早就愤恨异常,不久前,金国朝廷抢夺了大量各糺的马匹,已经让糺军部民的肚子里压了好大的火气,现在金国皇帝还要强征他们从军打仗,所有火气猛地爆发出来,这些部民在耶律撒八的带领下冲入桓州,杀死了西北路招讨使和完颜亮的使者。 到了这个时候,再想后退,身后已经是万丈悬崖了,那些部民们只得跟随耶律撒八造反。耶律撒八得到了早前安抚过的五院部的跟从,还有他本部出身的群牧司也响应于他,于是,这些契丹部民公推了耶律撒八和另外名叫耶律老和尚的,共同成为首领。决定立当年辽天祚帝耶律延禧的孙子为辽国皇帝,打出了契丹辽国的旗号。 这辽国大旗一经打出,整个草原都乱了套,金国属下的大部分糺军和群牧司都发生了叛乱,这些反叛的契丹人纷纷杀死金国委派的官,带上马匹与弓矢前来投奔,才个多月时光,耶律撒八和老和尚带领的兵马就膨胀到了六七万之众。 契丹叛军起兵后并未马上有所动作,而是滞留在西北路招讨司辖内,往来接应各部前来投靠的部民,杀死平日痛恨的金国官吏,这样一来,时间就耽搁下来,可以让金国朝廷有所反应。 金国的尚书省虽然迁往南京汴梁府,但是完颜亮还是在北方留下了重将镇守,远在临潢府,就有韩王完颜亨坐镇,在中京路还有宗王大将完颜乌禄,至于中都城里,不仅有中都副留守赤盏晖在,而且还有足足三万城卫军。足以打消那群契丹骑兵的贪念。 即使这样,消息传到完颜亮面前,金国皇帝依旧是大怒,火速调遣兵马返回北方平乱,派枢密副使仆散忽土,协同西京留守萧好胡统帅兵马两万平叛,与此同时,因为辽国末帝耶律延禧的子孙涉入叛乱,所以下旨将耶律延禧的子孙尽数处死。 完颜亮之所以动作如此之快,实在是迫不得已,别看北方有重臣宗王两人,还有许多重臣守御,但是他这次出兵南征,实在是抽空了几乎整个金国的兵马,给完颜亨仅仅留下了两万女真兵,其中正兵八千阿里喜一万二,守御临潢城有余,讨伐叛贼那是休想了。至于完颜乌禄那里,更是兵微将寡,堪堪五千兵,还多是阿里喜,仅有少量的女真正兵,如果得不到有力支援,就凭北方这些重臣根本无法平叛。 派出了部队平叛之后,完颜亮又等了几天,这才从汴梁府城出发,向着南方进军。 就在完颜亮得到糺军叛乱的消息同时,洪过也听到了这个情报,他满意的将这份情报烧掉。暗自盘算着时间,从西北路招讨司到汴梁城,然后再点齐兵马返回西京路,前后就要大约两个月时间,怎么算,等到仆散忽土回到西京路的时候,耶律撒八已经大大发展起来,等闲人是无法将之击败了,只消撒八多打几场胜仗,就足以在背后牵制住金军的兵力,进一步加剧北方的动乱,那样,整盘棋就都活了。 只要金国北方陷入动乱,金军无力平叛之下,势必会受到契丹叛军的压制,然后,无数的谣言就会席卷完颜亮的南征大军,等到整个河北都陷入了混乱,完颜亮在前方一旦没有任何进展,整支大军就会陷入士气低落的境地,到那个时候,逃兵和小规模叛乱就会出现,完颜亮再想一意孤行。可就要好好想想了。 一意孤行…… 洪过心中一颤,后世历史上,完颜亮就是因为一意孤行,从而引发了军中将领的担忧,害怕因为兵败被杀头,最终被耶律元宜那厮抓住时机,串联起来造反杀掉完颜亮,几十万大军北归,平白无故的便宜了金世宗完颜雍,也就是现在坐镇中京路的那位完颜乌禄。 若是真的出现这种情形……自己救还是不救?或者说,自己是不是应该事先提醒下完颜亮?完颜乌禄虽然心怀叛意。但是,如果他发现完颜亮并未兵败而遭到部将遗弃,以乌禄的性格,应该不会随便称帝,只要完颜亮还是皇帝,自己的超然地位就不会动摇,经过这次兵败后,完颜亮的性子应该会有所收敛,到那个时候,应该会听进去自己的话了吧。 想想经过这次大折腾,金国再想恢复南征前的实力,怕是没有个二三十年的休养生息都不可能。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大部分女真人都应该趋向汉化了。至于那支战无不胜的硬军,自己正好乘机将其送去西夏,帮着任得敬去好好折腾一下。反正任得敬只要能当实实在在的国王就可以,至于是不是别人的藩国应该不在乎。只要帮助任得敬立国了,就可以灭掉了西夏,打通前往西域的陆路,进而用硬军攻取河中地区,一步步的向西前进。如果在这个过程中,能捎上那些草原鞑子部族,就更美妙了…… 洪过还在思索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刘明镜的声音:“主人,那个人来了。” 得到了洪过的应允后,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大步走进了洪过的书房。进门后,确定了屋里没有其他人后,这个汉子压低了声音道:“大人,南边来人了。” 洪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反是盯着汉子,慢慢道:“魏胜,你没说是我在与他们联系吧?” 此人名叫魏胜,乃是洪过到达海州后不久,就被刘明镜挖出来的一名当地豪杰,说是豪杰,不如说此人胆略过人且心向南宋,凭借着身边颇有家私,这个魏胜一直与南宋保持联系。直到洪过带着三司衙门到来,才让这种联系暴露出来。被洪过用了些手段后,终于将这个魏胜收服在夹袋里,当然,魏胜之所以肯归顺,很大原因还是因为洪过有一个南宋王府官的身份。 被洪过收服后,魏胜很快接触到洪家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当魏胜得知洪过部分底细后,惊得目瞪口呆,此后更是死心塌地的为洪过办事。就比如这一次,洪过在年前就派魏胜与南宋联系,务必要让南宋政府相信,魏胜正独立策划一场兵变,目的就是要率领一帮徒子徒孙夺取海州。到了今天,南宋终于派来了使者与魏胜联系。 魏胜在与南宋的使者联系后,又按照洪过的命令,汇报了金国水师的情况,最后向南宋表示,一旦夺取了海州,希望南宋能派一支军队前来协助防守。 洪过之所以放着赵玮的线路不去使用,反而大费周折的让魏胜出头请求南宋援军,实在是,现在已经是彼此出招前最后时刻,他不愿在这种时候暴露了自己,赵玮至今还只是一名闲散皇子,手上并未握有实权,就算赵玮答应援助洪过,势必要通过南宋枢密院和三省,这些地方天知道藏着多少金国的奸细,要是被完颜亮知道自己有异心,日后他还要如何在金国立足? 所以说,魏胜就成了最好的棋子,只消用宋军水师击败了金国静心打造的水师,就等于断掉了完颜亮一条臂膀,然后让南宋军队在长江阻敌,又是断掉了另外一条臂膀,到那个时候,自己再修书或是亲自去见完颜亮,想必自己那位师兄,也会头脑冷静下来,下令撤兵罢战吧。 花了几天时间与南宋使者谈妥,洪过远远望着南宋的使者离开海港,正要回去书房,就见卢龙飞一样的跑上高楼,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却着急的对他手舞足蹈的报告起来。 洪过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原来,卢龙告诉他,刚刚从北方返回的细作报告,他们并非是唯一向耶律撒八送武器的主顾。中间那些考证与查实的过程自是不需,既然这个情报能被卢龙亲自送来,就意味着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可靠的。 洪过脸色铁青的站在面海的窗前,耶律撒八不单拿自己的东西,还敢向别人伸手,那个人,或者说,那伙人是谁?那伙人的目的又是什么,是不是与自己一样,希望金国大乱呢?如果是,那伙人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顺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那些人无非就是要糺军叛乱,然后让金国北方大乱,但是,最终目的呢?洪过有些想不出来,毕竟阴谋家之所以是阴谋家,就是在一切都没揭开前,所有的布置都隐藏在层层迷雾中,就好像自己现在做的事。 于是洪过换了一个思路去考虑,糺军叛乱,是谁会得到实际好处? 完颜亨?自己那个准老丈人没这份心机,再说,他现在是枢密使,亲王,位比正一品,再闹一气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为了那个至高的大位么?早干什么去了?当初在宋王庄的时候,只要完颜亨愿意,登上大位也就是翻手之间,那个时候都不折腾,洪过想不出完颜亨现在还有什么理由搞这些阴谋。 完颜乌禄么?后世历史上,把个完颜乌禄吹嘘的好像一代圣人,什么小尧舜,什么金国的明君,溢美的词汇充斥了一本金史。等到了这一世,洪过用自己的眼睛来观察,完颜乌禄最值得他称赞的特长,怕就是肯当乌龟了,仅就这一点,乌禄的心性不得不让他佩服。至于其他方面,乌禄是什么才华都有一点,只可惜,在所有才华前,还要再加上一句评价:猥琐。 现在,这个猥琐的宗王应该整龟缩在北京大定府城里瑟缩着,等着金国援军到来解救他呢。契丹糺军造反,其他人还好说,受冲击最大的就是这个乌禄了,现在的日子只能用朝不保夕来形容,怕是早将策划撒八造反的阴谋家骂个祖宗十八代了吧。 至于其他人,如完颜福寿,高忠建,完颜默音等人,不过是北方镇将,属下兵马或不足千或只有三两千,根本不足成事,无论财力还是势力,都与这等野心不相衬。难道说…… 洪过突然想到了,难道是西面的邻居,姓李的或是姓任的干的? 一想到这里,洪过感觉思路开拓了,双手狠狠握紧,要是姓李的干的还罢了,如果是任家干出的事情,可有些不够意思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敢做下来,日后怕是要多十分的提防才成,否则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任得敬给黑吃了。 随后的几天,洪过继续稳坐钓鱼台的架势,一面等着北面的情报,一面观察完颜亮的进展。 这金军分成五路进逼南宋,一路是水军,从中都路出发经由海州,准备直捣南宋的都城临安,看到这步棋,洪过不得不佩服,若非自己与完颜亮相知很久,乍一看这个布局,都会以为完颜亮也是穿越来的,否则怎么会想到这一手远途奔袭,登陆作战加上斩首战术呢? 另外的四路大军都是从陆路出发,除去一路是攻打南宋的四川作为牵制外,还有一路攻击襄樊,同样是起到牵制南宋大军的作用,第四路是沿着淮阴一线攻击前进,显然是对海路的策应。整个讨伐大军实力最强,也是主攻的一路人马,就是完颜亮亲自统领,从淮南一路南下直捣江南的亲征大军了。 九月,金主完颜亮率领妃嫔从南京汴梁府出发,开始南征。 十月渡过淮河,很快攻占了南宋淮南边境重镇庐州,随后,由硬军组成的锋锐,一路攻击前进,连续击败了南宋淮西主将王权率领的大军。南宋大将刘琦又老又病,而且对前线军队没有绝对统帅权,所以只得坐视金军兵锋一路向南挺进。 最终,由于王权一路南逃,最后干脆是登上船一溜烟的逃去长江南岸,淮东刘琦的侧翼顿时暴露在金军兵锋之下,刘琦气得几乎晕过去,却拿那个逃跑将军王权毫无办法,只得随之退向江南。不到一月时间,金军尽取南宋淮南土地。 由于战乱,情报传的并非那么及时,所以,当完颜亮已然攻下扬州的时候,洪过还没得到这个消息,但是,仅仅眼前的消息已经让他直皱眉了。 就在完颜亮宣布出征后不久,南征大军中就传出了各式各样的谣言,什么北面迎立新天子,北归自有圣人出,层出不穷的。洪过也曾暗自派人查过,都是些女真人中间流传出来的。 不仅仅是在完颜亮的亲征大军中,从各地的情报看,远的不说,至少在徒单贞,也就是徒单特思统帅的淮**两万军马,以及仆散乌者率领的江汉道兵马中间,都有这样的谣言出现。 不仅是出现谣言,很多女真兵竟然是在蒲辇长或者谋克长的带领下,公然在半路就脱队作了逃兵,掉转头向北而去,路上更加卖力的宣传:北面迎立新天子。 洪过现在一脑门子问号,他记得,完颜乌禄自立为帝,是在完颜亮到达江边的时候吧,怎么现在就有这么多人听到新皇帝登基的消息了?而且,这么多人在传播的谣言,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偶然,分明就是有人在其中策划指导协调,才能让这些谣言飞快的传到三路大军之中。 到了这个时候,一切都是箭在弦上了,洪过正等待着南宋的援军,无论南宋派来多少人,只要是派了兵马过来,洪过有信心让这支宋军变成多达三万的强大水军,再借助自己手里的情报优势,一举荡平金国远征水师完全不是问题。 可是,洪过的一颗心始终悬着,他一面注意查看地图守候金国水师的消息,却将另一半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些谣言上面,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太快了,太快了,这些实在太快了,快的感觉非常诡异了! [奉献]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 第二八〇章 所谓圣天子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第二八〇章所谓圣天子 太快了。 洪过的脑子里很乱。他努力叫自己冷静下来,后来,干脆将卢龙叫了过来,“从东京路到汴京路,信使需要行走多长时间?” 卢龙想都没想就答道:“快马多则十二三日,少则七八日。” “如果是十月上旬在东京辽阳府发生的事,要多久才能到达淮北军中?” 卢龙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低头思索了一阵,才谨慎的道:“如果是我们洪家商号的人手,凭借快马和专门的联络点,至少也要十五日,前线太乱了。” 洪过点点头,淮北虽然在金国的占领下,但是战事一开,这个驿递和运输都会占满道路,洪家商号的联络点并不在驿站附近,通过绕小路和走熟悉的乡村,才会高效率的将信息送到前方。 想到这里,他斟酌着道:“如果说,有人在东京辽阳府十月八日做下事情,十月上旬。现在淮南前线的军中就听说了,这个有没可能?” 卢龙仔细考虑的一会,摇摇头,面色沉重的道:“除非预先通了消息,否则应该是不出现这种事。” 洪过没容卢龙多说,马上又问道:“如果说,有人于十月八日,在辽阳篡位自立,前线的兵将九月就知道了,这有可能么?” 卢龙一下子窜了起来,大声叫嚷着道:“不可能,这是阴谋,是预先策划好的阴谋!”随即,他才意识到自己在谈论一件什么样的大事,吃惊的看着洪过:“主,主子,你,你是说,有人,有人谋反,在东京辽阳府?” 洪过木然的摇摇头,一开始,他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个猜测,完颜乌禄虽然在自己眼前表现得非常猥琐,但洪过认为,能够在完颜亮的高压下生存,这是一件高难度的活。或许,完颜乌禄的猥琐只是一种保护色。 待到他登基后表现的还不错么,至少将个女真金国治理的井井有条,纵然后世吹嘘的小尧舜有些过头,总算是个明君,这位明君怎么都不应该与这场极度龌龊的阴谋挂钩吧,再者说,事件发生的两个地点,中间距离太遥远了,漫漫数千里,无论怎样,都不会将两个相对孤立的事件联系在一起。 现在被卢龙叫破了,洪过才真正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哦,不对,不是两件事,是前后数件大事穿在一起去看: 首先,完颜乌禄被完颜亮忌惮,所以被委任留守后方,并没被完颜亮带在身边一同出征。以前还以为是完颜亮多疑,现在看来。完颜亮或许太小看这位表弟了。 其次,完颜乌禄早在完颜亮开始南征之初,九月份的时候,就开始派遣手下人放出风去,什么北面迎立新天子,能为天子都是宗室皇族,这下子,完颜亮必然将留守北方的皇族宗王都忌惮上,派出人专门去处置或者监视,如此一来,虽然乌禄自己也被人监视受到了控制,却为日后他登位打造了良好的皇族内部基础,曾经命悬一线的宗王们,自是对乌禄代替完颜亮拍手称快,而不会有人站出来指责乌禄是阴谋篡位,仅就这一点看,乌禄比完颜亮可是高明出无数倍。 最后,乌禄其实早在南征大军中布置下了旗子,等到完颜亮顿兵在江北,而乌禄已经登基自立后,那些被布置下的棋子立即发动,串联了军中恐慌的将领,冲入完颜亮御营中,箭射御帐,最后冲入帐中,先是刀砍,然后又用绳子勒死他们曾经宣示效忠的皇帝陛下,同时,还将这位金国皇帝的所有妃嫔和近臣通通杀死。日后也就无从为完颜亮翻案。 从洪过的角度看,这最后一步上,乌禄干的极为冒险,因为这里他是与棋子们约期而动,历史上,无论乌禄在辽阳府是否真的发动,那些棋子都会按部就班的散布谣言,暗中鼓动手下的士卒逃走北归,一路上继续宣传什么“新天子”为乌禄造势,甚至说,很有可能的,这些所谓逃走的兵马,其实都分成小股最终汇集到了辽阳府乌禄麾下,成为乌禄造反的实力。 虽然乌禄登基成功,但是他立即会面对辽阳府周围,其他各地兵马将官很不友好的目光,他的登基是否能够被承认还在两可之间,可是,前线的将领什么都不知道,只会按照事先商量好的继续发动,等到时机一到,立即鼓噪起来,串联兵将造反。将完颜亮杀死在前线,策应乌禄的篡逆举动,防止完颜亮带领数十万南征大军回身北上,用泰山压顶之势剿灭乌禄逆党。 想到这里,洪过哆嗦了一下,这个计划不能说不严密,也不能说不大胆。 说它严密,那些被布置下来的棋子与完颜乌禄之间,在没有多少消息和情报可以互通的情况下,在间隔数千里的两个看似全然不相干的地方发动,进而完成一场血腥的篡逆谋乱。怎么看都是必须要一个严密到了极点的组织才可以执行。 说它大胆,整个计划无论哪个步骤出一小点纰漏,就会影响全局,最终导致两面的人手身死族灭,但是,完颜乌禄就这么放手去执行了,乌禄,哦,到了这个时候,洪过开始尊敬起这位乌龟王爷,应该叫他完颜雍才对,完颜雍真是个胆子大到没边的人物了。 有这样一个对手存在,洪过身子一阵阵的颤抖着,也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激动。 可是,有一点洪过想不明白,完颜亮并非一无是处的草包废物庸主,而且完颜亮是靠了刺杀上位的,怎么会对身边完全没有防备?另外,完颜亮登基后严肃亲卫,除了近身的内侍小底外,一面整顿侍卫亲军,一面组建了合扎猛安,这些年没少了在这些人身上大撒恩典,无论侍卫亲军还是合扎猛安,都对完颜亮忠心耿耿,那些叛将究竟是如何冲入御营的,还要让完颜亮全无防备之下,他们可以箭射御帐? 这中间少了一个关键性的人物吧,洪过左思右想不知道自己忽略了谁。是以,他头也不回的问道:“耶律元宜在哪里?” 洪过没有回身,所以他没有看到,听到他的发问时候,卢龙竟然哆嗦了一下,然后才用尽量平静的口气道:“耶律元宜现为临潢府路副统军,辅佐韩王拱卫西北。” 耶律元宜竟然不在完颜亮身边?洪过大是惊奇,历史上,正是这个家伙挑头造反。杀死了完颜亮之后,又临时成为几十万大军的统帅,最终将全部兵马缓缓带回了金国,怎么看,此人都是完颜雍的棋子,现在竟是连南征大军都没参加,没有了他,完颜亮还会被杀死么? 不可能,洪过随即打消了自己的侥幸心理,他才不信,完颜雍做事如此周密,竟然会只派了一个棋子在南征大军里,死了张屠夫就吃带毛猪?完颜雍一定有若干后备人选,可是,现在的南征已经与历史上完全不同,少了耶律元宜,洪过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去怀疑谁才好了。 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洪过才勉强想起一个名字,可他不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棋子,只是随口问道:“大怀贞在哪里?” “啊----” 卢龙先是失声惊叫,然后才脸色发白的颤声道:“大,大怀贞现为武胜军都总管。” 洪过转身看了一眼卢龙,出奇的,心狠手辣的他没去问卢龙为什么如此变颜变色的,而是淡淡的道:“这么说来,纳合斡鲁补也在军中了?” 卢龙额头已经出现汗滴了,他咬咬牙道:“没错,纳合大人是武胜军副总管。” 洪过点点头,“唐括大人的水师正驶向在胶西,无论大宋水师是否到达,十月十五我都将举旗誓师,然后北上邀战胶西。你想好了么?还记得本能寺么?那一天,你用自己的行动换来了活命的机会。” 卢龙噗通跪在地上,身子已经完全软倒了,“大,大人……” “好了,我不需你在这里表决心,一切都用实际行动来回答吧,你的儿子才十二岁,你好好考虑下吧。”说完,洪过大步走下了高楼。 对于卢龙的异状,是刘明镜悄悄告诉洪过的,以前在京都时候,卢龙就曾经偷偷与别人接触,事后刘明镜查明,洪过身在本能寺的情报,正是卢龙传递出去。可是,让刘明镜和洪过都很奇怪的是,本能寺之变的时候,卢龙竟然甘冒风险跑来了本能寺,与洪过一齐枯守寺院,那时可是乱兵之中,他这样一个中年大叔级别的文官,唯一的可能是被人杀死。所以,洪过才在后面暂时隐忍下来,只是下令给刘明镜,要对卢龙严密监视。 洪过虽然反复监视卢龙,又对与卢龙接头的人进行了跟踪,可刘明镜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这个收买卢龙的人到底属于哪个组织。直到刚才,从卢龙回答耶律元宜所在时候的奇怪反应,洪过脑中恍然大悟,卢龙原来并非完颜亮派来的,而是完颜雍这个老对头收买的奸细。 之所以说是收买而非是派遣过来,当洪过第一次见到卢龙的时候,这货只是个人到中年才刚九品的芝麻绿豆大的官,才不会有哪个重臣能看上他将之收罗进夹袋里,如此推断下来,就可以肯定,卢龙是因为得到了洪过的看重才被人收买,充当了自己身边的内应。 洪过倒是有些奇怪,这卢龙既然只是被收买,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的内幕,耶律元宜是不是棋子还难说,可是那纳合斡鲁补与大怀贞,这些都应该是铁杆的完颜雍部属,不知道卢龙是如何知道这些名字的? 这个问题一直在洪过心里萦绕着,所以,对于现在的卢龙他根本不相信,虽说没有限制卢龙的行动,可是,原本应该卢龙掌握的高丽情报网,被李光宗完全接手过去,并立即进行了整肃处置。 终于,有完颜亮高歌猛进向淮南突破的消息传过来,那宋将王权简直就是个废物,虽然硬军勇锐,可是他手下到底有数万宋军精锐,竟然遇到金军就是一触即溃,连守城战都无法挡住金军的脚步,一败于庐州,二败于盱眙,三败于扬州,最后竟然连长江边的和州都丢掉,自己干脆退到了长江南岸去。 淮西兵败,身为淮东都统制的刘琦几乎气晕,不得以也退向长江南岸,准备依仗水师和大江阻挡金军。可是,这位南宋名将在到达南岸后不久,便因为病重自请解除兵权,让整个长江防线,全部依仗了王权这个逃跑将军来守卫。 对于王权,就连南宋的皇帝赵构都没什么信心,听说了王权逃到江南的消息后,立即慌了神,先是下旨让朝廷百官自行出城逃散,他自己也准备跳上杭州湾的海船,再学当年躲避金兀术完颜宗弼的追杀的一幕,浮舟海上远远逃走。 这哪里还有个皇帝的样子,哪里还有个朝廷的威严了,完全就是准备来个卷帘大散,大家个人顾个人散伙算了。 这道手诏一出,立即惊呆了政事堂的所有人,咳咳,正确的说,是此时尚且身在政事堂的三个人:左丞相陈康伯,中书舍人兼给事中虞允文,最后一个就是身为建王的皇子赵玮了。 自打听说了金国南征的消息,临安城里的官吏就不断有人出逃,一开始还是官吏将自己的家眷悄悄送出城去,到了后来,听说扬州沦陷,大批的三省下级官吏干脆扔下政事匆匆逃出了临安城,待到听说王权兵败退回江南,甚至连不少宰相尚书一级的大员,也跟着出逃而走。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赵构那道手诏不是下令,仅仅是为城中文武百官的行为,补上了一道法理依据而已,由此可见,赵构对自己的臣下的心态的了解,可真是细致入微了。 到了后来,当金军撤走的时候,才有臣下向赵构和赵玮汇报,临战之时,整个临安的官吏之中,能将家眷送出城去自己来履行公务的已经算是忠贞,至于那些带上家眷匆匆出逃的官吏已经是不计其数,细细清点过来,所有官吏中,能留下家眷在城中的只有左相陈康伯与另外一位臣子。 对于南宋君臣这种表现,洪过只有报以苦笑而已。 话说远了,再说临安城中政事堂,接到了赵构的手诏,三人面面相觑,过了一阵,陈康伯拿起诏书走到灯火前竟然将其点燃,然后转头看向其余两人:“殿下,虞大人,今日之事惟有一战,康伯身为执宰自是在这里全力周旋,至于前方之事,就拜托两位了。” 赵玮与虞允文点头看了看,与陈康伯告辞后,赵玮匆匆进宫,对赵构面呈了魏胜的计划。面对赵构的疑虑,赵玮很策略告诉赵构,这个计划的实际策划来自北方。 北方---- 赵构心领神会,但是他还是有疑虑,可是,一听说使用的兵马只有三千人,感觉投入并不大,又想试试,毕竟作为一国之君,遇上兵灾就跳上船,被人追着屁股撵的嗷嗷直叫逃去外海,说到哪朝哪代都是极品丢人的事情。 到了这种时候,什么三省政事堂复核枢密院副署,完全就失效了,只消赵构一纸诏书,立即点派了水师三千乘坐海船前往海州,统兵的将领也是员老将,乃是当年岳飞手下的统制官李宝,这时父子齐上阵,准备在海州建立一番功业出来。 完颜亮一举攻克淮南重镇扬州,进而攻击和州扫荡了淮南宋军后,整个两淮就尽入他的手中,加之中路江汉道金军的进展顺利,仆散乌者虽然被调出了硬军,但是他作为一员优秀将领已经进入完颜亮的眼帘,调出时候就是以二品武将身份统领江汉道大军,完颜亮甚至暗示,一旦攻陷襄阳打开进攻南宋的通路,完颜亮可是将左右丞相平章政事的位置准备好了,就等着仆散乌者来取。 仆散乌者一心想着心头功业,卖力攻打襄樊,竟是将南宋布置在这里的长江中段军队完全牵制住,不仅不能向南支援建康附近水面的战局,甚至还要向临安送去军报乞请援军,基本达到了牵制宋军孤立长江下游宋军的目的。 站在了江岸边筑起的高台上,看着雾蒙蒙的南岸景致,眼看那繁花似锦的江山就会落入手中,完颜亮豪气顿生,竟是找到了当年魏武临江横槊赋诗的感觉,转头看向脸色凝重的臣下,大声喝问当年完颜宗弼追击赵构于海上之事,试图激励起众将的信心来。 由于主力大军突进过快,实际上,此时完颜亮身边只有纥石烈志宁率领的三万硬军,以及苏保衡统领的威捷军和大怀贞的武胜军,可是,自从出兵以来,武胜军的属下军卒逃散情况非常严重,让本来足有两万人的武胜军,此时只有万五千人,想到此处,完颜亮心里一阵腻歪,若非这个大怀贞乃是渤海王族出身,又与完颜亮是远枝亲戚,他真想宰了这个家伙警戒其余众将。 斥责了大怀贞几句的功夫,突然有人匆匆赶来,众人看去,竟然是大宦官梁汉臣,在梁汉臣身后是完颜亮的近身小底大庆山。 就见大庆山脸色慌张的跪在完颜亮面前,失声呼喊道: “陛,陛下,大事不好了,海州,海州丢了……” [奉献]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 第二八一章 会师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第二八一章会师 当辛弃疾和祖父辛赞被人叫醒的时候。两人看看屋外,此时还是夤夜时分,天色黑漆漆的没有半点星光,显见的明日天气至少也是个大阴天。在这么晦暗的日子被人在睡梦里叫醒,祖孙两人心中一惊,怕不是那个洪阎王要动手了吧,想到此处,祖孙两个彼此对视一眼,各自整理好身上儒衫,扶了扶头上方巾,才迈步走到了屋外。 外面几个兵士穿着奇异的铠甲,样式与金人的有很大区别,只是辛家祖孙没有注意到,仅仅被兵士包围着一路穿行。 本以为是去个僻静的所在挨刀子,谁想到,这些兵士穿房过院没有停留,竟是将他们带出了三司衙门,到了衙门的大门外,这里已经是火烛通明,好似有数千人打着火把,偏偏没有一点喧杂声音。除去火把噼啪的爆音,再就是一阵沉重的呼吸声。 洪过早已等候在这里,此时的他还是那身素白的儒衫,仿佛一切都与平常不同,如果周围不是林立的重甲武士,而是一片青青树林的话,或许会让人以为,此时又是秋游赋诗饮宴的时节了。 见到辛家祖孙来到,洪过微微一笑,勒一下坐骑,转而向城中校场行去。一路上辛家祖孙跟从着,发觉这些重甲武士不仅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更闹出巨大的动静,不断将道路两侧的住户人家惊醒,若是有人出来观察,立即会被人拉入队伍中,也不管那些人惊叫的哭叫求饶,就这样裹挟着向前行进。 越是前行,这支队伍中发出的哭喊声就越大,不仅是队伍之中,在后面,那些听到自己家人被裹胁走的百姓,又是急急跟出来,在末尾哭天抹泪的叫嚷不停。 辛弃疾脸色铁青的望着洪过,那个始作俑者似乎没有一丝一毫扰民的自觉,此时正笑盈盈的端坐在坐骑上,缓缓行进。任由不断有兵士从各个路口塞进许多百姓加入队伍。 待到达校场,整支队伍竟然有了数万人的规模,在海州街头拉出了长长的一溜,直到辛家祖孙进了校场很久,还不断有百姓从后面赶到围在校场外面。 这校场之内,密密麻麻的站了三四千兵士,个个身披重甲手持利刃,唬着脸抿住嘴唇,两眼死死盯着中间的旗杆以及旗杆旁边的校阅台。 看到百姓来的不少了,洪过示意将辛家祖孙带到校阅台附近,自己行到校阅台上,稳稳站在那里,借着校场有如白昼一般的灯火,环视了一圈所有兵士,突然大声吼道:“弟兄们,今天,我姓洪的,有件事告诉大家----” 这声音极是宏亮,乍一吼出来,吓了辛弃疾一跳,身子微颤下看看祖父。不知洪过的葫芦里到底是卖什么药。 “弟兄们,从今天开始,海州,我们脚下的海州”说话,洪过用力跺了下地面,“这块土地,再不是金人的了,海州,是我们大宋的土地----” 这句话非常平实,没有什么华丽的词藻,更没有狗屁天命运数的依据,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直接宣告了海州所属权的变更。 这种变化,饶是下面心里有了准备的士兵们,一时间也没能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高台上的洪过,看着高台旁边的旗杆上,这个时候,一名亲兵武士在旗杆旁边,高喝一声“嗨----”手上大斧嘣的剁在旗杆上,就见旗杆顶上高高挂着的金国旗帜,一下失去了依持,迅速向下飘落,直到落在地上的尘埃之中。 看到这里,突然,士兵之中,林钟踏前一步,伧喨一声拔出腰间长刀,将兵刃高举起来。运尽丹田之力猛地大喝:“我大宋,威武----” 到了这个时候,士兵们才反应过来,一齐举动手里的兵器,跟着用尽全身力气大吼出来: “我大宋,威武----” “大宋,威武----” “威武----” 刹那间,整座校场淹没在这片欢呼声中,就见刀枪如林,高举过头,头盔铠甲抖动的声音,响成一片,那被极力压抑了数十年的欢呼声,就像是唤醒整个城市的钟鼓,让整座城市一起看向这边。 此时,天际现出了微微的晨曦,就在欢呼声中间,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的照射下,一面火红的旗帜被缓缓升起,随着越来越高的欢呼声浪,一点点升高,最终定格在初升的旭日正中。 校阅台旁边,辛家祖孙先是一呆。然后,随着整座校场上不断欢腾的呼喊声,他们两个读书人,也情不自禁的被感染了,就如那些围在校场外面的百姓一样,很快加入到热烈的欢呼声中来。 三十年了,足足三十年啊,海州的城头终于重新升起了大宋的赤旗,那面代表胡虏的旗帜,终于被眼前这名书生狠狠的扔入尘土之间,这一扔。出尽了所有宋人胸中之气,也让数不清的义士不禁眼中满是热泪。 在一边队伍中的魏胜,看到赤旗升起的那一刻,一下跪在了地上,对着赤旗不住的磕头叩拜,整个人泣不成声,双手更是不住的狠砸地面,三十年了,他家满门的大仇啊,三十年的国恨啊,在今天,一切都看到了希望。 所有围观的百姓,心中情感一如魏胜,不断有人跪下来,对着飘扬的赤旗哭泣叩拜,过了一会,整个校场竟是响起了一片哭声。 姚江就是在这片哭声中走进校场的,见到高台上的洪过,姚江对其拱手苦笑道:“大人,大人害苦了我啊。” 姚江说的是实话,金国不许官员本地做官,而姚江家中还有父母妻儿,现在洪过造反,不跟着就是死路一条,跟随洪过,那是从贼,家中亲人一个不留,这不是让他无所适从么。 洪过对姚江笑笑,明白的说出来,他不会难为姚江,如果不想跟从自己,就暂时将他看押日后也算是朋友一场好聚好散。听到洪过通情达理,姚江苦笑下,被几名兵士押着离开了校场。 洪过在海州易帜,当天就得到兵马数万,军器钱粮无数,当天派兵横扫海州治下各县。驱逐县官夺取县城,三日之间,海州整个治下全部变成大宋疆土。 就在周围的州县大是震动,飞速向淮南的皇帝报信的功夫,洪过早就在易帜的当天深夜,悄悄登上了早已等候许久的海船,带领水师和船工万余人悄然离开了海州港,对外,他只说是攻取东海县,此时的东海县还是个岛屿,所以用海船也不奇怪,但是,明白底细的都知道,洪过这一趟出海却是有重大任务。 到了海船上,洪过诧异的看到一个不在计划上的客人----辛弃疾。此时的辛弃疾,早已不是当初见面时候那般冷漠,再见洪过的时候,就好像见到了大英雄一样,那股子兴奋和激动就甭提了。 洪过皱皱眉却没多说,他今天的事情太多,哪有心思去管一个书生如何,关照了要好生看着辛弃疾后,他就匆匆来到舵舱,这里同时也是船老大的舱室,在这里,他看到了魏胜。 与魏胜碰过头后,洪过转身看去,他的船队足有大小海船百余艘,全部都是进行了改装的战船,上面加装的拍杆火油,另外多配备弓弩手,如果有需要,这些弓弩手也可以抄起刀子跳帮作战。 船队乘着夜色行驶出数十里,终于在一座荒岛附近下碇,洪过传令给部下,所有人轮班休息吃饭,睡觉时候必须将兵器放在手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荒岛,洪过足足等了一天一夜,才终于在南面天际看到了一乘桅杆,接着,是数不清的桅杆出现在海天之间,遥望过去,桅杆上似乎挂着赤红的旗帜。 洪过下令起航,船队排出战斗队形,开了半帆缓缓迎上去。当两支船队越来越近,双方都可以看到对方海船上悬挂的赤色大宋旗帜了,那边的船队才慢慢放缓船速,对方一艘大船上有人叫喊,让魏胜乘坐小艇到宋军海船上见面。 魏胜闻言没做他想,就要放下小艇,却被洪过所阻止了,不仅阻止了放下小艇,洪过还下令,船队继续向宋军船队靠过去。 这下子,宋军的船队惊慌起来,他们本是顺风而来,现在对面的庞大船队不仅比他们的规模还要巨大,而且观看那些海船,哪里会是什么义民的船队,分明就是一队响当当的战船,登载的兵士和船工怕是不少于万人,这样规模的船团,在北方只有两支,其一是金国倾全力打造的战船队,还有就是北方洪家商号的船团,那李宝身为大宋沿海制置使,真没听过第三家有这等规模的船团存在。 现在,那个什么魏胜不仅带出来这样一支船团,更带有敌意威逼过来,宋军战船除非是从对方船团中间穿插过去,否则的话,要想在对方面前逆风转向,怎么看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战术动作。 宋军这阵慌乱,不禁让他们的船团有所松动,看在洪过眼里就是一阵冷笑。待到自己的旗舰与对方旗舰,已经是可以对话的距离,洪过才命人大声质问,明明己方船队更胜一筹,凭什么宋军将领不来自己的战船拜见? 这下魏胜恍然大悟,一个上船见面就有这么个弯弯绕,若非是此道中人,还真就上了套了。 宋军船队之中,李宝听到对面的船团传来的喊话,他还没怎样,可气坏了旁边的一员年轻战将,这年轻人名叫李公佐,乃是李宝的儿子,听到对面一群义军竟然如此大言不惭,要堂堂大宋命官,高居沿海制置使的父亲过去登船拜见,这岂不是无礼之极?不等李宝说话,他已经飞快的命令:“报出我父帅官讳,让这些草寇马上过来拜见。” 闻言,李宝仅仅皱了皱眉,却是没说什么。 听说对面竟然是一位制置使,二品的大员,魏胜的身子都要软了,他是个什么人物,说好听的是义军首领,难听点就是个海贼头目,就算是身后的这位,也才不过是一个王府的翊善官,距离三品的位置还远着呢,这么一看,自己过去拜见是必须的了。 就在魏胜想要下令放下小艇的时候,洪过又将他拦住,对着兵士吩咐几声,然后魏胜就听那个兵士报了出来:“对面听着,我家主将乃是建王府翊善官,权领北伐都元帅,两淮大都督,京西两路安抚制置使,行东京留守,知汴梁府,洪过洪改之。” 这么一大串官名报了出来,魏胜是越听脸色越白,到最后他几乎要尿裤子了,天娘啊,这个洪过的胆子是不是比他的身子还大,所有的官衔之中,就只有那个翊善官是实授,其他的不是权就是领,说白了就是自封,就这么点底子,还敢在对面大宋二品制置使面前耍横? 就这么一会功夫,海上的风向却是变了,变成了宋军水师逆风,洪家战船顺风,顺着海风就将刚才兵士报出的名号通通传了过去,那些个宋军多半听个真亮,有些人搞不清楚建王府翊善官有多大,只是听洪过用个权领,就给自己封了好大一串官衔,噗哧笑出来,都感觉对面的什么义军头子是个疯子吧。 可是,那些个军官,尤其是指挥以上的中级军官,都是知道分寸和厉害的,切不论洪过洪改之这个名字早已如雷贯耳,便是一个建王府,就足以让李宝头痛皱眉的,建王是什么人,那是摆明了的皇子储君,没想到,这个洪过竟然与建王有了瓜葛,还是朝廷登记造册的翊善官,有了翊善官的官照,有了建王府作后台,洪过还真是想说多大就说多大,至少在这里的将军们,谁都不敢出来驳斥,也无从去驳斥。 沉默的李宝终于出声了,要儿子李公佐过去拜见洪过。李公佐一听就炸了,“我不去,凭什么,就凭他空口白牙么?” “你不去,难道还要我去么?”李宝发怒了,斥责自己儿子太不懂事。 李公佐就这样不情不愿的,搭乘小艇上了洪过的旗舰。到了这里,洪过也不客气,亮出了自己的官照和印绶后,直接对李公佐下令,接下来的战斗一切听从他的指挥。 李公佐当时就要玩横的,他们是堂堂官军,要他们听洪过的,这怎么可能?谁知道,洪过背过身去根本不在乎李公佐的样子,一面下令全体船团掉头向北,一面冷冷告诉李公佐:“如果不听命令可以滚,老子这里不缺一群逃跑将军。” 王权逃的太快,名声也太响亮了,早已是传遍了临安和建康两地,不少南宋百姓提到宋军时候,都是忿忿的吐一下口水,大骂一句逃跑将军。 听到洪过的话,将个年轻的李公佐气得鼓鼓的,也不答话直接下了小艇转身返回李宝的旗舰。 听了李公佐的的叙述,李宝长叹一声告诉儿子:他上当了,接着指指对面洪过的旗舰,就见这时那艘大船上,已经升起了高达两丈的主帅旗,而且在帅旗周围升起了指挥旗,完全是按照南宋水师的旗令开始发号施令了。 这下李公佐傻眼了,跳着脚大骂,又转头去看自己带来的战船,虽然这些战船都在观望李宝的意思,但有不少人开始按照旗令鼓动满帆,只要李宝的旗舰一动,南宋水师就会跟随发动。 李宝苦笑下道:“你刚刚从对方的旗舰回来,那洪改之就升起帅旗,这不是摆明了我已经低头屈服么,如果现在我另外发令,日后洪改之就可以到建王甚至皇帝面前,告我一个不从军令,而且,还有三千名大宋官兵作证。” 看到南宋的水师不得不按照自己的命令前进,洪过嘴角微微一笑,压着李宝低头,只是一个开始,日后他还要绑架更多的人登上自己的战车。 汇合了南宋的水师,整支船队达到了两百多艘大小海船,兵力有一万三四千,按照早已得到的情报,洪过扯起满帆飞速向北行驶,很快就到达了胶西的陈家岛,这个时候,从海上飞也似的驶来几只小船,向洪过汇报了敌情:金国水师六百多艘大小海船,这时正停泊在几十里外的唐岛过夜。 洪过他们是傍晚时候赶来的,得到情报才是上半夜时候,请来李家父子后,洪过直言不讳的说,他想在下半夜就展开夜袭,趁着金军没有防备,当夜就解决了他们。 洪家的船团还好,南宋水师可是经过几百里的航行,才刚刚停下来休息一会,马上就要展开海战中最难的夜战,这不禁让李宝父子有些为难,但是他们也明白,这个机会实在难得,若是就此错过了,怕是会让自己的部下多上几百上千的损失。 李宝思索了一阵,才诚恳的对洪过讲明了困难,他提出,海战之中夜战的误伤几率极高,而且夜战全部都是各自为战,极为不易指挥,不如这样,将开战时间从后半夜改为明天黎明,一来方便旗令指挥,而来,他们可以从东面背光攻击,而金军因为是迎着光线作战,势必大受影响。 洪过当场拍案叫绝,用主将的姿态拍板,就按照李宝的计划去执行。虽然离开后,李公佐还是很看不上洪过的举止,却被李宝所制止,李宝明白的告诉李公佐,这一仗一旦赢了,整个南宋朝廷上,谁都挡不住洪改之的崛起了,到那个时候,多洪改之这个朋友,是他们武将,尤其是岳飞旧将,到时就可以多一个帮手,若是得罪了洪过,就等于给自己树立一个大敌。 黑夜慢慢过去,就在黎明前一个时辰,整支船团开始运动,绕过了陈家岛,在夜色中,一片艨影驶向唐岛,即将展开一场金宋历史上规模空前的大海战。 就在同一天,突然有一条海船从临安港登陆,刚刚踏上岸边,就有五个人扯起一袭白布,上书几个大字----“海州光复”,这五个人骑在马上飞奔,一边驰骋一边高声呼喊: “海州光复----” “海州光复了----” “洪大都督光复海州----” 一下子,被恐惧笼罩的整个临安城都轰动了…… [奉献]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 第二八二章 胶西大海战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第二八二章胶西大海战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正在悄然行驶的海船上的时候,处在洪家船团背后的宋军士卒突然发现,前面洪过旗舰上的两丈主帅旗杆上,此时挂着的并非洪过的帅旗,而是一块白布,上面写了四个大字,其字号之大,连数里后面的宋军也能隐隐约约分辨出写了什么。 “快,快看写了什么?”李宝的眼神不好,只有催促儿子努力分别。 “河,好像是个河字,我,还有个我字,第一个字抖的厉害不容易看出来啊,”李公佐极力分辨着,“哦,好像是个还字,嗯,是个还字,第三个字是什么……” 突然,李宝一声大吼吓到了周围所有官兵:“还我山河!一定是的。还我山河----”李宝疯了一样冲到船舷,努力探出身子向前看去,眼中流出滚滚热泪,嘴唇颤抖着不住的哭着喊着:“还我山河,岳元帅,你看到了么,有人没忘,没忘记啊,还我山河,哈哈,还我山河,岳元帅----” 周围所有官兵,先是呆呆的看着疯子一样的李宝,然后轰然狂呼起来:“还我山河,还我山河……” 这个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竟是发出如雷般的叫喊声:“还我山河----” 其他的宋军战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呆看着他们的主将船上发狂的样子。 不过,李宝座舰上的宋军不甘心如此,他们拼命指着洪过旗舰上的打出的四个字,努力让周围战船上所有人都看到,有认字的,也有不认字听别人念得,这些宋军兵将纷纷看过去,一时间心中激荡着万般豪情。 从陈家岛至唐岛,满打满算不到三十里,这还是要绕过陈家岛的路程。是以,当黎明的晨曦初现的时候,南宋水师就暴露在金军的视野之中。 一开始,金军水师的士卒还没完全起床,有部分早起的人正懵懵懂懂的洗脸,哪里有人会注意东面,尤其是海面上一片金光四射,正好掩住金军士兵的视线。 可是,过了一会,就有人无意中扫视下朝阳,却猛地愣在那里,远处,仿佛是从金光中行驶出漫天的帆影,此时双方相距不足十里,对方的船帆好似将海面都盖住了一样,让人看着为之胆寒。 这些金军士兵船工,有的是从征集的海船上直接征发的,更多的不过是海边的渔民,他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立时有人要跪倒船上了,身子战栗着呆看着东方。 越来越多的金军看过去。突然,有人惊慌的大叫出声,一下引起了整个金国水师的大骚动,回过神来的金军士卒,有的去拿兵器,有的是找上司报告,更多的人竟然是跳上岸就要逃走,当然,还有少部分比较清醒的,立刻就去升帆,笑话,六七百条大小海船,被人一股脑的堵在了港汊之中,还都是落着帆,一会就等着被来人屠杀吧。 金军海路都总管,乃是东海路行省左丞相唐括辩,此时的他正宿醉未醒,等到被人推醒告诉了警报后,他惊得呆住了,倒是他的副将完颜郑家奴反应够快,立即下令升帆准备迎战。 完颜郑家奴乃是金国宗室远枝,他老子就是南征的挂名统帅完颜昂,计算辈分,完颜郑家奴还是完颜亮的叔伯辈,这时他顾不得上下尊卑,一面大呼升帆,一面不断点派将领,吩咐下去准备迎战。 只可惜,金军这个时候已经失去了先机。望着杂乱无章的金军水师,洪过冷然一笑,传令下去,他的水师船团并未马上冲入港中,反是将船团之中千料以上的大船摆开了一字长蛇阵,在金军驻地的不远处擦边驶过,当然,南宋船团上火箭齐射,遮天蔽日的火箭一起射向了金军。 唐岛并非是大陆岛,实际是个火山岛,周围的海水极深,非常适合大船停靠,不然的话,金军也不会选中这里过夜。要说起来,金军的大海船也不少,想想啊,自从见识过洪过的千料大船后,完颜亮怎么还会看得上眼那些在江河里打造出来的战船,在海边直接修造,加之从高丽和山东征集的海船,金军手中的大船竟有五百之巨,其余的中小海船也有一二百。 这时候,小船停靠在内。大船因为吃水深所以停在外面,正好成了洪过最好的靶子,无数的火箭射过去,立时引燃了堆在一起的硬帆,腾地在海船上挑起冲天的烈焰。 洪过的一字长蛇阵的好处,就是能最大效率的发挥所有战船的火力,这与后世欧洲最流行的战列线有异曲同工之妙。金军海船甫一遭到打击,立时陷入了慌乱之中,洪过这般战术,更是避免了那种单人独马的骑士性质勇敢莽动,用集团的组织与攻击。去收拾面对的每一艘金军战船。 以往海战都是逐渐接近的同时,互相对射或是投掷火球火油,等到靠的近了就跳帮对战,什么时候干掉了对方的全部船工水手,什么时候算是收拾一条船。 但是洪过这次的战术完全不同,大船不住射箭的同时,却没对海船真个造成实质性伤害,至多算是扰乱了金军的部署而已,在一边的李宝看着直摇头,不明白洪过到底是要如何作战。 “爹,快看那里,是洪家的小船。”身边的李公佐突然一指面前不远处,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李宝吃惊的看到,原来洪过配置的这些小船,竟然与以往的海船大不相同,好似都是尖底尖头的样式。 这大宋使用的海船无非是福船或者广船,再有就是沙船,大宋海船造的极大,吃水往往很深,是以因为海港泊位水深的原因,大宋的海船绝大多数都是平底的,以方便装更多的货,还能顺利驶入所有南宋的海港。但是,这并非就是说南宋没有尖底船了,虽说尖底船往往造的很小,但南宋自己也有成熟的尖底船技术,而且还已经有了成熟的通体龙骨结构,让尖底船的底部成为“其底如刃”的形状。 只是,李宝父子看到的尖底海船却是与平时所见有些不同,那就是,在船头部位都有很长的一截突出的巨木,乍看上去,仿佛就是一柄剑刃。 李宝父子看的没错,这就是洪过吸收了后世西方海船加以改造出来的利器----撞角。 就见一部分尖底船一边借助风力,一边还有人在不断船桨,好像飞一般向着金军大海船冲过去。就在南宋水师官兵的注视下,嘭的一声闷响,撞角深深的刺入了金军大海船的船体上,霎时在那里破开了好大一个窟窿出来。 “好----”李宝大喝一声,他是沿海制置使,自是知道这等撞击会对海船造成多大的伤害,可以负责任的说,这艘被撞伤的金军海船,暂时无法出海作战了。 就在李宝喝彩的同时,又是一艘小船高速冲向了金军的大船。只是,李宝感觉,这艘小船似乎与刚刚看到的那艘撞击船有些不同,左思右想还没个头绪之间,那小船业已成功的撞击在一艘金军大船之上,紧接着,李宝吃惊的看到,小船上的洪家水手们,竟然每人抱着一个奇异的圆圈,飞快的从海船上跳下海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宝的问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是被掩盖在了一声响彻天地的巨响中间。 就在刚刚还是威武的小船,突然从船头部位闪现出一道刺眼的红光,紧接着,整只小船都爆发出红光,还有一阵好似滚雷一样的轰隆巨响,顷刻间,这艘小船就炸得粉身碎骨。 李宝来不及去心疼海船,却吃惊的发现,小船周围七八条金军的大小海船,有的被爆炸所伤,船身也破开了大洞,有的则是剧烈燃烧起来,转眼间就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这等火势可不再是刚刚洪过用火箭射出的小火苗了,经过爆炸后掀起的烈焰,很快就吞噬了一条大船,不,是六七条大船,上面的金军士卒鬼哭狼嚎的纷纷跳入海中求生。 李宝父子和一众南宋水师官兵完全惊呆了,看看这种交换比,再看看至少还有几十艘的小型尖底船,沮丧的发现,原来洪过没说大话,这一战就是没有大宋水师的援助,洪过一样能取得大胜。 李宝忽然回身,看到周围兵将眼中失落的神色,哈哈大笑起来,噌的拽出宝剑指着不远处正燃烧的金军海船:“儿郎们,让这些江北义民,也见识见识我们大宋禁军的威风……” 陡然,李宝的声音提高了不止八度:“还我河山,始自今日,杀敌啊----” 听到李宝的暴喝,李公佐首先反应过来,刺啦扯掉身上的零碎,一个箭步跳上了船帮,挥动大刀高声吼道:“弟兄们,还我河山,始自今日,杀敌啊----” 南宋的水师战船上,也跟着爆发出巨大的声浪: “还我河山----” “杀敌啊----” 无论唐括辩还是完颜郑家奴都没想到,他们还在山东境内,竟然会被南宋的水师摸到眼前了,而且,南宋禁军似乎并不像传说中那样不堪一击只会逃跑,不仅水师打法很有章程,而且禁军的官兵也不缺乏勇敢与士气。 相反的,倒是他们手下的金军水师官兵,在宋军的攻袭下,已经是失魂落魄闻风丧胆了,虽然大火还只是局限在船团的一处,金军空前庞大的船团,其实是围绕整个唐岛停泊,现在火起的地方只是唐岛东侧的战船,至于西侧和北侧完全没有损失,可就是这样的情形下,崩溃竟然是从北侧开始的,竟然有大船在升帆后不是想着如何作战,而是缓缓行驶出去就一路向北逃走。 这样的逃跑,在战场上的负面作用绝对是空间的,第一艘海船开始逃走后,逃跑就好像是传染病一样,很快席卷了整个金国水师,接二连三的,竟是有二十几条大海船扬帆逃走。 唐括辩看的清楚,这些逃走的多数是征发的商船,上面的水手船工以前都是给商号做事,现在战事不好立时就逃走了。 完颜郑家奴早已站在最前沿的海船上,他立身的大船已经燃起了大火,甚至有南宋禁军跳帮上来,正在追砍乱成一团的金军士卒。完颜郑家奴爆吼着,提刀冲过去砍翻了两个宋军士卒,无奈这宋军好像杀不完一样,倒下一个冲上来一群,转眼间就将完颜郑家奴,还有他身边带着的十几个亲兵淹没了。 唐括辩还在旗舰上试图指挥,但是,此时能够听令的多数是小船,偏偏小船被困在大船与唐岛之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船被一个个点燃,烈焰逐渐蔓延到他们的船体上,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总管,总管啊----”一个凄惨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全身焦黑的东西冲到了唐括辩面前,一把抱住了唐括辩哭诉道:“败了,败了啊,总管快走吧,不然一会连西面都起火了,那个时候可就走不了啦----” 唐括辩仔细分辨才看出来,来人乃是他手下一个千户名叫孟斌,是个幽云汉人,这个家伙平时作战还算勇敢,现在却是被烧得好像没毛猪一样,身上一根毛发全无,就差把他烧熟了。 唐括辩在旗舰的望楼上看去,就见对手的大船已经绕到了西侧,不仅堵住了那些想要出逃的水师海船,更将这些海船已经升起的船帆一股脑射着火了,然后竟然也不管在原地打转的金军海船,继续排成严整的队形向北面绕行而去。 突然,唐括辩感觉心头一阵憋屈,他自认不是战场上的猛将,到底也是女真军功世家出身,论打仗也颇精通,怎么这一仗输得是如此稀里糊涂,甚至到了这个时候,连对手是哪个都不知道。 想到这,他一把抓起了孟斌,“说,来的是哪个王八蛋?哪个混蛋来偷袭我的?” 孟斌这个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哪里还能答话,被问了几句只是摇摇头表示不知。 唐括辩还在追问,又传来一个声音吼道:“还能是哪个,就是那个洪改之,这头白眼狼,他反了!”接着一个全身血污的将领冲上了望台,抓住唐括辩的手臂就要拉着他下去。 唐括辩认出来,这人名叫蒲辇阿元,乃是他手下的一名猛安长,也是来劝他立即逃走的,可是,他刚刚听到洪过的名字,全身力气都好似被抽干了似的,呆呆的瘫倒在望台上,有些傻愣愣的自言自语道:“你,你竟然反了,你都反了,我还有好果子么,陛下会饶了我么……” 谁想到,突然间,蒲辇阿元叫了一声:“哪个陛下?正隆天子无道,大人何不回去扶保北面新天子?” 唐括辩心神一颤,扭头看向了蒲辇阿元…… 大战持续了足足四个时辰,方才落下帷幕,实际上,早在开战一个时辰后,就已经底定了战斗的结果,后面只不过是围歼所有金军而已。 战后清点,除了开战早期逃走了二十几条海船外,金军水师大小战船六百余艘无一幸存,或是被烧毁或是被撞坏,还有就是自己落帆投降,光是投降的金军水师士卒就有三万多人,至于大战中被杀被烧死甚至自己跳海而死的,那就是不计其数了。 当最后一艘金军海船落下风帆后,洪过站在旗舰的望台上,痴痴的看着大战之后的海面,那里还有缕缕黑烟升起,这一刻,他感觉,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后,就一直压在他心头的那块巨石,终于被掀开了,他终于摆脱了那个沉重的指责与负担,可以正大光明的面对天下人。 真的是可以坦然面对天下所有人么?洪过脑中闪过一张笑容,还有那爽朗的声音:“改之助我……” “大帅,卑职沿海制置使李宝请见。” 突然,李宝的声音打断了洪过的回忆,他急忙走下望台迎了过去,堂堂大宋二品武将,竟然主动登船报名求见,这是多大的礼遇,洪过早前压住李宝一头,只是希望战斗能引导向自己早已思考好的方向,他可不想与南宋的武臣集团彻底闹翻了。 洪过首先低头对李宝告罪,然后赔了很多不是说了不少好话,听得李宝心中非常满意,可是,洪过先有天下词名,现在又握着空前战功,怕是回到南宋之后封侯荫子都是探囊取物,李宝也不敢托大,继续抱着刚才那种谦卑的态度。这样一来,双方自是交谈甚欢。 说话间,自有宋军不断将抓捕到有价值的俘虏送来,一开始是完颜郑家奴,这货只是被砍伤,现在又被送了过来,洪过与他没有太深的交情,只是随意摆摆手,让人松开郑家奴的绑绳,看此人满身是血,也是一员忠臣猛将,自己犯不着难为。 而后陆续有金军的将领被送来,有人已经成了首级,有的还是被俘了,活着的几个,大约有梁三儿,高什,孟斌,倪询,应简,直到最后,才有两个人被绑了送到洪过面前。 看见一人披头散发的歪头站着,洪过大是惊奇,正要开口,却见那人哈哈大笑: “洪改之,还认得昔日故人否?” [奉献]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 第二八三章 义军之首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第二八三章义军之首 大宋危局,北军饮马大江。说不定明日就会马踏江南,在这种前景极度渺茫黑暗情况下,海州光复的消息,仿佛是在黑夜中亮起的一点明灯,至少让所有人,包括了南宋朝廷的大小官员,包括了临安的百姓,包括了在南宋经商的番人胡商,以及那些正瑟瑟发抖的大宋禁军,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场胜利,至少,在北方还有人竭力抵抗为赵宋效死,或许,这些北方的义民,就是大宋所有人最好的榜样。 正当勉强聚集起来的南宋朝臣们,在一边讨论部署如何在江边布防,如何调兵遣将挡住金军的同时,一边还在商量着要如何来赏赐洪过。 说起来好笑,就在同一个地方,几乎就是同一批人,大约是两年前。还在议论是不是应该惩处洪过,因为洪过的所作所为,不仅大大超出了一名身在北方的宋人的底线,更大大损害了南宋的利益,尤其是海上贸易的利益,让以赵构为首的海商权力集团受到了空前的损失。 回想起前前事,赵玮就感觉有几分的好笑,一时间竟是有些走神了。 坐在上位的赵构不知道义子在想什么,不过义子竟然能瞒住他与那个洪过洪改之搭上线,那么说,这些年下来,义子还有多少事在瞒着他? 就在这父子二人各自走神的时候,突然从宫外传进来一片呼喊声,其声浪之大,饶是此时君臣坐在大内,也听得真切。 声音乍响的时候,赵构几乎从皇位上滚下来,他还以为是金兵过江了,后来听听,似乎那声音之中带着股喜气,让人不明所以。 赵玮倒是机敏,立即让身边宦官跑去查看。 说来也是凄凉,听说金兵打到了大江边上,这大内的宦官也开始偷跑了,现在勉强能留下的,都是跟了赵构二十年以上的,在外面的亲戚也都差不多断绝了。基本没地方可逃才战战兢兢的留在了大内宫中。 过了不多时,就见刚才那个宦官兴匆匆的跑了回来,而且还在身后跟了一名军官。那军官向赵构禀告,说是皇城外又有露布报捷的使者来到,因为一路高呼大捷,才引起了临安百姓的惊呼。 赵构与赵玮还有陈康伯等人大是惊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捷报,竟然会引起临安百姓如此欢欣的呼喊?军官立即告诉说,又是北面军报,说是那个自称两淮大都督的洪过,协同沿海制置使李宝,在山东唐岛一举击败金军水师,全歼金军六万云云。 说起洪过,在场众人就明白过来,估计是洪过给自己加的那些头衔帽子,让军官不知如何陈述,才会如此吱唔。 赵构看看下面的臣子,陈康伯先是一呆,然后立即对赵构建议,这等大捷实在是靖康以来少有,赵构应该亲自去和宁门接受露布报捷。然后接受万民朝贺以安人心。 陈康伯的建议立即被汤思退所反对,汤思退提出来,无论是海州光复,还是这次什么唐岛大捷,都是靠着几个军汉吹嘘,并未有实证,如何能够轻信?若是那洪过故弄玄虚,日后实情抖露出来,岂不是跌了朝廷的颜面? 这个汤思退倒是有几分胆色,虽然不久前因为被弹劾为秦桧一党而罢相,这次并未逃出临安城,乃是城里所剩不多的执宰级别人物,是以又被赵构拔擢成为了右相,也就是副宰相协助陈康伯掌握大局。 汤思退是南宋朝廷里有名的主和派,前次罢相,说是党同秦桧,其实也未尝不是因为金国磨刀霍霍恶意已明,两国之间的大战已经不可避免,所以才会被罢黜。现在又重新被召回来为相,其中也有赵构用他牵制主战的宰相陈康伯的意思。 陈康伯立即驳斥回去,现在的重点是稳住人心士气,至于未来的事就等到未来再关心吧。陈康伯的话非常辛辣,其中的含义也非常明白了:连南宋朝廷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了,还关心什么日后朝廷的颜面? 赵玮也同意陈康伯的建议,请赵构移驾和宁门。赵构左思右想,现在他也逃不走了,一切的赌注都押在了战败金军,否则的话,他绝难逃过他大哥赵桓的下场。所以,什么面皮脸子的也不管了,很痛快的答应下来。 在御街上,被露布报捷的使者吸引过来的百姓越聚越多,竟是有了大约十万之巨,离着使者最近的百姓,小心翼翼的去询问,这个露布上写的到底确实不,前面真的痛歼了金军六万人? 那使者乃是洪过的近卫军出身,听到这话把胸脯一拔挺得老高,骄傲的告诉周围的人,这六万人只是按照最少来估计,具体杀了多少那是不计其数了,反正光是海船就消灭了上千艘。 上千艘海船,还还不得十来万人啊? 临安的百姓听后更加兴奋了,以前都是听到南宋军队一败千里的消息,好像眨眼间功夫,就把淮南丢的那叫一个干净,甚至连以前的老将刘琦都不顶用了?看着前线的战报,就好像整个天要塌下来,大宋马上就要灭亡似的。现在突然传回了捷报,一气干掉了十万金兵,这位洪过洪大都督。看来不止文采风流,更是一名扭转乾坤的儒将啊。 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后面,洪过大声的数字可就被注水了十倍百倍,打仗的过程也成了洪过一人撒豆成兵,请下了天兵天将无数,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最后让龙王爷一股脑的收拾了所有的金军海船和兵马。 既然洪过洪大都督有这等再造大功,那为啥露布报捷的使者还没被放入皇城?等了足一个时辰,临安的百姓有些不满了。早先对那些逃跑将军的愤怒,在这个时候一股脑发泄出来,他们认为,这一定是皇帝身边有了奸臣,故意断绝圣听要隐匿这份捷报。 于是,等在御街上的临安百姓,一起发出怒吼声,声音冲向天际,好像要将临安城掀翻过来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那和宁门上突然钟鼓大作,百姓望去立时惊呆,竟是皇帝的仪驾出现在城门之上,难道说,竟然皇帝陛下亲自来接受这份捷报了? 当赵构出现在和宁门上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齐齐跪倒下去,口呼万岁不止。有宋一代,皇帝喜欢与民同乐,遇到年节时候,经常会打开皇城任百姓游览,平日里皇帝也喜欢带着近臣化妆去百姓中间转悠,算是最亲民的一个朝代了。但是,能得到臣民如此衷心拥戴,对于赵构来说还真是第一次,属于比较难的经验。 到了这个时候,接受捷报就不再是重点了,赵构宣讲了几句,表示自己要抗战到底的决心,立即得到了臣民们再次山呼万岁,让他颇为满意。 至于接见了臣民之后,回去如何头痛封赏洪过,那就是赵构君臣的事了。 就在赵构君臣接受露布报捷的时候,洪过已经率领了船团返回海州。那些俘获的船只和俘虏,被他一股脑的扔给了匆匆赶来的海船与水手。 李宝是不明白这些后来的海船来自哪里,但是,此时的李宝关心海州安危,也顾不得多问了,就跟着洪过的船团一同返航。其实。那些后来的海船,是洪过在日本的属下,也就是韩思古派来的人手,所有被俘的士卒,都会被送去日本,暂时安排去开矿,日后在慢慢安置。 洪过回到海州的时候,在海州的周围已经是一片喊杀声,海州反叛这样的大事,怎么会瞒得住,虽然金军南征调走了大批兵员,但是金国的山东东路都总管府还是派出兵马,约有各种兵马万余,飞速进剿海州,顺带着,在海州附近还有两三万南征大军,也接到了完颜亮的旨意,立即进剿海州。 就在洪过回到海州港口时候,这数万金军正在攻城,喊杀声响成了一片。见到这一幕,李宝心中大惊,在他想来,洪过举兵至多是拉起几千人的队伍,能动员起上万的水师已经到了极限,前次倾巢而出攻击金军水师也是迫不得已,现在全军主力在外,若是海州有失,这场大功就要失色不少。 跳下船,李公佐就要带兵去杀散金军,不料想被洪过所阻止,就见这位洪大都督脸色不变,甚至有些漫不经心似的,安慰了李宝几句后,才请李宝父子带领宋军进入海州城。 海州被围攻,城内百姓自然大是惊恐,对洪过手下实力还不够了解的百姓纷纷躲回家中,可也有不少人自愿出来帮忙守城,为城头煮热水做饭送砖石木头的络绎不绝。 看到这一切,李宝长叹一声:“朝廷有负百姓,百姓不弃朝廷。” 洪过也不多客气,先请李宝的军队上城守护,然后他将自己的部属聚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李宝才是大吃一惊,怎么这个洪过手下竟会如此之强,两三万披甲啊,怕是在南宋御前司诸军之中,实力也是排的上号的了,光是这种实力,不用洪过有任何名气战功,南宋朝廷就会刻意拉拢啊。 到了这个时候,李宝不禁为先前的决定感觉庆幸。 洪过也不多废话,将近卫军集合起来,列成整齐的队列,自港口的东门杀出,奔着正在围攻海州的金军杀去。 这群杀气腾腾的军队一出现在战场上,立即吓坏了那些金军,天啊,铺天盖地的披甲战士,如山一般的铁甲战阵,如林的刀枪泛出雪亮的光芒,加上铁甲的反光,明晃晃夺人耳目,要面对这样一支军队,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围攻海州的金军稍一抵抗,马上就崩溃了,这场本来预料中硬碰硬的大战,竟然成了一场很没劲的击溃战,着实让洪过恼怒不已,尤其是他的近卫军都是重甲,哪里可能进行追击,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金军撒丫子逃远了。 也不是完全逃走,至少从海州城里冲出一支宋军,个个是轻装只拿一柄长刀,嗷嗷叫着衔着金军尾巴追了上去,杀得金军一路上伏尸数十里,这才满意的凯旋而归。 那些金军跑出百里,直到出了海州的治境,这才缓缓停下脚步,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天一夜的逃命,让每个金军士兵都散了架一样,几乎是一停下来,就扑嗵倒在地上再爬不起来,就算是周围出现一个个面露敌意的家伙,这些金军士兵也无法爬起来了。 回到海州的三天后,洪过就接到了探马的情报,有山东豪杰王世隆赵开相携而来,投奔洪大都督。这两人还不白来,竟是拴了一长串望不到边际的俘虏,运来的各种兵器铠甲堆成了小山一样。洪过再派人沿着二位的来路探去,斥候回报,两人来的路上,本是丢了沿途一地的兵器铠甲粮秣,被收拾的那叫一个干净,估计来个耗子都比不上。 紧接着,过了不到三天,又有山东豪杰刘异率领千余名弟兄前来投奔,转过天,是山东绿林大豪明椿带领万余部众归附…… 短短十天之间,聚拢到海州的山东淮北豪杰,就有了大小三十来个头领,部众十余万,一时间,海州成为了东海之滨的大宋基地,兵锋之盛正在严重威胁金国非常空虚的大后方。 手下拥兵十余万,洪过的胆气壮了起来,就在十月二十号,洪过在海州大阅兵马,然后开府建节,自领两淮大都督,京西两路安抚制置使,东京留守,知汴梁府,北伐大元帅,下令兴兵北伐。 杀牛马祭天后,洪过下令分兵两路,一路人马从海州北上,走沭水,经莒州直指山东东路治所之地益都府,另外一路由他亲领,走沭阳过沭水,过黄河故道,一路向西攻击前进。 此令一出,立时轰动海州,各路义军首领一开始是看洪过势大,还有大宋的官衣披在身上,所以过来依附,却没想到,竟是共同经历这样一件震天动地的大事,北伐,自从宗爷爷和岳爷爷之后,还有哪个大宋的将领喊过这样的口号? 洪过不仅宣布北伐,更亲自为北路军授旗,当他将一面书写着“北伐先锋”四个黑色的白色大旗,亲手交到李公佐手里的时候,竟是将这个年轻的南宋将军激动的流下两行热泪来。 洪过握住了李公佐的手,用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北路之事尽托将军,如有逆贼拦路,托将军为我斩之。” 李公佐带领的是义军中三分之一的兵马,王世隆赵开这样的精锐也在其中,之所以说是精锐,乃至这二人的兵马经过俘虏金军之后,大幅换装了正规的兵器,连铠甲也有少部分,在各路义军就成为精锐了。 李公佐这路兵马也并非孤军奋战,就在山东西路的济南府,有济南人耿京已经攻取济南府,正据城而守牵制了山东两路甚至部分河北中都路的兵马,此时山东极度空虚,李公佐的五万大军一路北上,足以所向睥睨。 送走了李公佐,留下了魏胜镇守海州后,洪过立即起兵,向西疾进,他要在金国各方各部没有反应过来以前,尽快达到自己心中的目的。 早在洪过分析完颜雍也就是完颜乌禄篡立的时候,就感觉到,以完颜雍的个性,绝不可能太过冒险,那么说来,一方面暗杀完颜亮之后,另外一方面,还要斩草除根收拾掉完颜亮的几个儿子,尤其是那个今年十三岁的太子完颜光英,以及皇后徒单氏,这两个人不除掉,即使完颜亮被杀,也有可能为完颜雍继承金国造成巨**烦。 于此时来说,完颜雍的麻烦,就是洪过的臂助。 历史上说,耶律元宜杀死完颜亮后,仅仅派了一名使者去汴梁城,就杀死了身在大内皇宫的太子母子,这件事让洪过感觉太过不可思议了,且不说汴梁城宿卫森严,光是大内皇宫就有侍卫亲军与合扎猛安守卫,怎么可能让堂堂储君被一介使者杀死? 由此,洪过认定,在汴梁城里还有内应,而且,这个内应很有可能是完颜雍早已布置下的棋子,正是这个人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不仅造成了完颜亮的太子死亡,更导致汴梁朝廷中枢倒向了完颜雍。 甚至说,此人也是约期而动,并不是真个接应耶律元宜,只要斩杀太子光英母子,断绝了前线大军的粮秣,更据守汴梁城阻断了南征大军的归路,几十万南征大军还不立时作鸟兽散。倒时候,纵使完颜亮有心逆天,也没那个回天之力了。 这个人是谁? 大手握紧了剑柄,无论这人是谁,洪过都决意将其碎尸万段。 当两路大军从海州出发足足一天后,又有一支军队从海州走出来,这支军队并非在白日行动,而是在午夜时候,由魏胜亲自打开了海州城门悄然行出。 领头的一位将军猛一抬头,竟是露出了刘明镜那张年轻的面孔,回身看向部队,这是一支五千人的别动队,全部是近卫军士兵组成,他们,将在刘明镜的带领下,去执行一个至关重要的任务。 [奉献]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 第二八四章 近臣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第二八四章近臣 西北,临潢府。 虽然中原已经乱成了一团。这里还是相对安静,毕竟,在皇帝南征期间,临潢府内除了有临潢府路都总管府,还设置了西北行营,行营都统竟是由堂堂的枢密使,韩王殿下完颜亨亲自挑大梁,两位副都统也都是有经验大将,一人是耶律元宜,一人叫做完颜彀英,统帅着三万步骑兵,加之原先临潢府的驻军,此时城中有大军四万上下,着实是金国北方的一支重兵。 契丹叛乱,整个西北陷入动荡,瞬间让临潢可以征召的军队少了一半:乌古敌烈两部与契丹人关系密切,这个时候只求两部能平稳就好,谁还敢征召他们去打契丹? 来自南部的威胁,还有在北方的隐形压力,让临潢府一时间喘不过气来,饶是完颜亨乃是一员勇将。此时也不得不固守临潢坐等南面局势有所变化。 就在这种局面下,一股暗流在城中激荡着: 就在临潢府北城的一间黑屋子里,房门打开,就见一个人影闪进来,小心的扣好门后,与屋子里的人打了个招呼。 此时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根本无从看到有没有人,只是来人确定这里一定有人在就是了。果然,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响起:“有什么进展么?” 来人的语气有些沮丧的答道:“那完颜亨又臭又硬,几次派去使者都被他拒之门外,最后一个使者甚至被他亲手砍了脑袋,不动手不成了。” 阴森森的声音叹息下,忽然想起来:“完颜亨不是还有儿女么,尤其是那个大姑娘完颜芷雅,还是姓洪的相好,你们可曾控制住了?” 来人语气中更加沮丧:“完颜亨这厮似乎察觉到了,在就一月前,派了他最亲信的侍卫长阿鲁带,带上五百人护送那些小崽子回去中都了。” “阿鲁带?”阴森森的声音吃了一惊:“竟然用一名万户都统护送?也罢,动手吧,尽早解决这里,整个北方便再无人能威胁我们。” “就在今天?”来人试探道。 “不,明天吧,明天会有人配合你们。”阴森森的声音回到道。 完颜亨总感觉最近一直是心神不宁,北方的局势太乱,甚至还不如洪过的海州太平呢,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在高丽的日子,真是舒服啊,什么时候能清闲下来,自己一定把那座寺庙占下来,再买上十几个高丽歌伎,每日听歌饮酒赏花弄月,多消遣啊。 一想到洪过,完颜亨又想起了送去中都的儿女们,本来的,羊蹄是来临潢历练,完颜芷雅因为思念父亲,就带上弟弟妹妹来临潢探望,谁想到遇见了契丹人造反这档子事。完颜亨感觉事情不好,急忙派了最为信任的阿鲁带,将儿女送回中都,本来还应该送去南京汴梁府的,出镇大将的亲属都必须留在京城么,但是他临走前对阿鲁带悄悄嘱咐:要是中都不太平,就送芷雅姐弟众人去海州,到这个时候,他最相信的还是那个洪小子。 既然安顿好了家小。完颜亨就心无旁骛的部署起临潢的防务,最近几天的细作汇报,契丹人占据了西京后,一路向东挺进,好似要攻打中都,但是,偏有一支军队一路向东北杀来,好像目的地就是自己的临潢府。 也难怪,临潢是契丹人的上京,是耶律阿保机起家的地方,附近甚至还有阿保机的坟墓,夺取临潢府对契丹人来说,具有特别的意义。 完颜亨不怕那些契丹人来攻城,就凭那些骑马的牧民,别指望能攻克有他坐镇,重兵防守的临潢城。但是,不能不防的是,万一契丹人跑马困城,可也是一件麻烦事,所以,完颜亨不放心,准备再次登上城头去检查一番。 临出门,就见耶律元宜笑嘻嘻的走进啦,完颜亨就是一皱眉,他不喜欢这个契丹人,到不是因为此人契丹人的身份,而是耶律元宜太圆滑了,什么都不得罪,平时就算是连颗小草似乎都不会伤害。这种人当个文官还成。作武将们,就太没血性了。最要命的是,这耶律元宜曾经几次来试探过他,说什么北面新天子,若非此时皇帝南征,他还要依靠着耶律元宜手下的万人兵马,早将这货一刀砍了。 就见耶律元宜笑嘻嘻的凑过来,说是闲暇无事要与完颜亨喝上一杯,完颜亨一皱眉,就没什么顾忌的斥责了他,此时南北战事紧急,怎么能说是无事?再说,皇帝临行前颁布禁酒令,目的就是要大臣们在这种时刻保持警惕,他们都是朝中大员,怎么能带头犯禁? 正说着,又一名副将完颜彀英大步而来,先是用鄙夷的眼神看了眼耶律元宜,然后与完颜亨抱拳行礼,大声说要去巡城,不知完颜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相较于对耶律元宜的厌恶,韩王非常欣赏这个完颜彀英,到底是他们女真人。做事时候一是一二是二的,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这才是武将么。于是完颜亨喝彩一声,告诉了完颜彀英,正好他也要去巡视,不如就一起走吧。 两人将耶律元宜扔在原地,就这样离开了行营衙门,将个耶律元宜脸上气得青一阵白一阵,眼珠急转,飞快的盘算着。 夜深人静,完颜亨与完颜彀英一同巡视。彼此闲聊着倒也惬意,只是草原上刮来的寒风一阵冷似一阵,眼看着就要下第一场雪了,等到大雪降下,完颜亨就可以对北面放心下来,从而调兵遣将准备回去中都稳定局势。 正当两人带着亲兵走到南城时候,突然发现城门处似乎有些不对头,怎么在城门的门洞里,传来一阵阵的吱呀声,接着,又看到城头的吊桥竟然被人放下了。完颜亨登时大吃一惊,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在没他的将令的情况下打开城门? 完颜亨身边随时带着两百人的亲卫,这些亲卫自有人去喝问,等了一会,就见下面现出了耶律元宜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来,笑嘻嘻的对完颜亨解释,他深夜想派人去南面打探一下,也是关心军务么。 完颜亨气得紧紧抿住嘴唇,正要喝令耶律元宜关闭城门,突然感觉地皮一阵颤动,紧接着,就见远处大约五里外,猛地亮起一片火光,这火光飞快的向南城门飞驰过来。 不好,敌袭! 完颜亨脑中一下闪过这个念头,随即心头全都明白了,这耶律元宜竟然与契丹人私通,半夜打开了城门接应契丹人进城! 韩王想要冲下去斩杀耶律元宜,然后封住城门,随即一转念,不对,南城门附近都是耶律元宜的兵马驻防,甚至说,整个南城一多半都归耶律元宜的防区,这时要冲下去,还不是送死么? 于是完颜亨当机立断。也不管早已溜的无影无踪的耶律元宜,带上了二百名亲卫,拉着怒吼的完颜彀英就向北跑,一路上杀散了不少耶律元宜的乱兵,总算是躲进了完颜亨自己兵马的防区。 到了这里,完颜亨心中大定,他要依靠北城节节抵抗,实在不成就放弃了临潢府,自己带兵回转中都,只要能守住中都,即便临潢丢了也可以夺回来。 完颜亨刚开始布置人准备马匹,就见完颜彀英怒吼一句:“大人,此时不去杀贼,难道要作南朝的逃跑将军么?”得,敢情王权的名声,连极北的临潢府都知道了。 听到完颜彀英这么一说,完颜亨就觉着脸上一阵臊热,是啊,他手里还有三万兵马,不去思考如何击败耶律元宜,反而跑来准备如何逃走,这还像话么? 就在完颜亨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完颜彀英已经是冲了出去,挥舞着大刀杀入了耶律元宜的乱兵之中,很快被夜色所笼罩,只能听到他的阵阵怒吼。 看到副手如此玩命,完颜亨感觉事情还是大有可为,于是停止了撤兵的打算,转而坐镇在北城的北城楼上,开始调派手上兵马,不断派兵去围攻从南面涌来的乱军。 完颜亨手上的三万兵马也都是老兵了,对付耶律元宜那些新近签发出来的士兵,那还不是切菜一样容易,厮杀了将近两个时辰,已经逐步控制了大部分北城的街巷,正一点点的将乱兵向南挤压,只要夺回了南北两城之间城楼的控制权,就等于守住了半个临潢,那个时候暂时就不怕乱兵进攻了。 即便是这样危险的局面,在能够控制的北城三座城门上,完颜亨还是保持了足足一万大军,其实真正围攻乱兵的只有一万多将近两万兵马,所以才会让局势一时陷入了胶着。 看到局势越来越明显,胜利的天平慢慢向自己的方向倾斜,喊杀声也逐渐远去,完颜亨终于将一颗心放到肚子里,准备坐下来喘口气。 突然,西门方向传来了一阵震天的喊声,惊得完颜亨猛地跳了起来,不用多时,东门方向又是一阵喊杀声响起。完颜亨派去打探消息的兵士还没回来,就见北城中街上疾驰来一伙人马,到了近前,接着灯笼火把看的分明,竟然是那个猛将完颜彀英,只是,此时的完颜彀英衣甲凌乱,头盔丢失披头散发,身上满是血污,连兵器都顾不得拿了,离着老远就高呼败了。 看着不断从东西两门涌入的火头,完颜亨的心也是急速下沉,难道说,真的要放弃临潢么?人就是这样,一开始下了决心的时候,舍弃就不会太在意,若是真的花费了心思在上面后,再去舍弃就有些不甘心了。 此时,正当完颜亨与完颜彀英大眼瞪小眼的功夫,北门外,响起了一阵呐喊声,就见一支兵马匆匆赶来,杀散了原先北门外不多的骑兵,簇拥着一人来到北门外呼喊叫门,这些人之中为首的,竟然是北京留守完颜雍! 完颜亨对完颜雍的到来非常惊奇,但是此时能够得到完颜雍的帮助,估计即便不能守住临潢,总能且战且退的逃去北京大定府,然后整顿兵马去守住中都城。 下令开城后,不等完颜亨下去迎接,就见完颜雍带来的人马,突然挥刀砍杀了完颜亨的那些忠心的卫士,然后一股脑的冲进了城中,这时的城门之内,就只有完颜彀英的数百败兵。 眼见着完颜彀英带人直面乱军,完颜亨掩面一叹:可惜了这员猛将,竟然要死在完颜雍这等小人手里。到了这个时候,完颜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完颜雍与耶律元宜合谋,引来契丹兵谋夺自己的临潢城。再联系耶律元宜前番言语,估计那个什么北面新天子,就是指绿帽王爷完颜雍了。 完颜亨还待继续悲伤,就听下面突然响起完颜彀英的叫喊声,顺带的,好似还有耶律元宜那个小人的声音,他向下一看,登时目瞪口呆。 原来,此时完颜雍站在最中间,耶律元宜和完颜彀英分别立马两侧,哪里有半分敌意,分明就是一群同伙么,这群人正在彼此引见说笑,那笑声是如此的刺耳,仿佛在嘲笑完颜亨没有识人之明。 完颜乌禄说了几句后,才催马来到城楼下,对完颜亨亲自劝说,可这时候的他,拿腔作势的样子,连说话时候都用上了“朕”,满嘴“朕”来“朕”去的,一会说正隆天子无道,一会讲他出生时候就有什么天象,反正就是说他自己是真命天子,要完颜亨归降。 完颜亨听着哈哈大笑,冲着完颜雍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正正好好的落在完颜雍的脸上,然后大骂道:“我呸,你个绿帽王爷,大乌龟,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么,当初你为了保命,亲自把老婆送上了洪家小子的床,现在还在洪家的后宅呢,你这等绿帽大乌龟,也指望老子扶保你?作你的大头梦吧。正隆陛下总有千般不好,他比你像个人,像个男人。完颜乌禄,你也不撩起裤裆好好看看,看看你下面长了男人那一嘟噜么,滚,绿帽大乌龟,不要让老子看到你----” 这通骂,声音之大,周围上千人都听个真切,此时此刻,这些人再看完颜乌禄的目光可就大不相同了。那种好像刀子扎过来的目光,让完颜乌禄几乎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完颜雍又羞又急,指着北城头大骂:“杀,杀上去,生擒完颜亨者,赏钱万贯封世侯,朕决不食言----” “哈哈哈----”完颜亨长笑着倒退一步,转头看看左右,此时他身边的兵将与亲随已经死伤殆尽,只有周围十来个人了,他对这些人抱拳道:“各位,我是不会投降下面那个大乌龟的,你们都还有妻儿老小,犯不着陪着我完颜亨送死,诸位各自散了吧,要是有人怕大乌龟报复,尽可以将我的首级拿去。” 这些近卫哪里肯干,强撑着站起来,七嘴八舌的表示自己不怕死。 “好,诸位都是好汉子,我们这就一起上路,黄泉路上也不算寂寞了。”完颜亨爽朗的大笑起来,接着,顺手点燃了这临潢北城楼。 城下众人呆呆的看着大火从城楼上窜起,就在火光之中,还能听见完颜亨的大笑声:“完颜乌禄,完颜彀英,耶律元宜,你们等着,我那女婿洪过会替我报仇的,他的手段你们也是见识过的,等着吧,时时提防着吧,等着日后全家男人被千刀万剐,女人被千人骑万人上吧----” 这等恶毒的诅咒,让在场每一个人都不禁颤抖起来,耶律元宜有些胆小的缩缩头,左右看看,畏缩的低声道:“陛下……” “闭嘴,不过是一条恶狗临死反噬,有什么可怕的!”完颜雍强撑着挺直身子大骂道。收拾了完颜亨,整个北方再没人能挡在他称帝的路上了。 金正隆七年,南宋绍兴三十二年,十月,金国枢密使,韩王完颜亨自残于临潢府,比之原先的历史轨道,足足晚了八年。 就在完颜亨举身投火的时候,在长江岸边,还有一个男人,也马上要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洪过一直想不通,以完颜亮的谨慎与小心,怎么会在自己身边留下如此大的纰漏:御营之中竟然能被一群武将带兵闯入,最最厉害的是,武将带兵造反,御营不仅没有挡住,而且还没人通知皇帝完颜亮,最后竟然是让完颜亮被射死在了御帐之中。这件事本身就够不可思议了,然后在南京汴梁府,居住深宫的太子母子,也能够被人弑杀,不知道保卫太子的侍卫亲军与合扎猛安到底在干什么? 如此一来,洪过盘算了很久,终于不得不承认,完颜亮身边出了内鬼,而且这个内鬼还是一个完颜亮最信任的人,正是这个人,直接导致了完颜亮走向死亡。 这个人到底是谁,是谁在自己之外,辜负了完颜亮的信任,并亲手将完颜亮送上了黄泉路?洪过真想亲自带着军队去看看,可是,他必须领导北伐军进攻进攻再进攻,直到完成心里的那个目的,是以,他将重任交给了刘明镜。 此时的长江边上,一座营帐中灯火通明,十几名将领聚在一处不断的催促着中间一人,要那人立刻下决心,甚至到了后来,已经有人阴惨惨的威胁起来,如果那人不同意,就要将他杀死。 正当众人还在七嘴八舌的时候,突然有人站出来,拍着中间那人的肩头道:“我知道你是正隆天子最信任的近臣,似乎要你动手就辜负了皇恩,可是,你想想,正隆天子无道,登基以来大肆屠杀亲族朝臣,甚至连太后都不放过,就在不久前,他已经下旨鸩杀了永寿皇太后,据我所知,永寿太后可是你的姑母……” 不等这人说完,中间那人猛地抬起头,露出了他的面容来,可不就是完颜亮的妹夫徒单特思么…… [奉献]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 第二八五章 天裂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第二八五章天裂 要说徒单特思与完颜亮有深仇大恨。这话有些冤枉了完颜亮,作为皇帝的妹夫,徒单特思一直被留在京城皇帝身边,负责掌管的就是完颜亮的亲兵卫队,别看官位累年高升,实则干的还是一样的活。 就因为长年累月的在完颜亮身边,所以他是最了解皇帝的人。后世不是有人总结过么,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没当皇帝的人,一种就是当上皇帝的人。作为帝王,已经是与普通人完全不同的人类。 徒单特思对这一点的理解更加深刻,虽然完颜亮平时总是笑呵呵的,但是,徒单特思慢慢感觉到,这年来,完颜亮慢慢在变化,变得越来越让人不敢琢磨了,变得越来越不相信人了。虽然说,以前的完颜亮也不敢相信人,甚至是连皇统同党都不敢全部相信,但那是出于完颜秉德的咄咄逼人。而不得不采取的防卫举动,在制服了完颜秉德后,完颜亮还是对诸位兄弟朋友一样的热情与平易近人。 可是,这些年,完颜亮越来越阴沉,不相信大兴国,不相信李老僧,不相信仆散忽土,不相信唐括辩,甚至,连曾经为完颜亮出生入死的洪过都不再相信了。徒单特思就清楚的听到过,完颜亮秘密听细作的汇报,从洪过身边到他的府上,全部都有完颜亮布置的细作,甚至说,有些竟然是洪过在床第之间的秘闻。 一想到这些,徒单特思就觉着全身一阵阵冷汗向外冒,这要何等机密的细作,隐藏的何等之深才能打探到这些东西?再有,对洪过尚且如此,那么,对于他徒单特思呢?环视身边,徒单特思突然悲哀的发现,自己也是再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这种折磨比上刑还难受,让徒单特思每天都生活在痛苦的煎熬之中。但是,这些并不能真正动摇他,真的让他彻底寒心的。是刚才那人提到的事情,徒单太后被毒杀了?天啊,徒单太后是他的姑母,也是徒单特思为自己寻找的最后一条后路,如是太后都被杀了,是不是说,完颜亮要对徒单家族下手了?想起那些被完颜亮屠杀的宗王全家,徒单特思就是一阵哆嗦。 慢慢抬起头,徒单特思看看眼前这些人,虽然神态各异,但是每个人脸上都透出一股子同样的气质----让人恶心的贪婪,这些人名义上是要诛除暴君,实质上,又有几个是真的这样想的,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看中从龙那份册立大功。 就见徒单特思冷笑一声:“你们就真的相信我?如果我去御营出首,是不是能借诸位人头,让我更进一步?” 听了他这话,在场众人立时颜色变了,有人噌的拔出腰刀来,也有人倒退几步吓得几乎坐在地上。更有人已经探头向外看去,想看看外面是不是已经被徒单特思的兵马给围住了。 看到这些人如此不堪的样子,徒单特思更是冷冷一笑。 就在这时,有人哈哈大笑:“徒单王爷已经贵为王爵,位在极品,就算首告了我等,于你又有什么好处?倒是今日太后被正隆天子所杀,他日正隆天子再来杀徒单王爷,可就没人帮你求情说话了。” 一句话点到徒单特思的要害,但是,此时的他心意已定,脸色非常平静,转头看向说话者,此人名叫大怀贞,乃是武胜军都总管,这一次出兵手下本应有兵马两万,谁想到,一路走到了大江北岸,被他剩下了万五人马,其余的据说都是逃散了,就为了这件事,完颜亮没少打他的廷杖,要论对完颜亮的愤恨,在眼前众人中足以排入三甲。 冷眼瞟了一眼大怀贞,这眼神是如此犀利,几乎令大怀贞感觉被人看破了心事,正在大怀贞患得患失的功夫,就见徒单特思霍然起身,抬步向外走去。 那些围着徒单特思的将领一下散开去。有人甚至用兵器指向了他。徒单特思轻蔑的看看周围的人群,摇摇头道:“若论气度,正隆天子不知比你等强出多少倍,只可惜,今日虎落平阳被犬欺。” 听到他这话,别人还在惊疑,大怀贞却是面露喜色,急忙挥手斥开众人,让大家给徒单特思让路,有了此人带路,通过侍卫亲军的阻拦,进入御营还不是如履平地。 走到了军帐外,突见一人率领大批甲士走来,徒单特思警惕的停下脚步,却见大怀贞惊喜的迎上去,拉住那人的手连问是否办妥了。 徒单特思一看,原来这人也是大怀贞他们一党,心中哀叹,完颜亮这些年也没少施舍恩德,怎么朝中重臣一个接一个的倒向那个北面新天子?敢情,来人竟是新任的工部尚书苏保衡,此时官拜威捷军都总管,手下实打实的两万兵马。在南征战斗中着实打了几场硬仗,很是得到完颜亮的青睐。 苏保衡短暂的交代了几句,他的任务是引开硬军,刚才正是用伪造的手诏给纥石烈志宁下令,吩咐硬军移镇和州,说是要用调虎离山之计,来日让硬军抢渡大江,大江之上南宋水军占了莫大优势,刚刚在前几日连胜几仗,打得完颜亮灰头土脸的,不得不退回扬州暂避。如此计谋倒也不出意外,是以,纥石烈志宁没有任何怀疑,当即起兵出了军营,竟是连帐篷都没带就走了。 既然最忠于完颜亮的一支军队已经被调开,而皇帝的亲军也没办法阻挡叛将的脚步,看起来,一切都会如历史上一样,完颜亮会被这些阴险小人杀死在自己的御帐之中。 完颜亮正为眼前的局势而头痛,完颜乌禄在中京称帝的消息,已经被人用快马送来,虽然在众军面前,他发誓要先攻灭南宋,然后再回师与自己那个表弟争夺天下,但是,洪过在唐岛一战摧毁了金国全部水师,令他直捣临安牵制南宋军队的计划完全落空,现在南宋的大军齐集大江南岸,大江之上遍布南宋的水师,那车船开动起来好似水上蛟龙相仿,数十里距离眨眼就到,这样的情形下,登陆南岸简直就是奢谈,更不要说是渡江攻灭南宋了。 已经进退维谷的完颜亮,不知应该如何是好了,他有心想退兵,无奈大话说了出去,甚至为了防止军卒越演愈烈的逃跑风,他给手下军队下了连坐令,每一级的军官都要为手下的举动去负责。但是,他毕竟是带过兵的将领出身,知道这种严刑峻法只能顶一阵,决计不是长久之计,因此,今天他招来了近臣李通商议,下一步究竟如何是好。 完颜亮,李通正在商议。大庆山与梁汉臣在一边伺候着,突然间,御营之中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不等大庆山出去察看,已经在外面传来几声惨叫。 听到这个声音,完颜亮与李通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的神情。 果不其然,大庆山一掀起御帐的帘子,不远处倒着七八个合扎猛安的尸体,身上扎的箭矢好像刺猬相仿,更远处,竟是足有四五百人正蜂拥而来,个个弓上弦刀出鞘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大庆山只是个近身的小底,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当即吓得都要瘫在地上了,连平时一成的威风都没了,只剩下了哆嗦的份。倒是梁汉臣颇有胆气,碎步抢出御帐,先是观望四周,惊觉除了倒在地上的合扎猛安兵士,竟然再没有其他的亲卫,无论侍卫亲军还是更多的合扎猛安,都好像蒸发了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 心中自是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毕竟同样的事情,十几年前完颜亮也亲手操刀干过一次,梁汉臣即便双腿战栗的拿不成个了,还是竭力站在御帐门口,大声斥责这些军汉无礼。 既然已经是杀人了,大怀贞他们就没了后路,也不搭理梁汉臣,不断的鼓噪着要完颜亮出来,不过,由于完颜亮的积威,他们还不敢直接闯入御帐去。 完颜亮的声音从御帐中传出来:“一群弑君小人,不值得朕屈身,给我滚下去,让徒单贞来见我。”完颜亮何等聪明的人物,况且这些事自己还策划并执行过,当即想到了其中关窍。 徒单贞,也就是徒单特思,此时脸色惨白的站出来,面对御帐行了全礼:“陛下,皇兄,我来了。” “特思,我待你有哪里不好么?还是说委屈了你?”见到了徒单特思,完颜亮的声音中带上了火气,似是有些压抑不住,几乎用吼得道。 徒单特思痛哭流涕的道:“陛下对我一切都好,可是,可是,陛下不信我,不信洪改之,陛下又下旨鸩杀了永寿皇太后,这让我如何是好……” 听到徒单特思提到永寿皇太后徒单氏,那边的大怀贞立即抢出来大喊一声:“大家别中昏君奸计,来人,立即……” 谁料到,御帐中响起了完颜亮一声戾喝:“大怀贞你给朕滚开,朕在说话,还没轮到你出来,滚----” 就是这一声怒吼,竟好似有魔法般,一下封住了大怀贞的嘴,让他猛地一顿说不出话来。 插了这么一个空当,完颜亮哀叹一声:“徒单特思,你这糊涂蛋,我没下旨杀太后,你信我不信?” “啊----”徒单特思就觉着当头一声霹雳炸响,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大怀贞终于回过神来,跳着脚指着御帐大喊大叫道:“昏君在狡辩,大家不要信他,正隆昏君无道,我们今日为大金国除去昏君,再去扶保北面新天子……” “哈哈哈----”御帐冲传出完颜亮带着嘲讽的大笑声:“完颜乌禄那个家伙就会比朕干的好?朕就是到了地下,也要睁大了眼好好看着……” 大怀贞哪里还敢让完颜亮多言语,这段时间已经耽搁了很久,万一附近有忠于完颜亮的兵马赶过来,他们这些人可就都要玩完,是以他好像个跳马猴子一样大喊大叫的道:“放箭,放箭,给我射死他,射死昏君----” 嗖嗖嗖---- 一阵弓弦声响起,御营中响起了惨厉的叫声。 御帐前瞬时血流成河。 没错,就是御帐,前,血流成河,那些叛将还有他们带来的亲信兵士,纵然披着铁甲,也架不住人从近距离用神臂弓射杀,当大怀贞的话还没喊完,上千支神臂弓的弩箭就带着寒光,刺入了这些叛军叛将的身体,立时在御帐前扑倒一片。 完颜亮自忖必死,是以早已做好了准备,谁知道,帐外弓弦声响起,竟是外面那些狼子野心之辈被人射杀了,他怎么想都没找出来是谁救了自己,难道说,是纥石烈志宁的硬军不成?随即转念一想,不对啊,以完颜乌禄做事的周密,不可能在硬军环伺的情况下,就大着胆子来杀自己,更能让自己与徒单特思说了那么半天的话。 到底是哪个在救驾? 御帐门口的梁汉臣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但是死中得活,竟然侥幸捡了一条命出来,自是欣喜异常,就在他还在自己个身体上下摸摸,确定还是个囫囵个身子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响起,抬头看去,吓得嘴巴大张半天没能合上。 就在御营之中,突然闯出一群全身包裹在铁甲中的“铁人”,这些个铁人全身铁盔铁甲,连脚上都是铁制的靴子,每次踏步地上都发出沉重的声响,几千人一齐踏步,简直能将地皮震得乱颤。 这些个铁人排着严整的队形,手上端着雪亮的长矛,缓缓向着御帐前侥幸活着的人逼过去,根本不去搭理那些跪地求饶的叛将叛军,长矛飞快的抽*动之间,就将这些人全部了账。 与此同时,御营周围也响起了一片惨叫之声,似乎那些叛将统领的军队,也遭到了攻击,这个时候也不知到底战况如何。 解决了叛将,那些铁人缓缓走向了御帐,突然间,本来跪在地上的徒单特思一跃而起,伸出双臂挡在了御帐前,战战兢兢的不允许铁人进入御帐。 谁想到,完颜亮突然将徒单特思拨开,冷笑着质问:“真没想到,竟然是洪改之救了我的性命,说吧,我那位好师弟是不是要将我捉拿了,送去南面求他的功名富贵?” 一个铁人掀开铁盔的面具,露出刘明镜稍显稚嫩的脸,怒声道:“你这狗皇帝,不要不识得我家主人好心。我家主人临行前交代的明白,这次只是为了救你一条狗命,全了你们师兄弟之情,若是你福薄,算你倒霉,还好你顾念旧情,没有停了我家主人的印玺,就是你这一念,才救了你的性命。好了,现在你的性命保住了,外面那些虾兵蟹将也收拾的差不多,估计你那些硬军也快回来了,快去投靠硬军吧,那些侍卫亲军并不可靠。” 说完,刘明镜带人就准备离开。 见到了刘明镜,在场所有人哪里还能不知,这些都是洪过派出的兵马。倒是完颜亮一点不吃惊,反是对着刘明镜笑道:“你叫刘明镜吧,改天你那妹子水叶子与羊蹄结婚,我一定奉送份大礼,算是报了今天救命之恩。”接着他挥挥手示意刘明镜他们离开,“哦,对了,给我那师弟捎个话,今日之事算我欠他的,改日他在宋国混的不如意,我大金的大门一如既往对他敞开。” 话语之中,完颜亮的豪气依旧,仿佛现在的他并不是刚刚经过一场叛乱,还面临了北方诸多地方背叛的乱局,一代雄主的气度与胸怀尽显。 原来,刘明镜所领受的秘密任务,就是前来营救完颜亮。洪过判断,在完颜亮身边一定有个高级内应,虽然他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徒单特思。就算猜不透完颜亮的死因,洪过都要出力营救这位师兄,不仅仅是因为那句爽朗的声音----“改之助我”,还有另外一层考虑。 洪过发觉,一旦完颜亮兵败身死,北方的完颜乌禄就会全盘继承金国朝廷,所有的军队,朝廷官员,还有数千万臣民,这些都会成为完颜乌禄的本钱,阻挡了洪过北伐的本钱,而且完颜乌禄这个人很有手腕,从后世的历史看,这位金世宗在对付南宋气势汹汹的北伐时,软硬兼施迫使南宋接受了一份新的和议条款,最大限度的保住了金国的利益,然后让南宋陷入了不断的争吵中间,在战与和的争吵中逐渐消磨时光,也消磨掉了宋孝宗的锐气。 所以,能让完颜亮活着,并且回去与完颜乌禄打擂台,才是洪过之所以营救完颜亮的最主要目的。 现在的洪过越来越感觉自己好像一个政客,做每件事前都首先要思考得失,计较厉害,没了以前那种随意和率性,或许这就是地位不断攀高的代价吧。 金国完颜亮正隆七年,完颜雍大定元年,十一月,金国正隆天子完颜亮,在大江北岸御营遭遇部分军将所发动的军事政变,旋即被闻讯赶来的硬军所剿灭。平定叛乱后,完颜亮下诏撤兵,北上讨伐逆贼完颜乌禄。 金国的天,裂成两半。 [奉献]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 第二八六章 剑指汴梁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第二八六章剑指汴梁 洪过自沭阳出兵。一路向西疾进,一路打着北伐大旗,挥舞着“还我山河”的旗号,六七万大军所向睥睨,自沭阳向西南而行,到了黄河岸边,又沿着黄河向西北进军,兵锋直指山东西路邳州的治所之地下邳县城。 这时候的黄河夺淮入海,黄河与淮河在楚州,也就是后世的淮安城附近合流,然后滚滚流入东海。是以,洪过可以从沭阳向着西南而行到达黄河岸边。那下邳县城端是个险要的所在,沂水在这里汇入黄河,偏偏会流前的沂水分出个河汊,正好与黄河一道,形成了个三角形的平原,将坐落在小三角洲上的下邳县城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洪过计算过了,这下邳县城地势险要,金军据守此处又能够得到从南京汴梁府出发的船只的支持,收取辎重粮秣兵员极是方便。反之,洪过要强行攻打下邳城的话。就会付出重大代价不说,还要耽搁许多时间,偏偏他现在最最损失不起的就是时间,一路行来,洪过用手上的财货物事,从沿途村庄百姓手里换来了各种牲口,用以减轻每一名士兵的负担,加快军队的行进速度。 是以,他打定了主意,派出几支斥候队过去下邳城看看,只要监视住下邳的金军,使得他们不会来骚扰就可以,至于他统帅的大军干脆就是绕城而走,继续向西前进。 哪想到,金军邳州的州官是个胆小鬼,见到了洪过军的游骑,竟然吓得不知所措,第一个跳上大船逃去了南京汴梁,这下邳州可乱了套,州衙县衙群龙无首,加之城内的守军也在征剿海州的战斗中损失殆尽,城内极度空虚之下,竟然是在十几个游骑斥候冲到城下的时候,城中大户杀死强要守城的金国县令,开城投降了。 不战而得下邳城,这个胜利让洪过非常高兴,他急忙改变了原先的策略。大军一路挺进邳州,同时派出军使回转,经海州返回南宋露布报捷。为了提振南宋军民的士气,洪过这次派出两队军使,一路从杭州湾上岸直接去报捷,一路是借口海上风大,来到建康登岸,也用露布报捷的方式,吆喝着冲向临安,正好向沿途州县官民报捷以振声威。 邳州一向位于前沿,乃是山东西路在南部最重要的城池,是以平时就积累了很多粮秣辎重以及铠甲兵器,得到了邳州,让洪过凭空发了一笔横财,洪过是见过世面的人,这点东西还看不上眼,可放在那些个义军的首领眼中,可就是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得到邳州,最让洪过感到高兴的,其实是在邳州不远的河港里,竟然停着上百支大小船只。原来,这些船只都是被征集起来准备在黄河沿途往来送人渡河的,现在连同船工水手一起便宜了洪过。 不过,洪过也有些奇怪,是谁在这里准备了规模如此巨大的渡船?他们究竟是要帮谁过河的?这个问题暂时得不到答案,也就被压在了洪过心底暂时不去考虑。 既然有了大船,渡过黄河就不再是个问题了,洪过正好让大军暂时休息两日,利用这些大小船只,将大半的军队渡过黄河,准备在黄河南岸继续进兵。至于下邳城,洪过也不准备放弃,这里是黄河岸边重要的节点,加之地势险要足以坚守,是以他留下了亲信刘铮,率领两千近卫军镇守此地。 当初洪过身边的四个亲信,胡雍,刘铮,卢不虚,姚腾蛟,卢不虚因为卢龙的缘故被派去了高丽,算是暂时被流放掉,虽然姚江没有投诚,但是姚腾蛟却是坚决要求参加义军,他说的明白,自己是河东宋人不能为金人效力,也就留在了洪过身边,至于胡雍与刘铮,两人都是宋人。而且都是忠义之后,自是对洪过不离不弃。 用渡船装载了全部近卫军,其他的义军在岸上步行,洪过的大军水陆并进,继续向西进军,沿途金国官吏望风而逃,竟是全无阻滞,每天的任务只是行军行军。 此时的河南大地盗匪林立,金国的统治纵然没有崩溃也面临了垮台的危局,洪过大军的到来,就好似给已经摇摇欲坠的破房子狠狠补上一脚,金国在河南的统治轰然落入尘埃。那些个金国委任的官,原先还能据守大城等待援兵,一听到洪过的义军北伐,许多官吏吓得落荒而逃,有些人甚至在洪过的大军还在百十多里之外的时候,就已经吓得逃走了。也有一些人干脆投降了洪过,来到洪过军中作个幕僚。 就这样,洪过的大军所过之处,不仅无人出来阻挡,更因为不断扩充吸收过来投靠的绿林豪杰,大军彷如吹气一样扩充起来,在下邳渡河的时候。还只是步骑兵六七万,等洪过沿着黄河向西挺进数百里,兵锋到达徐州的治所彭城县的时候,洪过已经是统兵超过十万,不仅如此,整个河南都听到了洪过北伐的消息,每一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涌来要求投军。 彭城县就是后世的徐州市,这里自古就是中原腹心兵家必争之地,在这个时代,因为到处黄河岸边。成了水陆并进的洪过大军必须攻克的堡垒,所以,早在百里之外的时候,洪过就开始积极准备起来。 彭城虽然是要害之地,但是已经上百年没经过大的战火,县城的城墙并不高大,最关键的,城中只有千多人守卫,还多是当地的土兵,根本没有上阵打仗的经验。洪过下令给那些陆地上的义军士兵,还有跟随前进的百姓,分发了不少袋子和木铲,准备用蛮力攻下彭城。 到了彭城脚下,洪过并未停止行军,他将两万多近卫军从船中放下,随后,这些大船又装载了一万多义军,扬帆继续向西行驶。 休息了一夜后,洪过以近卫军列阵城东,与其余三万义军一起,将个彭城县城围得铁桶一般,然后十几万军民一起动员,用布袋装土抢运到东城脚下去填护城河。 城头的土兵看到此景,立即放箭阻止,哪里想到,他们刚一放箭,从近卫军阵中就飞出漫天的弩箭来,好似飞蝗一样落入城头,当即将东城的城头横扫一空。这下子,义军的士卒们算是见识到了近卫军的厉害,以前说怪话的声音不见了,现在都老老实实的抢运泥土填满护城河。 那护城河并不宽大,加之洪过早命人将其源头填死,很快就被人用泥土填出了二三十丈的一段来。但是,这些百姓并不停止,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用继续运送泥土。所有的袋子装满泥土后,被扔在了东城脚下,眼见着就堆起一座小山,很快的,山顶便几乎与彭城的城头一样高了。 到了这个时候,城中的县尉彻底失去了信心,踉跄着跑下城头,转回家中悬梁自尽了。城中的县令县丞主薄等人早跑的干干净净,这个县尉因为是本地人,所以才下决心据守。此时县尉一走,周围的土兵茫然的彼此看看,最终还是挑起了白旗。 攻打彭城只花了半天时间,余下的半天,洪过整理了彭城的物资粮秣,下令尽数分发给义军,他太明白这些所谓的义军,其实就是些强盗土匪,他现在与其说是大宋的北伐大元帅,还不如说是若干支土匪联盟的总瓢把子,不让这些土匪吃饱喝足,怕是转眼身边就会闹出乱子来。 安抚了彭城百姓,又下令将县尉厚葬,同时,洪过正式发出军令,严禁军卒骚扰百姓,又设置了监察队,命令义军各部彼此监督,哦,或者说是监视,最终的,洪过将这种监视行为和成果,与下一次战利品分配比例挂钩后,终于让所有义军之间出现小小的裂痕,也方便了他进行管束。 又在彭城县城外休息一夜,当天晚间,就从黄河上传回喜讯,那支船载义军,竟然在一日之间跑出上百里,攻克了河北岸的萧县县城,已经南岸的砀山县城,这两地被攻克,让前面的水道上暂时无人能够阻止洪过的水军前进。 既然水道打通,第二天,洪过分兵三路,近卫军登船向西继续推进,一路义军在宋军将领李宝的指挥下,向着西南进军,兵锋直指大宋的南京归德府,那里是当年赵构登基之地,如果能一举攻克,对于大宋君臣有很大的振作意义。最后一支军队充作后卫,护送越来越庞大的物资与随军百姓,沿着黄河缓缓西进。 在洪过北伐的过程中,沿途无数百姓加入进来,从这些百姓之中,洪过抽出精壮补充到了李宝与近卫军,让两人的兵马很快达到了五万,在整支大军中占有绝对的精锐地位,其余老弱也没有赶走,而是作为后队缓缓随行。 余下的几日之间,北伐军进军顺利,洪过的主力接连攻克虞城楚丘等县,继续一路向着西北方向进军。李宝的偏师虽然花了些时日,可也攻克了归德府,随后,李宝并未与洪过的主力合流,而是按照早前两人商量好的,李宝率领偏师一路向西挺进,扫荡了睢州,然后渡过了黄河岔流,在杞县率先突入汴梁府境内,如果继续向西攻克通许县城,就可以截断蔡河,进而断绝了汴梁城与南面的联系。 捷报不断传入南宋的行在临安城,从杭州湾和建康两路的露布报捷几乎每天都会有,从海州,到邳州,徐州,后来是归德,无论是南宋的百姓抑或官吏,只要眼睛不瞎,就能看的分明,那洪过的北伐大军主力,兵锋指向就是让无数南宋百姓神伤的大宋京城----汴梁府。 与西路大军主力对应的,北伐军北路军,在年轻的李公佐的指挥下,一路攻克莒州和泰安,在济南府接应了义军首领耿京,两人合流后势力更大,转而向东攻击,横扫了棣州和淄州,从南北两个方向围攻益都府,只要益都府一下,则金人在山东设置的两座总管府就全部瓦解,到时山东局势便一片明朗。 受到李公佐大军的鼓舞,山东各地豪杰并起,一齐尊洪过为大头领,打着北伐军的旗号攻打州县驱逐金国官员,似乎是,山东两路很快就会转而成为大宋朝廷的治下了。 这样宏大的战争,这等大好局面,一时间让南宋君臣有些不知所措,前些日子还是金人饮马长江,整个江南惶惶不可终日,怎么才一月时光不到,这大宋就开始了北伐,而且还是收复了一座京城。 当归德府被攻克的捷报送入临安城的时候,大宋的皇帝赵构有些高兴的忘乎所以了,一向稳重的他,在五十几岁年纪,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跳起来,手臂不自觉的挥动两下,然后才发觉自己有多失态,连忙尴尬的坐下来掩饰心中情绪。 不过,与归德府大捷消息一起送回临安的,还有大宋皇帝赵桓的灵柩。 当赵构听说,他那位大哥的灵柩,此时就停放在杭州湾的海船上的时候,一下子呆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掩面大哭,哭泣许久后,在朝臣的劝说下慢慢止息,下令全部执宰大臣亲自去迎接赵桓的梓宫,同时传旨,为护送梓宫有功的魏胜委任官职。 战局到了现在,虽然前面虞允文在大江南岸大败金军,其功勋也无法与洪过相提并论了,甚至说,最近一年来,整个大宋文官武将的功劳,捆起来也没有一个洪过的战功更多。 就在南宋的民间,从一开始到处打听那位“北伐都元帅洪”,究竟是朝中哪一位宰相,到现在两浙百姓家家为洪过立上长生牌位,四野之间,城乡各地的官吏百姓,到处都在谈论洪过的战局,谈论这场由洪过亲手发动的北伐,与此同时,在临安的市井之间,已经有人提出质疑,为什么洪过到现在,还是仅仅领着一个“建王府翊善”的官职,其他所有各职都是自领? 面对来自民间的汹汹民意,南宋朝廷上的君臣们真是有苦说不出。自赵构以下所有人,并非是吝惜南宋朝廷的官位爵禄,可是,每当他们坐下来讨论洪过应该授予什么官职的时候,外面就有捷报送来,让他们以前的讨论被全盘推翻,洪过立功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到已经让南宋朝廷目不暇接无从应对。 终于,经过足足一天的讨论后,南宋朝廷终于拍板定下来,册封洪过为:京东镇抚使,兼任京东忠义诸军都统制,保宁军节度使。 关于这道任命,让陈康伯与赵玮非常不满意,原因很简单,所有的职司都是武职,根本就是将洪过当作一名武夫,一个普通的江北义军首领来封赏,而且,这些职司也都是虚衔,并未定下应该给洪过的实质约束与奖励,就好像是抱着一种利用的心态在使用。 但是,以汤思退和叶义问为首的同盟空前强大,此时,已经大部分返回临安的大宋朝臣们,又开始重提以文制武的调子,尤其是对于那些义军,用这些朝臣的话讲,就是“殊不可信”,因此,这个同盟打动了赵构,才有了今天这个封赏的出台。 现在的义军已经直指汴梁城,面对着收复东京的巨大荣耀,南宋朝廷里开始有人眼热了。就在议定了洪过的封官后,汤思退又进言,请求以枢密使叶义问出镇两淮,督师江北,总领江北各军。 这摆明了就是来摘桃子了,什么江北各军,宋军被金兵打得乌眼青跑回了江南,江北哪里还有什么宋军,所有江北的军队和局面,都是洪过一刀一枪打下来,尤其是,那叶义问在宋军兵败两淮,奉旨督师沿江的时候,强行迫令沿江诸军出战,结果军队大败而归,现在还没定下来这货的处置呢,又要他出去抢果子? 赵玮心里明白,这是汤思退投桃报李,来感谢刚才叶义问的支持,可是,刚刚赵玮与陈康伯联手,都没能击退这些家伙,现在就可以么? 汤思退对洪过怀恨在心,叶义问无能但好抓权揽功,赵玮还是皇子,也并非法统上的储君,陈康伯在临安大出逃期间的表现太耀眼,引起了诸多返回中枢的朝臣的嫉恨,这种实力对比一看就明白,在朝臣的压迫下,赵构也不得不权衡清楚。 最终,汤思退和叶义问乘胜进军,又下一城,让叶义问成功出京督师,只不过,赵构也不是傻子,这叶义问有多大能耐他自己也清楚,作为南宋的皇帝,现在既然没了大哥赵桓的制衡,前些日子里万民朝贺的情形又浮现在脑中,他倒是想随便赌一下,下注多少倒是次要,最怕的就是叶义问没那个北伐的能耐,北伐不成,反引来了金军再次南下。所以,赵构最终决定,叶义问虽然督师,但并非督师江北,而是以两淮为限,至于江北,叶义问只有建议权,没有指导之责。 就在这场争夺不休的朝议刚刚要结束的时候,突然宫外传来了雷鸣一样的欢呼声,紧接着,一名宦官迈着碎步跑进来,脸色潮红的对赵构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两淮大都督洪过,已经克复汴京----” [奉献]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 第二八七章 乱局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第二八七章乱局 听闻洪过攻克汴京城。把个叶义问气得脸色煞白,他费尽心机抢来这个督师江北的位置,不就是想杯葛这份大功么,谁想到,位子刚刚抢到手还没出京呢,洪过就已经打下汴京城了,他就是说破天去,也无法让自己与这份功劳挂钩了,这下可好,叶义问一番心思全泡了汤。 是以,虽然听到喜报后众臣工一起祝贺,但是叶义问的脸上还是极度不快,看到他的样子,皇子赵玮非常担心,暗自盘算着,自己是不是要派个人去给洪过通个消息,小心防备一下这个叶义问? 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南宋朝臣心里都明白,洪过是以建王府翊善官的身份起兵北伐,那就是贴上了赵玮心腹的标签了,有了这层关系。洪过所有北伐军功,都能增添赵玮这位皇子的光芒,同样的,洪过的任何失误,也会让赵玮脸上无光。 且不说临安城里新一轮的勾心斗角,洪过为什么会如此迅速的攻下汴梁城?原来,洪过还是有赖于刚刚返回的刘明镜。 那刘明镜被洪过派去营救完颜亮,五千近卫军乃是乘坐海船出发,在扬州附近悄悄登岸,利用洪过的印玺诈开了军营,由于高丽的东海行省一向自成一军,所以当刘明镜他们自称是东海行省的援军时候,金军也没太去注意,况且,此时军中人心惶惶,都是生怕第二天强行渡江,成为宋军水师的祭品,哪里还有人来管刘明镜这些人。 直到御营附近,刘明镜才在最关键的时候,解救了完颜亮,杀散了被骗来弑君的士兵。偏是这些士兵坏事,蜂拥着跑出了御营,逢人就说皇帝被人杀了,现在正是逃命的机会。 金军上下此时正是人心不稳的时候,见到这些士兵跑出来,又瞧见御营有火头起来,当即就炸营了。争先恐后的向外跑着,军官们不但不去阻止,相反的还是带头向外冲,还有部分早已布置好的叛军,这个时候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随着大流跑出军营,一时间,整个金军就放了羊,跑的满地都是,整座军营都没剩下几个人。 至于后来纥石烈志宁率领硬军赶到,营救了完颜亮以及亲近臣子嫔妃,还有部分极为可靠的近卫,一起向北归去自去不提。 那刘明镜撤走的时候,抓住了几个活口,在海船上一审问,才惊讶的发现,其中一人名叫唐括乌延,乃是北面与大怀贞联络的使者,最最关键的,这人说出了一个大秘密来。 船队出海后向北行驶,重新进入黄河。换成了更小的河船后,一路向西而行,终于在楚丘追上了洪过的大军。 此时的洪过大军,已经聚众十万人,还有南路李宝的大军六七万,北路李公佐统军十万,着实是震动中原足以让中外变色。 亲自听过了唐括乌延的口供后,洪过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几乎要拔剑杀人了。当夜,洪过将部队委派给了兄弟林钟父子,自己带上了一千轻骑,飞快的向着汴梁疾进。 作为洪过最信任的兄弟,同时,也是在外征战多年的将领,洪过身边最信任的就是林钟父子,林钟的官职就是近卫军都统制,用他作为代理人最是合适不过。 一路上,洪过这才有时间仔细听刘明镜的扬州之行经过,听到那些参与的叛将时候,洪过冷笑一声,仅仅射死他们,也太便宜他们了,若是他在场,定要将这些王八蛋拉去喂狗,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这次去汴京,他就是去收拾这样一个隐藏极深的混蛋。按照唐括乌延的供述,这个人才是杀死太子光英母子的真正主谋。 河南义军蜂起,到处都是打着洪过旗号造反的百姓与豪杰,是以南京汴梁府虽然拥兵数万,依然是城门紧闭刁斗森严,一派肃杀的气氛。 远远望见了这种严肃的情形,洪过冷笑一声,若是以往不明所以,他一定认为守将恪尽职守,现在明了实情后,再看这等情况,只认为这些披甲兵马并非是对外,相反是将全部心思放在了城内。 来到了汴梁城下,洪过也不露面,穿上一件普通铠甲隐藏在唐括乌延身后,勒令那唐括乌延上前答话。唐括乌延用颤抖的嗓音送上一封书信以及信物后,城头飞快的落下吊桥,开放了城门,就在城头,已经有人站在那里焦急的等待着。 一众近卫军将士人喊马嘶的冲进了城门,唐括乌延“带着”数十名亲卫,大步走上城墙马道,来到城楼之内的一个房间。在摒弃众人耳目后,那位全身铠甲俱全的武将,脸色紧张的径直就问:“事情怎样?正隆天子是不是已经归西?” 唐括乌延脸色惨白没有答话,倒是站在他身后的洪过开口了:“讹里也大人,想不到啊,若是我那师兄听到你今日的话,还不知会多么伤心。” 听见这话,完颜讹里也,太子少师,河南都统军,此时汴梁城的实际守将。立时脸色煞白,抬眼用吃惊到极点的目光向对面看去,就见那里正站着一名普通是披甲武士,再仔细看看,不是洪过还是谁? 屋子里只有五个人,除了洪过,唐括乌延,完颜讹里也外,再就是两名跟随唐括乌延进来的武士,这时两名武士冲上去,拔刀逼住了完颜讹里也,让这个家伙动弹不得。 “太子少师,我那师兄还真是看走了眼,竟然如此看重你这头白眼狼,”洪过咬牙切齿的道,随后,他给了完颜讹里也两条路,要想活命,就带他去见那位隐身幕后的家伙,至于另外一条路么,不用细说,完颜讹里也太明白洪过的手段了。 几乎是没有任何思索,完颜讹里也就选择了活命,他被人架出城楼,在一众近卫军的簇拥下,向着城中的皇城走去。 看到众人走去皇城,洪过吃了一惊。他只是从唐括乌延口中得知,其实在汴梁府主持大计的并非讹里也,另外还有一人,得到了完颜雍的看重,被授予主持河南局势的大计,配合完颜雍稳定黄河以南的局势,同时杀死太子母子,若是完颜亮未死,这人还要负责截断完颜亮北归的道路,让完颜亮彻底留在河南。 其实,这个人到底是谁。洪过心里早有猜测,只是他不敢置信,完颜亮对这人可说是非常信任,到南征前,其信任程度甚至超过了洪过,竟是这人也背叛了完颜亮么?随即一想,他也释然,若非这人心怀不轨,又怎么会罔顾金国现在的局势,一心撺掇完颜亮发动南征? 虽然带着一千人骑兵直入皇城太过于骇人,但是在这种时期,尤其是完颜讹里也说是来保卫太子,很顺利的通过了侍卫亲军的守卫,大大方方的来到皇城内,直到在尚书省门前站住脚。 到了这里,洪过没什么好说的,挥挥手,就见姚腾蛟一夹马腹,胯下坐骑长嘶一声,在尚书省里官吏惊骇万分的注视下,催动战马驰入了偌大的尚书省内。 此时的尚书省已经完整的移到汴梁城里,除开部分尚书担任了都总管领兵南征外,这里就是大金国的中枢,是大脑,负责掌控这个偌大帝国的一切,现在竟然有人在这个所在纵马,岂不是惊世骇俗? 就听姚腾蛟大声喊叫起来:“扬州大营特使求见----”声音传出去老远,怕是大半个皇城都能听到了。 虽然这种报门的方式很特别,但别说,也真有效,过了一会,就见一人大步而出,正色的严肃喝住了姚腾蛟的举动,然后,一眼看到了姚腾蛟身后的唐括乌延和完颜讹里也,这人的脸上立时现出喜色来,张口问道:“正隆天子现在如何?” 唐括乌延和完颜讹里也,俱是脸色难看,站在那里没有说话,让那人心中一沉,正要继续开口说话,突然听到两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正隆天子?看起来,在你的眼中,已经是承认了北面那位新天子了,是不是这样啊,张大人?” 看着缓缓步出的洪过,那人已经是全然没了以往雍容的态度,倒退出几步去,颤巍巍的指着洪过,大张着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洪过懒得去理他,本来他还不想相信,但是,那一句“正隆天子”,让他彻底死心了,用厌恶的目光扫了一眼那人,挥挥手道:“来人,送张浩张宰相出去。” 洪过要是报复起来,那下手就是绝不留情,但现在并非时机,所以只是将张浩暂时看押起来,然后,洪过用完颜讹里也的将印,调来了所有谋克以上的军官,一发监禁在尚书省,最后,他亲自去了一次后宫,将皇后徒单氏与太子光英,以及元妃大氏,还有完颜亮其他两个儿子都请来,到了这个时候,他来汴梁城的两个目的算是都达到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没太大悬念,当义军来到汴京城下,守城的金军群龙无首,在洪过控制下城门缓缓打开,义军直接进城,那些金军连逃走都没时间,在一场小规模的巷战之后,大部分金军被俘,还有少部分人逃出城去,整座汴梁城落入洪过手中。 到了这一刻,洪过就没任何客气的,他先将徒单氏大氏等人安顿好,然后告知了张浩等人的阴谋,惊得这些女人花容失色,倒是完颜亮年轻的太子光英表现正常,看的洪过心中暗道一声怪哉。 随后,洪过派人抄了张浩全家,无论家中大小人等,一律抓起来,就在尚书省门前,让老头亲眼看着,洪过将张家每一个男丁送上了木驴,仆人一刀砍掉脑袋,女眷一律送入军营成为营ji。老头看了不到一半,就捂着心口脸色苍白的倒了下去,这样还没完,当张家所有人死后,洪过才将张浩老头五马分尸,首级挂在皇城门口示众。 与此同时,那完颜讹里也全家,也被洪过抓了出来,就当着讹里也的面,效仿张家的先例,也一一处置。讹里也虽然被人架住,气急下大骂洪过无信,明明答应饶过他的性命,为什么还要难为他全家?洪过冷笑一声回答:只饶你一人而已。 讹里也比张浩好些,好歹挺到家中最后一个男人咽气,洪过一看,干脆将他送去军营,又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女姐妹小妾丫鬟被人**,这下子,讹里也终于忍受不住,一口血吐出来,眼睛就翻白了。 按照张浩与讹里也交代的名单,洪过在俘虏和城中大索同党,这些人的下场比张家好不了多少,用这些人的鲜血,总算出了洪过心中一口恶气。 光复汴梁城,让洪过的威望如日中天,再没人能够与他相提并论,整个金国治下的百姓,义军,甚至是部分汉军的也赶来投奔,洪过的实力好像吹气一样膨胀起来。 就在这个时节,有斥候报告,一支军队几乎就是循着洪过来时的道路,一路沿着黄河南岸行军而来,目标正是指向了汴梁城,看旗号,竟然打着金国皇帝的大旗。 这段时间以来,黄河以南的土地上到处是散兵游勇,金国六十万大军,除去海路数万人,川中数万,江汉道与完颜亮主力,基本溃败,随即败兵成为散兵,变成了流窜在河南大地上的几十万盗匪,他们有的越过黄河,有的就聚在一起呼啸山林,成了地方上的强盗。 这一年的气候也是反常,往年在十一月时候,黄河就开始上冻,到了十一月中旬就冻得结结实实了,可是,到了现在已经十二月份,黄河才有点上冻的意思,江心冰面薄的地方甚至还能行船,个别散兵游勇豁出命去,还可以爬过黄河,可一支数万人的大军就不可能了。 最关键的,沿途所有的船只都被洪过夺走了,没有渡船,甚至连粮食都没有,这支军队的近况可想而知了,他们看着汴京城的时候,估计眼睛里都是血红血红的。 一面传令给李宝,让其继续扫荡河南境内,同时向南进军,压迫现在还在围攻襄阳的部分江汉道金军,另外,洪过将几十万军民安置在汴京周围,着手加固汴京城,准备迎接大战,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匹马来到汴京城下,送来的是金国皇帝完颜亮的书信。 完颜亮的信很简单,就是要求与洪过在长垣县一会。 接到书信的同时,就有无数人站出来反对,他们提出数不清的理由,就是告诉洪过,现在的他身份不同的,犯不着与落水狗一样的完颜亮见面。 完颜亮就是落水狗了?洪过很不喜欢这个说法,这些人也太小看他那位师兄了,现在的完颜亮手握三万硬军,若是拼死全力一搏,完全可以击败自己,至少是让自己元气大伤,要是那样,就会被完颜雍看哈哈笑了吧。 排斥了所有意见,洪过决定去长垣会晤,至于护卫么,他只带了区区五十人。 到长垣县城,就必须越过黄河岔流,正是这条岔流,阻挡了完颜亮军队的步伐,让其望着岔流对面的汴京城却暂时无力进攻。 至于会面的具体地点,却不在长垣县城内,反是在城外十里的荒坡上,完颜亮让人挖了一个大大的土坑,然后在周围竖起木墙,盖上顶就是一座不错地煞子房,房中靠着大大的火盆,让整个屋子里暖气扑面春意盎然。 挑起门帘,洪过走入房中,看到的是一身素白儒衫的完颜亮,正笑盈盈的喝着酒,摇头晃脑的似是在吟诗作赋,完全不像是位因为背叛而失去了几乎全部国家与权力的皇帝。 笑着道了一句:“师兄好清闲”,洪过来到完颜亮对面准备坐下。 突然,完颜亮敛去笑意,直勾勾的看着洪过,“你还是我的师弟么?” 洪过一愣,随即好笑道:“师兄啊,你雄心壮志抱负远大,也不缺乏治政的手段和手腕,可就是这看人的眼光,真的差了很多。” 完颜亮看着洪过一阵,才叹息一声,指着对面的座位让洪过坐下来,又亲自为他倒上一杯酒,这才道:“这话若是一月前说,我是怎么都不会信的。”说着,他似是庆幸的道:“幸好,还有怀忠,哦,就是撒曷辇了。” 撒曷辇就是指纥石烈志宁,此时的硬军都统,也是完颜亮手边最后一支忠心于他的部队了。 听到这话,洪过心中暗笑,在他的历史上,纥石烈志宁虽非完颜雍一党,却也属于比较早投靠的大员了,绝不是什么忠心完颜亮的人。当然,到了这个时代,一方面完颜亮对纥石烈志宁的恩赏,又要远高于后世历史,另一方面,硬军三万兵马并非忠于他纥石烈志宁,而是心向着给他们荣华富贵的完颜亮,纥石烈志宁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想了这些,洪过淡淡的问完颜亮下一步要如何打算。 完颜亮坦然告诉,准备夺取汴京城,然后渡过黄河进兵中都城,击败完颜雍那个叛逆小人。可问题是,完颜亮也知道,汴梁城内外有洪过十几二十万兵马,如果强要攻打,纵然能胜利,也是要损失大半兵力,三万硬军已经是他全部本钱了,他现在根本损失不起,偏偏军中缺医少药更没有粮秣辎重,他的廷臣和皇后也都陷落在城中,所以,他不得以才决意在汴京与洪过决一死战。 洪过笑着等他说完,过了一会后,平静的道: “如果,我放你过河呢?” [奉献]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 第二八八章 噩耗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第二八八章噩耗 听了洪过的话,完颜亮的眼中先是一亮。而后失意的低下头来,无奈的告诉洪过,非是他真心想打,只是军中的辎重所需,都要从汴京城夺取,这一仗看来是不可避免了。 敢情,完颜亮根本就不相信,洪过会放他过河去,退一万步说,就算洪过真的肯放完颜亮过河,那又如何,硬军没有辎重粮秣,到了北岸也坚持不久,没有各种军医和药材,一旦开战,就是成批的硬军士兵死去,这些都让完颜亮束手无策,也逼着他不得不与洪过打一仗。 洪过冷笑一声,直接给完颜亮点明,他可以提供船只帮助硬军渡过黄河,甚至说。这些船只足够装载了全部硬军,让他们可以通过黄河岔流一路到达开州的濮阳城下,濮阳本来就是河北名城,城里百姓十余万,什么东西没有?最关键的,从濮阳往北就是大名府,此时大名府的官吏还没投向完颜雍,显见的还在犹疑,只要抓紧时间,完颜亮就能进驻大名府,获得一块与中都抗衡的基地。 完颜亮一路走来,完全成了瞎子聋子,对黄河以北的局势更是茫然无知,现在听说大名府还在坚持,立时眼中放光,开始盘算起来,最后终于答应了洪过的条件。 洪过真的不愁完颜亮不低头,到了这个时刻,完颜亮是凡能有一根救命稻草都会抓住,更何况是这样一个难得的机遇。见到完颜亮答应下来,洪过在屋里唤人,过了会,就见门帘挑起,随着阵阵寒风涌入,屋内也走进几个人来。 见到这几个人,完颜亮腾地站起身,脸色有些激动的抢过去。抱抱这个摸摸那个,一切都恍如隔世般,原来,洪过来的时候,顺便将徒单氏大氏还有完颜亮的三个儿子一起带来,现在一家人大难之后再重逢,那股子珍重的感觉让人感动。 看到洪过放了自己的皇后和太子,完颜亮这才真个相信刚才的条件,尤其是听了两个妻子对他说起,汴京城中张浩的阴谋时候,他更是脸色一变再变,抓住了洪过的手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师弟……” 洪过摆摆手,对着屋外的亲卫示意下,那些亲卫立即在河边点起三堆篝火。过了一阵子,就在阴沉的雾气中,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船影,紧接着,一个接一个的船影自雾气中出现,缓缓停满了长垣县城附近的河面。 硬军士卒欢呼着冲向了船只,就见上面满是各种物资,从衣甲兵器到粮食成药一应俱全。最让他们吃惊的,船上还有许多人,这些人都是金国中枢的臣子,还有一部分侍卫亲军与合扎猛安的士兵。 看到这里,已经恢复了皇帝仪态的完颜亮,沉思了一阵,才招手唤来两个皇子,让两个儿子给洪过扑嗵跪下来,“改之,此去河北艰险异常,光英乃是太子储君岂能退缩,但是,元寿与广阳两人就不必跟着去受罪,且让他们留在你身边,随身做个亲随侍候你吧。” 或许在别人看,完颜亮这是留下两个人质在洪过身边,但洪过不这样认为,他清楚的知道,此时河北已经完全陷入动乱,纵然硬军敢战善战,面对了几十万人的叛军也是胜算不大,完颜亮这是存了给自己留下一点血脉的意思,不想让家门彻底断绝了。 洪过一边拉起元寿和广阳两人,一边清楚地告诉完颜亮,这两个孩子他收下了,不过暂时要改姓藏于他的军中,日后,一旦完颜亮出事,他定然会带着两个孩子北上。为完颜亮讨还血债。 完颜亮笑着捶了洪过一下,然后才严肃的训斥两个孩子,到了洪过军中后,要把洪过就当成父亲一样对待,同时,这两个孩子必须忘记自己是大金国的皇子亲王,一切同普通人一样。完颜亮明白,洪过这是担着天大的干系将两个儿子收留下来,若是两个儿子不懂事,那就不单是给自己惹来塌天大祸。 就在洪过准备走出地煞子的时候,完颜亮沉声道:“改之,出得此门,你我是敌非友,此后行事不必留情。” 洪过也不回身,强笑下,打趣道:“怎么,师兄输了我这么多次,现在还要较量下么?也好,就较量较量吧,看看我们谁生存的更久。”说完,撩起门帘大步的走了。 就在洪过上马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在高声吟唱: “黄金错刀白玉装,夜穿窗扉出光芒。 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独立顾八荒。 京华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 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 尔来从军天汉滨,南山晓雪玉嶙峋。 呜呼!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 忍住了眼中热泪,洪过转头过去,对着立身野地中的大金国天子拱手一礼,然后纵马飞驰出去,将这里的一切抛在了脑后。 ********************************************************************** 完颜亮一路北上,虽然到了黄河岔流后,因为冰封逐渐严重。不得不在进入开州后不久便下船上岸,可是他拥兵三万,小小的濮阳县城哪里能抵抗,仅仅前锋到达城下,知县就带领阖城官吏士绅出迎三十里,将他迎入了城中。 正隆天子返回河北的消息,从濮阳飞快的向四周发散出去,一下子,黄河以北各州县效忠新天子的风潮,就好像被人用巨力挡住般,生生的止住了,所有人吃惊的看向了濮阳,等待局势更为明朗后再做决定。 就在濮阳被占据的三天后,同知大名府尹高昌福,绑住犹豫不决的大名府路都总管兼大名府尹,带领了大名府大小官员,亲自来到濮阳见驾,向完颜亮效忠。 可是,就是高昌福带人见驾的同时,在中都城内杀死赤盏晖自立为中都留守的完颜阿琐,突然统帅一万兵马奇袭大名府,显然的,他们在大名府内有自己的细作,既然大名府无法和平争取,这个完颜雍的死党,就决心用武力夺取了。 只是,完颜阿琐的运气显然差了不少,当他的兵马赶到大名府城下的时候,正遇上三千硬军赶来,被硬军骑兵迎头痛击这下,万余人立时溃退,乱兵之中,不仅兵马死伤惨重,连完颜阿琐本人也受了重伤,几乎就丢了性命。 大名府没夺下来,自己还丢了半条命,完颜阿琐哪里肯善罢甘休。一路败退回了中都后,这位自领中都留守的家伙,下令立即在中都境内搜索硬军的家属,所有人抓住后,一律没收财产,然后男的处死女的发卖。顺便的,这货还派兵去清剿硬军在中都附近的训练营。 硬军号称不死的硬军,就是它随时有两万多人的后备,这些准硬军平时就集中在中都附近的训练营,遇到硬军出现伤亡空缺后即可补充。 现在完颜阿琐对硬军下了黑手,一时间中都路哀鸿遍野,那些硬军的家属,还有部分洗手不干的硬军都遭了殃,能够侥幸逃出来的人,连同一些从训练营逃出来的准硬军,玩命似的向南跑,到大名府去给硬军送信。 听到自己的家人遭殃,那些硬军眼睛一下就血红血红的,虽然经过完颜亮竭力安抚,这些硬军斩下手指发誓,要与完颜雍决一死战,不死不休。 听说了完颜阿琐的行为,正在临潢府城,为了北方草场的分配与契丹人争吵不休的完颜雍,一下子呆住了,然后气得踹翻了面前的小几,下令将完颜阿琐捉拿后,当着那些残存的硬军家属的面立即处死。 由于耶律延禧的子孙都被完颜亮处死,所以,契丹叛军的首领耶律撒八提出来,要在金国北方建立大辽国,自己为大辽皇帝。这个要求完颜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别看他们两家合伙做掉了完颜亨,但是完颜雍只是抱着利用契丹人的想法,现在更不会允许契丹辽国死灰复燃,他只同意册封撒八为辽王,于是双方争吵不休,让完颜雍没有及时南下进入中都,使得中都的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等到硬军的事情爆发,完颜雍再没了精神与撒八纠缠,丢下了一句“如果不同意就将你们剿灭”的话后,他带领大队兵马匆匆南下,不仅要迅速进入中都整顿局面,刚要抢在完颜亮前面得到中都,防止完颜亮这条咸鱼大翻身。 当然,完颜雍之所以说话如此硬气,也有其他的原因,就在与撒八扯皮的功夫,部分从山东与河南私自撤回来的金军,来到了河北加入他的麾下,使得他手里的兵马人数迅速增强,此时的他已经有了十万人马,而且,通过动员会宁府路的女真人,还可以得到十几二十万兵马,既然手里的筹码更多了,他说话时候自然更加硬气。 此时的洪过发动手中兵马,准备向东进军,扫荡整个山东,安稳自己的侧翼,然后再回兵进入陕西,建立了与南宋四川诸路的联系后,再回师攻入河东,将整个河北围困起来,等待盘踞在河北的内斗消耗实力,最终从河东河南山东出兵,一句荡平长城以内的金军,将金军完全逐出长城,完成自己北伐的目标。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从海州传出了消息,宋军一部已经到达海州,不日会来汴京,护送南宋委任的东京留守赴任。 这个消息让洪过心里好一阵的恶心,南宋朝廷册封的官职已经传到他耳中,看看那些官位,他一下气乐了,在他的记忆中,这些官位与后世李全的官位何其相似,难道说,自己处心积虑的发动北伐,在赵构和赵玮的眼中,就是个准备割据一方称王称霸的土匪么? 与这个官位一起到来的,还有新任南宋督师叶义问到达庐州的消息,想想也是好笑,这个叶义问打仗外行,现在来的倒挺快,是不是过阵子还准备越过淮河到河南溜达下? 就在这个时节,一名使者抢先来到了汴京,洪过一见之下大喜过望,竟然是他的二哥洪遵。洪遵一向是跟在皇子赵玮身边,属于赵玮最得力的亲信,现在能潜入汴京,显然是得到了赵玮的指示。 兄弟两个落座后,不等洪遵开口,洪过抢先大大吐槽了一番,将心里的委屈和抱怨一股脑的吐出来,尤其是对南宋朝廷封官的不满,反复申明自己是一名文人书生,怎么到头来反落了一身武职?这简直就是冤枉到了极点。 洪过说这些东西,尤其是强调自己文人的身份也是有目的,明代中后期文武之分明显,武将的地位也低到了历史最低点,两宋虽然不如明代那样极端,可武臣要入官场朝廷,受到的限制也不是一般的少,武将在地方上做官,身边有许多眼睛盯着,到了京城,武将不能成为执宰,也就是宰相和枢密使。 宰相自不去说,两宋的武将枢密使都是有数的,除去开国太祖时代有几个,再就是仁宗朝的狄青,和高宗朝的韩世忠岳飞。韩世忠和岳飞是个啥下场大家都明白,狄青在枢密使的位置上干了几年,最后愣是被朝野内外气势汹汹的弹劾撵下台,下台不久后,就因为害怕朝廷收拾他,被活活吓死了。这样的情形,怎么能够不让洪过闻武职而心惊胆战。 洪过的话太坦白了,纵然对坐的是他的兄长,可洪遵到底还是赵玮的使者,怎么能这样痛快的说出来?一边的李光宗听得是不仅皱眉,可不知应该如何打断,惟有不断干咳着给主上示意。 洪遵一直板着脸听着,直到洪过絮絮叨叨的说完,才苦笑着向弟弟解释了赵玮的难处,尤其是这一次南宋朝议的经过,反复去解释朝中廷臣的强大。他来汴京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打消洪过心中的怨气,至少是打消掉洪过对赵玮的怨气。现在建王府阖府上下都看出来,这个洪过不仅治政是把好手,打仗也有些能耐,对大局的把握上更是异常敏锐,可以说是未来宰相位置最好的人选,所有赵玮的幕僚都极力劝说,要赵玮将洪过想方设法留在身边。 洪过其实也是借机剖白自己,让赵玮觉着自己性情耿直不是个耍阴谋的人,现在目的达到了,就留下二哥在汴京游览一番,甚至亲自陪着洪遵去大宋皇陵祭奠,算是帮助赵玮尽了下孝心,这些所作所为被洪遵看在眼中记在心上,回头到了赵玮自是极力为洪过说好话。 就在洪过陪着洪遵这段时间,那支在海州上岸的宋军飞快来到了汴京城,洪过还在皇陵祭奠呢,这支南宋禁军竟是昂首进了汴京城,随后便成立了东京留守司。 洪过听到消息赶回来,竟然在自己的官衙外被人挡住,原来,此地已经被新任东京留守李勤大人辟为留守司衙门了,他洪过反而落个无家可归。 听说新任东京留守叫李勤,洪遵脸色一变,私下里告诉洪过,原来这个李勤也是进士科出身,曾经在秦桧主政时候为御史台御史,党附秦桧弹劾他们的爹爹洪皓,使得洪皓被南宋政府发配为“英州安置”,洪皓生命中最后九年就是在英州渡过的。 听了这段,洪过牙咬得咯咯直响,用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二哥放心,这厮断然回不去江南了。” 洪遵吓了一跳,连忙追问下去,洪过只是笑笑却不多说,反而安排洪遵尽快离开汴梁城,洪遵临行前反复告诫洪过,此时洪过在南宋的声望已经达到顶点,若是事情有所变化,不如见好就收退回江南,也让他们洪家四兄弟能够团聚。 洪过之所以要送走二哥,实在是因为最近的局势发生了变化。 完颜亮推进到了大名府,利用洪过交还给他的中枢官员,在大名府开朝廷尚书省,临时定都大名府,同时向河北各地发布旨意,征调民夫兵马准备进剿中都。 却没想到,完颜雍抢先动手,发动十万大军进行攻击,不过,完颜雍的目标并非是大名府,而是此时正在山东闹得火热的北伐北路军。 乘着北路军围攻益都府的空当,完颜雍的大定天子军队经由平原县城,攻入了山东境内,然后利用义军之中的奸细打开济南府城门,一举攻陷了济南府城,然后一路攻向了益都府,与益都府内外夹攻,击败了围困益都城的北路军,迫使李公佐不得不带领兵马向南撤走。 完颜雍并未乘胜追击,反是引领大军向西进发,从大名府的侧翼威胁完颜亮,迫使已经出征的三万硬军不得不撤兵,来与完颜雍的大军对峙甚至是决战。只可惜,完颜雍没有一丝一毫决战的意思,只是留下兵马驻守济南府与益都府后,就带领兵马飞快的撤回了中都,闭门不出死死守城。 硬军也没有余力进攻中都城,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北面的契丹叛军突然南下,从西北方向威胁大名府,迫使硬军不得不又调往大名府西北与糺军对峙。 总的来说,完颜亮就是兵力太少了,无论向哪个方向用兵都是捉襟见肘。 洪过也没时间整备兵马收复山东,他不仅要面对汴京城内的对手,现在更要去直面来自那面的敌人,那个刚刚击溃了李宝大军的金国江汉道大军:仆散乌者。 [奉献]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 第二**章 形势恶化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第二**章形势恶化 洪过真的没想到。那个面容有些阴鹜的仆散乌者,竟然是治军有方,在南征大军完全崩溃的情况下,他不仅手边还聚集有数万兵马,而且对着襄樊两地猛攻一气之后,才缓缓向北撤兵,当他撤走的时候,襄阳的南宋大军吓得不敢稍动,眼睁睁的看着数万金军从容离去,直插洪过的腹背。 仆散乌者的军队一路上招拢败兵散卒,很快又有了五六万兵马,虽然粮草略有不足,但是进入河南境内后,他一路掠夺前进,倒是很快将这个问题解决了。 如此一来,正在扫荡河南的李宝大军,首当其冲的倒了大霉,冷不防被仆散乌者冲击,正在蔡州附近屯住的李宝被打得蒙头转向,到了这个时候,双方统帅的指挥以及各自兵马的素质就分出高下了: 李宝虽然是岳家军出身。可其指挥能力怎么能与仆散乌者相比,仆散乌者身经百战老练异常不说,在大军兵败时候还能抓住手下士卒,那是多么强悍的水准?而且仆散乌者打仗极其狠辣,总会咬在对手最要命的地方,咬住就不放,拖也拖死对手了。 至于各自的士兵,别看李宝拥兵十万,可那是义军的底子,说义军都是好听的,实际就是各地的土匪强盗,还有一些刚放下农具的老百姓,这些人手里连武器都配不全,身上更是全无铠甲,平时打打顺风仗还可以,要是遇上战事吃紧的时候,当即就一哄而散了。 仆散乌者的大军虽然也是签发的百姓,毕竟做到了人人手里有武器,部分精锐身上还有铁甲,又经过仆散乌者好几个月的调教,粗通军中号令,其战力比起李宝来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是以,仆散乌者以弱击强,却是一下将李宝的大军击败,逃散的义军漫山遍野都是。李宝带领亲兵向后退了几十里,本想站住脚重新整顿兵马,谁想到。刚一停下脚步,前方就出现了金军的骑兵,在一千多骑兵的追赶下,李宝只得带人逃向东面。 就这样没命的逃了整整一天一夜,李宝才将那些骑兵甩掉,再清点部下李宝哭了,十万大军啊,现在就剩下了二百人,还都是他从南宋带来的老底子,所有依附过来的义军都跑光了。 再辨认下方位,李宝吃惊的发现,他竟是被向南撵出上百里,自己带人都跑到了金军的后面,至于回去北面的道路基本断绝,他暂时失去了与汴梁城的联系。 李宝在蔡州境内停留下来,重新招揽义军收拢部下,虽然成效明显,但他的这支偏师,短时间里不可能对河南境内战局有任何影响了。 李宝李公佐分别兵败,河南山东大好局面急转直下,洪过吃了一惊。再打量汴梁城周围的局势,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困境之中: 北面是完颜亮的势力,南面有仆散乌者虎视眈眈,东面的侧翼早就暴露在完颜雍兵锋下,仅仅靠着李公佐勉强维持的一条通道,维持了与海州的联系,至于西面,则是金国陕西五路的汉军,陕西的汉军首领名叫韩易。 韩易是被完颜亮派去坐镇陕西,在南征期间巩固陕西防范西夏的,谁想到南征军大溃退,负责攻打蜀地的徒单合喜被吴璘大败,仓皇退到了京兆府,也就是后世的西安城,随即被韩易扣押,又被推举为副都元帅,陕西五路总领,成了韩易推到前台的傀儡。 完颜亮与完颜雍的较量还没分出上下,是以仆散乌者与韩易的态度不好预料,可无论如何去猜测,这两人剿灭金国叛逆,诛杀南宋义军的态度都非常鲜明,对着汴梁城里的南宋官府摆出非常不友好的态度。 按照正常来说,现在摆脱困境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出汴京这块烫手的山芋,全军出击向着东面攻击前进,打通前往山东的道路,与李公佐汇合后进军海州,在海州扎下基地。利用那里充沛的海路补给,将自己这几十万大军武装起来,选优汰劣的选出十万精兵,花上些时间加以整训,然后再图进取。 可是,当洪过将计划说与东京留守李勤后,竟然遭到了这个家伙的全力反对,理由自是训导大义,说汴京是先皇陵寝不可轻弃,还说故意放弃城池与逃跑投降同罪,到了最后,更是阴阴的看着洪过道:“洪大人也曾读过几天六经典籍,为何不效仿古人大义,反而学些流寇所为?” 听了这话,洪过眼中寒光一闪,淡淡的告诉李勤,如果现在不作抉择,日后金兵四面围过来就晚了。 李勤一哆嗦,见到洪过眼中不屑的神色,马上振作精神,取来了地图比划起来,说是可以用进攻摆脱这种逆境,现在正是黄河冰封时候。不如用重兵向北进攻,沿途攻城拔寨直指中都,他用一种好似幸灾乐祸的口吻告诉洪过,不是要北伐么,局促在汴京城算什么北伐?只有继续向北进攻才叫北伐么。 看到洪过脸上苦笑,李勤突然来了精神,敲打着大名府的位置,面色不豫的道:“听闻这金主完颜迪古乃轻易过河,不知为何,汴京十几万大军坐视一旁纵敌逃窜,今日洪镇抚如此惺惺作态。是否还在顾念昔日同学之情?” 洪过打心眼里腻歪这个李勤,无奈他现在归宋了,就必须学会在大宋官场与这些家伙打太极拳,所以耐着性子解释了河北局势,那地方的水很深,一个不小心陷进去了,就等着面临背后仆散乌者的进攻吧,倒时候,首先倒霉的就是汴京城。 听到汴京有危险,李勤哆嗦的更厉害了,马上指着南面的陈州,那里正是仆散乌者驻扎的所在,刚刚好卡住了蔡河,截断了汴京与南面的运输动脉。李勤的意思是,既然仆散乌者只有兵马五六万,不如就全力攻打仆散乌者,将其一举击败,打通与两淮襄樊的联系,到时候就进退自如了。 洪过苦笑下,指着北面敲了几下,意思是,打南面,你要注意北面啊,不放弃汴京城,就别指望能真正在哪一个方向打开局面。 看到洪过的动作,李勤勃然变色道:“洪镇抚究竟在犹疑什么,你的北面是金主完颜亮,他与你是同学,难道还会在这个时候乘虚而入么?” 洪过抬起头看向李勤好一阵,才撇着嘴转身而去,连最起码的招呼都懒得打了。 见到他这个举动,李勤气的再没什么名士风度,当场将手边的茶杯摔个粉碎。 讨论无果,没有东京留守司的配合,洪过总不能砸开留守司,裹胁所有人向山东走吧,那样一来。还不被南宋那班子御史弹劾成猪头了。但是,洪过也并非坐以待毙的人,反正汴京的军权在他手中,他干脆点检汴京周围的百姓,只要是肯去南宋的,一律动员起来,派人向东护送走,与此同时,他还积极与韩易联系。 洪过以前与韩易是老相识了,现在虽然是敌对,但在某种程度上说,他们又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所以,当洪过的使者找上门的时候,韩易颇有些意动,只不过,如果能占据了汴京城,然后坐待北面分出高低的话,或许会在未来金国朝廷里更有地位,这一点也让韩易满是憧憬。 就在韩易犹豫的功夫,他的背后出了问题,原来,金军在蜀地兵败,吴璘可不是易于之辈,稍加整顿后,就带兵北进响应中原的北伐。吴家军一路攻城略地,很快就收复了秦州巩州等地,而且还在不断向西推进。 吴家军的推进速度让韩易大吃一惊,最出奇的,这次吴家军北伐,兵出大散关后竟然没有直接向东去,继续进攻凤翔府,继而突入京兆府路攻打京兆府城,反是先向西,然后一路向北,似乎对陕西的临洮府路非常感兴趣,可临洮府路一向地广人稀,以前都被吴家军看不上眼的地方,现在怎么还成了香饽饽? 无论吴家军出于什么目的,宋军在蜀地有御前大军十余万,加上蜀中本地可以动员的厢军,总兵额有几十万人,现在吴家军大举进攻,由不得韩易再犹豫下去,他必须将主力西调,防止吴家军攻取富庶的凤翔府以东地区,所以,韩易终于答应了洪过要求:两方保持和平,互相不攻击。 有了这个共识,洪过大喜过望,当即调动兵马,集中了手上全部精锐主力,除去一部分人在黄河岸边虚张声势外,他手里十四五万军队都被调动起来,准备一股脑的向南压过去,彻底将仆散乌者打垮,打通通向襄樊地区的道路。 就在洪过积极策划的时候,黄河北面的局势又发生了变化。 耶律撒八重新审视了自己盟友的实力和态度,发现,此时的完颜雍没了以前的谦卑与友好,从斥候的情报上,契丹义军首领看到,完颜雍一面在会宁府路大肆签发女真的猛安谋克军,一面又在中都和东京辽阳府等地签发汉军,才两三个月的功夫,大定天子的实力就膨胀到了二三十万大军,兵甲武器也在努力打造,若是过了这个冬天,大定天子就站稳了河北三雄之首,怕是连契丹人与正隆天子捆在一起都难以击败。 于是耶律撒八立即派人与完颜亮结盟,提出的条件是完颜亮承认耶律撒八扶持的大辽皇帝,以临潢府路割让辽国,大金放弃对草原诸部的宗主权。 这个条件遭到了完颜亮的断然拒绝,不过,完颜亮却没将使者撵走,反是派人与其谈判,经过双方足足三天的反复争吵,才最终达成了协议,正隆天子册封耶律撒八扶植的契丹皇族为辽王,以临潢府城以及周围五百里为辽王封地,同意在草原部族自愿的情况下,可以先归附辽王,然后再依附在金国治下。 这是一个双方妥协的协议,从达成那一刻,双方就没准备真正去遵守它。不过,这份协议还是有些效果,至少可以让双方的军队并肩作战了。 就在耶律撒八接到协议的第二天,马上召集义军各部,也不去提那个协议,只是说与正隆天子达成同盟,双方共同击破大定天子,然后共分大金国。 完颜亮杀光了辽天祚帝的所有子孙,这些契丹义军的首领中间不乏契丹皇族旁支,对完颜亮恨之入骨,但是,大定天子的实力增长也是有目共睹,所以,这些首领总算勉强答应下来,共同出兵攻打大定天子。 对于正隆天子与契丹人的勾结,完颜雍也有所察觉,只是,他没想到双方能如此之快的达成协议,没有严加防范之下就着了道。 耶律撒八将手下六七万兵马分成三支,从草原飞快插向东方,先是趁着金军猝不及防,攻下了完颜雍起家的中京大定府,然后毫不停留,先是作势攻打古北口,随即消失在草原之中。 紧接着,一直以来,在金国二帝对决中保持了中立的乌古部和敌烈部,突然告知临潢府的守将,他们决定帮助大定天子,出兵两万支援中都,不过要在临潢城附近停留。临潢守将大喜过望,一面飞报完颜雍,一面同意了两部的要求。 接到这份喜报,完颜雍没有半点喜色,反是大惊失色,连忙派人去信告知自己的亲信,临潢守将卢万家奴,让其千万不能允许乌古敌烈两部入城。 可是,从临潢到中都千里迢迢,更何况中间的中都大定府还被攻陷了,书信岂是那样容易送达的。完颜雍的书信还在半路上的时候,临潢府就已经被乌古敌烈两部掳掠一空,那个守将卢万家奴,也被草原骑兵斩杀在城门口。 乌古敌烈两部反水,一下增加了契丹叛军的实力,不过,耶律撒八的算盘虽然打的叮当响,还是太小看了完颜雍,当耶律撒八带兵远路奔袭到东京辽阳府的时候,这个时候的辽阳府城门紧闭,城头人影憧憧显然是戒备森严。 既然无法攻打辽阳府,耶律撒八就纵兵攻克了周围几个小县城,然后带兵原路退回了草原,他们没有回去西北路的桓州,反是带兵去了草原,用大辽皇帝的名义,去同草原诸部会盟了。 北面契丹叛军将完颜雍打的鼻青脸肿,南面的完颜亮也一起动手,带上硬军从大名府出兵,一路招降纳叛攻城掠地,月余功夫就进军到了河北的河间府。 河间府是中都路前最后一座大城邑,也是中都路的最后一道屏障,如果河间府被攻克,就再没大城重镇可以牵制完颜亮了。得到了契丹叛军消失的消息后,完颜雍迅速做出反应,派出十万大军进驻河间府决意死守此地。 看到河北大乱,洪过心中大喜过望,连忙带兵南下,向陈州压迫过去。他早盘算好了,如果仆散乌者出城决战是最好,就算要据守城池,那陈州才多大地方,刨去百姓,怎么算都容不下五六万人马,还有粮食,这些城池中的粮食都经过了李宝的搜集,陈州的官仓内决计没有一粒粮食,就算抢夺百姓又能得到多少?只要仆散乌者守城,就是败了一大半。 哪里想到,这仆散乌者也真够光棍的,看到形势不妙,试着与洪过的先锋干了一架,发觉洪过的军队与李宝部下完全不同,人人披甲不说而且训练有素,打起仆散乌者的人轻松得很,怎么看都是一块硬骨头。 于是仆散乌者直接带兵向东而走,看似是被洪过带兵撵着走,实质上,仆散乌者虽然让开了南向道路,但洪过的军队不可能长期离开汴京城,根本不具备追击仆散乌者的时间,同时,仆散乌者手下还有五万人,打洪过是打不过,但是要收拾盘踞在山东与河南交界的李公佐却很轻松,根本不惧怕李公佐来找麻烦。 所以,仆散乌者看似让开了道路,实际上,占据了毫州的他,一样可以随时威胁洪过的退路,同时还能去威胁洪过向东撤退的通道,端的是狠辣无比。 其实,仆散乌者是被洪过骗了,有谁会将手里全部主力推上去当作前锋的?偏偏洪过就这样做了,前锋三万人正是他手下最精锐的近卫军,以仆散乌者的推测,前锋就已经有了三万精锐,那么洪过全军的精锐披甲应该不少于六七万,至少也是五万,根本不是仆散乌者现在这点本钱能吃下去的,所以才选择了一路退却。 等到仆散乌者退到了毫州,也明白了洪过大军的真相,敢情,除了前面三万人,后面十几万都是难民队,他不但不生气,反而站在城头哈哈大笑起来。 旁人问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仆散乌者笑着告诉他们,他一是笑自己始终对洪过有些敬畏之心,这一次败得不冤,另外一层,就是笑洪过命不久矣。这些从人不懂了,仆散乌者心情好似不错,解释道,洪过这人从不喜欢弄险,打仗总是中规中矩用实力压人,现在洪过都到了要弄险的地步,岂不是说明汴京城已经是山穷水尽了么。 众人大呼高明,但是,仆散乌者却是沉默下来。一旦洪过被击破,他就要重新面对一个艰难的选择了。 仆散乌者还能笑得出来,可洪过却是不成了,因为,河北的乱局,出现了一个惊天变化。 [奉献]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 第二九〇章 天崩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第二九〇章天崩 本来的,根据完颜亮与耶律撒八达成的协议。正隆天子与契丹人算是结成了同盟,北方的草原成为契丹人驰骋的最佳战场,双方合力压制在中都的大定天子,想来在几年之内,就能够平定完颜乌禄的叛乱。 可惜,所有人都忽略了人的野心。 耶律撒八虽然竭力隐瞒与完颜亮结盟的真相,可是,这件事又怎么可能完全瞒住?等到耶律撒八在草原与各部结盟后,契丹义军中间就传出了流言,说撒八为了保住自己的权位,竟然是向契丹皇族的死敌完颜亮俯首称臣,甚至接受了正隆天子的爵禄,成为了辽王,放弃了一开始要再建大辽国的伟大目标,成了女真人的一条狗。 这种流言从传出来开始,立即让义军内部人心惶惶,大小头领纷纷向耶律撒八证实此事。开始的时候,撒八还矢口否认,到了后来,流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由不得他去否认。于是他又将所有头领召集到了一起。向头领们解释自己的苦衷,现在的屈服只是暂时的隐忍。 只可惜,他这种前后矛盾的说法,本来就引起了头领们的怀疑,再加上有心人暗中的挑拨,撒八的辩白就变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在会议上,当场有人起来质疑撒八的话,撒八看去,竟是义军的一名大头领,同样有契丹皇族血统的耶律窝擀。见到窝擀起来指责,撒八心中大怒,就凭窝擀全程参与自己议和的身份,他立即明白过来,怕是整件事都是窝擀在背后策划的。只可惜,现在再去指责窝擀背信弃义,却是闲的有些苍白无力了。 窝擀的口才不错,滔滔雄辩令撒八没了声音,却激起其他大小头领阵阵叫好声。 看到这个场景,窝擀心中得意,走到了垂头丧气的撒八眼前,就在大家不注意的功夫,突然抽出刀子,一刀将撒八砍翻在地。 见撒八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身子抽了几下再没动弹,在场所有人立时惊呆了。远处负责警戒的可都是撒八的手下,见首领被袭击当即要冲过来,哪里想到。就在夜色掩护下,突然冲出一群武士,对着撒八的亲信就砍。这些袭击者仗着人多,很快占据了主动,将撒八的亲信压制到了一处。 看到自己的人占了上风,窝擀这才转过头看向那些大小头领,宣布了撒八的“罪状”之后,对这些头领允诺,如果他们支持窝擀成为新的大首领,他将会废除那份屈辱的协议,带领大家建立新的大辽国,他窝擀就是新的“大辽皇帝”。 撒八已经被杀了,辽末帝天祚帝的子孙也被杀光了,窝擀身上也有耶律皇族的血统,再加上窝擀早已收买的一些头领带头支持,就这样,本来是一场撒八举行了要为自己辩白的会议,反而成为了窝擀登基的前奏。 窝擀篡位也并非没有恶果。 乌古敌烈两部的头领,都是撒八的朋友,本来就是看在撒八的交情上,才加入到这场提着脑袋的赌博。现在撒八已经死了,他们与窝擀的交情一般,同时看不上窝擀这种小人行径,于是两部的数万骑兵,在两位首领的带领下愤而北归,不再参与到契丹人的叛乱。 虽然因为乌古敌烈两部的离开,让叛军的实力大为削弱,可窝擀到底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很快就在草原上登基称帝,自称“大辽皇帝”,然后给手下大小头领都封了官职。 窝擀称帝,等于撕毁了与完颜亮的协议,断去了完颜亮的一条臂膀不说,更因为他在称帝前鼓动人心的宣传,让完颜亮一夜之间成了“新辽国”的大敌,为了报天祚帝子孙的大仇,窝擀准备南下首先攻打完颜亮。 事情发生的非常突然,加上又是远在千里之外,完颜亮此时的精力都用在整顿地方,防备中都的袭击上面了,还真是对契丹人的事情一无所知。一场巨大的危机笼罩在正隆天子头上。 此时已经是正隆八年开春了,也是大定二年,中国北方的分裂局面依旧,两个天子,两个朝廷互相虎视眈眈的,好似随时都要扑过去杀个你死我活。 经过几个月的整顿,完颜乌禄动员出来三十多万兵马,分出五万人收复了中都大定府,又派了五万人前往蒲与路。准备收取东海路,也就是高丽故地,至于其余的二十万,一股脑的被塞在中都,准备拿来对付大名府的正隆天子完颜亮。 完颜亮也没闲着,他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一方面重新任免了一批大员,将朝廷的班子完善起来,一方面向河北其他地方以及河东地区派出使者,当然了,他也没有忘记向东海路派去新的都总管,如果能够全面接受东海路,就不仅仅是多了条退路,更可以马上拉平他与完颜乌禄之间的差距。而且,完颜亮还将仅有的几座州县城市整备好,抠出了万余兵马进驻大名府,总算让三四万硬军从守城中解脱出来,真正成为了机动兵力。 虽然完颜亮的实力并不强,可他毕竟是大金国十余年来的天子,占住了大义的名份,饶是韩易与仆散乌者,接到了完颜亮的圣旨时候,也都纷纷表示了臣从。至于是不是真的照做就是另一码事了。 一开春,完颜乌禄就出动了兵马,缓缓向大名府压迫过来,意图非常明显,就是要迫使完颜亮与他决战,用人数上绝对的优势,抵消掉精锐硬军的差距。 面对这种局面,完颜亮从容应对,他现在虽然地狭人弱,可占住了一样好处,那就是省粮食。三四万军队,加上大名府的防军也不过五万冒头,大名府城内粮秣非常充裕,足够他们吃上一两年的,相反的,完颜乌禄看似强大,可那三十万人就是他最大的负担,若是短期内不能分出胜负,完颜亮倒要看看,完颜乌禄如何解决三十万机动部队的粮草? 见到完颜雍出兵压迫,完颜亮毫不示弱,当即点检了兵马迎战。不仅仅是自恃了硬军的勇锐善战,完颜亮心里还有另外一层依仗: 那大名府乃是北宋时代的军事重镇,负责了对北方辽国燕京的警戒,大名府以北诸城都被修筑的非常坚固,虽然经过金国入主中原的大战略有残破,可是那场战争中,河北诸城更多的是自行开城投降,绝少有顽强抵抗的。恰恰是这些抵抗的城池,无不成为金军嘴里难啃的骨头,令当时正是上升势头的金军吃了老大的亏。 所以,完颜亮打定主意,只消将战线向北推进,直到河北东路的景州,占住景州的治所,位于运河东岸的东光城,一方面可以依靠运河保持与大名府的联系,另一方面又可以依赖运河防线,牢牢卡死完颜雍大军南下的步伐,让完颜雍进退不得,陷入了与他对峙并大量消耗粮食的困境。 完颜亮这个算盘打得是噼啪直响,也真个见效,他占据东光城后,迫使完颜雍不得不东渡运河,将个东光城围个里三层外三层,可是,除非完颜雍彻底截断运河。否则的话,大定军就算人数再多一倍,也无法断绝了东光城的内外交交通,十余万兵马只有眼睁睁看着东光城每日升起的炊烟发呆。 完颜亮不仅仅是困守城池,他手里可是三万硬军精锐,若是仅仅坐守东光城岂不是浪费了?是以,东光城里的兵马,每隔三五日就悄悄溜出来,或是在完颜雍背后的粮道骚扰一圈,或是在联营外面点火击鼓下,搅和的完颜雍日夜不宁,眼看着就要困不下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北方突然传来消息:契丹大军南下! 听到这个消息,完颜雍就是一阵心颤,他在这里进退维谷,契丹人的骑兵如果击破大定府的防线,他就必须迅速退兵退守中都城,以保住中都与辽东各地的联系畅通。可是,在三万硬军眼皮底下退兵,这个难度是不是有些大了? 完颜亮并未如旁人看的那样轻松,契丹没有联络突然南下,已经让他心中狐疑,按照与完颜撒八达成的协议,契丹人要在北面加大袭扰力度,最好能洗掠整个辽东甚至会宁府路,让完颜雍无法从东北面广大地区征集到一粒粮食。为什么撒八没有遵守协议,反是大举南下了? 契丹这次南下的速度极快,数万马队迅速席卷了北京路和中都周边地区,然后马不停蹄的冲向了南面,大有掺合进东光城周围大战的架势。 东光城内外的两位天子都是大吃一惊,完颜雍以为这是契丹人与正隆天子商量好的,只要契丹兵马一到,双方内外响应就彻底击垮他的大军。完颜亮更是吃惊,契丹人来势汹汹意图不善,他要如何应对才好? 完颜亮的几拨使者都是音讯皆无,正隆天子心中暗道一句不妙,如果契丹人保有敌意,数万人的马队占据了运河西岸,然后利用马速南北驰骋,就足以抵消他的船只运转优势,那个时候,可就真个是东光城的末日了。 正常情况下,完颜亮应当立即向西渡过运河,扎下军营为东光城撑起一片保护的盾牌。不过,此时的他,心情突然飘到了城外,在那连片的军营之中,他的表弟会如何应对? 以完颜亮对完颜雍的了解,想来此时的大定天子应当有些惊慌失措了吧。完颜亮扶在东光城头,脸上现出冷笑,他要好好赌一下…… 契丹大军飞速冲过了中都周边,由于驻扎在古北口的大定军猝不及防,被他们一下冲入了燕京平原,然后,契丹部队置中都数万守军不顾,一门心思向南侵攻,那些被临时签发出来的大定军,也是胆战心惊的望着数不清的骑兵,带起滚滚烟尘一路南下,竟是不敢有丝毫阻拦的心思。 随即,契丹大军渡过易水冲入了霸州,还是绕过霸州城继续向南。 到这里,完颜雍一颗心飞快向下沉去,他不得不分出了五万兵马向北急行,试图在献州的沱河挡住契丹兵。 只可惜,完颜雍的兵马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精锐,五万军队在沱河南岸,竟然被涉水而过的契丹兵一冲就垮,大战一日下来,沱河的水都被染红,地上到处是大定军的尸首……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超过了完颜雍的心理底线,接到了沱河大败的同时,他非常痛快的带领其余兵马,飞快的向东杀去,沿着浮河一路向北,奔着沧州而去。 看到果然吓跑了完颜雍,完颜亮冷笑着,下令硬军也退出东光城,但是,硬军并没有向南进军,反是离开东光城一段距离后,夹着运河驻扎,两座营地之间用浮桥连接起来,就在这里等待契丹兵到来。 虽然知道来者不善,但是在完颜亮心中,还是存了万分之一的希望,如果能用外交解决与契丹人的矛盾,他绝对不希望动武,现在的他底子太薄拼不起老本,只有多方利用周围的势力才能击败完颜雍。 所以,完颜亮没有一路退去大名府,反是摆下这个阵势,他认为扼守住了运河,硬军之中马军数量也不小,足以进退自如了,他可以与撒八这个混蛋好好谈谈。 契丹人果然是顺着运河西岸南下,不过,数量上似乎没有以往多了,看上去只有三四万人,当然了,三四万骑兵,七八万匹战马在平原奔驰起来,那种声势可以让人神魂颠倒。 望着眼前的契丹骑兵,完颜亮心中叹息,就在一年多前,这些英勇的武士还是他的臣民,只要他号令一出就能上马厮杀,到了现在,这些马背上的勇士,反而要平等的与他谈起条件了,这就是不听良言相劝的后果啊。 见到正隆军队严阵以待,契丹人倒没造次,反是在十余里外扎下了营头,似乎是要对峙的架势。完颜亮很快派出使者,希望能与撒八见面。 使者从契丹的营地回来后,很是奇怪的告诉完颜亮,他并没有见到撒八,反是一名契丹人的大头领窝擀见了他,可是,这个窝擀自称是大辽皇帝,再不是金国的臣子了,天幸,窝擀答应了与完颜亮约期会面。 大辽皇帝?完颜亮苦笑下,他从与撒八会盟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只是不清楚这个窝擀是什么人,竟然会踢掉了撒八成为首领?但是,无论契丹人谁当头,只要肯于他合作,他倒是无所谓的。 在约好的日期,完颜亮带上三千亲军前去会面,按照约好的,对方也应该带上三千人前来。就在东光城以南百里的一处野地中,双方各自立下营地,然后开始了新的谈判。 窝擀这一次使用的是辽国皇帝的依仗,用完全平等的身份与完颜亮会谈。看到完颜亮并未提出异议,他心中愈发的得意了,不由得大骂撒八混蛋,好好的皇帝不作,却去当什么辽王,实在是烧坏了脑壳。 第一天的会谈自然是议定彼此见面的礼数,这次不再是藩属对皇帝的觐见,所以,很多礼仪要重新商议,经过双方臣子唇枪舌剑的争论后,他们终于商量好了彼此皇帝见面的礼仪,然后约定第二天由双方的皇帝见面。 第二天,完颜亮终于见到了窝擀,那是一个粗鄙的契丹人,远没有撒八懂得礼仪,而且,这个窝擀完全不懂掩饰,那股子野心从他的眼中就能看出来,没有撒八的含蓄和内敛。 虽然心中对窝擀满是厌恶,但是为了自己的大业,完颜亮还是努力洽谈清楚,让双方能够在彼此都接受的条款上,达到彼此的平衡,以便共同对付中都的强敌。无奈窝擀的要价太高,这一天的谈判不欢而散。 当天夜里,完颜亮刚刚与亲信大臣商量好第二天的策略,突然听到一阵阵地动山摇的声音,完颜亮大叫一声不好,火速冲出了御帐,果不其然,远远就能瞧见,无数的火把从四面八方冲过来,竟然将他的营地包围了! 大骂窝擀不讲信义,完颜亮也不迟疑,当即跳上了他的御马,就准备率领亲卫向东冲杀,那里会有硬军前来接应的。但是,谁都没想到,窝擀竟然在南下的大军中隐藏了万余兵马,专门用来截断完颜亮与硬军之间的通路…… 杀了一个又扑上来一个,砍倒一个又补上一个,周围的契丹兵就好像杀不完似的,倒是身边的亲兵越来越少,完颜亮浑身上下都是血污,他本就不是以武力擅长的皇帝,此时早已杀得脱力了,全仗着一股子怒气支撑,他要冲回硬军,然后带兵向那个窝擀问罪,要杀去草原,让所有不讲信义的契丹人都知道他的厉害! 突然间,面前再没了契丹兵,一刀砍空的感觉,几乎让完颜亮从马上扑下来。急忙抱住了马头后,他向前一望,整个心登时向下沉去:对面是一排泛着寒光的箭头,隔着四五十步的距离指向了他。 嗖嗖嗖 一阵的弓弦声响起,完颜亮虽然努力趴在马上,身体上还是被射中了三四支箭矢,那匹御马也希律律的跌倒地上。 就在契丹人嗷嗷怪叫着,准备冲上来割取金国皇帝的人头的时候,一队人马玩命似的从他们背后冲出来,领头一人满身血肉,挥动着长刀将这些契丹驱散,抱起了地上的完颜亮拨转马头就向回跑去…… 锅锅有话说(以下不算字数): 我承认,在塑造完颜亮的时候,锅锅还有很多不足之处,但是,至少的,宋伐里的完颜亮,基本表现出了锅锅心中那个完颜亮的形象。可是,越是塑造这个角色,锅锅就越发的不想摧毁它,于是,关于完颜亮退出舞台也就一拖再拖,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脱不下去,不写不成了,于是,才造成了完颜亮的匆匆退场,实在是太遗憾,不过,情节走到这里,真的是迫不得已了,请诸位还在继续关注宋伐,关注小血的人多多见谅。另外,小血的下一本书已经策划的差不离,还是宋代,不过这次是回归宋朝,来到宋末,面对崖山,嘿嘿,不多说了,请诸位继续看下去吧。 [奉献]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 第二九一章 风云变色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第二九一章风云变色 营救完颜亮的人名叫徒单特思。 自从明白自己上了恶当后。徒单特思对着完颜亮跪地磕头百般谢罪。那时的完颜亮没心思搭理他,任由他跪在那里,就带上了硬军匆匆北归。徒单特思也就悄悄跟在队伍里,一路返回了北方。 这一次,徒单特思自然不会进入随行的亲军队伍,甚至说,曾经的侍卫亲军都点检,现在连个普通士兵都不如,每天小心翼翼夹着尾巴作人,对别人的冷嘲热讽根本不去搭理。 等到完颜亮那边被人包围了,纥石烈志宁指挥硬军冲击了几次,都没能冲破契丹军的封锁。听说是要杀正隆天子完颜亮,那些契丹兵眼睛都红了,玩命一样的死战不退,虽然死伤极重,偏偏就是用一条薄弱的防线,挡在了硬军与完颜亮亲军中间。 看到这个情形,徒单特思突然大吼一声,一夹马腹领先冲出去,任由契丹人的飞矢射到身上,手中长刀上下挥舞。杀得那些契丹骑兵抱头鼠窜,没半点胆子挡在他的面前。 见到徒单特思拼命,那些硬军士兵也嗷嗷叫着跟在他的后面,愣是在契丹兵的队伍中撕开了一个口子,放了千余人穿插过去,直扑战斗最激烈处。 徒单特思的到来,一股风般杀散了围攻完颜亮的契丹兵,将落在地上的完颜亮抱上了马匹。 完颜亮面无血色,牙关紧咬,身上三处箭伤流出咕咕的鲜血,整个人都没了意识,见到这个情形,徒单特思吓得大惊失色,慌忙率领余下的硬军调头向回冲。 完颜亮被抢走,窝罕等契丹兵虽然不知道完颜亮的生死,总算是报了一箭之仇,这才准备压住阵脚缓缓撤回营地去。可是,哪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见到恩主完颜亮的惨状,那些硬军士兵眼睛几乎瞪出了眼眶,根本不听纥石烈志宁的指挥,发出了受伤野兽一般的惨叫声,疯狂的扑向了契丹兵。 硬军里部分人还维持了骑兵的建制,是以,这些兵马首先突入契丹兵群中,一阵大刀子砍下去,顷刻间放倒了数百人,然后兜着逃散的契丹兵屁股向前追杀下去。一直跑出去上百里,这才因为马力不足缓缓停下来。 就在硬军追杀的路途上,躺满了契丹兵的尸首,经过这一仗,契丹人光是扔下来的尸体就有万余人,至于那些受伤的估计要是这个数字的两倍,总之一句话,契丹的所谓大辽国,算是损失惨重,用一句伤了元气都不足以形容了。 勉强撤回军营的硬军士兵们,围在了完颜亮御帐的周围嚎啕大哭,他们都是性子耿直的汉子,历来是有恩报恩有仇复仇,完颜亮供养他们吃喝,给他们家人土地衣食,还让他们过上了大手花销金银的好日子,怎么不会让他们怀念?扬州兵乱之后,硬军之所以继续留在完颜亮身边,不就是图着完颜亮的这份恩情么?现在,他们的恩主死了,可让他们如何是好? 就在这些硬军士兵还在痛哭流涕的时候。徒单特思冲出御帐,对着硬军士兵大吼,告诉他们完颜亮没有死,只是重伤,要大家立即拔营返回大名府,为皇帝疗伤。 听说恩主没死,硬军士兵一下止住了哭声,本来有些离散的人心也聚拢起来,纷纷按照徒单特思的吩咐,立即拔营南返。 回到了御帐之内,硬军都统,正隆朝廷枢密使纥石烈志宁,还有彰化军节度使,参知政事唐括安礼满色忧愁的看着徒单特思,不知道徒单特思的计谋能否奏效。 这唐括安礼也是完颜亮的妹婿,与徒单特思乃是连襟,徒单特思看看纥石烈志宁,又瞧瞧唐括安礼,拍着胸脯道:“什么都别说,就按照当年赵高李斯之计行事,反正这里距离大名府不过四五日路程,只消一路上照常进奉御膳,照常煎药换药,什么毛病都不会出。” 纥石烈志宁与唐括安礼彼此看看,此时两人都已经困在了正隆朝廷身上,惟有点点头依计而行。 走到了半路上,从硬军的斥候传回情报,那些契丹人也没落下了好果子,在回军的路上。竟然遭到大定军的伏击,一时间杀得契丹叛军伏尸遍地人头滚滚,大小头领或被杀或被俘的多达百人,耶律窝罕最后只带了三千人强行杀出重围,一路向北逃去。 纵然报了一箭之仇,可是,这场出乎意料的火拼下来,最终便宜了大定朝廷,徒单特思与纥石烈志宁等人不仅仰天长叹,难道说,上苍的意思,就是要扶助完颜雍,灭亡完颜亮么? 听说了完颜亮兵败重伤的消息,洪过先是一惊,然后大怒,他好不容易将完颜亮父子送回北方,怎么能让他们就这样死掉?再说了,完颜亮一代雄主,被个小人计算,实在是不值啊。 故而,洪过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下令点起兵马,向北突进。准备渡过黄河去为完颜亮报仇。 洪过几乎是空城而出,在汴京城只留下了三千老弱,而且这个时候的汴京城已经被他清空大半,几乎都被“请”去了南方,能继续留下的不超过十万百姓,哪里还有昔日朝廷都城的气象? 所以,听到洪过的动作后,那个李勤当即麻爪了,顾不得上下尊卑,几乎是打滚的来到洪过面前,拉住了洪过坐骑要求他冷静一下。继续留守汴京才好,不要轻启战端。 洪过不屑的看看这个文人,嗤笑这人全无一点见识和长远目光,真不知是如何混到东京留守的位置上的?他连一点表面上的客气都懒得给了,就那样端坐马上,对着李勤淡淡道:“留守大人前次不是说过,要洪某渡过大河继续北伐么?今次,洪某就是谨遵大人所令么。” 说完话,洪过一纵坐骑,飞快的向前冲出,将个李勤扔在原地。 激愤是激愤,等到洪过带兵走到黄河岸边,被河岸的风一吹,他开始清醒过来,不禁自嘲的笑了一下,他这是在做什么?以完颜亮还有完颜亮身边那些人的性子,既然能传出完颜亮重伤的消息,怕是自己那位师兄的伤势只会更加严重。重伤?估计现在的师兄已经是龙驭宾天了吧。缺少了自己与完颜亮的默契,他带着十几万人贸然渡过黄河,怕是遇上的第一拨敌人不会是契丹或者大定军,应该就是正隆朝廷的精锐硬军,那个时候,岂不是帮着完颜雍继续削弱了正隆朝廷么? 不成,不能这样干下去。想到这里,洪过毅然调过马头,带人返回了汴京城。 可是,洪过虽然回来了,那些个所谓的义军却不愿意走,好不容易他们大帅动心去河北了,怎么又突然变卦?现在的汴京城里都没多少活人,十几万的义军虽然吃喝尚有,可找乐子发外财就难了,这次听说去河北,不少人都带着去河北好好发财的心思,要他们回头,没门! 听说那些义军在黄河大堤上耍赖,非要渡河去攻打河北州县。洪过脸色一冷,心中大是震怒,当即带领手下近卫军赶回去。他心中明白,这些义军之所以敢和自己叫板,是背后有人在偷偷鼓动,至于那个鼓动义军的人,此刻就在汴京城中。 一想到这里,洪过的嘴角微微一翘,吩咐了姚腾蛟带上一千近卫军返回汴京城,务必要将留守大人“请”到河堤上来。姚腾蛟愣了下,然后心领神会的领命而去了。 见到洪过返回,那些义军首领先是一惊,然后心中大定,漫说他们背后有人撑腰,就算没人撑腰,现在汴京附近兵马二十万,区区近卫军只有三万,其余都是义军,多数人的心思都是一般,他们只要包成了团,还会惧怕一个只有三万兵马的洪过不成?一个不乐意,**,就将那个小白脸踢走,大家伙自己选个头领出来,占住了汴京城吃香喝辣的。 洪过一来也不搭话,只是下令近卫军排列成战阵,将几伙大的义军逼住,数千近卫军的骑兵往来巡视,勒令所有义军不许过河。 本来洪过的近卫军几乎都是步兵,托了完颜亮北归的福,那硬军在渡河之际留下了五六千匹状况不太好的马匹,就全部便宜了洪过。经过全力救治,这些马到底死了千余匹,还留下四千多,被洪过立即组建了一个四千人的骑兵队,大大更新了近卫的装备。 正是这四千匹马的处置,引起了义军大小头领的极度不满,他们认为洪过吃独食,处置不均,所以纷纷鼓噪着要洪过吐出点,哪里想到洪过丝毫不为所动,这才让李勤有机可乘。 不是洪过不知道团结同伴,只不过,一路行军过来,让他彻底看清了这些义军的真面目,要说义军之中全部是强盗,没有一人是忠心报国之辈那是冤枉了他们,可这种忠心南宋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此时义军中的头领,大部分是绿林豪杰山寨强盗,参加义军的士兵,大部分是因为受不了完颜亮的压榨,活不下去的普通百姓,要这些人明白什么是忠心朝廷实在太难。况且,这些人一旦吃饱了,就会露出他们身上的劣根性,将昔日自己身上的灾难,加诸在别人身上,自己曾经家破人亡,他们就更喜欢烧别人房子让别人也活不下去。 带领这样一支军队一路北伐,已经消耗了洪过太多的心思,能打下来汴京就已经是奇迹了,要让他去武装这样一群人,杀了洪过都不肯干,一群流氓就够可怕了,难道还要改造出一群会武术的流氓? 见到洪过赶到,赵开刘异两人心中有些发慌了,他们两个是较早追随洪过的义军,洪过对他们也不错,很多兵甲器械都落到他们手里,着实帮助他们改编了一些人马,让一开始捆在一起只有两千来号兵的两人,现在也都是各自拥兵过万的义军大首领了,况且,他们都是山东人士,对洪过的手腕也是了解的,一见到洪过就感觉矮了一截,若非站在一众义军首领中,他们怕是当场就要换了立场了。 倒是同样在山东追随洪过的义军首领明椿,不屑的看看两个家伙,骂了他们一句后,才带领了一众义军首领,前呼后拥的走到近卫军对面,对着洪过打个哈哈,就想要与洪过对话。 明椿有自己的心思,要说他不忠于南宋那是假话,只可惜,人都是有贪心欲念的,洪过碍于现在武将身份,能够赏授给他们这些大小首领的官职,自然就是有限的很了,而那个东京留守李大人,出手就是防御使节度使这样的官,一下就让明椿与洪过平起平坐了,而且拿出授官的勘磨文书就填名字和官职,看看文书最后明晃晃的朱红大印,怎么看都不像假的。这份文书,一下击倒了明椿,让这位拥兵三万,义军中最大的一股兵马头领,倒向了李勤一边。 一众义军首领到来,没想到洪过根本没有出现,只是近卫军挺起长矛,迈动步伐齐刷刷的向前推进了十步,那种铁甲刮动的声音,惊得这些家伙不住后退,脸上更是变得没了血色,心中怀疑洪过是不是想翻脸? 等了一会,就听近卫军身后一阵骚动,紧接着,姚腾蛟提着李勤向洪过缴令。 见到了洪过,衣冠不整的李勤当即耍起了官威,对洪过先是大言恫吓,接着又是抛出了南宋朝廷威胁,说话的时候,眼角偷偷的瞄向河堤上的大队义军,明摆着是要寻找自己的支持者。 由于姚腾蛟是直接将李勤扔到近卫军阵前的,所以此时李勤的狼狈相,被那些义军尽数看在眼中,见到洪过竟然拿一个文官如此不当回事,这些个大老粗立时心中大吃一惊。 洪过此时依旧没有披甲,仍是一身素白的儒衫,不过在腰间跨上一柄长刀,显得是英姿勃发气势昂扬,排开近卫军兵士,他迈步缓缓来到了李勤面前,淡淡的道:“留守大人,你给老子听清楚,我承认你是留守,你才能在这汴京城住下去,老子只要不满意,报你一个战没阵亡也是稀松平常----” 说话间,洪过飞起一脚,正踢在了李勤的小腹,哦,小腹更偏下面一点,拿出软软的所在突然遭到袭击,当即腾地李勤跪在了洪过面前,大滴的冷汗嘀嗒嘀嗒的落在地上。 洪过努努嘴,立即有两个大汉冲过来,好像拖死狗似的将李勤拉到中义军首领面前,洪过这才慢声道:“刚才留守大人下令,要我立即统帅兵马回城驻防。” 洪过是京东义军镇抚使,是眼前所有义军首领的顶头上司,东京留守的权力再大,也不能绕过洪过直接给所有义军下令,洪过既然如此说,就是在点拨那些义军首领,要他们知道好歹的立即听令,而后不许再与李勤有私下往来。 见到以前还是拍着胸脯要替自己作主的李勤如此熊包,明椿心里登时冰凉,可是,今天已经与洪过摊牌,就必须分个胜负出来了,否则的话,明椿也就没得混了。 可是,正当明椿想孤注一掷的时刻,突然身后传出两个声音:“我等二人听从镇抚使大人帅令。” 明椿一听就知道,是赵开和刘异这两个小子,他心里这个气啊,刚要发火,突然听见义军首领之中,响起了争先恐后的声音,都是向洪过表忠心的,眨眼间的功夫,就将个明椿孤立在原地了。 就在洪过压服了众义军,带领这些兵马返回汴京的时候,北方的大名府终于传出噩耗,金国正隆皇帝陛下,回到大名府三日后,终于不治而亡。 消息一传出,大名府中立时空气紧张起来,硬军士兵们涌出了兵营,将个作为临时行宫的都总管府围个严严实实的,吵闹着要散伙分财物。 正在硬军士卒吵嚷的时候,突然府门大开,一个少年人身披金甲骑在高头马上,在一群侍卫亲军的护卫下昂然而出。 硬军士兵不认识少年,却认得金甲,那不正是正隆天子完颜亮的甲胄么?怎么穿在了一个孩子身上? “硬军的弟兄们----”少年发出略显稚嫩的喊声:“我,叫做完颜光英,是你们为之效忠的皇帝的太子。我知道,你们忠诚我的父亲,可是,天命早有安排,在这个时候将父亲带走,让你们太激动的,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举动了,我能理解你们现在的心情。虽然我父亲不在了,但是,我恳请你们,将你们对父亲的忠诚交托给我,我需要你们,朝廷需要你们。我知道,你们当中大多数人,都与北面的伪帝有不共戴天之仇,难道说,你们不想为惨遭毒手的父母妻儿报仇了么?跟着我,我完颜光英在这里发誓,一定要率领你们死战到最后一息,如果有违此誓,天诛地灭五雷轰顶!” 见到这个明明是满脸泪痕害怕的不得了,但却努力挺起胸膛让自己坦然面对无数士兵的少年,硬军士卒渐渐没了声息,脸上略有惭色的低下头,他们中间几乎每个人都与完颜雍有仇,现在离开正隆朝廷,难道是要去向他们的大仇人投降么? 过了好一阵,突然间,从硬军中间传出一声大吼:“光英陛下万岁----” 左右的硬军士卒几乎是直觉的跟着叫喊起来:“陛下万岁----” 随着声音越来越响亮,更多的硬军士兵用力的举起了他们的手臂,扯着嗓子奋力高呼出来: “陛下万岁----” “光英陛下万岁,万万岁----” [奉献]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 第二九二章 河堤之战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第二九二章河堤之战 (前面出了点技术性错误。小血把资料看错了,将“窝罕”写成了窝擀,在这一章开始改过来,请诸位书友多多原谅) 直到中伏兵败,窝罕才品尝到了不久前撒八尝到的滋味,那种被盟友背叛的滋味。 是得,窝罕与完颜雍乃是盟友。很早以前,完颜雍就察觉到,撒八是个极有雄心而且颇有谋略的人物,这样的人,为了心中的理想和道义可以忍辱负重,更能随时选择自己的盟友,最要命的,此时的撒八是集合了契丹与草原各部的共同景仰的人物,此人日后迟早成为完颜雍未来的对手。 因此,当完颜雍与撒八合谋,演出一场双簧坑死完颜亨的同时,这位金国的大定天子,就开始在契丹叛军中间寻找新盟友,用以在必要的时候代替撒八,使得契丹叛军随时成为他的走狗。在这样的想法主导下。窝罕进入了他的视野之中。于是,在完颜雍的暗中支持下,窝罕用大量金银牛羊奴隶以及兵器,在契丹叛军中拉拢了很多亲信,逐渐在叛军里作大,成为一个重要首领,最终做掉了撒八,自立为契丹皇帝。 这个自立为帝的动作,惹毛了完颜雍,因为,按照完颜雍心中设想,契丹的叛军日后将会,也只能是成为他的走狗,不允许出现独立的苗头。但是,出于对窝罕手下六七万人马的恐惧,完颜雍暂时忍耐下来,静静的等待机会。 就在完颜亮守在东光城,乐呵呵的看着完颜雍十几万大军徒耗军粮的时候,完颜雍也在焦急的等待草原变故,当窝罕按照事先约定南下进攻的消息传来,完颜雍心中大喜过望,立即带兵向北缓缓撤走,然后等待下一步动作。 果不其然,窝罕这个一勇莽夫干掉了完颜亮,但是,窝罕没想到,硬军发怒起来是如此让人恐惧。三万硬军拼掉了契丹叛军将近两万人,然后追着契丹叛军的屁股杀了百多里,令余下的两万多契丹兵仓皇向北逃窜,试图跑出长城与草原上留守的两万余勇士以及大批部众汇合。 本来,按照完颜雍的打算,率领大军缓缓北撤,一旦看到完颜亮兵败被杀,就立即回军去彻底杀败完颜亮以及正隆军主力,可是,听说硬军如此凶悍后,完颜雍有些打怵了,他手下的十几万人看着人头不少,要论战场搏杀的经验与技术,距离硬军岂是十万八千里的差距。 害怕硬军,可完颜雍到底是一代枭雄,随即将目光盯住了仓皇出逃的窝罕身上,一场准备已久的伏击,打得契丹叛军当即溃散,被杀被俘的数以千计,最终窝罕只能带着三千御帐亲军向北逃走,只可惜。长城以北的草原上,等待窝罕的是经过大定军奇袭,不足万人的契丹叛军残部。 最终,窝罕连最起码的停留都没有,被完颜雍一股脑的逐出西京路,向着临潢府城落荒而逃,在那里,他等待了数月,终于收拢到了近万散兵,手下兵马只有两万余战士,再想守住一个全部都是女真人居住的城市,已经是完全不可能,在部下的反复劝谏下,这位“大辽国皇帝”迫不得已退出他的“上京城”,带领部众牛羊向西面的草原撤退。 等待窝罕的再不是前些日子乐呵呵的草原盟友,而是已经卸下伪装的大金朝廷的附庸和糺军,他们会像群狼一样扑向窝罕大军,恶狠狠的撕扯契丹叛军所剩不多的实力。 就在窝罕凄凄惨惨的退向草原的时候,已经腾出手来的完颜雍突然发动,调动了他手上足足三十万军队,向南蜂拥而来,先是一股脑的围困住大名府。 此时的大名府,虽然是经过新帝完颜光英的哭诉稳定住军心,但是硬军到底还是一群利益的结合体,那些家人在中都被大定天子迫害的硬军士兵,自是铁了心去扶保完颜光英,可是一部分光棍汉终于退出了大名府,才几天功夫,大名府中余下的硬军就只有一万六七千人。加上从周围州县征集的汉军,人手上勉强足够守城,但如果说反击那是绝无可能了,幸好,因为城中走掉很多兵马,让粮食更加充裕了,足以支撑全城一年多的需要,是以,这个时候的大名府城内,人心还算是安稳的。 试探着攻打的两日,完颜雍发现大名府远没有想象中好啃,现在已经是六月了,要想拿下大名府城,怕是要打到入冬去,而且在大名府城下顿兵日久,无论是后方的中都城,还是南面的汴京城,都会生出不可预料的变化,因为,完颜雍决定一面分出偏师继续困住大定府城,一面率领大军向南进军,准备渡河首先击败洪过。 听到金军围困大名府城,洪过立即感觉不妙。一旦完颜雍攻取坚城不下,会不会顺手来划拉掉他的汴京城?因此,洪过早就分别向各方发出了书信: 对正在两淮督师的枢密使叶义问,洪过连续发出三封求救文书,一面要求叶义问放出在两淮地区的两路义军,李宝所部和李公佐所部,北上支援汴京城,并且从山东北上,威胁大定军的后方,配合汴京大战。 同时,洪过又连续派去军使。给李宝和李公佐发出数道军令,勒令两人立即提调兵马北上,这二人虽然是大宋命官,可手下实力都是淮北义军,怎么说都应该归属洪过所领才是。 不仅如此,洪过又向陕西的韩易发出文书,言语不卑不亢,不仅仅重提两人前日私定的盟约,更开始大价钱,要替南宋朝廷招降韩易。自然,这是洪过的障眼法,目的就是迷惑住正在陕西西部蜀口作战的韩易,令陕西汉军暂时不会向东进攻。 最后,洪过发送的文书,却是给正在河东作战的任得敬。西夏的这位中书令大人,终于抓住了金国内战的机会,率领大军向东进军,攻入了河东和西京两路,着实捞了不少的好处,顺带洗刷了他们任家头上兵败的耻辱,在西夏朝廷里的威望不断升高,大有掌控朝廷与国主李仁孝分庭抗礼的架势。洪过的书信是去求援,实则意图通报完颜雍的动作,鼓励任得敬在西京路加大动作,最好能牵制下完颜雍的兵力。 布置好这些,洪过立即得到了金军绕过大名府南下的消息,他马上找到了李勤,要求李勤立即率领留守府撤向淮北,然后他也好率领这十几万兵马与金军慢慢周旋,到时战局一旦不妙,他就可以抽身向东退往海州。 可是,洪过这个要求遭到了李勤的冷嘲热讽,此时两人之间早撕破脸,李勤哪里在乎洪过的面子,大声质问洪过不战就想退兵的用意何在,而且还嘲笑洪过胆小如鼠,手握十几万兵马还有黄河险要。却不敢与金军作战,是个捡便宜的贼寇。 洪过气得手握腰间倭刀,恨不得抽刀出来宰掉眼前喋喋不休这货,但是,出于对南宋朝廷的敬畏,尤其是大战当前,他还需要南宋朝廷的支援,让他暂时隐忍下来。 反复追问了南宋朝廷会不会支援自己,洪过已经有所预感,这次大战如果打的好,或许就能够改变北方的实力布局,作为有南宋朝廷为依仗的他,若是能得到十万宋军的帮助,在黄河岸边击败完颜雍,正好乘机渡河北伐,收大名府的正隆朝廷为己用,大名府中的万余名硬军,加上这些日子以来投靠过来的数千硬军兵士,以及自己手上的近卫军,就可以形成一柄刀锋,在几十万宋军和义军的配合下,收复黄河以北的国土就不是不可能。 谁知道,问了半天,李勤就是没句实诚话,终于,洪过失去了耐心,大步走出留守府,决定先去稳住那些义军。 这些日子来,刘明镜的人不断向他报告,义军首领们对洪过抱怨连连,过于严格的军纪,束缚了这些强盗们,不允许他们去抢老百姓,不允许他们去玩女人,吃肉喝酒也越来越困难了,每天除了操练就是操练,那些义军士兵多数只求一顿饱饭还能忍受,可大多数的义军首领,哦,也就是一群前强盗头子们,已经忍受不下去了,灌饱了猫尿后,动不动就是对洪过破口大骂,什么难听说什么,越来越有脱离管束的架势。 不过,碍于洪过的军威,这些家伙到了洪过面前可不敢吭声,所以,当洪过来到义军的营地时候,无论把门的门官还是营地里的军官,没一个人敢对他稍有不敬,任由洪过带人长驱直入来到了帅帐。 作为义军的帅帐,本应该是洪过的地盘,不过,自从上次与义军出现裂痕后,洪过就住在近卫军营地里,这座帅帐自然成了明椿等人的地盘,没等进来,洪过就闻到浓重的酒气,还有骂骂咧咧的声音。 闯入了帅帐,果然看到一群醉醺醺的所谓将领,这些人早已经喝高了,连站都站不稳,见到洪过后更是歪歪斜斜的。洪过气愤的抽了几下马鞭,质问明椿,为什么要将十几万义军拉到黄河的河堤上? 明椿醉态百出的看看洪过,大笑着解释,说是要在河堤上等着金军,在金军半渡时候打败金军,“半渡而击,呵呵哈哈,那些兵书上不都是这么讲的么?” 洪过被气的乐了,他现在根本无法向这群醉猫解释清楚,什么叫做“半渡而击”,只是勒令这些个家伙马上后撤兵马,至少要距离河堤十里列阵,笑话,当完颜雍是初出茅庐的小孩子啊,连个登陆场都不给完颜雍留出来,还指望那位大定天子当着这群强盗的面强渡黄河么? 只可惜,洪过的话,自然而然的被明椿当了耳旁风,甚至说,明椿还在大笑洪过多余。看看军纪废弛的义军营地,洪过真的开始痛恨起来,早知今日,当初他还不如在这帮家伙加入之初,就将他们全部打散编入近卫军好了,虽然那样做名声不好听,会阻挡了后面人继续加入的道路,可也好过他们自行其事吧。 空有十几万军队却已经不堪用,除非冒着被金军突袭的危险,调动三万近卫军过来强行整编这些义军,否则的话,洪过已经预料到下面大战的结果了。跺跺脚,洪过心中下了决心,决意马上动手强行改编,至少也要将义军的兵权拿到手。 就在洪过匆匆返回汴京城的时候,突然刘明镜疯了一样冲过来,告诉洪过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一个时辰前,留守大人突然失踪了,扔下整个留守府的人,消失不见了! 洪过被惊得倒退一步,随即明白过来,**,李勤那个王八蛋竟然逃走了,而且是把他带来的所有留守府书吏都扔下,自己偷偷跑了。 洪过心头大怒,脸上却是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一面给文书吏员下令,火速草拟一封给南宋朝廷的奏折,弹劾李勤阵前逃亡有辱朝廷,另外再给从汴京到淮北沿途州县发出海捕文书,要求捉拿李勤,一旦有人发现就地正法,最后,他下令派出五百近卫军骑兵,火速向南追击,捉拿逃臣李勤! 就在刘明镜领命去后,一名斥候飞也是的跑来,通报给洪过说,金军已经到达了黄河北岸了! 这个消息以及把个洪过僵住原地,他的打算彻底落了个空,怎么看,他都不可能在金军的眼皮底下整编义军,现在看,汴京大战的控制权,已经从他手上脱离,就如一辆无人驾驶的高速客车,载着包括自己在内几十万人,向着前方的悬崖加速行驶下去。 突然间,洪过想起后世一句很有哲理的话来:宁要神一样的敌人,也不要狗一样的朋友! 事已至此,洪过感觉一阵阵的无力,他索性撤回了追捕李勤的骑兵,将整支近卫军尽数集中在汴京城,然后将汴京城各道城门紧闭,提前进入了据城而守的架势来。 黄河对面的金军,似乎被河堤上鼓噪的义军吓住了,也是,十几万义军,排开军营出去足有数十里,完全挡住了金军正面进攻的道路,在这种情况下,即便金军是硬军那样勇锐的兵马,强行渡河的话怕是也会吃很大的亏,作为打老仗的统帅,完颜雍没道理去吃这种亏。 双方在黄河大堤上对峙了足足三天,这三天中,洪过不断向后方撤退汴京周围州县的百姓,顺便派人去提醒明椿等人,要防备的不是正面敌人,而是来自侧翼的攻击。 到了这个时候,明椿也开始冷静下来,他不是蠢蛋,前次之所以不肯带兵走下大堤,更多的是为了与洪过置气,现在面对了金军的威胁,他开始后悔前次的不冷静了,将全部义军逼到最前方,是不是有些孟浪了? 不过,也有人提醒明椿,他们这些人好听了是义军,实际就是群强盗,兵马器械不全,在河南大平原上还想摆开了阵势与金军面对面决战?现在要想挡住金军,阻止金军过河的妙计,就是一条:将全部兵马推上河堤,抓住黄河险要用人海挡住金军小股渡河部队,最后吓退金军。 明椿一想,这个决策也有道理,于是他撤兵的想法又不坚决下来。 就在明椿犹豫的当夜,突然从义军的右翼,也就是河堤的东面,杀来数不清的金军,一头撞入了防备并不森严的义军营地,见人就砍见帐篷就点,很快的,整座义军营地都陷入大火之中,数十万义军好像没头苍蝇般到处乱走。 这些个义军的首领其实早就各怀心思,尤其是在与洪过闹崩了之后,已经没多少人还想留在河南了,现在见到东面的营地被突袭,义军的大小首领们第一时间不是带兵去增援,反是领着手下的兵马冲出营地,逃入了茫茫夜色中。 到了最后,当金军再向西面横扫义军营地的时候,看到的只是扔了满地的破烂,还有一座座歪歪斜斜的空帐篷烂窝棚,十几万义军,除开一开始被突袭的万余人,剩下的竟是作了鸟兽散,跑的叫一个干净。 统帅金军先锋的将领反而有些打怵了,不敢再轻易追出去,仅仅是扫荡了空空如也的义军营地后,就停留在原地等待后队人马。 当完颜雍来到的时候,黄河南岸已经基本是金军的天下,连斥候都在汴京城下跑了几个来回,为他带回了汴京城的信息。 “什么,汴京城各门紧闭,城头灯火通明,列满了士卒?”完颜雍闻言大吃一惊,又确认了一番后,突然大叫一声:“不好,洪过跑了!” 完颜雍的将领自是不信,只可惜,他们之中谁都没完颜雍更了解洪过,作为曾经的战友和对手,完颜雍反复琢磨过洪过这个人,无论洪过是狐假虎威也好,还是胆略过人也罢,完颜雍研判出,这个洪过绝不是个轻易涉险的人。面对任何危险,都是要尽力规避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将自己陷入几十万大军的包围,而去困守孤城?很显然,此时汴京城的一切都是假象,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想定了这些,完颜雍毫不犹豫的下令,勒令属下已经整备出来的五万兵马,尤其是最精锐的五千骑兵火速出击,一定要在洪过回到两淮前将其击杀。 不少将领心中还是怀疑,难道汴京城里就真的没有宋军了? 完颜雍大笑,指着知平州军事李蒲速越笑道:“李卿且带千人去攻城,朕保管你旗开得胜。” [奉献]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 第二九三章 六战六捷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第二九三章六战六捷 李蒲速越听到军令就是一哆嗦。随即明白过来,他只有千人,也就是两个猛安的规模,攻打汴京那是妄想,估计连接收汴京城都做不到。去了之后,若是汴京城头射下哪怕一根箭,他立即回兵撤退,是不是也没人能出来指责他? 是以,李蒲速越当即领命而去。 留下万人继续追赶那些义军后,完颜雍马不停蹄,立即带领已经渡河的兵马向南冲去,同时,他近起手下万人马队,抢在大队兵马头前,一路向南,绕过汴京追赶洪过。 待到完颜雍的兵马主力抵达汴京的时候,就看到李蒲速越得意洋洋的来迎接,果然,就在李蒲速越的人来到汴京城下后,仅仅射了一轮箭上去,汴京城的大门就被打开。一些老者率众出来投降。 大定天子的军将这才知道了确实消息,原来,就在河堤上火起的同时,早已驻扎在汴京城南门外的洪过,立即起兵向南撤退,至于城头站立的,不过是几日来赶制出的草人,敲鼓的是城中倒挂的猪羊而已。 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军将自是对完颜雍佩服的五体投地,谀辞排山倒海一样奉献出来。 完颜雍不在乎这些溢美之词,他反而更关心洪过大军的行止。从那些汴京老者的口中了解到,就在洪过准备离开的时候,有汴京周围百姓近十万人已经上路,沿途道路上都是百姓。 有百姓随行! 完颜雍的心情只能用惊喜来形容了,他真没想到,以洪过那样杀伐果断的人,怎么投了大宋之后,竟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婆婆妈**像是个娘们?就连这么重要的撤兵时刻,都还要裹胁百姓同行? 既然洪过犯错,完颜雍没道理放过去,于是他传下军令,所有大军分成数队,每队两万人,交替追击,一定要尽快追上并消灭洪过的兵马。 此时的洪过还真是没走太远,这么一夜加上一个白天功夫。他也才走出几十里,堪堪到达朱仙镇。这座镇甸本是汴京附近一个非常繁华的城镇,名为镇子,实则规模不亚于县城,可就是这样一个所在,因为这些年战乱原因,已经是蒿草遍地没了人烟,估计百姓不是被杀就是先期逃去了南面大宋境内。 近卫军还好,走上这么远并不感觉很累,不过,受了大量车辆的拖累,近卫军的脚程也不算快,比起同行的百姓来说也就是快上那么一点点而已。这个怨不得洪过,他的近卫军乃是重装步兵为主,身上的铠甲和兵器都要用大车运输,另外,现在是后撤却并非逃跑,近卫军随时随地要准备作战,一旦撒开脚丫子全力逃跑,等下被金军追上来,怕是近卫军都没有一战之力了。 当近卫军到达朱仙镇的时候。镇子内外满是倒坐的百姓,这些人到底没受过训练,更加上一些老人和孩子在其中,走上几十里路就累得不行。 看到这个情形,洪过心中虽然着急,脸上却不能表露出来,相反的,他微笑着走过那些百姓中间,一面与百姓打招呼,一面对手下书吏幕僚下令,让他们拨出更多的车子帮助运输老人孩子,另外多派书吏下去对百姓说清楚,要百姓再快些赶路。 既然已经追上的大队百姓的尾巴,近卫军索性暂时休息,但是,那些马队的斥候却不敢稍有松懈,往来奔驰不断将身后的敌情向洪过汇报。 才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见一队斥候飞驰冲来,向洪过报告,金军先锋已经距离朱仙镇不足二十里。 洪过吃了一惊,本以为完颜雍会进入汴京耽搁一日,现在可好,竟是在这里就被追上,这日后的仗要如何去打?脸上完全没有焦急的表情,反是平静的点点头,然后对林钟下令,让近卫起身准备迎战,然后,他转头吩咐辛弃疾。要随行所有文官与百姓立即动身,继续向西南前进。 知道这个时候时间就是一切,辛弃疾顾不得说话,只是郑重的点点头,然后飞快去传令了。看着这位未来大诗人年轻的背影,洪过苦笑下,不知道自己的决定,会不会就此让一代爱国诗人籍籍无名的湮没掉? 这些情绪仅仅是一瞬,随即洪过披甲上马,亲领手下五千骑兵,在步兵阵列的两侧列阵,准备迎击金军。 领兵突进的金军将领,乃是中都留守完颜阿琐,以及他的副手完颜璋,两人都是完颜雍的死党,在中都杀死老将赤盏晖,帮助完颜雍夺取了中都,为大定朝廷立下汗马之功,所以,即便完颜阿琐大肆屠杀硬军家眷,扰乱了完颜雍招揽硬军的计划,大定天子也没处置两人,反是厚加安抚。并令两人统兵两万以为前锋,负责追击洪过。 见到了完颜阿琐的旗号,近卫军里不少人立即眼睛赤红赤红的,这些人都是前硬军,因为不看好新天子完颜光英而逃出大名府城,又不愿北上投靠大定天子,于是渡过黄河来投靠了洪过,现在见到仇人哪里还会忍得住。 完颜阿琐也知道自己做事孟浪,误了完颜雍的大计,虽然大定天子没斥责,他心中还是有些惊惧。于是这次下了大力气带兵追赶,就是希望能立下大功,一洗前次屠杀妇孺的声名。 可是,见到了在朱仙镇外列阵的近卫军,完颜阿琐就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天啊,数万披甲的步兵,周围还有好几千骑兵掩护,什么时候姓洪的小子手上有了这么硬的本钱? 无论完颜阿琐心中如何惧怕,但是按照完颜雍的军令,他必须立即进攻务求拖住洪过的脚步,帮助后面的追击部队赢得时间。所以,阿琐不得不督促着手下的兵卒,仅仅是稍加整队,就鼓噪着向着近卫军冲杀过来。 此时的大定金军虽说人人都有武器,可铁甲只发到猛安长的级别,大多数的谋克长身上都还是皮甲,遑论那些普通的女真兵了,要这些女真兵去冲击列阵整齐的近卫军,可说是与送死无异。 见到女真兵也不休息就冲上来,站在土垒上的洪过冷冷下令给林钟:“这一仗交给你了,我只要完颜阿琐的人头。” 林钟已经成长为合格的统帅,也不多说话,仅仅简单的传了几个军令。 就见近卫军阵中突然飞出一片箭矢,划过一个弧线落入金军阵中,给冲锋的十个猛安带来不小的伤害,一下就倒了将近一成的人后,又是连续两轮箭矢,纵然这些女真兵散的更宽阔,他们手上临时拼凑的木板也无法挡住高速落下的箭矢,带起了一片血光后,这些女真兵甚至连近卫军的边都没摸到,就吓得转身逃走。 轻松击溃的第一轮进攻,看着倒在地上的七八百具尸体,洪过微微摇头,这就是现在女真兵的实力么?难怪数十年之后,面对蒙古大军入侵的时候。这些女真兵一败再败,丢光了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宗弼的面子。 完颜阿琐也有些吃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对面的洪过军队,在装备上完全不输于大宋的正规军,甚至会更强吧?眼前表现出来的实力惊骇了每一个女真兵将,要不要发动第二次进攻?阿琐迟疑起来。 但是,旁边完颜璋的一句话打动了阿琐,完颜璋告诉他,无论是进攻失败,还是不战而逃,阿琐都难逃一死,如果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说不定大定天子还会饶过他们两人。 阿琐闻言终于下定了决心,他首先要做的不是组织进攻,而是选出足足四个猛安两千多人,组成了督战队,站在军阵背后监视同袍,如果有人敢于后退就杀无赦。 组织好督战队之后,完颜阿琐就像是一个红了眼的赌徒,将手上其余三十多个猛安分成五队,轮流派上去,准备用人力集中攻击近卫军一部,在近卫军的阵型中打开一个缺口。 这已经不是一场战斗,身披重甲手持尖锐长矛重剑的近卫军,面对一群只有皮甲的女真兵,只有彻彻底底的屠杀才能形容接下来一个时辰的厮杀。每一波攻击都是由女真兵发起,在如雨的箭矢中接近崩溃,最后撞上了坚如磐石般的近卫军战阵,女真兵的攻势瞬间被打成粉碎。 足足一个时辰的对阵,完颜阿琐没有冲开近卫军任何一角,他付出的代价则是足足五千名女真兵倒在战场上,血流的好似小河一样咕咕有声,无论督战队如何威逼,剩下的女真兵都拒绝再次出战,甚至说,不少女真兵在他们的谋克长的带领下,竟然调转刀锋,将武器指向了督战队的士兵。 看到对面的金军阵中出现了混乱,林钟立即抓住时机,在主阵上升起了高高的红旗。 见到讯号后,早在左右两翼等待许久的近卫军骑兵队,立即上马冲击,有如飓风般扫向女真军阵的两翼。 从听到沉重的马蹄声,到看见骑兵杀到,仅仅不足一刻钟的功夫,完颜阿琐根本无能整顿混乱的军阵用以对抗骑兵,见到骑兵冲杀到了近前,心惊胆战的阿琐,惟有扔下的了他指挥的部队,调头向后逃去。 见到主帅的将旗被扔到地下,本来就是惊惧到了极点的女真兵,当即哄得一声四散逃开去,就像是前不久刚刚被他们击溃的义军般,只知道向四野逃命,试图躲开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 近卫军的骑兵已经憋闷很久,此时终于得到了发泄的机会,他们挥舞着长刀尽情收割女真兵的首级,同时还有一千人死死咬住了完颜阿琐的队伍,大有不抓住阿琐誓不罢休的气势。 那完颜阿琐带着完颜璋,身边只有四五名卫士,急惶惶的向北逃去,现在的他已经顾不得什么战后论罪,只求能从眼前的危机中逃脱就好。 眼看着,身后的洪过骑兵已经追到眼前了,甚至有几个卫士因为马慢了一步,就被宋军砍翻到地上,完颜阿琐抱住马头的双手因为惊惧而颤抖起来,几乎要自己坠落马下,就在这个功夫,猛然间从道路的侧面传出一声悠扬的牛角号声音: 呜呜-------- 这段号角声救了完颜阿琐,听到声音响起,宋军骑兵当即放过了阿琐,转而整队面向声音响起处,在那边,缓缓行来一片金军的骑兵。 听说了金军骑兵赶到,洪过立即发现情况有些棘手了,他似乎是被金军缠住,虽然击败完颜阿琐的战绩不俗,可一旦大队金军纷纷赶上来,让近卫军要如何脱身? 听说那些百姓已经逃出十余里的消息,洪过抿嘴一笑,这些老百姓,有人追击了竟然爆发出不亚于军队的潜力来,看来,日后自己应该找人装成金军,才能督促他们加快速度逃走。 见到主帅还有心情说笑,身边不少幕僚书吏一齐安心下来。 洪过计较一番后,果断下令,所有近卫军分批后撤,每次只留下五千人作为后卫,同时,骑兵要随时监视金军骑兵,务必将其缠住。 就这样,近卫军简单打扫战场后,在一群女真骑兵的监视下,镇定的退出朱仙镇,沿着大路缓缓向西南而去,下一个目标是许州,也就是有名的许昌城,近卫军要逐步退往豫西南的山区,然后穿过大山前往襄樊地区,进入宋军的防区。 女真骑兵不仅负担了追击的任务,更要向四面进行侦查,所以,赶到主席朱仙镇的金军骑兵已经很疲惫了,他们勉强逼退近卫军后,与接应到的完颜阿琐完颜璋两人聚拢残兵,同时将朱仙镇大战的结果飞马上报完颜雍。 虽然完颜阿琐大败,但是完颜雍并未责怪这个年轻的将领,相反的,完颜雍却是对两位前锋主将进行了表扬,称赞两人忠于职守,成功的拖住了洪过的军队,并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说完颜雍心里不生气那是假的,可洪过已经是完颜雍不死不休的大仇人,他这次南征最主要目的就是彻底消灭洪过,然后收复河南与山东,与收复河南山东相比,若是能击杀洪过,完颜雍不介意暂时放弃这两块地盘。因此,完颜雍必须为所有将领做个表率,他这是千里马骨的策略,用以告诉手下的将领: 失败不怕,只要你尽力了,但是,如果不战而逃,那对不起,他还是要杀人的。 战败没有罪过,若是老天开眼让自己中个大奖干掉洪过,可就是一场大富贵,这样的好事到哪里找去?有了完颜雍这番表演,那些追随出征的大定金军将领立即欢欣鼓舞,纷纷加快了速度追赶上去。 这下子,洪过的麻烦来了,十来万金军有如草原上的野狗般扑过来,不要命似的对着近卫军下家伙,在尉氏县城外,在朱家曲镇,在宋楼镇,近卫军接连与金军大战,虽然先后击杀金军近万人,可也大大拖慢了近卫军后退的速度,越来越多的金军追赶上来,近卫军需要面对的金军也是一次比一次多,两万,四万,五万,到了许州城里,洪过连停留都不敢,竟然是直接穿过了早已空无一人的许州城,这才堪堪躲过了意图包围许州城的八万金军。 听说金军用八万人包围了空无一人的许州城,洪过惊得一头冷汗,天,按照这个规模继续下去,不等他退入豫西南山区,怕先被这群狼给咬碎了,可是,究竟要如何摆脱那些金军才好? 在许州西南的湛涧镇,近卫军又一次与追上来的金军大战一场,已经感觉疲惫的近卫军,再次击败了追来的两万金军,可也仅仅是击溃,杀伤只有千余人而已,反是近卫军付出了百多人的代价。看到这种情况,洪过死死咬住下唇,他知道,最可怕的事情已经在发生了。 一道颖水暂时挡住了金军的步伐,到底是已经有十余万百姓在这里通过,留下来的渡船和浮桥帮助近卫军飞速渡过河,然后洪过下令,将遗留的渡桥与河船一把火烧干净,让河对面的金军大眼瞪小眼干生气没办法。 总算的,乘着金军在颖水架桥的功夫,近卫军在汝州的襄城县好好休息一夜,这才有精神重新上路,只不过,这一次出发的只有两万多近卫军步兵,所有的硬军士兵被挑选出来,洪过给了他们好大一笔赏钱,又记录下这些人的家世亲戚后,才告诉四千多硬军士兵,他要用这些钱买他们的命! 洪过的话很简单,他要带领所有硬军士兵,以及部分骑术高超的近卫军士兵,一同留下来阻击金军,帮助撤退的近卫军切断后面的尾巴,为了这个目的,也为了让硬军士兵感觉并非被抛弃,他,昔日的大金国布衣宰相,现在大宋的节度使,决意留下来与这些硬军士兵共同战斗。 听到洪过的话,那些硬军士兵沉默了好一会,然后,一名三十几岁的硬军伍长站出来,将到手的赏钱扔在地上,接着,一个又一个的硬军士兵把赏钱扔出来。 一名硬军的军官说的明白:“命都没了,要钱干啥?有洪相爷陪着我们,还怕日后家里人被亏着么?” 洪过被感动的当场对着硬军士兵们单膝跪下,发誓与这些士兵同生共死,发誓要为正隆天子完颜亮报仇雪恨! 第二天,宋军五千骑兵,在襄城以南的汝水北岸,突然攻袭正在渡河的大定金军完颜阿琐部两万人,阵斩完颜阿琐,当场击杀数千,压迫余者溃入河中,那一天,整条汝水之上浮尸几乎遮蔽了河面。 [奉献]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 第二九四章 绝唱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第二九四章绝唱 听说完颜阿琐被杀。两万金军几乎被杀绝,完颜雍率领的大军顿了一下,短暂停留后又踏上追击的路途,不过,这一次,金军彼此之间距离更紧,前后两队之间不断用游骑联络,同时,完颜雍手里的老本,五千精锐骑兵被撒到了大队两侧,远远探查出几十里,生怕再着了洪过的道。 过了汝水,眼看着就要进入伏牛山区,完颜雍心中大急,虽然严令各部首尾接应,与此同时仍然督促着大军向前突进,由于他手上的兵马越来越充裕,他有信心在伏牛山区抓住洪过大军的尾巴,并将其牢牢拖住,最后全部吃掉。 而洪过带队殿后的目的,就是要切断完颜雍的野心。为了这个目的,他首先要剜掉完颜雍的眼睛。 大定金军的骑兵队统帅正是耶律元宜,此人生性小心,这次被完颜雍赋予重任后,小心的调拨人手往来探查,同时在大军左右两侧,各自保持了一队人数在千五左右的骑兵,用以往来支援。 由于骑兵的特性,所以耶律元宜的骑兵本队,距离大队金军步兵约有十里地,在平原上,这个距离彼此都能看到,快马也就是小半个时辰即能抵达,按说应该是个安全距离了。 不过越来越向西南前进,虽然还没进入伏牛山区,可这地势逐渐的起伏起来,这种丘陵地带虽然不能阻挡两队兵马的联系,可是要用肉眼去彼此观察可就难点了。 看在有心人眼中,这就是个机会。 耶律元宜虽然又被完颜雍赐予了完颜姓,但这种赏赐不能让他有多少安慰,当初完颜亨死前的诅咒,就好像一块大石头般,牢牢的压在他心上,让他感觉喘不上气来,不要说是他,连完颜雍其实也有这种感觉,所以。完颜雍才会铁了心干掉洪过。 斥候探马好像流星一般往来汇报,本来一切都正常,但是,当大队人马渡河五六十里后,就有一小队斥候失去了音信,这让耶律元宜心中一动,马上下令给周围的斥候小队,集中全力向失踪小队方向搜索。 就在命令传下去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在东南方传来一阵阵的轻微喊杀声,耶律元宜闻声大惊,不待他有所命令,一个全身血污的女真骑兵急惶惶赶来向他禀告,说是他们这些多达五六百人的斥候小队们,在东南方向被人伏击,现在已经大溃败下来,请求耶律元宜驰援。 耶律元宜点点头,却没有搭理身边的儿子耶律王祥请战的要求,反是对亲兵下令,要他们放出烟花火炮,向完颜雍本队求援。 这个要求大出耶律王祥还有其他将领意料之外,耶律元宜有他的考量。能瞬间击破五六百女真骑兵的敌人,想来数量也是不少,估计是洪过手里的精锐骑兵部队,若是能将其抓住并一举吃掉,等于断了洪过伸出来的触角,打瞎了洪过的一只眼睛,于下一步继续捕捉洪过的主力大是有利。 果然,完颜雍闻讯而来,带领大队兵马撒开大圈子包抄过去,耶律元宜下令给另外一侧的千五骑兵,让他们从南面绕行包抄,自己带领了手下本部骑兵,一路窜向北面,准备从前后两翼包抄到对手的背后,彻底歼灭这股洪过精锐。 哪里想到,耶律元宜跑出老远去,等到他绕到了对手的背后,在果断出击杀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只有四五百失魂落魄的女真骑兵,以及丢在地上的几十具尸体。 原来,这些女真骑兵确实遭遇伏击不假,但是对手只是将他们打疼,吓得这些惊弓之鸟火速去报信,然后又纠缠了一阵便抽身撤走,女真骑兵无论马术还是马上搏杀都不如对方,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对手消失在丘陵中间。 听到这个情形,耶律元宜大叫一声不好。 果不其然,就在耶律元宜匆匆赶往完颜雍本队的同时,他布置在西侧的另外千五之数骑兵。遭到了敌人绝对优势的伏击,敌人至少用三倍以上的兵力从三面围攻过来,迅速完成了包抄合围,然后远战用弓弩近战用长刀,在短短半个时辰里,就敲掉了这千五百名骑兵,耶律元宜没有打掉洪过的耳目,反而被人打瞎了自己的一只眼睛。 不过,那一千五百女真骑兵的死也不是没有价值,至少,他们放倒了至少三百对手,这些还都是死在当场的,受伤的没有计算在内,看起来,对手为了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这些女真骑兵,也是下了大本钱了。 一千五百人的损失,在平时看没什么问题,可是到了眼前,完颜雍和耶律元宜都不得不谨慎起来,望望天色,完颜雍只好下令就地扎营休息,耶律元宜也下令个各个斥候小队,让他们适当缩小搜索范围。以减少彼此之间的距离。 谁想到,这么一缩小距离,却让对手抓住了机会,就在黄昏中,从周围几十里内不断传出喊杀声,对手正利用骑兵的高速度优势,逐一消灭耶律元宜派出去的斥候,最后,能够活着逃回金军的大队的斥候,竟是连一半都没有,这就意味着。在一天之中,大定金军损失了两千多骑兵,其损失情况几乎等同一场战役了。 都知道洪过在利用骑兵阻挠自己的前进速度,但是,洪过就在前方不远,今天下午时候,斥候甚至摸到了洪过军队的尾部,抓了几个掉队的百姓回来,这么近的距离,若非是丘陵,在平原地区怕是都能看到对手的背影了,在这种情况下撤兵回去?完颜雍怎么肯。 打定了主意,完颜雍索性给耶律元宜下令,手里的骑兵尽数变成斥候分散出去,只要发现了洪军就发出烟火信号,为大队指引方向,至于本队的数万金军,则是放弃了所有辎重,轻装向西南追击,他要与洪过的军队展开一场赛跑,看看到底谁先倒下来。 见到完颜雍改变战术,洪过也有些发愁,他的骑兵虽然勇锐,可也不是没有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马匹本身。 洪过骑兵的马匹,都是当初硬军手里的草原良种,不过,当硬军追随完颜亮从扬州北归的时候,沿途死去的战马以百千计,余下的万余战马也近半数染病,当完颜亮率人登船后,余下生病的战马装载不下,就留下给了洪过,让洪过捡了一笔外捞。 洪过请人医治马匹,到底还是死了一千多匹,余下的部分,加上逃归过来硬军带来的马匹。才勉强凑上五千匹的数量。可是,这五千匹马到底不如健康的良马,平时看着没什么,今天一天的远途奔袭下来,不少马累得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死掉了,这样一看,他们的坐骑日后将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总算这一天的战果辉煌,彻底打垮了完颜雍手里的骑兵队,让这支机动部队无法成为后撤中近卫军的威胁,自然,连番战斗之后,死去了将近五百弟兄,另外还有两百多人负伤,不得不后撤下去。 才第一天,就损失了七八百人,足足是总兵力的两成了,洪过心中微微有些沮丧,但是脸上不能表现出来,相反的,他对所有人都是一张热情洋溢的笑脸,安置好诸位弟兄后,才根据斥候的情报小心谋划第二天的计划。 凌晨时候,洪过得到了情报,完颜雍竟然是丢下所有辎重,带领大部队轻装前进,他脸上冷冷得一笑,带领骑兵目睹完颜雍大队经过后不久,随即率领骑兵突入了金军草草建立起的军营。 那军营非常简陋,大队人马出发后,仅仅留下几千老弱在里面整备物资,继续搭建木墙进行加固,哪里经得住洪过带人这样冲击。才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被洪过带人冲进去。 面对着堆积如山的辎重,洪过也不多看,立即下令点火,他要在金军的眼皮底下点燃他们的辎重,打击金军的士气。 谁想到,火一经点起,竟然从辎重堆中爆发出震天的炸响,在辎重堆附近的不少骑兵吃了这样一击,霎时被一股巨力远远推出去,待到同袍冲过去的时候,发现这些人马都是七窍流血倒地不起。 火药! 洪过心中大惊,立时明白自己中了埋伏。 不等洪过有所反应的功夫,突然在营地四周响起喊杀声,但见无数的旌旗招展,将个大营围得铁桶一般,在旌旗中间,露出了完颜雍的皇帝旗帜来。 虽然这些火药数量不小,不过,因为爆炸的时候比较早,只点燃了一部分,所以对硬军造成的死伤不算很大,也就是炸死炸伤四五百人,另外就是弄死了一部分马匹而已。 到底是久经战阵的硬军士兵,到了这种情况下都没有太多惊慌,只是簇拥到洪过左近,眼中露出必死的目光,只等洪过一声令下,就冲上去与完颜雍的走狗玩命。 洪过先是一阵胆颤,要说此时的他不害怕那是假的,不过,经过短暂的失神后,他又努力转开了脑筋,试图找出一条逃生的路来。 外面的金军不断杀过来,洪过却一眼就盯住了那些给他们造成伤害的辎重。到了这个时候,他顾不得许多了,分兵两部,一部分人冲上去用弓箭挡住外面金军,一部分人却是去辎重队里寻找,看看还有多少火药剩余。 外面的金军也够歹毒的,向着军营里猛射火箭,虽然准头欠佳,但是一旦引燃了火药,还是够硬军喝一壶的。冒着这种种危险,硬军愣是从辎重堆里翻出了几百斤火药来。 就利用这军营里的杂物,洪过将这几百斤火药做成了简陋的百十来个火药罐,然后再次跨上坐骑向外冲去。他们这一动起来,金军迅速做出反应,努力猬集到一处,试图阻挡洪过带人突围。 望着不断拥挤在一起的金军,洪过心中祈祷了一句:能不能活命,今天全看你们了! 然后,他一马当先冲了上去,金军的箭雨他丝毫不管,反正身上还有铁甲罩着,只要不是命中要害就没事。眼见着金军在阵前支起长长的长矛了,洪过突然将手上拎着的物事甩出去,看着那个冒烟的东西好像慢动作一样落入金军群中,却没一点声息,洪过心中骤然抓紧:坏了,失败了…… 就在洪过还自怨自艾的时候,突然轰隆一声,从金军丛中炸响,就见金军士兵扑倒了一大片,有人满脸是血的在到处乱跑,有人捂住眼睛四处乱摸,还有人全身黑漆漆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这些个金军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仅仅是个火药炸响,怎么还会有如此大的威力?于是,这一部分的金军吓得慌成一片,完全没了指挥。 洪过大喜,立时指挥着手下将其余的火药罐依次扔进去,连续不断的炸响从金军丛中传出来,不仅仅是炸响,连带着还放倒了成片金军的士兵,踏着金军士兵的尸体,洪过一马当先冲过去,用刀砍斧劈的生生杀出了一条生路来。 事后点检,这一战让洪过的部下又损失了一千多人,现在能跟随洪过继续前进的,就只有两千三四百人,倒是金军,因为过于混乱,也说不清他们到底死伤多少。 不过,很多硬军战士不仅没有感觉沮丧,反是对洪过越来越有信心了,他们以前忠诚于完颜亮,是因为完颜亮诚信,每次作战之后都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还有余钱,现在的洪过不仅出手大方,而且该玩命的时候肯和他们一起拼命,最厉害的是,就是今日这种几乎陷入绝地的局面,都能让洪过闯了出来,跟着这种主帅还有亏吃么? 洪过的法子其实很简单,他不过是在火药罐里大量塞进去铁蒺藜,石子,铁砂等物,将普通的火药罐变成了土地雷,靠火药爆炸的气浪杀伤,与破片的杀伤力,自然不在同一水平线上,所以才会给金军士兵造成了超乎想象的损失。 其实,如果没有洪过的加入,在数十年后,金人自己也会想出这种法子,用来在蒙金战争中对付攻城的蒙古兵。 经过这一场打击,完颜雍一下失去了追杀洪过的信心,那种几乎绝杀的局面里,都能让洪过全身而退,他就算再有十几万人,也真的能抓住洪过么?他非常的怀疑。 不仅是完颜雍,就是那些女真兵,他们再次见识了“洪杀神”的厉害,十来万人围住五千骑兵,愣是被这些骑兵杀出了重围,还顺带拐走金军三四千人的性命,洪过到底还是人么?突然间,金军之中流传起一个谣言:洪过本不是普通人,那是天上的星宿天杀星下凡,专门来人间收取性命的,只要和洪杀星对着干的人,都难逃一死的下场。 几乎是一夜之间,这个谣言就传遍了整个金军营地,现在的洪过完全成了女真兵口中的禁忌,这个名字连提都不愿被提起,更不要说是去追杀了。 士气沮丧如斯,让完颜雍不得不在第二天又停留了一天,试图重新整顿部队然后再追击,哪里想到,第三天清晨,还没等完颜雍起床呢,就听到隐约传来几声炸响,然后就是军营里一阵阵的乱喊乱叫。 大定天子急忙冲出他的御帐,就见军营里开始骚动起来,不少人也如他一样衣衫不整的冲出了帐篷,急吼吼的就向东北方向逃窜。 过了一阵子,完颜雍才接到亲兵谋克长温敦长寿的禀告,原来,就在刚才,洪过带上数千骑兵在营地外奔马,又向营地里扔了几个火药罐,几声炸响吓得整个大营的女真兵惊慌失措,不少人撒腿如飞的就要逃走。 见到这个情形,完颜雍长叹一声,大军士气为洪过所夺,哪里还能继续追击了,若是他强令士卒追击的话,怕是会引发兵变了。 终于,在完颜雍下令班师后,整个军营中欢声雷动,然后就在当天上午,金军按照猛安谋克的序列,此地离开营地,匆匆向东北方向撤走。 在高高的山头,望着远方缓缓撤走的金军,洪过久久不语。 刘明镜悄悄走上来,低声禀告说,金军确实撤走,这次没有任何埋伏,倒是营地中被遗弃的辎重堆积如山,看来金军是被吓怕了,恨不得飞回汴京城才好。 洪过点点头没有说话,这时辛弃疾满脸崇敬的走过来,对着洪过躬身行礼后,才用极为尊敬的口气道:“恭喜过公大胜。” 所谓过公,是这些硬军中间对洪过的尊称,不以名讳官职称呼,提到洪过时候,仅仅称呼一个名字,然后以“公”来尊称,这是身边亲信或是极为熟悉的人才有的特权,现在,当金军大胜的消息传到,硬军士兵欢呼的同时,一齐将洪过视为了他们的新主君,用一个契丹人硬军的说法,那就是:“我们,就是过公身边的斡鲁朵!” 斡鲁朵,契丹语,是所谓皇帝可汗的亲军宫卫之意。 洪过闻言缓缓摇头:“北伐大业中道而止,何来胜利一说?” 辛弃疾听过脸上一振,对洪过抱拳,深深一礼,愈加恭敬的道:“大宋只要有过公一日,何愁北伐不兴?” 听了这话,洪过心中震动,是啊,只要自己还活着,无论在哪里,都可以继续北伐么,光复神州三百六十州,当是指日可待。 想到此处,他猛地一挥马鞭,哈哈大笑起来:“说得好,只要有我洪改之一日,就会继续北伐大业!来,幼安,我们回家----” 在洪过身后,一轮朝阳正缓缓升起。 《宋伐》.第六卷南征绝唱完 敬请关注《宋伐》末卷.宋伐,以大宋的名义 [奉献] 第七部#183;,以大宋的名义 第二九五章 洪过驾到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义第二九五章洪过驾到 从襄城向西南而行。过叶县,抵达方城后,洪过就不得不暂时停下来短暂休整。幸好,经过几次大规模的迁移百姓,从汴京到这里的一路之上金国官府都被捣毁,不少大户地主家虽然高墙院垒,对着经过的百姓虎视眈眈,却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到了这里算是暂时安全了。 在方城短暂休息两日,可是,洪过并未真个休息,作为全军的统帅,他竟是带领一部分硬军士卒,冒险向西北折返回去,重新回到上次大战的战场处,将死难的硬军将士的遗体收敛好,撒酒祭奠后,才匆匆返回了方城。 洪过这个举动虽然让他多耽搁了几天,却一下抓住了硬军士卒的心,想想那些硬军的士兵,还有留下来的近卫军。虽然一样吃粮打仗,可谁不希望能得到更多的尊重?现在洪过如此看重,真的让不少人感动的热泪横流,当场跪下来对天发誓,要为洪家效死。 洪过也有他的心思,这些硬军都是打老仗的战士,若是就这样放过了实在可惜,可是,硬军都是雇佣军,没有钱不干活不出力,要如何将这些硬军完全消化掉,就成了他心头一个难题。另外的,洪过看到的不仅仅是眼前的数千硬军,还有远在大名府的近两万硬军士兵,日后自己要北伐,大名府的钉子就不能不拔掉,完颜光英还好办,一万多硬军士兵应当如何吸纳?现在这些小事,就是要做给那些硬军士兵看的。 此时的北方完全陷入了大混乱。 韩易在陕西听说了完颜雍兵败的消息,更加肆无忌惮,干脆自领了陕西五路统军使,公开与西夏和南宋休战,完全成了一个地方军阀。 任得敬在攻略河东的时候,得到洪过发去的书信后,当即率军北上攻略金国西京路。那西京大同府乃是金国重镇,无奈,自从北地动乱后。先是受到契丹叛军的围攻,然后又因为二帝并立而孤悬塞北,倒是成就了西京留守萧好胡的一份基业。不过,萧好胡绝对不敢投降契丹人,二帝之中暂时没分出胜负他又不敢随意下注,是以就与西夏勾勾搭搭的,由于金国是大国,西夏到底力量弱小,他还不敢公开投靠,所以才犹犹豫豫的拖延到现在,惹毛了任得敬,引来西夏大兵攻打。 大名府虽然力量最弱,可是完颜亮新丧,城中尽是哀兵,大定金军几次攻城,都被守军轻松击败,着实成了完颜雍嗓子里的一块骨头,卡在那里吞不下去还舍不得吐出来。 动向最为诡异的,却是那个大辽皇帝耶律窝罕了,这人率领了两万兵马,四五万的部众牛羊。一路向西迁徙而去,还没等进入草原呢,就遇上了草原部族的围攻,汪古,扎只剌等部以为契丹人软弱可欺,纷纷撕毁了以前的盟约,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场。 哪里想到,别看契丹人新败,可收拾起草原各部来却一个顶两个,也是自知没有退路吧,加上草原各部都有私心,想独自吞下窝罕的部众,所以,这些围攻竟然被契丹人各个击破,生生闯入了草原。 窝罕的目标是草原上的各个契丹城池,他一路不断裹胁城中的契丹人,等他渡过龙驹河,进入土兀剌河流域的时候,身边的部众竟然超过了十万,控弦三万,放到草原上也是一个中等部族了。 终于,在这一年的年末,一片风雪中间,耶律窝罕率领部众抵达了斡尔罕河上游的斡鲁朵城,受到城中契丹部族首领的欢迎,两部合起来,控弦四万部众十余万,竟然真个让他恢复了元气。 手里有了兵马和牢固的根据地,耶律窝罕就开始不老实了。磨刀霍霍的准备拿周围部族下手,好好收拾下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仇人。 这些事情有的已经发生,有的马上就要发生,但是,身在方城的洪过还并不知晓,此时的他正整顿兵马继续前进。 从方城继续向西南前进,就进入了邓州,也就是南阳盆地地区,此地在三国时代大大有名,乃是著名的宛城地区,作为荆州的门户而存在,据此退可作为襄阳的藩篱,进可以窥视河南山陕诸地,实在是个战略要地。 可惜,当洪过到达南阳城的时候,吃惊的发觉,此时南阳盆地的金国统治完全崩溃,偏偏如此重要的南阳城竟然无人驻守,既没有宋军,也没有金军,更没有韩易的金国汉军,成了三不管的地带,全靠城中富户公推的一个颇有声望的人物代行官府职责。 见到了南阳的状况。辛弃疾气得大骂:放弃如此要地,这是误国。 洪过皱皱眉并未说话,有些话辛弃疾说得他却不能轻易出口,可在心中,对南宋如此作为也真的不大看好,难道说,他在前线连场血战,后方这些南宋的将领连捡便宜的胆子都没了么? 威震天下的洪改之到来,南阳富户们纷纷表示热烈欢迎,劳军的银钱粮秣牛羊自动自觉的送过来,可是。从仅仅让近卫军等人在城外宿营看,洪过还是感到一种淡淡的抗拒,虽说以前的百姓和军队都是如此处置的,他还是感觉一种微微的冷漠在其中。 果然,驻扎的第二天,城中富户就结伴来到军营里,商议洪过何时启程。刘明镜,姚腾蛟等人暴怒,辛弃疾已经骂不出来,只是冷哼哼连连,那些个富户虽然惊吓不已,却对自己的要求非常坚持。 洪过很好奇,难道南阳的百姓不希望回归大宋治下么?他仔细一问,那些个富户才叹息的吐出事情,金国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自从仆散乌者率军从南阳盆地撤退后,南阳周围也是盗匪遍地,南阳百姓几次轻轻南面襄阳府的宋军北上,却都遭到了拒绝,这让南阳百姓的心彻底冷了,既然宋军不愿意来,为了活下去,所以才公推了这些富户出来,出人筹粮组织自卫。 洪过眼中闪烁了一会,啪的一拍桌子,南阳是如此重要的位置,又是沟通山陕河南与襄阳的枢杻,怎能轻易弃守?别人不管,我来管! 洪过语出惊人,将那些富户吓得不轻,不知道洪过对哪里不满意了,是嫌钱给的少了,还是觉着送来的吃食不够?难道说,这位名满天下的洪大帅,是生气昨晚没给士兵们送来女人劳军? 洪过微笑着安抚了那些城中头面人物,随即,开始点将了。他手边的人并不多,先将姚腾蛟留下,授予权领京西制置使推官,将京西制置使衙门设置在南阳,然后配上这次幸存的近卫军士兵百人,先搭起个衙门的雏形,等到他回去襄阳后,继续向南阳派兵马和文官过来,控制住南阳盆地这块要隘。 当着所有南阳城头面人物的面,洪过抓住姚腾蛟的手,语重心长的道:“保境安民,督促生产,结兵自守,大宋重返中原,自今日始,自君而行,万斤重担,就压在君之肩头了。” 姚腾蛟是河东人,本是金国海州知州姚江的侄子,因为姚江不肯降宋,虽然姚腾蛟留在了洪过身边,却是一直感觉有些尴尬,现在竟然被洪过赋予如此重担,让所有人吃惊不说,连姚腾蛟也没能想到,心中一阵激动,扑嗵给洪过跪下了,对着洪过磕了三个头,抱拳对洪过朗声道:“某为大帅守南阳。” 安排了南阳的事情后,洪过这才一众南阳富户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带队继续向南进军。 出了南阳顺着白水南行,数日后众人来到了新野县,到这里,总算是见到了宋军的影子,呃,说错,应该说是近卫军的身影。 见到几个近卫军装束的人在维持秩序,洪过就是一愣,这里距离新野县城还有十几里,怎么就有大批的百姓露宿野外了?此时还是七月份,天气还算暖和,暂时露宿不会出问题,可是,为什么会有大批百姓滞留在新野县,难道说,是林钟办事不利,半路抛下百姓自己先走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洪过就是怒不可遏,当即给刘明镜下令,勒令林钟立即来新野见自己。 大路上奔驰的马匹,一下吸引了百姓们的注意,还有那些正在施舍稀粥的士卒,同时向北面大道看去,就见来路上一支军马缓缓行来,当前一人素白的儒衫腰跨倭刀,此人身后是持旗手,一支丈二高的红旗在风中猎猎舞动,上书一行大字:北伐都元帅洪! 见到这面大旗,道路两旁四野之中的百姓站起身,慢慢聚拢在道路两侧,望向洪过的视线中透出一阵热切和崇敬。突然,人群中有人高呼出声:“洪大帅威武----” 就如一滴水落入油锅之中,霎时间,整个道路两侧响起了连绵不断的欢呼声音: “洪大帅威武----” “近卫军威武----” “威武----” “洪大帅公侯万代----” “洪大帅长命百岁啊----” 这如雷的吼声,又将更多的百姓从四野的窝棚里吸引出来,当他们听说是洪过归来的时候,立即加入到了欢呼的行列,声音越传越远,到最后,甚至分不清百姓到底喊了什么,只能勉强听到几个字而已: “洪大帅……” “近卫军……” 一直到洪过率军进入新野县城,百姓的呐喊声就没停下,不仅如此,第二天,当洪过准备上路继续南行的时候,已经有无数的百姓等在城外,自动跟在洪过的身后,拖家带口的逶迤南行。 见到这个情形,身为洪过掌书记的辛弃疾,眼中一下朦胧起来,连说话的时候都带着很重的鼻音,单手握住佩刀,久久不能自已。 可是,让洪过非常奇怪的,他的信使已经派出三天,他带领着大队的难民百姓都来到金宋边境了,林钟都没能前来见自己,如果说林钟有异心,洪过第一个不会相信,可是,现在这个情形,难道说,是林钟出事了? 就在洪过即将进入南宋边境的时候,突然有一队宋军拦住道路,领头的宋将倒也客气,但是他们提出要求,受了新任京西南路兼荆湖北路制置使邵宏渊的命令,严格盘查任何试图入境的可疑人等。 听了这话,洪过手下的将领气急了,就连那些硬军士兵也鼓噪起来,倒是跟在身后的百姓,一个个眼中流露出黯淡的神色,显然,正是这道命令,才将他们拒绝在大宋边境之外。 洪过一扬手,立时止住了部下的躁动,然后摆摆手,就见持旗手将手上大旗向前一扬,呼啦啦的在风中抖动,赤旗上那“北伐”两个字如此耀眼,几乎吸引住所有兵将的目光。 看到那面赤旗,阻拦的南宋将领脸色大变,不待他说话,洪过缓缓开口,似是在询问对方,又好似在问自己的部下:“说出来,我是谁。” 辛弃疾一夹马腹,坐骑向前撞出几步,运气丹田之气,朗声大喝道:“我家大帅官拜大宋京东镇抚使,兼任京东忠义诸军都统制,保宁军节度使,洪过驾到----” 随着辛弃疾最后一嗓子,数千硬军士卒齐声大喝出来:“洪过驾到----” 接着,是万千百姓一起呐喊出来: “洪过驾到----” 那声音穿云破空,响彻数十里,不要说眼前的南宋军卒了,连百多里外的襄阳城都好似能够听到。 眼前的宋军一起色变,不仅仅是因为洪过的名字,更见识了洪过在这些军卒百姓心中的威望,让他们胆寒不敢忤逆,甚至说,洪过身后的那些士兵,一看气质就知道是疆场百战余生的主,能让这些人衷心呐喊的人物,又岂是凡夫俗子? 思忖了一下,那宋将缓缓退到了道路一边,翻身下马抱拳行礼道:“鄂州都统司辖下副将王崇北,参见洪帅……” 不等这个王副将说完,他身后立即有人低声提醒:“王副将,新任大帅有令……” 王崇北立即打断道:“北伐将士劳顿,我等何敢将其拒之门外,到时天下人要如何唾骂我?一切由我担待就是。” 见到这个王崇北折服,洪过也不难为他,当即率人进入了南宋地界。既然洪过率领的兵马都进来了,又何必在乎他身后的百姓?于是王崇北把头一扭,索性也不管那些一直滞留在北面的难民了。 倒是洪过对这个王崇北很感兴趣,在去襄阳府的路上,将其招来说话,几句话打消了王崇北的紧张,开始放开胆子闲谈起来。话语中才知道,这个王崇北祖上东京人士,靖康末年避难荆湖北路,父亲是岳家军出身,他成年后子承父业,就成了鄂州都统司的军官。 洪过将话题问到了这些百姓身上,那王崇北面有愧色的告诉他,原来,自从宋金开战,北面的难民就不断涌入南宋境内,一开始南宋的官还很高兴,毕竟能增加治下户口也是条便捷的升官之道。随后不久,当越来越多的北方难民涌进来,要暂避的栖身之地,要糊口的粮食,所求诸多让南宋地方官就吃受不住了,尤其是当汴京附近的居民有组织的南下后,荆湖北路和京西南路两地的官员更是叫苦不迭。 这些官先是断了难民的粥场,不过,由于前任制置使成闵调遣去了建康组织抗击金军,在新任制置使没到任前,这些地方官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待到新任的制置使邵宏渊到任,两路地方官当即上书要求制置使处置,邵宏渊也干得简单,干脆关闭边境,派出兵马在边境上守卫,说是盘查可疑人等,实则是干脆拒绝北面百姓入境。 洪过越听越来气,可还在努力忍耐,倒是身边的辛弃疾沉不住了,勃然大怒的询问起近卫军两万将士为什么没有被阻拦? 王崇北有些尴尬的说道,原来,邵宏渊本意也是拦住近卫军不许入内的,可是近卫军兵多装备好,邵宏渊手下的士卒很多调去了建康,所以害怕近卫军生变,于是就将近卫军放入境内,但是,随着近卫军而来的百姓却一律不许入内,全部被驱赶在从边境到新野县的广大地面上。 洪过冷笑几声,“好好好,真是个有能耐的邵宏渊。”突然,他问起来:“那邵宏渊此时可是还在鄂州?” 鄂州在长江南岸,与汉阳军隔江对视,也就是后世的武汉市附近,乃是南宋重镇,昔日岳飞就是以鄂州为根据地,发展起了岳家军进而北上攻取襄阳,如果鄂州失守,等同南宋江南地区门户大开,所以,才有了后来南宋与蒙古的鄂州大战。 这些都是后话了,洪过这句话问的技巧,如果邵宏渊还是远在鄂州,那妥了,等下到了襄阳,他直接用自己镇抚使大印,权且接掌襄阳的政务,用以安置百姓和军队,等待南宋朝廷的旨意。说不得,他要霸住这襄阳,用这座重镇作自己的根据地,仿效昔年岳武穆的作为,进行北伐准备。 可是,王崇北的回答让洪过失望了,邵宏渊也知道襄阳的重要性,所以,这厮根本就没去鄂州,直接来襄阳上任的,此时就在城中。 听说襄阳有人看着,洪过略微失望,他只好转而去问近卫军的情况。 谁想到,一提起近卫军的近况,那王崇北竟然现出一丝迟疑的表情来…… [奉献] 第七部#183;,以大宋的名义 第二九六章 襄阳兵变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义第二九六章襄阳兵变 在从方城到南阳的路上。洪过就在不断的检讨自己,为什么在金国的时候就风生水起,天不怕地不怕的敢闯敢拼,怎么反而回归南宋后,竟然束手束脚放不开自己,先在海州不敢放手收编义军,后来在汴京忍受李勤这等人的窝囊气,现在到了南宋,他应该用一种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宋政府,如何与宋朝廷上下的官员相处? 在海州时候,洪过心中有了定计,只要宋政府做的不是太过分,他还应该尽量维持自己与宋政府的安稳局面,毕竟,他要发动北伐还要依靠南宋的人力物力,没有了南宋朝廷上下的鼎力支持,是干不成这等大事的。 饶是洪过有了这等盘算,可听说了近卫军的近况后,还是气的眼睛瞪起,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原来。王崇北告诉洪过,自从近卫军来到襄阳附近后,邵宏渊就想将其收编,奈何统帅近卫军的是个浑人,平日只听洪过命令,这才顶住了邵宏渊的命令,但是,这个举动也令邵宏渊非常恼怒,不仅切断了近卫军的粮秣供应,连随同近卫军一起逃难来的北方百姓,也没了吃喝粥场,此时近卫军过的非常艰难。 顺着白河穿过光化军,大队人马很快接近了汉水,到达汉水北岸,也就到达了襄阳的最后一道门户:樊城。 一路之上洪过沉默不语,脸色虽是平静,但只要是个正常人,就能够感觉到他身上充盈的气场,随着越来越接近樊城,见到白水两岸野地之中,到处遍布着挖野菜剥树皮,抠老鼠洞捕捉野鼠的百姓,那股子怒气越来越浓重。 总算有一点还好,进入光化军后,就时不时可以看到有路边开设的粥场,虽然施舍的稀粥没多少米粒,可到底能给百姓一口热乎吃喝。就算填补饱肚子,好歹也没有几个饿死人的事情发生。 开设粥场的是用一个名叫南荣大善人的家伙的名义,听到这个名字,洪过立时有所领悟,走过去到粥场报出名字,粥场里忙活的伙计立时过来见礼,果不其然,都是洪家商号在南宋各地雇佣来的人手。 只是洪过不明白,他的洪家商号在南宋是正经买卖,为什么要开设粥场还要用南荣科彧的名号来掩人耳目?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么? 一路上也不断经过南宋地方州县,那些个地方官勉强出来见见洪过,然后飞一样逃走掉,就好像洪过身上有什么瘟疫似的。倒是一些巡视的御前大军的官兵,听说是洪过率人南归,多数现出敬仰的表情,甚至有人如王崇北一样,自发的跟从洪过前去襄阳。 洪过自己只有两千多人马,加上自发追随来的南宋军卒也不超过五千人,可是,跟在洪过身后的北方难民就是以万来计算了,无论是跟着洪过进入宋境的。还是沿途听到洪过到来后,又加入队伍中的,这样的百姓足有几十万人,所过之处就是漫山遍野的人头,吓得南宋州县的官吏急忙忙的派人警戒,生怕这人海变成暴徒,将自己治下淹没了。 等到了樊城,此处是襄阳要塞,城南有大桥跨汉水与襄阳连接,樊城的地方官更是直接受到襄阳官吏的指挥,驻扎有数千兵马,戒备森严不可逾越。 洪过还没等到达樊城,就接到了樊城统制官派人送来的军令,勒令洪过就地停住脚步,所有兵将等候派来的军官点检兵马人数。 看看那个倨傲的传令军官,约莫就是个使臣模样,属于军官中最低等的,却胆敢在一个节度使面前趾高气昂,洪过转过头淡淡的问王崇北道:“洪某刚入南朝境内,对南朝的官制不大熟悉,不知道我这节度使究竟官至何等,与一个统制官相比,哪个更高些?” 王崇北一听几乎笑喷了,洪改之在南宋早有词名,一首《黄金错刀行》名扬天下,现在故意装蒜来难为对面的小使臣呢。果然,一听洪过的话,那个传令的小使臣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王崇北却不管这些,那樊城统制官乃是邵宏渊带来的亲信。并非鄂州御前大军出身,用后世的话来讲就是个“空降干部”,那人带来的亲信平日里狐假虎威的,早让原先鄂州大军的军将看着不爽了,现在能有机会修理他们,王崇北自是不会错过,当即回答了洪过,高声告诉所有人:当然是堂堂的节度使大人位高权重,乃是朝廷重臣,不要说区区一个统制官,就是身在襄阳的制置使大人,也在官位上略低于节度使呢。 王崇北只是顺嘴一说,没想到,听到洪过的耳朵里,却是另外一番心思了,但是洪过不动声色,仅仅瞥了一眼那个小使臣,就纵马继续前行。 等到达了樊城郊外一看,把个洪过直气得火冒顶梁,原来,就在樊城郊外随便扎了一个很大的营地,所有近卫军都被赶进营地里,在营地外面遍布鹿角荆棘。还有几千人弓上弦刀出鞘的在这里“保护”,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盯着营地中的近卫军。 这哪里是看友军,分明是将整个近卫军当作投降的敌人看了,洪过心中的火气几乎压抑不住,忍了再忍,压了又压后,才率队来到军营前。 听到了自己统帅到达,近卫军的所有将领在营地门口站列整齐,虽然与洪过之间还有宋军用弓弩指着,这些从战场走下来的汉子无所畏惧,一脸愧色的望着洪过缓缓接近。 洪过到底是南宋朝廷任命的节度使。饶是樊城统制官也不敢怠慢,他一面上报给襄阳的邵宏渊,一面亲自来到了“军营”前,紧紧盯着洪过走过来。 洪过眼中好似根本没有此人相仿,控制着坐骑缓缓从统制官身侧经过,直到快走过去的时候,才丢下一句话来:请统制大人入营一晤。 那统制官脸色一变,却不待他反应,立即有辛弃疾狞笑着挥挥手,他的左右两臂就被人制住,好像提小鸡一样拎起来,跟着洪过的队伍就进了营地。 在营地中央,两万多名近卫军挺直站立,目不斜视的望着他们的统帅,这些近卫军士兵身上都没有武器,连一块铁片都没有,洪过一问,林钟面带羞色的回答,原来所有武器战马,都被邵宏渊收缴送入樊城“共同看管”了。 什么共同看管,事后林钟再想使用兵甲武器,他们连樊城就无法进入,哪里还能摸到这些兵器了,说白了,就是被邵宏渊设计缴械了。 洪过听过面色如常,也不梳洗,就直接登上点将台,环视了所有兵将后,才突然大声吼道:“你们是羞不羞?第一天出来混么,就这么被人轻易缴械,好像圈牲口一样关在这里,我,洪过,作为你们的统帅,替你们害臊!” 一句话,将近卫军上下,从林钟到下面最普通的一名士卒。说的羞惭的低下头。 洪过却不准备放过他们,“你们手里拿的是什么,烧火棍么?那是兵器,什么叫做兵器,还用我来教给你们么?连兵器都丢了,你们还算是军人么?还算是堂堂的近卫军战士么?还算是我洪过的部下么?” 看着所有人都低下头,洪过猛地大喝一声:“抬起头,别像个老娘们似的,你们是男人,是战士,是堂堂的近卫军的军人,从哪里摔倒了,就给老子从哪里爬起来,你们丢掉了武器,老子可以帮你们要回来,但是,老子不想再帮你们第二次。说,你们日后还用老子这样帮你们么?” 下面的士兵面面相觑,等了一下,这些个经历连场大战,从战火中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老兵,用尽全身气力大喊出来:“不能----” “声音太小,老子听不见。”洪过冷冷的吼道。 “不能--------” 这一次,不仅仅是近卫军的战士,连那些近卫军的军官将军们也一同吼叫起来,脸色因为过于用力而涨红。 “如果有人再想抢走你们的武器,你们要怎么做?”洪过大声问道。 “杀----” “杀----” “杀----” 连续不断的喊杀声,一下子将近卫军的士气提振到了最顶点,更将周围难民百姓吸引过来,甚至把那个樊城统制官吓得瘫坐在了地上,裤裆里一热尿出来了。 转过身,洪过冷笑的看看这个不顶用的统制官,“就是阁下要点检老子的兵额么?好啊,老子的兵都在这里,阁下就点检吧。怎么,不点数了?也好,老子就自己去襄阳,向那位邵制帅亲自报数。” 说完,洪过大步走下点将台,跨上坐骑昂然走出了这座牢笼。 就在军营之外,那些个用来看守近卫军的宋军士卒,已经有人被刚才的怒吼吓得双手颤抖了,好一些的也是脸色惨白,可是,他们职责所在,又不得不拦在洪过面前,直面打头出来的近卫军马队。 如果继续阻拦下去,眼看着一场内讧在所难免,突然,一名统制官站出来,大喊一声:“全体收起武器,散开,让路----” 宋军闻言如蒙大赦,急忙收起弓弩刀枪,搬开了拒马路障,散到了道路两侧,用崇敬的目光看着洪过从他们面前走过。 经过那名下令的统制官的时候,洪过停了一下笑着问他叫什么名字。那人回答叫吴拱。洪过略一回忆,讶然道:“竟是武安公之子?” 南宋初年大将吴阶,死后谥号武安,洪过不称名姓而以谥号称呼,显示出他对吴阶的敬仰。 吴拱挺起胸膛,自豪的答道:“正是先君,先君昔日无时不以北伐为业,奈何天不假年,郁郁而终,今日洪帅北伐中原光复东京,先君地下有知足以欣慰。” 洪过点点头,却没继续攀谈下去,心中却是暗道一句:你现在恭维我敬仰我,等过了今日,又不知道要如何骂我了,貌似,我走到哪里,都是挨人骂的角色。 原来,洪过走入那座牢笼的时候,就下了一个决心,一个若是失败就会将他推向万劫不复的决定,但是,从汴京开始到今天,一路走来又让他不得不如此决定。 樊城的守将被洪过抓在手中,城外的宋军主力在吴拱的约束下作壁上观,是以,洪过进入樊城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很快就砸开了樊城武库的大门,夺取了那些被邵宏渊搜走的兵器。 留下了辛弃疾在樊城镇守,同时不断武装近卫军,洪过自己带上了两千多骑兵,还有第一批两千名武装好的近卫军步兵,全副武装的冲过了襄樊之间的大桥。 守卫襄阳的士卒虽然惊异于樊城北面的动静,可是樊城没有警讯传来,他们自然也懒得去向军官禀报,要是没发生什么事,他们的回报说不定只会换来当官的一顿鞭打,这又何苦呢? 可喊声过去没多久,就见对面樊城冲出一彪兵马来,在当前一名白衣书生的率领下直奔襄阳而来。 襄阳城头的士兵还要细问,却见那支兵马将大旗一挥,竟然也是宋军,而后再看后面的军旗,火红的军旗上写着一行大字----北伐都元帅洪。 有认得字的士卒军官纷纷禀告了城头的守将,那守将略一犹豫的功夫,这彪兵马就闯到了襄阳城下。那襄阳城自恃有樊城作为屏障,又是无有警讯的太平年月,哪里可能壁垒森严关闭城门?所以,这彪兵马轻而易举的闯进了襄阳城。 等到守将看着不好再想关门,哪里还能容得他下令了,一群兵士撞上城头来,用明晃晃的弓弩刀剑逼住了那守城的兵将,城头的宋军眨眼间就成了俘虏,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黑甲近卫军冲入了襄阳城。 洪过帅兵进城前,就与手下所有兵将约定了,进城后不抢不杀,一切按照计划好的,立即抢占城中各处要隘,关闭四城的门户,军政衙门是必须控制住的,还有仓廪库房也要抓在手中,如此才算是达到了目的。 抢入襄阳后,其余的事情不劳洪过操心,他只管带人向前冲锋,奔着襄阳的知府衙门,现在也是制置使的节帅行辕冲去。 襄阳街头的老百姓本是太平岁月,突然看到冲进来一群如狼似虎的大兵,而且满身的杀气离着老远就能感觉到,吓得这些老百姓忙不迭的逃散开去,躲到了店铺巷子里后,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这群大兵从眼前匆匆而去,扬起一片烟尘。 近卫军直冲到了府衙前,才有人发觉不妙,一面派人出来抵挡,一面撒腿如飞的向里面报信去。 洪过带来的都是骑兵,也不去管那些颤颤巍巍的制帅亲兵,首先命人围住了整座府衙,然后齐声高喝,就说是洪过请制置使大人出来答话。 洪过这话极不客气,邵宏渊有千般错处,终归还是南宋朝廷委任的制置使,洪过现在不过是一个虚衔节度使,比起邵宏渊仅仅高出一格,哪里能对邵宏渊使用像给下级下令一样的措词?可是,现在洪过手里有兵,有兵就有权,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 听说是洪过来了,府衙里的邵宏渊就感觉一阵阵头皮发麻,他哪还不明白洪过为什么而来的,可是,要他就这样乖乖的滚出去,又感觉拉不下这个脸子来,就只好缩在府衙中拖延时间,看看能不能等到援兵。 哪里还有什么援兵了,两万多近卫军源源不绝的冲入襄阳城,襄阳本地的宋军又多数观望,尤其是那些中下级军官对洪过充满了敬仰,对邵宏渊早先缴械近卫军的干法颇有微词,这个时候只要没出人命,他们才不会替邵宏渊卖命。 等了一阵还没有消息,邵宏渊心中渐渐开始绝望了,洪过也失去了耐心,命人传话进去,邵宏渊若是再不出来,就放火烧房子了,不仅说说而已,甚至还有人象征性的射了两支火箭进去。 这下子邵宏渊忍耐不住了,吓得急忙忙冲出府衙,一头跪倒在洪过面前,不用多问,他就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部说了出来。 原来,邵宏渊是汤思退的人,那汤思退一面联合叶义问在朝廷里打压建王赵玮和虞允文,一面派了李勤去汴京试图挖洪过的墙角,接着,叶义问乘着洪过北面局势吃紧,死死扣住了李宝与李公佐两支大军,不允许他们北上支援洪过,一手导演了东京兵败的大戏。 李勤在东京还没沦陷前,就一溜烟跑回了淮北,他回来还会说洪过的好话么,一本奏折递到了御前,把个洪过骂的不轻,同时,洪过的奏本也送到了御前,直接责问李勤临阵脱逃的罪名。汤思退自然是死保李勤,为了给洪过点厉害瞧瞧,汤思退就暗中给邵宏渊下令,让他在襄阳扣住所有从北面撤回来的军民,尤其是军队,来多少就收编多少,要让洪过变成光杆司令,好任由汤思退摆布。 听了邵宏渊的话,洪过不住的冷笑,好啊,好个汤思退,你这王八蛋,想跟老子玩是不是,既然参与进来就别指望中途退场了,老子这次玩点大的,看你个老王八蛋敢不敢跟着下注。 南宋绍兴三十三年七月,洪过在襄阳发动兵变,拘押制置使邵宏渊,此事一出天下惊骇。 [奉献] 第七部#183;,以大宋的名义 第二九七章 五问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义第二九七章五问 襄阳城的局势很快就被洪过控制住。那些个本来投靠洪过的金国汉官,哪个能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本来还准备当个宋朝的官呢,现在可好,跟着洪过摇身一变,成了兵变的党羽了。可是,从金国开始,他们就与洪过上了一条船,现在才想跳下去也太晚了,不得以,咬咬牙跟着洪过一起混了。 洪过也不算亏待了他们,近卫军一面控制襄阳府城,一面监视住襄阳的宋军,手中有两万多百战余生的近卫军士卒,他才不怕宋军搞鬼,只是派了五千人将其监视著,然后他腾出手来安抚了襄阳府的文武官员。 襄阳府也是南宋重镇,本身是府城不说,而且连同北面的樊城形成完整的军事要塞,城中府县两级官吏数百人。这些人在兵变刚刚发生的时候,吓得面无人色了,待到被集中在一处院落里,都以为是洪过要下杀手,当即有不少人嚎啕痛哭,也有人跪下来用膝盖爬到院门,抱着近卫军的大腿哭嚎着求救,就算不哭不闹的,很多人也是身子战栗几乎无法立足。 洪过在一众手下文武随员的陪同下,进入院子时就看到这样一个场面。看到南宋官员的丑态,不少金国投靠过来的文官微微皱眉,大是不齿宋国官吏的行径。 洪过进来后好言安抚了一阵,这里有襄阳府的官,有襄阳县的官,还有樊城的官,甚至还有京西南路制置使府的官,听到洪过表示没有恶意后,虽然脸色好看了些,可这话谁能相信啊,一个握兵权的军头说自己没有恶意,那就是准备拉着他们一起造反了,**,从贼的话,还不如杀了他们呢。 从下面一票南宋官吏的脸色上,洪过足以猜测出这些人的想法,他微微一笑,也不多解释。只是示意手下一个幕僚宣读份文书。随着那幕僚摇头晃脑的读下去,所有南宋的官吏脸色现出诡异的表情。 原来,洪过这份文书从词藻上极其浅白简陋,甚至带着不少市井粗俗的俚语,内容之中只是质问南宋朝廷五件事: 第一条,洪过虽然没有参加科举,可他的名气天下皆知,又曾经是建王府翊善官,南宋朝廷凭什么在授官的时候,给他授予的都是武职?难道说,南宋朝廷上下,竟是将洪过当成一介粗鄙的草寇么? 第二,洪过质问南宋朝廷,汴京之战前,他调动属于自己部属的李宝和李公佐,这两支大军足有二十万,都是他起兵后才投靠过来的,份属义军,为什么进入淮北后就被督师叶义问强行扣住,不容两支兵马听他调遣参加汴京决战,造成了汴京兵败。北伐契机错失,他到底还是不是京东忠义诸军都统制?叶义问督师两淮,凭什么插手河南山东军务?现在汴京兵败,罪魁祸首就是叶义问,南宋朝廷要如何处分这个叶督师? 这两条质问一出,已经将在场所有南宋官吏吓得几乎无法呼吸,他们心中暗问一句,洪过这是想干什么?与南宋的文官体系开战么? 可是,这还没完呢,洪过紧接着又质问可第三条,汴京开战前,东京留守李勤就抢先逃出汴京,甚至扔下了东京留守府的大小官吏护军,这等临阵脱逃的行径,为什么至今没听说南宋朝廷有什么处罚措施? 李勤出逃,这件事本身就让不少南宋军官不齿,所以,洪过这一条倒是激起在场部分武职官吏的同仇敌忾之心。 在后面,洪过又质问南宋官吏,北方逃难来南宋的难民,到底是不是大宋的赤子?他们都是大宋北伐后投奔过来的,为什么这些难民逃到南宋境内,竟然无人过问,无人赈济,无人安置,任由百万难民在野地里冻饿而死? 洪过这话有些夸张了,但也并非是危言耸听,一旦到了秋冬季节还不解决这些难民,怕是除了冻饿而死。还会在南宋闹出天大的乱子来。 最后一条,洪过用最严厉的口吻质问,北伐有错么?还是北伐军将士得罪了南宋的什么权相?为什么北伐将士一进入襄阳府境内,竟然被缴械拘押,甚至还要用数千兵马团团围住?洪过愤怒的发问,大宋的军队究竟是要对付有功将士的,还是要向外征讨敌寇的? 这五条虽然文字粗鄙,但是字字血泪,不仅仅是洪过个人的质问,更是北伐将士和南归百姓的控诉,这份文书的份量实在太重了,如果投出去的话,怕是会在南宋朝堂上掀起一场巨大的政治海啸,至于最终会吞没谁,是文中所暗指的权相,还是洪过自己,就无人能够猜测出来了。 那吴拱既然放弃了抵抗,自然也被送到这里,听完文书后,在别人还犹豫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对着洪过拱手道:“节帅是准备让我等在这个东西上副署么?”如果不是副署这个东西,他想不出来洪过为什么要对他们这群人念这个东西了。 洪过微微一笑。然后面对所有南宋官吏,脸色平静的说道,他之所以念出这件文书,并非要襄阳府官吏作什么,只是要告诉这些官员他发动兵变的目的,不是叛国也不是割据,只是要求朝廷给他一个公道,所以,在场的官吏虽然暂时被拘押,却不会受到伤害,只消这些官吏老老实实的。日后自然会保证他们安然无事。 既然洪过的要求这么低,在场所有南宋官吏马上安心了,当即有襄阳知府闻焕当先出来,还不敢摆官架子,不过神态上却带着些微的威风了,对着洪过拍胸脯表示,近卫军和南归百姓受到的种种不公,襄阳府上下是有目共睹,他们在道义上支持洪过。 洪过也不指望这些人真个支持自己,只要这些家伙不在自己控制襄阳时候闹事就好了,顺带着,用这份文书稳住所有军官,也就等同稳住了此时襄阳城内两三万宋军,然后自己衣食不缺的供应着,这些个宋军就不会生出乱子,当然了,将这些宋军关在襄阳还是有些危险,也好办,正好樊城北面的军营腾空了,就把宋军都送进去得了。 安抚了南宋的官吏,洪过立即下令,将那份文书加印十万份,利用洪家商号的商业网络,向整个南宋各州城府县传播,如果数量不够,他还可以加印,另外,他还买通了临安城里私家邸报的主人,将这片檄文发到这些个私人刊印的邸报上面。 然后,洪过才用专门的使者,将这份文书用奏折的形式送入南宋行在临安。 等到洪过的奏折到达临安时候,襄阳兵变的消息已经送到了十天光景,就连洪过刊印的揭帖也都发出去了五六日,临安城里早已布满这些个揭帖,连带着不少私人报馆印制的邸报,也都用加印的形式,把洪过质问朝廷“五条”发到了南宋各地。 这些动作将南宋朝廷逼到了一个非常难堪的境地: 本来。当听说洪过在襄阳发动兵变的时候,南宋朝廷上下大哗,那右相汤思退先是愕然,然后兴奋的手舞足蹈,当即上奏皇帝赵构,请求召集执宰大臣,立即调兵平叛。 调动兵马收拾洪过,打洪过手下那是身经百战的大军?事关重大,身在建康的赵构,不仅仅召集了正在临安处置政务的建王赵玮,以及协助建王的左相陈康伯中书舍人虞允文,刚刚被从重新重用为枢密使的张浚,更紧急召回了正在前线努力收复国土的大将,如李显忠,成闵,甚至连在病榻上的刘琦都一并召见,目的就是询问,如果发兵征讨洪过,需要多少兵马才好? 赵构为什么到了临安?原来,听说完颜亮退兵,北方形势似乎一片大好,赵构终于按捺不住,在绍兴三十三年春天下诏亲征,虽然这份诏书上只是模糊的说一句“亲征”,并未说明是亲征收复失地还是亲征北伐,但是赵构为了做个样子,还是从临安府前往建康坐镇,为正在两淮收复失地的众将打气。 谁知道北方风云突变,就在两淮也是恢复的时候,河南与山东突然大败,给身在建康的赵构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也将天下北伐的热情迅速激退。然后两淮前线的叶义问,退到两淮的李勤,都通过左相汤思退送上弹劾的奏本,将北方兵败的主因指向了洪过。 但是,洪过也随即送上了弹劾李勤临阵脱逃的奏本,虽然没有关于汴京兵败的原因上奏,但是赵构不是傻子,他太了解手下这班文人了,如果说李勤没给洪过下绊子他才不信呢。 没等赵构仲裁这场口水官司,洪过兵变的消息传来,一下子,南宋朝廷绝口不提洪过的名字,平时称呼都以“洪贼”来呼唤。虽然定性为贼了,可要南宋发动军队征讨洪过,似乎所有人都没必胜的把握。 此时的宋军早已不是绍兴初年的宋军了,那个时候的五大军阀,四川的吴家军,鄂州的岳家军,长江下游的韩家军,张家军,刘家军,除去常败将军刘光世统帅的刘家军外,其余四支兵马都很能打,其中岳家军甚至能与金军正面抗衡而占据上风,那是何等威风。再看看现在的宋军,在完颜亮南征的时候,除了兵败还是兵败,最后是依靠了长江水师才挡住完颜亮的步伐,若是完颜亮渡江成功,怕是现在的南宋早已不在,赵构也被押去了金国太庙献俘吧。 再瞧瞧洪过的数万嫡系,那是一支从海州打到汴京的军队,虽然经历了汴京兵败,可随后在完颜雍十几万大军的追击下,愣是将完颜雍击退后全身而退,这是怎样的精锐之师? 汤思退是个文官,对这些军队上的事情没有概念,他以为洪过只有区区三万人,现在一面要看押襄阳的数万宋军,一面还要抵御南宋朝廷的讨伐,失败是必然的事了。但是不消说那些统兵大将,无论赵构还是张浚虞允文,甚至是建王赵玮都是一脸凝重,很不看好征讨洪过的结果。 御前会议连续开了几天都没讨论个结果出来,就在这个光景,临安城里突然骚动起来,前几天还是一面倒的声讨洪过的民心,一下子翻过来,尽数倒向洪过一边,纷纷质疑起南宋朝廷来。 赵构等君臣稍一扫问,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洪过对南宋朝廷的“五问”还没正式上奏给宋廷,就已经在民间哄传开去,凭借着洪过的词名,凭借着洪过前不久道路上几乎连成一片的报捷露布,凭借洪过独立收复汴京的威望,很多百姓在弄懂了“五问”的具体意思后,纷纷大呼:朝廷里又出秦桧了! 不仅仅是街头百姓,那些在临安的太学生也愤怒了,他们冲上街头鼓噪起来,在皇城叩阙高呼:“昔年十二金牌之事,今日竟在汴京重演,督师督师,越督越丧师!” 何止是临安,南宋各地的地方官报急文书,好像雪片一样飞进了建康的行宫,都是上奏朝廷,说是在当地发现揭帖若干,城里乡间的百姓纷纷被鼓动起来,文人写文章,商人捐钱捐物,普通百姓议论纷纷,都在问一句话----“洪帅何罪?” 现在洪过的奏章还没送入朝廷,若是朝廷仓促对民间的谣言有所反应,岂不是太没面子了?可要是置之不理,又害怕这样继续下去会引起更大的骚乱,一下子,南宋君臣竟是不知应该如何是好了。 幸好,此时洪过的奏章被专使送入临安,看到身披黑甲,手持“洪”字大旗,跨在马上驰入临安城的的辛弃疾,临安街头的百姓和太学生一起叫起好来,不少百姓抓住护从的近卫军士兵,去打听洪过近况,听说襄阳百万难民没有吃喝,北伐军数万将士曾经被缴械几乎就被剿灭的时候,很多人跟着落下热泪来。 洪过的奏章及时的拯救了南宋君臣,终于让赵构可以正经八百的讨论如何处置洪过,与洪过的奏折几乎同时抵达建康的,还有襄阳知府闻焕的奏章,闻焕在奏折里着实为洪过说了不少好话,又将襄阳的责任尽数载到邵宏渊头上,反正这次邵宏渊一准倒霉了,不把所有屎盆子扣在他头上,难道还要闻焕自己承担起责任? 看到洪过的奏章,汤思退的脸上立时没了血色,此时叶义问还在庐州“督师”,李宝和李公佐父子的两支大军,也确实在淮北境内,如果说洪过将汴京兵败的原因,归咎于这两支大军不受调遣,还真是个问题?但是,现在的汤思退怎么肯认输,他当即站出来,指责洪过是为自己兵败寻找原因推卸责任,恶意攻击朝中执宰大臣。 赵构虽然没有亲自带过兵,好歹也是从靖康末年大战走过来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道,一听说叶义问竟然扣住了洪过二十万大军,就知道了这里的猫腻,也不搭理汤思退,转头去看新任枢密使张浚,以及李显忠,成闵,刘琦等大将。 刘琦,李显忠,成闵几人紧紧闭嘴,别看他们位高爵显,可现在不是绍兴初年武将的天下了,经过几十年的改造,南宋重建了以文御武的体制,现在是执宰级别的讨论,根本没他们武将说话的份,否则话,那个洪小子为啥在五问的第一条,就质问自己为什么被归入了武将行列。 倒是张浚的表现很奇怪,虽然见到赵构看过来,却是低下头避开皇帝的目光,似乎地面有很多好看的东西似的,就是不搭这个腔。 赵构一下明白了,张浚不满洪过威逼朝廷的行径,但更理解洪过心中愤怒,也是大将在前方作战,那些权相在后面下绊子打闷棍,这种龌龊事情,让一向以北伐为心中大业的张浚如何肯接受。 左相陈康伯没这个忌讳,他大步出来,当场要求驳回洪过这种无理的请求,作为一名节度使,还不允许去指责堂堂的枢密使,他身为文官之首,必须维护文官的基本尊严。同时,陈康伯也请求赵构锁拿李勤,将其按照临阵脱逃的重罪,送入大理寺公开审理。 一面维护了叶义问,一面又收拾李勤,陈康伯的处置看似各打五十大板,但是,无论赵构,汤思退,还是赵玮都怀疑,难道说,这位陈左相真的是如此两不相帮么? 果然,就在第二天,就传来了临安的御史纷纷上书,弹劾身在庐州的叶义问督师不力,坐视北方兵败,有隔岸观火丧师辱国的重罪。 按照宋朝制度,执宰大臣如果被御史弹劾,就应该当庭除去官衣回家闭门自省,等到朝廷的发落。虽然叶义问现在是督师两淮,但是他在庐州待得够久了,而且身上还带着枢密使的头衔,一样受到这样规矩的束缚,所以,接到了御史弹劾的当天,赵构就下旨,勒令叶义问交出职权,迅速回到临安等待发落。 听说了赵构的旨意,汤思退一下就慌了,他明白,这是一个征兆,代表了皇帝开始向着偏袒洪过的方向滑去,所以,他也要反击,陈康伯手里抓着御史,他手里也有受到他指挥的御史呢。于是,汤思退暗中给那些自己的党羽下令,让他们弹劾陈康伯与洪过内外串通。 宰相与统兵大将串通,历来是皇帝心中大忌,一旦掀出来就要兴起大狱,汤思退为求脱身,已经是狗急跳墙了。 那么说,一向对武将非常多疑的赵构,会不会相信了汤思退的计谋? [奉献] 第七部#183;,以大宋的名义 第二九八章 东海战事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义第二九八章东海战事 陈康伯与外臣勾结!? 奏本一经放出。立时引来内外无数官僚的瞩目,尤其是当奏本被邸报送到全国各地时候,南宋大小官员的目光齐刷刷的盯在上面,陈康伯乃是前不久力主抗战的宰相,为金主南侵之战中的表现是如此耀眼,以至于几乎掩盖掉了朝廷中枢所有臣子的光彩。之所以说是几乎而不是全部,是因为在北面,有另外一名臣子的表现更加出彩,险些一人独揽了北伐所有功勋,让整个南宋的武将在他的功绩面前不禁感到羞愧。 现在,这一内一外两个功臣,竟然被弹劾彼此勾结意图不轨,用一场政治地震来形容整件事都不为过。 就在被弹劾的当日,陈康伯在皇帝赵构面前,主动摘去乌纱帽,自请免官回家思过,政事堂立即为汤思退主持,而后,惊恐的赵构下令,由大理寺,刑部还有御史台三司会审。一定要弄清事情的真相。 虞允文身为中书舍人,新近因为战功晋升为参知政事,听到了赵构的旨意后大为惊恐,谁都清楚,整件事就是汤思退在背后推手,现在洪过正在襄阳闹兵变,基本等同造反,赵构顺水推舟的要汤思退去审理,还有什么可以利用来为陈康伯辩驳的事实?这不是要将陈康伯推入万劫不复么。 建王赵玮听了虞允文的抱怨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喘着气,这个洪过实在胆子太大,也性子太野了,怎么受了一点点气都了不得,竟然闹出如此一番事情来,让有心帮他的人都不知应当如何收场,难道说,真个要发兵去围剿洪过么?那可是北伐功臣,现在洪过又将自己的冤情宣诸于世,将南宋朝廷推到了火炉上去烤一般,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市井之间对此事的风评如何?”赵玮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听了这话,虞允文苦笑下,“还会如何,光是太学就分成几派,有人支持洪改之,有人以为他大逆不道,也有人认为洪改之虽然做的过分,但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现在的太学基本不讲经了,每天都是争论这件事。读书人都如此,市井间巷议又能如何,反正我在临安城里扫问了下,好像同情洪改之的人占了多数。” “这样啊,唉,事情难办了……”赵玮十分挠头的道。 “何止难办,”虞允文叹息了一声,“现在的江西洪家已经开始串联了,洪家的人说了,洪过无论生母是谁,都是洪家的子嗣,况且先洪学士在临终前特意派长子返回家乡,将洪过的名字列入族谱。现在洪家子弟受了这等冤屈和不公,如果朝廷不给个公允出来,洪家一定要联络同乡好友向皇帝上书。” 赵玮嘴一咧,现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来,洪家虽然并非大宋的政治世家,也是一门大族,尤其是在江西多有势力,地方上有不少洪家子弟做官为吏员的。可以说是江西的一家地头蛇,现在洪家摆明车马要站在洪过一边,这是给朝廷下最后通牒呢,如果汤思退在审案过程中有一点点不公允,怕是洪家都不会善罢甘休。洪过占据襄阳本来就够头痛的,现在又有了洪家联络江南大族,这件事真的麻烦了…… 虞允文才是已经身为执宰大臣,本不应与宗王私下接触,还好建王赵玮是准皇储身份,加上两人早就是至交,所以才会继续私下往来,终究不可久留,于是从赵玮的书房告辞出来,回转了政事堂,今夜是他值班,正到了当值的时候。 刚刚回到政事堂不久,就从外面风风火火的送进一份文件来,虞允文展开一看,当即跳起来,抓住送入文件的贴司急急的问道:“来人现在何处?” 那贴司文案吓了一跳,连忙回话说人就在礼部的四方馆,虞允文当即也不在政事堂多待,急忙下令他要亲自前往四方馆,就在路上,他正好遇到了洪遵,便一把拉住了洪遵同行。洪遵虽然和虞允文是旧识,只是现在虞允文的身份不同了,而且此时洪过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他这个作哥哥的怎么都应当避嫌才对。怎么虞允文竟是当街拉住他要求同行? 哪里知道,一件洪遵犹豫,虞允文当即在他耳边轻声道:“且随我来,此事如果当真,改之的事大有转机。” 洪遵一听这话,立时转身跟随而去。 就在四方馆一个非常隐蔽的房间里,洪遵和虞允文摒去其余人等,单独面对了一个面相有些猥琐的人。这人见到了虞允文立时一喜,可是又见到了洪遵竟是大惊失色,慌忙跪地拜倒,对着洪遵行了大礼,口中道:“奴才冯狗,拜见二爷。” 冯狗怎么还活着,而且还会跑来了临安城?原来,这一切都要从两个月前的中都说起。 两月以前,完颜乌禄席卷河北河南,一举击破了正隆天子主力,兵围大名府后,又击败契丹叛军,同时击溃盘踞在汴京的洪过,把宋国势力驱逐回了淮北,虽然在最后一战没能击杀洪过,这个战绩已经是有的吹了。 回到中都后。大定王朝的群臣纷纷贺捷,韩易反应过来后首先送来贺表,草原各部也派来使者,就连正在攻掠河东的西夏,也派了使者过来祝捷。这么一连串的使者中,完颜乌禄却是没看到高丽的使臣,让乌禄心中很是不快。 同时,由于河北河南山东陕西河东等地连番大战,而且被击溃的义军各部重新上山落草,河南山东遍地烽火,小股的盗匪还仅限于打家劫舍。被洪过豢养成长起来的大股匪徒,甚至直接攻占州县自立,有的称大王有的称节度使,至不济的也是个北伐大将军,加之汴京还有附近州县的百姓被洪过搬空,可以想象,完颜乌禄此时看似控制地域广大,其实粮秣税赋全靠东京路和会宁府路支撑,如果再不想办法,怕是到了年末乌禄的地界内就会出现大饥荒。 这个严峻的事实摆在面前,让完颜乌禄过热的头脑清醒下来,不得不重新考虑应当如何度过难关。 终于,乌禄的目光投向了东海路,也就是高丽旧地。 自从中原大乱兴起,那东海路就与金国中央朝廷断了联系,估计是境内出现强势人物,率领兵马封锁了边境。想想当年洪过在东海路创造的几次奇迹,那些似乎取之不竭的金银粮草,乌禄立时动了全取东海路为自己所用的心思。 因为完颜亮的南征,几乎抽空了东海路的兵马,无论是驻扎东海路的汉军,还是由那些高丽人组成的水师,都在南征过程中被碾成齑粉,按照乌禄估计,此时东海路的兵马应该不足五万,还都是临时征召的新兵,战斗力非常有限。 所以,完颜乌禄决意从刚刚返回的大军中抽调出五万精锐,用来去征服东海路,想到当初自己在东海路受困的事实,他又想方设法的搞到海船百艘,组成一支小小的水军参加进去。 当这支金军渡过鸭绿江的时候,警报在东海路境内传递,驻守义州的高丽兵被很快消灭,更是在东海路境内引起了恐慌,当开京的高丽小朝廷还在不断讨论前途时候,金军已经沿着当初征讨高丽的旧路。势如破竹的挺进了东海路深处,兵锋直指开京。 但是,无论是远在中都的完颜乌禄,还是统帅大军的大定朝廷右副元帅完颜谋衍,自从洪过插手高丽后再没到过这里,似乎对东海路非常熟悉,实则根本不明白,洪过那几年经营高丽到底做了什么,又有哪些真正意义上的变化。 所以,当完颜谋衍一路击破密布的高丽人城镇,感觉似乎越来越顺手的时候,他怎么都没想到,会遭到别人夜袭。 夜袭的组成部队并非正规军,而是来自一位被贬到高丽的正宗汉人振臂一呼,据说,这名汉人以前在“高丽慈父领袖,高丽人民伟大舵手引路人”洪先生身边工作,是受到洪先生委托,深入高丽人民中间了解情况的,这个家伙名叫冯狗。 事实上,冯狗虽然被洪过贬到高丽挖矿,这个家伙本来就能吹能忽悠,而且他的身份非常特殊,洪过既把他贬到矿场做工,却又没说是否要严厉处置,因此矿场的几个汉人主管对冯狗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是在冯狗大吹大擂的时候,还有不少汉人凑过去听洪过的轶事。 这么一来二去的,就让冯狗在一群高丽和倭人矿工中间有了威望,指挥这些苦力们非常顺手,加上冯狗打溜须已经成为了习惯,与矿场管事的关系极好,很快冯狗就得到提升,先是小工头,后来作大工头,再后来一步步升到矿场副管事,最后竟然是负责指挥附近不少矿场的几万苦力。 就在冯狗的小日子过的越来越滋润的时候,突然听说了中原大战,然后矿场周围迅速组成了自卫军,矿场也暂时停工了。还好,洪家商号继续维持运转,等了一阵子后,洪家商号开始号召各地矿场工场继续开工,努力维持与大宋和倭国的贸易,用以换取粮食和布匹赚更多的利润,至于中原的战乱,远在东海路的人们才不会关心。 冯狗也跟着担心了一阵,然后生活继续安安稳稳,他每天只要查点下账目,就可以喝着小酒抱着高丽小老婆了,直到金军入侵,才彻底打乱了冯狗的生活。 一开始冯狗也很害怕,跟着不少苦力躲进深山里,当金军的兵锋从山外扫过后,他带着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出来一看,立时呆住了,原本山外繁华的村镇,竟然成了连片的废墟,黑烟中带着阵阵焦糊味,还有残肢断臂留在废墟中。 在村外的一个大坑里,冯狗终于找到了村镇里失踪的人,或者说,是这些人的尸首,都被杀了,金兵所过之处到处是屠杀和抢劫。冯狗感觉不寒而栗,他知道洪过在中原举事,如果金军对高丽有如此深的仇恨,想来遇到自己这些人也会毫不留情,他现在要怎么办,是悄悄逃回中原,还是继续躲在深山里,直到被金军发现杀死? 回到深山中的冯狗,先是一阵阵呆滞,直到听见几个高丽妇女低声祈祷时候,他突然脑中一亮:这些高丽人不是向神佛,更不是高丽的什么神,而是向他们心中的救世主慈父领袖洪先生去祈祷。 冯狗猛然意识到,周围的人都是洪过的崇拜者,崇拜到几乎狂热的地步,这是不是他的一个机会呢? 为了摆脱未来凄凉的下场,更觉着自己似乎可以干出点事业,冯狗几乎是被一股子不知从何而来的热情与大胆支配,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大声疾呼,号召身边的高丽苦力站出来去勇敢的战斗,并且允诺了,如果这些苦力可以战斗,他们都将提前进入光荣的“高丽汉人”行列,并且在将来得到慈父领袖的亲自祝福! 高丽人从一开始的犹疑,到后来越来越多人聚集在冯狗身边,终于,让冯狗征召起上万名最狂热的高丽人,然后,利用对地形的熟悉,这些狂热到无畏死亡的高丽人,在冯狗的指挥下,在一个没有月色的夜晚,疯狂的冲入了金军草草搭建的军营…… 就在冯狗率领一群敢死队,对金军后队发起绝望冲锋的同时,也有一支大军对金军的前锋发动猛攻,这支部队的统兵官名叫卢龙。 卢龙是被洪过贬到高丽的,不过,卢龙并未有太多抱怨,相反的,他不管周围同僚奇异的目光,在高丽王朝与东海路都总管内尽心做事,老实的连那些受命监视他的探子都非常惊讶。 随着中原乱起,高丽已经自己切断了与金国的联系,但中原的变化岂能瞒过东海路这些大小官,随着洪过在中原的形势发生变化,高丽朝廷和东海路都总管府内,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有高丽官员开始提出重建高丽国,脱出金国自立的论调,也有东海都总管府的官提出来,要主动去归附大定朝廷,谋求东海的稳定。 本来,卢龙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洪过在东海路布置有自己的人,那个瘸腿的韩思古正是洪过在高丽的代理人,以洪家商号掌柜的身份统管东海路,如果东海出事,轮不到他一个被贬的官出来说话的。 可是卢龙吃惊的发现,这个韩思古最大的弱点竟是优柔寡断,面对这样急迫的失态,韩思古竟然还要考虑再考虑,要从高丽的稳定出发来解决事情,这些都让卢龙感觉不可思议。以卢龙来看,无论是有过接触的李光宗,还是自己忌讳很深的芷雅郡主,甚至是新近来到洪过身边的那个少年辛弃疾,其心性都足够杀伐决断,比现在的韩思古处理的更好。 果然,东海路仅仅是维持一种安定已经不够了,金军轻易击碎鸭绿江边的防御时,东海路内部所有声音爆发出来,就在金军一路势如破竹的时候,无论东海总管府还是高丽小朝廷,每日除开不断开会讨论再没有其他的动作,甚至是从南部征调的数万汉人自卫军,以及在开京周围的数万高丽军队,竟然没人统管指挥,整日坐等军令其实无所事事。 终于,卢龙无法忍受下去了,他直接闯入了东海总管府,向韩思古陈述厉害后,惊得那个优柔寡断的书生幡然醒悟,立即将军权令符授予了卢龙这个曾经的叛臣。 得到权力后,卢龙首先调动汉人自卫军进城,一举擒拿了所有提出异论的高丽与汉人大臣,将其拘押在了高丽刑部,又将高丽国王看押在王宫后,才亲自带兵出城迎战。 无论是冯狗还是卢龙,以前都没曾经统兵打仗,比起老道的完颜谋衍来,二百个他们两捆在一起都不是对手,但是,他们最幸运的是,竟然选择了几乎同一时间进行一场没有任何胜利希望的夜袭。 本来的,纵然是两个家伙有联系共同进军,以折两人奇烂的指挥水平,还有一群没有多大训练的苦力或是民兵,不应该是精锐金军的对手,可是,在绝境之中,两个因素直接改变了整场战斗的结果。 在卢龙指挥的汉军中,几乎每个百人队的队长,都是昔日有经验的近卫军老兵,由一群老兵统帅的新兵,虽然没杀过人没见过血,总算平时训练抓得紧,在这个时候发挥出一定战斗力,顽强的顶住了金军的反扑。 另外,那些高丽人的表现让战斗的敌我双方都惊呆了,本来,高丽人的战斗力根本不屑一顾,一群新近组建的高丽兵,其战斗力完全是个渣,可是,当第一个高丽兵在重伤后,大吼着“慈父领袖万岁”纵身扑到一名女真兵身上,张口就去咬女真兵的脖子,直到身子被捅烂了都不肯松口,最终与对手同归于尽后,其他的高丽人竟然没有半点迟疑,一个接一个的站出来,仿效这个家伙的样子,用一个换一个的打法与女真人玩命。 即便是精锐如硬军的部队,面对一群悍不畏死的怪物,也会因为恐惧而崩溃,更何况完颜谋衍统帅的只是一群相对善战的女真兵。在高丽人一命换一命的打法下,还不到黎明时候,女真人就彻底崩溃了,五万人转身就跑,宁可被人追上从背后杀死,也不愿转头去面对一群不要命的怪物。 当大军一举扑灭女真兵,并将五万人的金军几乎全部杀死后,卢龙连续下了三个命令,第一,火速派人返回开京,将所有被关押的大臣拉出来,当着高丽百姓的面处决,第二,用五万名女真兵的尸首,在鸭绿江边筑起十座恐怖的京观,第三,派最可信的冯狗返回临安,向洪过和大宋朝廷通报这场大捷。 冯狗以前跟着洪过见过虞允文和洪遵,他一直以洪过家奴自居,此时见到洪遵,自然而然的跪倒口称“二爷”。 虞允文和洪遵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希望的神采,有东海路大捷在这里摆着,洪过的处境可就好过的多了,于是虞允文当即对冯狗简单说了洪过的处境,然后要冯狗随他进宫去见皇帝赵构。 哪知道,冯狗听完当即跳起来,大骂:“什么,你们竟然要收拾主子,操,老子才不陪你们,老子是主子的奴才,才不是你们大宋赵官家的奴才,东海的大捷是献给主子的,老子现在就去襄阳找主子!” [奉献] 第七部#183;,以大宋的名义 第二九九章 交换条件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义第二九九章交换条件 冯狗到底没能离开临安。那大宋的临时都城,岂是他想来就来的?不过,关于东海路大捷的消息,一样传入了洪家商号手中,负责在临安主持大计的李光宗当即下令,立即在临安城里大肆宣传东海路大捷,然后又将这个消息火速送往襄阳。 这边还没开始审理洪过叛乱的案子,那边就传出了洪过的部下在东海路大败金军的消息,一个主战赤胆报国,一个只知给自己人拆台下绊子,洪过与汤思退之间立时有了高下之分,加上有心人在暗中稍加挑拨,整个临安的言论为之一变,一边倒的同情起洪过来。 临安的风向就代表了大宋的风向,当洪过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汤思退终于反应过来,一面加急给御史台施压,让他们尽快审结陈洪谋反案,一面又勒令枢密院给前线大将发去命令,要他们尽快对襄阳发动进攻。 可是,到了前线负责指挥作战的名将李显忠。虽然表面上答应下来,实则在心里暗自盘算过,已经铁了心绝不对洪过动手,如果汤思退发疯,想去得罪天下所有人,就让汤大宰相自己去折腾好了,他李显忠不趟这个浑水。 汤思退这个时候完全发疯了,每天蹲在大理寺监牢之中,反复刑讯陈康伯,如果他能用刑的话,怕是这个时候的陈康伯早就成了死人了,只可惜,陈康伯是文臣的领袖,并非当年的岳飞,汤思退也不是当初的秦桧,哪里敢对陈康伯动一根手指头。 事情就这样拖延下来,虽然各地官员的奏折雪片一样飞向临安,但如果没有一个强劲外力介入,怎么看都不会打开此时的僵局。 谁都没想到,这个外力,竟然从襄阳出现了。 绍兴三十三年九月初,突然从襄阳送出一份奏折,奏折分别呈送政事堂和枢密院,同时又以揭帖形式在临安城中散发,奏折中只有一个含义:洪过虽然受到不公,但愿意为大宋增加一块领土,他愿意用一纸书信劝得金国东海路降服。然后自请镇守东海路为国戍边。 这封奏折一出,立即在政事堂里引起震动,汤思退先是一呆,然后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骂洪过以叛臣身份干预朝政,尤其是对朝廷的和议指手画脚。 和议? 原来,就在完颜乌禄派兵征讨东海路前后,大定天子也对南宋派出使者,要求继续绍兴和约,南宋朝廷自然不干,于是金国一方面扬言要派兵进攻南宋维护和约,一面又在临安与南宋朝廷展开谈判。 此时东海路的大捷,对南宋的军心士气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强心剂,让曾经低沉的军民士气猛地一振,也让参与谈判的南宋朝臣扬眉吐气之余,对金国使者的腰杆也硬起来,将前段时间基本谈妥的和约全盘否定,不仅仅将金国使者完颜兀古气得几乎发疯,更将一心想谈成和议增加政治资本的汤思退气得暴跳如雷。 南宋臣子之所以敢如此大胆,自然是得到了朝廷中权臣的暗示,这个暗示来自于虞允文。就在见到冯狗当晚,虞参政一面扣下冯狗,一面暗自召见了参与谈判的宋臣,指使他们暂时不要继续和谈,然后匆匆进宫面见皇帝赵构。 汤思退严厉斥责了所有参与和议的宋臣,然后让礼部与鸿胪寺重开和议,务必要尽快达成和约。谁想到,这边他刚刚下令,外面的临安城里就有谣言出来,说汤思退私通金国权臣,暗中与金国使者往来,要在和议中加上一条,希望金国能保住他的宰相位置。 听到这个谣言,当即有后宫的内侍传回赵构耳朵中,经过数十年权力争夺培养出来的赵构,在权力斗争中早已是无比纯熟,现在一听到这个谣言立时出了一身冷汗,陈康伯与洪过勾结的真相他早已知道,之所以纵容汤思退搞倒陈康伯,只因此公太过耀眼,已经成为廷臣的眼中钉,本以为汤思退可以做个孤臣,谁想到,这汤思退竟是有心成为秦桧第二?要是那样的话,还有他赵构的活路么? 好不容易从秦桧阴影中走出来的赵构,绝对不能容忍的,就是他的朝廷里再出现一个权臣,一个被和约背书,受到金国朝廷保护的大宋权臣。那样的话,宋国的朝政还是无法落入他赵氏皇族手中。 当其他内侍回来向赵构禀告的时候,这个谣言已经不仅仅是谣言了,谣言里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连哪年哪月哪日,汤思退私下里与金国权臣谁谁通信,信上说些什么,哪月哪日汤思退与金国使者完颜兀古私下见面,见面后都说了些什么,全部讲得清清楚楚,容不得其他人多怀疑。 这下子,赵构哪里还会不信,他脸色铁青的坐在内宫,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话:“汤思退,该退了!” 消息一出,御史台的诸位御史就如打了鸡血一般,疯了一样上书弹劾汤大宰相,一日之间,汤思退的家中就收到了四十多份弹劾的奏折副本,平均下来每个御史要写下四本洋洋洒洒的万言书。 这下可好了,汤思退也必须按照规矩在家里老实呆着,等候南宋朝廷的处理结果,大宋的左右丞相全回家了。让整个政事堂几乎为之瘫痪。 汤思退倒台是个明显的信号,一下子,朝中大小臣子纷纷投入到陈康伯门下,虽然现在的左丞相还在大理寺牢狱之中,也不妨碍这些家伙去陈府拜望,浑似左丞相大人已经重返政事堂一般。 但是,赵构的决定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竟然任命参知政事汪澈为权领右丞相兼枢密使,主持政事堂的所有事务。汪澈是什么人,那是前任御史中丞大人,赵构的心腹。虽然资历略有不足,总好过虞允文这个火线提拔的参政吧。 汪澈到任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处理洪过的奏折。 说实话,洪过虽然归宋不久,却是令所有南宋权臣宰相一想到他就脑仁疼,现在的汪澈也不例外,请示过赵构之后,汪澈终于用政事堂的名义批复,要洪过稍安勿躁不必过于慌乱。 显然,南宋朝廷对东海路这份送上门的大礼并不领情,他们不希望与金国有太多的纷争,能保持现在的局面就最好了。可是,洪过才不希望如此,若是真的保持了现在的局面,要他如何继续,难道真的要在襄阳割据一方么? 要说割据,其实洪过手下的谋士们中间,早有人劝说他不如不去归宋,就在宋金之间割据一方,当个左右逢源的逍遥王爷。可是,这个建议被洪过断然否决了。 洪过否决的原因,并非是他对南宋有多么忠诚,而是仔细考校一番后,感觉如果真的割据在宋金之间,怕是无论宋金都不会容许他的存在,尤其以完颜乌禄那种性格,定然是在扫平大名府后继而将兵锋指向他自己,而南宋呢,现在宋金交恶时候还好,自己可以被宋金利用着充作缓冲。可是如果宋金和议呢?会不会被两个大国利用后一脚踢开?到那个时候,就以宋金之间没有太多天险的地势,他经得住南北两面夹击么? 是以,洪过断然否定了割据的建议,毅然而然的回归南宋。既然早前占据汴梁都没搞什么割据,难道现在有了一个小小的襄阳,还要反过头去让天下人耻笑么?为了让迫使南宋让步,洪过眼珠一转。想出一个霸王硬上弓的鬼点子。 就在绍兴三十三年九月末十月初,一个惊人的消息在临安城里风传:高丽的国主王晛,现在金国东海路都总管大人,亲自乘船来到临安港,要向大宋俯首称臣,将土地献纳给大宋,自请作个大宋的臣民。 虽然前面拒绝了洪过的要求,现在高丽人已经是巴巴的送上门,连他们的国主都来了,一下令南宋的礼部陷入被动,经过短暂的吃惊后,马上派出以礼部侍郎为首的馆伴团,登上了王晛乘坐的海船,小心翼翼的将身形枯槁的王晛接入了四方馆。 此时的王晛已经彻底麻木了,在洪过的软硬兼施下,这个本来还有些雄心壮志的高丽国主,早已将所有的野心和抱负扔到一边,任由洪过将他折腾来折腾去,昨日投靠大金,今天又来归顺大宋,反正洪过怎么说他就怎么办,只求自己能够活命,保住高丽王族一脉就好。 听说王晛到来,完颜兀古立即提出严厉警告,告诉了南宋朝廷,若是答应高丽王的请求,那就表示要与金国开战。只是,汤思退都倒台了,谁还想着什么和议,现在的完颜兀古已经没几个人愿意搭理,大家躲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搭理这样一个家伙的警告? 有德圣君在位,天下万邦来朝。虽然明知道是洪过在背后推动,赵构还是乐滋滋的过了一把圣君的瘾。 等到赵构当过了圣君后,要给予洪过回报了。想赖账是不可能的,从李显忠传回来的消息,这段时间来,洪过就没消停过,一直在襄阳练兵屯粮,手下的精锐扩充到了四万之巨,而且没有一个南宋军民,全部来自那些北方的移民,这些人与洪过利益相关捆在一起,早成了洪过手下最忠心的一份子,四万雄兵,完全就是洪家的私兵! 如果此时与洪过撕破脸,就凭这四万人,也足以将南宋的京西南路彻底捣毁,甚至说,如果宋军一如当初正隆南侵时候的表现,洪过直捣临安的局面也并非不可能出现。 看着李显忠底气不足的奏折,赵构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了,而且洪过刚刚送了他一颗甜枣,正是需要他回报的时候。终于,赵构摆摆手,汪澈会意,返回政事堂后立即批复了洪过的奏折。 按照南宋朝廷的意思,接受高丽国王成为藩国,同时,接受王晛的恳求,以南宋大军镇抚高丽,帮助高丽抵御北面女真威胁,这位统军的大将,正是刚刚被南宋朝廷加封为金紫光禄大夫,东海安抚制置使的洪过洪改之。 到了这个时候,洪过先前的五问中,最基本的东西被满足了:将汤思退免官问罪,改武职为文官,虽然官位上略降两级,总算是变成了文官,有了安抚一方,甚至日后入朝为相的资格。同时,南宋朝廷用“出镇”这种方式,掩盖了自己的尴尬和难堪,想把洪过尽快打发走。 按照正常来说,闹到这个程度应该是见好就收,虞允文和赵玮给洪过的私信中也是这个意思,当然,两人说的更加大义凛然,“留下有用之身以待变局”,一句话透出了赵玮的不甘心,还有心中对未来北伐的渴望。连洪遵送来的信中,也希望洪过到此为止,洪家若是继续支持下去,就与谋逆造反不远了,洪家内部到底有多少人肯继续走下去,还真不好说。 可是,那个洪过似乎永远会让所有人吃惊,他并未马上接受南宋朝廷的旨意,反是上奏赵构,希望能将滞留在襄阳的百万北民迁往高丽,“既然朝廷供养百万流民多有不便,不若由洪某为朝廷和官家分忧,洪过愿意倾全力一试,定要不在京西留下流民一人,以徒增朝廷烦恼”。 洪过说的客气,实则说的清楚:你们南宋朝廷不愿意赡养这些百姓,老子来养活,这些百姓都是信了老子洪过的话才来到这里,老子就要一定负责到底。 经过政事堂的商议后,索性顺水推舟答应下来,如果能用这百万人拖垮了洪过,那才是南宋朝廷的大幸。 得到了南宋朝廷批复后,洪家商号的各种船只立即动员起来,不仅仅是洪家商号的船,所有来往于汉水长江淮河的船只,都被人动员起来,从长江口的海门县溯流而上的船只装满了大米白面,返航时候满载了百姓一直运到海门,在那里,有洪家大批的海船等待着,装满一船就扬帆起航,向着东海路源源不绝的输送汉人百姓。 虽说,整件事看似解决,但是,洪过的大军一日不离开襄阳城,甚至说一日不离开南宋境内,大宋君臣就不会真正放心下来,此时此刻,洪过已经成为南宋的心腹大患,以至于赵构不惜得罪金国,也要利用高丽去安置洪过,甚至说,来个祸水北引,如果洪过能继续和金国死嗑才好。 眼看着南宋用牺牲金国利益,换取自己暂时安全,把个完颜兀古气得半死,反复警告和威胁无效后,他只有给大定天子完颜乌禄报信,希望乌禄能够采取有效的行动,立即制止这种牺牲金国利益的行径。 接到了完颜兀古的报信,乌禄苦笑一下,不得不承认,这完颜兀古是个合格的使者,如果没有洪过插脚,怕是现在金宋已经达成了新的和议。怎么每次他乌禄有什么大事要办,都会出现洪过这个家伙,而且只要有洪过掺合进来,乌禄的事就一定砸锅。 虽然心中如此痛恨洪过,痛恨赵构,可这一次乌禄真的没有办法了,不仅仅因为在东海路损失了五万兵马,此时东海路的那支签军竟然屯兵鸭绿江南岸,大有乘势向北突入金国境内的势头,虽然这些签军的战力微弱,可一旦真个被他们冲进去,还真会给乌禄的后方造成巨大威胁,此时乌禄能够想出的办法,只有拼凑了三四万女真老弱,装成一支精锐的样子,布置在了鸭绿江的北岸,试图暂时威吓住来自东海路的威胁。 之所以如此窘迫,是因为完颜乌禄面临了来自西面草原的威胁。 这次威胁大定朝廷的,不是草原上的游牧各部,而是那支逃入草原深处的契丹叛军。 原来,契丹叛军在耶律窝罕的率领下遁入斡鲁朵城后,经过一阵子的休养生息开始恢复实力,重新磨利爪子的契丹狼们,开始对周围的部族虎视眈眈,想要寻找一个新的目标试一试自己的锋芒。 就在这个时候,斡鲁朵城背后一阵骚乱,在克烈人和乃蛮人敬畏的注视下,一支风尘仆仆但不失雄壮的大军,向斡鲁朵城逼近。 让耶律窝罕大吃一惊的是,这支军队竟然也是打着辽国的旗号,人数在两万之间,看似实力不如他,但是从他们满是风霜的脸上,可以看到坚定的表情,无法想象,这些人会向他屈服。 在周围或是猜疑或是不怀好意的目光注视下,两支打着同样旗号的军队碰面了,与这支远来大军相比,耶律窝罕部下的旗号竟是那样的杂乱与寒酸,让坐在毡车上的耶律窝罕情不自禁的生出一种自卑感。 对方派人过来大声通报,他们是辽国皇帝耶律夷列陛下的臣子,受耶律撒八的请求,远征千里支援在女真人暴*下的契丹同胞而来,至于耶律夷列其人,乃是辽国先皇帝耶律大石陛下的儿子。 耶律大石,西辽帝国! 耶律窝罕的部下立即闪过这个名字,原来,耶律撒八之所以肯对金国两个皇帝隐忍,竟是早就去寻找西辽帝国的耶律大石子孙回来,既然天祚皇帝的子孙都不在了,那么耶律大石的皇位就是不可动摇,如此一来,耶律窝罕所谓的辽国皇帝简直就是个笑话。 耶律窝罕脸色极为难看的返回了营地,刚刚回到这里,他的部下就做了鸟兽散,低着头扎入自己的帐篷中不再出来,似乎完全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中,让他暗自生气,但此时又不好发作,就只有暂时忍下来,等渡过这次的难关再与那些家伙算帐。 不过,耶律窝罕也感觉周围的空气万分紧张,别看西辽的大军人数少,但是,竟然反过来给耶律窝罕三天考虑,如果逾期,西辽的大军就要首先平叛,然后再去帮助契丹人夺回上京。是以,窝罕回到自己的汗帐后,立即调动了亲信的三千宫卫骑军在周围,牢牢守护住汗帐以防出现意外。 “平叛,哼,竟然说我是叛逆,老子提着脑袋造反的时候,你们这班少爷兵还不知在哪里享乐呢,耶律撒八,你这个混蛋,死了死了还不让老子消停----” 耶律窝罕一边喝着酒,一边愤愤的骂着,就在这个当口,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乱声,他烦闷的吼了几嗓子,外面的声音一下消失不见。 以为自己的喊话见效了,耶律窝罕又喝了几杯,突然,外面爆发出了一阵喊杀声,将他眼前的歌舞完全掩盖了下去…… [奉献] 第七部#183;,以大宋的名义 第三〇〇章 新帝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义第三〇〇章新帝 窝罕大吃一惊,跳起来冲到宫帐外。就见外面满是黑压压的人影和雪亮的刀锋,至于自己的三千宫卫,早已经被压制在宫帐周围,紧张的望着围拢过来的人群。 窝罕努力大叫着,让周围的人安静下来,用皇帝的权威呵斥这些人毫无礼仪。谁想到,刚说了一半,就见一个大声嗤笑出来:“你自己就是不忠不义的东西,还和我说什么皇帝不皇帝的。窝罕,你听清楚了,识相的带上你的家小现在就滚蛋,否则的话,哼哼,老子就要用刀剑说话了。” 窝罕顺着声音看去,立时面如死灰,原来,说话这人正是耶律撒八的亲信孛特补,当初他杀撒八时候,同时杀光了撒八的家小和亲信,偏偏跑了这个家伙,没想到他早就潜回自己军中。现在兴风作浪要逼着自己退位。 窝罕怒极,指着孛特补还要大声斥骂,突然见到孛特补身边那名将领,立时气得血气上涌:“遏剌补,你,你竟然要反叛我,我待你不薄,当初你落难来投,是谁收留了你,又是谁将女儿嫁给你?你就是这样回报你的恩人么!” 遏剌补,正是萧裕的女婿遏剌补,原来,他被洪过偷偷放走后,不甘心的潜回临潢府,见到自己昔日的亲朋好友都被杀,惟有潜入契丹人组成的糺军中,被窝罕收留并看重,现在他能站出来造窝罕的反,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遏剌补脸上涌起血色,看到左右伙伴瞧过来的目光中,也是带着些微的不屑,知道此事若是说不清楚,纵然今日驱逐了窝罕,日后他也别想在契丹军中立足。 于是他挺起腰杆目视窝罕,正色道:“岳父大人,你对我的恩情深重,直如当初先君萧裕待我。按说。我应该为你效死,但是,岳父大人可知,无论是您的女儿还是我,对您弑杀撒八大人都非常不满。撒八大人何罪?您竟寻个借口将他杀掉?没错,天祚皇帝的子孙没了,可是大辽还在,西方还有我大辽皇帝世系,你为什么不守臣节自立为帝!仅此一样,我就不能为你效力了,岳父大人,对不住,一切恩情,留待日后小婿多多补偿了。” 这遏剌补也是个人物,难怪得到萧裕和窝罕两人的看重,竟是将个反叛的事情说得大义凛然,说得周围同志频频点头,让窝罕听后无话可说,直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过了一会,窝罕跺跺脚,指着昔日的部下大笑道:“今日窝罕惟有血溅此地。尔等逆贼尽管来吧。” 孛特补早已等得不耐烦,不待遏剌补再说,立即挥手大喝:“逆贼死不悔改,冲啊,诛除逆贼----” 那些契丹兵马得到这声号令,大声吼叫着冲上去,一场激烈的混战就此爆发。那遏剌补看着无数人影涌向宫帐,他长叹一声,抽身退到一边,不愿亲自加入其中。 过去不久,当月上中天时候,草原上两处营地合为一家,耶律窝罕的人头被高高挂起,至于他的妻儿母亲,由于遏剌补的竭力阻止,终于被保全下来,但是,孛特补等人还不放心,指令遏剌补必须将这些人远远流放到北海边放牧,终身不得再回中原一步。 从契丹军内讧开始,一边的西辽大军就冷眼旁观,直到契丹军前来归附,那位西辽军主将,官拜南院大王的萧克剌,才笑呵呵的出来迎接这些人马,然后迅速将所有契丹叛军打乱建制,重新按照昔日契丹各部族军的分配,编成一支支新军,打乱了那些叛将对军队的指挥。将归附过来的三四万兵马基本握在了手中。 萧克剌能得到耶律夷列的信任,将远征大事托付在他手中,岂是易于之辈,仅仅经过数日的筹谋策划,就干掉了东征第一个敌人,将数万兵马吞并下来,然后,他又向草原各部发下战帖,让各部前来斡鲁朵城会盟。 金国虽然曾经打得草原各部抱头鼠窜,毕竟已经是昨日黄花,那位统兵远征草原的阿勒坛汗兵败身死,国内更是陷入重重战乱。辽国虽然远在西边,到底是草原各部昔日盟主,现在体现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所以,接到了会盟的邀请后,除了在草原东部靠近金国的几个部族,其他各部的可汗,基本都来到了斡鲁朵城。 会盟的过程自然是彼此和颜悦色,私下里恨不得掏刀子捅烂对手,经过半月之久的讨价还价,萧克剌花费了极大的代价,才勉强把草原几个大部笼络住。伙着他们一同出兵攻打金国。 既然要攻金,首先要收拾的自然是草原东部各部,汪古,扎只剌,豁里,广吉剌,这些部族在斡鲁朵城会盟的时候,已经结成一个新的同盟,同时向中都报警,希望得到金**队的援助。 不过,萧克剌不给新同盟更多时间。就在四部焦急的等待中都回信时候,西辽大军伙同自己的盟友,已经冲入了东部诸部的草场,四部几次出兵抵抗,都被迅速击溃,甚至连栲栳泺北部的骨堡子都丢掉,最后惟有聚在一处死守海剌尔河上游的金山隘口,希冀得到金国大军的增援。 没想到,不等中都的大定皇帝反应,就在临潢府路北部的乌古敌烈两部突然出击,一举攻陷了金山隘口,从四部的背后给予重重一击,与西辽大军一道,将四部击败后围困起来。四部的首领抵受不住,最终选择了投降。 原来,萧克剌在斡鲁朵城会盟的时候,就悄悄派人前往乌古敌烈部联络。那乌古敌烈两部都是深受契丹人影响,契丹人在其中有广博的人脉,很快就同意了萧克剌的盟约,商定了在关键时候倒戈一击。 对于盟友不吝最美妙的赞扬和赏赐,对敢于抵抗的敌人,萧克剌则显示了自己血腥的一面:下令将四部所有那颜集中起来,支起四百口大油锅,把所有四部那颜通通变成了油炸**! 这个举动震撼了敌人的同时,更令那些草原盟友心惊胆寒,看向萧克剌的目光中也带着阵阵惊异与恐惧。 扫平草原之后,萧克剌能够统帅的军队多达二十万,疯狂的扫向他心中的上京----临潢城。可是,就在临潢城下,他遭遇了激烈的抵抗,足足三万女真精锐,还有临时动员起来的四万城中百姓据城而守,让萧克剌用尽手段也无法攻克临潢城。 到了这个时候,完颜乌禄下定决心,亲自统帅手下十五万大军北上增援临潢,是以,在听到高丽兵临鸭绿江的时候。实在抽调不出兵马的大定天子,惟有派出三四万老弱去充数。 大定金朝无暇南顾,也让洪过得以有机会进行下面的大事。 虽然南宋朝廷与洪过基本达成协议,但是,右丞相汪澈提出一个要求:洪过所部兵马尽快前往高丽驻守。他提出的理由自然大义凛然:既然高丽朝廷上下迷途知返,就要防止北面金人报复,现在高丽局势危如累卵,继续精兵悍将前去镇守。当然,那实质的目的再简单不过,就是要洪过赶快滚蛋。 洪过岂是那么好相与的,汪澈开出条件,他立即回复了自己的价钱:走可以,要朝廷重臣劳军,他的大军百战余生,都是北伐英雄,不能走的这么没名头,怎么都要由朝廷慰劳后才可以登船出海戍边。 汪澈为了尽早打发洪过离开,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这个条件,赵构为了让洪过离开,亲自下令,从内帑中拨出价值五十万贯的钱币绢帛用来劳军。 五十万贯,数目足够大了,洪过接到消息后眼睛都不眨就答应,然后当着朝廷使者的面,下令兵马打点行装,五日整备,十日内撤出襄阳城,只留下两千人暂时留守,一旦难民全部运走,留守人员也随之撤出。 听到洪过如此干脆的撤兵,赵构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就连他也开始怀疑起来,难道说,这个洪改之是真的一时激动,感觉收了冤枉才起兵进谏?唉,不管这些了,无论如何,这次利用洪过收拾了两个权相,又得到一个藩国,最后,还将可能跳动朝廷出现变故的大将踢到海外驻守,怎么算都是赵构自己得到不少好处。 何止是赵构,天下臣民听到洪过撤兵消息,也一齐为洪过欢呼,盛赞洪抚帅识大体忠心社稷,让洪过的名声一时间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度。 只不过,这种声望在洪过看来,不过是盛开的花朵,此时看着娇艳无比,待时日迁延,终有枯萎的一日,最终难免落地化成泥土,而他要求的不是这种虚无,他想得到的是更多的实利。 十天时间转眼即过,洪过的兵马开始陆续登上大船,整个过程秩序井然,而且襄阳城中的气氛也紧张到了顶点,毕竟前不久还剑拔弩张互相指着,如果现在有心人加以利用,或许就能收拾掉洪过的兵马。 幸好,运送大军的船只都是洪家商号所有,按照以前的惯例,这些内河大船负责将兵马运送到出海口,然后转运大海船去高丽,只不过,这一次洪过借口要接受朝廷封赏,将换船的地点放到了江阴。 这点变化虽然不是很显眼,可是,得到消息的赵构心中还是一阵阵的不舒服,总感觉有些不大妥当,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妥,就只好暂时隐忍,他自我安慰着,从江阴位于建康府和临安府之间,不仅南宋布置重兵,更是河汊纵横道路难行,一群军队出现在那里应该没有大问题。 哪里想到,赵构这么稍一大意,就出了大问题。 就在洪过起程的同时,南宋朝廷发布了对汤思退的处置,按照宰相贬官制度,将汤大宰相降为“提举洞宵宫”,国公爵禄不变,江西赣州安置。 这下子可通了马蜂窝,那洪过本就是压根没想去江阴,他费尽心思安排了几百艘大船,将全部兵马一股脑装下,每名士兵身上仅仅携带十日干粮和盔甲兵器,其余辎重都扔在襄阳府,留待日后装载,这样的一副架势,看到有心人眼中立时会生出疑云,这哪里是转运,分明就是准备出征么。 果不其然,船队到了建康府,洪过就借口船舱漏水需要修补,强行在建康城的码头上岸,仅仅一日之间,经过短暂的交战,四万多近卫军就击溃了建康驻军占据了建康城,而后,洪过一面派兵加强建康的守备,一面对南宋朝廷下书,表示南宋朝廷对汤思退的处置让他无法接受,朝廷必须严惩汤思退,叶义问,李勤,将三人下大理寺牢狱,由三司会审,还北伐将士一个公道。 建康府不是襄阳,不仅城中驻扎有三四万军队,周围码头还有万余水军,这些军队早得到朝廷急报,要求对洪过严加监视小心应对,即便这样,还是没能挡住近卫军的脚步,一日之间就将建康府丢失,近五万人马或是被打散,或是干脆作了俘虏。 到这个时候,近卫军强大的战斗力,才真正在南宋君臣军民面前表现出来,其强悍令无数人胆寒。 失去了建康府作为桥头堡,紧靠临安城里不足十万三衙禁军,真的能顶住洪过的脚步么?无论是远在长江中游的李显忠,还是此时身在临安城里的刘琦心中都没底,可是,难道要朝廷再一次向洪过低头?那样一来,朝廷的脸面可就要扑大街当鞋垫用了,日后还会有谁能看得起南宋朝廷? 等了一日,见到南宋朝廷没有反应,洪过毫不犹豫的率领三万兵马出城向南进军,仅仅一日间,大军就前进五十里,吓得沿途州城府县人仰马翻,很多州县的官吏都扔下官印衙门逃的无影无踪。 这下子,南宋朝廷吃受不住了,急忙让右丞相汪澈亲往劳军,然后询问洪过意图。 对于汪澈,洪过非常客气的招待一番,然后才将这位右丞相大人送回,私下里表示说,他不想将汪大人牵扯进来,公开的,他对南宋朝廷发出明文表示,汪澈职司太低威望又不足,不能令他心服,朝廷必须换其他重臣前来会商。 汪澈回到临安,正好借着洪过的话辞职回家,他是看明白了,什么丞相,分明就是一个大火坑,谁干谁自己跳火坑,他是不干了。 右丞相撂挑子,参知政事虞允文与洪过私交莫逆也不可靠,赵构一下抓瞎了,不知道应当找谁出来顶缸才好。这时,有人给赵构出了个馊主意,推荐出来张浚和陈康伯,两人之间选一个出任左丞相兼枢密使,前去与洪过谈判,与此同时,免去汤思退提举洞宵宫的差遣,即刻抓捕回临安城。 提举洞宵宫,这是南宋朝廷给历任被免职宰相的优遇,可以在离任后继续拿三年高薪,算是给那些被免职宰相一个体面的过渡,洪过正是抓住了这个把柄,向所有人叫冤,说南宋朝廷根本不是诚心为北伐将士伸冤,否则的话,以汤思退所作所为,即便不能杀大臣,也要发配远恶军州安置,怎能如此优待? 看到南宋朝廷派来了张浚,洪过先是远迎出去二十里,然后将张浚奉为上宾,然后提出他的要求:审判汤思退,叶义问,李勤三人,但是,洪过这还没完,继续开条件,说张浚只是代表朝廷,不足以代表皇帝本人,他希望赵构能亲自与他见面,当面立誓永不惩处追随他共同行事的忠义将士。 这个条件一出,既让南宋朝廷安心,又将赵构的心高高提起来。所谓安心,看看洪过的条件的吧,永不惩处忠义将士,那就是说,此事过后,洪过还希望继续当大宋的臣子,所以才害怕大宋朝廷秋后算账,恰恰证明了洪过没有谋逆的野心,而且对朝廷威严还是身怀恐惧么。至于和赵构见面,那是扯淡,此时此刻,任何一个臣子都不会同意让赵构去见一个逆贼。 要安洪过的心,还要让洪过信服,相信赵氏不会找他的麻烦,这个人选着实让朝廷上下烦心透了。其实,没啥烦心的,有个现成的人选摆在那里,就是没一个人敢提出来,生怕会引起皇帝赵构不好的联想,这个人就是建王殿下。 这期间,洪过的大军又向前推进了足足三百里,业已通过宜兴,指向了长兴县城,若是让洪过通过了长兴湖州,距离临安可就不远了。到了这个时候,由不得赵构继续迟疑,他一面向其他各地召集兵马,一面派出了建王赵玮前往洪过军中,希望能拖住洪过半月时间,到时四面合围,就可以将洪过的大军消灭在临安城下。 当建王赵玮进入洪过军中后,洪过突然向天下发出文书,文中提出一件足以震动整个天下的要求: 希望官家赵构禅位建王赵玮! [奉献] 第七部#183;,以大宋的名义 第三〇一章 忠臣?逆贼?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义第三〇一章忠臣?逆贼? 整个北宋年间,自大宋太祖以降十余代君王。还没有一人被逼着要求禅位的,到了赵构称制可算是开了先河,绍兴初年先是有刘苗兵变迫使他让位给当时的皇子自称太上皇,到了绍兴三十三年,南宋朝廷竟是又出了第二个苗傅刘正彦,挑明旗号让赵构滚下皇位。 洪过的要求一出天下震惊,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当初的北伐英雄,中兴功臣,竟然会干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 赵构这个气啊,他就知道,将赵玮放出去要出事,可也真没想到,洪过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对皇权发出挑战,甚至是窥伺皇位。 什么拥立建王,什么逼迫皇帝内禅,都是扯淡,是洪过要当曹孟德,要当杨坚了,“洪过----”赵构纵然已经五十多岁。却是有如一个被人抢走玩具的孩子,在寝宫中大摔大砸,咒骂的声音传出老远:“我要杀了你----” 一边的近侍宫女被吓得躲出去老远,偌大的宫廷只有赵构一个人在发疯。待到赵构疯了一阵子,一屁股坐在玉阶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时候,才有内侍探头探脑的进来通禀,说是右相陈康伯,参政汤思退虞允文觐见。 虞允文?赵构一听这个名字就皱眉,随便问道:“还没有御史弹劾虞允文的本章么?” 听到这个话,内侍立马明白了皇帝的心思,连忙取来了一堆奏章小心翼翼的摆在皇帝面前,然后恭顺的退下去。到了外面,内侍礼貌的请陈康伯和汤思退进入宫中,却是冷淡的撵走了虞允文。 汤思退这次可是因祸得福了,本来听到被拘拿回临安的时候,已经是心如死灰自忖绝无幸理,谁能想到事情发展柳暗花明,洪过这个傻小子竟然干出了全天下都没想到的大傻事,现在可好,原先因为洪过而出狱的陈康伯又蔫了,倒是倒霉的汤思退重新耀武扬威,不仅公然回到自己的府邸居住,门口又是车水马龙,仿佛他已经返回政事堂执掌相权一般。 见到了赵构,陈康伯还没说话,汤思退已经小心翼翼的宣誓自己对当今天子的忠心,而后请命愿意去前线督师。统调临安附近大军,一举将洪过击杀。 汤思退不说还好,一提起大军,立即让赵构那颗超过一百度高温的脑袋,唰的一下冰冷下来。 兵马,兵马,如果临安附近的大军,真的能够收拾了洪过,还犯得着将建王赵玮派出去,以至于让洪过终于可以手握皇子问鼎临安么? 见到赵构沉默不语,汤思退也想到缘由,立时感觉自己话说的太满,于是他又将话向回拉了拉,请求出朝前去独松关督师镇守,以待天下勤王之师。 就在这时,突然从殿外走来几人,来人中一人年过花甲,面目威武,看似武将出身,另外一人身穿四品文官服饰,至于最后一个人虽然穿着二品武官服饰。却走在两人身后,显得地位上低于前两人。 赵构一看立时心里有了主心骨,这三个人分别是同安郡王杨存中,同知枢密院事黄祖舜,殿前司都指挥使赵密。黄祖舜和赵密都是掌兵的帅臣,对现在临安的军队状况最是熟悉,至于杨存中,从绍兴初年以来就是赵构心腹将领,遇到征伐大事时候,经常负责赵构的护从安全重任,尤其杨存中也是绍兴初年征杀出来的老将,最是知兵,有他们几人来,赵构终于可以好好研究下,征讨洪过的可能性了。 可是,三人一来,就给赵构泼了一头冷水,面对皇帝的问题,黄祖舜没开口,由赵密为皇帝娓娓道来: 别看临安驻防大军不少,三衙禁军足有七万,御前各班直还有近万人,如果征调周围的厢军还能抽出三四万。可是,三衙禁军远非驻扎各地的御前大军的对手,拿去与洪过的北伐精锐硬拼,怎么算都胜不了。御前那些个班直,在南渡前的北宋还有些战力,到了南宋时代,御前班直就是安置亲贵子弟的地方。哪里还有半点战力,怕是街头混混打架都不见的能打赢。至于厢军,连南渡前都没人敢将他们拉出去打仗,到了绍兴年间更是羸弱不堪。总之一句话,要凭临安的兵马去进攻洪过,难! 赵密的一番话,将在场所有人说的心里哇凉,赵构不敢置信,用最后一点希望向亲信杨存中看过去,希望爱将能说出一些让他兴奋的话反驳赵密,只见,杨存中沉重的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赵密的判断。 汤思退听了赵密一番论断,立时额头见汗了,要是真如刚才所说,由他统军督师的话,那还不是有去无回出门送死啊。不成,不能这么下去,他是宰相之才,不能胡乱送了性命。 见到汤思退好像霜打的茄子没了声音,杨存中心里暗叹一句:自己一辈子就和眼前这个官家拴在一根绳子上,现在官家有了难处,说不得。就算刀山火海,自己也要去闯一闯。 就在杨存中准备开口揽下这个送死的任务时候,突然一个清朗的声音道:“陛下,臣愿往独松关督师。”众人看去,说话的竟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右相陈康伯。 在场人闻言大惊,去独松关督师与送死无异,这陈康伯不想活了?但见陈康伯脸色平静目光决绝,显见的内心中下了偌大决心,早已将生死抛到一边。 赵构心中还有些迟疑,陈康伯与洪过不会有人任何勾连,但是。在眼前的时候,难保陈康伯不会因为怨恨自己生出异心来,单独派陈宰相督师实在不保险。再说了,陈康伯一介书生哪里懂得军务,独松关已经是临安最后一道防线,如果就这样轻易毁在书生之手,让赵构怎么甘心? 看到这里,杨存中迈出一步,对赵构躬身行礼:“陛下,老臣愿意与右相去一趟独松关。” 别看杨存中说的轻松,其他人却没感觉任何幽默味道,目光齐刷刷的盯在了皇帝身上。赵构思索好一阵,终于缓缓点头,“也罢,就请两位老爱卿为朕分忧。” 当天,南宋朝廷发布命令,以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陈康伯兼任枢密使,督师浙西,统领浙西军务,同时,以同安郡王杨存中为御营宿卫使,两浙宣抚使,统帅临安兵马前往独松关。 如此大动作立即令临安城内百姓大吃一惊,尤其是临安城里三衙禁军和御前班直一起出动,乃是从绍兴和议签订后从未有过的事情,一时间临安城里谣言四起,纷纷传言洪过早已在建康拥立了建王赵玮称帝,也有人传言,洪过哪里还看得上赵氏子孙,分明就是自己称帝了。 这些都还是次要的,有一条消息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说是洪过手下兵马都是地狱里的魔兵魔将,凡人根本不是对手,所以才能百万金军围攻下安全脱身,才能轻易拿下守备森严的襄阳城,才能攻下重兵镇守的建康城,还有人说。洪过的兵马不是人,那是洪过在北方屠杀过的金人冤魂,被洪过炼制成了黑衣黑甲的兵马,杀人根本不用动手,吹口气就能取敌人首级! 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在临安风传,虽然临安府下了大力气去抓捕传话的人,无奈传说的人实在太多,几百个差役一起上街也是收效甚微。 就在杨存中统兵出城的时候,北面城门是宋军在开出城挺进独松关,但是临安的东西两门五六个城门,却是大批的车马百姓,扶老携幼拖家带口的蜂拥而出,生怕过阵子临安再遭了兵火,自己把小命丢掉。 洪过的兵马继续飞速前进,当临安禁军出城时候,他的兵马早已过了长兴县,连湖州也已经遥遥在望,湖州城里的官吏跑的一干二净,那些城中富户因为田产家业都在这里,不得不硬着头皮带上大笔的粮食牛羊,出城数十里迎接洪过。 哪里想到,这些个富户见到洪过后,传说中冷血魔王北伐逆臣,先是笑呵呵的将他们安抚一番,然后吩咐人将这些家伙领去面见建王殿下。经过建王赵玮着力安抚,努力让所有人相信,洪过的军队并没有行抢的想法,大家只要回去安心过日子就好。 虽然心中半信半疑,但是能够见到建王千岁,从赵玮口中说出来的话,比洪过的可信度高出百倍,湖州的富户们也只有这样回去湖州。 等到打发了湖州的富户,建王赵玮立时变了颜色,指着笑呵呵走来的洪过大骂:“洪贼,你到底要干什么。” 洪过闻言也不生气,淡淡道:“我的志向早和陛下说过,北伐,恢复中原,此乃洪某平生夙愿,任何挡住我实现北伐大业的人,都要将其踢开。” 赵玮脸色阴沉,盯着洪过一字一句的道:“洪过,你听清楚,我是建王,不是你的陛下,更加不会听你摆布,当你谋朝篡位的傀儡,趁早杀了我,省的日后你多费心思。” 洪过也不以为意,笑着道:“无论是殿下还是陛下,不过是个称呼而已,洪某的愿望是北伐,谁支持我北伐我就反过来支持他,谁给我北伐扯后腿,那对不住了……” “所以你就要逼着陛下退位?”赵玮盯着洪过道:“可是,你也清楚,给你扯后腿的是汤思退……” 不等他说完,洪过打断了他的话,平静的道:“我不想作岳飞,不想在自己直捣黄龙的时候,朝廷里还有人给我十三道金牌,不想被人稀里糊涂的送去大理寺牢狱,最后因为北伐丢了性命。” 赵玮死死盯住洪过,希望从洪过的脸上表情判断这番话有多少可信度,嘴上却是开始放缓了语气道:“你对陛下很有成见,杀岳飞的是秦桧,那时秦桧权势滔天,连陛下也时时惧怕秦桧加害。” 洪过摇摇头,“我对绍兴陛下没有任何成见,绍兴陛下的才干让我佩服,靖康末年那样的险境,都让绍兴陛下整顿出来,有了今日大宋的情形,着实花费了绍兴陛下太多心力。若是放到承平年间,绍兴陛下定是一代明君圣主,只可惜,他心里有阴影,有自己的顾忌,所以才会召回岳飞,才会纵容奸相谋害大将,才会断然放弃北伐……” “可是陛下默许了你发动北伐。”赵玮争辩道。 “那是北方靖康天子已经去世了。”洪过毫不留情的点破道:“若是靖康天子没死,我的北伐一定不会被绍兴陛下容忍,即使这样,朝中去了一个奸相秦桧,还有下一个奸相汤思退,朝政还把持在叶义问李勤之流手中,那李勤是什么人,党同秦桧陷害忠良不遗余力,这等人充斥朝堂,绍兴天子都不想清理,我还能指望他支持我把北伐进行到底么?” 一番话说的赵玮哑口无言。 洪过却是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说道:“其实,绍兴天子也有雄心,若是时间能提前十年,我才不干这种被万人痛恨的事,只可惜,现在不是绍兴二十三年,绍兴天子身上的暮气太重,已经无法承担北伐的重任,那么,我想让你作一代明君,作那中兴光复的君主,你我君臣相得,也算留下青史一段佳话。” 这个时候的赵玮感觉很奇妙,两人的身份似乎应该调过来,洪过是君,他是臣,才真的符合眼下气氛。这种感觉让他心中一惊,冷冷道:“只怕到那个时候,洪君要效仿那曹孟德了。” 洪过缓缓摇头,静静的说出一番话来…… 接手了湖州,洪过大军暂时喘息一日,然后又是倾城而出,兵锋指向了西南方的独松关。这独松关是天目山的重要隘口,也是临安城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不能果断攻克,一旦时日迁延太久,让大宋的军队有了防备,怕是洪过的大军就会被消灭在独松关前。 为了对付独松关,洪过也着实下了很多心思,事先就将刘明镜打发出去布置,一起安排妥当了,才统兵进军。 当洪过抵达独松关下的时候,杨存中和陈康伯的军队也刚刚到达,双方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看到这个情形,杨存中不禁长出一口气,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洪过之前占据了关隘,下面,就看自己如何守城了。 当夜,关隘上遍布火把灯笼,杨存中不顾士卒劳顿,下令整备关隘修造箭楼加高护墙,准备长期坚守。 正当军卒忙碌的时候,也不知是谁突然大喊一声:“对面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去,就见远处的夜色中,隐隐约约有一股子黑气在萦绕。这股黑气十分怪异,并不如其他的气体一样飘上空中,反是始终沉在地面,仿佛非常沉重无法飘起,又好像在掩盖什么。 “它们飘过来了!” 一名兵士猛然发觉,那股子黑气似乎在不断拉长,同时逼向了独松关的关城。这下可将关隘上的兵士吓得不轻,到底是什么怪烟,在这样一个深夜时候突然出现,诡异的仿佛,仿佛……所有人突然想起了阴间的鬼怪来。 “有声音!” 猛地,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传入宋军耳中,一开始还很飘渺很远,而后缓缓向着独松关逼近,声音越来越清晰,终于,所有人都听得出,这声音是不知道所有人同时走步的动静,天啊,难道是军队? 正当几名军官跑去向将军汇报的功夫,突听关城上一声惨呼,紧接着,一个身子重重的落在了关城下,发出嘭的一声闷响,然后,正在关城上干活的士兵们,嗷的一声转身就跑,有的冲向了关城的马道,有的嫌走路太慢,干脆就从几丈高的关城上跳下去,眨眼间,关城上的士卒跑的一干二净,他们不仅跑入关内,而且惊恐的他们干脆打开了南面的城门,一窝蜂的跑入了深深的夜色之中。 几个军官被惊慌失措的士兵推的呆住了,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好跑上关城向下看去,他们这一看,立时吓得跌坐地上,对面,从黑烟之中,正缓缓走出一支全身黑衣黑甲的大军,在凄冷的月色照耀下,黑漆漆的衣甲发出冰寒的光芒,就好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幽魂大军,让人生不起半点抵抗的决心来。 独松关中又是一阵仿若绝望的嚎叫,惊得七八万大军一起跟着惨嚎,无论杨存中如何阻止,都挡不住那些兵士逃命的脚步,终于,面对了空无一人的关城,杨存中绝望的举起手中宝剑,就要向自己的脖子抹去,总算他身边还有几个忠心不二的亲兵,慌忙将宝剑抢下来,没让这位老将死掉。 几十名亲兵,如何能挡得住数万黑甲近卫军,当第二天黎明的时候,洪过已经站在独松关的城头,在他背后,是早就被埋置好的几千个罐子,从罐子中发出的黑烟,昨夜整整燃烧了一夜。杨存中和陈康伯失魂落魄的被请来,洪过好言安抚一番,才送去赵玮面前,这些安慰臣民的活,还是建王殿下干比较顺手。 他么,只要继续向前推进,推进,直到将建王赵玮,历史上的宋孝宗推上大宋的皇位就好! [奉献] 第七部#183;,以大宋的名义 第三〇二章 内禅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义第三〇二章内禅 独松关大败,八万大军一夜之间溃散。主将陈康伯,杨存中被俘,临安已经在洪过兵锋之下。 独松关的败报一传入临安,城中逃难的人流立时增加了十余倍,才半日时间,小半个北城就空了。别说北城了,就连最南面的皇城,也出现了逃跑的人影,留守的御前班直至少抓住了百多个宦官宫女,还有不知多少已经逃走的,至于宫城内,不少人在四下里寻摸地方,看看哪里适合搭白带子,很多井口被人早早占住,只待魔军抵达临安的消息传过来,就立即纵身一跳。 赵构现在连生气的气力都没了,五十几岁的人坐在地上,头上的白发一夜之间多了数倍,整个人好似七八十岁的老翁,全然没有前不久发怒时候的精神头。 内侍张去为悄悄走过来,他是非常得宠的宦官。自从康履在刘苗兵变中被杀,他就开始服侍赵构,几十年下来不断得宠,也在朝廷内外很有权势,以至于不断有外臣弹劾他。 不过,现在的张去为没有以往的耀武扬威,欠着脚尖小心翼翼的凑到了赵构身边,试着召唤几声,见赵构机械的转过头,才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告诉皇帝已经准备好了海船,随时可以从海上扬帆去明州或者福州。 赵构“哦”了一声却没动,只是又将头转回去,呆呆看着前面不知想些什么。 这时殿外匆忙走进一人,张去为转头一看,正是刚刚被重新加封为参知政事兼任礼部尚书的汤思退。就在汤大宰相兴奋的跑到赵构面前,欢天喜地的向皇帝道喜,说是金国使臣答应了,只要南宋接受和议的条款,大定天子就出兵帮助南宋扫平洪过。 赵构眼中闪过一股激动,却不知道是为了哪件事,就见他伸手接过了汤思退递上来的奏本,大略翻了几页,突然将奏本狠狠掼在地上,死死盯着汤思退问道:“金宋为叔侄之国,宋为侄,金为叔。难道要朕向完颜雍那个小孩子叫叔叔么?”就在汤思退愣住的时候,他紧接着喝道:“汤思退,你不要脸,朕还要顾及自己的一张老脸。” “陛下,这也是事急从权啊,”汤思退连忙为自己辩解道:“只要能剿灭了叛逆洪过,姑且答应下来……” “放屁,”赵构好像重新恢复了活力,等着汤思退道:“洪过现在哪里?独松关,他只要两天时间就能冲进临安城,那完颜雍的兵马远在燕山府,要指望金军来打洪过,是不是你还要指望金军攻入大宋的行在,用和议帮助你夺回宰相的位置!” 汤思退听到这里倒退几步,双手乱摆的表示自己没有这个意思,但是,这个时候的赵构哪里还能听得进去,狂怒下的大宋皇帝,几乎是追着汤思退一直骂到寝宫门口,这才气喘吁吁的站住了脚步。这时,张去为又一次小心的凑过去。提醒赵构海船准备好了。 赵构转过头,对张去为苦笑下,弓身垂头的走回了软榻上,摆摆手无力的道:“你们走吧,朕前半生一直在逃,逃来逃去的已经累了,就让朕留在这里,好好看看那个洪贼到底生的一副什么面目……” 不等赵构说完,就见同知枢密院事黄祖舜急匆匆跑进来。这位黄大人拿着两封书信,一封是洪过的上书奏折,一封是建王赵玮给赵构的私信。 在洪过的奏折上,洪过还是那个意思,只要赵构逊位内禅他就退兵。看完奏折,赵构不屑的扔到一边,他才不相信这些鬼话呢。倒是赵玮的私信让他看的很细很慢,赵玮在信上详细描述了他到洪过军中后的每一件事,然后说起洪过大军所过之处秋毫无犯,甚至连抓到的官吏也都是好生安慰,最后,赵玮将他与洪过那次争论详细的写了上去,细致到几乎每一句话都写得清清楚楚,这段对话也是赵构看的最为细致的地方。 过了许久,赵构扔掉赵玮的书信,转头看向黄祖舜,一字一句的问道:“洪贼承诺,只要朕禅位,他的大军绝不进入临安城,爱卿以为这话有多少可信之处?” 黄祖舜愣住了,嗫嚅了半天。见到赵构已经是颇为不耐,才支支吾吾的道:“臣以为绝不可信。” 赵构哈哈大笑起来,眼中闪动着一种奇怪的光芒,“这倒未必,洪贼一向喜欢利用民意,这一次朕就效法他一下,来人,将洪贼奏折散发出去,要最快的让官民人等都知道,哼哼,我倒要看看,洪贼是不是真敢自食其言。” 先是呆了一下,然后黄祖舜疯了一样的瞪大眼睛:“那,那然后呢,陛下,难道说……” 赵构依旧满面笑容,眼中却是透出阴森的气息,“然后,然后当然是迎接赵玮陛下进入行在登基了。” 洪过就屯住在独松关,连续几日时间,情报不断的从南宋各地送到这里,先是,临安城里到处流传着洪过的奏折。城中百姓都知道了洪过答应,只要皇帝同意赵玮继位,近卫军就绝不进入临安城,接着,李光宗送回消息,临安城里早被查封的洪家商号,也被官府解除了封禁,允许重新开门做买卖了,而后,各地的细作送来了消息,屯住在两淮四川的御前大军紧急调动。若非洪过征空了长江之上所有内河船只,怕是此时两淮的御前大军就能在建康登岸了。 每日整理这些情报的名叫王元寿,其实是完颜亮的庶长子,今年已经十八岁,现在充任洪过身边的勾管文字,实质就是机要秘书。见到这种外紧内松的局势,不仅对悠闲自在的洪过说起了自己的担忧。 “看出这是拖延之计,很好,”洪过笑呵呵的抄起一份情报,上面记载着四川的御前屯住大军的调动情况,“绍兴天子就是打着拖延的心思,不过,独松关到临安只有区区一日多路程,无论四川还是两淮的人马,想要到达这里需要的都是几十个一日,有这些时间,我都攻陷临安几次了。” “可是,叔叔难道不怕这样以耽搁,就将赵构跑了?”王元寿本就是金国亲王,哪里会对赵构有多少尊敬,是以说话之间竟是直呼其名。 洪过等了王元寿一眼,这孩子太放肆了,简直就差在脑门贴帖说自己不是宋人了,口中倒是平静道:“绍兴天子就是在逃跑中起家的,可以说,放眼天下,能跑得过这位逃跑大师的人没几个,如果我逼得紧了,他跳上海船就能跑去福建路,我两条腿哪里能追得上?现在停驻独松关,给绍兴天子一点希望,正好将他拖住,让绍兴天子自以为得计,到时候,让他吃个哑巴亏。” 王元寿还待询问,突然见到羊蹄从外面冲进来,嘴里还在大声嚷嚷着:“换了。换了,真的换了。” 突然,从门外伸出一支玉臂,一把扯住羊蹄的耳朵,羊蹄也是小二十的人了,前不久与水叶子完婚,都是有家有口的男人,被人一下拧住了耳朵,立时嗷嗷叫着不住的求饶。但听芷雅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声音道:“都是结了婚的人,怎么还这样毛毛楞楞的,就没个稳当劲。” 原来,当初完颜亨派人送子女去汴京,在路上就听说了完颜亨自杀的消息,芷雅当机立断转头去了海州,然后准备乘船去高丽,听闻洪过回转南宋后,芷雅立即带上了弟弟羊蹄前往襄阳,半路在建康汇合,索性一同来了独松关。 看到芷雅修理羊蹄,王元寿和洪过一起笑起来,过了一阵,洪过才将羊蹄招过来询问什么“换了”。听到这事,羊蹄立时忘了刚才的糗样,手舞足蹈的告诉洪过,原来南宋皇帝赵构下了退位诏书,准备将皇位禅让给建王赵玮,同时将赵玮的名字改为赵昚,同时招赵昚返回临安准备禅让大典。 听完这些,刚刚进来的芷雅刘明镜,还有一边的王元寿都是一皱眉,这分明就是一计么,如果洪过手里没了建王,起兵一事就真的成了叛逆谋反,让洪过彻底失去了大义,等待近卫军的只能是四面宋军的围攻,任近卫军是铁打的,被几十万宋军围攻下来,也都会被融化了。偏偏洪过承诺了,只要赵构禅位,他就不进入临安城,这可如何是好? 刘明镜眼珠一转立即请令,要洪过允许他带领大军进入临安,既然洪过不能进,就由他带兵进去不是一样么。其他人立时称赞,却见洪过微微一笑,摇头道:“我所图者,北伐而已,要是按照你说的,用权术代替大义,不是平白污了自己的声名么?不可如此。” 刘明镜还待争辩,突然屋外传来赵玮,哦,应该叫作赵昚,的说话声音,“洪君真的不准备派一兵一卒进入行在?” 见到赵昚在张浚杨存中陈康伯等人的陪同下,一起进入了屋中,王元寿等人退到了洪过身后。洪过笑呵呵的道:“也不是一兵一卒,我还是为陛下准备了五千铁甲军。” 听到这话,赵昚等人一起色变,刚刚洪过还允诺不派兵,怎么现在就要自食其言么? 明白这些人担心什么,走到了赵昚深施一礼,洪过这才开口:“陛下,如果不派一兵一卒护从,怕是不出半月,你我的人头就能在临安宫城相会,到那个时候,还谈什么北伐,什么光复?”见杨存中想说话,他忙对着杨存中抱拳行礼,然后才道:“诸位,过早料到有今日,特地在外面为陛下准备好一支兵马,不知诸位可否移步?” 众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只好跟着洪过来到独松关南面的一处营地,这座营地是洪过最近让人搭建,与近卫军的营地相隔一里开去,成为完全独立的营地,在营中分出了足足五千名精锐近卫军。 来到营地中,洪过立即下令点兵聚将,待到所有兵将聚集起来,洪过带领众人登上点将台,对着所有大声道:“诸位弟兄们,今日,洪过有事求你们!” 所有兵马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惊奇的看向他们的主将。 洪过继续道:“诸位弟兄们,早在建立这座军营的时候,洪某已经将你们从近卫军除名!” 哇的一声,下面的近卫军战士立即鼓噪起来,他们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主将,竟然遭到除名这等重罚。 洪过勉强压了压那些声音,这才继续解释,原来,他是要这些近卫军将士担负起保护皇帝赵昚的职责,既然变成了皇帝亲兵,他的近卫军里自然不会再保留这五千人的名字。 虽说,近卫军从上到下打着洪过的烙印,可是,能够被派去保护皇帝,也是一件极为光荣的事情,加上洪过允诺了,皇帝一定会继续保证这些士兵的军饷,还有所有人的官职都不变,尤其是,保卫皇帝就等于是在为北伐做出贡献,是在帮助洪过早日光复他们的家园,是以,这五千人渐渐平静下来,痛快的接受了现实。 安抚了所有将士,洪过转头对赵昚道:“陛下,现在这五千人马是你的了。” 赵昚回头看了看杨存中张浚陈康伯几人,眼前的一幕太过儿戏了,难道说,洪过就准备这样插手朝廷么?无论是张浚还是杨存中陈康伯,虽然都是一时俊杰,此时也吃不准洪过到底是真是假,惟有让赵昚先安抚这些军卒,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无论洪过的做法是真是假,赵昚明白一件事,如果没有洪过的武力保护,洪过口中的预言怕是立时能变成现实,虽然自己是被洪过硬扯进了这场政变之中,可是,历代帝王家谁管什么冤枉不冤枉,既然生在罔顾了亲情的帝王家里,他就必须时时刻刻为自己的性命打算。 带领五千铁甲军启程的时候,赵昚象征性的询问洪过,等到他继位之后,洪过需要什么封赏。 孰料,洪过指指远处正在拔营的近卫军----是正牌子近卫军,并非是送给赵昚的五千亲兵----指指那些兵马,洪过笑道:“陛下,我能做的只到此地,接下来的路程,要靠你一个人走了。现在我就要前往高丽赴任,至于封官么,他日洪过在高丽起兵之时,希望陛下能送我一个正牌子的北伐都元帅就好。” 赵昚并非没有看到正在拔营的近卫军,本来心中还在鄙视洪过,认为洪过心口不一,这边说不进入临安,那边实际上却是要偷偷跟在自己身后随时监视,哪里想到洪过竟然坦言相告,近卫军要离开独松关前往高丽,这怎能不让他大吃一惊。 就在临别之际,洪过对赵昚抱拳道声珍重后便策马而去,同时,大队的近卫军掉头向北行进,留下了笼罩在风尘中的赵昚等人。 望着洪过远去的身影,一直不肯开口与洪过说话的张浚,终于叹息一声:“此子古怪,千年难遇。” 杨存中和陈康伯对视一眼,两人已经是无话可说了。 两日后,当赵昚在五千铁甲军的护从下,缓缓走入临安城西北的余杭门时,临安城一片肃静,大街上虽然站着不少人群,可是一见到全身黑衣黑甲的武士,立时紧紧闭上嘴,用极为敬畏的目光注视着这些武士从眼前缓步而过,武士之中簇拥着他们的主君,一片黑色的钢铁洪流,从临安城中滚滚而过。 听说赵昚竟然带了五千兵马返回,赵构立时瘫坐在软榻上,一边的黄祖舜虽然满是苦涩,还是小心的询问,是否要按照计划行事。赵构闻言,眼睛缓缓睁开,思索一阵才下令,让赵昚在午门下马,然后自己进入东华门,他要在东华门上当着文官百官的面,当众禅位给赵昚。 听到这话,黄祖舜心头一跳,额头当即滚下冷汗,但是,一见到赵构眼中决绝的眼神,惟有缓缓低下头领命而去。 接到这道命令,赵昚微微点头表示已经知道,而后继续带领着铁甲军沿着御街缓缓而行,经过六部等衙门,又过了六部桥,缓缓来到午门外。 守在这里的是近千名在京官员,还有十倍于这个数量的兵士,虽然这些兵卒的数量远多于铁甲军,可一见到全身蔓延杀气的铁甲军士兵,宋军立即转过头去,努力不让自己被冰寒的眼神惊到。 黄祖舜守在这里,见到赵昚后刚要开口,却见赵昚并未下马,更没有让铁甲军停住脚步,反是在铁甲军的护卫下走入午门之中。 丢下目瞪口呆的百官群臣,黄祖舜暗道一声不好,立马冲到了赵昚面前,一把拉住建王的马,大声宣布赵构的旨意,试图阻止赵昚和铁甲军继续前进。 午门之后就是东华门,赵昚望望远处皇城门楼上的天子依仗,淡淡说了一句:“东华门上望之有刀兵之气,孤且入内护驾。”说完,就有铁甲军士冲上来将黄祖舜拉到一旁。 眼睁睁看着赵昚带领铁甲军走进了东华门,黄祖舜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口中连连叹息:完了,完了,全完了。 过了一会,似乎东华门里有一阵杂乱的声音,很快的,声音就消失不见,紧接着,赵昚出现在东华门上的门楼里,恭敬的对赵构行三拜九叩大礼。 就见赵构神情木然的按照事先安排好的程序,经过一系列的礼节过后,终于将玉玺传入赵昚手中,意味着将皇位禅让了出去…… 接到玉玺的一刻,赵昚心中忽然闪过一位古人的名句----“朕今日始知古之尧舜禹之事”。 [奉献] 第七部#183;,以大宋的名义 第三〇三章 安抚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义第三〇三章安抚 赵昚接手皇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带来的五千铁甲军收编为御前班直,按照班直旧制将铁甲军小心改编。幸好,洪过在这支铁甲军中没有派任何大将,官位最高的不过是指挥一级,五千铁甲军中就有十名指挥,赵昚将这十人分别提升高官,一方面加以笼络,一方面未尝没有架空这些人的意思。 大出赵昚意料的是,这十名指挥有的出身于山匪强盗,有的是河北河南的汉人移民,没一个人以前是出身官宦家庭,对皇帝的手腕感激涕零,竟然没人看出来赵昚的真正用心。这种情形,让大宋新帝不禁狐疑起来,难道说,洪过真的是将这五千精锐交给了自己? 压下了心中疑惑,赵昚马上借着刚刚登基的威势,对执宰大臣加以变动: 罢去汤思退的参政,立即锁拿下狱,同时抓捕的还有叶义问李勤,交付三司论罪;提升张浚为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左相,同时兼任枢密使,陈康伯留任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就是右相,参政虞允文留任,同时提拔赵昚的老师史浩为参政,杨存中罢去以前加封的官位,加醴泉使,准许杨存中保举亲故十人为官,而后这位老将继续回家养老。 至于那个帮助赵构的黄祖舜,赵昚倒是没难为,都是忠心为皇帝办事,现在去难为黄祖舜,日后还会有谁来帮他了?只不过,埋伏在宫城内的三万厢军被赵昚尽数解散,这些人毫无战力可言,平日都是给军官当杂役使用,还不如打发回家算了。 至于赵构,赵昚亲自选址,最后选中了秦桧的宅子,将其改建为宫廷,赐名德寿宫,他又亲自护送太上皇赵构前去宫中养老居住。 至于在襄阳赶来的李显忠,从两淮陈兵江边的成闵,还有正在从四川出川准备进兵江南的吴璘。赵昚也都各有封赏,命令成闵为两淮安抚使,命其回师庐州,而后李显忠被召回朝中,吴璘也被加封官职后劝回了四川。 此时到底还是十二世纪,消息很不发达,也就是成闵和李显忠略略知道在临安发生了什么,那远在四川的吴璘,才听说临安出了大事有人谋逆,朝廷让他立即统兵出川救驾,吓得顾不得正在韩易交战,急忙从前线撤兵回来,到了汉中休整一下,还没等他带兵出了南出汉中呢,又听说皇帝退位,禅位给了皇子赵昚,现在新帝登基,又吩咐他不必出兵,专门守卫北方就好。这可真是让吴璘丈二和尚摸不着庙了,直到月余后,他在临安的细作才传回详情。吴璘看后苦笑一下,这个洪改之,胆子未免太大了。 安排了所有人后,赵昚终于要面对最头痛的问题:如何处置洪过?他思来想去,又反复与张浚史浩等人商议,最终决定,什么都不动,继续维持赵构对洪过的封赏,全当没出过逼宫这档子事。 当吴璘感叹的时候,洪过已经率军安全抵达高丽,留在襄阳的两千兵马也被解除监视,由南荣科彧指挥,正有条不紊的从襄阳源源不绝输送百姓前往高丽安置。 洪过重返高丽,高丽半岛南部的汉民欢声雷动,北部的高丽百姓根本就是跪地向南叩拜不已,就连远在倭国的萨摩监,也来人恭迎,倒是那些被洪过好生请来的中原商号掌柜,此时面如死灰感觉生不如死。 洪过也明白他们的心思,这些富户商号是被他请来高丽经商,现在中原到处战乱,生意做不下去不说,怕是在中原的买卖店铺家人都不知生死,让他们可如何继续经营下去? 心中暗叹一声,但是洪过也无法扭转,毕竟中原乱局迟早要来,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尽力安抚,让这些商人就此安心在高丽经营,以待中原局势好转。 商人们情知此事无法可想。惟有用洪过的话自我麻醉自己,好在洪过重回高丽,现在高丽就是稳如泰山,商人重利,只要能赚到钱,赚更多的钱,也是可以弥补他们心灵的创伤。 将高丽的事情暂时安下,洪过花费半月光景点检了高丽的账册和情形,而后立即投入到了对资源的重整中去,他回来是小事,那些跟着他来到高丽的百姓,可是有百万之众,如何安置这些百姓成了高丽各级官吏的主要任务,由于涉及方方面面的事务,何止是这些官吏忙,就连洪过也忙得是脚不沾地,天天在各处工地奔走,审批每一个移民村庄的建设,或是一个新开工的矿山工场都必须仔细审核。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对军队的掌握与扩编。既然来到了高丽,洪过就晃开膀子放手大干,虽然各个村屯组成的自卫军被解散,不过。洪过从其中选出最为勇武而且立下功勋的战士,补充到了近卫军中间,然后,他发下文书,公开在高丽招兵,尤其规定明白,这次招兵应该优先收录汉人,如果有高丽人参加招兵的考核并且通过,还要审核其家庭背景,有无信仰主体思想,对英明领袖的崇敬如何。而后才能考虑是否加入近卫军。 由于近卫军待遇极高,而且一旦加入了近卫军,就能成为大宋臣民,若是立下功勋得到七资以上的勋章,就可以与读书的士子同等待遇,算是脱离了普通军籍。 如此物质和精神的双重鼓励之下,让在高丽的汉人以及无数高丽人的心一下热起来,高丽各地的招兵点人头涌动热火朝天,被选中的脸上满是骄傲和自豪,没被选上的沮丧与失望溢于言表。 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后,洪过才笑呵呵的对旁边的林钟笑道:“老弟,这些人光招进来可不成,下面的一切全看你了,好好训练,要往死里收拾他们,现在多流汗,到了战场上才会少流血。” 林钟作为洪过手下最受信任的将军,虽然二十多岁就已经成为手握一方的重臣,在洪过的体系中地位极高,往往成为洪过不在时候的临时头领,听到洪过的话,他没有马上答话,观察了一个刚刚入选的兵士后,才微微摇头道:“精兵不是训练出来的,必须见过血杀过人才成。可惜,倭人那边已经稳定,就算把新兵都送去,怕是每个人也轮不到操刀宰人的机会。” 旁人听了林钟的话,就感觉全身一哆嗦,杀人,大杀人,这样凶戾的事,在林钟口中说出来,仿佛就是做饭吃菜一般简单,怎能让人不感觉惊惧? 倒是洪过没有这般感受,从战场走下来的人还会怕这个么?他沉思了一会,才缓缓抬头。淡淡的道:“放心,磨刀的砾石总会找到的。” 其余人等一时惊愕,不知道这位大杀星又看中哪里了? 洪过对任何人都没说自己的想法,他只是将目光投向南方看了一阵,而后便驱车返回了高丽的首都开城。 此时的开城里三个官府并存的情况略微好转,除去高丽人自己的小王朝,金国的东海路都总管府以及东海行省都被裁撤,不过,两处的人员却没离开,当初卢龙起兵时候就把这些人看押起来,现在洪过到来了,干脆另起炉灶,自立了一个安抚制置使司,作为节制高丽全境以及九州萨摩监的总领,同时管理这些地域的军务,在使司之下又设置了转运司,提举刑狱司和提举常平司。 这转运司负责粮饷漕运,财政的收支,赋税的征缴,地方上的民政。提举刑狱司负责对案件的审理,平反冤假错案,监督各级官员是否贪赃枉法,对财政支出进行复核。提举常平司则是负责各地仓储,各地劳役征发以及农田水利的维修建设,最后还有掌握官府财产,并对转运司进行的财政项目监督的任务。 最最重要的,是四个机构都有监察和弹劾的权力,用四个机构进行互相监督,看似叠梁架屋职权重叠,造成了冗官的情况,可是,如此一来变相的增加了不法人员行贿的成本,迫使各地官吏遵纪守法,比起金国设置都总管府统管军民,更能有效的防止**的发生和蔓延,这也算是宋代的一大特色,洪过干脆就继承下来。 洪过的帅司设置,彻底架空了高丽朝廷,加上洪过在选拔属官的时候无分高丽人倭人还是汉人女真人,只要有才华且忠心于他,就可以参与帅司体系中,这样一来,不仅高丽人和倭人乐意参与,那些个宋人与北方汉人也非常高兴成为洪过的下属,唯独身在高丽的女真人,出于对洪过背叛行为的反感,自动游离在了这些人物的边缘。 对付女真人,洪过手里有两件大杀器。一开始,洪过让羊蹄在帅司出任武将,算是做出了千里马骨的效应,然后洪过请出母亲,又去信给在大宋的三位兄长,请他们一同来高丽参加他与完颜芷雅的婚礼,与芷雅一同出嫁的,还有平妻翟莹,以及作为侍妾的其他两个女人,周秀娟和乌林答宁儿。 为了这个婚礼,洪过几乎是从到达高丽就开始筹备,请帖不仅仅在高丽分发,就连南宋国内也大撒请柬,上到皇帝赵昚下到还在襄阳整顿难民的的南荣科彧,南宋朝廷只要是有名气有爵位的人物,甭管认识不认识的,都得到了一份洪过的婚帖,让不少人是哭笑不得,最后只好送了一份礼物去洪家商号。 更要命的,洪过的婚帖甚至送到了倭国和金国还有西夏。 任得敬知道消息后,通过南宋转送来百匹河中大食马,现在的西夏,通过自己不断扩展土地以及吴璘的征伐,终于和南宋之间有了一个狭窄的走廊可以直接联系,让西夏重新成为与其他两个大国接壤,能够从两个大国的矛盾中渔利。 在倭国的婚帖自是好说,无论倭国南北各方,只要是受到洪过婚帖的人物,无不当作是一件无上光荣的事情,一面沾沾自喜的向所有部下出示婚帖,一面小心的准备好礼物,出奇一致的同时罢战,派遣专人到京都,死皮赖脸的非要派出使者前去开城观礼。 可是,当婚帖送去金国,可气炸了一个人。这人非是旁人,正是大定天子完颜乌禄,原因很简单,那乌林答宁儿乃是他的妻子,不仅仅被洪过硬生生霸占了去,现在更要沦为侍妾!那是他的王妃啊,到了现在可就是皇后了,堂堂大定皇后竟然变成了别人的侍妾,难道说,是你洪过比老子更强么? 完颜乌禄顾不得其他了,立即就要从临潢撤兵,掉头去打高丽,一定要报这个夺妻之恨。他的部下哪肯啊,好说歹说的劝住了他,让他打消了这个疯狂的想法,笑话,现在的临潢府还被十余万草原鞑子围殴呢,就这么撤兵离开,不仅仅是丢弃了临潢府城内十余万忠勇臣民,完颜雍的兵马就不怕半路被草原骑兵偷袭么? 洪过的婚礼极为盛大,而且洪过事前就表明了态度,他的妻妾只是个名分,在他心中所有女人都是同样重要,要拜堂就一起出来共同拜见母亲,这个举动自是赢得所有女人的欢喜,不过,乌林答宁儿还是没能出现在婚礼上,倒是她的位置被另外一个女人填补上了:南荣婕,这个高傲如天鹅一样的女人,终于拉下了所有自尊,托哥哥南荣科彧捎话,请求洪过提亲。虽然洪过与南荣婕的交往较少,但是如此千娇百媚的冰山美女主动投怀送抱,让他欢喜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推出去? 就在拜堂行大礼前,洪过来到了乌林答宁儿的房中,虽然也是红烛彩灯装饰的喜气洋洋,可乌林答宁儿坐在铺着红色锦缎的床上,显得那样凄凉与孤独,让洪过看着心中一阵不忍。 轻轻走了过去,揽住宁儿柔若无骨的纤细腰肢,洪过将女人抱在腿上,一面呼吸着女人身上的幽香,一面将女人的头轻轻扳过来,这一四目对视,洪过诧异的看到,女人脸颊上淌着淡淡的泪痕,他有些慌张的道:“姐姐怎得哭了,难道说,又想起那个人了?” 虽说洪过讲话时候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可乌林答宁儿与洪过同床共枕都非止一日,哪里会不清楚眼前人的心思,她探手将泪痕擦拭下,才凄然一笑:“一个女人一生中竟然有两次洞房花烛,这难道不值得流泪么?” 洪过有些霸道的抱住了宁儿的身子道:“那个家伙不值得姐姐留恋,无情无义的畜生,一辈子只配躲在耗子洞里,关键时候还要牺牲老婆保住性命,这等小人根本不配与姐姐洞房,姐姐记住,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洪过的妻子,你只有一次洞房,就是与我洪过洪改之!” 看着洪过一副严肃的样子,乌林答宁儿只觉心中一阵温暖,感动的将头埋在了洪过肩头,用低低的声音“嗯”了一句。 洪过凑在了乌林答宁儿的耳边,突然有些坏坏的笑道:“姐姐在我们大喜的日子还在想别的,是不是该罚啊……” 乌林答宁儿只觉着洪过的一只大手探入裙内,在她的丰臀上摸索着,立时脸色涨得仿若床上的红锦,试着想要推开洪过,偏生身上酸软没有半分力气,只得用柔弱的声音作最后的抵抗道:“洪,洪郎,今日是你大喜,怎可如,如此,荒yin……” 洪过才不管这些,一把抄起了乌林答宁儿的身体,将之按在了腿上,掀起女人的红裙,褪下内里的小衣,立时现出了女人白嫩的丰臀,他仔细抚弄了一阵,才扬起手“啪”的落下,乌林答宁儿立时发出一声娇媚的呻吟,只这一声,就令洪过下面勃然挺立,乌林答宁儿被他按在了腿上,哪里会感觉不到,立时羞臊的想要捂住脸。 噼噼啪啪的打了一会,到了最后,哪里还是责打,分明就是用手在不住的爱抚调戏,弄的宁儿发出了阵阵**,如诉如泣的勾起了洪过的心火,当即就要欺身而上剑及履及,乌林答宁儿吓得哪里肯让他真个**,最后,洪过见拗不过宁儿,于是在宁儿耳边低低说了两句,一下就将宁儿的小脸臊的比什么都红,偷眼看看洪过,见爱郎眼中露出执着,她叹息了一声,将头埋入洪过胯间…… 洪过成亲,而且一次迎娶了两名女真女人,一个前王妃一个郡主,如此行径立时让高丽的女真人安下心来。就在他们还有些犹豫的时候,成亲后第三天,洪过突然将所有女真人宣到了安抚制置使司。 在帅司的厅堂里慢慢牙牙的都是女真人,他们还不知道洪过究竟要搞什么的时候,就见到洪过在一个年轻人的陪同下走进来。 坐下后,洪过环视一圈才示意下,那个年轻人大步走到洪过身前,正当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年轻人身上时候,就听到洪过的声音响起:“此子名唤王元寿,本名完颜元寿,乃是师兄庶长子,爵封崇王,本官应师兄所托,将之收在身边以防不测,现为本官身侧勾管文字……” 轰的一声,洪过下面的话没人去听了,厅内所有人纷纷跪倒下去,口中高呼:“王爷千岁……” 王元寿急忙将所有人唤起,这才摇头告诉他们,此时此地已经没有什么崇王元寿,只有一个大宋的小吏王元寿而已,王元寿受父命在叔父身边效力,还请其他人也出来帮助叔父洪过。 洪过这柄大杀器第一次亮出就发挥了超乎寻常的威力,几乎在高丽的所有女真人一起出来加入了他的安抚制置使司为官。 [奉献] 第七部#183;,以大宋的名义 第三〇四章 利爪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义第三〇四章利爪 那边是洪过大张旗鼓的结婚。在中原却是战云萦绕,北方的契丹军与大定金军,围绕着临潢城的大战持续数月,虽然契丹军在攻城战术上略微落后,可完颜雍指挥的金军,同样在野战中吃了亏,双方就这样拖延对峙。 时间一长,萧克剌还能坚持,完颜雍可是不能忍受了,在南面还有一堆的敌人对他虎视眈眈: 大名府的完颜光英业已乘机攻破城外的大定军的围困,不仅为自己解围,更攻克了周围的几座州县。 陕西的韩易仅仅在完颜雍击溃洪过后,派出使者表示了臣从,而后就没了半点消息,现在依然是我行我素,全不将中都的大定朝廷放在眼里,听说最近还与西夏南宋勾勾搭搭不清不楚的,让完颜雍揪心不已。 西夏国在任得敬的掌控下,乘着金国内乱,在河东西京路频频得手,着实给任得敬增加了不少威望。现在西夏又与南宋建立了陆上通道,更加难以控制,已经从完颜亮时代被拔掉牙齿的野狗,重新变成张牙舞爪的恶狼。 至于河南山东等地的义军,闹得沸沸扬扬的,虽然这两块地盘基本算是三不管了,可这些义军继续闹下去,实力越来越强,最终还会烧到河北来,将完颜雍的统治完全破坏掉。 常言道福祸相依,河南山东的义军闹得厉害,对完颜雍来说也并非完全坏事,至少这些义军将南宋的大军隔绝在了两淮,使得完颜雍不必担心南宋乘虚而入,总算是一点安慰。 可所有这些都不是最让完颜雍担心,现在他心中排在最最危险位置的,是那个业已回到高丽的洪改之! 完颜雍想不明白,姓洪的到底用了什么法术,竟然能将一把子极度自私排外的高丽人,变成了他姓洪的得力臂助,甚至说,听了从高丽回来的完颜谋衍陈述,那班子高丽乱民为了姓洪的,竟然是不顾性命的厮杀,就好像洪过是高丽人祖宗一样,天知道那是多么恐怖的一种情形,反正从高丽败回来的几千金军。从上到下提高丽就吓得倒地不起,不仅哆嗦成一团了,严重的甚至会直接昏过去,连完颜谋衍这样的大将也不例外。 是以,完颜雍现在迫不及待的希望结束高丽战事,尽快杀回中都坐镇,重新着手收拾南面的烂摊子,偏偏这契丹人不依不饶,连议和的可能性都不高,真真让完颜雍伤透了脑筋。 完颜雍的烦恼,就是洪过最为得意的时候,现在整个北中国都陷入了混乱,正好为他争取了时间出来,从而有机会培养实力积攒物资,为向金国发动最后一击作准备。 可以说,现在的洪过就是一头盘踞山林的老虎,正在不断的磨尖自己的钢爪,随时随地准备扑下山对猎物发动致命一击。为了磨砺自己的钢爪,洪过的目光投向了高丽半岛以外的所在。 到达高丽后,近卫军好像吹气一样膨胀到了六万,几乎是从南宋带出来兵马的一倍。在南宋时候,四万近卫军就有许多是新兵,总算仗着老兵占了一半以上,在大体上保持了强横的战斗力。但是,当洪过挑选出五千精锐送给皇帝赵昚后,近卫军的整体实力就出现了下降,现在如此大规模的扩编,除去洪过身边的一万嫡系近卫军,其余的五万多人,战斗力真的不好保证。 到了大宋绍兴三十三年的年底,新兵第一阶段整训基本完成,为期三个月的训练之后,洪过突然下令暂停下一阶段的集训,令其他人感到有些吃惊。 当林钟羊蹄还有刘铮李公佐一同找到洪过的时候,就见洪过背着手在看地图,那是一幅南宋的地图。见到洪过这个样子,李公佐心中一惊,他是仰慕洪过一身大义而来,此时这个样子让他有些胆突突,难道说,这位洪改之还对大宋的皇位心存觊觎? 见到这些武将一同而来,洪过展颜一笑,自然明白他们来的目的如何,先请他们坐下,又吩咐上茶,吃茶之后是点心,而后就开始大谈海上贸易,谈高丽对倭国和南宋的贸易日趋饱和,顺带抱怨起交趾国对南宋商人诸多苛求。连带着高丽出去的商船也吃了不少亏。 这么云山雾绕的谈了一大堆,业已将所有人绕迷糊了,尤其是羊蹄,以前从未接触到这个层面的东西,光是洪过不断提到的地名,就要先努力在地图上寻找一番,而后才能仔细分析清楚到底说了什么,一时间脑子完全不够转,更来不及思索洪过说这些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意图。 最终,只有林钟稍好些,他跟着洪过时间最久,知道洪过绝不会没事瞎聊,说话背后一定有自己的目的,索性不再去思索洪过说这些的最终目的,只是顺着洪过的话去思考就好。 待到洪过停下来,见到羊蹄刘铮李公佐都绕晕了,林钟巍然正座其实也好不到哪去,他微微一笑,招手换来了一边的辛弃疾,示意少年辛弃疾将手上书卷送到四人手中。 “征讨交趾!”羊蹄一看书卷的名头,吃惊的叫出来,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洪过。就见洪过微笑着点点头,也回应了其他几人的目光。 “没错。就是征讨交趾,为朝廷伐不臣,一方面洗雪当年神宗朝的耻辱,一面也为我们高丽商人打开交趾国的市场,既然交趾的国王不肯向我们开放,这次就让近卫军去为大宋的商队夺取我们应有的地位。”洪过声音洪亮的道。 用商业贸易建立武力,再用武力去保护贸易,甚至帮助商业不断向外延伸,这是要数百年之后,西方文艺复兴时代以后,才会出现的殖民贸易思想。放到十二世纪的大宋确实早了点,不过,好似这里面的李公佐眼睛一下就亮起来。 林钟才不管出征的目的为何,他飞快的将手上资料浏览完后,想了一会才表示,交趾太强大,即便洪过将手上五万近卫军都派出去,也不可能将其彻底击败,更何况是要征服,他不看好这个行动。 在四人之中,林钟的经验是最丰富的了,不仅追随洪过在高丽征战,更曾经在倭国独自统领一方,以后又随着洪过在中原与金军大战,既然他不看好这个计划,其他几人也没说话,只是看向了洪过,他们想知道,既然连林钟都无法通过的计划,为什么还会被洪过提出来。 洪过微微一笑,拍着那份计划说出一番话来:“饭么,要一口一口的吃,仗要一点一点的打,今天打一仗,把他们打疼了,拿走一点土地人口,我们就回来继续训练人马总结经验,等到我们又训练好几万人,就再去收拾一下,这样天长日久的,别说区区一个交趾,更大的国家也能击败。” 林钟几个人听得热血沸腾,当即站起来慨然领命而去。 等到几人走后,一边的辛弃疾却是面带忧色,心中不断怀疑,洪过口中那个“更大的国家”到底是在指谁呢? 过了新年,就是大宋隆兴元年。也意味着,从这一年开始,就正式进入了新皇帝赵昚的时代。 元旦刚刚过去,高丽南部釜山港内,两百多艘巨型海船整装待发,洪过亲自来为即将出征的将士送行,这一次,作为近卫军的统帅,他不能率领部下征战疆场了,不得不委任林钟作为统帅前往交趾。 敬酒,授旗,预祝凯旋,简单而隆重的送别后,海船扬帆出发,将经过济州岛,然后直航到大陆沿岸,贴着海岸线行驶到海州,在海州补给后一直向南航行,最终的目的地就是交趾的李朝。 洪过的一支利爪终于伸出去了。 关于自己的军队到底要有多大规模,洪过的心中一直有盘算,按说,现在高丽的人口,有汉人约莫两百万,高丽人大约也是这个数量,不过,由于高丽工商业繁荣,占用着大量的劳动力,而工商劳动的繁荣,间接影响着其他各行各业,因此,即便是经过大定金军的侵略和屠杀,高丽的社会经济依然保持了高效高速的增长,在这样的情况下,洪过自然不可能大量征发劳动力出来当兵。 更何况,如果是建立女真猛安谋克军那样的军户,虽然这种农兵在野蛮的部落或是不发达时期,能够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可是一旦生活安定下来,军户制度就会被破坏的淋漓尽致,历史上立国之初强悍一时的猛安谋克军,明代的百万军户,清代的八旗兵,一次又一次的应证着这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因此,在洪过的设计中,只有职业兵才是未来的发展方向。 可是,要建立职业兵,又不能建立北宋禁军那样的职业兵,国家豢养百万大军,却养而不战,在和平生活中不断消磨掉锐气,最终成为一群比农民还羸弱的家伙,军队成为了国家朝廷的巨型收容所,遇到个天灾**的,就将大批难民扔进军队,虽说避免了两宋三百年中出现大规模的造反,也让军队的尊严和社会地位,下降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低谷,这样的军队还指望他们能有战斗的决心和士气么? 最终,洪过希望能够在高丽建立一支,有如完颜亮手里硬军一样的全职业兵,一支绝对是武装到了牙齿,技战术全能,拥有丰富经验的职业兵部队,人数不必太多,总规模不超过十二三万,正规部队大约在八万到十万之间,补充部队大约四五万,平时出动正规部队不断作战,遇到大规模战事,补充部队随队出发,既可以成为辅兵,又能够在必要时候补充进正规部队,如此就能够基本保证整支部队的战斗力。 林钟的这次带去交趾的部队之中,有一万近卫军老兵,其余两万人都是经过三个月训练的新兵,他们将在交趾军队面前经过淘汰和筛选,并从敌人身上学习战斗的技能,当这些士兵从交趾返回的时候,洪过就可以着手进一步扩大高丽的兵员了。他预计,要完成自己这支大军的建设,大约需要两到三年的时间。 十到十二万的职业兵,高丽半岛就是大约三十几个人养活一名士兵,洪过盘算一下,除了因为全部人力集中在工商,粮食主要依靠进口外,其余的时候,高丽半岛上三十个人创造的财富,倒是足以养活一名洪过手下的士兵。 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因为洪过的近卫军士兵实在太贵了,虽说没有高额的军饷,但是一个普通士兵全身的装备下来,就需要花费洪过大约百贯钱,即便是就地取材,高丽铁矿的品质要好于中原,也大约要六七十贯钱,这样计算下来,洪过要建立一支十万人的部队,光是装备就要花费六七百万贯,若是加上平时粮食,训练的开支等等,光是一支陆上的大军,已经需要填进去将近两千万贯,这还没有计算高丽水师这个吞金巨兽呢。 也难怪洪过要用武力来保障商路了,如此花费庞大的军队,光是养在那里不干活,实在是太浪费了。 就在军队出征后不久,一个信使被送到洪过面前,他带来一个让洪过并不很吃惊的消息:大名府断粮了,急需洪过的援助。 想想也是,那大名府周围的大战,前后持续了将近两年,最近光是围困就有大半年,城中百姓哪里还能耕种,怕是城中存粮早已见底了,这次若非纥石烈志宁抓住了机会,一下击破困城的大定金军,怕是再等一阵子,大名府就要不攻自破。 听到大名府断粮,洪过毫不犹豫的送出去各种粮食大约三十万石,另外还有布匹十万匹,食盐数万石,这笔援助总价值高达近百万贯,听到那个使者耳中,一下就将使者惊呆了。 命令王元寿将感激涕零的使者送出去,顺便全乎了王元寿关心弟弟的心思,洪过笑着对辛弃疾解说,援助大名府不仅仅是因为他师兄完颜亮的情谊,更因为只消大名府一日存在,就足以分裂整个金国,让大定朝廷寝食不安,必须派兵去攻灭大名府的正隆朝廷,如此一来,大名府就如一个巨大的磨盘,不断将大定朝廷的战争潜力碾成碎片。 就在洪过唾沫星子横飞讲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冯狗笑嘻嘻的跑进来。 洪过兵进临安的时候,冯狗就跑去了近卫军中,洪过给了他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回去高丽,当个县令或是矿山总管,每天舒舒服的混日子,另一个就是回到他身边,继续干以前的亲随。谁想到,冯狗毫不犹豫的选择回到洪过身边,现在当了洪过内宅管事,每天吃香喝辣,甭提有多舒服了。 见到冯狗跑来,洪过微微一愣,这厮是内宅管事,难道是内宅有事?谁想到,冯狗笑嘻嘻的告诉他,竟然是洪过的大哥洪适来到了高丽,正在内宅拜见洪过的母亲。 洪过闻言大喜,立即收拾下手里的政务,而后回去内战,兄弟二人久未见面,自是有一番亲近叙谈,家中庆贺一番后,到了午夜时分,兄弟两人抵足而眠的时候,洪过才笑着问大哥,这次来到高丽有什么事情。 洪适闻言知道自家兄弟有些鬼心思,自己的事情瞒不过,索性一发说出来。原来,洪适这次是亲自给洪过送来一个消息,他已经将自己名下洪皓这一支的嫡系嫡子地位让了出来,在洪家祠堂里对所有洪家长辈说明,以洪过作为洪皓一支的嫡子。 听到了,洪过大吃一惊,一把抓住了洪适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按照宗法制度,嫡子有权对这一支的其他成员行使族权,虽然江西洪家分支众多,但是能够在朝中为官的,并且有希望做到高官的,就只有洪皓膝下的四个儿子,是以,洪皓回到南宋后不久,洪家祠堂就做出决定,单独为洪皓立了一支出来,地位极是尊崇。现在洪适主动让出了这一支嫡子地位,等于将洪过推向洪氏家族的核心,也变相的将洪家牢牢捆在了洪过身上,日后无论洪过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洪家都必须跟着洪过干到底,至少,洪家四兄弟都成了生死与共的一体。 兄弟二人激动的久久不能说话,等了好久之后,洪过才继续问下去,不知洪适来到高丽还有什么大事。 洪适笑着说了一句“就知瞒你不过”,接下来,他正色的对洪过道,别看现在燕山府的大定朝廷比较狼狈,但是,完颜雍毕竟并非庸才,他已经是在着手整顿境内的政务,梳理民政整备兵马,逐步增强手里的实力,假以时日的话,怕是大定朝廷一定会席卷河北河南山东陕西河东,重新占据昔日金国旧境。所以,他就今次就是受了皇帝赵昚的委托,来向洪过询问,究竟用什么法子,足以拖住完颜雍的脚步? 听到这话,洪过眼中一亮,立时明白了赵昚这是变相来向自己剖白心迹,表白南宋朝廷并未忘记北伐大业,是以,他的脑筋立时飞速转动起来,想了好一阵,才缓声道: “主意倒是有,就是不知道朝廷要不要脸?” [奉献] 第七部#183;,以大宋的名义 第三〇五章 战绩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义第三〇五章战绩 洪过一句话将洪适问的愣住了。 见到大哥吃惊。洪过笑着解释起来,原来,这个时候大定朝廷开始整顿经济,为了弥补铜钱的缺失,继续在治下推行纸钞交子,而且由于厉行查禁,所以交子也是很有信誉,竟然形成了一个不错的纸币市场,现在洪过的第一个法子,就是从交子上作文章,不过这事有点缺德,不知南宋朝廷能否接受。 洪适还是没明白自己这个幼弟到底想干什么,不过,他到底是来自南宋,一个商品经济远发达于金国的地方,对各种龌龊事情也有所耳闻,见了洪过高深莫测的笑容后似有所悟。 随即,洪过提出一个请求,要洪适回去与皇帝说明,这件事不如就交给他来操办,反正高丽距离中都远比南宋近便。搜集情报和消息非常方便,他操持这些事情正是近水楼台。 洪适犹豫下,才答应回去帮助洪过关说,至于能否成事他真不好判断,最近洪过的声名实在太过耀眼,朝廷内外都是光彩照人,尤其是在民间,对洪过的风评完全是两个极端,有人说洪过是大奸大恶的逆贼,从他公然率兵对临安逼宫上,已经是体现的淋漓尽致,也有人说洪过是一心为国不计声名,理由同样是那次逼宫,毕竟,当全天下都以为洪过会就此入朝成为把持朝纲的权臣的时候,他竟是在达到目的后率兵飘然而去,自请去了海外,这种行径感动了朝中不少年轻人。 自己明白自己的事情,洪过也不指望一定能成功,反正就是骚扰完颜雍么,即便赵昚不提出来他也要做,现在还可以从南宋朝廷套一个人情,他何乐而不为呢? 洪过没有细说自己的计划,洪适情知自己在这个方面并不通晓,索性不去询问,两兄弟躺在床榻上就这样闲聊,说着。洪适就说到了那位出使南宋的大定朝廷使者来,说此人曾经在朝中上下活动,希望乘着洪过逼宫迫使赵构同意和议文本,一个尊金国为叔国,气得太上皇破口大骂,也间接促成了赵构下定决心退位。 洪过闻言心中一动,大定朝廷如此自不量力,看起来他们还是没正视自己的地位,何不趁机推波助澜一番?于是他拍着胸脯表示,现在的南宋纵然不能北伐,但也并非三十年前的南宋,若是再接受这等屈辱的和议,不要说国中民意不会答应,他这个坐镇海外的大将也不可能接受。如果说,宋廷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签订这种条约,传到了外国耳中,宋廷上下,从皇帝到臣子的面子算是丢的一干二净了。 他把话说的如此严重,由不得洪适重视起来。洪适明白,说一千道一万,什么外国。什么国人民意,都不如洪过那句“海外重将不满”,以洪过的前科,这个小子难道还要上演一出逼宫戏码不成?更何况,这一次洪过为民请命的大义揽到身上,怕是会将声望抬到更高的地步,那个时候,宋廷就更加无法控制局面了。 于是洪适连忙安抚自己的弟弟一番,表示自己回去一定对皇帝说明洪过的立场,务必阻止鸿胪寺和礼部谈出什么屈辱的和议。 洪适这么说的,也是如此做的。当他回到临安后,立即对赵昚陈述了一行的经过,尤其重点提到了洪过对和议的不满。听说洪过如此表态,将个皇帝赵昚气得脑仁疼,这个洪过怎么如此不省心?前次兵逼临安已经搅的天下沸腾,月余前数百艘满载大军的海船从临安外海经过,吓得南宋那些水师抱头鼠窜,竟然躲进了临安海湾不敢出海,就这么看着高丽的船团从门口经过,如此表现也将临安吓得一日三惊,又是不少百姓逃出临安去,常此以往下去,可要南宋朝廷如何是好? 赵昚将几位执宰大臣召集过来,郑重其事的商议洪过的“建议”。听了洪过的话,那些个执宰大臣一个个眉头紧锁不敢言语,半晌不吭声,不是他们故意装木胎泥塑,实在对付洪过没有什么好法子。 到了最后,还是史浩这位赵昚的老师。为皇帝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洪过不是喜好管这件和议的事情么,索性,将那位烦人的金国使臣扔去高丽,顺便让礼部派人同去高丽,让洪过负责主持和议好了,这样不就堵住了洪过的嘴么。 大家一听,心中暗骂一声昏聩,这种法子不是在削朝廷的面皮么,直接受到打击的就是南宋朝廷的声望了,可要他们想法子还真没什么办法,也就只好忍气吞声的认了。 听到史浩的法子,那边的礼部尚书王刚中气得几乎骂出来,洪过洪改之是那么好伺候的么,要礼部派人去高丽一同谈判,这不是把礼部的人往火坑里推么?无奈在场他官位最低,说起话来自然没有力度,很快就被诸位执宰大臣无视了。 既然这应付金国使臣的活都可以教给洪过,赵昚哪里还会在意其他,索性同意了洪适的请求,将对金国进行颠覆的事情也委托了洪过。 洪过的法子分成几步,首先是在高丽印制大量的纸钞交子,派出细作到大定朝廷控制的地区,用这些伪造的交子去购买物资。或者干脆就是分散出去。那纸钞的发行数量是有一定上限的,超出这个数额就会造成通货膨胀,也就是物价不正常的上涨,让市面上人心惶惶,除非是更多的物资投入进来,否则囤积物资的情形一经发生,谁都没有半点办法制止,大定朝廷半年多的努力就彻底化为泡影。 那交子发行上限,是当初洪过亲手制定的规则,现在又要由他亲手打破,此中种种回想起来令他不禁唏嘘感叹不已。 洪过这一手不算太过狠毒。毕竟此时北地早已大乱,以前靠着朝廷信誉支撑的交子,在这个时候已经是跌了几次,身价连以前的一半都不如,使用的人并不是非常多。可是,当洪过自己印刷的价值五百万贯的交子涌入时,金国交子算是彻底变成了废纸,哦,比废纸都不如,只配用来当成上厕所时候的厕纸,也就是比厕筹高档那么一点点。 当交子崩溃后,中都附近,还有辽东地区上京会宁府路等地,重新回到了单一铜钱交易时代,哪想到,洪过这时早就准备好了,又开始向大定朝廷地域散发大批劣质铜币。 金国使用的还是以前北宋发行的铜钱,以及金熙宗完颜合剌发行的铜钱,质量还算不错,最次的也是铅二铜八,洪过可好,直接造了一批铅三铜七的流入了中都。不要小看这一分的铅含量,仅仅十万贯下来,就能让洪过赚上不少,既然有钱赚,那些专门造假币的工匠更有动力了,很快的,中都市面上就很少能看到铅二铜八的良币。 当大定朝廷发觉自己使用的上好铜钱越来越少,劣质的铜钱使得市面上物价又上涨许多的时候,洪过下令,开始铸造铅四铜六的货币,然后又按照以前的法子,开始逐步收回市面上铅三铜钱。 这么折腾一圈下来,才一年多功夫,大定朝廷刚刚有所好转的经济状况,被洪过连续几次重创,一下子打回到了以物易物的时代。连带着,大定朝廷官府的信用也跌到最低点,由于官府强行要求老百姓使用铜钱完粮纳税,不少地主带头建起了山砦,公开组织手里的长工短工,打造兵器对抗起大定金国官府来。 这下子大定朝廷可真焦头烂额了,幸好此时完颜雍已经返回中都,用严刑峻法与检举揭发的法子,着实破获了几处高丽细作的据点,才将谣言四起的局面压制住,得以着手稳定市面。 完颜雍为何能回到中都呢? 就在临潢城下,萧克剌围着一个临潢大战半年有余,无奈临潢本就是金国着力经营的重镇,完颜雍起兵后又刻意加强了临潢的防御,现在城内城外有金军二十万,沿途又修建了大量的驿站烽火台,大定朝廷已经逐步稳定了在临潢的通路和防御,攻陷临潢这个目标变得越来越不可能起来。 若是仅仅如此的话,萧克剌大可利用游牧民族的又是,在临潢府外围不断打击金军,从而将大定金军主力困在临潢周围。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冬季越来越近,草原游牧民族都是逐水草而居,到了冬季需要去避冬地过冬,十万草原联军围攻临潢,数倍于这个数字的游牧民在临潢附近放牧,秋天时候抓秋膘自是很不理想,若是冬天继续在临潢附近纠缠,怕是一个冬天过去,不等金军来打,这些参与围攻的游牧部族就都垮了,是以,那些个依附到萧克剌周围的可汗们,仗着胆子要求撤兵。 一开始萧克剌还是好生安抚,到了后来,他的态度虽然还是那么温和,但也吃不消这些可汗们的不住请求,最终不得不答应下来,暂时退兵百里驻扎。 退兵?大家早在临潢这个鬼地方呆的腻了,现在一提出退兵,什么百里,那些个散漫惯了的游牧民们,呼的一抽鞭子,就带上自家牛羊奔的没影了。 等萧克剌感觉不好去追的时候,身边的部族跑掉一半大多,余下的兵马部族,不是乌古敌烈两部,就是契丹的叛军,不仅如此,就连乌古敌烈两部的族长,也非常婉转的向萧克剌表示,乌古敌烈两部也需要前往过冬的山谷,他们还算仁至义尽,知道要求萧克剌一起前去过冬。 萧克剌苦笑着拒绝了两部族长的好意,最后,他只好带着十万契丹部民缓缓的退到了金山隘口,决意就在这里停住脚步,等待来年再战。 临潢之战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束了。 草原大军撤兵,完颜雍却没马上离开临潢,反是又在临潢府城逗留数月,向草原派出无数细作,又派出诸多使者前去草原联络,上到各部可汗,小到各部的统兵将领部族长老,都能够收到大定天子的一份“心意”,以便在来年时候帮助大定天子说上几句好话。 经过这番布置,完颜雍有信心来年就能看到丰厚的成果,纵然各部不见得马上改弦更张停止攻击,起码在打起来的时候互相也会留些情面。 而后又监督临潢府城修复了各种防御设施,甚至大冬天的挖开潢水河道,又为临潢城增加了三道护城河,完颜雍这才心满意足的统帅大军返回中都。一到中都,早了解情况的完颜雍,立即使出手段来,成功破获了几处洪过手下的细作据点,打击了那些细作的嚣张气焰,无形中给了洪过几记耳光。 正当完颜雍觉着志得意满的时候,一封完颜兀古的来信,打破了他的良好心情,完颜兀古向大定天子报告,就在不久前,洪过取得了对交趾国的大胜,三万近卫军击破交趾李朝十万大军,迫使李朝与南宋签订和议,正式承认了南宋皇帝,交趾的李朝国王李天祚为“大宋安南国王”,到此时,那交趾地方才算是脱离了千百年的名称,正式中国认作“安南国”。 不仅如此,洪过还迫使安南国割让了好大一片国土划归南宋,暂时由近卫军驻扎管理,甚至说,近卫军可以派人在安南的都城升龙建立官府,处理宋人在交趾的司法官司。 看到这份情报,完颜雍大吃一惊,刚刚那点好心情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说,心头有如被压上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般,感觉是那样的压抑和沉闷。 其实,完颜兀古说的还不全面,林钟在交趾何止是大胜那样简单。 李朝作为一个已经存在一百多年的国家,虽然被宋朝叫做交趾,对内却是自称“大越国”。此时的交趾大越李朝,早就进入了平缓迟钝时期,军队再没了刚刚立国时候那样善战,将军们虽然不断与周围的几个国家开战,但也没了早年的英武,这样一个国家,如果没有外力介入的话,在数十年后也会自行倒塌。 当林钟率军在交趾登陆后,发觉自己最大的敌人并非交趾的军队,倒是交趾湿热的气候,让这些来自北方的精壮汉子极为不适应。幸好,出征前洪过就详细了解了各种交趾的情报,也向很多经常来往于交趾高丽的商人请教过,提前预备好了各种草药来防止疫病,饶是如此,下船后还是有百多人因为不适应气候而病倒。 这些都不能影响林钟的决心,很快的,在河口大战中,林钟统帅步卒在路上打破交趾的三万军队,水师又歼灭了交趾人那支羸弱的水师,而后开始沿着湳定江也就是后世的红河,向着交趾的首都升龙进军。 黑色铁甲大军入侵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整个交趾,那国主李天祚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征调所有能搞到的军队,集中在升龙城下准备迎战。 孰料林钟按照洪过提供的情报,定下了暂时不主动攻击的策略,在作出挺进升龙的样子后,又撤回了湳定江的河口地区,只在这里建造木屋营地,好似要在此地长期驻扎一般。 李天祚等了半月有余,却不见一个黑甲兵到来,听说了黑甲兵在湳定江的河口驻扎,这位国主迟疑着不知是否应该主动出击。就在李天祚迟疑的功夫,又拖了半月时光。 就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从交趾背后传来坏消息,老仇家,位于西面的蒲甘朝朝已经得到了交趾战败消息,正调兵遣将蠢蠢欲动,似乎想要乘着交趾各地空虚,自背后向交趾攻击。 李天祚感觉等不下去了,于是下令集结的所有兵马,在他的亲自统帅下沿着湳定江向下游挺进,凭借十余万大军,他准备用泰山压顶之势,一举将黑甲兵撵下大海,然后回头警告不老实的蒲甘朝朝一下。 行军到了半路,突然从两边杀出大批黑衣黑甲的武士,一下就将交趾的大军截成三段,分别逐退了前后两面的交趾军队后,这三万近卫军全力围攻交趾人的中军,几番搏杀之后,失去了斗志的李天祚下令投降,率领中军两万多残兵败将放下了武器。 抓住了交趾人的国王后,林钟立即撒下人手去追逐各股乱军,又抓住了万余人的俘虏,然后才押着李天祚耀武扬威的挺进到升龙城下,当交趾人还在乱成一团的时候,几乎是兵不血刃的占据了交趾人的都城。 有人会问了,这里到底还是交趾的国土,怎么林钟带人出兵作战,就好似在自家一般轻松,全然不怕有人通风报信呢?原来,在交趾势力最大的宋人们,当林钟到来后,就有不少人主动前去联系,充当了林钟近卫军的耳目,李天祚出兵的当日,林钟就得到了消息,然后利用宋人商贾收买了当地人,为近卫军当向导不说,还有效的防止了近卫军动向这种情报流失出去。 抓住了李天祚后,洪过立即派出使者前去交趾,用帮助李天祚保住王位作筹码,逼着李天祚签下城下之盟,割让了湳定江河口数百里给近卫军,又承认了近卫军的驻军权,还有近卫军代表宋人,在升龙可以审理涉及到宋人的案子,最最重要的是,交趾境内所有地方,受到近卫军保护的商人都可以随意进入经商和开矿,至于税收,则是由近卫军与交趾官府协商订立。 如此一来,在洪过眼中,交趾就好像一个脱光了衣裳的女人般,再没了一丝一毫的神秘感。可是,洪过也同时失去了对交趾的兴趣,他的目标又转到了下一个神秘“女人”上。 [奉献] 第七部#183;,以大宋的名义 第三〇六章 大理段氏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义第三〇六章大理段氏 与安南李朝廷签订了《安南国隆兴和约》之后。洪过没有马上展开下一步计划,反是又将大部分兵马运回高丽,与近卫军一同返回高丽的,还有上千名安南的贵族子弟,甚至包括了国主李天祚最年幼的儿子,以及数万名安南劳工,他们都将被送入高丽的矿山和耕地,以解脱更多的汉人出来成为士兵。 与此同时洪过派出专使,从广南西路的邕州开始露布报捷,乘快马赶往临安,一路之上,使者不断对经过的州城府县村庄镇甸宣扬武功,告诉所有乐意聆听的人们:交趾大捷,交趾臣服! 邕州就是后世的广西大部,州治所在地宣化城便是后世的南宁市。那交趾曾经在北宋神宗时候,与北宋交战并挥兵攻入邕州,屠尽邕州城中数万百姓,然后毁城而去,便是邕州其他地方的百姓,也在那场战乱中受到侵害,直到百年以后。邕州百姓一提起交趾,提起南面那个大越国,就隐隐生出恨意。 现在听说交趾臣服,听到交趾被人打的大败,立时有无数交趾百姓跑来打听,报捷的军士早得了嘱咐,也就不厌其烦的向所有人解释,说镇守高丽的洪安抚如何看到宋人在交趾受到欺凌,如何想起百年前邕州屠城之恨,所以奏明朝廷后,统帅大军直捣交趾国都,生擒国主,迫使那李天祚递上了降书顺表云云。 这些百姓哪里明白和约中的道道,林钟在手下幕僚的建议下,索性顺着说书讲古艺人的说法来宣扬,赢得了邕州百姓交口称赞,不住的有人向那些军士怀中塞东西,铜钱,银锭,腌肉,风鸡,火腿,那些大家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花的东西,此时被一股脑塞过去,而后,这些百姓抹着眼泪,急跑着返回家中。跪在祖宗先人的牌位前就是放声大哭,向先人哭诉大仇得报。 那些军使一路奔驰过去,穿过广南西路,荆湖南路,江南西路,江南东路,一直来到两浙地界,一路上穿州过县,用驿站的快马疾驰,同时将洪过和近卫军的这一轮战绩散播到南宋各地。 到了临安时候,其实洪过的捷报早在月余前就到达了,南宋朝廷已经派出礼部官员接受了和议文本,扣上国玺后算是正式生效,同时,应洪过的请求,南宋朝廷又派人接手了湳定江河口的那块割地,并命名为“天圣州”,使之正式成为大宋的一块海外领土。 尽管如此,南宋朝廷依然举行盛大的仪式,欢迎了报捷的军使,临安城万民空巷的前来观看露布报捷。这一次大捷,不仅仅为洪过扬威,更洗刷了洪过身上奸臣的污名,让所有人都看到,洪过虽然有过不轨的举动,但他不仅仅自请远走海外,更对南宋朝廷身怀忠心,还不断想着为南宋开疆拓土。 自然,朝廷里也是有人惊出一身冷汗,洪过的实力,已经大到可以随时随地动员三万兵马,并将其远赴重洋投放出去,若是他日洪过不是远征安南,而是将这些兵马投送到临安外海呢…… 只是皇帝赵昚正在兴头上,没人敢对他这样说起,是以此事暂时就压了下来。 交趾,哦,安南国的臣服,对宋国商人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喜讯,安南国沿岸遍布大小良港,国内又有众多物产,人口也是不少,这样一个巨大的市场被洪过强行打开,仅和约签订的两个月后,就有数千商人涌入安南国内,到处寻找商机大发财,半年后,不仅仅是升龙这样的大城市,就连安南国的各个村庄中间。都有宋国商人的身影。 南宋的商人不仅仅为安南带来各种各样精美的大宋商品,还买走了安南人的各类产品,同时,也引入了各式宋人的生活方式,那些在安南人看来极为奢侈yin逸的享受,一下就被安南朝廷的大小官员接受,风靡安南的富豪官吏中间。 事情都是相对的,有人沉迷,自然也有人警醒,在一小部分安南有识之士里,就有人看出这种事态继续下去,怕是不久之后,安南就会完全失去自主,变成了大宋的一个路了,为此,有人开始悄悄聚会商议起来。 洪过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他在安南的情报站,是随着洪家商号的商栈逐步推进的,现在已经基本掌握了安南沿海大小城市的情报,对这个速度他感觉非常满意,他的主要精力,一方面是集中在对金国的情报渗透,另一方面则是组建新军上面。 那完颜雍果然并非易于之辈。返回中都后,立时稳定住大定朝廷的人心,而后着手对治下加以整顿,一面在鸭绿江河畔修建烽火台和城堡群,一面又严惩了一批官吏,先是给各地大户豪族一个定心丸,接着出兵攻杀了几处不肯降服的豪族,一下就将治下已经人心惶惶的形势扭转过来。 到了南宋隆兴二年的春天,果不其然,草原大军再没能集结起来,草原各部找到各种借口。纷纷拒绝了萧克剌联军攻打临潢城的要求,表面上是去年攻势损失过大,实则,无论完颜雍还是洪过都明白,是那一次萧克剌油炸四部那颜们的行为,激起了草原部族的反感,草原上无论攻来杀去,可那颜就是那颜,永远的贵族,战争只是看争取到的那颜有多少,现在萧克剌竟然如此屠杀那颜,其余部族早就心存不满,此时谁还肯去萧克剌面前晃悠? 没了草原联军的支持,仅靠乌古敌烈两部和契丹的兵马,根本无从组织起足够的兵马攻打临潢,不得以,萧克剌占据了金山隘口,然后将金山隘口到栲栳泺之间海剌尔河沿岸纳为草场,让契丹人在这里放牧,着手积攒实力,自己则派人返回虎斯斡鲁朵,向西辽皇帝报告这里的情况,并请求更多的支持。 既然北部稳定下来,又经过将近一年的休养生息,完颜雍的存粮和兵甲马匹又逐步积攒起来,他一面调动十万兵马驻守在鸭绿江岸边,一面派兵攻掠大名府周边,努力削弱大名府正隆朝廷的实力。 这段时间里,正隆朝廷也没闲着,虽然受困于手下兵马不多,但自从得到了高丽的援助后,正隆朝廷焕发出生机,不仅攻陷了大名府治下州县,更向西攻打,一直打到了太行山脚下,沿途征缴到许多粮秣辎重还有工匠百姓,极大的充实大名府的实力。现在的正隆朝廷,也是拥兵五万,治下城池数十座,加之万余硬军精锐,可是比一年多以前强的太多。 正因为感觉到了正隆朝廷的威胁,一腾出手来的完颜雍,就将全部心思放在大名府上,洪过得到的情报是,来年开春,大定朝廷就要动员十万兵马围攻大名府,而现在大定军队的扫荡作战,正是这次打进攻的前奏。 为了进一步保住大名府,洪过一面将这份情报送去大名府,一面紧急派出使者去联络契丹人,他希望明年开春后,契丹人可以抽出兵力,绕过临潢城南下攻打西京大同府,一旦打开了大同府,也就打开了长城防线,到时候契丹人可以从大同府长驱直入进攻河北,骚扰完颜雍的后方,迟缓完颜雍的进攻。 不仅如此,洪过下令,在鸭绿江沿岸大举修建军营,白天黑夜的向军营里运输物资,同时,营中日夜巡视操练,做足了准备渡江进攻的样子来,对完颜雍形成压力。 自然,这些布置都是演戏,运送的物资通通是干草,外面加上了掩饰而已,至于操练的人马,除了五千近卫军驻守保州外,其余都是刚刚从安南送来的苦力,被扔在这里当成疑兵使用。至于洪过的真正重心,则是盯上了大理! 安南出奇顺利臣服,一下让洪过的胃口大起来,作为中南半岛的重要国家,安南不仅物产丰富,更与大理,缅甸蒲甘朝朝等国家接壤,有了安南,就等于在中南半岛得到一块跳板,让洪过可以随意选择其他各国进行攻击。 就在攻打安南的同时,洪过的探子已经渗入了大理国和蒲甘朝,对两地进行了细致的探查,并绘制出地图来,到了安南臣服后,洪过的细作更是打着商队的名义,在两国近乎肆无忌惮的探索,更何况,湳定江流经大理国和安南国,这条大河的存在更是方便了军队的突进。 洪过早已整编好了足足六万大军,其中三万新兵与三万老兵混编在一起,加上配合作战的水师,总兵力超过了八万。为了掩饰自己的计划,六万陆上大军,小心的分期分批送到了安南登陆,然后利用内河船队,装成是运送货物的船只,悄悄的运到了河口镇,也就是后世的中越边境老街地区。 对于黑甲兵这么大的动静,大理国内早有察觉,无奈大理国从上到下礼佛成风,军队战力和士气也是不高,大理的国主段正兴思来想去,感觉黑甲兵到底还是大宋的兵马,现在出现在安南与大理边境,大理自然是应该寻到大宋的朝廷论理才对,于是大理火速派人前往河口镇劳军,表示自己其实已经知道你们的行踪,同时,大理国的使者也进入大宋国境,黑甲兵陈兵在大理边境的消息,通过驿站飞快的送往了临安城。 只可惜,洪过可不管这些事情,此次统兵的并非是林钟,而是洪过手下两员年轻将领:刘铮与李公佐,羊蹄因为年纪太轻实在不好服众,不得不统帅了水师在河上接应。 李公佐还好些,年纪在三人之中最长,相对稳重些,接待了大理国使者后,感觉既然已经被人家发觉,战役就失去了突然性,不如暂时停下来等待朝廷的处置或是洪过进一步命令。谁知道,刘铮和羊蹄都是并非宋人出身,尤其是羊蹄,从来眼里没什么宋廷不宋廷的,他只听一个人的命令,那就是姐夫大哥洪过的,他们两人意见与李公佐正好相反,既然掩盖不住,索性开打就是了! 羊蹄说的好:“下面弟兄们都等开战发饷呢,那些新来的弟兄们,家里还等着发财回去置办家业呢。不打?信不信现在我们说不打大理,明天士兵就来打我们?” 李公佐听后为之苦笑,他知道羊蹄说的一半是实情,洪过整训的这支近卫军,制度上与硬军极为相似:平日只提供士兵的基本吃喝,饷钱不算丰厚,可一旦开战了,不单给发开战饷,而且战争期间抢到的财货只需上交一半,若是有战功的老兵,这个上交的比例还会更小,同时,战功卓著的老兵不仅有机会被提升为军官,即便是受伤回家了,也会得到一笔丰厚的退役军饷,而且回家后也会被看成与读书士子一样待遇,在家乡担任各种低级官位。 如此政策养出来的军队,自然是对开战眼红的嗷嗷叫,对战争和鲜血的渴望,简直比得上古代的秦军了。 李公佐苦笑下,学着洪过常有的动作:摊开手,道:“随便吧,反正是大理的这些豆腐兵,看看我们谁先到大理城。” 若是段正兴在这里,估计会给气晕了,敢情这几个家伙根本没将大理当盘菜,合着是来拿大理赌着玩的。 三个年轻人凑到一起,胆子大的几乎比得过洪过了,明知道大宋朝廷已经提前知道的情况下,这三个家伙还是决意对大理开战,就在大理使者到达的第二天,三人扣押了这位倒霉的使者,然后联合下令对大理进军。 大理国久无战事,与缅甸人的战斗也是时断时续,这些年更加承平,士卒散漫缺乏训练,将军官员或是嬉戏或是争相礼佛,哪里经得住近卫军这等虎狼之师的攻打,加之三人还统调了部分安南军队,在近卫军背后作为驻守的军队,仅仅半月时间,就向大理城推进了数百里,占据了最宁府,秀山郡,大军进入了威楚府,兵锋直指大理的国都大理城。 经过初期的混乱后,大理国内虽然谁都想不到,黑甲兵竟敢冒着大宋严惩的危险,来进攻受到大宋册封的藩国,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大理国也只有打起精神努力迎战。 在威楚府城下,也就是后世的云南省楚雄市,李公佐统帅的北路军,迎上了大理的五万大军,这支大军不仅有大理最精锐的各洞黑苗族兵,还带上了五十头战象一同参战。 李公佐面对强敌并不惊慌,得到了对方的情报后立即向南撤兵,那些大理兵马,以及威楚府的守军急忙追击上来。李公佐撤兵的脚步并不慌张,慢悠悠的始终保持了与对手之间十里距离,渐渐的,湳定江遥遥在望,那里正停泊着洪过大军的船队,如果被李公佐带兵上了船,大理的军队可就失去了这次绝好的战机。 见到大理军队加快了脚步,李公佐却不走了,他带领部下列阵准备迎战。看到近卫军这个动作,可将大理的统帅乐坏了,当即准备发动冲锋,一举击溃面前的这支黑甲兵,然后再与湳定江南岸的大理军队夹击另外一支黑甲兵。 谁料到,大理军队已经距离敌人不足五里的时候,李公佐竟是统率大军开始缓缓逼近过来,一下子将大理的统帅气得够呛,这群黑甲兵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难道说,在自己拥有战象,人数又远高于他们的情形下,还想着逆袭自己? 双方的距离被拉近到了不足两里,大理的战象已经被推到最前面,准备一鼓作气冲入黑甲兵阵中,彻底捣乱黑甲兵的阵势。 就在这个功夫,自大理军队的两翼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就见密林中黑甲涌动,无数黑甲兵排成整齐阵列,自两翼杀出来,一举将大理军队截成了两段。 大理军队本来就缺少训练,虽然现在这些精锐士卒都是黑苗兵,其实也都是从各洞各部征召来的族兵,平时就是普通山民,现在遭到突袭哪里还能抵抗,霎时乱成一团,那些战象更是不堪,被黑甲兵从近距离发射的火箭一射,竟是破开了战象身上的皮甲,深深刺入了肉中,战象哪里经得住这样袭击,当时发起狂来,除了两只径直冲进李公佐军阵,踩踏死十几名近卫军外,其余都冲进了大理军阵中,更将大理军队搅的异常混乱。 这一战,近卫军全歼了大理军队六万余人,光是捉拿的俘虏就有三万余人,随后,近卫军分兵两路,一路偏师万余人攻占了威楚府,另外一路在水师的帮助下,迅速渡过湳定江,用抓住的俘虏冲阵,一举将湳定江南岸的三万多大理军队击溃,生俘了大理的国相高兴政。 李公佐是名义上的大军统帅,他出面安抚了高兴政,同时保证绝不伤害高家的人和财产,战后甚至可以帮助高家更进一步云云。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为了保住性命,高兴政都不得不屈从了近卫军。 有了国相带路,近卫军一路上自是势如破竹,乘着大理还没能集结起第二波援军的功夫,就攻到了大理城下,那大理国主段正兴自知无力回天,又等候大宋的回音不到,无奈之下只好自缚之后开城投降。 大理国被洪过碾在脚下,但是,不等三位小将享受胜利的果实,突然有急报送来: 乘着大理虚弱,大理西面的缅甸蒲甘朝突然发兵,已经攻入大理境内,正在向大理城迫近! [奉献] 第七部#183;,以大宋的名义 第三〇七章 三份和约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义第三〇七章三份和约 听到缅甸进攻大理的战报。李公佐还没说话,羊蹄已经跳脚大骂开了,在羊蹄看,他们费尽心血才打下来的大理国,要是被缅甸那群家伙分一杯羹去,简直和趁火打劫没什么两样,“**,敢抢老子的东西,现在就出兵,收拾了那群缅甸的黑猴子,顺手把什么狗屎蒲甘朝灭掉!” 听着羊蹄在大庭广众这样叫骂,完全把大理当成了自家的产业一般,段正兴无奈的在心中苦笑,却没说话,实际上,与宫廷中站着的大理国重臣心思一般无二,这位大理国主心中未尝没有其他的想法,那蒲甘朝也是此地一大霸主,拥有战象上万,若是能依靠蒲甘朝的进攻,帮助自己复位。帮助大理复国,岂不是更好? 高兴政可不这么想,他们高家时代为大理国相,到了他这代因为作战不济,被迫屈从三个毛头孩子,劝降段正兴的时候就已经上了贼船,若是被大理复国,段正兴复位,怕是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高家,再说了,蒲甘朝那些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彼此没有大的战争,但是小打小闹的也一直没停过,心中的仇怨大了去了,若是真个被蒲甘朝统治了大理,怕是大理复国无望不说,连大理的这些权贵君臣都会一股脑的干掉,然后将大理国囫囵个的吞下去。 是以,高兴政马上站出来提醒三个小将军,那蒲甘朝乃是大理西面大国,地方数千里,兵员不下二十万,战象数万头,以往与大理的战斗中,大理国从来都是依靠地势坚守,饶是如此也败多胜少。 这是很隐晦的告诉这三个小将军,不要以为轻易灭亡大理城。就小瞧了蒲甘朝,轻率出兵的结果,很可能是在阴沟里翻船,那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李公佐看看脸上憋得通红的羊蹄,以及讪笑着刘铮,他微微摇头,这两个小子还是太年轻了,而且没有独自统帅大军的经验,现在被人吓唬一下就有些丧气。 由于没有接到洪过进一步训令,李公佐还是请段正兴端坐在王位上,其余大臣都按照以往议事时候的次序战列,他们三人仅仅站在段正兴身侧,表示此时段正兴仅仅是个牌位。 既然还保留了段家的统治,至少是暂时如此,李公佐就不想让段家太悠闲了,他用恳请的语气对段正兴讲,要大理国继续集结臣下的兵马,然后由近卫军与这批兵马联合起来,一同抵御蒲甘朝的进攻,毕竟是帮助大理人保护大理,大理人怎么都应该出一份力不是。 不等段正兴表态。高兴政立即表示同意,而后不用段正兴说话,高兴政就用国相的名义发布命令,将大理国兵马的统帅大权授予了李公佐,“请求”大宋军队帮助大理国抵抗外敌。 看着眼前的一幕,李公佐和羊蹄刘铮都有些发傻,他们是不会明白大理国这种世袭国相的双位政治的,不过,既然高兴政如此合作,他们自然乐得轻松,将段正兴与其他臣子送入了一座佛寺看押,又将国政暂时交付给高兴政,自己则带领了兵马前去抵御缅甸的军队。 缅甸与大理虽然一直保持着相对平静的关系,但是,边境上的摩擦也是从未消失过,双方的军队和百姓,为了这样那样的事情,哪一年不要打上两次,平时都当做纠纷处置了,若是激化的大些,也会闹出一些小规模战斗,平时这些战斗一律由两国官员谈判处理,今年不一样了,听说大理被人入侵,据说形势不妙,缅甸蒲甘朝的国王阿隆悉都决定用一些强硬的手段。 阿隆悉都一派兵攻入大理永昌府,发觉这里竟然无人驻守,所有的兵马都消失不见了,抓住一些百姓才知道。原来,就在半月前,驻守在永昌府的大理兵都被紧急调走了。 得到这个消息,阿隆悉都大喜过望,连忙继续加派兵马,在国内点检所有可以征召的兵员,倾国所有的派出十万人,战象五千头,准备好好捞一把。 十万兵马,那缅甸虽然也是东南亚大国,毕竟人口远不如大宋,平日里国王手里的军队只有万人出头,战象保持在五百头,不过蒲甘朝是典型的封建国家,国王之下还有分封的大小领主----谬沙,在这些个谬沙手里的土兵,若是动员起来也能有三四万人,七算八算的,阿隆悉都动员的十万人,除去征空了谬沙的土兵外,还要临时召集许多农民出来。 不过,十万人看着也是威风凛凛了,这十万军队分兵五路。分别进攻永昌府和腾冲府,一路接管大理在当地的官府,抢掠所有能够看到的东西,谬沙们甚至是各自圈地,抢夺百姓成为自己的农奴,还没等全部占领永昌和腾冲两府,不少因为争夺土地和百姓而引起的扯皮官司,就打到了阿隆悉都面前。 那阿隆悉都闻听之后大怒,他娘的,作为国王都还没下手分割土地呢,这些个混账就各自圈占最肥美的土地。他们眼里还有王法,有国王的存在么?于是阿隆悉都下了一道命令,取消了所有谬沙自行圈占的土地,勒令谬沙们继续进攻,“等到占领大理城,我会按照战功为各位授予土地和百姓”。 听到了国王的命令,谬沙们垂头丧气,没了以往的干劲,率领军队继续向大理的内陆进攻,说是进攻,实则就是不断的行军行军,反正从前面传回的情报看,大理的军队都被派去了东面抵御黑甲兵,而且似乎战况很不好,谬沙们倒不指望占领大理城,只要能迫使大理割让了腾冲和永昌两府,领地就能扩大许多,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谁能想到,就在蒲甘朝的军队还在行军的时候,突然间,在永昌府东部的小镇孟佑,一队蒲甘军队竟然遇到了激烈的抵抗,起因是一名蒲甘朝的谬沙试图**当地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结果一个没小心,被人家乱棍打成了肉饼,那些属于谬沙的土兵可不干了,立即把孟佑城团团围住,准备血洗孟佑。 孟佑说是小镇,实则与城市相差无几,大理朝廷在这里派驻有知镇,只是没有城墙,所以还称不上是城池。现在孟佑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不仅没吓住镇中大理百姓,反是激起了那些百姓的血性,反正都是死,与其被人屠杀,还不如站出来拼了。 孟佑的抵抗异常的激烈。那些个蒲甘朝的军队战力并不强,围攻整整一日也没多大进展,到了晚间,这些土兵鼓噪起来,准备干脆点火烧光镇子算了。 南方的村镇房屋多是竹木建筑,若是真个放起火来还真不好办,孟佑镇里的百姓近乎绝望的看到,镇子外的缅甸人开始堆积柴草,甚至有几个方向已经被人点燃,此时正是旱季,微潮的柴草一旦燃烧起来,浓烟冲天而起,数十里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到了这个时候,孟佑的百姓们已经被绝了后路,双眼呆滞的看着浓重的烟尘,静静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突然,一阵喊杀声自缅甸人背后响起,接着,缅甸人慌里慌张的拿起兵器,向着背后冲了上去,可是,喊杀声随即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响了起来,孟佑镇子的百姓听到是大理人自己的语言,当即明白是援军到达,也拿起武器冲里面向外冲去。 蒲甘朝的军队见到三面都是如狼似虎的敌人,也顾不得什么了,立即向着唯一的出口----北方----败退了下去。 跑出去不过四五里,突然间,蒲甘朝军队的正前方,响起了一阵金属敲击声,接着,是震颤地皮的脚步声,在丛林中,一片黑色的大山缓缓现身,径直堵住了这些缅甸人的道路。 缅甸人的主将是谬沙的亲信,他绝望的看到,在对面出现的正是一支黑衣黑甲的大军,立时明白过来,是那些入侵大理的兵马,大理人已经与这些入侵者联合在一起了! 这一仗,三千多蒲甘朝的土兵没一人能逃走,除去被杀死的两千多人,余下数百人,也被暴怒的孟佑镇百姓活活打死。 大理的军队一开始并不是心甘情愿的与近卫军同行,可是,当他们看到了缅甸人在两府的暴行时,这些大理士兵愤怒起来,在“保卫大理国土”的口号下,他们的脚步越来越坚定,全身充满了斗志与力量,越来越愿意服从黑甲兵的指挥,从孟佑开始,庆甸,佑甸,广夷州,永昌府城,也就是后世的保山城,近卫军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蒲甘王朝的大军很快被遏制住。 随后,在怒江西岸的怒江甸,五万近卫军,四万大理军组成的联军,一举击破了蒲甘朝的大军,两千头战象被击杀,缅甸人的尸体几乎令怒江断流。 就在李公佐准备继续向西进攻,一举攻入蒲甘的国土时候,从大理城紧急传来消息,大理城出现政变,段正兴从佛寺逃走,向着南宋的疆域逃窜。 李公佐和羊蹄商议了一下,马上接受了阿隆悉都的求和请求,一面留下李公佐与议和使者周旋,一面悄悄的由羊蹄率领四万近卫军火速折返大理城。 原来,就在李公佐率军征战永昌府的时候,南宋的使者已经抵达了广南西路的特磨道城。随即,南宋使者向安南和大理两国发去文书,指令近卫军立即罢兵退回天圣州。 留守大理城的刘铮哪里会在乎南宋使臣的命令,不过,这次派来的这位使臣有些扎手,竟然是洪过的三哥洪迈,刘铮虽然并非洪家的家奴,也算是洪过的私人僚属,对洪迈不好太过无礼,也就只得让洪迈与段正兴见了一面。 哪里想到,段正兴也是老谋深算,到底是在大理城,他们段家的势力根深蒂固,虽然不能在明面上近卫军叫板,但是私底下段家还是有极深的人脉,这次就被段正兴抓住了机会,竟是装扮成了洪迈的随从,将洪迈劫持了偷溜出寺庙,而后飞快的向东逃去。 听到这个消息后,刘铮气得几乎吐血,一面派人去追赶,一面紧急汇报给李公佐,希望前线大军赶回,以应付可能出现的不利局面。 果然,听所了段正兴逃走,大理城立时鼓噪起来,不少贵族和官僚都传言,说是段正兴已经被黑甲兵杀害了,一下子,大理城就闹起了事端,家家关门闭户,街上到处是愤怒的百姓,黑甲兵甚至连大理皇宫都不敢居住,反而是退守到了关押官员的佛寺,借助神佛的威严暂时喘息。 待到羊蹄帅兵返回,这位少王爷哪里会好声好气的安抚,当即眉头一皱,对着近卫军下令:“城中戒严,街上的人群若不散去,视同谋反,带头闹事者全家抄没,一个字,杀!” 这下子,近卫军算是开了杀戒,堵住了大理城的几个城门,抡起大刀长矛就开始宰人。别看街上那些百姓闹得凶,真遇到人头滚地鲜血横飞的场面,吓得几乎尿裤子,钻巷子爬墙的就跑了个干干净净,才不到两个时辰功夫,围困了佛寺数日的暴徒就跑个一干二净。 这还没完,羊蹄可不管洪迈的面子,按照高兴政指点的名字,由大理的官府发出海捕文书,挨家挨户的上门抓人抄家,不要说这些官员了,就连大理皇宫都没放过,被羊蹄派人冲进去,将段氏所有男女老幼一股脑抓了出来,然后纵兵抢掠,将个大理国数百年来的积存抢了一干二净。 先是大理的皇宫,而后是大理国的府库,接着是各个被画出名字的高官王族,整个大理城一下陷入极度的恐怖之中。 与此同时,由大理国相高兴政出面,公布段正兴的罪状,言明段正兴在前面战事吃紧时候,竟然在后方谋乱,行径形同叛国,是以废除了段正兴的国主之位,暂时由高兴政监国。 到了这一刻,高家终于压住了段氏一脉,登上了大理国的最高位置。 那段正兴也没真个跑掉,才逃入石城郡的新丁部城,就被城守认了出来,这城守乃是高家的人,早得到高兴政的指令,立即将段正兴抓捕,用重兵押解回了大理城。 这个时候,洪过关于大理的处置方案也送到了,上面的东西很简单,就几句话:通商,驻兵,并宋,世袭。 按照这个意思,羊蹄先废除段正兴国主之位,而后由段正兴的儿子段智兴接位,高兴政继续为监国。接着,由高兴政与近卫军签订和约,和约中允诺大理全境对宋国商人开放,宋国商人可以在大理全境任意各处通商和开矿,并允许宋人在大理购置产业长期居住,接着,和约又邀请近卫军在大理驻扎,尤其是大理城,除了近卫军外,不得驻扎其他军队。 这份协议被定名为《大理国隆兴和议》。 紧接着,在隆兴和议文本的基础上,又以新国主段智兴的名义,对南宋朝廷表态,愿意以大理国全境内附南宋,此后再无大理国,只有大宋的一个路,只是,大理国对外签订的所有协议,希望南宋朝廷能够承认继续有效。 按照内附的要求,段氏所有人前往临安居住,此后的云南路由高家世袭本路安抚使。这份内附的奏折,被后世称之为《大理隆兴和议副本》。 当两份文书被送到洪迈面前的时候,这位洪过的三哥被完全吓呆了,此事早已超出了他的权限,是以,他不敢耽误,立即将两份文书转送去临安。 就在和议文书还在送去临安的路上时,那边李公佐又完成了与蒲甘朝的协议。在近卫军犀利的兵锋之下,阿隆悉都不得不接受了几乎全部条款:缅甸蒲甘王朝自请为大宋藩国,全境对大宋商人开放,赔偿永昌和腾冲两府的损失一百万贯,补偿近卫军的开支一百万贯,两笔钱款分期二十年还清,还清以前以缅甸国的税赋作为抵押,惩处这次战争的责任人等等。这份协议史称《蒲甘国隆兴和议》 当这几份文件被摆到南宋皇帝的面前时候,整个南宋都沸腾了,有人称颂有人咒骂,还有人以为洪过多此一举,更有人说洪过无圣旨而出兵讨伐,已经是僭越。 不过,洪过早亲自来到临安,他要亲自向南宋朝廷上下关说游说,以图让这几份和约顺利过关。笑话,就兴金国西夏辽国这些国家,打赢了南宋后签订和议,难道不允许南宋对外彰显国威签订和议么?另外,这三份和约得到了南宋海上商人的热烈拥护,有了这三份和约,南宋商人不仅能够直接从缅甸海岸起航,更能得到更多更好的商品,每年的利润大大增加,是以,当洪过在政事堂游说的同时,南宋的海上们也一齐动员起来,在南宋各个权臣家中游走,试图让三份和约过关。 就在洪过还努力游说的时候,突然,一份紧急军情送到了他的面前: 金国大定朝廷乘着冬日无备,大举兴兵进攻大名府,大名府的军队接战不利,已经退守大名府城。 [奉献] 第七部#183;,以大宋的名义 第三〇八章 大名府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义第三〇八章大名府 听说大名府初战不利。洪过身子震了一下,随即继续品茶好似没有发生这件事,倒是对面的虞允文眉头微微皱起,似是想到了什么。 洪过笑着去问了一下,本以为就是一句笑谈,谁想到,虞允文竟然开口就直接说道:“改之,你准备收拾中原的乱局了?” 闻言立时一愣,随后洪过才佩服的一笑,虞允文不愧是大宋第一流的人物,闻弦歌而知雅意,竟然仅凭一条情报,就分析出了自己的举措,不过他并不想完全对虞允文交实底,仅仅做出无奈的样子道:“老弟我倒是有这个心思,不过现在兵力都在大理拖着呢,怕是有心无力喽。” 虞允文全然没有洪过的轻松,叹口气道:“改之的摊子铺的太大,好在那乌禄消息闭塞,如果被他侦知改之的大军尽在南方,怕是就不会剑指大名府了。” “就他?”洪过冷笑一声:“别说我在东海尚有近卫军数万。即便是近卫军全在南方,完颜雍不来则已,只要他敢来,我定叫他有来无回。” 虞允文也是掰着手指算过近卫军的兵力,怎么算,近卫军都不应该超过十万之众,虽然近卫军犀利无匹,但是现在大理国内拖住近卫军脚步,在高丽估计也就是三四万人,那完颜雍的兵力当在二十万以上,以三四万就想消灭二十万?所以虞允文只是笑笑,却没继续做声,他全当洪过是在吹牛,估计是害怕南宋朝廷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吧。 洪过这话一半真一半假,说是吹牛也不算假话,只是,在高丽他已经强化了自卫武装,若是遇到有大规模入侵,各村各矿的自卫军就会集结,组成一支超过三十万人的非职业军队,纵然不敢说击败对手,也足以让入侵者极度难受了。但是,这种作战方式不能持久,一来粮食不好筹集,二来就是会影响高丽半岛经济。 不过,洪过现在说出来,也是隐含了告诫南宋朝廷的意思。据说最近有人上窜下跳的,想鼓动南宋朝廷扣住洪过,然后一面截住近卫军主力,一面派兵出征高丽,荡平洪过的私人势力,这些人多数是当初汤思退一党,现在汤思退虽然被贬去崖州编管,这些人还是心思不死,试图在朝堂上翻盘。 洪过真的不在乎大名府的安危么? 那是假话,当虞允文一走,他呆坐在那里沉思许久,这一次的出兵显然是完颜雍精心策划,光是一个时机就抓的很准,估计完颜雍也侦知到高丽半岛空虚,可是完颜雍看不透洪过的实力,所以选择了一个比较容易拿捏的对手,又是在冬季这个大家都没想到的季节,突然从中都发兵,加上早前就在大名府周围不断邀战的偏师,这下正符合了兵法上奇正相辅的韬略,饶是纥石烈志宁这样的大将之才也是吃了大亏。 看得出。这一次完颜雍势在必得,那么,洪过是否应该做出些策应的举动?他真是有心无力了,近卫军主力都在大理,光是调动回高丽半岛就需要数月时间,况且大理安南和缅甸的蒲甘朝都还不稳定,能抽调回来多少近卫军也还难说。 “他娘的,这个完颜乌禄,抓的还真准!”洪过默默头低声骂了一句。 就在这时,李光祖突然闯进来,告诉了洪过一个震惊的消息:安南叛乱! 原来,安南的不满情绪,在大理城屠杀传到时候,达到了一个顶点,那些安南旧有贵族以及地方的官吏,害怕遭到大理权贵那样的下场,决意用武力驱逐近卫军,夺回一个属于自己人的大越国,于是在乂安发动了叛乱,叛军很快围困了都城升龙,同时截断湳定江水道,试图阻止在大理的近卫军回兵。 接到消息,洪过猛地起身,神情复杂无比,北面大名府出现军情,现在南面又有这种事情发生,一时间让他有些无从应付,惟有先问升龙的情形。幸好,那李天祚并不是白痴。知道这些起兵的家伙怕是没安好心,一旦升龙被攻破,不仅近卫军和大宋的势力会被拔起,怕是他们李家也一样没好,是以,李天祚与近卫军联合起来,一起登城防守,总算升龙还算安全。 听说升龙与李氏都暂时无事,洪过这才长出一口气,而后脸色狰狞的冷笑起来:“和老子玩是不是?看来老子还太仁慈了,派人,分三路给大理送信,让羊蹄带兵去收拾这些王八羔子。” 羊蹄……听到这个名字,李光祖浑身一哆嗦,这位小爷颇有洪过的风范,在大理城一夜之间就杀了数千人,用滚滚人头吓住了所有人,然后,在大理各地又抓了不少蠢蠢欲动的家伙。现在的大理国,一提起小爷王羊蹄来,连小孩子都哆嗦。 洪过的信使分别从海上陆地赶往大理国,不过,当这些信使还在半路的时候。那边羊蹄已经到达安南了,敢情,升龙的乱子一爆发,大理国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李公佐好言安抚了缅甸那位国主后,又给阿隆悉都许下不少好处,立即率领一万近卫军和四万大理兵回到了大理城,三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下,感觉现在的大理城还暂时不能离开近卫军的弹压,所以他们封锁了升龙暴*的消息,以刘铮在大理城镇守,羊蹄率领五万近卫军乘船返回升龙。 船队进入安南境内的时候。本来还是战战兢兢的安南官员立时老实下来,笑话,大理城的血还没干呢,现在谁敢和近卫军对着干,不是自己找着和脖子上吃饭的家伙过不去么。当五万近卫军和三万大理兵缓缓而归,安南与大理交界地区的局势立马平静下来,随着近卫军向东推进,那些蠢蠢欲动的安南地方官都停下手里的计划,老老实实跑到羊蹄军前大表忠心。 李公佐在一边不住的摇头,这真是人的名树的影,羊蹄成名的手段,竟是与洪改之出奇的一致,不过,现在的羊蹄还缺了些变通,那洪改之似乎并非一味刚猛。 想到洪过,李公佐有些看不透了,他看不明白,洪过到底是个什么人,说洪过想做曹操,可洪过最近打下来的疆土,不是献给大宋,就是请大宋派来官吏,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篡逆之人。可要说洪过是忠臣,见过忠臣不请旨就肆意发兵征讨四方的么,统兵征伐,那是天子的权力,在古时,只有天子,或是天子授予节钺的权臣,才可以征讨不臣,现在的洪过可什么都没有啊…… 李公佐的心情很矛盾,因为和洪过的关系过于密切,他父亲李宝已然在南宋朝廷失宠,反观他自己,在洪过这里可是大红大紫,不仅以后进的身份进入了洪过的决策层,更能够受命统兵出战。这要多大的信重啊。可是,如果洪过真的是曹操,岂不是将他们父子的忠义蒙上污名了? 最终,李公佐也没找出个头绪来,惟有摇头叹息,自己安慰自己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听说近卫军重兵回师,在升龙城外的叛军大吃一惊,本来以为大理的混乱能拖住近卫军,加上湳定江沿岸的官吏纷纷放弃了早先的承诺,不仅没有截断水道,更争相跑到近卫军前投诚,让那些叛军更是气得半死,事到如今,什么办法都没有,惟有迅速迎击,试图正面击溃近卫军,才能为他们争取一线生机。 正面击溃近卫军?除非安南叛军拥有数万人的马队,才能对近卫军的方阵造成威胁,甚至是致命伤害,除开了大股骑兵外,任何以步兵试图硬撼近卫军的行为,除了用一句“愚蠢的勇悍”外,再没别的更好评价了。 果不其然,升龙城下一战,无论天时地利都不占优势的叛军,被近卫军正面击溃,在接下来的追击过程中,近卫军甚至不用自己动手,争先恐后的安南乡野百姓,就割取叛军的头颅献到近卫军面前,看似气势汹汹的安南叛乱,才月余时间就被彻底碾碎,此时,洪过使者还在前去大理的路上奔波。 近卫军强悍的战斗力,已经震撼了安南周边各国,不仅仅是安南大理蒲甘朝,就连南面的暹罗,真腊,占城,也惊异于近卫军的勇锐,不得不主动派人前来结好,羊蹄大手一挥,全部交给了李公佐处理。 李公佐请示了洪过后,向各国使者发出善意,只要各国不干涉宋国商人做生意,只要各国主动对南宋称臣,南宋朝廷就愿意与各国友好相处。 到现在为止,中南半岛各国还没怎么搞清楚,近卫军与南宋朝廷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仅仅是从几份和议上,有心人看出些端倪,似乎近卫军并非完全属于南宋朝廷,但这种事至今没人能够确定,相反的,近卫军行事处处将南宋朝廷推到前面,好似非常尊重南宋朝廷,让所有国家都摸不清底细,尤其是不知道,这些凶悍的黑甲兵,在宋帝国到底还有多少,十万?二十万? 见识过了近卫军的兵锋后,暹罗等国看到近卫军的条件也不算太过苛刻,于是纷纷派出使者前往南宋的临安,主动要求成为藩国不说,同时也是去打探南宋的虚实。 到了这个时候,近卫军以自己的实力,算是为南宋彻底打出一片新天地,不仅在南面宣扬了南宋赫赫武威,更为南宋开辟无数市场,也为南宋的文化进一步渗入中南半岛各国创造了条件。 洪过最满足的,是他创建了一支百战百胜的军队,这支军队骄傲,凶悍,勇敢,而且对洪过极为忠诚,并且,通过洗掠大理和安南,也帮助他解决了不小的经济难题,还牢牢的将南宋绑在了他洪过身边。 获得如此许多的收益后,洪过留下了六千近卫军驻守大理与安南后,下令其余的近卫军登船返回高丽。 到这个时候,业已是隆兴三年的夏季,大定金军围攻大名府进入了第六个月,在这六个月中,大名府虽然顽强抵抗,可依然无法挡住大定金军的脚步,先是外围多个城堡被拔出,然后是布置在城外的鹿角蒺藜被扫清,护城河被填平,接着就是残酷的守城战,双方围绕着大名府的城墙展开了殊死争夺。 这一次,完颜雍显然下了决心,不计伤亡的进行攻城,也使出各种手段来,从地上到地下,各种手段各种攻城武器一起出手,城下的尸体堆的与城墙一边高,可大名府还是巍然屹立,即便是数段城墙倒塌,大定金军终究没能攻破外城,遑论大名府更加坚固的内城了。 不过,完颜雍似乎并不忧愁,反是每日背着手在军营中踱步,对每一个士兵都是笑呵呵的,有时还不顾恶臭前去探望伤兵,这种气度感染了每一个大定金军的兵士,纵然伤亡惨重,士兵们也没多少怨言,依然咬牙奋勇冲向大名府城。 可是,一回到自己的御帐,完颜雍脸上淡淡的笑容就消失,那副急迫的表情暴露了他心中的焦虑,对着侍立的舅舅李石追问道:“怎么样,联系上没有?” 李石小心的道:“仆散将军说,他始终是大金的臣子,只是,天无二日,让他不好选择。” 原来,那仆散乌者虽然没能拦住洪过,却成功在河南扎下根基,占据了河南路南面的几个州县,不声不响之间,已经拥有兵马数万,不仅挡住了南宋攻金的道路,更逐步镇平河南的乱局。所以,完颜雍不断派人试图与之联络,只不过一路上实在不太平,直到最近才有使者成功返回。 完颜雍沉吟着半晌无语,那李石有些着急,以为皇帝对仆散乌者的墙头草行为生气,轻声道:“陛下,这仆散乌者人是圆滑了点,可毕竟人才难得……” 不等李石说完,完颜雍哈哈大笑:“舅父担心什么呢,我是在想,仆散将军一旦投奔过来,朕应该给他什么封赏。在这等国难之时,仆散将军依然不忘镇守边关,实在是我大金第一等忠臣啊。” 李石将心放回肚子里去,随即皱眉道:“陛下,大名府实在是……唉,听说那洪贼精兵尽数去了南方,就是不知能拖住他多久。” 听出了李石话语中后悔的口吻,知道自己舅舅是在后悔当初没去进攻高丽,完颜雍笑而不语,并未去解释自己心中的隐患,反而指着大名府城道:“来日且让舅父在城**饮。” 李石大吃一惊,却不敢多问,他这个外甥有太多的秘密,想当初谋位的时候便是如此,现在登基作了皇帝,威严日重不说,似乎心机更深了,每天都是神神秘秘的见一些神秘人物,也不知到底在搞什么。 纥石烈志宁在城头观看了一阵,今日外面的逆贼没有攻城,得以让大名府喘息一日,城中百姓十余万,兵马两三万,能守到这个时候,还是托了洪过送来的粮食布匹,否则,在围城的当月就断粮了。 就在纥石烈志宁准备走下城头返回皇宫的时候,突然看到完颜爽和白敬彦两人协同而来,这白敬彦本是枢密副使,随同完颜亮南征,完颜爽是安武军节度使,两人在完颜亮北归时候一同归顺,白敬彦被提拔为枢密使,完颜爽是枢密副使,到了完颜亮驾崩,两人不离不弃,乃是城中有数的重臣。 不过,说是重臣,实则两人没多少活可干,大名府内虽然有个枢密院的班子,但身为右丞相兼任河北两路都总管,纥石烈志宁实际掌握了正隆朝廷的全部兵权,白敬彦与完颜爽平时都是闲差,遇到战事才被临时授予兵马,现在竟然一同到来,倒是让纥石烈志宁微微一愣。 三人寒暄了一阵,白敬彦和完颜爽才讲明,两人也是因为今日没有战事,心中狐疑下才来城头观看,想瞧瞧是不是完颜乌禄那个狗贼在耍什么诡计。 纥石烈志宁哈哈大笑,指着外面的联营豪气的道:“用十万兵马连续围城半年,我看完颜乌禄授首之日不远了。” 那两人一时色变,不明所以的看向纥石烈志宁。就听纥石烈志宁向两人解说,完颜乌禄虽然下了大决心要铲平正隆朝廷,可现在大名府内无论粮秣还是兵器,还足以支撑数月,一旦到了秋季还没能攻下大名府城,怕是完颜乌禄的中都就会不安稳了,那个时候,正是大名府衔尾追杀的好时机,不愁不能砍下完颜乌禄的人头。 白敬彦与完颜爽对视一眼,俱是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色,城池被围了半年之久,纥石烈志宁的心思竟然还能去想到日后如何取胜,这份雄心和气魄,真是着实让两人心折。 纥石烈志宁告辞了两人,回去皇宫向皇帝完颜光英禀明后,便回去府中休息,今日无战事,不乘机好好休息下就是傻子了。 午夜时分,纥石烈志宁正在酣睡,突然听到一阵喊杀声,腾地一下跳起来,厉声询问出了什么事。过了一阵,就见冲入两个丢盔弃甲的偏将,这两人都是硬军的老人了,见到纥石烈志宁就是放声哭诉: “丞相,丞相,是白敬彦和完颜爽,这两个狗东西打开了南门,放叛军进城了!” [奉献] 第七部#183;,以大宋的名义 第三〇九章 二次北伐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义第三〇九章二次北伐 一切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被打破。大名府也是如此,两个将军偷偷摸摸的打开了城门,让纥石烈志宁半年多心血付之东流。 城破当日,城中还有百姓十万,硬军八千,正隆朝廷金军两万余人,只可惜,由于事起突然,几乎是一瞬间,就让大名府陷入了混乱中,将军找不到手下军校,军官寻不到自己的部属,百姓四散奔逃,试图从各道城门逃出这座已经沦为地狱的城市。 确实,整座城市似乎与地狱相差无几,大定朝廷金军积蓄了半年之久的怒火和**,在破城前被他们的君主点燃起来,完颜雍公开下令:破城后放假十日! 冲进城中的大定金军见人就杀,见到女人就拉在道边,褪下裤子便扑上去,遇到小孩子甚至噗哧一下刺透。而后挑在枪头哈哈大笑,从南门开始,大片的火光在城中迅速蔓延,并且飞速的向由都总管府改建而成的皇宫而去,显然,有人在为这群畜生领路。 当纥石烈志宁奋勇杀入皇宫时候,宫门前已经是大队的大定金军,正在试图打破宫门,这些女真兵已经红了眼,光是皇宫两个字就足以让他们**勃发,更何况,大定天子许下了赏格:杀死完颜光英者赐爵,升五级,赏黄金万两,封万户。如此丰厚的奖励,怎么能不令这些苦哈哈的女真兵为之发疯? “陛下,快走吧,此时后门还在我们手中,臣誓死护送陛下冲出去。”纥石烈志宁急嚯嚯的对坐在皇位的光英道。 年轻的天子正在写着什么,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忠诚的将军,就见此时的纥石烈志宁满身血污,手上拖着一柄长刀,也不知杀了多少人,走上一步,地上便出现一个血糊糊的鞋印。 光英淡淡一笑:“爱卿来的艰苦,出去时候如若多上我这个拖累,还能走得了么?”看到纥石烈志宁还要说什么。他抬手阻止,又书写了几个字,而后轻轻吹干,这才将一份书信折好交给纥石烈志宁,“爱卿收好,日后切记交给我那叔父,有这封信,洪叔叔一定会收留爱卿。” “啊----”纥石烈志宁大吃一惊,抬眼看着沉静的天子,张大了嘴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谁想到,完颜光英反是吩咐纥石烈志宁尽速离开,见到臣子想要劝说自己,他摆摆手道:“昔日父皇与洪叔父早有协定,我身为皇室长子,遇到危难岂能退缩,纵然身死殉国也要挺身面对。倒是我那两位兄弟,他们在洪叔叔羽翼之下定然无事,关于他们,我在信中已有嘱托,那也是父皇之愿,还请爱卿日后见到两位兄弟。对他们言明,切切不可让父皇在九泉之下失望。” 说到这时,突听前院响起一声震天的欢呼,屋内二人脸色微变,显然,前面的宫门被人攻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见到完颜光英平静的坐在那里,悠然自得仿佛平日读书时候的样子,纥石烈志宁咬咬牙,扑嗵跪倒,对着年轻的皇帝行了三拜大礼,然后挺身冲出寝宫,就在离去的瞬间,他转身一看,依稀还能见到完颜光英脸上淡淡的笑容,一切都是那样的从容,仿佛这个少年自从出生之日,就是为了迎接这一天的到来。 此时的内宫中早乱成一团,到处是逃奔的宫人和内侍,还有拼死抵抗的亲军,纥石烈志宁带上十几名嫡系部属,飞也似的冲到皇城后门,在这里,还有数百硬军在玩命厮杀,总算为他留下一条脱身之路。 跳上战马,纥石烈志宁挥动长刀,对所有忠诚的部下大呼:“弟兄们,杀。为陛下复仇----” 这一声高呼,先是令所有人一愣,紧接着,硬军士卒悲从心头起,完颜光英虽然登基时候不长,但平日里苦练弓马厮杀,经常出入硬军营地,对每一个人都是那样温和坦然,不知不觉间令硬军士卒为之心折,现在听闻光英的噩耗,不知为什么,硬军士卒突然想起数年前,那位英武的陛下倒下的时候…… “杀,杀啊,为陛下报仇----” “为陛下报仇啊----” “杀,杀光大定狗----” 这支硬军发了疯般冲向北门,一路上汇聚了许多正隆朝廷的兵马官吏,在他们面前,大定兵马虽然人多,却彷如薄纸一样无力抵挡,竟是被他们一鼓作气冲到北门下。那北门还掌握在正隆朝廷兵马手中,守将名叫左渊,本是中都转运使。完颜雍谋反后,左渊先是虚与委蛇,而后听说完颜亮北上,偷偷逃出中都前来投奔,现在率领了手下千余人苦苦支撑,等到纥石烈志宁带人冲出了北门,他也带着部下跟随而走。 待到数日后完颜雍收拾乱局,然后率兵返回中都,整座大名府城立时变得有如鬼蜮之地,街上到处是焚烧过的痕迹,地上流淌的血水哗哗有声。每一座井口都被尸体填满,不但如此,城中还挖了万人坑数座,专门用来填埋死尸。曾经繁华一时的河北名城,就此彻底荒废。 纥石烈志宁带人冲出数十里,这才在一座树林停下脚步,粗略清点下人数,能跟着他逃出来的人不到三百,这还算上了左渊带领的百余人。这些人望着大名府的火光,齐齐失声哭泣,到了这时,左渊才听说了完颜光英的死讯,立时扑在地上痛哭流涕。 安抚了所有人,纥石烈志宁坚定的告诉大家,虽然皇帝死了,但是正隆朝廷没有垮,他们还要继续坚持下去。见到这些人目光中带着怀疑,他肯定的告诉大家,现在的他们并非无根之萍,还有一个去处可以投奔。 “海州!”左渊第一个站起来,吃惊的看着纥石烈志宁,想确定这话的真伪,海州可是大宋的地盘,难道说,要让他们去投奔宋国? “不是去投奔宋国,”纥石烈志宁晃了晃手里的书信,“这是陛下绝笔,吩咐我们去投奔洪先生,海州也并非大宋的,那是洪先生的地盘,我们投奔洪先生,寻找大皇子元寿殿下,正隆陛下皇祚未绝,我们还有希望。” 左渊这是第一次听说完颜元寿的下落,原来完颜亮早有安排,竟然将庶长子送到了洪过那里,看起来。这对师兄弟的感情,并未因正隆南征而破裂啊。 既然有了希望,这些人也就有了信心,他们一路小心的躲开大定金军的搜捕,又汇聚了些溃散的乱兵,渐渐的就有了五六百人规模,其中还有些归顺了正隆朝廷的地方官,因为大定朝廷在大名府的举措,吓得他们不得不弃城出逃,现在也与纥石烈志宁一行走到了一处。 从大名府一路向东,过了莘县,再向东到阳谷县,可就是山东地界了,这阳谷县以前虽然也归附正隆朝廷,其实就是借助正隆朝廷兵威,用来吓唬附近的乱兵和义军。此时早已被大定朝廷拿下来,却因为兵力并不丰沛,此时驻兵甚少,不到千人的兵马,就据守阳谷县城,眼睁睁的看着纥石烈志宁一行人大摇大摆的经过。 从阳谷县向东,可就是义军的地盘了,别看纥石烈志宁的人少,可到了这里,他们一行才真正安全下来。就在别人都为那些层出不穷的义军头痛时候,纥石烈志宁却是胸有成竹的率领大家前进,遇到有义军出来劫杀,就干脆的报出自己是借路去海州投奔洪过。 还别说,人的名树的影,在山东这块地界,无论说大宋还是大金皇帝都是白费力气,就洪过的名字顶用,那些个义军首领再怎么闹腾,遇到了洪过和近卫军的人都不敢不给面子,不仅仅是这些家伙跟洪过有段香火情的缘故,他们跟过了洪过可都清楚的很,这位洪先生护短的很,脸子又酸,如果有谁敢对洪先生的手下无礼,等着吧,不出半月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祸,所以,遇到了纥石烈志宁这票人马,义军首领吃不准真假,看看这群人数不多,索性挥挥手放行,不愿轻易得罪。 可是,随后追杀上来的白敬彦就没这么顺遂了,他率领了三千兵马负责追杀纥石烈志宁,哪里想到,一过阳谷县就遇到大战小战几十起,义军就想是耗子一样神出鬼没的,让这三千人马没等渡过北清河便损失了几乎一千人,望着北清河对岸的山东大地,白敬彦长长叹息一声,若是继续追杀下去,怕是他是否有命回转大名府都不好说呢。 刚刚回到高丽,洪过就听说了大名府的惨祸,将个洪过气得牙关紧咬,两眼通红几乎瞪出来,过了好久,才慢慢吐出一口气,头也不回的问道:“元寿,你准备好了么?” 那王元寿一直侍立在一旁,听说弟弟光英殉难后,就一直没吭声,洪过问了一句也没得到回应,诧异的扭头看去,就见王元寿双眼流泪,脸上五官都变形了,整个人说不出的痛苦和激动。 洪过轻拍了元寿的肩头下,淡淡道:“如果不愿意可以直说,我不会强迫你承担这个担子……” “不----”王元寿突然大吼出来,声音之大,一下就惊动了屋外的侍卫,侍卫纷纷探头看是否出了什么事,被洪过摆手打发走后,才听王元寿继续道:“叔父大人,我王元寿不是人,当初在黄河南岸,我已经逃跑了一次,留下父皇与弟弟慷慨赴难,这一次说什么也不会逃避了,叔父尽管安排,元寿绝不推辞。” 洪过点点头,这才唤来刘明镜和辛弃疾,让大家收拾一下,准备亲自去港口迎接远道而来的纥石烈志宁一行。 纥石烈志宁一见到王元寿,扑嗵跪倒在地,对着这位皇子蹦蹦蹦磕了九个头,到最后,他的额头都已经见红了,还要继续磕下去,一边叩头一边悲呼着向元寿请罪。 好容易将这群人孤臣劝说起来,洪过带领他们回到了开京王宫,此时,这座宫殿的主人已经换成了洪过,至于那位高丽国王,则是躲入深山修养去了。 到了宫中,纥石烈志宁与左渊一道,率领所有人再次对王元寿叩头,而后颤巍巍呈上了光英的绝笔信。元寿与广阳两兄弟没有拆看,而是先请洪过去看,被洪过推辞后,这两兄弟才拆开看过,看的他们两人放声大哭。 洪过去过信件细细看过,在信中,完颜光英一面对两兄弟表述了思念之情,一面又提及他死得其所,让两兄弟不必为他难过,而后言明,昔日完颜亮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完颜亮在扬州已经是托了洪过的情捡回一条性命,北上复夺皇位乃是逆天而动,如果成功自是最好,若是不成,希望元寿和广阳不要妄为,一切听从洪过安排,更不要轻言为他们两父子报仇的事情,一切全看天意了。 看罢信件,洪过竟然将信交给了纥石烈志宁,让他大声读出来。 待到信件被读完,所有人愣在原地,不知应该如何是好,尤其是那班正隆朝廷的遗臣更是傻了,皇帝都不想报仇,他们千里迢迢来到高丽又是为了什么? 洪过转头看向元寿,淡淡道:“元寿,回答我,你希望报仇么,不要管我那傻瓜师兄的话,就从你自己的心里讲,想不想报仇?” 傻瓜师兄……这话对一个已经去世的人可是大不敬,更何况说的是一位驾崩的皇帝,偏偏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洪过有这个资格说,也不会有人指责他。 元寿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洪过,又看看下面密密麻麻的数百人,过了好一会,才撩起衣襟对着洪过缓缓跪倒,“叔父,完颜元寿恳请叔父相助……” 这话一出,殿中许多人长出了一口气。 洪过点点头,淡淡道:“也罢,我今日就上书朝廷,保奏元寿你为大宋金国王。” “嘶----” 无数吸气声音响起,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洪过开出的条件了,大宋……金国王,呵呵,日后还会有大金这个国家么?想拒绝?可是,除了洪过的话,天下之大再无人可以帮助这些孤臣,他们能够拒绝么? 元寿没有说话,反是俯身叩拜在地上,“完颜元寿一切遵从叔父安排。” 看看一边的羊蹄,洪过笑着将小舅子招过来,也让他跪倒地上,就在完颜元寿的身边,“羊蹄啊羊蹄,我给你起个汉名吧,嗯,你父亲单名一个亨,你要永远记住你的父亲,他是为了大金国殉死的,另外,你与元寿乃是姑表兄弟,就从元寿的名,取一个元字,叫完颜元亨吧,我将保奏完颜元亨为大宋金源郡王。” 一口气保奏了两个王爷,在别人看洪过简直是发疯了,可所有人都明白,所谓表奏就是个名义,以现在洪过的实力,纵然没有这个过场,两个小家伙的王位是铁板钉钉了。 对保奏的事情全没放在心上,洪过只是让辛弃疾带着他的奏章,去了一趟临安,至于他自己,立即下令,近卫军开始向北方集结。 虽然近卫军刚刚回到高丽不久,虽然新一批三万近卫军刚刚征集出来,甚至还没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训练,可洪过已经无法坐视了,他抽出一万近卫军补充进三万新兵中,然后率领余下四万名近卫军挺进到保州,住进了修建许久的军营中。 就在驻扎进保州大营后不久,洪过在一个庄严肃穆的清晨,聚集所有近卫军将士,缓缓升起了那面北伐军旗,看着大旗升起,洪过端起一碗水酒,对着部下高呼出声:“弟兄们,我洪过今日要带着大家,去打下一片大大的天下,为我们,为大宋,为天下所有汉人,打下一个属于我们的疆土,你们,愿意跟随我,去征战,去厮杀,去为自己搏个封妻荫子么----” “愿意----” “愿意--------” “我们愿意----” “跟随大帅永不反悔----” 下面传来了一片片欢呼声音,四五万人的嘶吼震天动地,不仅仅将一边的纥石烈志宁左渊等人吓得不轻,就连鸭绿江对岸的金军也吓得面无人色,不知保州的近卫军在干什么。 誓师过后,洪过一声令下,就当着河对岸金军的面,将数万大军拉上海船,而后扬帆出海。 这一幕看的对岸金军主帅完颜神土懑几乎抓狂了,他空有十万军队,却只能看着洪过用战船拉上数万精兵出海,明知道洪过是要寻找地方那个攻打自己,却不知应该在哪里布防才好,想要不顾一切的攻入高丽,来个围魏救赵,却没那个胆量,前一次完颜谋衍的经历已经成为他头脑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就在完颜神土懑迟疑的功夫,洪过已经绕过了辽东半岛,直接在东京辽阳府南面的澄州登岸,四万近卫军精锐,一战就攻下了全无防备的澄州城,然后飞速向北面的辽阳府挺进,洪过的目标极其明确,他要一战打在完颜雍的七寸命脉之上! [奉献] 第七部#183;,以大宋的名义 第三一〇章 辽阳城下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义第三一〇章辽阳城下 要问现在完颜雍最重要的领土是哪里。那一准不是中都城,别看中都城人口数十万,皇宫官署俱全,各种工匠作坊林立,南北交往的商路还算畅通,可是,中都毕竟没有足够的粮食和布匹,光靠中都路以及附近本属于河北两路的州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供养几十万人加上十几万军队的吃喝穿用。 环视完颜雍的领土,几乎所有军粮,大半的布匹,还有绝大多数的生铁,都来自于辽东以北,也就是金国的东京路和上京路地区。而这条输血大动脉的最重要一环,就是金国东京辽阳府。 大定朝廷的东京留守名叫耶律元宜,也是洪过的老相识了,自从跟随完颜雍起兵,他又重新被赐姓了完颜,加封枢密副使并派到东京当留守,算是镇守一方赋予重任。 耶律元宜才刚刚接到鸭绿江前线的快马军报,还没等他亲自拆看呢。又是一声凄凉的报信声传进来,几个惊慌的斥候向他汇报,就在东京辽阳府南面的澄州竟然被攻破,现在一支黑衣黑甲的大军正火速向东京而来。 耶律元宜大吃一惊,急忙下令辽阳城四门紧闭,同时侦骑四出打探对手的底细,等到忙了好一气,终于粗略布置好辽阳的防务,这才有心思拆开完颜神土懑的军报,这一看几乎气死,原来完颜神土懑大人是警告他,高丽的洪过登船远航不知去向,请他多加小心谨慎海防。 得,耶律元宜有些发傻,来人是谁已经不必去侦察了,洪过,他的老对头,现在来找自己的晦气了。 先是一呆,而后耶律元宜腾地跳起来,又一次找来手下部将,重新布置城防,更对所有人严令,不许出战,不许迎敌,辽阳府各城门用巨石填死,只留下一道西门由他亲自掌握。 那些女真大小军官听到这里面面相觑,怎么他们这位留守大人如此小心?虽说黑衣军足有四五万人。可辽阳城里也有兵马三万,若是动员城中精壮也能征集出五六万人,怎么还怕了四五万的敌军? 那耶律元宜的儿子耶律王祥第一个站出来,他手里握着辽阳府的三千马队,平日里自傲的很,现在有战事爆发,正想博取军功,怎么想到自家老子竟然要闭门守城,如果这样,他的马队全无用武之处,岂不是眼睁睁看着别的同僚立功么? 看到儿子如此不适时宜的站出来,耶律元宜将他狠狠骂了一通,而后稍微迟疑下,才告诉这些将领,来的不是旁人,乃是高丽的洪过,洪过手下近卫军之精锐世所周知,还是小心点好。 那些女真军官闻言立时心中一寒,虽然不知道近卫军肆虐安南大理等国,可是,近卫军在汴京一战。以及后期的追击战中间的表现,那可是传遍了大定金军,现在这样一个强横对手来到面前,立时让不少军官心中暗自打起鼓来。 见到这些将佐的表现,耶律元宜也是心中不住叹息,他本来不想这么早说出洪过的名字,但此时又能遮掩多久,与其等到洪过并临城下让军中人心惶惶,还不如现在就给大家铺陈一下。 挥挥手斥退了这些军官,耶律元宜急忙向中都送去求救书信,不仅是中都,还有北面的各个州城府县,也一并发去告急文书,不指望他们能派出援兵,好歹能够提前做出防范,不要好像完颜神土懑干的好事,告警书信竟然与洪过大军同时到达,**,这叫什么事! 一想到完颜神土懑,耶律元宜立时脑中一阵清明,对啊,洪过的主力都到了辽阳城下,完颜神土懑还在鸭绿江蹲着做什么,那可是十万大军,距离辽阳最近,怎么看都应该立即回师救援才是。 于是耶律元宜用枢密副使的身份,写了一封书信给完颜神土懑,请求他立即回师救援辽阳,在书信中除去好言恳求。还隐隐的告诉完颜神土懑,让洪过的主力跑出高丽已经是他的大罪,现在如果坐视辽阳被攻破,完颜神土懑你的小命就万难保住。耶律元宜敢肯定,完颜神土懑一旦接到书信,就会用最快的时间赶回辽阳。 果然,洪过的兵马在当天傍晚抵达了辽阳城下,见到辽阳城四面城门紧闭,一副龟缩死守的架势,洪过也感觉没辙,只好下令安营扎寨打造兵器,准备攻城试试。 站在城头,虽然夜色浓重,可借助依稀的月光,耶律元宜还是能够看到,不远处的洪过大军,纵然已经劳累整整一天,可还在拼命的挖掘壕沟树立木墙,努力修建一座完整的军营。这种毅力着实让耶律元宜还有所有女真军官大吃一惊,这要何等精兵,才能有这种毅力,将领要怎样的个人魅力和威严,才能役使部下做到这一点? 光是这样的毅力。就绝了耶律元宜乘夜袭营的打算。 到了第二天,近卫军驱赶辅兵勉强攻了一次,被辽阳城头弓矢弩箭已经投掷下的石块,劈头盖脸的一通砸,就将这些家伙吓回军营,再没攻城的打算了。 当天中午之后,近卫军分成几十队分散而出,也不知他们到底去干什么。傍晚时分,这些近卫军押解着不少百姓返回军营,而后,竟然是连夜驱赶百姓开始挖掘壕沟。看那沟渠的规模,估计是要修建一道将辽阳四面围住的深沟出来。 耶律元宜冷冷的看着城外近卫军在忙乎着,洪过如此愚蠢的行为,正好应了他的算计,只要洪过不拼死攻城,他乐得在这里拖延时间,待中都和完颜神土懑的援兵一到,他就能里应外合一举消灭洪过,那时候,最大的功劳还是属于他的。 既然是这个打算,接下来几天里,近卫军的行动就更加无人制止,曾经有一名猛安长温迪罕杀剌偷偷计算过,近卫军出兵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且出兵人数也是越来越多,最猖狂的时候,整座军营竟然出动了足足四万近卫军的黑甲兵,军营中能留下的黑甲兵屈指可数,这简直就是将辽阳城视若无物了。 当温迪罕杀剌将这个情况汇报给耶律元宜的时候,东京留守大人先是沉吟了一会,旁边的耶律王祥跃跃欲试,立即要出去杀一个来回试探下,听到儿子请命,耶律元宜反而哈哈大笑,指着温迪罕杀剌胡说八道,然后下令将温迪罕杀剌乱棍赶出了留守府。 这一天,直到入夜时分,近卫军的黑甲兵,才押着更多的百姓甚至是败兵返回军营,然后立即驱赶这些人去挖沟,挖出来的土被堆积在内侧,成了老高的一道小土山。 第二天,黑甲兵出动的人数大大减少了,在耶律元宜看,估计是洪过也想到了事情不妙,留下大量兵力守卫军营,只派小部队出去骚扰。 接连几日。黑甲兵出动人数越来越少,最终,近卫军停止了外出骚扰的行为,倒是那些被抓来的民夫也有三四万人,被辅兵驱赶在工地上,挖沟的进度大大加快,很快就在军营前挖掘出一道宽三四丈,一人来深的壕沟,而且这道沟渠不断向两侧延伸,已经开始包围辽阳城了。 到这个时候,近卫军与辽阳对峙已经过去十天,虽然壕沟看着挺可怕,一旦完成的话,整个辽阳城就成了瓮中之鳖,可是,耶律元宜计算工期,要想完成这样一个巨大工程,没有四五十天决计不可能,可即便是四十天,那完颜神土懑的军队也能赶到了,他就不相信,洪过敢在十几万金军的监视下继续挖沟。事实上,从鸭绿江岸边到辽阳已经修了一条官道出来,五六百里路程,军队快速行军只需二十几天而已。 倒是中都那边,耶律元宜有些头痛,前几日终于有一名信使闯过近卫军拦阻冲入辽阳,给他带来了尚书省的回复,**,尚书省竟然告诉他,皇帝正在北京游猎,要他多坚持几日,等皇帝回返中都,就可以救援辽阳城。 北京游猎! 耶律元宜立即意识到不好,他才不信在眼前这个局面下,完颜雍还有心思去搞什么游猎,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完颜雍在北京大定府指挥战斗,会是和谁交战呢?用脚趾头猜,都能想到了,还不就是那群契丹叛匪! 既然完颜雍被契丹人缠住,那么辽阳的局面全靠完颜神土懑的大军解困,耶律元宜更没了出城骚扰的心思,只是不断派出游骑斥候向东面打探局势,想要寻找到完颜神土懑并与其接触上,催促其加快脚步。 完颜神土懑现在比耶律元宜还着急,其实早在他给辽阳发出告警文书后,就已经拔营起程,洪过没能被堵住,他已经是重罪,万一洪过跑去辽东撒野,完颜神土懑感觉自己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果不其然,登程后四五日,就接到了一个从辽阳赶来的女真信使,急切的告之洪过在辽东登陆,辽阳已经危在旦夕。 听到这个消息,完颜神土懑几乎从马上跌下来,不等信使离开,他就急嚯嚯的下令,吩咐后卫继续携带辎重前进,他率领主力八万轻装疾进,一定要在五日内赶回辽阳城。 天,五天内要走三四百里路,登时那些个女真兵叫苦不迭,偏偏主将铁了心,无论谁去求情,直接拉去道边劈头盖脸一通鞭子,末了还绑在地上让路过大军看着,这哪是鞭责进谏的人,根本就是在打全军所有将士呢。看过路边好几个血淋淋的将军,这些女真兵心中胆突突的,只有闭上了嘴发力行军。 说是五天,其实哪有可能那样快,到了第五天头里,大军也才走了二百多里,比起往日来快了许多,但是距离辽阳还有百多里地,按照此时的进度看,至多还有两天就能到达。 这个时候,完颜神土懑已经接到了五六封告急文书,只不过,这些文书前后矛盾的厉害,有人说是辽阳被攻打的非常急危在旦夕,有人说是耶律元宜大人正与近卫军对峙,双方没有什么战斗发生。偏偏完颜神土懑手下的斥候被收拾的极惨,近卫军的斥候队专门守在前面,一见到女真人斥候立即围攻过去,让那千余人的斥候队损失两三百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看看这些告急文书,在第二封信的时候,完颜神土懑就迷惑了,为什么这些话前后矛盾的厉害,难道说竟然是信使有假?转念一想,这些信使的言辞虽然前后不一,但有一点是相同的,所有信使都急迫的要求他尽快抵达辽阳城。 为什么?耶律元宜要自己早些到达可以想的通,洪过又为什么要自己快些到达辽阳?完颜神土懑脑子反复转动,突然间,一个不好的想法生出来,吓得他全身一激灵,赶忙下令全军放缓行军速度,甚至说,到了中午时候,完颜神土懑竟然直接下令停止行军,全军就地开始安营扎寨,不走了。 完颜神土懑左思右想,感觉事情不妙,怕自己中了洪过的圈套,虽然那个可能性极低,但洪过做事一向出人意料,也难保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干出什么事情来,小心驶得万年船,自己只有保住手里大军,才有机会保住脖子上吃饭的家伙不是? 突然听说大军不走了,女真兵士们欢天喜地的一下瘫坐在地上,草草扎起几道木棍当作营地的围墙,而后就躲进了帐篷呼呼酣睡,有些人甚至连午饭都不想吃,直接进入了睡眠,连续五天赶路,可把他们累惨了。 完颜神土懑走出自己的中军营帐巡视一圈,可把他气得够呛,这座营地乱七八糟的全然没个军营的样子,不要说鹿角铁蒺藜没布置上,连军营的寨墙和壕沟都没弄好,万一有人偷营的话,岂不是一下就能冲进来? 气呼呼的返回了中军营帐,完颜神土懑开始召集手下将领,谁想到,等了多半个时辰,这些将领才稀稀拉拉的到来,盔歪甲斜的样子,明显也是刚从睡梦中转醒。 二话不说,完颜神土懑当场下令,全军重新整备立营,他验收一处才可以休息一处,他验收不合格,绝不允许休息。 这道命令一出,全部将领怨声载道,纷纷抱怨手下的士兵累惨了,现在不少人都睡着,要想重新唤醒再干活,怕是入夜都干不完。无奈,完颜神土懑铁了心要保住手上军队,哪里肯妥协,不得以,这些军将只好回到自己的士兵之中,将所有人踢醒,揪着耳朵让这些几乎软倒的家伙干活。 看着整个军营都动起来,纵然是骂声不断,完颜神土懑也不为所动,看看头顶的日头,才过午不久,估计如果近卫军有什么举动也来不及布置,但是为了保险,他还是将手下的斥候尽数派遣出去。 哪里想到,完颜神土懑才扎营不久,就有一队兵马向他赶来,约莫四五千人的部队,据称是复州与曷苏馆路的兵马,想去救援辽阳却感觉力量单薄,只好前来投奔完颜神土懑。 小心的验过的文书与印信,完颜神土懑还是有些不大放心,下令这几千人在自己军队旁边另扎一营,不得与自己混杂。只不过,这四五千人带着大量的车仗和辎重,着实让完颜神土懑有些眼馋。 完颜神土懑正在算计着,要如何把那些辎重暂时占有过来的时候,突然传来喊杀声,就见一队四五千人的黑甲兵出现在近前,原来,哪里是什么曷苏馆路的兵马,那曷苏馆早已被近卫军攻破,正是近卫军拿了他们的印信乔装改扮,逼近到完颜神土懑大军近前,突然换装发难,将个女真大军杀得措手不及。 女真大军足有八万人,一座营地绵延十余里,现在被近在眼前的近卫军这么一冲杀,那些女真兵手里还拿着铲子斧头修建营地呢,根本无从反应的功夫,就被近卫军冲入了军营,随即大火点起来,整个营地都能看到,就在军营中部冒出了火光,不少女真兵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将手上工具一扔,转身就向着营地外面跑。 就在完颜神土懑反应过来,急忙召集手上亲兵前去抵御这支胆大到极点的近卫军,同时下令整顿全部兵马准备将其围歼的功夫,突然有斥候慌忙窜过来,原来,不远处发现了大队的近卫军! 内外结合,中心开花! 当近卫军悠长的号角声在辽东平原响起的时候,整支女真大军彻底陷入混乱之中,随后不久,就是一声“逃啊----”,这支被完颜雍寄托了巨大希望的军队完全崩溃了。 近卫军不多的骑兵前出追杀了百多里,总算抓住了万余人的俘虏,最为重要的,完颜神土懑虽然逃走,但是他的帅帐被羊蹄占据,那完颜神土懑乃是元帅右都监,其官印和兵符全部落入洪过手中! 接下来的几天里,近卫军陆续抓了三四万俘虏,而后又重施故技,将后卫两万兵马完全吃掉。面对六七万人的俘虏,当别人还在忧虑的时候,洪过下令,由完颜元寿出面,将这些兵马完全收编,虽然这些人还不可靠,但是,完颜元寿那皇子的身份,已经足以暂时让这些女真人不会作乱。 当洪过率领四万近卫军,六万正隆朝廷兵马返回辽阳的时候,虽然城外修筑壕沟的民夫已经被冲散,可耶律元宜看着黑压压十余万人马,一把揪住了身边的完颜神土懑: “你,你,你这蠢货!” [奉献] 第七部#183;,以大宋的名义 第三一一章 纵横辽东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义第三一一章纵横辽东 身在临安的皇帝赵昚。接到洪过二次北伐的消息时,惊的抬头看向那名使者,就在这个使者与洪过一个特征,就是年轻的无以复加,虽然面对大宋皇帝,却是不卑不亢,身子挺拔直立,眉宇间露出一股子英气。 赵昚将书信扔在书案上,却没有说话,倒是一边的参政史浩皱眉质问使者,洪过如此不请旨便发兵,是不是太不将朝廷放在眼中了? 辛弃疾连忙向在场的皇帝和执宰大臣解释,洪过也是看到兵情紧急,感觉来不及请示,这才小小的独断了一下。 “小小的独断一下?”史浩冷笑一声,却没说更多,只是退后到一边。 他这么退下,书殿里立时尴尬的沉默下来,等了一会,见到皇帝赵昚还不开口,似乎真是在生洪过的气了。而右相陈康伯也不出头说话,左相张浚更是装成泥菩萨一样不语,虞允文摇摇头,在政事堂问对的时候,他着实喜爱眼前这个少年郎,现在不好让辛弃疾过于干戈,是以不得不站出来询问,洪过这次北伐有几分把握。 辛弃疾说得倒是慷慨,说“一片丹心感天动地,无论胜败,惟有无愧于心”。可在场都是老滑头了,怎么会被这些言语打动,辛弃疾这话说了反而不如不说,听得在场所有人心中一阵阵发虚。 就在又一次冷场即将出现的时候,突然有政事堂的贴司书吏求见史浩。赵昚被气的乐了,这可好,要多大的事啊,竟然让政事堂的人连这么一会功夫都等不了,巴巴的跑进皇宫来见宰相?赵昚索性宣那个书吏上殿,当着所有执宰大臣的面汇报,算是打破了刚才的尴尬。 谁想到,不仅仅是政事堂的书吏走上来,一起来的还有礼部尚书王刚中,这下所有人奇怪了,这两个人仅仅是凑巧遇上么?显然并非巧合,等到那书吏一开口,所有人都惊呆了。原来西夏要重新对大宋称臣不说,竟然还有西夏国主请求分割疆土,给于手下大臣任得敬! 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冷气,西夏对大宋称臣是件好事,可是,这平分疆土的事情,只在上古的传说之中听到过,后世再没人干过,怎么回事,难道说西夏内部出了什么乱子不成? 所有的执宰大臣们一阵低语,而后对皇帝深施一礼,表示此事太过重大,不好仓促决定,是以请求他们回去见过西夏使者再来定夺。赵昚自然是应允下来,就势将洪过的事情拖延过去。 辛弃疾随着诸位执宰大臣一起告退,正待跟着宦官反身出宫回去馆驿,却不防被右相陈康伯叫住了,那陈康伯慈眉善目的打量了辛弃疾一番,而后要辛弃疾与他们一起去见西夏使臣,说是洪过曾与西夏有联系,此事也好听听洪过的意见。 陈康伯的面子自是不好驳斥。于是张浚好奇的再看了辛弃疾一眼,没做声便转身而去,那史浩冷笑几声,不屑的一甩袖子走了,倒是虞允文苦笑着慢走几步,来到辛弃疾身边低声询问,洪过在他来以前,有否对西夏的事做出安排。 辛弃疾乃是后投入洪过门下,对以前洪过的布局并不明了,反而是虞允文更明白此中关节。 按照虞允文的料想,这任得敬与洪过是生意伙伴,虽然唐家在从西夏向南宋倒卖军马的生意中,任得敬几次想将唐家挤走,最终因为洪过全力支持,还有唐家会做人,拉住了中间的吐蕃部族不放手,让任得敬无处下手,事情这才作罢。 无论这场生意如何曲折,不得不承认,那条翻越吐蕃的艰难通道,为南宋输送了近万好马,四川吴家军之所以能够打到西夏国境,正是多亏了这些好马,得以将战力倍增的缘故。现在这件事明摆着,什么向南宋称蕃,又请求南宋同意分国,背后都是任得敬在主使,但是,在任得敬背后呢。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辛弃疾有些茫然的摇摇头,看的虞允文微微叹口气,这才与少年换个话题,去聊洪过在高丽的近况来。 果不其然,那西夏使者在叙述西夏称蕃请求时候,反复提及任得敬的推动和大功,又说任得敬早年也是宋人,只因靖康末年西北大乱,不得以才投降西夏,现在思念故国,向国主李仁孝恳请归国,那西夏国主舍不得任得敬离开,于是干脆裂土分疆,要将西夏的国土分给大功臣云云。 这些话一听就知道是鬼话,几位南宋的执宰大臣都是人精,哪里会分不出来,只不过,他们关心的是西夏称蕃有多少真实性,至于任得敬分国,则要看大宋能得到多少实惠了。 仔细这么一盘问,众人这才明白,敢情,裂土分疆的事西夏以前就干过。当初金国玩命的攻打时候,李仁孝就不得不分封了一位夏王出来,连带着封地也非常大,同时还是与陕西接壤的土地。现在这位夏王被任得敬收拾掉后,那块封地又被任得敬看中了,希望能够被分封出来独立成一国。 这位西夏使者也是任得敬的人,一切都说完后,又偷偷表示,任得敬一旦分封立国后,也会对南宋称臣,日后就将南宋视为天下共主。 等到送走西夏使者。史浩要求断然拒绝这种大逆不道的举动,什么分国,分明就是权臣胁迫主君而已,这等目无君父的行径,怎么能够被崇礼尚义的大宋所接受? 虞允文也听明白了,虽然史浩说的有道理,可这件事分明对南宋有好处,既削弱了西夏,又能扶植起一个对南宋俯首贴耳的藩国,最最关键的是,一旦任得敬立国成功,南宋就可以渗入任得敬的藩国,最终夺回在西北的养马场,为南宋日后兴兵创造更好的条件。 所以,虞允文小心翼翼的提出来,这件事似乎不是不可以接受。 史浩早看虞允文不顺眼,现在仗着是皇帝的老师,立时跳起来与虞允文争吵起来。虞允文也是饱读史书的人物,哪里会惧怕打嘴炮这种事?故而迎上去开始论战起来,一时间政事堂这叫一个热闹,看的外面的书吏们瞠目结舌,直呼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过了一会,陈康伯与张浚低语两句,那张浚迟疑下,才点点头,看向一边傻了眼的辛弃疾,朗声道:“辛郎,你既然是洪抚帅的使者,不如也来参谋一二。” “我?”辛弃疾指着自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几位执宰大臣们。 韩易虽然与吴璘暂时罢战,可不敢稍有疏忽,他已经丢了临洮路,自家的江山算是少了四分之一,若是再被吴璘这个狡猾的家伙攻下了凤翔府,他的家底可就塌了一半。故此,韩易陈兵泾水河畔。时刻监视着川口的动静。 这一天,韩易在外面射猎归来,就有从事向他汇报说,有使者到了。他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随口问是不是中都的使者,就说他病了,不能入中都朝觐。 从事小心的告诉他,不是那个大定天子的使者,而是北面西夏的使臣。 西夏?韩易为之一愣,自从吴璘攻陷他的临洮路后,西夏算是与南宋重新联系上了,一下子,两国就打的火热,这一年多时光,临洮路简直就成了一条商路,来往的商队几乎是头尾衔接络绎不绝,看的韩易这叫一个眼红啊,不过,碍于自己兵力不足,他只能是干看看却没什么法子可想。现在的西夏还有啥事来找他? 一踏进自己的帅厅,韩易看到的是三位使者,其中一人年纪轻轻的,好似是个富商模样,其余两人都是读书人,见到他进来纷纷站起来行礼。 经人介绍,韩易才知道,那个年轻的商人,竟然就是河东唐家的三少爷唐威,现任的唐家商号东家,至于两个读书人,一个是西夏中书令大人任得敬的家臣任彪,一个只说叫做方简之,竟是四川吴璘的使者。 这么一个组合,让韩易微微一愣,尤其是吴璘的使者,怎么看都感觉有些诧异。坐下来闲聊一阵后,任彪才说出了来意,一来是告之韩易,西夏已经决意向南宋称臣,另外一层意思,则是想为韩易与吴璘劝和。 劝和?不是已经暂时罢兵了么,难道说,金宋又达成和议了?韩易心中转过许多念头,他最近局促在陕西,消息实在不够灵通,所以吃不住南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就算南宋有什么意思,那么,唐家是个怎么回事?想着想着,韩易的目光可就几次在唐威脸上转过。 见到韩易没开口,任彪和方简之都沉默下来,就在这个时候,唐威笑呵呵的开口了,这位唐家三少非常坦然的告诉韩易,洪过已经回去了高丽,有洪过在高丽一日,他与大定朝廷之间的恩怨就绝无和缓余地,北伐大业势必进行到底,无论如何,中原都将是大宋的地界,不知道韩易日后是个怎样考虑。 这话说的韩易脸上一红一白,好不容易等到唐威说完,他冷笑一声,反问唐威,到底是金人还是宋人。 可是,哪里想到,唐威摇着折扇笑呵呵说了一句话来:“我是洪人。” 这话一出,立即将韩易说的愣住了。等了好一阵子,韩易才挥挥手,吩咐人请这几位使者下去休息,他要好好休息。几个使者知道韩易也要好好考虑,故此不继续多劝说,对韩易告辞后便下去休息了。 打这之后,韩易算是彻底睡不着了,思来想去考虑许久,总无法下定决心,又与自家兄弟以及部将商量多次,还是无法定下心来。 只不过,韩易还是派人去了一趟兴州,亲自与吴璘洽谈,目的很简单,就是要确定吴璘的真实态度,是否是拿话来诓他,最好能有南宋朝廷作保才好呢。 那边韩易犹豫不决不提,那座辽阳城,虽然已经被耶律元宜极有“前瞻性”的堵住城门,可这位东京留守大人还是感觉不保险,若非洪过已经率领大军返归,他几乎要率领马队从东京出逃了。 洪过的近卫军返回辽阳后,并未开始攻城,反是清理了被捣毁的壕沟,似乎准备继续开挖。城里的耶律元宜看不懂,倒是城外那些被驱赶的百姓,竟然是乐颠颠的主动跑回来,这次再未有人驱赶就动手干活,全然没有半点被胁迫的样子。 原来,这些百姓虽然被驱赶了干活,可是到了辽阳城下才发现,这些黑衣黑甲的兵士非常和善,而且干活还能吃饱饭,白面馍馍焦黄的小米干饭随便吃,这种好日子快赶上平日里过年了,尤其是在此时战乱年月里,更是只有做梦才有的好日子,这些家伙二次回来,不仅自己跑回来,更是呼朋唤友的将一些躲起来的亲戚朋友一同拉来,不用近卫军招呼自己动手干活,很快就将城外的一切恢复起来。 耶律元宜有些搞不懂了,按说洪过用内紧外松的法子,已经收拾掉了完颜神土懑的兵马,难道这位洪先生还不知足,怎么,还要故技重施么,那么,这一次洪过的目标又是谁? 忽然,耶律元宜一阵哆嗦,他想到了,难道洪过瞄上了远在北京大定府作战的完颜雍? 随即他冷笑一声,且不说完颜雍什么时候会到来,光是这一手就不漂亮,难道洪过真的以为,他们金军会在同一个陷阱栽倒两次么?那样的话,就未免太小瞧了金国朝廷了吧。 耶律元宜这次打定了主意,绝不出城一步,他要学学古人,就在这辽阳府拖住那洪改之,让大定天子完颜雍可以从容布置一切。 温迪罕杀剌又一次被耶律元宜打了出来,这一次,他想劝说耶律元宜派兵出城夜袭,没有被主将采纳不说,身上着实挨了几下狠得,走出留守府时候一瘸一拐的,脸上还乌青了一块。 待到温迪罕杀剌回到住处,深夜忽然有人来拜访。温迪罕杀剌惊奇不已,他根本不认识那个人,为什么会深更半夜的拜访他? 哪里想到,那人一开口,竟然就是要温迪罕杀剌效忠正隆天子。温迪罕听得哈哈大笑,说这人疯了,正隆天子已经死了,首级还在中都城头挂着呢。谁成想,那人冷笑不止,正色告诉温迪罕,正隆天子后继有人,洪过已经克日准备攻克辽阳府,现在温迪罕如果不赶快选择,怕是城破之日就会葬身在乱兵之中。 温迪罕杀剌是了解辽阳城防的,对这人的话自是不信,辽阳城要粮有粮,要人有人,要兵器有兵器,别说困城,就是围上两三年都不愁吃喝,洪过凭什么来破城?根本就是不可能么。 哪里想到,那个年轻的细作冷笑起来,淡淡的告诉温迪罕杀剌,当初完颜神土懑十万大军,气势汹汹的扑向洪过,不一样是被三万近卫军吃掉了,而且吃得干干净净,让完颜神土懑只能带着三五十人进入辽阳府城。在胜利之前,这件事是不是也被认为不可能的? 温迪罕杀剌沉默了,想到自己挨的两顿打,想想凄凉的完颜神土懑,想想家中老小,终于,温迪罕杀剌抬头问,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是要帮助细作打开西门么? 哪里想到,细作嘿嘿一笑,反是压低了声音道:“不是西门,是南门!” “南门?那里不是堵死了么……” 第二天傍晚,温迪罕杀剌偷偷集结了手下四百多弟兄,这些人都是被征召出来的女真人,早就想回家了,现在温迪罕杀剌稍一鼓动,尤其是行正隆朝廷效忠,让这些女真人立即倒向了温迪罕杀剌一边。 这些人乘着自己巡逻的机会,在午夜前溜到了南门附近,按照细作所说的,在这里来回晃荡,但是并不真正靠近南门。 当月过中天的时候,也是温迪罕杀剌等的有些不耐烦时刻,突然的,但听一声响彻天地的震动巨响,在温迪罕杀剌的注视下,火光之中,整个南门城楼一下飞上了半空。 到了这个时候,虽然还不知道洪过使用了什么法术,温迪罕杀剌也明白,此时正是他效力的机会,不顾耳中还是嗡嗡作响,他抽出长刀,大吼一声,带人冲到了南门废墟上,他的任务很简单,就是保证在近卫军到达前,让这个缺口始终掌握在自己人手里。 当温迪罕杀剌到达的时候,吃惊的发现,这里已经有了不少胳膊上缠着白布条的女真兵,一个个来回警惕的看着大家,很明显,洪过的细作策动的不仅仅是温迪罕杀剌这个猛安一支兵马。 经过了一夜的厮杀,辽阳城内兵马大半歼灭,洪过带领完颜元寿纥石烈志宁等人进驻东京辽阳府,重建正隆朝廷。随后,洪过轻兵四出,利用完颜神土懑的都元帅府右都监的印信,诈开了无数州城府县,一下子,整个辽东都变了颜色,轻易落入洪过的控制下。 当完颜雍听说了辽阳府失陷的消息后,吓得急忙从大定府撤兵,率领精兵返回中都,首先固守住中都城,然后才好集结兵力回头与洪过争夺辽阳城。 就在这个时候,从南面突然传来消息,金国汉军大将韩易宣布归顺南宋朝廷,陕西四路同时落入南宋手中,与此同时,南宋朝廷接受了西夏称蕃的请求,册封西夏国主李仁孝为“夏国王”,并册封西夏中书令任得敬为“秦国王”。 任得敬分国成功! [奉献] 第七部#183;,以大宋的名义 第三一二章 攻取上京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义第三一二章攻取上京 耶律元宜至死都不明白。他到底上了洪过几次恶当。 洪过曾经随着耶律元宜出使南宋,对这个人比较了解,此人看似胆大妄为,其实行事有些瞻前顾后。因此,针对耶律元宜的性格,他设计出几条计谋了: 首先,洪过对辽阳城围而不打,做出保存实力准备困城的样子,派兵出去征集民夫,同时,等了两三日后,就悄悄留下数千近卫军以及部分辅兵看守营地,近卫军主力则是乘着外出征集民夫的机会,悄悄的分散到辽阳数十里外,而后乘船首先攻破曷苏馆路,接着迂回到完颜神土懑大军侧翼。 不仅如此,洪过一面尽力拦截耶律元宜的信使,一面派出假信使前去完颜神土懑军中,用大量真假难辨的信息迷惑住完颜神土懑,使得这支大军忙于赶路筋疲力尽。最终,又派出数千绝对精锐。打着曷苏馆路金军旗号欺近完颜神土懑,一个中心开花内外结合,就将疲惫至极的金军彻底击溃。 回到了辽阳城下,洪过对城中细作下令招降纳叛的同时,重新恢复了修建壕沟的动作,既安了耶律元宜的心,让其认为洪过只是想继续困城,从而不会狗急跳墙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又成功掩饰了洪过下一步的动作。 就在修建壕沟的同时,洪过利用亲信开挖地道,一直修到了辽阳城南门下,由于这条地道是在白天挖掘壕沟时候动手,所以,辽阳城中的地听根本无法将其从挖掘壕沟声音区分开,最终让洪过塞进去上千斤火药,一下将夯土筑成的辽阳南门掀上了半空。 洪过的动作看似繁复,实则已经是对付坚城最快的手段了,区区二十几日,就拿下了坚固的东京辽阳府,让整个辽东大地为之惊叹,也极大的振奋了北伐军心,威慑了女真降兵中有异心者,迅速安定了女真降兵的躁动。 当辽阳南门被炸掉的时候,耶律元宜想要从西门逃走,已经不大可能,就在他们走出西门的时候,城外足足一万近卫军列阵以待。最终由统兵大将羊蹄,也就是完颜元亨,将这个出卖韩王完颜亨的凶手一刀斩于马下,为他父亲报了大仇。 当完颜雍接到韩易投靠南宋的时候,第一个反应不是生气,竟是寻找礼部的官员,要问问那个派去南宋和议的使者到底做了什么,与南宋的和议都快一年了,没有半点头绪也就罢了,怎么还传回这样的消息来? 这一问才明白,完颜兀古被南宋朝廷送去了高丽,洪过开出的条件极为简单,第一,金国割让幽云十六州以南土地与宋国,第二,金国去帝号,自称金王,第三,金国尊宋国为上邦,金国皇帝称呼宋帝为伯父,双方为伯侄之国。第四,金国放弃对高丽,西夏,以及草原各部的羁糜与藩属,以上各国各部可以自行选择上邦进贡称蕃。 这个条件分明就是金宋绍兴和议的翻版,只是主被动方颠倒了下,不要说送回金国尚书省审阅,连完颜兀古都不会同意,所以,金国使臣根本没回复尚书省直接拒绝了。随后,洪过便将完颜兀古礼送出境,彻底关闭了和谈的大门。 完颜雍瘫坐在御座上,此时大定朝廷还没完全控制河南与山东,河东地区由于西夏进攻西京大同府,也是基本处于自治状态,是以与陕西的道路基本断绝,不要说韩易倒向南宋,便是韩易自立为王干点更加大逆不道的事,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终于,大定天子对身边臣子苦笑下,“韩大人独木难支,恪守忠义数载已经是难为他了,朕绝不怪罪。这么办吧,好像韩大人的一些家眷还在中都,我们就将这些人送去陕西,也算是全乎了朕与韩大人一番君臣之义。” 听到完颜雍的话,其他臣子还是面面相觑,面对臣子叛逆,不去派兵讨伐也就罢了。被放在中都的人质怎么都不应该放过,就算不是处死也应该下大狱,怎么今天皇帝陛下竟然要送回这些人?难道说,皇帝就不怕韩易得到家眷后更加肆无忌惮? 所有人中,只有官拜左丞相的完颜晏最是老谋深算,一下看破了完颜雍收买人心的用意,那韩家绝非是韩家一家而已,其背后站着的,乃是自打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起兵以来,就跟随女真人的北方汉人集团,准确的说,是北方胡化汉人的武人集团,今天杀了韩家人看似痛快一时,可也彻底绝了这些北方汉人的忠心,日后大定朝廷内外的汉人离心离德,怕是大定朝廷倾覆也不远了。 果不其然,韩易接到了自己留在中都家小后,激动的痛哭流涕,他虽然投降了大宋,毕竟无法割舍中都家眷,本以为成为死人的家小全身而来,让他怎么能不激动?是以,韩易随即公开表示退隐。一方面拒绝了南宋赐封的“汉王”封爵,一方面也是对自己背金投宋怀有羞愧的表示。 能够得到这个结果,已经是让完颜雍非常满意了。随后,大定天子的目光重新投向辽东。 就在这段时间里,洪过的近卫军,还有新近组建的正隆朝廷金军,分兵四出横扫辽东半岛,整个东京路业已纳入其掌中,就连部分靠近东京路的上京路州县也纷纷归降,重新悬挂了正隆朝廷的旗帜,在东京城。完颜亮的庶长子完颜元寿,正式组建尚书省,以纥石烈志宁为尚书左丞相,意味着正隆朝廷死灰复燃。 不仅如此,洪过以精锐近卫军扼守锦州,堵住了辽东走廊的出入通路,然后打着“带领女真兵回家”的名义,竟是率领女真军队一路北上,目标直指上京会宁府。 说实话,洪过打出的这个口号,还真吸引了不少女真人。 大定朝廷虽然控制了上京路,东京路,临潢府路,北京路和中都路,手里握有数十万户的女真人,但是自打完颜雍登基以来,连年征发军队作战不说,所有被征发的军士都不得回家,数年以来,军士不知家中老幼情况,抢掠到的东西也是非常有限,造成兵士们对这种无休止的战斗已经开始厌烦,所以才有完颜神土懑大军被奇袭后,八万士兵竟然一哄而散的事情出现。 现在洪过喊出了带领女真兵马回家的口号,正迎合了所有女真兵的心思,这一路走下来,竟是没有半个女真人逃走,军队很快通过了咸平府,韩州,信州,黄龙府,来到了鸭子河支流宋瓦江畔,只要渡过宋瓦江,距离上京会宁府可就不远了。 在这里,自兴兵北进以来,洪过遇到第一批前来阻击而不是投靠的金军,这支金军的统帅。正是大定朝廷的上京留守沙离只。 沙离只的兵马并不太多,只有区区三万人,可是被其鼓动起来,竟然是万众一心的来这里抵抗,无论洪过用什么手段收买或是招降,都无法动摇这些上京女真兵马。这件事让洪过有些奇怪,他派人小心打听了下,敢情沙离只率军出兵前,只对所有女真人说了一句话,就让这些女真人跟在他身边来和洪过玩命: “那个上京杀神回来了,这次要屠城。” 洪过闻言气个半死,却毫无办法,他的名声现在是柄双刃剑,以前都是得到无数的好处红利,现在也该他付出代价了。 这次带来的女真兵足有六万,统帅还是一代名将纥石烈志宁,所以,洪过索性不去插手军务,一切都交给了纥石烈志宁指挥,正好迎合了其人的某些心思。 那沙离只虽然鼓动人心很有一套,若是论作战,与身经百战的纥石烈志宁可就差得太多了,纥石烈志宁只是略施小计,就惊扰的对岸大定金军数夜不得休息,而纥石烈志宁则偷偷率领一万精兵,在宋瓦江下游偷偷渡河,从背后偷袭了大定军的粮仓。 听到粮库被人劫了,沙离只吓得大惊失色,竟是分兵两万赶去救援,趁着这个机会,洪过立即指挥兵马强行渡河,就在战斗开始前,他对女真兵们拍着胸脯保证,只要能回到上京城,他不仅要让所有女真兵回到家里,还会打开会宁府城的库房,让每个女真兵都能带上一份丰厚的赏钱回家。 洪过虽然杀人如麻,在上京可以止小儿夜啼,但他说话从来不会跳票,信誉也是铁打的,那些女真兵得了洪过保证后,立时士气大振,嗷嗷叫着跳上了木排,在对岸大定军的箭雨中,竟是一战就强渡成功,进而击溃了对岸的大定军,最终前后夹击,迫降了大部分大定军士卒,那个沙离只一看不好,万念俱灰下索性在军中抹了脖子。 战后,洪过在一群俘虏群中,缓步来到了沙离只的尸首前,虽是摇头叹息,还是下令将其尸身好生装殓安葬,并且派人给沙离只的家人送去一笔不菲的钱财。 见到洪过厚待沙离只,那些投降的大定军士卒,一传十,十传百的传扬开,虽然上京杀神名声大,可对待一个死人都能如此厚遇,又怎么会转过来屠杀他们?于是这些降卒的心思得以迅速安定下来。 正当洪过准备收拾兵马继续进兵上京会宁府的时候,突然,有斥候传回急报,宋瓦江对岸发现了金军游骑,竟然是大定军兵马赶到了。 洪过与纥石烈志宁俱是不可思议,可是,当他们看到对岸的大定金军时候,立即明白了。 原来,完颜雍连续对契丹人作战,虽然胜负都有,却让他得到一批良马,加上原先就有的马匹,完颜雍组建了一支近万人的马队。这一次,完颜雍竟是亲自率领马队,从临潢府路疾驰而来,走东北路招讨司,过长春州,向着会宁府一路赶来。 完颜雍也是极度郁闷,他本以为,会宁府城高墙厚,若是据城而守足以坚守数月,他先率领马队赶到,正好振奋会宁府的军心士气,而后己方兵马源源不绝赶来,足以在会宁府压迫洪过,最终将之击败,甚至说,如果能够在乱军中击杀洪过本人,就可以改变整个北方的形势。 谁想到,等他到达宋瓦江畔才知道,就在不久前,那个沙离只竟是白痴的率兵出城拒战,而且是被洪过率兵击溃,现在可好,本来的驰援变成了隔河对峙,真真让他气恼不已。 以前是大定军在东岸,洪过率兵在西岸,现在形势整个颠倒过来,面对强大的马队,洪过也不敢轻忽,一面加紧修造营寨,一面加大斥候的侦查范围,另外就是与纥石烈志宁策划下,是不是先分兵取了会宁府,彻底绝了完颜雍的心思? 这个提议正好提醒了纥石烈志宁,当即,这位正隆朝廷的大将派人出去,从俘虏中寻出好些人来,连哄带吓唬的将这些俘虏兵唬住,而后吩咐了一番说辞,才将他们派了出去。 这件事干的神神秘秘的,洪过也不知他到底干了什么,有心想问,又感觉太轻佻了,只好静待事情的发展。 那些士兵被悄悄送过河去,很快就被完颜雍的斥候发觉,想要射杀之际,俘虏们纷纷叫嚷开,说他们是沙离只大人的残兵,于是他们就被带去给将领审问。 俘虏们按照编好的谎话说出来,只说自己是沙离只的残兵,被人击溃后准备偷溜回家,现在见到皇帝的兵马赶到,就改变主意过河来投奔皇帝。 原来是些残兵,完颜雍招去一个领头的询问一番,主要是问了沙离只失败的经过,然后就吩咐将这些残兵送入辎重队伍,算是充作辅兵使用。 又过了两日,这些俘虏兵开始在大定军中散布谣言,说是洪过已经派兵去攻取会宁府了,那会宁府都是女真人,一旦落入洪过这个杀人王手里,不定会死多少人。更有玄的,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亲眼看到会宁方向升起了浓烟,估计上京是保不住了。 这个计谋自然不可能骗过完颜雍,在近万马军面前,洪过还敢分兵?那岂不是找死呢。可是,底下的士兵和军官不会仔细想,尤其是不少家人还在上京附近的女真兵士,一听洪过夺取上京城,立时就慌了神,按照洪过顺着生逆者亡的性子,他们这些在大定军中当兵的家庭,还不立即被抓了活埋? 完颜雍发现不好,想要抓住谣言的散播者时候,那些所谓的“溃兵”立即一个个溜走了,只给他留下因为谣言而躁动的军营。虽然大定天子亲自出面,好言安抚了部下,可是,谣言一旦出现想要制止是很难的,无论他如何解释如何许下高官厚禄,那些大定军士兵都感觉心中有些阴影。 就在这个时候,河对岸的正隆金军,突然排成排的一起高呼,让大定军士卒一起回家,去看家中妻儿父母,不要再替完颜雍卖命了,并且允诺下来,洪过绝不会难为大定军士卒的家眷。 不会难为?这话说出来反而让大定军士卒担忧了,同时河对岸正隆军的喊话,也让大定军的士卒生出异心来,被完颜雍征发出来好几年,至今没见过亲人,要说不想家那是假的,平常只能在心里默默念叨下,现在被人喊破了,不少大定军士卒就站在军营里放声大哭出来。 事态向着越来越不好方向滑去,完颜雍急了,立即下了严令不许聚众哭泣,而且全军整备,出营强行渡河与正隆军决一死战。 刚发出这道命令去,立即有猛安长斡鲁保来劝阻完颜雍,现在军心极度不稳,若是贸然出战,唯恐军心不稳下,军队就会哗变! 完颜雍一听,吓得全身一激灵,正好此时军营里传出了喧哗声音,他赶忙传令,全军向西退兵二十里扎营,而后拿出仓中粮秣酒肉,准备厚赏诸军。 谁想到,正当完颜雍的大军退兵二十里后,正准备扎营的时候,有斥候紧急来报,宋瓦江对岸的正隆军正准备渡河! 完颜雍与众位将领听了面面相觑,洪过疯了不成,竟然胆大妄为到,准备在平原地区,用数万步兵与一万马军决战?紧接着,完颜雍大喜,平日等待许久的机会终于从天而降,顾不得其他的将领的劝阻,立即强行下令,要全军整备,出兵与正隆军决战。 等到大定金军重新冲到宋瓦江畔的时候,正隆金军已经渡过河,正在列队整备,人数倒是不多,似乎只有两万余人。到了这个时候,完颜雍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即下令全军对着正隆军发动突击! 突然,就听周围传出两声震天的炸响,而后,从远处小山后突然杀出两支兵马来,隐隐将大定军夹在当中,不仅如此,宋瓦江对岸也出现了一大群衣着杂乱的百姓,用女真话向对岸呼喊着。 敢情,这些人竟然是当地女真人,此时的上京路,每个女真家庭都有子弟被征发去当兵,现在他们被驱赶了来呼喊亲人,不管对岸大定军中有没有自家子弟,这样一呼儿唤子的叫起来,大定金军的士气立时直线下降,不少士卒缓缓垂下兵器,眼中满是迟疑和不舍。 到了这个时候,完颜雍知道今日是绝对不能打了,惟有强令各军的军官严格管束手下,务必要将所有人带回军营中。 正当大定军准备撤退的当,突然,斜刺里冲出一支马队来,嗷嗷叫着一头扎进大定军队伍中,当即,整个大定金军完全溃散,军官再也管束不住手下,无数军卒再也无心作战,找个空当就一纵缰绳撒开四蹄逃掉了。 这一战,完颜雍被一千马队彻底击垮,而且一败再败,那支马队竟然玩命似的追杀了他数百里,这才因为太过疲劳而停下脚步。 当完颜雍收拢败兵,他几乎哭出来了,带出来的近万马队,此时只剩下三千多,余者几乎都是逃跑了,被杀的其实很少。看到部下士气不振,完颜雍长长的叹息一声,惟有循着原路返回中都城。 击垮了完颜雍的援军,上京会宁府就如一个熟透的果实,轻易落入洪过手中,就在会宁府内,洪过为完颜元寿举行登基大典,元寿为金王,年号正隆。 [奉献] 第七部#183;,以大宋的名义 第三一三章 塞外名城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义第三一三章塞外名城 完颜元寿自立为金王。同时上表向南宋朝廷请和,虽然没有说议和的具体条款,但是这个举动让南宋上下官民一起弹冠相庆,自靖康年间以降,三十多年了,这北方胡虏终于肯向中国请降,这要多大的功绩啊。 为了这件事,南宋皇帝赵昚派人前往太庙告祭历代先皇,然后许了正隆朝廷的和议,双方展开议和谈判。 请和的同时,完颜元寿“为了表示与宋国议和的诚意”,下旨礼聘大宋东海安抚制置使洪过为摄政,位与金王同,平日上朝时候,摄政端坐,而金王则要在一旁侍立。 这道旨意一出,把洪过气得乐了,如此荒唐旨意发出去,不是让正隆朝廷治下官民百姓耻笑么,他百般推辞后,元寿才收回成命。改成金王与摄政一同坐在殿上,接受百官朝拜。 这道命令发出,洪过虽然还是不乐意,无奈他于正隆朝廷有再造之恩,又是先皇完颜亮至亲一般,上下百官无不拱手称颂,也就让他小小的虚荣一把,这样接受下来。 完颜元寿虽然在上京登基,却将都城迁到东京辽阳府,同时改辽阳府为南京,以示自己没有入侵中原之意。 这些都是正隆朝廷内政,就在元寿忙于迁都的时候,洪过则率领重新招募的正隆金军,一路攻陷肇州,从长春州突入草原,向着东北路招讨司奔袭而去。 这支正隆金军,是洪过按照近卫军模式招募而来,一经组建,就得到了兵马四万多人,让本来为兵源而担忧的正隆朝廷官员吃惊不已。洪过笑着告诉他们,那些女真兵虽然极度想家,可是,他们最近这些年都在军中渡过,早已习惯了靠着打仗杀人养活自己的生活,一旦让他们回到家里从土地里刨食,又怎么可能习惯?加上洪过招募兵马的条件非常优渥,除了军饷外还提前发安家费。那些回家不久的老兵自然乐意重归军营。 这一次,洪过只带了三万兵马,虽然东北路招讨司治所泰州城内也有兵马过万,可是,当洪过兵围泰州后不久,那城中军卒就被震天的喊叫声鼓动起来。终于,东北路招讨使纳合斡鲁补绑了自己,开城一路跪行到洪过营门前请降。 入城后,洪过当即解散城中兵马,只留下了用重金招募的三千人守城,自己马不停蹄的继续向西南进发。这一次,洪过剑指临潢城的用意非常明显了。 对临潢城,西辽大将萧克剌一直心存觊觎,无奈他手下骑兵十万,却无力攻克这座塞北巨城,怨只怨当初契丹人修建的上京城过于坚固了。 萧克剌一直顿兵金山隘口,虽然对辽东的事情有些茫然,可洪过兵进临潢府路的消息,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知道,现在听闻洪过兵锋指向了临潢城,他立时急了。当即带领精骑三万飞驰过来,终于在好水川旁的天平山下将洪过拦住。 面对了萧克剌三万精骑,洪过也是怡然不惧,反而在两座军营中间扎下小帐,邀请萧克剌过来喝酒。 萧克剌有些摸不准洪过到底想什么,不过仗着手下兵马精悍,对邀约并不畏惧当即坦然接受了。只是,萧克剌虽然对洪过并不惧怕,他心里还是有些迟疑,非是为了眼前的金军,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事情。 原来,萧克剌作为西辽后族,他的家族在西辽国内极有势力,此时有人万里迢迢送来消息,西辽的皇帝陛下耶律夷列,已经在去年夏天过逝,耶律夷列的儿子年幼,暂时由耶律夷列的姐姐耶律普素完摄政。本来的,契丹人就有尊敬女眷的传统,此时太后不主政,改由皇姑摄政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却也能够被西辽上下接受。 耶律普素完摄政,这事本来没啥,可是这位皇姑却不是什么善与之辈,平日里在夫家就是个跋扈的女人,现在接手了西辽国政更是不可一世,对耶律夷列时代的老臣大加打压,尤其是忠心与夷列的臣子,纷纷被清理出中枢。就连萧克剌这等远征在外的大将家族也没能幸免。 萧克剌的事情更麻烦,他统兵数万远征在外,过去数年时间都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战绩传回,西辽国内早有谣言传的沸沸扬扬,也就是靠了耶律夷列对萧克剌极为信任,将这些谣言压了下去。现在夷列过世,普素完是个女人,平时也没少听人三八萧克剌的事情,此时还能有好?掌政不久就给萧克剌家族发下令旨,要萧克剌有所表现。 为了这件事,萧克剌已经头痛好几日,幸好普素完知道轻重,没有用公开申斥的旨意,只是要萧家私下传书,这才得以稳住萧克剌部下军心。是以,萧克剌早就在准备再次起兵攻打临潢城,现在准备到了一半,就听说洪过来抢自己的目标,怎么能不着急? 不过,见面时候,萧克剌没有表现那份焦急,反是非常豪爽的洪过痛饮,酒醉之余。才拍着洪过的肩膀,邀请其去一同到大辽上京城最好的酒楼再喝个痛快。 “大辽上京城” 这个称呼让洪过微微一笑,虽然他已经喝得脑中非常迷糊了,好在这些年的锻炼,让他一听到这些敏感词汇,立时脑中一阵清明,稍微坐正身子,对萧克剌发问,不知道若是交给契丹人攻打,多少时日可以攻陷临潢? 一句话问在了要害上,马上勇士不善于攻城。契丹人若是能有攻城略地的手段,当年的大辽时代,就可以将新生的大宋灭亡了,又何苦签订什么澶渊之盟。既然当初的大辽都做不到的事情,现在的西辽人也是不会明了。是以,听了洪过的问话,萧克剌随口答了一句:无论多少时日,终归要攻下就是。 洪过才不会被忽悠住,立即追问过去,具体时日多少,如果这次契丹人还是铩羽而归,是不是就可以轮到他率领的正隆金军出手攻城了? 萧克剌当即不满了,他们契丹人花了无数人力物力,死伤了几千上万勇士来攻城,难道都要为洪过做了嫁衣不成?“不成,临潢是我大辽的上京!” 洪过嘿嘿冷笑,大辽的上京城,难道说,此时还是大辽时代么,是城中有契丹人居住,还是说外面有大辽帝国存在?现在说什么大辽的上京城,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萧克剌听得大怒,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木几,当场就要翻脸,谁想到,他连弯刀还没抽出来,就被洪过一句话堵住了。 “攻下临潢,我还你一座上京城。”洪过悠悠道。 无论是军心士气,还是国内传来的压力,都迫使萧克剌不得不重新坐下来,对着洪过挤眉弄眼的摆了几次表情,终于弄出一副自认为是笑容的笑容,小意的为洪过斟酒,那副样子,在旁人看来,真是比哭还难看。 看到他的样子,洪过险险一口酒喷在他脸上。急忙转过头去忍俊不已。既然桀骜不逊的萧克剌低头,洪过感觉犯不着难为这位足智多谋的将军,也就收起了倨傲的态度,转身与萧克剌仔细商议起来。不过,商议归商议,他心中微微狐疑,为什么萧克剌竟然如此轻易就范? 洪过自是不明白西辽国内的变故,是以,他与萧克剌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才终于达成了协议,正隆金军与契丹军共同攻打临潢城,正隆军负责攻城,契丹军负责阻拦大定军的援军,事后城中所有百姓归正隆朝廷,在三个月内迁出临潢城,然后临潢交给契丹兵,整个临潢府路也一同交给契丹人,日后契丹与金国,以潢水干流为界。 这份协议基本满足了萧克剌对军功和领土的要求,比起草原上的斡鲁朵城,或是栲栳泺北面的骨堡子城,或是金山隘口,契丹龙兴故地的临潢府都是一处极佳的草原基地,萧克剌自信,只要得到了临潢城,不单单可以堵住国内的谣言,更能将所有契丹部族迁移过来,成为他的一处根基。 至于洪过,攻打临潢有他的打算,这临潢是连接草原和东北腹地的枢杻,如果临潢城控制在大定朝廷手中,他就必须在长春州布置重兵,以防备完颜雍故技重施偷袭上京会宁府,那会宁府虽然经济人口都远不如辽阳府,却是女真人起家之地,在女真人心中就如一座精神图腾,占有会宁府,就好似变相成为了女真内部正统,对女真人的统治就有了合法性。 所以,洪过光占领上京会宁府还不算,他必须保证在消灭完颜雍前,会宁府牢牢的控制在正隆朝廷,也就是自己的手中。 既然双方达成共识,虽然彼此间的警惕和敌意不会一时消失,却也能够共同南下进兵临潢了。说是共同也不完全正确,实际还是契丹人首先飞驰而走,对临潢周围的交通运输进行了阻隔,尤其是拦截从临潢城里出来的信使。 纥石烈志宁虽然对洪过的行为不以为然,不过也暗自承认,此时与契丹人硬拼不是好办法,加之洪过此时不再是客卿,而是实打实的监国摄政,位在左丞相之上,是以对其行为默然无语。 临潢城经过多次围攻早就经验丰富,见到契丹骑兵呼啸而过,立即点燃了狼烟,顺着完颜雍修好的驿站和简易道路,警讯被飞快的传递到中都城,当洪过的兵马来到金粟河北岸的新罗寨时,城头早已是戒备森严,只等敌人自己去送死。 洪过深知,这正隆朝廷与大定朝廷的纷争,虽然看似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局面,实则,两方的臣子都是女真人为主,都是在两个皇帝之间摇摆,尤其是那些士兵,只要好处给的够多,都是女真人,跟谁不是跟? 所以,洪过到达临潢城的第一件事,不是打造攻城兵器,反而是效法辽阳城的先例,手下兵马尽数用来挖掘壕沟,一万名契丹骑兵在城外呼啸,有力的制止了城中任何头脑发热将领的莽动。 用挖出来的泥土,洪过在临潢城南门外修建了一座土山,每日不是向城中射箭,就是找来大嗓门的军汉,用简易的喇叭向城头喊话,那些箭矢上都扎着传单,为了方便城中粗鄙的女真人阅读,洪过选择了图画而非文字,用后世漫画的形式画出一份份政治传单,先在自家军中找来不识字的女真人看,直到这些女真人一眼就看懂了,才大批复制射入城中。 纥石烈志宁与萧克剌都是纯粹的武人将军,哪里见过这种希奇的打法,一开始对洪过的行为颇是不以为然,到了后来,见到临潢城里射出的弓箭越来越微弱,才感觉,这等做法似乎真的有效。 由于临潢府特别重要,这临潢府尹兼任临潢府路都总管,完颜雍选用的是前利涉军节度使,现为大定朝廷参知政事的独吉义。独吉义可没有任何马虎大意,从洪过挖掘壕沟修建土山开始,他就紧张的每日住在城头,遇到洪过射来传单,立即下令尽数收缴,有人在土山上大声喊话,他就下令对着土山射箭或是用投石器砸。 即便如此,依然有部分传单流入守军手中,虽然弓箭和石块的效果不错,无奈洪过接连不断的修建数座土山,清一色的喊话,让独吉义着实有些顾此失彼。渐渐的,这临潢城头的守军也开始懈怠起来,射出的箭矢不是偏差很大,就是干脆不知射到哪里去,投出去的石块也往往落到土山下面,没了以前的准头。 见到这种情形,独吉义心中大为光火,嘴上起了一溜的水泡不说,眼睛通红通红的,不仅如此,由于虚火太高,背上竟是起了一个背疽,整个人每天只能趴在床上。就是如此,身为完颜雍心腹,早在当初完颜秉德时代,就已经追随了完颜雍的他,依然不肯听从医生劝阻走下城楼,每天还是坚持在城头督战。 看到主将如此举动,着实感动了不少守军士卒,虽然心中有所动摇,却还是努力让自己坚定下来,不住的用独吉义鼓励大家的话劝告自己:再等等,陛下的援军很快就来了。 完颜雍的援军真的来了么?完颜雍此时怎会不知临潢的重要性,就在接到狼烟的当日,他就做出决定,派兵五万增援临潢,一定不要让契丹兵有机会拿下那座草原重镇。 心中有了最坏的打算,完颜雍其实也有了估计,或许契丹人会与洪过联手,如果是这样,他更要去增援临潢城了。 只可惜,大定军刚刚走到北京路境内,落马河与土河汇合的三韩城,竟然迎头遇上了契丹骑兵,这些骑兵嚣张到堵住三韩城的北门,就在城外驰骋怪叫,肆意嘲笑城中的大定军。虽然城中金军多达五万三四千,看看城外密密麻麻有如蝗虫般的游骑,统兵的完颜谋衍还是打消了出城决战的心思。 援军被困于三韩城,手里其余兵马还要固守海阳和宗州,也就是后世的秦皇岛到兴城一线,完颜雍再也抽不出更多兵马来,令他干着急没一点办法可想。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隆兴四年的秋季,从这一年春天开始的北伐战争,或许会因为冬天的到来而暂停脚步,完颜雍只希望临潢能拖到冬季,那个时候,无论是契丹骑兵,还是洪过的兵马,都将撤回老巢过冬,他就可以迅速增援临潢。 洪过也是知道这个年代冬季的厉害,他一面加紧了修建土山,对临潢城中大肆宣传,一面用壕沟将临潢城围困起来,另外,他还堵住了金粟河与临潢护城河之间的连接,很快放空了护城河的河水,所有的动作,都好似洪过正在加速准备攻城一般。 这一天,突然有地听向独吉义汇报,城中听到了挖掘地道的声音,虽然与挖掘壕沟的声音混杂,只因地道距离城墙不远,是以被分辨了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独吉义立时出了一身冷汗,扑棱跳起来冲到地听的大缸旁,仔细听了一阵,虽然没能听出什么子虚乌有来,却对地听的汇报深信不疑,当即下令,在城中也贴着城墙挖一圈壕沟出来,务必要让洪过的诡计落空。 即便是这样还不保险,独吉义命令在城中增加了数百个地听点,抽调出四五千人日夜巡逻,只要有哪里冒出了正隆兵马,出来一个杀一个,然后,在城墙边准备了一溜干柴,只要哪里冒出地道出口,立即用干柴将之塞满,熏也要熏死那些正隆军士卒。 只是,独吉义哪里想到,洪过压根没打算借助地道输送兵马,这边着手挖掘地道,那边他又故意装作攻城的样子,用赶造的攻城器械作幌子打掩护,填埋了好几段护城河,怕不保险,又用木驴故意停在护城河上面,形成了几段土桥,实则,这些填埋的地段都被挖空掉,用木板作支撑的,让整条地道得以顺利通过了护城河。 终于,就在隆兴四年冬天第一场雪飘落的时候,随着几声巨响,临潢城的南面城墙几乎全部倒塌掉,城外早已准备好的正隆金军嘶喊着冲入城中,塞外名城,坚固的临潢落入洪过手中。 [奉献] 第七部#183;,以大宋的名义 第三一四章 中都攻防战(上)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义第三一四章中都攻防战(上) 随着城墙一段段的倒塌。独吉义整个人也眼前一黑,整个人大呼一声趴到了床榻上,口中鲜血横流一下昏倒。当洪过下令将这人送到面前时候,他兀自昏迷不醒吐血不止,脸色惨白有如薄纸,怎么看都是要挂掉了。 果然,有医生为独吉义看过后,摇摇头,悄声告诉了洪过,这人完了,若是人醒着或许还有法子救助,现在这呕血不止,人又昏迷,即便有起死回生的金丹也无从救治。 虽然心中暗恨独吉义这等追随完颜雍的家伙,洪过现在要尽力表现出自己的宽宏大量,当着降将的面大度的一挥手,要医生尽力救助。当夜,独吉义突然睁开眼,对着南面大呼一声“陛下----”,然后断气而死。 既然独吉义已经死掉,洪过也不再追究什么。收拢了临潢的百姓和残兵后,见到城外已经落雪,就恳请萧克剌宽限几个月,等到来年开春再迁移百姓,为了显示自己的诚信,他邀请契丹兵共同防守临潢。 萧克剌正防着洪过毁约,听到这个提议后,瞧瞧外面已经飘飘扬扬的大雪,感觉洪过说的也是在理,稍加思索后就允诺下来。然后,他一面下令给尚在骨堡子的契丹部民,让他们尽速迁往临潢城,一面又给孛特补,通报了夺取上京消息之余,让其好生镇守金山隘口,务必堵住这条草原通路,防止草原那些野狗窜进临潢路骚扰。 复夺上京城,重新回到了祖宗开基之地,对于契丹人的意义,不亚于女真人对会宁府的争夺,萧克剌一面大力宣传自己这份功业,一面派遣使者向西辽送去喜报。夺取上京后半月,萧克剌会同聚集到上京的诸位契丹首领,一起整装前去不远的祖州,祭奠辽太祖耶律阿保机。 这边契丹人大张旗鼓的庆祝,洪过也不在意,军队从会宁府出发。行军几千里,接连攻克泰州了临潢城,士卒也是非常疲惫了,正好在临潢歇兵一阵,准备下一场大战。 到了隆兴四年十一月,看着契丹那些贵族们也折腾好一阵了,契丹的兵马休息差不多,洪过寻到了萧克剌,要求按照他们的约定,双方一同向南出兵。 原来,洪过在与萧克剌达成协议的时候,附带了一条,就是一旦攻克临潢城后,契丹兵必须帮助正隆金军南下,直至攻灭大定朝廷。对于让契丹兵去帮助洪过火中取栗的事情,萧克剌当时显得有些迟疑,所以洪过补上一句,攻城的事情由正隆金军承担,契丹兵主要承担野战和袭扰的任务。 如此一计算,以契丹兵剽悍的骑术与弓马,若是在野战中发挥。一万契丹兵能击垮三万金军,可要是让这些契丹兵下马攻城,怕是三千金军就能轻易收拾掉一万契丹骑士,若是萧克剌动员手里的实力,约莫四五万契丹骑兵能够运用出来,足以正面击垮十万金军。那完颜雍此时手里还能拿得出十万兵马么? 所以萧克剌当时同意了洪过的要求。 可是,等到洪过要求萧克剌践约,这位西辽大将就有些私心了,如果说,洪过真的率兵攻灭了中都的完颜雍,那么整个北方可就都是姓洪的了,那时,西辽帝国,或者说他萧克剌,还能够安心在临潢住下去么?万一那时洪过翻脸,突然尽起手中兵马前来攻打临潢,萧克剌自己又能抵御多少兵马? 所以萧克剌虽然大大咧咧拍着胸脯答应,却暗地里对部将交代下去,让他们不住下绊子,找借口,总之就是一句话:现在出兵,不可能。 等了几日,见到契丹人还是这样那样的找理由,洪过就明白了萧克剌的小算盘,心头冷笑连连,哼,你萧克剌给我使绊子不遵守诺言是不是?那好,我们两个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既然现在都是十一月末快到十二月了。天降大雪早已阻住路途,此时出兵除了用伤病折损兵马其实并无意义,洪过索性熄了出兵的打算,反是将兵马交给纥石烈志宁统管,然后如此这般交代了一阵,自己却是带上五百亲随返回了辽阳府。 洪过前脚一走,临潢城立马出事了。 一开始,还是有谣言传出来,这临潢城其实不是契丹勇士攻打下来的,契丹人只是不断在草原游猎而已,真正攻城的其实正是驻扎城中的女真兵马。 攻城主力是女真人,这件事有几万人可以作证,所以谣言一传出,立时被有些契丹人所证实。 契丹人也是草原民族,与天性狡诈,靠着渔猎和农耕起家的女真人不同,草原民族虽然散漫,但是性情中自有一股子豪气,一是一二是二,不是自己干的事情也是不屑冒领。虽然萧克剌为了某些政治目的,在契丹人中间宣传说自己带兵攻下了临潢,但是这时一有谣言出来,有些参与攻城的契丹兵被人问到。立时连耳朵都红了,吱唔着算是承认下来。 这个谣言对萧克剌是个沉重打击,一下将萧克剌的威望打下去不少,不过,这还没完呢。 等谣言过去一阵,又传出话来,当初萧克剌也是为了减少部下伤亡,所以才去恳求女真人的统帅洪过,请女真人去攻城,契丹人不必参与攻城,自然就没有任何伤亡。这么一看,萧克剌也算是爱兵如子的好将军。 这话明面上说是为萧克剌打抱不平,其实对萧克剌的伤害更重。 草原游牧民崇尚武勇,萧克剌这等请求女真兵出战的行径,等于是怀疑部下的武勇,怀疑部下的牺牲精神,简直是比骂契丹武士八辈子祖宗还要羞耻的事情,得,萧克剌的威望又降了无数点。 这话传到了萧克剌耳朵里,气得他当即暴走了,立即跳上马去女真城,声言要找洪过算帐,却是被纥石烈志宁热情迎入军营,好酒好菜摆上吃喝一番,然后摊着手无奈的告诉西辽大将军,洪摄政回去辽阳已经月余时间了,现在来找是不是太晚了? 萧克剌立即听出来,纥石烈志宁是在讽刺当初毁约不出兵,气得半晌没说出话了,当着自己亲兵的面又不好细说,惟有气哼哼的冲出女真军营返回了自己的府中。 第二天,临潢城又传出话,这次干脆明说,当初萧克剌为了能让女真兵帮他卖命,许诺说攻克临潢后,会率领契丹兵马南下帮助正隆朝廷攻灭伪王完颜雍,谁想到,得到了临潢城,女真人甚至让契丹人入住临潢之后,萧克剌又反悔了,拒绝了洪过出兵邀请,这不,将洪过气得返回了辽东。 这话一出来,当萧克剌走出府邸时候,无论是执勤站岗的,还是街头行走的契丹人,看向萧克剌的目光中。都是带着质疑轻蔑的表情,无信无义贪生怕死的人,最是让马上勇士所鄙视,甚至,有不少契丹叛军出身的将领,已经在下面叫嚷起来,为什么还要跟随这样一个将军,难道西辽都是这等人物么?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去追随洪过呢。 听到这个声音,萧克剌悚然一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本来燥热的头脑唰的凉下来,到这个时候,他虽然不大确定,还是跑去了女真军营,坐在纥石烈志宁的帅厅就不走了,口口声声必须见到洪过,否则自己就在女真军营安家了。 见到萧克剌这位西辽大将,好像个孩子似的耍起了无赖,纥石烈志宁苦笑一下,心中暗道一句:服气,能将萧克剌收拾的如此服帖,甚至是连一点怨言都没有,除了洪过也真没别人能做到。 就在萧克剌大呼小叫的时候,从帅厅背后笑呵呵走出来一个白衣书生,不正是那洪过洪改之还能是谁? 见到洪过,萧克剌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呼道:“就知道是你这个阴损书生在背后搞鬼。” 洪过轻轻挣脱出来,淡淡的告诉萧克剌,既然西辽国中生出变故,萧克剌能够为自己打算也是可以理解,他不会怪罪萧将军的。 这句话,一下击中了萧克剌的要害,立时收敛了轻狂模样,正色看向洪过,心中花过无数念头,就是不明白,眼前书生是如何知道西辽国内的变故,又对西辽到底了解多少? 如果是正牌子的金国人或是宋国人,怕是对西辽都所知不多,不要说他们,就是草原各部或是西夏,又能有几个人知晓西辽的事情。 但是,谁让洪过是后世穿越过来的历史研究生,对那个消失在漫漫长河中的最后的契丹帝国,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印象,尤其是耶律大石的儿子耶律夷列死后,皇姑耶律普素完干政,执掌西辽国政十余年之久,这一段事他还是记得的。现在被他打听出来,原来萧克剌在普素完面前不受待见,立时想到了萧克剌的私心,所以才抓住这个弱点,朝萧克剌此时最看重的地方下刀子,几刀下去,就扎的萧克剌鲜血淋漓,不得不跑来求饶。 萧克剌现在最看重的是什么?自然就是兵权啊,而且,由于萧克剌部下组成的特殊性,这支契丹军队的指挥权,不在乎西辽的权威,更多的是统兵大将本人的威望,洪过着力打击萧克剌的威望,就是在挖萧克剌的墙角,逼着萧克剌求饶。 萧克剌也是光棍汉子,既然被洪过拿住了自己的私心,索性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他确实要占住临潢城,为的就是防止国中生变,自己到时连个安身之地都没有。 洪过点点头,忽然问道,如果在西辽国的使臣面前,自己全力支持萧克剌镇守临潢,不知道萧克剌会如何回报自己? 萧克剌闻言一惊,他立即明白了,既然攻陷临潢城,耶律普素完就有可能派人过来镇守,借机夺了他的兵权,并将他打发回虎斯斡鲁朵,一旦回去西辽国内,他就是砧板上的肉了。不过,洪过同时为高丽,金国和南宋的权臣或是主政人,在整个中原北方乃是草原一部,都有极高的发言权,若是有洪过来支持他留下来,不仅是西辽使臣要好好斟酌下,便是他手下那些统兵的将领,一样要好好寻思下,到底是支持一个远在天边的西辽好,还是选择支持洪过看中的人选更妙。 想到这里,萧克剌哈哈大笑,当场拍着胸脯表示,只要洪过看好,他就率领全部契丹人陪着女真兵南下,不攻灭伪王完颜雍绝不返回临潢城。 洪过满意的点点头,请来了纥石烈志宁,对两人交代了一番,尤其是确定了两军一起作战时候的指挥权后,这才公开现身,对所有将领,无论是契丹还是女真人表示,所有的传言都是子虚乌有,萧克剌是一位非常勇敢的将军,也是他洪过尊敬的契丹大将,相信无论是身在中原的契丹大军,还是这座曾经的契丹上京城,都会在萧克剌的领导下更加兴旺发达。 有了洪过这番话,所有人暂时压下了心头的怀疑,更听出来,很显然的,洪过与萧克剌重归于好之意,让萧克剌的地位更是稳固。 处理好上京城的事情,又约定了起兵的日期后,洪过这一次才真是率领亲兵一千离开了临潢城,顺着长春州旧路返回了辽阳城。 到了辽阳,洪过马不停蹄,又继续绕行去了高丽,一面动员了高丽兵马数万前去锦州,自己则在釜山上船,扬帆出海而去,他的目的地,竟然是南宋行在临安。 整个南宋朝廷,没一个人想到,在这个时刻,洪过竟然会千里迢迢的赶过来,也是,当洪过在临安登岸时候,刚好是正月初一,即便皇帝正在举行新年庆典,码头上的市舶司官员依旧不敢耽搁,天,洪过是谁啊,这个主每次来到临安,都能搅起滔天骇浪,还是尽快禀报上官,把这个扎手的刺猬交出去吧。 这一天,大宋朝廷发挥了超长的效率,就在洪过刚刚进入临安城的时候,正在紫宸殿上主持庆典的史浩为之一顿,紧接着脸色极度不自然起来。 见到老师如此表情,赵昚立即发觉不对,用目光暗示了一下,没起到任何效果,就见史浩嗫嚅着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很快的,皇帝与主持者两人之间的异常,就引起了紫宸殿上所有人的注意,立即有人喝止了歌舞声,整个朝殿上立时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 事情到了这一步,由不得史浩多犹豫,惟有硬着头皮大步来到紫宸殿中央,朗声道:“陛下,东海安抚制置使洪过,单身入京。” 一石激起千层浪。 洪过入京了?洪过竟然入京了?洪过竟然胆敢入京? 紫宸殿上所有人立时低声议论起来,霎时好像几千几万只苍蝇在飞舞似的。 赵昚脸色有些尴尬,回头看了眼太上皇赵构,那赵构却脸色平静,低声告诉他,不要惊慌,既然是洪过单身而来,显然没有什么恶意。 赵昚心中暗道一句,我不是怕什么恶意,主要是怕你老人家感觉恶心啊。要说洪过有恶意,赵昚第一个不信,至少从眼前看,洪过率兵北伐在北方鏖战,已经是整个大宋,乃至整个中原各族各国瞩目之处,如果洪过有其他心思,就会背上千古骂名,永世不得翻身,反之,若是南宋朝廷也会被天下万邦所唾沫,所以,洪过才会单身入京,看似胆大到了极点,实则境况安然如履平地。 到了这个时候,赵昚必须表态了,他一个请字,表现出了大宋赵氏对洪过的尊重,自然的,洪过也要给皇帝面子,只等了片刻,就听到黄门官高声传奏,说是洪过在皇城门外候旨。 见洪过如此乖觉,赵昚心中满意,再次请洪过上来,这样,洪过才一身锦缎儒衫,有些风尘仆仆的走上了紫宸殿。见到洪过如此听话,竟连官袍都来不及更换,便匆匆前来见驾,殿上的各国使臣立时心中大骇,传言洪过桀骜不逊,对大宋朝廷颇为不尊重,看起来一切都是假的,既然大宋有洪过这等臣子存在,便是安如泰山般,他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当藩国尽本分吧。 赵构也是第一次见到洪过,看到交手数次的人物越来越近,这位太上皇的心,竟是不自觉的跳动起来,口中竟是轻轻念道:“像,像,太像了……” 原来,赵构感觉眼前的洪过,无论形态还是气质,直如当年从金国归来的洪皓,风采儒雅不卑不亢,外表看似宽和,实则有一副硬骨头。 赵昚苦笑一下,顾不得太上皇为什么说像,在洪过叩拜后,对其嘉勉一番,特意对洪过送来的新年贺礼表示感谢,这份礼物根本就是李光祖送来的,此时洪过也装个糊涂含糊过去。 一切过后,洪过突然撩衣襟跪倒在紫宸殿上。 这个举动立时吓到了所有人,大宋可不是后面的元明清,臣子见了皇帝是不必叩拜的,只要躬身行礼就好,除非是有极为重要的大事,臣子根本不必屈膝,即便面对了至高无上的皇帝也一样,不像后世某个朝代,人人以能跪下自甘当奴才而感觉骄傲。 就见洪过郑重其事的道: “臣恭喜陛下,去岁,金人夏人相继称蕃,今日,又有契丹辽国,向我大宋称蕃!” [奉献] 第七部#183;,以大宋的名义 第三一五章 中都攻防战(中)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义第三一五章中都攻防战(中) 洪过在紫宸殿上的一番表演。极具戏剧效果,话一出口,便掀动了整座朝堂,在场每一个人都惊骇的无以复加,便是太上皇赵构也脸色大变,然后微微起身用颤抖的声音询问,不知洪过这话有多少可信度。 也难怪赵构变颜变色,他是从北宋走过来的人物,或许在场的官吏对大辽还没什么太深的印象,但那个北方强国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纵然在后来的女真崛起中轰然倒塌,但是百余年的恐怖记忆,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完全消失。 现在洪过宣称,大辽竟然还存在,而且上书请求称蕃,这真让赵构感觉极度不真切。 洪过还是老老实实跪在那里,将他与萧克剌的协定添枝加叶的说出来,顺带还胡扯了耶律普素完意图迁都回到临潢,为了结好中原朝廷,不惜主动对大宋称蕃云云。 听了半天,赵构才明白过来。敢情一切都是洪过在背后推手,是不是契丹人真的要称蕃,谁都不确定,只有听洪过一个人在说话。这赵构微微皱眉,然后借口身体不适返回了德寿宫。 一场盛大的新年庆典,就被洪过轻易搅黄了,在场官吏使臣谁也没心思庆祝新年元旦,对皇帝赵昚庆贺再三后,才轰然退出紫宸殿,回去迫不及待的向家人朋友宣传今日听到的一切。 洪过没能离开皇宫,赵昚让他回去书殿叙话。到了书殿一看,原来大宋的几位执宰大臣都在,竟是一个君前问对的格局。 到了这里,不用赵昚开口,自有史浩面容严肃的询问,大辽称蕃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洪过笑呵呵的看了眼赵昚,又对史浩善意的点点头,随即与周围所有执宰大臣打个招呼后,才坦言,辽国称蕃是假的,不过,只要南宋朝廷肯出兵,一年之内,他可以保证让赵昚还都汴梁,并且在北方收回燕云十六州,如果给他三年时间,他能夺回沙洲饮马玉门关! 一开始。听到洪过是在忽悠人,可把赵昚气急了,这大庭广众的说谎话脸都不红,你洪过可以不要脸,他自己还有大宋朝廷可还要脸面呢。 紧接着听到洪过夸下海口了,一颗颗重磅炸弹,不要说赵昚了,便是在场这些政治老油条,也被炸的晕乎乎魂游天外不知所以。到最后,赵昚的思绪已经完全不能理清,惟有用求助的目光去看张浚和陈康伯。 陈康伯没有说话,张浚是老臣又曾统帅兵马督师前线,宰相之中最后发言权,站出来质疑洪过话中的真假,攻克中都还好说,毕竟洪过前面说到,已经夺取临潢,又兵压锦州,对中都的东北两面形成包围之势。可是,复夺汴梁,那就等于要宋军进入河南山东。甚至要攻取河北,这样巨大的军事任务,洪过手上兵力能够完成么? 听到张浚质疑,洪过嘿嘿冷笑,随口告诉众人:泰西世界有一句名言,天上不会落馅饼,放到中原白话,就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洪过是南宋的官吏不假,可是,江北中原这么大的地盘,朝廷诸公就真指望让他一个人打下来,然后老老实实交回朝廷手中?如果真的那样做了,南宋朝廷就敢收么?收下以后也敢还都汴梁么? 洪过的话没有说完全,还有些其他的意思没去说,比如,洪过既然能独立打下来这么大地盘,凭啥要让南宋朝廷不劳而获,自己占住长江天险面南北被称孤道寡多好?就看现在南宋如此碌碌无为的样子,他日后甚至可以以北吞南一统中原,何必看眼前这些人的脸色? 在场自赵昚以下,都听出来洪过话中深意,登时脸色数变,以史浩的性情,眼中几乎喷出火来,若非是感觉打不过洪过,都要扑过来与洪过拼命了。 洪过怡然不惧,继续侃侃而谈,他分析了此时中原局势。明白的告诉众人,现在陕西已经重归南宋,韩家的兵马不可不用,除去留下部分人手守住陕西,韩家足以出兵两三万,向东收取河东和豫西,四川的吴璘也能抽出六万兵员,配合韩家的话,收复河东并直取云州,也就是金国的西京大同府完全不成问题。 至于盘踞在豫南地区的仆散乌者,洪过见过他,此人虽然善战,却比较的精明,或者说精明有些过头了,绝对不是一棵树吊死的人物,只要他在北方兵围中都,仆散乌者必然生出异心,到时无论用正隆朝廷或是南宋的名义前去招抚,都有七八成的胜算。即便这人没有投降也无所谓,只要南宋自两淮出兵,他布置在南阳的一支精兵也可以向北进军,加上海州的魏胜与李宝,三支大军围攻仆散乌者。也足以将其彻底剿灭,或是迫使他投诚。 干掉了仆散乌者后,三路大军足有兵马数十万,收取汴梁还不是直如掌上观纹般轻松,而后渡过黄河轻取大名府重镇,随后继续北上配合自己围攻中都,那是完颜雍就是坐困愁城,覆灭只在旦夕之间。 只消南宋收回幽云十六州,完成了长城防线,那时候坐镇临潢的西辽帝国,也必须在称蕃或是对抗中选择。那个时候,大辽称蕃不就顺理成章么。 书殿中所有人大吃一惊,他们盘踞东南一隅,全然不知天下已经生出如此巨变,这洪过一人搅动了整个中原甚至神州,翻覆间就足以覆灭堂堂金国,翻掌之间或立或废一国君主,这要怎样的能量,又有何等气魄? 看着侃侃而谈的洪过,赵昚突然心生惊惧,感觉眼前的少年是如此陌生,完全不似数年前两人初见时候那样熟悉了。 终于,皇帝下令执宰大臣出去讨论,看看这件事应该如何定夺才好,至于,洪过,则是被赵昚留在书殿,两人谈了整整一夜。这一夜,除去一名记录皇帝言行的史官,再无一人能够知道君臣二人说些什么。这份起居注被送去张浚研读,而后由政事堂出堂印封存。 第二天,洪过陛辞皇帝,也不问执宰大臣商议结果如何,径直离开了临安城,取道淮西前往颍州,亲自去拜见正盘踞在颍州寿州归德府一带的仆散乌者。 那仆散乌者听闻洪过到来,亲自迎出三十里,见面后,两人决口不提当前形势,只是不住叙谈当年在完颜亮手下征战的事情,痛饮到深夜,这才倒在榻上酣睡过去。 夜静更深时候,不是没有兵将想解决掉洪过,可这些兵将自己先争起来。仆散乌者的兵马与完颜雍手下炯然不同,乌者的人都是当初南征旧部,大部分是北方汉人和契丹人渤海人,其中有些女真人也多是逃亡的散户。就连北面的女真大军。此时见到洪过都是诺诺不敢无礼,就以乌者的这群手下,又怎么可能拧成一股绳? 一夜无话,洪过浑不知昨夜在归德府城内发生什么,与仆散乌者又是喝了一顿酒,然后潇潇洒洒的告辞出来,直言自己要去海州返回锦州,布置北面大事。 这话一出立时场中寂静,自信还是狂妄,诸军将眼中惊疑不定,倒是仆散乌者,眼睛转了几圈,才朗声道:“摄政,当日仆散乌者攻打近卫军,本是各为其主,今日洪先生贵为摄政,乌者想托先生送一物在陛下面前。” 说着,仆散乌者命人取来一颗金印,当众给大家一看,竟是当初完颜亮南征时候授予的,那颗中路行营都统的金印。 看着仆散乌者恭恭敬敬的送来金印,洪过微微一下,吩咐人收起来,他才笑道:“仆散将军是否可知,那夏国以西乃是西辽,西辽更西名唤花剌子模,花剌子模继续向西,乃是当年纵横西域的大食帝国余脉,这几个国家俱是疆域数千里,物阜民丰黎民众多,国中更是铺金撒银极其奢靡,尔等本是化外之人,而且国中君长不修德政,空有那膏腴之地却不知统驭,可叹啊……” 说完,洪过再不说什么,径直带人出城而去,只留下了若有所思的仆散乌者。 中途,洪过又在东瀛日本逗留,调遣了大量的粮食与金银后,这才施施然返回了开京,在这里一直停留到了二月末,北方气候开始缓慢转暖了,更有刘明镜汇报中都动向,他才登船前往锦州。 自打临潢府失陷后,半年以来,完颜雍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天发疯一样整顿兵马打造武器,在民间征集粮食,为的就是防备来年开春那致命进攻。 可是,到这个时候,完颜雍才发觉,本来以为铁桶一般的中都防御,此时看着竟然是处处漏风,古北口,居庸关,紫荆关,倒马关,光是古长城上就有无数的关隘需要驻兵,还有以前宋人挂在嘴上的幽云十六州,这些地方若是处处布防,没有三四十万绝难起到效果,更何况还有直面近卫军的海阳。有时候,完颜雍真恨不得在海阳附近变出一座关城,彻底锁死连接中原和辽东的那条走廊。 只可惜,这些只是梦幻罢了,面对到处讨要援兵的情形,完颜雍思量再三,终于还是决定大举签发汉军,大定朝廷下了一道旨意,治下所有百姓,每十名男子中出一人从军,而且富户士绅家庭,不仅要抽调人手,更要自备兵器铠甲。 这道命令一出,立时让大定朝廷手里多了二十多万兵马,只是究竟能有多少战斗力,却是让人非常不看好。无奈完颜雍顾不得许多了,手里一有了兵马,立即塞到各地城塞,总算是看上去将人数凑足。 其实,完颜雍也并非完全没有重点,其他地方都有现成的山川关隘作依持,唯独海阳和宗州,虽然古长城也延伸至此处,但已经颇为残破,而且关隘并不完整,此时要担当起防御重心的任务,显然有些力不从心。是以,完颜雍将手下近半精锐布置在海阳到宗州一线,誓要阻止近卫军的脚步。 完颜雍的精锐可是全部女真人组成,尤其是都从中都附近招募,只要不被攻破防线,忠诚上绝无问题,加上都是历经数年战斗,比起会宁府的女真兵,战斗力之强几乎数倍于他们。 面对这些精锐部队,林钟等近卫军将领大感挠头,派出了无数细作和斥候,试图在宗州到海阳之间找出一条可以绕行的通路,得到的结果都是非常让人沮丧,难道说,必须强攻由十万大定军驻守的防线不成? 当洪过来到锦州时候,林钟率领众将汇报了自己得出的结果,感觉自己不能为洪过分忧,他们脸上现出羞惭的表情。洪过笑着安慰了这些将军几句,目光随意扫视,竟然发现在这些将军身后,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站在那里,脸上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 洪过当然认得这人,诧异的问了一句:“马三哥,有话直说,你我兄弟还用得着顾忌么。” 这人竟然就是当初的野人强盗团伙的马三,自从跟了洪过,虽然冒了不少风险,现在近卫军中挂个空衔日子非常悠闲。众人的目光唰的集中过去,看的马三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才憨憨的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来。 马三一说完,所有人的目光立时变了,洪过竟然一拍大腿,连声喝彩起来,而后,洪过重新将,马三招到身边,不仅大大夸奖了这个人一番,更任命他为自己的亲兵队长。 两天后,近卫军突然加强了对防线的搜索和盘查,然后乘着夜色掩护,大队的近卫军偷偷撤出锦州,换成了从当地招募的汉军防守,至于这些近卫军到底去了哪里,当地百姓甚至官府都一概不知。 接到了细作的情报,让驻守在海阳的大定军主将完颜福寿颇为疑惑,大战将至,洪过如此大动作调动兵马到底目的是什么?难道说,大批的近卫军向后调动,竟然是要绕行去攻打北京大定府不成?一想到这里,完颜福寿连忙分别给大定城和中都城送去急报。 就在送出急报后不久,当即收到了完颜雍的严厉斥责,大定天子明白的告诉他,洪过最擅长就是从水路调动兵马,要严防近卫军在海阳背后出现,所以,要在海岸建立大量烽火台,务必保证将近卫军阻止在海上。 听到这个命令,完颜福寿当即额头冒汗了,心中大骂完颜雍和洪过,这两个家伙都够邪性的,好好的大路不走,玩上什么海上,**,这不是要累死老子么? 骂归骂,万一真丢了海阳,或是洪过从自己的防线冲进来,那可不是说着玩的,到时候自己就是死路一条了,是以,完颜福寿还是按照完颜雍的安排,老老实实的征调地方官员在海边设立建议的烽火台。 不过,这种临时抱佛脚的行为,又怎么可能真的奏效,不待完颜福寿将所有烽火台布置好,就传来了洪过率领近卫军登陆的消息,地方并不在海阳,而是在那座洪过的老巢,昔日武清县的走私海滩。 虽然武清县是完颜雍重点防范的地域,无奈此地上下官吏都与洪过有千丝万缕联系,遇到洪过的人前去联络,竟然上下合伙,将个派来的知县和县尉瞒的严严实实,然后偷偷接应近卫军的船队登陆了! 听到洪过竟是在中都近在咫尺的武清县登陆,完颜雍气得几乎吐血,一面下令调遣完颜福寿军队主力前去阻拦,一面又从中都调动兵马去接应,试图乘着洪过立足未稳,就将近卫军一举歼灭。 正在完颜雍上火的时候,又一个坏消息传入中都,南面的宋朝廷突然分兵三路大举北伐,一路从建康兵出庐州,攻入了河南地界,一路从襄阳出兵经南阳盆地进入豫西,第三路在四川汉中起兵,走陕西,目标不是河南便是河东,面对三路大军的进攻,在豫南镇守的仆散乌者已经全线收缩,一直退到归德府龟缩,准备死守归德牵制宋军。 听到这个消息,完颜雍大呼一声,仰天长长叹息:“难道说,真是天意如此不成?”他心中明白,仆散乌者并非一个忠臣烈士,就凭仆散乌者的动作便能看出来,此人也是个骑墙派,现在之所以龟缩,估计不是条件没谈好,便是还想观察下进一步的形势发展。若是看着形势不妙,他才不会为完颜雍陪葬,一准是投降了宋军。 见到皇帝如此摇头叹息,立即有显德军节度使卢万家奴大是不忿,站出来向完颜雍讨要兵马,前往河南拦截宋军。卢万家奴说的明白,那宋军又什么能耐,大定军战洪过兵马确实有些勉强,但是要去面对宋军,还真如看土鸡瓦狗一样没放在眼中。 完颜雍也不犹豫,当即下令,让卢万家奴统帅三万精锐,前去大名府挡住宋军,不求能击败这三路兵马,只要能当三路宋军挡在大名府就可以。 同时,完颜雍连忙派出使者前去西夏,请求西夏务必派兵阻挡宋军,他在诏书中说的清楚:唇亡齿寒,大宋既灭大金,又岂会独留西夏? 能做的都已做了,现在完颜雍所要做的,就是去等待,等待各方的消息。 [奉献] 第七部#183;,以大宋的名义 第三一六章 中都攻防战(下) 第七部#183;宋伐,以大宋的名义第三一六章中都攻防战(下) 时间一点点流逝。第一个消息让完颜雍感觉欣慰,洪过的近卫军三万人,被两路大定金军包围在武清县城,假以时日似乎可以将其彻底消灭。 完颜雍摸着额头不禁为之苦笑,十万人,包围住三万人,竟然就以此沾沾自喜了,什么时候大金国的军队变得如此软弱不堪?不过,围住总是个好事,没有了这支强悍的近卫军,估计河北的战事应该有好的变化吧。 果然卢万家奴兵出大名府,随即,重新修整大名府的防御,做出一副准备坚守的架势。 就在隆兴五年的春季,南宋北伐大军势如破竹,除去留下五万人围困归德府,三路大军之中,东路和中路分道进取河南与山东,西路军汇聚了陕西韩家的三万汉军,聚兵八万由豫西攻入河东,沿途各城纷纷请降。很快就收复了大半个河东地区。 那中路宋军以成闵为主将,在五月份便收复了大宋的故都汴梁城,然后并不停止脚步,在五月末推进到黄河岸边,伐木打造渡河用的木排和船只。西路兵马的主将乃是李显忠,得到坚守海州的魏胜资助,直捣山东两路,在五月末时候抵达了曲阜新泰一线。 看到如此形势,据守在归德府的仆散乌者也开始动摇,派出使者与城外的宋军主将虞允文接触,在准备“体面”的解决归德战事。 见到自家兵马旗开得胜,反而原先威风不可一世的近卫军吃瘪,成闵大是痛快,也不管原先的计划,没有秉持东西两路兵马共同进退的原则,就在六月初派兵渡河,由于船只和木排不足,每次只能运输两三千人,忙碌了足足三天,也才运过去半数兵马四万多人,还有大量的辎重放置在南岸等待运输。 就在这个时候,一支金军突然出现在北岸,当宋军草草组织起军阵的时候,这支金军飞速插入宋军的阵中,有如切瓜般将宋军击败,四万宋军被击溃后,大部跳入滚滚的黄河水中。被杀和溺死的足有两三万,其余的兵马乖乖跪在地上向金军请降。 哪里想到,卢万家奴却不打算放过宋军,待战事略略停息后,一声令下,三万金军同时下手,又将请降的万余宋军尽数砍杀,宋军的鲜血然后了黄河的北岸。 站在南岸的成闵,眼睁睁看着四万将士被人屠杀,自己却毫无办法,双眼圆睁虎目中竟是流出鲜血来,可是,他除了仰天大叫外,也只能徒呼奈何无力回天。 河岸一战,一下将大定金军的士气提振起来,便是归德府内的仆散乌者,辗转得到了战报后,立即断绝了与宋军的联系,甚至开始尝试着派兵冲击宋军营地,幸好虞允文一直不敢掉以轻心,总算没让他得逞。 其他两路宋军也传来消息。本来纷纷依附的各地义军,这个时候也不大热情,在河东中部晋中平原的大小城市,也纷纷组织抵抗不再归降,尤其是已经商谈好投降事宜的太原城,这是也闭门自守好似要抵抗到底。 这种情势,立时让南宋朝廷中的一些人得到了机会,他们冒出来上窜下跳,一面散布北伐必败的悲观论调,一面弹劾洪过轻率动作丧师辱国,要求朝廷抓捕洪过下狱严加审讯。 到了这个时候,赵昚反而下定决心,不仅仅第一次顶回了太上皇的“建议”,更暗示御史出来弹劾那些活跃分子,然后,他立即下旨,令张浚以“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身份督师河南,统调三路大军,征召老将刘琦和杨存中为参军,同时将成闵调任建康御前驻军都统制,中路兵马改由虞允文统领。 这道命令显示出,皇帝陛下不仅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而且做好了易将再战的准备,登时,临安城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到了三路大军身上,有些人憋着一口气准备再次跳出来,有人则是为皇帝。为虞允文捏上一把汗。 宋军这次北伐,一路没有任何困难就推进到黄河岸边,三路大军上下兴高采烈,没人去想前面会有多少障碍或是困难,每日只是计算一旦打下了燕山府,也就是金国的中都城,他们会得到多少赏赐。现在被金军迎头痛击,顿时没了半点神采,垂头丧气的,连平日行军时候都改成了弓着腰。 归德府不再唾手可得,中路军面临了巨大的归途危机,而李显忠的东路军虽然好些,但也小心谨慎数倍,有时每日只推进十余里,惟有西路军,前有坚城太原阻挡,偏偏南宋朝廷严令进军,他们进退不得,惟有将太原团团围住准备攻打。 就在完颜雍有些得意的时候,大定府前线传回战报,在临潢的正隆朝廷兵马先后渡过潢水和落马河,兵锋直指大定府,三韩城的兵马吓得急忙后退。试图退回大定府城据守,却没想到在半路上,还没追到正隆军,就被突然掩杀过来的契丹骑兵所杀散。紧接着,正隆军用俘虏的大定军将领作掩护,打起大定军旗号诈开大定城门,一举夺取了长城隘口的最后一道屏障。 随即,正隆军和契丹军联合进攻,直抵长城隘口的栾阳城下,做出大举攻打栾阳的架势,立时将大定朝廷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支黑甲兵自锦州杀出,同样是三万人,飞快的来到宗州城下,在内应的帮助下一夜夺取宗州城,吓得海阳守将惊呼,原来近卫军没有调走! 到了这个时候,大定朝廷的诸位如梦方醒,感觉上了恶当的他们连忙调动围困武清的兵马大部,北上匆匆个赶往海阳阻挡近卫军,只在武清城下留了两万军队困城。 谁想到,大军调走的第四天晚上,武清城门四开,大队精锐近卫军好像出匣猛虎一样冲入了金军大营,金军本就战力不堪,兵马又只有两万,哪里顶得住三万近卫军的冲杀,经过两个时辰的战斗,两万大定军就或逃或降彻底瓦解。 随即,近卫军也不打扫战场,甚至连收拢俘虏都是由武清城内的自卫军进行,洪过统帅大军马不停蹄的北上,剑指之处正是中都城。 接到了武清的败报,完颜雍有如被重锤打击一般,整个人呆坐御座上半天没出声,下面的宰相枢密使们没有他的命令,也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那统帅兵马前去海阳的,正是大定朝廷的元帅右监军完颜福寿,听到武清兵败,他吓得大惊失色,慌乱中连忙下令去增援中都城。 就在蓟州的沙流河镇附近,完颜福寿遇到了近卫军的伏击,面对蓄势待发的精锐近卫军,两次奔波疲惫不堪的大定军,哪里还能对抗,稍加抵抗后,就开始大规模的溃逃,连完颜福寿本人。也在乱军中被近卫军所擒获。 抓住了完颜福寿后,洪过毫不停息,利用完颜福寿本人诈开栾阳城,就在沙流河大胜的两日后,便打通了长城防线,将近十万契丹和正隆朝廷联军放入关内。 紧接着,洪过分兵,一方面以契丹兵配合部分正隆军,一直向西从背后攻打海阳城,去接应乔装城近卫军的三万高丽兵,一方面则由他亲自统帅主力七万,一直杀向中都城。 到了这个时候,完颜雍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从各个要隘抽调兵马归返中都城,不过,大定天子还是非常明智的,即便中都危急,他依然没有调回卢万家奴的兵马,有那三万大定军存在,就足以迟滞南面宋朝廷的大军,这笔买卖怎么看都划算。 遭到了前后夹击,海阳城顷刻易手,紧接着,这支军队没有前去中都,而是扫荡中都路境内的城池,铲除大定朝廷的统治,驱赶那些继续忠于完颜雍的官吏,按照宋金正隆和议的文本,这些州县都被临时委派了近卫军的官吏,算是代替南宋接收政权。 在中都城,洪过也没有完全将之包围,笑话,中都城先是辽国的南京,现在经过完颜亮的大规模修建,周围足有几十里长,他才七万人马,怎么可能将其包围,此时的近卫军只是驻扎在卢沟桥附近,利用卢沟河的便利交通来运送兵员和物资。 中都路的巨变只在月余之内发生,当一份份露布报捷送入临安的时候,整个南宋朝廷都惊呆了,一月前,他们接到的战报上说,北伐能否继续维持都很难说,才一月时间,怎么洪过就已经驻兵中都城下,似乎北伐就要成功? 登时,朝中无数官员纷纷上表祝贺,那股子热情,怎么都看不出一月前的人心惶惶,混似大宋已经平定中原混同一宇似的。 到这个时候,皇帝赵昚当即下令,再次派礼部尚书前去太庙告祭,然后颁下旨意,加封洪过为河北诸路安抚大使,枢密直学士,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少师,燕国公。 北伐大战尚未竟全功,皇帝就开始大封功臣,这种强烈的政治信号,立即刺激了前线作战的诸军大将,吴璘,韩易,李显忠,甚至虞允文都勒令部下并力北进,一定要赶上攻打中都的尾巴。 北伐西路军的统帅有正副之分,吴璘为正韩易为副,两人望着城高墙厚的太原城已经叹息了不止一次,可是,两人的兵马在太原城下已经死伤近万,那太原还是屹立在他们面前,让两人生出一种无力感。 就在这时,有太府少卿洪适到来,为两人带来一个好消息,他作为使臣出使西夏取得巨大成果,现在西夏的兵马已经在任德聪的统帅下,从河东北面杀了过来,一路攻打西京大同府,一路由北向南攻向了太原。 吴韩二人大喜过望,好生恭维了洪适一番,随即谈及如何攻打太原,洪适听了一阵,被两人问及的时候,思考了一阵,才缓缓说出来:其实太原并非强攻可以拿下,关键还是一个借势,前者太原城之所以顽抗,还不是看到大定朝廷有起死回生的希望,现在只要将中都的事情让太原守将知道,相信太原守将还是会冷静下来好好思考前途的。 吴韩两人闻言登时如冷水泼头,一下清醒过来,先是向太原城里派出使者,然后故意在西夏兵马到来时候,搞出巨大的动静让城头看个清清楚楚,最后,甚至放开了包围圈一角,任由太原的使者去其他地方探查。 经过半月时间的反复查探,太原守将终于确定了大定朝廷确实大势已去,终于向城外的宋军开城。太原一下,整个河东两路俱为南宋所有。 南面的归德府,包围的宋军还是没有办法劝说仆散乌者,最终还是纥石烈志宁的一封信,让这个狡猾的女真将军打消了一切幻想,不得不答应让出归德府,自己率军北上投靠洪过,哦,或者说是正隆朝廷。 隆兴五年九月初,随着东西南北各方面兵马缓缓到来,原本驻扎在城外的大定兵马,也开始缓缓退入中都城,到这个时候,在中都城下的兵马足有四五十万,光是南宋军队就是二十四五万,洪过近卫军三万,高丽兵三万,正隆朝廷的女真兵六万,契丹兵五万,西夏兵五万,甚至还有仆散乌者的兵马三万,路上汇聚过来的各路义军近十万人! 这些军队中,看似南宋的兵马最多,似乎应该以张浚为总元帅,可是,到达中都后不久,张浚就发现了,别看宋军人多,其他各路兵马加起来也不弱于宋军,而且,那些兵马都不甩他老人家,一个个都是惟洪过马首视从,这么一看,张浚虽然还是清河郡王,这时还要老老实实的退到一边,看洪过的眼色才好。 战争打到这个程度,其实胜负已经没有悬念,但是,不到最后一刻依然不好说胜负如何: 困守一座中都城,似乎完颜雍已经山穷水尽,可只要大定朝廷上下一心,牢牢守住城池,光是城外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军队中的种种矛盾,就足以让这支联军很快瓦解,更何况,联军主力的宋军多是南方人,或是在南方居住很久的北人,已经适应了江南气候的他们,能不能熬得住马上到来的北地寒冬,这还是个巨大的问题。 但是,完颜雍也有自己的麻烦,他的兵马虽然少,可也足有二十几万,加上中都城内的几十万人口,城中有军民百万,每天消耗的粮食就是个天文数字,他们真的能坚持到联军解散的一天么? 洪过并不担心这些事情,自从成为联军主帅后,就全力调遣粮草和皮衣,另外还动员了巨大的运力,自正隆朝廷以及高丽治下采购大量木头,河东地区大量石炭,也就是煤炭,这些东西被运到了中都城下后,首先囤积起来,为即将来临的冬天做好准备,也让城中的完颜雍看到,他的军队已经做好了长期围困的准备。 在调拨物资的同时,洪过下令,截断了所有通过中都城的河流,便是在附近流经的也不例外,这些河流被堵死和改道后,不仅截断了中都城大部分水源,更令中都的护城河彻底失效。而后,洪过利用手上充裕的人力资源,在中都周围挖壕沟。 看到洪过故技重施,中都城里的完颜雍冷笑连连,暗道一声洪过技止此耳,难道他被地道炸成丢弃两个重要城市,这一次还会再吃这个亏么?于是,中都城里的大定军也开始出城挖掘壕沟,就在城墙外二十丈距离上,既没离开城头弓箭的保护,又可以领洪过的地道彻底失效。 见到地道失效,洪过又打造了大量的投石器,在盾车的保护下,轮番轰击中都城门,可惜,完颜雍早已下令,将中都大部分城门用融化的铜汁浇灌,每一面只留下一座城门可以开启,而且这些城门都有瓮城和马面保护,洪过连续轰击了十余日都没任何效果。 就在投石车轰击的同时,洪过看到此时正值秋季,天干物燥的似乎可以利用,于是他下令捕捉大量的鸟雀,然后造出数不清的大型投石车,一个甚至高达上千人梢,投掷距离可以远及里许。 待到准备好了,洪过又下令,在投石器里装满草包的谷粒,用超级投石器扔入了中都城中,这些草包一旦落地登时炸裂开,惹得谷物四处飞溅,由于正值攻城时候,百姓被从城墙边驱赶走,落下的地方都是空出来的房屋或是供军队士兵居住的临时兵房,这些谷粒竟然暂时无人收拢。 正当城中还在狐疑,为什么洪过会派人扔粮食的时候,洪过一声令下,将所有鸟雀在阵前释放。这些鸟雀立即飞散出去,很多人就来到了中都城里啄是谷粒。由于所有鸟雀身上都带着小小的口袋,里面填满了配置好的火药,于是当它们落下啄食粮食的时候,就将火药洒在中都城墙后面。 看到鸟雀放出去一阵,洪过突然下令,对着中都城投掷大量的火球,还有特制的震天雷,这些东西在城墙后引起了火苗,先是一点点,后来随着秋风一吹,火苗登时大起,当大定军发现的时候,很多火头已经无法控制。 当天,洪过在高高架起的望车上看到,中都城内大火四起,烧的遮天蔽日,连续三天功夫,中都才勉强扑灭了这场大火。 这场火烧死的百姓虽然不多,但是点燃了无数房屋和粮食器物,不仅大大损耗了中都城的粮食与柴薪,更极大的震动城中军民的士气,让不少人越来越恐惧,就怕到最后变成历史上传说过的困城惨状。 乘着这个机会,洪过利用堆建的土山,在上面又架起了高高的箭塔,不仅从上面射杀城头士卒,又白天黑夜的向城中射出漫画文书,进一步动摇守城军民的决心。 完颜雍在城头建筑了几座高楼,高度比那城外箭楼还要高,居高临下的回射过去,这种法子虽然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洪过军队的攻势,可洪过能够源源不绝的建筑土山,中都城内要建高楼却要拆房子拆屋子,完颜雍提出首先拆掉宫殿,但还是有不少百姓的房子被军队强行拆掉,这个做法又引起百姓的抱怨。 时间一点点过去,隆兴五年的冬天慢慢来临,由于洪过早有准备,军营通通改建成了东北地区最常用的地煞子房,屋内都燃起了石炭火盆,大部分士兵被分到了皮衣,纵然不能完全抵御寒冬,也足够平时巡逻时候使用。同时,每一名兵士每年都能分到一定烈酒。 这些行动,都大大稳定了联军的士气,也让完颜雍坐视联军崩溃的想法破产了,到时由于城中粮食越来越少,为了给士兵解决粮食,大定朝廷一再减少城中百姓的口粮,让城中百姓怨声载道。 乘着这个机会,洪过早已派出的细作开始散播谣言,说完颜雍为了解决军粮,准备屠杀一部分百姓取肉,用来获取军粮,还说为了渡过寒冬,大定朝廷已经开始拆百姓的房子生火。 由于中都城内都是实行管制,这些谣言也只有乘着被征发出来劳动时候传播,恰恰因为如此,百姓无法印证事情的真假,谣言竟被大多数相信。 为了配合自己的宣传,洪过从周围州县找来儿子在中都城内当兵的百姓,每天在中都城外叫喊寻找亲人,这种办法最是毒辣,让数不清的大定士兵放下弓箭,再没了抵抗的心思。 随着严冬越来越久,中都城里开始出现了逃跑的士兵,很多人选择了缒城而下,只要他们逃入前不久挖出来的壕沟,就可以顺着与这些壕沟垂直的沟渠,顺利到达射程之外,去投靠洪过的军队。 一开始还是几个人偷偷跑出来,而且在逃亡路上死伤不小,可是到了后来,十一月末的时候,已经是成队成队的大定军在逃走,每天晚上逃出来的士兵和军官都有几百上千人。终于,有一天,洪过听说,右副元帅完颜谋衍竟然也逃了出来! 完颜谋衍的出逃,给整个大定朝廷推倒了第一块骨牌,完颜谋衍是完颜雍早期同党之一,他都丧失了信心,大定朝廷的出逃就变成了一股不可遏止的势头。 后来,越来越多的大定朝廷官员逃出来,完颜晏,完颜璋,完颜兀古,这些洪过曾经的老熟人,都一个个出现在面前,垂头丧气的请求一口热乎饭吃。 有一天,从城头射出一封书信,约定了日期和时间,看看落款,是个名叫六斤乘传的人,写的职司是通远门的门官,职司不高,却是实打实的完颜雍亲信。 信还是不信? 如果不信,万一这件事是真的,岂不错失了夺取中都的良机? 如果相信,这是不是完颜雍濒死一击?要是那样的话,洪过花费几个月心力维持住的联军,说不定会一夜之间就彻底崩溃。 与所有降将议论了好一阵子,洪过才知道,这个六斤乘传,本来就是完颜雍身边亲随,鞍前马后的着实为完颜雍卖力几十年,是亲信中的亲信,所以才会被委派了四名门官中的一员。 又与所有部将商议了整整一天,这些将军们不敢轻易断言,都害怕万一出现状况,那种罪过可就太大了。 足足两天都没得出结果,洪过将自己关在军帐中反复思索,越是到了这种最最关键的时刻,他越是感觉手脚发凉,不知应该如何选择才好。 时间一点点流过,十二月二十日,那个六斤乘传约定的日期,越来越近了…… [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