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皇后》 第1章:雪地上的小女孩1 树枝上,地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望眼处,茫茫山峦惨白刺目。天空低沉,阴云密布,仿佛压在人的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小群衣衫褴褛的人步履艰难地行走在雪地上。走在队伍前面的一个中年人抬头看了看天,叹息着说:“大家靠紧点。唉,刺王作乱,连皇宫都被攻破了。此处兵匪时常出没,一旦落单可就完了。” “是啊。”人群当中一人接口道,“虽然我们互不相识,但既然逃难逃到了一处,就互相扶持着度过难关吧。” 突然,一个小女孩惊叫道:“娘,我娘不见了。” 中年人闻声转过头,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犹不甘心地在人群中寻找。她穿了一身普通百姓家女孩穿的绛色棉袄,有好几处已经被划破了。她的脸上满是污垢,但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晶亮夺目,即使这样阴霾的天气,也掩藏不住她的光芒。 中年人皱紧了眉头,问道:“你娘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小女孩剪水般的双瞳望着他,神情焦虑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顾着埋头赶路,没注意到。娘一定是掉队了,我得回去找我娘。” 中年人劝道:“小妹妹,你自己回去很危险。不若随我们一道走吧,你娘呆会自己会赶上来的。”心里却明白,她娘怕是回不来了。 “是啊,是啊。”人群中当即有不少人附和。这么小的一个小女孩,瞧她那娇怯怯的模样,就算没有兵匪,大雪也淹没了她,寒风也冻死了她。 “不,”小女孩倔强地说,“我一定要去找我娘。” “你别去,危险。”旁边一个**岁的小男孩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小女孩竭力挣扎着,小男孩却死也不肯松手。小女孩情急之下猛地朝小男孩的手背上狠咬了一口,小男孩大叫一声松开了手,用另一只手捂住手背。有殷红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渗漏出来,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触目惊心。 小女孩歉疚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来时的路上跑去。 小男孩在她身后大叫:“你别去,我会照顾你的。”捂着手背还想追上前去。 中年人见状死死地抱住他,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流萤,你不能去。”他说。 小女孩头也不回地跑远了。眼前是铺天盖地的雪,白茫茫一片,她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到一滴滴溅落到雪地上的鲜艳夺目的血,象是盛开的血色莲花。她记住了,他的名字叫流萤。 第2章:雪地上的小女孩2 山谷的另一侧,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坐在雪地上,神情痛苦地望着受伤的小腿。尽管面有菜色,仍难掩其天生的丽质。刚才,她在赶路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跌到一个斜坡下,正好撞在一块坚利的大石头上,把小腿给撞断了,根本站不起来。 这时,两个兵匪狞笑着靠近了她。 当小女孩找到斜坡下的女人时,她面色平静地躺在雪地上。她紧闭着双眼,脸上的血色已然褪尽,痛苦早已离她远去。 小女孩推着女人的身子,唤道:“娘,娘,你快醒醒啊。” 女人仍是紧闭着眼,身子纹丝不动。 小女孩在女人身边坐下来,喃喃说道:“娘,颜儿知道你累了,你睡吧,颜儿陪着你。” 她不知道,女人在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颜儿,你可千万别回来啊,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一阵刺骨的寒风刮过,小女孩瑟缩了一下。想为雪地上的女人拉拢衣服,却不由得惊叫道:“娘,你怎么只穿了内衣,你的衣服都到哪去了?” 再看看周围,娘负在身上的包裹也不见了。小女孩脱下身上有些破损的棉袄,盖在女人的身上,柔声说道:“娘,你一定很冷,盖上颜儿的衣服就不会冷了。” 寒风刮得更猛,小女孩蜷缩着小小的身子,紧紧地靠在女人身边。可是,她再也感受不到娘温热的气息,娘的身上冰冷冰冷的,如同身下的雪地。小女孩把身上的夹衣也脱了下来,盖在女人的腿上。 “看吧,那边还有一只小羔羊。” “今天的运气可真好,刚得了只大的,又来只小的。” 已经快要冻僵的小女孩听到说话声,费力地抬起头,睁开眼,见两个陌生的男人正晃晃悠悠朝她走来,他们的肩上,背着原本负在她娘背上的包裹。 “喂,把包裹还给我。”不知哪来的力气,小女孩一下子从雪地上跳了起来。 “还给你?哈哈,你娘在地下寂寞,你去陪她吧。” “看啊,她脖子上有条链子,好象很值钱的样子。” 小女孩伸手护在胸前,她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内衣,脖子上的链子露了出来。链子的末端,挂着一块暖玉制成的玉坠,娘曾无数次叮咛她,无论如何不能丢掉这块玉坠,也不能将它示人。 “娘,你放心吧,颜儿就是拼了命也要护住玉坠。”小女孩低声然而坚定地说。 男人狞笑着将魔掌伸向了小女孩。 “住手。”随着一声怒喝,两柄袖箭分别射在这两人不安分的手上。两人惨呼了一声,见势不好,丢下包裹逃走了。 小女孩惊奇地朝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带着两个年轻的随从出现在她面前。中年人乍一见到小女孩,不禁暗赞了一声,好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又见她衣着单薄,在寒风中瑟瑟抖,立刻脱下身上的貂皮披风,紧紧地裹住她。 随从上前看了看躺在雪地上的女人,朝中年人摇了摇头。中年人怜惜地看着小女孩,叹息着说:“安葬了吧。” 小女孩猛地扑到女人身上,用力地抱着她,叫道:“不许你们动我娘。” 中年人和颜悦色地蹲到小女孩面前,劝道:“小妹妹,你娘已经走了,你要让她入土为安才是啊。” 小女孩愣了半晌,骤然暴出惊天动地的哭声,哭得天翻地覆。 第3章:别离1 十数年后。 夜,静悄悄的。座落在鄄城城效的一座大宅院也是静悄悄的,里面的人都已进入了梦乡。 大宅院的大门紧闭,檐下高高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灯光映照在阶下的两头大石狮子身上,狮子眼中闪着幽光,宛如活了一般。灯光照在门上,门上几十个碗大的铜钉也闪烁着古扑的光芒。门楣上方挂了一幅牌匾,上面大书“长孙府”三个大字。 一个更夫提着梆子走过,“梆梆梆”的敲了三下。 梆子的声音刚刚止歇,大宅院西侧的一座两层的小楼上,一扇雕花窗户无声地打开了。接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从窗内跃出来,脚步轻点,飞燕般轻盈地掠过屋脊和树梢,来到了大宅院外。 身影微微顿了一下,回过头望着大宅院,院内依然静静的,也没有灯光,只有一些不知名的秋虫在不知疲倦地鸣唱着。仿佛是意料中的事,身影没有多做逗留,沿着一条小径离开了大宅院。 天上挂着一弯新月,还有疏疏落落几颗星星在云际间眨着眼睛。月亮的微光映照在下方在枝叶间穿梭的人儿身上,虽然仍是十分朦胧,但足以看清她的身形婀娜,体态优美,显然是一个年轻女子。 她熟捻地沿着小径来到一条小河边,更加放轻了脚步,如翩飞的蝴蝶般轻捷地一个侧身,躲到河畔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后面,伏在粗糙的树干上,探出半个脑袋望向河边。 河边有一个年轻男子长身玉立,他面向河水,手背负在身后。他身上穿了一件月色般的雪纺长衣,长衣在夜风中轻轻飞舞,飘逸脱俗。他的人也变得朦朦胧胧的,好似罩在烟雾中一般,看不真切。 树后的人儿探出一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屏住了呼吸。 男子轻轻笑了一声,开言道:“出来吧,躲在树后干什么?”他的嗓音如风一般的轻柔,而又捉摸不定,极之悦耳,极之醉人。 第4章:别离2 树后的女子转出身子,来到男子面前,一双美目凝望着他,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她抱怨道:“又被你现了。风影大哥,我要是有你那么高强的本领就好了。你再教我点绝招,好不好?” 风影也转身向着女子,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隐隐带着阴云。他温和地劝道:“诺颜,适合女子练习的招数我全都教给你了,其实你的功底已经很不弱了。唉,光武功高强有什么用,凭一己之力能有何作为?一个月前,若不是你救我,恐怕我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 诺颜默然看着风影。一个月前,她路过这条小河,无意中现了趴在河边受伤昏迷的风影,于是救了他。风影不愿旁人知道他的存在,因此诺颜偷偷在河对岸找了间长孙府空置的房子安排他住下养伤。 每晚三更过后,她从长孙府里偷偷溜出来,带些必备的物品给风影。有一天,她正好撞见风影在练功,很是欣羡。于是风影选了几招适合女子的绝招教给了她。诺颜本有习武,如此一来更是锦上添花。 他绝口不提自己为何受伤,他看向诺颜的眼神总是很温和,他的唇边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但是,他的眉宇间偶尔会流露出一抹哀伤,转瞬即逝。 一声长长的叹息将诺颜从失神中拉回来,只听风影忧郁地说:“我要离开了。” “这么快?”诺颜大惊,“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呢。” 风影叹息着说:“基本上好了。真希望能够永远留在这儿,看晨风暮蔼,听鸟鸣溪唱。可是我不能,有些事我必须去做。” “可以告诉我你要去哪吗?你要去办什么事呢?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忙。” “我要去都城,那些事你是帮不了忙的。” “什么时候走?” “今晚。”风影唇畔浮起一丝嘲讽而又厌倦的笑容,“迫我的人已经来了。” “在哪呢?”诺颜转四顾,可是一个人也没瞧见。 “主子,该上路了。”身后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恭敬然而冰冷。 第5章:别离3 诺颜讶异地回过头。只见面前的草地上停了一乘银色的小轿,四个身着月色锦衣的小童站在轿旁,另有一个身穿墨黑劲装的年轻男子站在轿前。五个人都垂手侍立,恭恭敬敬地候着风影。 五个人,还抬了一乘轿子,是如何来到的,她竟毫无察觉。 风影象是早就料到了似的,面色平静地说:“你们去一里之外候着,呆会我自会过来。” 五人恭恭敬敬地齐声答应着,抬起轿子无声地起在树梢,眨眼间不见了踪影。草地上又恢复了空旷,好象他们压根就没有出现过似的。 风影望着五人一轿离开的方向,想起了下午的情形。 “主子,老臣代表天下苍生恳请您,请您一定要去都城,夺回属于您的位置。”一个头花白的老者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企求。 风影不为所动,坐在桌边翻看一卷书册:“左尚书,三年来我一直过着被人追杀的日子,这种生活我已经厌倦了。如今这个皇帝将天下治理得蛮好,而我也不舍这座世外桃源般的山林。左尚书,你就回去好好当你的尚书吧,别再来找我了。” 左尚书猛然抬起头,两眼逼视着风影:“主子,您是不舍山林,还是不舍美人?” 风影眼前掠过诺颜清澈如泉水般的美眸,一时无语。 “主子,难道您当真想要美人不要江山吗?难道您就眼睁睁看着祖宗留下的基业落到贼人手里吗?”左尚书痛心疾。 风影仍是不语。 左尚书又语重心长劝道:“主子,您可曾想过,我能找到您,追杀您的人也能找到您。他们不但要您的命,恐怕还会要那女子的命,您同她呆在一处,只会连累了她。” 想到这儿,风影蓦然心惊,他仿佛看到了诺颜倒在血泊中的样子。眷恋地看着诺颜:“诺颜,我得走了。” 他真是无能啊,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他最终答应了左尚书的请求,前提是要左尚书派人暗中保护诺颜。真希望有那么一天,该负的责任都负了,他能够再回来找她,或者接她去都城。 第6章:别离4 诺颜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风影大哥,你是个神仙般的人物,清净绝世,出尘脱俗,你不应该惹上世间的尘埃。我猜想你这次去都城一定是要办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都城太污浊,那些事不适合你。” 风影惊讶地看着诺颜,她一语点穿了他的隐忧,或许,正如她说的,他真的不应该再搅入那一滩烂泥。 风影闭上眼,他不敢再看诺颜澄澈如水的眸子,再看下去,他的心会溶成一滩烂泥,他好容易在心上构筑的堤坝会崩塌,他的仇恨,他的大计通通都将付之流水。 “诺颜,那是我的宿命。” 宿命?她的宿命又是什么呢?风影的话突然勾起了诺颜深藏在心底,不愿去回想的往事。十多年前的一天晚上,娘突然唤醒正在沉睡的她。 “颜儿,快起来,跟娘一起逃走。” 她们混在杂乱的人群当中,逃出了居住的房子。诺颜只记得身旁都是匆忙奔逃的人群,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人。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人呼马嘶。后来她们越逃越远,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 娘最终倒在冰冷的雪地上,而她幸运地被义父搭救。 她没有了娘,可是她还有父亲,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父亲。娘告诉过她,父亲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她胸口的那块玉坠就是父亲留给她的,总有一天,父亲会来都城找她们,然后他们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知道,她们逃难前居住的地方是都城。 诺颜瞬间做了个决定:“风影大哥,我随你一道去都城。” “不行,你不能去,我这次去办的事太危险,我不能连累你。”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留得命在呢。 诺颜垂下头。 风影睁开眼,深深地注视着诺颜垂在面前的几缕黑亮柔顺的丝,狠下心说:“诺颜,时候不早了,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诺颜垂着头说:“风影大哥,你马上就要走了,我想再听你吹奏一曲,可以吗?” 风影没有回答,只从身上抽出一管通体碧绿的洞箫,举至唇边。 第7章:别离5 诺颜闭上了眼,静静地聆听耳畔的箫声。箫声如泣如诉,如风吹过山林,如清泉淌过心田。风越吹越远,箫声越来越低,终至于无。 诺颜睁开眼睛,望着箫声消失的方向,坚定地说:“风影大哥,我一定会想办法去都城的。不仅仅是因为你,我还要去找我父亲,弄清我的身世。” 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大宅院的方向走。起风了,风肆无忌惮地吹在她身上,吹乱了她的丝,也吹乱了她的心绪。他的手下势头不小,他说有人迫他,他还说不要连累她,他要做的,当然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他是谁呢? 曾经她问过他,但他只是虚无缥缈地笑笑:“我是风的影子,风过了无痕,何况只是风的影子。我只是个被世人遗忘的人罢了。” 一个月来跟他相处的片段又闪现在眼前。 他在河畔吹箫,他的面容如白玉般温润,连女子也自愧不如。他的黑色长和白色长衣在风中飞扬,他的身后是一碧如洗的晴空。 他在林中舞剑,他的身姿矫捷然而飘逸,看不到凌厉之气,只有然脱俗的美。 “风影大哥,你真美啊。” 他笑了,眼眸亮若晨星。 “头一回有人说我美。美是用来形容女子的,你这是在夸我还是贬我呢?”他的声音轻柔如风,风一般的男子。 他纵上树梢,摘下一朵绝美的凌霄花,递到她面前:“送给你,你才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凌霄花已经凋谢了,而他温情款款的话语却难以磨灭地留在了她的心上。 大宅院已经出现在面前,院内依然静悄悄的。诺颜纵身回到自己的房中,关上窗户,解衣就寝。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 听见丫头莹露进来的声音,诺颜如常起身,梳洗完毕后打算去向义父义母请安。莹露注目向她脸上瞧了好一会,问道:“小姐,你昨晚没睡好吗?都有黑眼圈了。” 第8章:代人入宫1 诺颜闻言凑到铜镜前。镜中人儿凝脂般的肤色确有些黯淡,秋水般的美眸下方隐隐有一圈黑色的眼袋。皱着眉头说:“昨晚确实睡得不太安稳。莹露,你快帮我上点妆遮掩一下,可别被义父义母瞧出来,害他们担心。” “好的,小姐。”莹露走到妆台前去取脂粉盒。 这时,夫人跟前的一个丫头过来禀道:“二小姐,老爷和夫人刚才吩咐过了,今早就不必去请安了。” 诺颜松了口气,待那丫头出去后对莹露说:“算了,不必再费事上妆了。” 吃过早饭,诺颜独自来到后花园一处僻静的角落,背靠着树坐在树下的一块石头上。远处青山隐隐,山上有娘的坟墓。小时候,她常常想娘,常常一个人躲到这儿偷偷哭泣。 十几年前的那个大雪的天气,义父从歹人手中救下她,还把娘运来此处安葬。她趴在娘的坟墓上,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义父劝道:“颜儿,别难过了,以后我们会照顾你的。” 义母也说:“是啊,颜儿,你娘不在了,以后我就是你娘。” 义父又问:“颜儿,你爹呢?他在哪儿?” 小诺颜摇着头,泣道:“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他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你姓什么?家住在哪儿?”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娘说我的名字叫诺颜,我们住在都城。”她没告诉义父义母玉坠的事,娘曾经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将玉坠示人。 义父义母怜惜地说:“诺颜,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女儿。” 义父义母待她很好,同他们的亲生女儿青琬姐姐一样好。后来,她渐渐地不哭了,也很少再来到这个角落,她把娘的音容笑貌深深地藏在了心底。娘生前常说:“颜儿,不论遇到什么事,不论吃多大的苦,你都要快乐地活下去。” 第9章:代人入宫2 再后来,她知道了,义父是前朝的兵部尚书,因为与皇上政见不和,一怒之下辞官归田。他刚辞官不久,藩王刺王就动政变,攻破了皇宫,还逼死了皇上。皇上的亲弟弟宁王又将刺王打败,夺回了政权。然而宁王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太子的下落,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自己登基为帝。 宁王登基不久后驾崩,如今的皇帝便是他的儿子。 而义父在回乡的途中,机缘巧合遇到了危难中的她,于是出手相救。 昨晚同风影分别后,她突然不可抑制地想念娘,想念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父亲。娘曾经告诉过她,父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总有一天,他会骑着骏马到都城来接她们。 诺颜坐在树下,一手支颌,琢磨着如何去都城。如果直言告诉义父义母,她要去都城寻找亲生父亲,一定会伤了他们的心。 正怔怔地坐着出神,身后的花园里突然传来惊慌的呼唤:“诺颜,诺颜,你在哪?” 是青琬姐姐的声音,诺颜一跃起身。青琬姐姐一向娴静淑雅,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记忆中她从来没有过失态的时候,今天是什么事让她如此慌乱? “青琬姐姐,我在这儿。”诺颜一边答应一边朝青琬跑过去。 青琬迎上前,一把抓住诺颜的手:“诺颜,我该怎么办啊?”她的脸色苍白,眼中还含着泪光。 “青琬姐姐,到底生什么事了?你别急,慢慢说。” “诺颜,听说皇上要选妃了。刚才宫里派了人来,要我入宫去应选,还说是太后和皇上指名要的,爹也没有办法。可是,你知道的,我不想去。”青琬咬着唇,痛苦地绞着双手。 诺颜知道,青琬姐姐同表公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两边的家长也看好这门亲事,只待下个月便要下聘定亲。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这不是要了青琬姐姐的命吗?且不说与心上人分离,青琬姐姐生性柔弱单纯,义父又已解甲归田,无法给她撑腰,恐怕她到了宫里也只会受人欺负。 第10章:代人入宫3 该怎么办呢?诺颜蹙着眉头思索。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一个李代桃僵的法子。心扑通扑通直跳,紧张地问:“青琬姐姐,宫里派来的人见过你吗?” 青琬摇头道:“没有。刚才我有事去找爹,正好在门外听见爹同来人的对话。” “那就好办了。”诺颜两眼放光,抓住青琬的肩头说,“从现在起,我是青琬,你是诺颜,我代你入宫。” “那怎么行?”青琬急得直摆手,“诺颜,我知道你聪明机智,再大的困难也难不倒你。可是后宫是一个吃人的地方,我怎能为了自己把你推入火坑?再说,这是欺君的大罪,是要灭九族的。” “青琬姐姐,如果义父还在朝中,这么做当然行不通了。可是,义父现在已经归隐,我们住在堙城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离都城远着呢,义父又不与当地官员来往,除了表公子家,没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 青琬仍是摇头。 诺颜哄劝道:“你放心啦,就是在后宫,我也不会吃亏的。都城繁华着呢,我一直都想去都城看看。青琬姐姐,你就给我这个机会吧,好不好?再说,宫里的人只是说让你入宫应选,可没说直接让你去做妃子。到时候,我扮丑一点,再扮傻一点,人家看不上我,自然就放我回来了,我们两姐妹又可以在一起了。” “真的吗?”青琬似信非信地看着诺颜。 “当然是真的。装傻扮痴我最在行,你就不行了。” “那,好吧。”青琬犹犹豫豫地回答。 “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许反悔。我这就找义父去。”诺颜开心地跳起来。 见她高兴的样子,青琬心里的最后一点犹疑和歉疚也被打消了。 诺颜刚跑出两步,迎面一个丫头过来,向她们俩分别施了一礼,禀道:“大小姐,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青琬担忧地看着诺颜。 诺颜朝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你就呆在这儿,我去。” “二小姐,老爷是请大小姐过去。”传话的丫头对着诺颜灵动的身影大叫。 诺颜朝她摆摆手,人便跑得不见踪影了。 第11章:代人入宫4 青琬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叹息着说:“这丫头,老是这么疯疯癫癫的,没个女孩子的样子。若是当真进了宫,恐怕真的会被人家赶回来呢。唉,能回来就好了。” 客厅里,长孙老爷正陪着宫里来的王公公林嬷嬷说话,突然见到诺颜娉娉婷婷的进来,正感到诧异,却见诺颜上前福了福,叫道:“爹爹万福,女儿青琬见过爹爹。” 长孙老爷一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还没等反应过来,旁边的王公公笑道:“长孙大人,这就是青琬小姐啊?大人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长孙老爷约摸猜到诺颜的用意,怒视她一眼,正要解释,诺颜却已抢先向王公公施了一礼说:“公公,青琬已经知道了,青琬这就要随公公入宫。以后还望公公多多提携。” “好说,好说。”王公公喜笑颜开打量着诺颜,满口答应。刚才长孙老爷已经给了他不少好处,眼前这位女子生得国色天香,又是太后和皇上指名要的,多半一进宫就会受宠,先巴结巴结总没坏处。 诺颜又走到林嬷嬷面前,道了个万福说:“嬷嬷,入宫前要做些什么检查,请嬷嬷这就检查吧。” 林嬷嬷喜得眉开眼笑,这些千金大小姐的身子可娇贵着呢。以前她做例行检查,那些女子虽说迫于无奈只得由她检查,但不是耍横百般刁难,就是一幅受尽委屈的样子。难得有这么一位通情达理的可人儿,还主动配合她。 忙不迭说:“好的,青琬小姐,这就随老身进房间里去。小姐放心,老身会很小心的。” “等等。”长孙老爷终于找到插话机会,要阻止诺颜。义女也是他的女儿,他不能这么自私。 诺颜回头朝他一笑:“爹爹,有什么话待会再跟青琬说,可别让宫里来的贵客等急了。”朝他眨眨眼,随着林嬷嬷进屋去了。 长孙老爷叫苦不迭,诺颜口口声声说她是青琬,宫里来的人已经笃信不疑,他不能在这当口与诺颜争辩。诺颜,她是铁定了心要代青琬入宫啊,怕他反对,所以先造成了事实再说。 第12章:遭遇劫匪1 不过,心里又升起一点希望。这次太后和皇上要青琬进宫,显然别有用意,是针对着他来的。青琬生性懦弱,到了宫中只怕会吃亏。而诺颜机敏多才,做事极有主见,又生就一幅倾国倾城的容貌,由她代青琬入宫,只福是祸还当真难说。 长孙老爷本已心动,加上事后诺颜巧舌如簧的劝说,因此不再反对。 就这样,由诺颜冒充青琬入宫之事便成了定局。 几天之后,诺颜带了贴身丫头莹露随宫里来的人踏上了去往都城的路。在长孙老爷的坚持下,诺颜未与别的应选女子一道,而是单独由一队堙城的护卫护送。他的女儿,就是入宫也要与别人不同。 诺颜坐在辚辚的马车上,掀开一角窗帘,望着远处空濛的山色。娘安息的那座山早看不见了,长孙府也早看不见了。 临行前她曾去娘坟前告别。她轻抚着娘的墓碑,象是在抚摸着娘的身子。 “娘,你放心吧,颜儿一定会找到爹爹,一定会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可是爹在哪呢?她又该如何去寻找?这次入宫,吉凶未卜。她在青琬姐姐面前嬉笑自若地说,都城是个很好玩的地方。她在义父面前信誓旦旦说,她一定会在宫中夺得一席之地。可是她心里却明白,她只是在安慰他们罢了,她根本不愿卷入后宫的是是非非。 天色渐渐暗了,诺颜放下了窗帘。 车子却突然停了下来,接着是王公公与护卫的争执声。 “这儿是荒郊野外,怎能住宿?我们翻过那座山头,赶到山那边的小镇上找家客栈住下。” “不行啊,今日赶路赶得太急,错过了宿头,只能在这儿将就一晚。前面那座山是青松岭震山虎的地盘,他手下的匪徒很多,山势又十分复杂,官府剿了很多次都没能剿灭他,反倒是官兵损失了不少人手。天色已晚,路上又没有旁人,过去很危险。” “我看是你们太胆小,难道他明知这是官府的人还敢劫夺不成?” “他才不管什么官府不官府,到他手边的东西就别想放过。” 第13章:遭遇劫匪2 无奈王公公的态度很是强硬,最后护卫没有办法,只得继续往前赶路。而不幸的是,护卫的话果然应验了。 刚走到山脚下,四下里突然想起一阵呼喝,接着四面八方都被匪徒团团围住。诺颜将门帘拉开一道缝望出去,看样子至少有百十来人,而他们的护卫只有十几个人。护卫们见势不好,丢下器械举手投降。刚才还趾高气扬的王公公此时缩在马车当中一声不吭,只见到车帘在簌簌抖动。 诺颜看得啼笑皆非,不战而败,大概是这些护卫平时被青松岭的名声吓怕了。诺颜的身手自是不弱,本想带了莹露冲出去,然心念电转,心道何不将计就计,就到贼窝里去走一趟。如此,就算她不装丑扮傻,恐怕皇宫也不会要她了。 何况,她本就不想外人知道她会武功的事。 于是安安心心坐在车上。刚要放下门帘,却看见前面山坡上似乎有个身影一闪而过,再要仔细看时,身影却不见了,山坡上只有青松伴着雾蔼。诺颜看得暗暗心惊,若不是她自信目力够强,只怕会误以为看花了眼。 虽只一闪念间,但她已然看清,那人是往山上去的,而且显然身负绝学,恐怕同风影相比毫不逊色,与山下这些匪徒更是不可同日而语。那个人是谁呢?又到山上去干什么? 莹露紧紧抓住她的胳膊,抖抖索索地说:“小,小姐,怎,怎么办啊?” 诺颜拍拍她的手:“别担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门帘被人一把扯下来,接着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出现在车门口。 “你就是皇帝选的妃子吗?哈哈,是个漂亮的妞。待老子来尝尝当皇帝的滋味。” 莹露吓得高声尖叫。 诺颜镇定自若地说:“这个地方太简陋,不如到大王寨中再说。“ “咦?你不反抗?” 诺颜装作无奈地摊摊手:“反抗也没用啊。我可以不反抗,但是你不能为难我的婢女。” 第14章:遭遇劫匪3 “嘿嘿,有意思,算你识时务,老子就答应你。嗯,回寨也好,最近不太平,有个叫流萤的神秘人物老是找我们这些山寨的麻烦,强迫大伙听令于他。听说那人武功高强得很,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上青松岭呢。” 流萤?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诺颜似乎又看到了十多年前那片白茫茫的雪地,听见那个小男孩对她高声叫:“你别去,我会照顾你的。”鲜血从他的手背上滴落下来,溅在雪地上,象是一朵朵盛开的血色莲花。 他就是那个流萤吗? 刚才那个身影会不会就是他?他要这么多山寨听令于他,可不知道有什么目的。蓦然心惊,这些山寨的力量合在一起,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啊,就连攻城掠地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只顾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已来到山上,被带进一间宽敞然而粗陋的卧室当中。诺颜满不在乎地呆在房中,她才不怕那个什么震山虎呢,他要敢来,她稍施手脚就可以让他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只要过了今晚,她就可以想办法把人救出去了。 自嘲地一笑,天底下只怕没有比她更傻的女人,自己败坏自己的名声。 “哟,要当压寨夫人了,妹妹都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一个妖妖娆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然后是一股刺鼻的浓香。诺颜懒懒地抬起眼皮看着来人,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脸上涂了厚厚一层脂粉,嘴唇血红。她沾沾自喜地晃了晃满头的珠翠,充满敌意地盯着诺颜。 诺颜懒得理她,将目光转向窗外,还青翠的树叶要养眼些。 “哼,还摆架子了。大王再喜欢你,你也是后来的。” 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不过有她在,戏可以演得更逼真点。诺颜回头笑道:“要不然,今晚就让给你了。” “什么?”女人不明白。 “我是说,今晚把大王让给你。但是,这是我俩的小秘密,你不能让外人知道。等大王进来,我就说我害羞,不要点灯。然后你就扑到他怀里去,我悄悄躲开。到天亮我再回来替你。如何?” 第15章:遭遇劫匪4 “真的,太好了。”女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别管为什么,只说肯不肯吧。” 女人拼命点着头。 诺颜暗自好笑,看样子震山虎这么个粗鲁的土匪竟然还有着不少姬妾,而这个女人显然已经失宠多时了。 天黑透了,有仆役送灯进来,还燃了几柱香。香的味道很奇怪,诺颜从来没有闻过,初闻时有些呛鼻,多闻得几下,却是越闻越想闻。不知道是不是点了灯的缘故,连这间粗陋陌生的房子此时也觉得无比温馨。 身子软软的,视线也变得朦朦胧胧的,诺颜打了个哈欠,真想到床上去睡上一觉。大概是因为赶了一天的路,太累了。 仆役进来时,打算替代诺颜的那女人闪身躲到帐后。这时从帐后出来,只嗅了几下,便脸色大变,叫道:“快,离远点,这是迷情香。闻了它的人会身不由己任由男人摆布。” 诺颜吓了一跳,忙跑到窗前,吸了好几口窗外的清新空气,才稍觉好点。 女人恨恨地说:“想当初,我也是良家女子,被震山虎掳到山上,我死也不从。直到闻了这迷情香后,才着了他的道。” 诺颜惊奇地问:“那你现在干么还要争风吃醋,还要讨好于他?” 女子叹道:“谁叫我是女人呢,一个女人,一旦失了身,除非死,否则只能跟着这个男人了。既然跟了他,就得让他对自己宠爱多一点,多得点好处,至少也要生个一男半女的,下半辈子才有个依靠。你还未着他的毒手,还是趁早逃走吧。” 诺颜喟叹,从一而终,有多少女人因它而失去了幸福啊。民间如此,宫中还不是一样。被迫进入宫中的女子,为了权势,或者仅仅是为了生存下去,只能各施手腕,明争暗斗,拼命讨好于皇帝一人,真是无聊透顶。 她诺颜,才不要呆在宫中。 门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诺颜一口吹熄了灯。灯刚刚熄灭,门便“砰”的一声被人给推开了。 第16章:故人重逢1 “哈哈,美人儿,怎么不点灯啊?”正是之前那虬髯大汉的声音。 诺颜细声细气地说:“人家害羞嘛。”推了那女子过去。 大汉接住女子,哈哈大笑着说:“真是个知情识趣的女人,好,就依你,咱不点灯。” 诺颜悄悄打开窗户,跃了出去。 躲过巡逻的匪徒,诺颜找到关押随行其他人员的地方。幸喜所有的人都没事,没有反抗到底还是有点好处的。诺颜在心里嘲笑了声,打算另找个安全的地方度过今晚。 此处离她刚才出来的那个房间并不远,震山虎同那女子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清晰可闻。只听林嬷嬷冷嗤道:“长孙大人好歹是一代名臣,铁骨铮铮,想不到他的女儿竟如此荡。” 王公公不以为然地说:“那位长孙小姐为人圆滑着呢,最会见机行事,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门口的守卫听见对话,遗憾地接口道:“那位小姐识时务是一回事,也亏了咱们大王的迷情香,再贞洁的女人闻了它也会变成荡妇。可惜啊,咱大王看上了她,要娶她做压寨夫人,咱弟兄们是别指望能碰她了。别说她了,连她的丫头大王都不让动,那丫头也蛮不错的。” 屋内的人没有再吭声。诺颜羞愧不已,暗悔自己考虑得不周全,毁了自己的名声不打紧,连义父的名声也给毁了。那女子也真是的,就不能不出声吗? 离开关押众人的地方,诺颜专挑偏僻的小道行走,得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才行。夜风十分清凉,可头脑还是晕乎乎的,脚步有些飘浮,试着提了提气,内力提不大上来,身子也懒懒的不想动弹。 诺颜暗暗心惊,这迷情香果然厉害,她才闻了一点点就变成这个样子。今晚若不是有那女子在,会有什么后果真不敢想象。 今日收获不小,山寨内的匪徒都在狂欢,她没遇到什么阻拦便来到山寨之外。再走得一会,山寨被她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喧闹声几不可闻。脚下是萋萋芳草,偶有不知名的小飞虫受惊逃走。前方却传来潺潺的流水声,诺颜惊喜地跑过去。 第17章:故人重逢2 那是一处山泉的泉眼,清澈的泉水从岩缝中涌上来,**串串晶莹的气泡,在月光下晶亮夺目。诺颜俯下身,掬起一捧清泉浇在脸上,神智立刻清楚了不少。 头顶却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你这个女人,不喜欢震山虎直接废掉他不就得了,干么还找个人替你?” 诺颜大惊,猛地抬起头,只见泉眼的另一侧,她的前方,一块高高的岩石上,一个年轻男子正跷着腿坐在岩石顶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他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在月光下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邪魅与玩世不恭。 她明明记得刚才岩石上没有人的,他是什么时候,又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她竟毫无察觉。听他话里的意思,他对她今晚的行动了如指掌。莫非,他一直跟在她身后?可恨她今晚中了迷情香,感觉不如平时那般敏锐。 诺颜逼视着他,问:“你是谁?你跟踪我?” 那人邪邪地一笑,纵身从岩石上跃下来。 诺颜只觉眼前黑影一闪,那人一张大大的俊脸已凑到她面前。诺颜慌忙朝后退出一大步。 男子的眼中带上一丝戏稽的意味:“是跟踪你没错,不过你用不着害怕,我对你的身子没兴趣。” “你为什么跟踪我?” “我只是想弄明白,”男子背负着手绕着诺颜转了一圈,从头到脚打量着她,“你明明武功很高强,为什么下午不反抗,乖乖地随震山虎回到山寨?若说你喜欢他倒也罢了……” 说到这儿男子陡然住了嘴,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 “我在想,象你这么个娇滴滴的美娇娘,若是喜欢上那个粗鲁的山贼,该是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诺颜怒视着他:“不许胡说。” “好,我不说。”男子也不生气,继续说道,“你当然不会喜欢他。但你明明可以不让他近身,为什么偏偏要让人做你的替身,难道你也想打这个山寨的主意?” 第18章:故人重逢3 诺颜从他刚才的身法已经判断出,他就是下午上山的那个人。当时震山虎团团围住了他们,她坐在车上,从门帘的缝隙中看到他在山坡上一闪而过。 “这么说,你想打这个山寨的主意了?难怪下午见死不救,只顾着自己上山。”诺颜故意说得轻描淡写。 男子闻言脸色一变:“你看到我上山了?” 诺颜点点头,实话实说:“当时我们正被震山虎包围,你便趁机溜上山来。” 男子注目打量着诺颜,好一会,倏地一笑:“有意思,看来遇上对手了。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不是趁你们拖住震山虎的机会溜上山,我本来就打算那个时候上山,只是懒得管你们的闲事而已。” 诺颜想起,震山虎曾说过,有个叫流萤的人最近老是找各个山寨的麻烦,难道眼前这个人便是流萤?她细细地瞧着他,想在他脸上找出当年那个男孩的影子。 可是,当年雪地上的小男孩形象是那样模糊。当年的匆匆一瞥,她根本没有看清他的样子,何况又过去了十几年。她只记得他指缝间流出来的鲜艳夺目的血,只记得他的呼喊:“你别去,我会照顾你的。” 唉,当年的小男孩是那么善良热心,岂是眼前这个可恶的见死不救的人所能比。也许,只是同名人罢了。 她细细地瞧着他,想着心事,一时忘了收回视线。 男子对上诺颜清澈晶亮的眸子,眼神渐渐变得暗沉。他怔怔地看着她,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不象他自己?为什么心跳得这样厉害? 抚了抚胸口,装作不在乎地笑道:“怎么?从来没见过象我这样的美男子?好吧,你要看,就让你看个够。” 凑到诺颜面前,稍稍蹲下身子,视线同她平齐,回看着她。哼,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女人,肆无忌惮地看男人,看谁怕谁。 诺颜见他再次凑到她面前,距离比开头又近了几分,心中着恼。没见过这么臭美张狂的男人,他是生了幅好皮囊,但那又不是他的功劳,有什么好显摆的嘛?本想退避,然脚却象生了根似的定在地上,根本不听使唤。 第19章:故人重逢4 她眼神迷乱地看着他,他的脸凑得那样近,近得看不清他的整张脸,只看到他深如幽潭的细长的眸子,斜刺入鬓的剑眉,英挺的鼻子,薄如刀刻的嘴唇。他的呼吸冲撞在她的口鼻间,带着阳刚的男子气息,让她心醉神迷。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会生得这般好看。单说好看,其实风影同他不遑多让,但是眼前这个该死的家伙却有着无比的魅惑。 神智还保持着一点点的清明,她明白这是迷情香的作用,迷情香还残留在她体内。幸好当时只吸入了极少的一部分,否则,现在她还不得扑上去了。 诺颜,快逃啊,离这个男人远点,他是个危险的家伙,诺颜,千万别做傻事。诺颜在心底狂呼,可是行动就是不听使唤。 眼见得那个男子离她越来越近,他哑声说:“你是去皇宫应选的?可能成为那个皇帝的妃子?我先给你留个印记。” 印记?什么印记?诺颜头昏昏沉沉的,眼睁睁看着那男子的唇轻轻地触碰到她的唇上。她呆呆地站着,任由他在她的唇上探索。 幸喜男子只稍稍碰了一下便直起了身子,他伸出右手,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托起她的脸。他宣告似的说:“那个皇帝不配得到你,总有一天,你是我的。” 诺颜又惊又怒,身上突然有了力气,抓过男子的手在他手背上狠命咬下一口。 “你干什么?”男子痛呼,捂着手背朝后跃开。他的指缝中隐隐有血迹渗出。 看到那血迹,诺颜的心蓦然动了一下,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她又变成了那个雪地上的小女孩。但是,眼前这个人是那样欠揍,把她的初吻就这么轻轻巧巧地夺走了,咬他一口算轻的,诺颜忿忿地骂:“登徒子。” “登徒子?”男子象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一样,不客气地说,“到底谁是登徒子啊?刚才你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明明是在勾引我,倒反咬我一口。” 第20章:故人重逢5 说到这儿,不禁失笑,松开左手,看着自己被咬的手背,又说:“你还真是下得了口啊,给我留了这么深一个印记。可惜,把以前的印记给盖住了。当年那个小姑娘也象你一样不识好歹,我好心挽留她,她倒咬我一口,咬得比你还重,血都滴到雪地上了。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诺颜听他絮絮叨叨说个不住,心头狂跳,惊问道:“你当真是流萤?”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男子抬起头,讶然看着诺颜。 “你真的是他?当年那个小女孩要回去找娘,你拦住她,你说危险,可是小女孩却咬了你一口。” 流萤的一双细眼睁得大大的,惊奇地说:“你就是当年雪地上的那个小姑娘?来,让我仔细瞧瞧。” 拉了诺颜到面前,上上下下端详了好一阵,才遗憾地说:“可惜我不记得你当年长什么模样了,只记得你的眼睛很大很漂亮。嗯,没错,你的眼睛还同当年一样。喂,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怎么还不改掉咬人的恶习啊?” 诺颜朝他无辜地笑了笑,从她记事以来,她只咬过两回人,可两回都咬了同一个人不说,还都咬在手背上的同一个位置。 离得他太近,心又开始扑通扑通狂跳,诺颜一把推开他,警告道:“我中了迷情香,你最好离我远点,否则不知道会生什么事情。” “迷情香?”流萤恍然大悟,“难怪你刚才一直看着我,象是要把我吃了才甘心似的。真是遗憾啊,我还以为是因为我魅力无穷呢。” “可是,可是你也不应该那么做。”诺颜咬着下唇,脸涨得通红。 流萤摊摊手:“我听说你是皇帝指名要的入宫人选,所以一时冲动。再说我不知道你中了迷情香,以为你对我有意。反正,你也咬了我一口,加上小时候的,算是两口,扯平啦。” 诺颜脸上红霞稍褪,直言问他:“你对皇帝很不满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多山寨都听命于你?” 第21章:故人重逢6 流萤眼神黯了黯,仰望着深邃的夜空。月亮已没入了云层,星光却投射在他眼中。他侧笑看着诺颜,笑容有些恍惚:“他本不该做皇帝,也不配做皇帝。至于这些山寨么,我就是闲着无聊玩玩。倒是你,干么让人替你?” “因为我不想进宫。”知道流萤就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诺颜对他多了几分亲近的感觉,也就毫不隐瞒告诉他。 流萤笑出了声,几缕不羁的乱在夜风中轻轻飞扬。 “原来你是想败坏自己的声誉,有意思。你是那个皇帝指名要的,倒是不能不去宫里走一趟。对了,当年你找到你娘了吗?你怎么又成了长孙尚书的女儿了?难道当年你同你爹走散了?” 诺颜伤感地摇头:“当年我找到我娘了,可是太晚了,我娘已经被兵匪害死了。幸好长孙大人救了我,还收我做义女,否则我也早就死在雪地上了。” 流萤收敛了笑容,无限同情地看着诺颜:“原来我们俩同病相怜,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当年刺王作乱,我父母也是在战乱中死去的。” “不,”诺颜纠正他的话,“我不是孤儿,我还有父亲,只是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哦,要我帮你找吗?” “只怕你帮不上我的忙,因为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娘没有告诉过我。” “原来是这样。”流萤摸索着下颌,疑惑地问:“你不是长孙大人的女儿,为什么他要让你去应选?是舍不得他的亲生女儿吗?据我所知,他是个很正直的人,应该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你很了解他?” “你义父当年名声可响亮了,连皇上都敢顶撞,是个出了名的谏臣,谁不知道啊。”流萤理所当然地回答。 诺颜微觉奇怪,义父当年的名声再响亮,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早就改朝换代好几次了。流萤当年,也不过七八岁吧,他怎会知道那么多朝中之事?但也不好再追问,只是解释道:“不是的,是我自己坚持要去都城,我要去都城找我父亲。” 第22章:故人重逢7 弄清事情的原委,流萤舒了口气,又恢复了轻松的神情:“就说嘛,长孙大人不是这样的人。喂,你的名声败得这么彻底,这回皇宫铁定不会要你了,估计你也难再嫁个中意的人,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准备留在都城找我父亲。” “嗯。我在都城有个联络点,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好歹咱们曾经一同逃难,算是患难之交。”当下把地址和联系人告诉诺颜。 “谢谢你。呀,天快亮了,我得回山寨去,若是被人瞧破就麻烦了。”诺颜匆匆要往山寨赶。 “喂,别急呀。”流萤叫住她。 “怎么?”诺颜停下脚步。 流萤微眯着眼,瞧着她笑:“你总是这样,说走就走。起码,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交待下边的人,说有个叫喂的姑娘可能来找我,要好好接待她。” 诺颜也不禁笑了:“你不说我倒真的忘了这个,我叫诺颜。对了,你来青松岭是打算找震山虎的吧?你准备怎么做?”她还真有点好奇,流萤能让那么多的山寨听命于他,不知用的是什么法子。 流萤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光芒,随即恢复了常态,傲然说:“弱肉强食,谁是强者,谁就能掌握别人的命运。好了,你快回去吧,小心别再吸入迷情香。” “知道了。”诺颜朝他摆摆手,快步往山寨的方向跑去。经过了一个晚上,体内的迷情香已经基本失效,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流萤目送她灵动娇俏的身影消失在小径的尽头,伸出手指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唇,又低头看着手背上的咬痕。旧的痕迹尚隐约可辩,新的痕迹又势不可挡地压在上面。到底是谁给谁留下印记了呢。 手指轻轻抚摸着手背上那一圈细小的牙印,流萤唇畔流露出一抹很多年没有出现过的温柔的笑容。渐渐地,那笑容却不再温柔,而是变得残忍,阴狠。 流萤手紧紧攒成拳头,喃喃地说:“总有一天,我会夺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第23章: 声誉全毁1 诺颜踏着清晨的露珠回到山寨。山寨里静悄悄的,想必是经过了一个晚上的狂欢,山贼们都还在酣睡哩。 来到关押她的那个房间的窗前,诺颜并未急着进去,先探头朝窗内看了看,迷情香已经燃尽。再嗅了嗅,房内也没有残留的香味。这才放心地跃进窗内。 屋子的里侧,一张大床靠墙放着,帐子把床罩得严严实实的,帐内传出震山虎如雷的鼾声。诺颜眉头皱了皱,原是打算悄悄叫醒那女子出去的,但是她实在不愿揭开帐子看见里面不堪的一幕。 转念又想,让震山虎知道昨晚与他共度一霄的人是谁也好,省得他以为当真占了她的便宜,再来跟她疯言疯语动手动脚,她可受不了。那女子也蛮可怜的,也算是帮她一回吧。 被鼾声吵得腻烦,诺颜走到床前,低声叫道:“震山虎,起床了。” 连叫了好几遍,鼾声一点减弱的势头都没有。 诺颜无奈,只好又叫:“震山虎,流萤来了。” “什么?”鼾声立刻止歇,震山虎从床上一跃而起,刷地拉开帐子。床内的那女子也被他吵醒,睡眼朦胧地坐起身。 诺颜忙捂住眼睛,叫道:“喂,你快穿上衣服啊,这个样子跑出来,你害不害臊啊。” 窗外似乎传来吃吃的偷笑声,诺颜心里明白,定是流萤那家伙也跟着溜进山寨来了,正在看她笑话呢。 满不自在地催促震山虎:“看你这幅德性,若是流萤来了,你就这样跑出去跟他斗?” 震山虎听到流萤的名头早乱了方寸,急慌慌穿好衣服,问道:“流萤来了?他在哪?” 诺颜耸了耸肩。 震山虎这才看清房中的情形,惊愕无比地瞪着床上那女人问:“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儿?” 又问诺颜:“小美人,你什么时候起床的,我怎么不知道?” 诺颜板下脸,低声喝道:“你少来胡说八道,昨晚跟你过了一晚的是床上那个女人,本姑娘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什么?”震山虎又惊又怒,“你们竟敢窜通一气耍我?” 第24章:声誉全毁2 床上那女人吓得脸色惨白,胆战心惊缩到床角,含怨看着诺颜。 诺颜上前一步,只一招便制住震山虎,警告道:“小声点,别被人听见了。那个女人是我逼她来代替我的,怪不得她。至于昨晚的事,那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若敢透露出去,当心我要你的命。” 震山虎唯有点头的份。 诺颜瞧了床上那女人一眼,又说:“昨晚你以为她是我的时候,对她好象很满意嘛。她到底是你的女人,你不许亏待她。” 震山虎也回头瞧了眼女人,咂了咂嘴,赞同道:“以前都没现这女人还有这般风情,以后我多宠她就是了。” 女人感激涕零地说:“多谢,多谢妹妹,不,是多谢姐姐。” 诺颜啼笑皆非地说:“谁是你姐姐啊。好了,震山虎,你赶快送我们下山。” “下山?”震山虎与那女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当然是下山。怎么,你们还想关着我们等赎金啊?” “不是的,小的哪敢。”震山虎丝毫没有了昨日的嚣张气焰,“小的只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让人误以为您的身子已被小人所污,这对您没有任何好处啊。” “是啊是啊,”女人也立刻接口,“你再去皇宫肯定不会受宠了。” 诺颜莫测高深地一笑:“这就不是你们操心的事了。记住,千万不能让人知道真情。” 二人唯唯喏喏。 震山虎自知敌不过诺颜,乖乖地把王公公林嬷嬷还有一众护卫放了,昨日劫得的财物也都原封不动送还。他本人还亲自带了人护送诺颜一行下山。山贼们个个称奇,什么时候见过震山虎把到嘴的东西给吐出来了?他不是想娶这个美娇娘做压寨夫人吗?这下岂不是人财两空。 诺颜走到王公公林嬷嬷面前,恭恭敬敬地说:“两位请上车吧,我们这就去都城。” 林嬷嬷鄙夷地说:“长孙小姐昨晚好兴致啊,还要老身再检查一回吗?” 诺颜满面羞惭地企求:“还望公公嬷嬷多多遮掩。” 林嬷嬷头一昂:“那是欺君的大罪,老身可没那个胆量。” 第25章:声誉全毁3 王公公急忙劝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咱们赶快下山吧。”心道这个林嬷嬷就是不分场合,这当口还逞什么能,说话忒直接,难怪在宫里混不开。这个长孙小姐不知施展了什么媚功,竟然让震山虎肯放人不说,连财物也都退还了。这个女人当真有能耐,可惜出了这档子事,否则皇宫还不是她的天下。 林嬷嬷在王公公的劝说下,胆战心惊看了震山虎一眼,不敢再说什么,心虚地钻进马车。 莹露眼泪汪汪看着诺颜:“小姐,昨晚真是苦了你了。以后可怎么办啊。”眼见得宫里的那两个人对小姐的态度立刻就变了,小姐这回进宫别想过什么好日子了。 诺颜只不动声色地笑笑:“莹露,别说那么多了,先下山再说。” 震山虎却凑过来,小小声地企求:“您真的不肯在寨中再多盘桓几日吗?那个流萤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若您能帮忙对付流萤,以后这整个山寨都是您的,我宁愿坐第二把交椅。”这个女人本事高强,说不定能够对付流萤,可惜之前任他磨破了嘴皮她也不肯留下来。 诺颜嗤地笑道:“流萤不会伤害你们的性命,不过是让你们听命于他罢了。你让我坐第一把交椅,和让他来坐有什么不同?” “那怎能一样,谁知道他要我们这些山寨为他卖什么命。”震山虎愁眉不展地回答。 诺颜在心里赞同他的话,流萤绝对是有什么企图,不会单是做山寨王那么简单,更不会象他自己说的,闲着没事玩玩。之前她已经向震山虎了解过了,周围的山寨基本都已收归流萤麾下,只剩下青松岭了。 流萤的手段极为强硬,也极为残忍。曾经有一个山寨不服,他举手之间把整个山寨给夷为平地,从此再没有人敢反抗他。他果然象他自己说的那样,弱肉强食,谁是强者,谁就能掌握别人的命运。 第26章:声誉全毁4 诺颜举眉回望昨晚同流萤相遇的山林,阳光暖暖地照在树叶上,鸟儿在树梢鸣唱,一派祥和的景象。可是谁能想象得到,在这祥和的外衣之下,隐伏了怎样的危险。 山间晨雾缭绕,景物变得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诺颜觉得流萤的身上也象是罩了一团迷雾,让她看不透他。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当年的他是那样热心而善良,为何现在的他变得如此冷酷残暴?是他本性如此,还是生了什么事让他彻底改变了心性? 眼前又闪动着他极具魅惑的眼神,他邪妄的笑容,他对她真切的关怀。还有,他印在她唇上那令人心颤的一吻。他还没有采取行动,大概是在等她离开,不愿阻了她的行程。或者他不愿让她看到血腥的一幕。 诺颜坐上了马车。 同震山虎分别,离开青松岭。老远听到青松岭顶上,山寨的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象是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流萤,他应该得手了吧。象震山虎这种欺软怕硬的人,本来已经心怯,只要稍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就得乖乖地俯称臣。 一路行来,王公公和林嬷嬷再不如之前那般对诺颜热情周到,反而极尽冷漠嘲讽之能事。 诺颜倒是满不在乎,不用想都知道,她在后宫再不会有什么作为,义父在朝中也没什么势力,这两个人没必要再讨好于她。 唯有莹露替她抱不平:“若不是小姐你,震山虎哪会轻易放了他们。他们不但不感激你,还如此待你,真是太可恶了。” 诺颜心平气和地劝她:“皇宫本就是个不讲情义的地方,他们在那种地方生存,也怪不得他们。反正我们去皇宫应付一下就会回来的,以后再不会跟他们有什么瓜葛,没必要太过计较。” 白天拉了莹露坐在马车中,晚上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客房内,尽量不与外人接触。虽说毁掉声誉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但也用不着去看别人的脸色。 第27章:打入冷宫1 王公公和林嬷嬷见她如此,反倒以为她自知羞耻,便也不再为难她。 路上再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一路平平安安地到了都城。 选妃的过程很是繁复,但诺颜既是太后和皇上指名要的,也就省去了许多麻烦,直接住进了皇宫,同一批已经过几次筛选,只待太后和皇上亲自挑选的女子住在一起。 刚进到自己的房间,还没来得及看清房内的布置,就见一个公公急冲冲走来宣读懿旨。 “太后有旨,宣长孙青琬进见。” 诺颜跪下听完旨意,在众多艳羡的目光中随那位公公一道去往太后的住处。身后有低低的议论声钻进耳中。 “她是谁啊,怎么刚来太后就要见她?” “听说她是什么尚书的女儿,有后台呗,这下子肯定飞黄腾达了。” “咱们以后可得同她多套套近乎,说不定她肯提携咱们呢。” “做梦吧你。” 诺颜唯有苦笑,太后如此着急召她过去,定是听了王公公和林嬷嬷的禀报,知道她已**。大概是怕她的不洁之身污染了皇宫,要急着赶她出去吧。 这样也好,刚才听教习嬷嬷读了一大堆的规矩,处处被管得死死的,连她们住的那个小院都不许跨出一步。原本诺颜是想好好参观一下传说中的皇宫的,但既然参观不成,整天跟坐牢一般任人摆布,还不如早点出去的好。 心理上没有了负担,也就肆意欣赏周围的美景。总算是没有白来一趟皇宫,以后回去也好跟青琬姐姐描绘一下皇宫的模样。 放眼望去,无非是些假山湖泊,奇花异草之类,比别处是富丽堂皇了点,不过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奇之处。路过一堆放置得别具匠心的太湖石时,诺颜心里却突然有了一种十分异样的感觉。她停下脚步,伸手想去摸摸那些太湖石。 前面的公公催促:“长孙小姐,快点走吧,太后等着呢。” 诺颜只好压下心中莫名的不安,随着公公来到太后的居所。 第28章:打入冷宫2 进到殿内,见上坐了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美妇,气度雍容,衣饰华贵,情知她便是太后了。诺颜跪在一个宫女备好的蒲团上,朝她参拜:“民女长孙青琬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道:“你便是长孙青琬?起来吧。” 诺颜谢恩起身。 太后端详了诺颜片刻,向左右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殿中所有的宫女与公公齐声答应,然后依序退出殿外。 “青琬啊,我听说你们在青松岭被劫上山了,可有此事?”太后开门见山,问得很直接。 诺颜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泣道:“是民女命苦。原以为能上都城来靓见天颜,服侍太后和皇上,实是民女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谁知,却遇到山贼,被污了身子。民女本想以死明志,但挂念家中老父,又想着还未进宫复命,因此才苟活到现在。民女的不洁之身是不能再侍奉太后和皇上了,请太后责罚。”说到后来已经泣不成声。 太后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说:“这事也怪不得你。你父亲当年可是难得的能臣啊,先帝也对他赞誉有加。你是忠良之后,既已进宫,就不必出去了,但你也不能再服侍皇上,这样吧,你暂且住到寒蕊宫去吧。” 诺颜的心一落千丈,原以为太后得知她的身子遭山贼所污,定会立刻把她配回原地,谁知她不但把自己留下来,还让她住在什么寒蕊宫。听她的口气,这完在义父的份上。诺颜暗暗心惊,义父虽已解甲归田多年,但朝中仍有不少他的门生,他的影响仍在。莫非朝庭又想起用他? 幸好太后明白说了,她不会再服侍那个皇上,用不着当真牺牲自己冰清玉洁的身子。 告辞太后出来,守在殿外的莹露迫不及待地问:“小姐,怎么样了?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诺颜闷闷不乐地说:“回什么家啊,太后不让我回,还让我住到什么寒蕊宫去。” 第29章:打入冷宫3 一旁的公公惊呼道:“寒蕊宫?太后怎会让你住在那种地方去?” “寒蕊宫怎么了?”诺颜惊讶地问。 “那可是冷宫啊,只有被贬的妃子才会住到那里面。” 冷宫?难怪名字里面都带了个寒字。诺颜倒也没有特别的失落,反正都是在皇宫里面,反正都不用服侍皇帝,住哪都一样。收拾了行李,仍是由那名公公领着,同莹露一道来到寒蕊宫。 出乎意料,诺大的寒蕊宫里面竟一个人也没有,想象中因为被贬,乏人照顾而疯痪癫癫,蓬头垢面的女人一个也瞧不见。门内只有几间破败的房屋,屋前的台阶上长满了一尺多高的野草。 “就只有我们吗?”诺颜问。 公公答道:“十多年前,宫庭生变故,刺王攻破皇宫,后宫的人几乎都逃光了。不久之后,先帝又打败了刺王,登基为帝。但先帝登基不久之后便驾崩了,皇上那时还年幼,直到前几年才纳了几个妃子,也没有人被贬,所以这寒蕊宫就一直空置着。” “原来是这样。”诺颜仔细打量着她即将入住的居所。十多年无人居住的老房子果然凄凉,屋瓦脱落,墙壁还有多处裂缝。 公公怜惜诺颜,便说:“我去找人来把屋子下。姑娘你千万看开点,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太后就会回心转意,让你搬出来。” 难得在宫里还能遇到这么热心的人,诺颜感激地说:“多谢公公。” 待屋子终于被整理得勉强可以住人,来人都走了之后,诺颜心情轻松地自莹露肩上拿下包狱,放在桌上,说:“走,参观参观咱们的新居去。” 莹露愁眉苦脸地说:“什么新居啊,小姐,住这种地方真是太委屈你了。” “这地方没有旁人,就只有咱们两个,不用讲什么宫庭规矩,该有多么好啊。”拉了莹露来到后院。 后院竟然是一个十分大的园子,荒废得久了,园中长满了齐膝高的野草。园中还有一条河穿园而过,河水十分清澈,河岸长了几丛修竹和几株寒梅。 第30章:打入冷宫4 诺颜拍手笑道:“咱们真是来对了地方。” “小姐,住进冷宫你还能笑得出来,真是服了你。” 诺颜打量着园中的景致,盘算着如何加以改造,她是真的满意这个住处。如果太后将她配回老家,她势必不能在都城多呆,要想在短时间内找到连姓名样貌都不知道的父亲谈何容易。如今,有了一个不受人打扰的居处,还有充足的时间寻找父亲,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莹露又说:“小姐,我得去拿我们的晚饭了。刚才公公告诉过我,冷宫多年无人居住,没有人送饭过来,得我们自己去拿,要走好远的路呢。” 诺颜眼尖地看到一只长着长长尾羽的野鸡钻进一处草丛,喜道:“不必去了,今晚我们就在河边赏月,烤野鸡。” 那野鸡大概是从皇宫的珍禽园里跑出来的吧,如果来的时间早,繁育的数量够多,今后她们可就有口福了。最好再有点别的小动物。 莹露生性单纯,在享受了一顿别具滋味的晚餐之后,又被诺颜描绘的美好前景给哄得晕晕乎乎的,加上舟车劳顿,很快便躺到床上,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诺颜却是丝毫没有睡意,干脆悄悄地来到后院。 寒蕊宫在皇宫最偏僻的一角,离皇上后妃们住的地方极远,距其他太监宫女的居处也有一定距离,根本就是个孤立出来与世隔绝的地方。皇宫的繁华喧嚷对它没有任何影响,院中静得出奇。 诺颜站在河边,望着淙淙流淌的河水,心里是说不尽的迷茫和失落。时隔十多年,她终于又回到都城,而且还住进寒蕊宫这么一个绝佳的避世之所,可以毫无顾虑地寻找父亲。 可是她该如何寻找呢?她对父亲没有一丁点概念。如果她能找到以前同娘居住的地方,或许还能打听到点线索,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她的旧居在什么地方。记忆中她一直呆在一个挺大的院落之内,娘从来不许她跨出大门一步。 第31章:月下箫声1 她很想看看大门外的世界,常常央求娘,有一次娘被她缠得烦了,便说:“颜儿,门外很危险,你命中注定了只能呆在这里面,直到你出阁的那天。除非你父亲来带我们出去。” 娘的表情很严肃,后来诺颜再也不吵了。那个时候还小,爬上不墙,也爬不上树,只好趴在门缝前看看外面。外面是一条小径,有花有树,远处似乎还有着房屋。 诺颜所有的记忆碎片便是这些。 都城该有多大啊,她总不可能一座座房屋搜寻下去。心中突然对那个刺王充满了怨恨,当年如果不是他动政变,娘也不会带着她逃难,娘更不会惨死在雪地上。 风中隐隐传来如泣如诉的箫声,音色十分耳熟。诺颜心中一动,循着箫声纵身前往。此处十分荒僻,守卫薄弱,诺颜身手又好,轻而易举便来到了皇宫外面。 箫声更加清晰了,缠绵而忧伤,无端地勾出无限愁绪。记忆中风影最喜欢这样吹箫,他的箫声与众不同,她一听就能听得出来。原来风影到了都城还是这样喜欢吹箫,诺颜加快了脚步。 城墙边上,有一座貌似废弃的塔楼,塔楼的屋顶上,有一个年轻男子当风而立。他穿了一身白色长衣,他的身形清俊飘逸,他的手中握着一管通体碧绿的洞箫。正是记忆中的那个身影,只不过记忆中的他是在小河边,山林中,而现在,他站到了塔楼顶端。 诺颜来到塔楼下方。这回连他的容貌也看得十分清楚了,修眉朗目,白玉般的面容,除了风影还能有谁? 风影大概是察觉到了诺颜的到来,放下了手中的洞箫。箫声戛然而止,而余韵似乎还缭绕在耳边。 诺颜跃上塔顶,笑道:“风影大哥,还是瞒不过你,每次都是这样。你不是在专心投入地吹箫吗,怎么还能听到我的声音?我都已经很小心了。” 风影却并未同往常一样露出温和的笑容,也未回答诺颜的问话,只在口中喃喃自语:“风影?” 第32章:月下箫声2 “怎么,才半个多月不见就不认识我了?”诺颜在风影面前随意惯了的,见他不回答,也不在意,继续开他玩笑。 风影若有所思地看着诺颜,他的眼神似乎比过去多了几分沉稳。 见他仍是不说话,诺颜扫兴地说:“我知道了,你不愿意在都城看见我。当时我要随你一道来都城你就不乐意,生怕我当你的绊脚石。算了,不打扰你了,我回去了。” “等等。”风影抓住诺颜的胳膊。 诺颜顿住步子,回望着风影。 对上她澄澈晶亮的眸子,风影微怔了怔,随即松开抓住诺颜胳膊的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诺颜朝他调皮地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胸口说:“你终于认识我了?我是被你的箫声吸引过来的。你的箫声跟别人的不一样,只有你才是这样的吹法。不过这曲子我以前还从来没有听你吹过,是你刚学会的吗?” “是我自己刚谱的。” “难怪。是了,你不说我倒忘了,以前是曾见过你谱曲。” “你在哪见到的?”风影暗沉的眸子紧盯着诺颜。 诺颜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恐慌,今晚的风影有一种无形的迫人的压力,是她以前从未体验过的。但也没有多想,答道:“当然是在你隐居的那间小屋。那次我送东西来给你,正好看到你坐在床上写写画画的。当时你的伤才刚好了一点点,还很严重,我还责怪过你的。你忘了?” “受伤。”风影沉吟了一会,展颜笑道:“你又是如何来到都城的?” 看到熟悉的笑容,诺颜终于松了一口气:“风影大哥,你总算笑了,刚才一直板着脸,很严肃的样儿,吓我一跳。至于我怎么来都城的么,先卖个关子。想我诺颜本事多大啊,要来还不是小菜一碟。” 入宫的事关系到义父全家人的性命,诺颜暂时不打算告诉风影。风影显然有着极其复杂的背景,而他这次来都城又是为了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管他做的事情是什么,与她有没有关系,她都不愿卷入其中,她希望他们之间能始终保持纯洁的友谊。 第33章:月下箫声3 又想到了流萤,他收编所有的山寨,不知有何目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个省事的主儿。当时在青松岭,她毫无隐瞒地告诉他代青琬姐姐入宫的事,大概是因为小时候的那段往事,使她对他有着无比的亲近和信任。 而且,今晚的风影深沉冷静,目光犀利,散出王者的气势,再不复当初的纯净坦诚,让她无端地产生戒备的心理。 风影自然不知道她心里的这些纠结,微笑道:“诺颜,你的名字很好听啊。” 凝望着他的笑容,诺颜微微愣,同样的人,同样的笑容,为什么今晚看起来与过去大不一样?似乎多了点成熟的魅力,让人心动的魅力。这半个多月,在风影身上究竟生了什么事?或许,是环境的原因吧。山林中的他避世疗伤,不问外事,而现在,他的肩头有着重负。 诺颜摆摆头甩掉心头骤然冒出来的这些念头,笑道:“现在才夸不嫌太迟了吗?以前从来没听你夸过我。” 风影再次微微一笑道:“诺颜,你为什么来都城?该不会是为了来找我吧?” 诺颜听他口气里颇有调侃的意味,毫不客气地回敬道:“你想得美啊。我是来找我父亲的。” “你父亲?” “是啊。你知道的,长孙大人是我的义父,我要找到我的亲生父亲。我没了娘,可是我还有父亲。” “你父亲是谁?说出来,我可以帮你找。”风影的口气很真诚,也很笃定,好象天下事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似的。 诺颜黯然垂下头:“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我一点头绪都没有,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他的模样,就连逃难之前同娘一道居住的房子都找不到。说是寻找父亲,其实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自己安慰自己罢了。” 风影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拿起碧玉洞箫放至唇边吹奏。这回他的箫声再不如之前那般忧伤,而是充满了慰藉。 第34章:月下箫声4 诺颜怔怔地望着他修长灵动的手指,他丰神如玉的英姿,细细地倾听他的箫声中自然流露出来的脉脉温情。直到一曲终了,风影放下洞箫朝她微笑,诺颜才回过神来,收回目光,低声说:“我该回去了。” 她出来的时候,莹露还在酣睡,她没有吵醒她,也没有告诉她自己去了何处。这小妮子平时睡得挺实的,但今日换了个陌生的环境,万一她中途醒来找不到自己,大惊小怪惊动了旁人可就糟了。 风影没有挽留,只是说:“诺颜,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诺颜敬谢不敏,“我自己可以回去。” “可是,以后我要怎样才能见到你呢?” “你还想见我吗?”诺颜睁大了眼睛惊奇地问,“我还以为你再不想见我了呢,你刚才明明就是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我有吗?哦,我没想到你会来都城,所以刚见到你的时候一时没反应过来。象你这样的女孩子,有谁不想再见啊。” 诺颜更是惊奇:“咦,风影大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讨好女孩子这一套了?” 风影的面色略显尴尬。 见他窘迫的样子,诺颜嘻嘻一笑道:“我住的地方比较特殊,不方便告诉你。要不,你告诉我一个联络的地点,我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你。我也会经常去看看有没有你的消息。” 风影沉吟了一下说:“就在这儿吧。这座塔楼早就废弃多年了,没有人会来。如果谁有事想找对方,就在顶楼的这个房间留个记号。对方看到之后也留个记号,然后晚上的这个时辰到这儿来会面。” “好啊,这个方法好。”诺颜拍手赞同,“风影大哥,我真的得回去了。” 风影凝眉注视了诺颜一会,迟疑地问:“你,明晚还来吗?” “嗯,也许。美妙的箫声最吸引人了。”诺颜朝他手中的洞箫瞄了一眼,碧绿的洞箫衬着白玉般的手指,美得眩目。 第35章:冷宫的日子不冷1 风影笑了,朝诺颜挥挥手说:“去吧。” 背过身,再次将箫举至唇边,旁若无人地吹奏。箫声还是那般熟悉,那般美妙,那般缠绵,只是没有了忧伤。 诺颜在箫声中跃下塔楼,回身瞧了一眼楼顶的风影。白衣轻扬的他在月色下凡脱俗,飘飘欲仙,他的身上没有一丝尘垢,尘世都踩在了他的脚下。 诺颜回到寒蕊宫,莹露还在酣睡,连睡姿都同她离开前一样,压根就没有动过。诺颜瞧得好笑,也佩服她的睡功,同时放下了心,莹露这丫头是个乐天由命之人,不会因为被打入冷宫而颓丧。 为了不至让人起疑,莹露去厨房取饭菜的时候故意抱怨说路途太远,饭食端到寒蕊宫早就冰凉了,向御膳房的公公请求把份内的米和菜分给她,她自己来做饭菜。掌管饭食的公公巴不得省点事,当即答应了她的请求。 于是,主仆二人安心地呆在寒蕊宫,再不必跨出大门一步。寒蕊宫地处偏僻,冷宫又是个让人忌讳的地方,轻易无人从门前经过。很多人压根不知道寒蕊宫中还住了这两号人物。 莹露手巧,仗着简单的食具也能做出美味的食品。诺颜要么到草丛中打点野味,要么悄悄“光顾”御膳房。主仆俩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有滋有味。 诺颜在心里琢磨,先熟悉皇宫的地形,确定不会有人来冷宫“拜访”她,然后再溜到皇宫外去寻找当年的住所。当年从门缝中看到的外面的房屋还有点印象,若能找到那些房子,说不定可以找到与娘一道居住的旧居。 晚上待莹露睡下后,又来到后院。凝神细听,风中果然隐隐约约传来箫声,隔得太远,似有若无,但诺颜一听就能辩出,那确是风影的箫声。 这回轻车熟路来到塔楼。老远就看见风影站在楼顶,仍是穿着一身白衣,宛如记忆中的模样。他没有停下箫声,诺颜也没有打扰他,静静地站在塔楼下方。 第36章:冷宫的日子不冷2 直到一曲奏完,风影才在袅袅余音中转过身来,向诺颜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诺颜跃上楼顶,原本想调侃他几句,然一对上他凝望她的眸子,话生生地咽回到肚里,笑容也凝固在唇边,傻傻地望着他。 他的目光深沉而灼热,似乎藏了千言万语和数不清的情愫。 风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温言道:“什么呆?” 诺颜回过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这是怎么了?同风影处了那么长时间,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风影还是老样子,他的面容,他的声音,他的衣着,他的箫声,在在同过去一样,可是他似乎又同过去不一样了。他的眼神不再如过去那般清澈,在那里面,她读到了明明白白的诱惑。 “风影大哥,你好象变了。”诺颜疑惑地说。 “哪里变了?”风影的口气中有着一丝玩味。 诺颜哪肯承认自己被他极具杀伤力的眼神给俘获,模凌两可地说:“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跟过去不一样了。” 风影没有再追问下去,换了正经的口气问:“还记得你第一次遇见我的情形吗?当时你对我是什么印象?” 诺颜听他换了个话题,心头一松,抬起头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记得了。那天我路过河边,正好看到你趴在河岸,一半的身子还在河水里。当时我只顾着救你,哪还顾得上什么印象不印象的。风影大哥,别看你模样温文尔雅,骨子里可倔强着呢,伤得那么重,还不让我找大夫,甚至不肯让别的人知道你的存在。” 风影叹了口气说:“我有我的苦衷啊。” “风影大哥,我第一次遇见你,就猜到你的身份非同一般。你离开那天,你那几个接你的手下都不是常人,更不消说你了。不过你有你的苦衷,你不必告诉我你是谁。我只知道,你就是你,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们之间的友情都不会改变。” “那是当然。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第37章:冷宫的日子不冷3 诺颜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说道:“别的我都不操心,我就只担心你的身体,你才养了一个多月的伤,离开的那天伤势还没有完全复原。现在都好了吗?” 风影闻言一笑:“当然好了,不然我怎能到这塔楼顶上来吹箫。” “那就好。” “诺颜,跟我聊聊你以前的生活吧。” 接下来的几天,每晚莹露睡了之后,诺颜都会情不自禁地跑到后院。而箫声每晚都会准时响起,温柔而执着地召唤她。 她和风影几乎无话不谈,天南海北的瞎聊,说的话比过去一个多月加起来还要多。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在回顾山林的那段日子。风影似乎很是怀念,常常挑起话头,然后微笑地看着诺颜兴味盎然地描述。原本平淡的生活在回顾之下竟也变得无比美妙,让人回味无穷。 这天晚上,诺颜在房内等待去塔楼的时辰。不知从何时起,她越来越渴盼塔楼的聚会,甚至常常坐立不安。风影,他是存心在诱惑她啊。 正焦躁地等待,突然看见莹露满脸通红跑进房来,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诺颜暗暗纳闷,寒蕊宫的日子再平静不过了,而莹露也不是个感情外露的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激动,跟少女思春似的。 “莹露,到底怎么了?”见她半天说不出话来,诺颜主动开口问她。 莹露喘了一大口气,才语不成调地说:“小姐,有人找你。” “谁?” “是我。”莹露还没回答,门外却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流萤,是你吗?”一听这玩世不恭的声音,诺颜脑海中立刻闪现出流萤那张邪魅而张扬的脸。 跑出门外,一眼就看见流萤正站在阶下,双手环抱在胸前,一手支颌,极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宛若两点寒星。他穿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身披黑色的大氅,整个人散出冷傲的光辉。配上他邪魅的笑容,别具一番蛊惑人心的魅力 第38章:冷宫的日子不冷4 诺颜总算明白,莹露异常的表现所为何来。暗自失笑,问道:“喂,你摆这姿势给谁看呢?这儿可没有美女给你诱惑。” 流萤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般,夸张地摊开双手,无辜地说:“我哪有摆什么姿势,天生就是这般有魅力,我也没办法呀。” 诺颜“咭”地笑出声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笑得这般开怀了。 “怎么,我远道而来,专程来看你,你也不请我进屋坐坐?”流萤不满地说。 诺颜忍着笑说:“有魅力的流萤公子,里面请吧。” “这还差不多。”流萤不待她再请,跨上台阶,走进屋内。 莹露早替他斟了杯茶,唤道:“公子,请用茶。” “谢了。”流萤瞧了一眼莹露,调侃道,“强将手下无弱兵,连丫头都这般出众,难怪太后舍不得放你回家,非要你住在宫里。” 莹露红着脸退到一旁。 诺颜瞪了他一眼说:“还说来看我,我看你是存心来找茬的,非要揭人伤疤不可。谁知道太后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把我的计划给全盘打乱了。” 流萤满不在乎地说:“我看住在冷宫更合你意,否则你哪找得到借口呆在都城。” 朝四处看了看,啧啧有声道:“这寒蕊宫确实太寒碜了点,哪象是在皇宫里面啊,跟个贫民窟差不多,委屈你这个千金大小姐了。 诺颜白了他一眼:“你还有完没完了?这地方再破,也比当年逃难要好。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 听到“逃难”二字,流萤原本嬉笑自若的脸色黯了黯,眼中有仇恨之色不为人察觉地一闪而过,但他随即恢复了常态,戏稽般地说:“那倒是。原以为会看到个面黄肌瘦、病病怏怏的女人,眼巴巴等着人来搭救,没想到你的气色反倒比上回还要好。看来我这救美的英雄是当不成了。” 莹露插话道:“这多亏了小姐,要不是她,我们不饿死也差不多了。”宫里分的米就那么一点点,还多半都是了霉的,根本无法入口。 第39章:冷宫的日子不冷5 “哦?”流萤朝诺颜扬了扬眉。 诺颜岔开话题:“你别听她瞎说。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做山寨王了?”做女飞贼绝非她的本意,生活所迫啊。 “山寨王还是要做的。”流萤一边回答,一边大刺刺在一张破旧的木桌旁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椅子有条腿坏了,朝旁边一歪,流萤差点滚跌到地上,幸亏他功底深厚,当即稳住势子,重新坐好。 自嘲道:“你们这寒蕊宫处处都是陷阱,差点毁了我这个绝世魅公子的一世英名。” 莹露噗哧失笑,忙掩住了嘴巴。 诺颜也不禁莞尔,看向流萤的眼神有些恍惚。流萤还真是个多变的人,时而冷酷,时而漫不经心,时而又很风趣。 只听流萤又道:“我听说你被打入冷宫,所以进来看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在诺颜心里,他就如邻家大哥哥般,听他关心自己,心头暖暖的,既满足又感动:“谢谢你。不过我这儿一切都好,你就别费心了。这么说你很快便要离开都城?”他刚收伏了那些山寨,大概还得回去巩固驯服吧。 流萤干脆地回答:“不,我还有些事要办,得留在都城。以后我会常常找机会进来。就你们两个单独住在这个荒废的园子里,确实让人不放心。” “你的那些山寨怎么办?” “自有人会替我看着。” 说话间同风影会面的时间已到。诺颜心神不宁地走到窗前,看了看天色,侧耳倾听。或许是幻觉吧,窗外夜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和秋虫的鸣唱声,都变成了熟悉的曲调,都幻化成了夜夜听到的箫声。 心中其实明白,此处离塔楼太远,在后院中还勉强可以听到若有若无的箫声,在房中则根本听不见。 平时的这个时候,莹露已经睡着了,今晚的她却神采奕奕地听流萤讲述一件趣事。流萤刚来,她不能抛下他不管,毕竟他是专门进来看她的,而且他也只能选择这个时间进来。好歹这是在皇宫大院,除了宫内的人,就算是流萤,也不可能在大白天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第40章:冷宫的日子不冷6 诺颜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遗憾地决定,今晚就呆在寒蕊宫不出去了。反正,她又没有同风影约好一定要见面,就一晚不去不会有什么问题。 流萤随口说了一个小故事逗莹露开心,探究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诺颜,见状装作不在意地调侃道:“要去同情郎幽会吗?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绊脚石这就告辞。” 流萤的话正说中了诺颜的心事,也让她感到颇为歉疚。她刚决定了要留下来陪流萤的,因此马上接口道:“你别胡说。我刚来都城,哪来的情郎。我就是过来看看天色,好象要下雨了。” 风影,他最多算是个好友,让她有点心动而已。 “要下雨了吗?”流萤几步窜到窗前,探头看窗外的天色。 “流萤,看样子真的要下雨了,你还是回去吧,不然被雨淋到就麻烦了。” “俗话说,下雨天,留客天,你倒要赶我走。”流萤假作慎怪的样子,眼睛却笑眯眯看着诺颜。 诺颜回身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说:“没办法呀,我这儿简陋,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你住宿。” 流萤也回望着一室的空旷清冷,收起了玩笑的口吻,淡淡地说:“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你去哪?” “就在附近。”流萤跃出窗口。 “皇宫危险,你小心点。” “知道。” 眼看着流萤的身影消失在窗外的夜色中,诺颜心里没来由的一阵不安。流萤开头明明很快乐的样子,有说有笑的,怎么突然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冷漠得出奇。是她说错什么了吗? 莹露雀跃地来至诺颜面前,好奇地问:“小姐,这个流萤公子是谁啊?以前从来没有听你提到过。我看他对你很关心的样子,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够离开皇宫,你嫁给他就好了。” 诺颜惊讶地看着莹露渴盼的双眼,正色警告道:“莹露,他是我小时候的一个朋友。但是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说不清楚,以后别再说这种话,想都别想。” 第41章:冷宫的日子不冷7 “哦,”莹露低低地应了一声,趴在窗前望着外面浓浓的夜色,喃喃自语,“他去做什么了呢?应该很快回来了吧?就快下雨了,可别淋到了。” 诺颜听得暗暗心惊,流萤的魅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莹露才见他一面就迷成这个样子。听她提到下雨,忧心忡忡地抬头望天,只见天空乌云堆积,刚才还能看到的几点星光已经完全被遮住了。 来到后院,风狂得更猛了。小虫早就躲起来了,风中只有树叶和野草挣扎的声音,还有枯枝折断的声音。风太大,听不到箫声。诺颜心中稍安,也许,见到天要下雨,风影已经回去了。 院中有脚步落地的声音,很轻微,若不是她正在仔细搜寻箫声,恐怕根本听不见。诺颜回过头,见流萤正提了一大包东西站在她身后,黑色的披风在风中烈烈飞扬。 流萤见她回过头,佩服地说:“你的耳力很灵敏啊,比那些宫庭侍卫强得多了。风声这么大你也能现我。” 诺颜微微一笑:“碰巧听到而已。” “我们到屋里说吧,外面风太大。” “嗯。” 进到屋内,流萤把手中提的大包裹小心地放到桌上,生怕桌子也跟椅子一样不稳,把东西落到地上。 “这是什么?”诺颜问。才片刻工夫,他去哪弄这么多东西进来? “都是些吃的,以后我再给你们送用的进来。” 流萤促狭地朝诺颜眨了眨眼,又说:“刚才在御膳房听说了一件奇事,近几天宫中闹狐仙。那狐仙别的什么都不要,单要美食。真想知道那狐仙长什么样儿,我猜定然是只雌的,长着的皮毛,眼睛又大又明亮。” 诺颜今晚正穿了一件浅的衣裙,闻言毫不客气地回敬道:“我只知道今晚的狐仙是只雄的,长着黑色的皮毛,眼睛又细又长,还特会蛊惑人。” “哈哈哈哈。”流萤大笑。笑到后来,语音却是十分苍凉。 第42章:冷宫的日子不冷8 “诺颜,”他收敛了笑容,正色看着诺颜,“你信不信?以后我会让寒蕊宫变得比凤仪宫还要奢华,还要热闹,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流萤,他果然是有野心啊。 诺颜摇摇头,淡然道:“你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找到父亲,然后过平静的生活。流萤,我也不希望你遇到危险。” “危险?我早就同危险捆在一起了。”流萤苦笑了一下,决然说,“诺颜,我得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已经有零星的雨点敲在窗棂上,诺颜挽留:“下雨了,你就呆在这儿吧,等雨停了再走。或者你也可以住在这儿。不过没有多余的床和被褥,只能委屈你将就一晚。” “不必了,这点雨还难不倒我。” “知道你本事大,可你也没必要跟老天爷逞能。这雨来得急,去得也快,等不了多久的。” 流萤突然又扯出一抹邪魅的笑容,凑到诺颜面前问:“舍不得我了?倒也难怪,我们都在对方身上留下过印记的。” 啊?印记?诺颜闹了个大红脸,忙退开一步。这个流萤,今晚一直都很正经的,她也几乎忘了之前生的事情,现在他怎么又提起这个?狐狸终究会露出尾巴的,流萤也终究会露出本性的。 诺颜尴尬地解释:“咳,咳,那个,之前都是误会。咱们既然是患难之交,就别再把那些过节放在心上了。” 流萤伸手抚了抚手背上的咬痕:“有些事,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总有一天,我会正大光明来到寒蕊宫,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窗外迷濛的雨雾中。 莹露来到诺颜身后:“小姐,他怎么说走就走了?流萤公子真的很与众不同。” “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诺颜淡淡地回答。她没有看见,流萤在冲入雨雾中时,望着远处闪烁着灯火的富丽堂皇的重重楼宇,眼中满是仇恨和狠毒。 莹露又问:“他刚才说要把寒蕊宫变得比凤仪宫还要奢华和热闹,这是什么意思啊?凤仪宫不是皇后居住的地方吗,咱们这冷宫如何能比?再说,这是皇宫里面的事,他怎么插得上手?” 第43章:出宫游玩1 诺颜也正为这事心惊呢,听流萤的口气,他的野心还不小啊,征服山寨恐怕就是他对抗朝庭的第一步。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当然不会把这些想法告诉莹露,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男人有时候是喜欢在女人面前说大话逞能,不必过于深究。” “哦。”莹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早了,我们睡觉吧。” 这雨果然来得急去得快,诺颜只小睡了一会醒来,雨已经住了。窗外十分安静,只有屋檐上的雨断断续续滴落到青石板上的声音。 诺颜本有心事,睡得不踏实,干脆披衣起床,来到窗前。天上的乌云已经散尽,满天繁星点点闪烁。轻轻推开窗,窗外的空气清新得令人陶醉。 诺颜瞧了一眼熟睡的莹露,悄悄拉开门出去。门外清凉的风吹到莹露身上,她瑟缩了一下,半睁开迷朦的睡眼,问道:“小姐,你去哪?” “出去走走。” 想了想又说:“可能我会到宫外去一趟,你别让旁人知道了。” 莹露应道:“好的。小姐,你小心点。” “我知道。”见莹露又闭上眼睛大睡,诺颜轻轻带上房门,来到后院。 院中静得出奇,没有箫声,连风都是静静的。诺颜失落地望着塔楼的方向,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召唤她,让她不由自主地离开皇宫,来到塔楼下方。 塔楼顶上有一个白衣男子迎风而立,就如同以往的每个夜晚。只不过,现在天已泛白,微薄的晨光停驻在他的际,他的衣袂,更衬出他的卓而不群。 是她眼花了吗?诺颜揉了揉眼睛,白衣男子仍在,并且他朝她转过身来。他在对她微笑。 诺颜跃上塔顶,惊讶地问他:“你怎么在这儿?也是刚来吗?” 风影深深地看着她:“我一直都在这儿,在等你。之前已经过了我们平常见面的时间,你迟迟未来。我想你可能是有要事,但我不知道你住在哪,没办法去找你。后来天又下雨了,我怕你还会来,一个人在这座废弃的塔楼里避雨不安全。所以就一直等在这儿。总算等到你了。你没出什么事吧?” 第44章:出宫游玩2 风影眼中明明白白写着关切。 诺颜既感动又歉疚,她害他足足等了一个晚上。同时又庆幸没有告诉他自己的住址,否则被他撞见流萤就麻烦了。虽说她还不知道他们俩的身份,但她确定这两个人都不是寻常人。 猛摇着头说:“我没事。你没淋到雨吧?” “当然没有。”风影看着她,露出满足而又欣慰的笑容。 “风影大哥……” 诺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风影给打断了:“以后别再叫我风影,我不是风的影子。” “不然叫你什么?你以前说过,你就是风的影子,是个被世人遗弃的人。” “我不是。你就叫我熠瞳吧。” “哦,好吧。”诺颜只好答应。谁叫他又表现出倔强的一面呢,连个名字也要斤斤计较。 这时天已大亮,诺颜暗自愁,她可不敢大白天闯进皇宫,若是被人瞧见就糟了。看来今天只好在外面呆一天,幸喜临走前曾交待过莹露。又想,也好,正可熟悉一下都城的环境,顺便找找旧居。 熠瞳贪恋地看着诺颜,欣赏她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她时而愁眉紧锁,时而喜笑颜开。唯一不变的,是她惊心动魄的美,这美在朝霞的映照下更是艳若桃李。 “诺颜,你在想什么呢?” “我想去都城逛逛,看能不能找到儿时的旧居。” “我陪你一道去吧。” “你不回家?你一个晚上没睡觉,不累吗?” 熠瞳抬望着远处的皇宫,朝阳下的皇宫华美而庄严,让人油然而生景仰之情。熠瞳的眼神却有些黯淡:“我不回去了。就偷一天懒,不要紧的。” “好啊,我从来没有来过都城,正愁一个人没个头绪呢。你比我多来一段时间,又常在外走动,肯定对都城比较熟悉。” “其实,我也不熟悉。到都城来的时间不短了,但很少到街上去。” “那我们就瞎闯,走到哪算哪。” “好啊,难得浮生半日闲,就去体会一下民生疾苦。” 诺颜好笑地瞅着他:“还体会民生疾苦,搞得好象你是皇帝一样。” 熠瞳但笑不语。 第45章:出宫游玩3 诺颜从小关在房子里长大,好容易走出房子,却是同母亲一道逃难。后来随义父住在堙城,那是一个偏僻的小城,义父家又在城郊,因此她从来没有见过大都城的繁华热闹。这回看到什么都新奇,不住拖着熠瞳在人群中窜来窜去,她的脸上,洋溢着异样的光彩。 谁知熠瞳比她更要陌生,连买东西付钱都不会,而且,他身上也没有银两,服饰却是昂贵得惊人。 诺颜不禁连连称奇:“你是在世外桃源长大的吗?连这些最基本的常理都不知道。” 熠瞳不好意思地回答:“这些俗事都有人替我在做,我从来没有关心过。” “还俗事呢,好象你多清高似的。你得感谢我,要不是我,你还体会不到这些世俗风情。” 熠瞳感叹地说:“是啊,以后我更得多出来走动走动。” “喂,你今天说的话怎么怪怪的?难道你平时都住在深宫大院?” 熠瞳别有深意地说:“我很快会告诉你我的住处。你,愿意跟我住在一块吗?我是说,一辈子。”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搞得诺颜措手不及。她从来没有想过嫁人的问题,尤其是,她现在住在皇宫,而且还是冷宫。这辈子能不能再嫁人还难说呢,说不定就在冷宫呆一辈子了。 但这些话如何能对熠瞳说,只好说:“我恐怕没有办法同你住在一起,我有难处。我还得找我父亲呢。” 熠瞳紧盯着诺颜:“那是另外一回事,我可以同你一起找。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啊,这个问题太突然了,我从来没有想过。” 熠瞳盯着诺颜,好一会才收回目光,不太满意地说:“这算什么回答?还好你没有断然拒绝我。这么说,你至少没有不愿意?” 没有不愿意和愿意有什么区别?可是诺颜也不愿反驳他,只顾左右而言他:“那边好热闹,我们过去看看。别耽误了逛街。” 第46章:出宫游玩4 拖着熠瞳的手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当着人的面,他该不会再说这些让她既为难又难为情的话了。 熠瞳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灼热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飘扬的丝,唇畔勾出一抹满足的笑容。她没有否认他的话,她还牵着他的手,这么说,他是该采取行动了。 午间在一家酒楼吃午饭,熠瞳无意间瞧了眼窗外,突然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起身离开酒楼。 诺颜从窗口望出去,见他走到街道上,同一个陌生男子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两人走进一条小巷。只片刻工夫,熠瞳又从小巷中钻出来,回到诺颜的桌前。 他在诺颜对面坐下,不说话,只微笑地看着她。 诺颜被他看得愣,问道:“你怎么了?不吃饭,光傻笑。” “我知道你是怎么来都城的了。” 诺颜吃了一惊,问:“怎么来的?” “是随你青琬姐姐一道来的,对不对?” 诺颜暗道侥幸,幸好她代替青琬姐姐的事他还不知情。也不知怎么了,她可以在流萤面前毫无保留说出实情,但对眼前这个人总保持着最后的一点警惕,虽然他让她很心动。 “你只答对了一半。” “哦?另一半是什么?” “等你告诉我你是谁的那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熠瞳也不勉强,接着吃未完的午餐:“我相信那一天很快就会来到。” “刚才那个人是你的手下?”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我的消息的确是从那个人口中得到的,但是他却不是我的手下。” 诺颜没有再追问,熠瞳有很多的秘密,这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当然,她不会怪他,她自己不也隐藏了很大的一个秘密。再亲近的人,相互间总会有所保留。何况,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下午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继续兴致勃勃地闲逛,直到掌灯时分才回到塔楼。 第47章:出宫游玩5 诺颜兴奋中带着点沮丧,一整天下来,逛了大半个都城,印象中的房屋连一点影子都没瞧见。 昨晚没休息,今天又走了一整天,两个人都累了。因此没有多作耽搁,趁着夜色各自回家。 诺颜轻车熟路回到寒蕊宫的后院,没有被人现。这几天,她每天都要在这条路上往返,早就熟悉地形和侍卫巡视的路线时间,就是闭着眼她也能顺利地进来。 可是今晚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人在注视她。但她又无法找出那人的具体方位,只是凭着直觉感到有人在跟踪她。也许是她太敏感了,或者是太累了产生的幻觉吧。 诺颜纵身进入寒蕊宫的后院,再朝后仔细搜寻了一番,仍是找不出人的踪迹。只好摆摆头,把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摆到脑后。 莹露迎上前来,见诺颜安然无恙回来,老远就眼泪汪汪地叫:“小姐,你总算回来了。你一整天都在外面,我足足担了一天的心。生怕你出什么意外,又怕有人来找你。” 诺颜安慰道:“你家小姐本事大着呢,哪会轻易出事。这儿是冷宫,一般不会有人来找我的。好啦,我已经回来了,你就别再难过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这些都是都城才有的名小吃哦,我们在堙城是吃不到的。” 莹露接过诺颜手中的包裹,神情仍是焦虑:“小姐,我还是担心,担心有一天你代替大小姐进宫的事被人知道,那我们就麻烦大了。” 诺颜拍拍她的肩:“你呀,就是太过虑了。这一路下来,王公公林嬷嬷,还有太后我全都见过了,根本无人起疑。如今我们安安份份呆在冷宫,外面的人说不定早把我们给忘了呢。” “是啊。幸好是小姐你来,如果换了大小姐,她没有你那般高强的功夫,体质又弱,怕不早饿死在这儿了。” 第48章:出宫游玩6 “所以你尽管放心啦。你家小姐我命强着呢,到哪都能活得好好的,就是你跟着我受苦了。走吧,我们进屋去说。”攀着莹露的肩就往屋里走。莹露从小跟着她,现在又只有她们两个在寒蕊宫相依为命,两人的关系实则跟姐妹差不了多少。 莹露随着诺颜往屋内走,低声道:“莹露倒没什么,从小吃苦惯了的。就是太委屈小姐你了,若是一辈子都出不了这冷宫该怎么办啊。” 诺颜紧紧手臂:“就说你太过虑了嘛。我哪可能一辈子呆在这儿,等我的事情办完了,自然会想办法出去。我呆在冷宫倒是该当的,谁叫我是义父的女儿呢。可是你就不同了,我哪能耽误了咱们小莹露的终身啊。” 这时两人已经走进屋内。莹露听了诺颜的话,脸上现出娇羞之色,脸色微微红。但诺颜以为是灯光的原因,因此没有太在意。 说也奇怪,进到屋内,刚才那种被人盯梢的不安的感觉立刻没有了。诺颜心道,看来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弄得草木皆兵。 屋内的景象却让诺颜眼前一亮。整个房间焕然一新,被褥帐幔全都换成了新的。桌上已经摆了一大堆美食,有昨晚流萤从御膳房“拿”来的,也有从没见过的。难怪刚才莹露见了好吃的东西一点也没表现出惊喜的样子。 诺颜惊讶地问:“这是谁送来的?难道是流萤?” “当然是他了。除了他还有谁能记得咱们俩啊。”莹露说到他字的时候,音调明显变得不同,扭扭捏捏的。 “他白天也能进来吗?”白天想偷进皇宫该有多难啊。 莹露摇头道:“他是早上来的。你刚出门,他就来了,那时天还没亮呢。他说要急着送应用的东西过来,所以只好那个时候来打扰我们,白天他是不敢进来的。小姐,他没见到你好象很失望呢,他真的很关心你。” 诺颜心头暖暖的,叹道:“幸好我还交了他这么个朋友。” “只能是朋友吗?”莹露别有深意地问。 第49章:封妃1 诺颜没有回答,她想起了白天熠瞳说过的话。他的意思很明白了,但是她的心中却很迷茫。总觉得熠瞳来到都城后,变得很深沉,深不见底,让她看不明白他。 算了,诺颜暗道,不想这些了,想也想不明白,还是先找到旧居再说。 奔波了一整天,实在是很疲倦了,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早早地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诺颜还在梦乡中,突然被院门口的喧闹声吵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瞧了瞧窗外的天色。天早就大亮了,阳光透过窗棂的空隙照在地上,印出一地的花纹。昨天太疲倦了,竟一觉睡到这个时候。 莹露没在房中,估计是到院门口去了。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听不真切,似乎人挺多的样子。不大工夫,便见莹露神情紧张地跑进来,叫道:“小姐,快起来接旨。”跑到诺颜床前,就要拖她起身。 诺颜还不是很清醒,迷迷澄澄地问:“接旨?我要接什么旨啊?” “哎呀,小姐,你倒是快起来呀,别问那么多了,宣旨的公公就在门外候着呢。” 诺颜总算清醒过来,原来当真还有人没有忘记呆在冷宫的她,幸好今天没有出门。知道事态严重,忙爬起身,在莹露的协助下迅穿好衣服,拢了拢头,走出门外去接旨。 宣旨的韩公公见诺颜装束简单地出来,面上还残留着慵懒的睡意。然不加修饰的她就如春睡的海棠,娇媚而又清雅,比那些浓妆盛服的妃子强了不知多少倍。心中暗暗称奇,难怪皇上巴巴地要她搬出寒蕊宫,还要封她为妃。 虽说皇上现在已经有了好几个妃子,但都是太后做主为他纳的,他从来没有亲口指明要谁。而今天一大早,皇上就到太后宫中,向她询问长孙青琬的事。太后当即叫所有人退出门外,同皇上在里面不知说了些什么,只依稀从音量听出他们是在争辩。 第50章:封妃2 过了好长的工夫,皇上才走出殿外。皇上向来深藏不露,喜怒不形于色,这回他的脸上却带着藏也藏不住的笑意。然后皇上就吩咐他到御书房去,拟了一道圣旨要他去寒蕊宫宣旨。 见到诺颜,韩公公总算明白皇上今日为何举止失常。看来这个女人深得圣心,如果她再多点心机,这后宫岂不是她的天下。不敢怠慢,满脸堆笑道:“请长孙青琬接旨。” 诺颜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但在这种情况下也只得跪下接旨。 韩公公高声读道:“皇上有旨,长孙青琬乃忠良之后,贤德贞淑,性情和婉,特封为玉妃,赐居甘泉宫。钦此。” 韩公公的声音又尖又利,生生刺激着诺颜的耳膜。她没有听错吧,皇上居然封她为妃,还说什么贤德贞淑。她都已经**给山贼了,还贞什么贞啊。难怪人人都想当皇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宛如大祸临头了一般,诺颜呆呆地跪着。直到身后的莹露悄悄捅了捅她的腰,韩公公又笑眯眯地把明的圣旨递到她面前,她才机械地接过圣旨,勉强说了句:“谢皇上隆恩。” 韩公公两了个拱,谄笑着说:“恭喜娘娘。甘泉宫已经为娘娘整理好了,请娘娘这就搬过去吧。今晚皇上会临幸甘泉宫,请娘娘早点做好准备。” 诺颜这时已经从突然的袭击中回过神来,强笑道:“好的,我呆会就搬过去,以后还请公公多多关照。” 韩公公忙说:“娘娘言重了,照顾娘娘是奴才的本份。以后还望娘娘多多提携奴才。” 诺颜转过头向莹露使了个眼色,莹露当即去房中取了个盒子过来。 诺颜将盒子递给韩公公说:“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请公公笑纳。”临行前义父曾为她准备了丰厚的金银珠宝,好让她送人,不至在宫中吃苦。 韩公公推辞了几下,也就接过盒子。感觉盒子份量不轻,笑得更加谄媚。这个女子年纪虽轻,可懂得人情世故呢,看来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得多讨好于她才是。 第51章:封妃3 “娘娘,奴才这就派人来帮您搬运物品。” “不必了,东西很少,我自己搬就好了。”诺颜语气温和,但说得很肯定,而且隐隐透出不容辩驳的威严。 韩公公心头暗惊,竟不敢再加劝说,忙施礼道:“那就有劳娘娘了,奴才这就告辞。” “公公慢走。” 待韩公公一行人离开寒蕊宫,莹露关上大门后,诺颜腿一软,一**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这件事太奇怪了,这张圣旨来得莫名其妙,事先一点兆头都没有。她一来就被太后打入冷宫,连个名份都没给她。如今,一跃而当上什么玉妃,还有自己独立的宫室,成为一宫之主,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莫非,朝庭局势不妙,皇帝急着起用义父,以致连她的不洁之身都不再计较了? 莹露跑过来,焦急地问:“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诺颜揉了揉额头,苦恼地说:“我正在想办法呢。” 饶是她再机灵,这时也是束手无策,想不出一个妥当的方法。时间太紧迫了,她势必得马上搬到甘泉宫去,而那个皇帝今晚就要临幸甘泉宫。想到这儿,诺颜突然眼前一亮,韩公公只说他临幸甘泉宫,可没说要临幸她呀。 莹露见她面露喜色,忙问:“小姐,你想到法子了?” 诺颜脸上的喜色却立刻又消散了,她摇摇头,仍是蹙眉思索。皇帝既然封她为妃,当然不会只拿她做个摆设。如今她成了玉妃,服侍皇帝就成了她的义务,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跟他对抗啊,人家可是皇帝呢。 她在都城举目无亲,唯一可能帮上忙的就是义父昔日的门生。可是那些人她还没有联络过,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也不知道他们在皇帝心目中的份量如何。何况,她被封为玉妃可是件天大的喜事啊,求都求不来的,谁还肯轻易破坏。 唉,仓促之间,任何计策都难以实施。 对了,她还可以去找一个人。 诺颜精神一振,跳起身子,对莹露说:“走,咱们去找太后。” 第52章:封妃4 诺颜精神一振,跳起身子,对莹露说:“走,咱们去找太后。” “太后?” “对呀,当初就是她让我住进冷宫的,说明她并不愿意我服侍皇帝。如今,能帮咱们的恐怕只有她了。” 听她一分析,莹露立刻赞同道:“没错,我们赶快去。” 诺颜笑瞅着莹露:“你也不希望我当妃子?我还以为你不想呆在这冷宫了呢。” 莹露脸微微一红说:“以前是希望小姐得到宠幸,享尽荣华富贵咱做奴婢的也好跟着沾点光。但是现在不同了,还是呆在这儿好。” 诺颜心中雪亮,莹露的那点小算盘岂能瞒得过她的眼睛。呆在这儿可以见到流萤,而且,保不准哪天她诺颜就嫁给流萤了,莹露也可以陪嫁过去,永远呆在流萤身边,甚至,成为他的侍妾。 这小妮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痴心啊,在她心中,她从小跟着的这个小姐的地位恐怕远远不如流萤了呢。 诺颜也不说破,只是说:“我们快走吧。” 莹露喜欢什么人是她的自由,再说,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来到太后住的慈宁宫,托守门的宫女进去通报。等了好久,才见宫女神情怪异地走出来,对诺颜说:“太后说了,她今日身子困倦,不想见人。” 诺颜眼珠转了几转,明白太后已经知道皇帝封她为妃之事了,心里正不痛快呢,故意不接见她,要她难堪。 看来太后果然不愿她侍奉皇帝啊,诺颜心头窃喜,此事说不定还有转机。 向宫女借了纸笔,写了几个字,将纸折好。又除下手腕上的翠玉手镯,连同纸一道递给宫女,央求道:“烦请姐姐将这张纸送给太后,她看了说不定就会见我了。” 宫女知道她是皇帝刚封的玉妃,不敢怠慢,接过纸却不肯接玉镯。说道:“娘娘,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娘娘不必客气。” 诺颜将玉镯塞到宫女手中:“姐姐替我奔波,这点谢意是该当的。莫非姐姐嫌弃不成?” “不是的,娘娘的东西,奴婢想都想不到呢,哪会嫌弃。”这玉镯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宫女欢天喜地收下了。 第53章:封妃5 诺颜满意地看着她将玉镯塞进贴身的衣袋,暗叹义父想得周到。诺颜平时并不是很在意妆扮,义父也从来没注意过。但这回义父怕她衣着太过寒碜在宫中被人瞧不起,因此给她新置了许多贵重的衣服饰。 待宫女走进门内,莹露好奇地问:“小姐,你写的是什么?” “我写的是,臣妾不能服侍皇上。” “就这几个字吗?太后为什么看了它就会见你?” “当初是太后把我打入冷宫,而如今皇帝又封我为妃,入主甘泉宫,那是很高的地位了。我猜,太后多半以为我今日是来炫耀的,所以我要打消她的疑虑。” “哦。”莹露将信将疑地回答。她就不信那几个字当真有那么大的威力,但她家小姐从来都料事如神,又让她不能不信。 事实再一次证明了她家小姐的睿智。才过了片刻,宫女兴冲冲地走出来,还没走到跟前就对诺颜说:“太后有请。”她的眼中满是钦佩之色。 诺颜随宫女进入到慈宁宫。太后仍如上次一般端坐在上,犀利的目光扫向诺颜。 诺颜镇定自若地来到太后面前,跪下叩:“民女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千岁。” 太后挥手令余人退下,冷声吩咐:“起来吧。皇上既然已封你为玉妃,你该自称臣妾才是。” 诺颜垂道:“青琬已是不洁之身,不配服侍皇上。请太后和皇上收回成命。” 太后面色微变,细细地瞧着她,好一会才说:“你的话是没错,但皇上说什么也要立你为妃,我也拗不过他。话又说回来,**的事也怪不得你,若是朝庭能早日收伏山贼,就不会生这种事情了。” 诺颜讶然抬起头,没想到太后还蛮明智蛮大度的,直言承认朝庭治理不当才是这件事的根源,真是难得,不禁对她产生了几分好感。 太后又道:“皇上封你为妃,你不但不喜,还百般推托,足见你善良本份,知书达理。本来皇上待你特殊,我还担心的,现在看来我可以放下心了。以后你就好好服侍皇上吧。” 第54章:入主甘泉宫1 “太后,青琬能够在寒蕊宫为太后和皇上祈福,余愿已足。青琬实在不能侍奉皇上,这不合宫庭规矩。” 太后叹了口气,坚决地说:“规矩是人制定的,你不必再说了。呆会我让人送碗药给你,你之前身子有损,喝下它就没事了。唉,难得有他喜欢的,我如何忍心。”说到最后一句,声音明显低了下去,几不可闻。 见此情状,知道再说也是无用,诺颜垂头丧气辞别太后。她真是亏大了,不但坚定了太后同意皇上立她为妃的心思,还得多喝一碗莫名其妙的药。太后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喝下那碗药,就不会怀上山贼的孩子。可她还是处子之身呢,不知那药会不会伤到身子,但太后赐的药又不能不喝。 垂头丧气走出宫外。莹露见她出来,忙迎上前,关切地问:“怎么样了?太后同意了吗?” 诺颜烦恼地摇摇头:“还不如不去呢。” 韩公公一溜小跑过来,躬身道:“娘娘,奴才已经派人把您的物品都送到甘泉宫去了。娘娘不必再回寒蕊宫,这就请摆驾甘泉宫吧。” 诺颜本来心中烦闷,一听这话更是如同火上浇油,恼怒地问:“我不是说过我自己拿吗?你干么自作主张?” 韩公公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诚惶诚恐地说:“奴才哪敢自作主张,是皇上吩咐奴才替娘娘搬家的。” “皇上?”诺颜抬高了音量。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皇上会关心她的这些琐事吗? 韩公公拼命点着头说:“是啊,是啊。皇上听说您来找太后,马上吩咐奴才替您搬家。娘娘,皇上可真是关心您啊,后宫的妃子没有哪一个能得到皇上如此眷顾。” 诺颜心中更是疑惑。听刚才太后的口气,似乎皇帝很喜欢她,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个皇帝,这喜欢从何而来?莫非他曾在别处窥见过她,而她却不知情? 罢了,等晚上见到他直接问他得了。诺颜满心不情愿地随韩公公来到甘泉宫。 第55章:入主甘泉宫2 据路上韩公公介绍,甘泉宫虽说位次不算太高,居六宫之末,但因历代宠妃都居于此处,隐隐然它已凌驾于其它宫室之上,成为众妃争夺之地。它在众妃心目中的份量,只稍逊于皇后居住的凤仪宫而已。 自皇上登基以来,甘泉宫一直空置着,任一众嫔妃挤破了脑袋也休想住进去。萧贵妃甚至连自己的朝云宫不要,都想搬进甘泉宫,但皇上就是不允。 韩公公艳羡地看着诺颜,如今皇上金口一开,就让她住进这人人求而不得的甘泉宫,当真是前所未有的殊荣啊。 诺颜心中却直打鼓,这皇帝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啊。萧贵妃诺颜知道,是当朝宰相的女儿。如今皇上还未立皇后,萧贵妃便是宫中位次最高的妃子了,而她父亲又是皇上最倚重的臣子。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成了她的眼中钉。 想到这儿,诺颜更是头疼,她倒不是怕那个萧贵妃,她只是不愿卷入宫中的是是非非。她不惹是非,是非倒找上她来了。而且,她再也不能随意出宫了。 蓦然心惊,熠瞳该怎么办呢?昨晚下着大雨,他都在塔楼等她。如今她脱不了身,莹露又不会武功,出不了宫,没办法给他通风报信。他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说不定会倔强地一夜夜守候在塔楼,自己又如何忍心眼睁睁看着他煎熬地等待。 先应付过今晚,以后一定想办法出宫一趟,诺颜下定了决心。 甘泉宫不愧是历代宠妃的居处,规模虽不算太大,但布置得极为奢华,同寒蕊宫有着天渊之别。尤其是院前一处冒着晶莹气泡的明净透底的清泉更是惹人怜爱,难怪叫做甘泉宫,看来是明符其实啊。 但这一切看在诺颜眼里,远不如寒蕊宫来得亲切。 这一天在甘泉宫倒是过得风平浪静,没有人来拜访她,诺颜乐得清闲。萧贵妃怕是正端着架子等她到朝云宫去参拜呢,如今没有皇后,由她暂时掌管后宫,诺颜于情于理都该去拜见她。 第56章:入主甘泉宫3 也有宫女提醒诺颜,但她只置之一笑。做这个什么玉妃非她所愿,她连皇上都不待见,怎会去向他的女人下跪? 晚上掌灯时分,御膳房送来一大桌美食,足足有好几十道菜,说是皇上吩咐的,他要来甘泉宫与玉妃娘娘共进晚餐。诺颜见到那桌菜,不禁微微笑了笑,其中有好几道菜都是前几天她顺手牵羊过的。她搬来甘泉宫,御膳房倒是不用再担心狐仙了。 宫女凝霜拿来一件粉紫色绣银丝的纱衫,请示道:“娘娘,您看今晚穿这件衣衫可好?” 诺颜瞧了一眼,衣衫做工精巧,典雅高贵,正衬得上她的雪肤冰肌,不禁暗赞凝霜的眼光。但她并不动身,只淡淡地说:“不必换了。” 凝霜劝道:“娘娘,今晚是皇上第一次临幸甘泉宫,您得给他留个好印象才是啊。皇上马上就要驾临,再不换来不及了。” 下午她都劝过好几次了,可是任她磨破嘴皮,眼前这个表面温和内心倔强的娘娘就是不为所动。她带来的那个丫头莹露也不肯来帮几句腔,只坐在一旁看热闹。真是很奇怪的一对主仆。 这一整天,诺颜已经想过无数的法子,可没一个行得通的。人家是皇帝,只手遮天,又只有大半天的时间,她能怎么办呢?若不是顾忌着义父一家的安危,不敢轻举妄动,她真想直接逃出宫去算了。 凝霜劝她换衣的时候,她甚至想过故意扮得俗气点,让那个皇帝看了倒胃口。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皇帝,不知道他究竟讨厌哪种类型的女人。一路走来,也遇见不少宫中的女子,大多都妆扮得十分艳丽,没准,皇帝就喜欢俗气的女人呢。 最后,诺颜决定,干脆什么都不做,静观其变。实在没法子的时候,她还有最后一招,那就是推说月事来了。能拖得几天算几天,多几天时间,总能想出办法来的。 等了好久,饭菜都快凉了,在满室宫女的翘期待中,韩公公终于跚跚而来。 “娘娘,皇上临时有要事脱不开身,请娘娘自已用饭,皇上晚些时候再来。” 第57章:入主甘泉宫4 宫女们眼中的期盼顿时全都化做了失落,诺颜却是心头一松。都说皇帝喜欢自己,宠幸自己,看来未见得是事实啊。 心情一轻松,吃饭倍香。宫女们都傻傻地看着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娘娘,皇上要来时,她愁眉苦脸的,皇上不来了,她反倒欢天喜地,不但胃口极好,还同她们有说有笑。 若是换了别的娘娘,遇到皇上临时变卦,轻则食不甘味,胡乱猜测,重则派人打探,找岔子脾气,岂有她们这些宫女的好果子吃。 因韩公公传话说皇上晚些时候还要再来,诺颜吃过晚饭后还不能上床歇息,只能穿戴齐整地候着。 百无聊赖地倚在窗前,心道人人都想当皇帝的妃子,可是当妃子有什么好呢?那个男人高高在上,要你怎样便怎样,你只能服从他,小心翼翼地侍候他,揣摩他的心意。哪比得上寻常人家的小夫妻,举案齐眉,嬉笑打闹,随心所欲。 已经到了平时和熠瞳会面的时间,诺颜默然望着塔楼的方向。此处离塔楼太远,听不见箫声,她只能企盼熠瞳不要太死心眼,千万不要等她。只要过了今晚,只要皇上不到她这儿来,她就能想法子出去。 身后突然静得异常,气氛十分怪异,诺颜正想回头看个究竟,一双手无声无息自她身后伸过来,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腰,叠放在她的小腹。那双手十指如削,莹白如玉,比女子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看上去十分眼熟。但手腕上的那段衣袖却是从未见人穿过的明,那色彩,只属于一人。 诺颜大惊,身后之人定然是皇帝了,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一点都没察觉,而且也没有人通报。 诺颜挣扎着想要离开,那双手却用力紧紧地箍住她,把她拉进一个坚实温暖的胸膛。他的下巴在她头顶轻轻地摩挲,他轻声地唤:“诺颜,别动。” 他的声音如夜风一般轻柔,诺颜大喜,叫道:“风影大哥,是你吗?” 第58章:原来他是皇帝1 身后之人身子僵了僵,沉默了好一会才问:“你在看塔楼吗?”他的声音也有些僵硬,不如之前那般轻柔。 “是啊。”这回诺颜更加笃定,身后之人就是他,只有他才知道塔楼。可是他怎么成了皇帝了呢? “我今晚出不去,原本还担心你一直在塔楼等我呢,这下好了。对了,风影大哥……”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要叫我风影。”身后之人粗暴地打断她。 “哦,我叫顺口了。”她就是想不明白,他为何非要跟一个名字过不去。 “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闷闷的声音。 诺颜拨开他的手,转过身望着他。果然是风影,或者该叫他熠瞳,不过今晚的他没有穿白色长衣,而是穿了一袭明的衣袍,上面绣着五爪金龙。较之以往,少了几分飘逸脱俗,多了几分尊贵和威严。 “你刚才干嘛那么凶,都不象你了。” 熠瞳稍稍和缓了脸色:“是我太冲动了。” “你怎么成了皇帝了?为什么要封我做什么玉妃?” 熠瞳闪闪的眸光盯着她,微微一笑:塔楼上的我是熠瞳,皇宫里的我是皇帝。知道为什么叫你玉妃吗?美颜如玉,你的名字里有一个颜字,这个封号配你正好。” 山林中的他是风影,诺颜脑中转了转这个念头,但没敢说出来,怕他又生气。如今的他不比在山林的时候,让她多了很多顾忌。看来她代替青琬姐姐进宫之事他全知道了,说不定昨晚跟踪她的人就是他。 “你全都知道了?” “你是说你替你青琬姐姐入宫之事吗?我是昨晚才知道的。” 果然如此。 诺颜紧张地问:“你不生气吗?” 瞧着她担心的样儿,熠瞳莞尔一笑:“你认为我应该生气吗?其实我应该庆幸,幸好是你进宫,幸好我遇见了你。” “可是,我不愿当妃子。”诺颜垂下头。他都有好几个妃子了,她才不要成为他的女人之一。 第59章:原来他是皇帝2 熠瞳的笑容倏地消失:“为什么?昨天我问你是否愿意和我住在一起,你明明没有拒绝的。” “可是我也没有答应。再说,住在一起和成为你的妃子,两者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你不愿意嫁给我?”熠瞳两眼紧紧迫着诺颜,追问。 “我,我也不知道,我心里好乱,我们不说这个好吗?我总觉得,你来到都城以后好象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的他目光是那样坦诚,他只是没有告诉她他的身份,她在他面前可以畅所欲言。可是如今的他,让她感到压迫,让她琢磨不透。 熠瞳眼中透出冷意:“你是说,如果换了从前的我,从前那个山林中的风影,你是愿意嫁的,是吗?” 啊?她不是这个意思啊。她是喜欢同山林中的他相处,可是那种感觉更象是朋友和兄妹,反倒是塔楼上的他拨动了她少女悸动的心弦。只是,她还从来没有考虑过婚嫁的问题,更没有考虑过做他的妃子。 他是皇帝的事实已经够让她心惊了,一时之间,她如何还能决定如此重大的人生问题。 熠瞳见她迟迟不答,眼中的冷意更盛,一把把她抓到面前,猛摇着她的肩头问:“是不是这样?” 记忆中的他是那样温柔,连重话都不会对她说一句,今晚的他为何如此狂暴?诺颜不认识似的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摇头。 熠瞳停止了摇晃的手,把诺颜固定在胸前,两眼死死地盯着她,顿地说:“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是风影,我是熠瞳。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两个,你到底选择谁?” 诺颜被他压迫得气都快喘不过来,思维开始混乱。他在说什么啊?他和风影是两个人?可是他们的音容笑貌,他们的嗓音,甚至吹箫的方式,穿衣的喜好都一模一样,世上怎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第60章:原来他是皇帝3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要选择。” “反正你就是不肯选择我?” 熠瞳把诺颜紧紧压在胸前,一低头狠狠地吻上她的唇。他是那样用力,好象诺颜是他手心的花瓣,他要狠狠地揉碎她,一点一点地揉碎。 好容易他才停止肆虐,诺颜使劲挣开他的怀抱,喘了几大口气,抚着红肿的嘴唇,恼怒地叫:“你真的不是风影,你真的不是他,你是个恶魔。” 熠瞳眼中燃烧着怒火,一抬手抱起诺颜,把她扔到床上。自己也跃上床,把诺颜压在身下,恶狠狠地说:“对,我不是你的风影大哥,我是恶魔,我就让你看看恶魔到底是什么样的,我现在就要了你。” 诺颜惊恐至极,极力挣扎。 “你不能这么做,你放开我。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不要逼迫我。” 但是这时的熠瞳目光焕散,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他一把扯碎她的衣裙,声音嘶哑地说:“他说他是风的影子,是个被世人遗弃的人?错,他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他是个没用的人。我才是他的影子,我才是被人遗弃的人。” 下体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诺颜痛呼道:“好痛。” “每个女人的第一次都会痛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是因为老天爷要让她牢牢记住把她变成女人的那个男人。”他的口气没有一丝怜惜。 狂暴的风浪过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熠瞳眼中的狂潮也渐渐消褪,眼神重又变得清澈和沉静。他大梦初醒般看着花容惨淡的诺颜和床上的一滩殷红,懊悔不已地敲着自己的脑袋。 “天啦,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歉疚地看着诺颜:“诺颜,我……” “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诺颜惊恐地缩到床角,用被子紧紧裹住衣衫凌乱的身子。 熠瞳眼中都是疼惜:“对不起,诺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我以前从来没有情绪失控过。再大的难,再大的苦,我都自己忍着,我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会那样,为什么在你面前会控制不住自己。你打我吧,骂我吧。” 第61章:原来他是皇帝4 打你?骂你?有什么用?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了。如果他尊重她,或许她愿意把自己给他,可是他采取如此粗暴的方式,却让她感到倍受屈辱。 诺颜指着门口,声嘶力竭地叫:“你出去,你马上出去。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再也不要见到你。” “诺颜……” “你出去。” 熠瞳无法,扭头走出房间。门外传来他的吩咐:“好好照顾她,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莹露和凝霜惊惶失措跑进来,问道:“小姐(娘娘),到底生什么事了?” 诺颜摇摇头,没有回答。这在别人的眼里,只会是喜事吧。 瞧见床上的情状,莹露和凝霜已然明白大半。但见诺颜神情凄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劝道:“娘娘,你先下来换套衣服吧。奴婢下床铺。” 诺颜冷声吩咐:“去打一桶水,我要沐浴。” 她要把身上屈辱的痕迹全都洗尽,一丁点也不要留下。 躺在撒满了花瓣的浴桶中,氤氲的热气伴着芬芳的花香,诺颜的脸上总算恢复了一点点生气。问一旁服侍的凝霜:“皇上上个月有没有离开过皇宫?” 凝霜摇摇头:“没有啊。皇上自登基后,只有每年秋狩才离开皇宫,平时都是在宫中的。” “你确定?” “娘娘,奴婢入宫以后,一直在皇上的寝宫龙渊宫服侍皇上,今日才拨到甘泉宫。奴婢每天都见到皇上的,他确实没有离开过皇宫。” 原来他真的不是风影。 诺颜呆呆地躺在浴桶中,直到水变得冰凉才在莹露和凝霜的催促下起身。擦干水渍,换了套干净衣服躺到床上。 他不是风影,但是他和风影之间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知道风影的存在,他因为他而癫狂,他说他是风影的影子,他们两个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回想起第一次在塔楼遇见他,她叫他风影的时候他确实愣了一会,当时她还开玩笑说:“才半个多月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谁能想得到,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他们之间的不同,唯有眼神和气度。风影更象飘逸出尘的隐士,而他则是深藏不露的蛟龙。 诺颜苦笑了一下,蛟龙失控的结果可是够可怕的。 第62章:心如死灰1 用被子蒙住头,诺颜闭上眼,什么都不愿想,尤其不愿回想刚才那不堪的一幕。她强迫自己睡觉,睡吧,最好是睡着了永远不要醒过来。 她真的睡着了,她看到了娘,她扑进娘的怀里,好象她重又变成了当年那个五岁的小女孩。她哭着说:“娘,你带颜儿走吧,颜儿不要离开你。” 娘抚摸着她的头,柔声道:“傻孩子,你怎能跟娘走。” “娘,我好想你,我好想好想你。” “颜儿,回去吧,回去面对你的宿命。” 诺颜从娘的怀里拔出脑袋,仰面透过朦胧泪眼望着娘:“娘,我的宿命是什么?我到底是谁?爹又在哪?” 娘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颜儿,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娘的面容是那样模糊,她的声音是那样飘忽,好象她根本是个不存在的影子。诺颜揉了揉眼睛,想将娘看得更清楚点。但是当她放下手,娘却不见了,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就象当年白茫茫的雪地。 “娘,你不要走,你不要抛下颜儿。娘----”诺颜大叫,她的声音空洞洞的,连回声也没有。 诺颜哭倒在地。 身下当真就是雪地,惨白惨白的雪地,寒气逼人的雪地。诺颜冷得直打颤,哆嗦得象是寒风中的一片飘零的落叶。 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裹住了她,是义父的貂皮披风吗?诺颜抬起头,雪地怎么不见了,眼前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红,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她被包围在了火海当中。 身上也热得象是要冒出火来,嘴唇干裂,诺颜吃力地说:“水,我想喝水。” 真的就有水滴进她的口中,清凉甘甜。额头上也变得清凉,象是覆盖了一层什么冰凉的东西。火海突然就消失了,眼前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地唤:“诺颜,你好点了吗?” 蓦地就明白了,刚才她是在做梦,娘早就死了,娘只能出现在梦里。眼泪无声地滑落,立刻被人轻轻地拭去。她的手被紧紧地握在一双大掌中,那双手好温暖,温暖得让她不愿去想那是谁的手。 第63章:心如死灰2 脑袋昏昏沉沉的,身子也软绵绵的,她一定是病了。在冷水中泡得太久,加上情绪低落,一向身体强健的她竟然也有病倒的时候。 有人在给她喂水,为她更换额头上的冷毛巾,应该是毛巾吧,她一定是烧了。但是她不愿睁开眼睛,她甚至不愿醒来,她只想睡过去,永远睡过去。 但她终究还是醒了。 诺颜睁开眼睛,室中大亮,莹露和凝霜立在床头。见她醒来,两个宫女,莹露现在也是宫女了,欣喜若狂地跑上前,问道:“娘娘,你好点了吗?” 诺颜强撑着坐起身:“好多了。” “昨晚吓死我们了,你一会寒症,一会又烧。皇上也吓坏了,把御医都召了过来。他还亲自坐在床边,喂你喝水,给你更换头上的毛巾。我想上前替他,他都不肯。” “是啊。皇上在你身边整整守了一晚,直到早朝的时候,见你烧退了,睡得也很沉,才赶去上早朝。临走的时候再三吩咐,他一退朝就回来,要我们好好照顾你,有什么状况立刻向他禀报。” 诺颜不愿听她们再说皇上如何如何,那两个字让她感到分外刺耳,问道:“昨晚我说什么胡话了没有?” “嗯,也不算什么胡话,你就一直哭着叫娘。” “哦。我还想睡觉。”诺颜又想躺下去。 凝霜端来一碗药,劝道:“娘娘,喝了药再睡吧。” 诺颜厌恶地看了一眼浓黑的药汁,勉强说道:“我不想喝。”重又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莹露端来一个托盘,说道:“要不,小姐你吃点东西吧。” 诺颜连眼睛也不想睁开:“我不吃。” 任两个人怎么劝就是不肯张口。 莹露和凝霜无法,见药汁和饭菜都凉了,只好端出门外。门口有脚步声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问:“她醒了?”是熠瞳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诺颜心头一痛,更加闭紧了双眼。 第64章:心如死灰3 “娘娘已经醒了,但是她不肯吃药,也不肯吃饭。” “嗯。端过来。” 熠瞳走到床边,在床沿上坐下。瞧着诺颜没有血色小了一圈的脸,心一阵阵的揪痛。明明昨天,她还活蹦乱跳,神采飞扬,是他,害她变成这个样子。 “诺颜,”他轻轻地唤,“起来吃药吧,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诺颜不理他,象是已经睡着了。 但是熠瞳知道她还醒着,轻摇着她的身子说:“诺颜,别使性子,不吃药怎么行?” 别使性子?她使性子遭殃的只有她自己,可是他使性子为什么全都使到她身上来了?诺颜心中的恨和痛全都被勾了出来,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叫道:“你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凝霜和莹露吓得目瞪口呆,这天底下,除了太后,还有哪个女人,不,应该是哪个人敢这样对皇上讲话?那几个妃子讨好他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把他往门外推。但是细看,皇上的脸上却找不出一丁点着恼的迹象。 熠瞳沉默了一下,沉声说:“好,我可以出去。但是你得先把药喝了,把饭吃了。” 诺颜不语。 熠瞳拉开被子,柔声劝道:“诺颜,听话,吃了药,吃了饭,身体才好得快。你还想去街上逛吗?等你病好了,我陪你一道去。我们还可以去塔楼,我吹箫给你听。” 诺颜狂叫:“你不要再说了。我不吃,我就是不吃。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看见你我就觉得恶心。”抢过被子,再次蒙住了头。 “诺颜,”熠瞳的声音也强硬起来,“你要我出去没问题,但是你必须得吃饭喝药。否则,我就呆在这儿不走了。” 诺颜怒气勃,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怒视着熠瞳,抖抖索索地说:“你不出去?好,那我就撞死给你看。”乱披散在她的肩头,覆住了她的颜面,但是隙间透出来的目光却极其坚定。 熠瞳一阵胆寒,无言地起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第65章:心如死灰4 凝霜和莹露这时才回过神来,扑到床边,惊惶失措地说:“娘娘,你是不是病糊涂了?我们这就去把皇上追回来,你跟他陪个礼,好吗?他对你那样好,我们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关心你,他一定不会怪你的。” 他对她好?诺颜冷笑了声,疲倦地说:“不许去。我累了,要睡觉了。” 心如死灰般躺在床上,没有了希望,活着便再没有了意义。 从小她被关在一个小小的院落内长大,日日陪伴她的,只有娘,还有几个服侍她们的女仆。后来,最亲最亲的娘离她去了,幸好义父一家无私的关怀渐渐融化了她心头的冰霜。 如今,她少女的心刚刚为一个男子而萌动,却被他无情地践踏。如果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果他只是一个皇帝,仅仅只是一个皇帝,不论他如何待她,她都会象这十几年来一样,笑着活下去。 可是,他不仅仅是皇帝,他还是塔楼上吹箫的那个人。 接下来的两天,诺颜仍是不吃不喝。熠瞳来过几次,每次都被她赶了出去。 到第三天早上,眼见得她形销骨立,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熠瞳阴沉着脸走进房,在床沿坐下,看着面色苍白,紧闭着眼的诺颜,痛惜地说:“诺颜,你到底在折磨谁?是折磨你自己,还是折磨我?” 诺颜连眼皮也没动一下。 熠瞳一咬牙,吩咐莹露和凝霜出去,注目瞧了诺颜好一会,才沉声说:“诺颜,你要明白,你不是一个人。” 诺颜猛地睁开眼睛:“你说什么?” 熠瞳横下心来,语音冰冷地说:“你代替长孙青琬入宫,这是欺君的大罪,按律该当满门抄斩,诛九族。” 诺颜悲愤地盯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熠瞳板着脸,顿地说:“诺颜,你若敢死,你义父一家就得为你殉葬。” 第66章:心如死灰5 诺颜死死地盯着他,他的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的目光异常坚定,他的整个人,只能用不怒自威来形容。这一刻,他就是皇帝,再也找不出丝毫塔楼上的影子。诺颜心头冰凉,她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君无戏言,他当真是在拿义父一家的性命在要协她。 诺颜冷笑:“对,你是皇上,你要我怎样就怎样。你不要我死,我当然不敢死。” 熠瞳心头大恸。为了说刚才那几句话,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不说吧,她的小命眼看就要不保。她不在乎她的命,他可是在乎,非常非常的在乎。说了,便是把他们之间的裂痕更加拉得大了。 但是熠瞳只是冷声说:“你明白就好。现在我命令你,吃饭、吃药。” 大声朝室外叫:“凝霜、莹露,你们两个把吃的端进来。” 诺颜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软软地靠在床头的靠垫上。熠瞳坐在床沿,手中端着粥碗,试探到温度合适了,才小心地喂给她。诺颜机械地张开嘴,机械地吞下去,一口一口地,把碗里的粥全都吞了下去。 歇息了一会,又把一大碗浓黑的药汁全数喝光。 凝霜和莹露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直到这时才松了一口气,佩服地看着熠瞳,暗赞还是皇上的本事大。 诺颜看也不看熠瞳,顾自闭上眼歇息,但是也没有再赶他。人家可是皇上呢,天下都是他的,她睡的这个房间也是他的,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她凭什么赶他? 熠瞳见状,细心地替她擦净唇畔的药渍,再盖好被子,起身离开。他没有再吩咐什么,他知道诺颜一定会好好地吃饭吃药,会好好地养病。 他面无表情地离开甘泉宫,直到走出老远,才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随即见到韩公公来报,说是萧相有要事求见。熠瞳不为人察觉地冷哼了一声,换上满面笑容说:“萧相来了?快请。” 第67章:奇怪的宫女1 诺颜果然乖乖地吃饭吃药,她本来体质就好,这病也不是什么大病,身体很快便复原了。 这几天,熠瞳很少来看她,也没有别的嫔妃来打扰她。据凝霜说是皇上吩咐过的,玉妃娘娘有疾,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入甘泉宫。诺颜本就不愿见到那些女人,倒也落得个清闲。 这天,见阳光明媚,凝霜劝道:“娘娘,你整天呆在房内也不是个办法。今天天气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诺颜本待不去,但见莹露一脸的兴奋,心道这丫头随我来到都城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不如带她出去逛逛,看看皇宫的景色也不错。:“好吧,我们去僻静点的地方,我不想撞见别人。” 凝霜明白诺颜的心思,专带她往人少的地方行去。 已进入深秋,但天气还不算太凉。树叶儿开始变色,红的黄的绿的,五彩斑斓。天蓝得出奇,也高得出奇,风舒缓地拂过这条寂静的小径,让人倍感清爽。 诺颜暗自庆幸,幸好有凝霜这么个知情识趣的婢女尽管只相处了几天,但诺颜跟她在一起,感觉比莹露还要投契。她自是不知道,正是因为凝霜善察人意,又忠诚护主,所以熠瞳才特意派她来甘泉宫服侍她,以免她人生地不熟的受苦。 正怡然行走间,路旁的花丛中突然窜出一个人来,堵住了诺颜的去路。 诺颜细瞧,那是个四十开外的女人,穿着宫女的服饰,但头蓬乱,衣衫也有多处划破。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诺颜,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凝霜赶紧拦在诺颜身前,喝道:“喂,你想干什么?还不快让开。” 诺颜察觉老宫女眼中神态有异,满含着狂喜和难以置信,嘴唇翕动,分明是见到渴盼已久的东西的神情。轻轻地拨开凝霜,问:“你想对我说什么?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凝霜焦急地叫:“娘娘,小心她伤到你。” 莹露嗤地笑道:“放心吧,她才伤不到我家小姐呢。” 凝霜似信非信,仍是戒备地盯着老宫女。 第68章:奇怪的宫女2 老宫女嘴唇翕张了半天,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诺颜鼓励地看着她,和言劝道:“你别急,想说什么就说,慢慢说。” “夫,夫人,真的是你吗?你终于又回来了,芸香等了你好久,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老宫女霎时泪流满面,跪倒在地。 诺颜蹲下身,扶起她:“你别跪啊。我不是你的夫人,你恐怕认错人了。” “什么?”老宫女一惊,用肮脏的衣袖擦了擦眼睛,又认真地打量了诺颜好一会,才破涕为笑,“你明明就是夫人,你这眼睛,你这样貌,除了夫人还能是谁呢?夫人,你怎么不认芸香了?” 诺颜心知有异,耐心地问:“你说我是你的夫人,那你可知我姓甚名谁?” 老宫女张大了口,愣怔了半天,才呐呐地说:“夫人就是夫人,我怎知道你的名讳?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那你呢?你又是谁?” “我是芸香啊。夫人,我随在你身边足有五年多,你难道忘了?” 莹露忍无可忍,插话道:“我从来都在我们小姐身边,我怎么没见过你?明明是你认错人了。”她在诺颜面前向来随意惯了的,此处又无外人,也就没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有她们两个在身边,诺颜不便多问,顺水推舟说道:“你确实认错人了。” 老宫女还想扑上前,凝霜拦住她,喝道:“这是皇上刚刚赐封的玉妃娘娘,你别信口胡说,还不快回到你的静宜宫去。” “玉妃娘娘?”老宫女宛如被骤雷击中,朝后退了一大步,怔怔地看着诺颜。她的眼神一点点地变得黯淡,终于她转过身,蹒跚地朝前走,喃喃自语道:“原来真的是我认错人了,事隔这么多年,夫人怎可能还这么年轻。” 诺颜心中起疑,真想追上前去,向老宫女问个明白。但碍于莹露和凝霜在旁边不方便,而且刚才问了她几个问题,她根本回答得不知所云,因此诺颜忍着冲动,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问凝霜:“她是谁?你刚才说她住在静宜宫,静宜宫又是什么地方?” 第69章:奇怪的宫女3 凝霜答道:“静宜宫是一个废弃的园子,很多年没有人居住了,只有这个疯宫女住在里面。据说她一直就住在静宜宫,让她搬去别处她都不肯搬。她疯疯癫癫的,人人都叫她疯宫女,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做芸香。她平时很少出门的,偏今日怎么就撞上她了,还冲撞了娘娘。” 诺颜道:“也说不上冲撞不冲撞的。静宜宫在哪?我们过去瞧瞧。” 凝霜脸上顿时变了色,连连摇头说:“不能去。静宜宫是皇室的禁地,从来不许人进去的。” 诺颜大奇:“为什么?你不是说已经废弃了吗?为什么芸香还住在里面?” “我也不知道。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打从我进宫,那儿就是禁地。对了,娘娘,东宫你最好也不要去。” “为什么?”东宫是太子居住的地方,据她所知,熠瞳现在还没有儿子,那么东宫应该是空置的了。 “这个我倒是知道。当年先皇把刺王赶出皇宫之后,遍寻太子不着,只好自己登基为帝。他说,国不可一日无主,他只是暂时代领大权,一旦找到太子,是要将皇位归还的。因此,东宫就一直为太子留着。皇上登基前是住在别的宫殿,而且没有太子的称号。” 诺颜暗晒,什么为太子留着,不过是收拢人心罢了。如果当真找到太子,他还会将皇位拱手相让吗?他倒是做了好人,可给他儿子留下了麻烦。这么些年都过去了,等将来熠瞳有了儿子,难道也不能住在东宫? 想到熠瞳未来的儿子,又想到他已经有了很多别的女人,心莫名的就烦乱起来。也没兴致再逛下去了,淡淡地说:“我们回去吧。” 凝霜和莹露见她情绪突然变得低落,以为是刚才的疯宫女打扰了她的兴致,没敢再多说什么,一路回到甘泉宫。 当晚夜深人静之时,诺颜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摸黑换了套利索的衣服。然后打开窗户,从窗口跃出,再回身轻轻地关好窗户。循着白天凝霜指的方位,悄悄地来到静宜宫。 第70章:身世之谜1 白天总有人跟在身旁,又担心熠瞳来找她,不敢明目张胆闯进皇宫的禁地。只好趁着众人都以为她在熟睡之际偷偷地溜出来。 今天她一见到那疯宫女,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很怪异的感觉,好象曾经在哪见过她似的。加上她的话中透着蹊跷,她更是非要去弄个明白不可。 静宜宫果然是荒废已久的样子,门漆剥落,阶前长着野草,同寒蕊宫差不了多少。大门紧紧闭着,诺颜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显然是在里面上了闩。诺颜寻思着从院墙越墙而入,然刚转过身,却突然象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定在原地。 门前是一条小径,径旁长满了野草,但是在很多年前,这儿想必长的都是茂盛的鲜花。远处影影绰绰有一些楼宇,虽说在夜色中看不太清楚,但那些楼宇的轮廓是那样熟悉,熟悉到了已经深深地印在心底,她闭着眼睛也能将它们描画下来。 记得小时候,娘不让她出门,她只能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世界。那时的她,对外面的全部印象就是这条长满了花草的小径,还有远处的那些楼宇。她日复一日地趴在门缝前,日复一日地将这可怜的一点景色一遍又一遍地刻在了心上,再也抹拭不去。 诺颜心头狂跳,难道她一直在寻找的旧居就是静宜宫?为什么,为什么她会住在皇宫里面?她到底是谁? 所谓近乡情更怯,答案就摆在了面前,诺颜却迟迟不敢去揭开它。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跃上院墙,进入到墙内的小院中。 面前是一个干涸的花池,里面落满了枯枝败叶。而当年这个花池中注满了清水,飘着几枝睡莲,还有几尾鱼儿在里面畅游。她常常趴在池沿上,伸手到水中逗弄鱼儿,常常弄得衣袖**的。 再往前走,脚下是熟悉的石板路,前面是熟悉的石阶。阶旁的扶手上刻着生肖图案,其中有一只小白兔的耳朵缺了一角。石阶上面,是她们居住的房屋,屋门虚掩着。 第71章:身世之谜2 诺颜伸出手,颤抖着推开门,门“吱呀”一声应手而开。门个小客厅,厅内的摆设同过去一模一样,只是正中的那面墙上挂着的不再是山水画,而是一幅肖像,一幅女人的肖像。 肖像前的一张小橱上点了一支蜡烛,烛光的映照下,画上的女人宛如活了一般。 热泪顿时流了满面,诺颜冲上去,抚摸着画像,一遍又一遍地叫:“娘,娘。” 身后有一只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脊背,诺颜一惊,倏地转过身。她面前站着的正是白日见过的疯宫女,不过现在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疯癫之态,她的眼中满含着热泪。 “你是诺颜小姐?” “你是芸姨?” 是的,她想起来了,疯宫女正是母亲的贴身婢女芸姨。她小的时候,除了母亲,最亲的人就是芸姨了,难怪白天见到她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母亲从来都叫她阿芸或者是她芸姨,因此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叫芸香。 “小姐。” “芸姨。” 诺颜扑倒在芸姨怀里。她的怀抱是那样温暖,那样熟悉。小时候,芸姨常常抱着她,给她讲各种各样的故事,常常使她听得入了迷。泪水势不可挡地喷涌而出,浸透了衣衫。 良久,诺颜才不舍地从芸姨怀中拨出身子。芸姨擦拭着眼泪,端详着诺颜的面容说:“小姐,你的容貌简直同夫人当年一模一样,难怪白天我会认错。小姐,你怎么成了玉妃了?夫人呢?她在哪?这些年你们过得可好?” 诺颜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了出来:“娘已经去世了,是在当年逃难的路上被兵匪害死的。” 芸姨受了惊吓似的大张着嘴,半天才大叫了一声,扑倒在地,捶着地板哭嚷道:“夫人,你怎么就去了?芸香一直在等你,等你回来啊。夫人,你怎么就丢下芸香不管了?” 好容易等她平静下来,诺颜擦干眼泪,问:“芸姨,为什么我从小就住在皇宫里面?我到底是谁?还有,我爹是谁?”想问的问题太多了,这是她最想知道的几个。 第72章:身世之谜3 “你之所以住在深宫,是因为你是命定的太子妃。” “太子妃?”诺颜惊呼,这个答案太离奇了,她居然是未来的太子妃,而且是秘密养在深宫的太子妃。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得从头说起了。”芸姨微微抬头,望着窗外深邃的夜空,视线穿越时空,她似乎又看到了十八年前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宫女。有一天,天气很晴朗,她正想着做完事情后去园子里面捉蝴蝶,突然见到掌管她们的公公一脸凝重地走过来,把她们全部召集在一起。 公公瞧了半天,最后选了她和另外一个宫女来到静宜宫。静宜宫里面已经有了好几十个宫女,她们站成几排,由宫中的总管亲自挑选。她和另外几个宫女留了下来,其余的都被遣回原处。 然后,她们才被告知,未来的太子妃已经诞生了,即将由她的娘送进宫来,以后她们将住在静宜宫,而她们几个就是服侍太子妃母女的。 之前,宫中便在疯传,说是皇上微服私访,遇见了一桩奇事,有一个女娃儿衔玉而生,那玉上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经过国师推算,又瞧了那女娃儿的面象,认定她有一国之母的命格。 正好那时太子得了奇症,遍寻天下名医,人人束手无策。因此皇上决定把那个女娃儿接到宫中居住,待长大以后与太子成婚。一来为太子冲喜,二来在宫中便于调教。 原以为这都是些荒诞不经的传说,没想到传言全都是真的。 当天下午,她们便见到了传说中的太子妃母女。芸香还记得,她第一眼看到太子妃的母亲,也就是日后她口中的夫人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宫中美女如云,可是与她相比,她们都成了庸脂俗粉。 她手中抱了一个襁褓中的女婴,粉嫩嫩的很是可爱。女婴的脖子上还挂了一个玉坠,大概就是传说中她一出生便衔在口中的那块玉。 第73章:身世之谜4 说也奇怪,自从太子妃母女搬到静宜宫后,太子的病便不治而愈。这下本来对这事还持怀疑态度的人也全都笃信不疑,那女娃儿就是天生的国母。 身世之谜解了大半,可是诺颜心中却更加糊涂。追问道:“为什么要把我关在静宜宫不许出去呢?”难道不让她跟太子培养培养感情吗? “那是夫人的意思,我也不知道那是为什么。夫人不说,我们做奴婢的不敢多问。我只知道自你们娘俩搬进静宜宫后,夫人自己也是连大门都未迈出一步,直到逃难的那次。每个月固定的一天,皇上都会派人送一封信给夫人,夫人看了总是摇头,然后接连几天都闷闷不乐。” “那些信呢?” “逃难前的那天晚上,夫人把它们全都烧了。” “哦。”诺颜心中满是失望。 “芸姨,我娘可曾对你说过,我爹是谁,我是在哪出生的?” 芸姨摇了摇头:“夫人从来不曾提起过。有一次有个小宫女随口问过,但是夫人立刻变了脸色,告诫我们以后不许再问这类问题。夫人平时待我们很好的,可是那次她的口气很严厉。以后再没有人敢谈及相关的话题。” 诺颜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这事处处透着诡异,她的身世似乎越来越复杂了。摸出胸口的玉坠问:“你说我是衔玉而生,是这块玉吗?” 芸姨凑到面前细瞧了瞧,点头道:“没错,是这块玉。” “可是娘却对我说这是我爹留给我的。” 芸姨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终于说道:“衔玉而生只是传言,夫人从未亲口证实过,但是她也从未否认过,我不知道真相如何。逃难的那天,到处兵荒马乱的,夫人大概是怕自己有什么闪失,嘱咐我们,如果她遭遇变故,要我们无论如何要好好照料你。她还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我听不明白,大概是说这玉坠里藏着一个什么大秘密。” “大秘密?” 第74章:身世之谜5 “好象是吧。那时忙着逃难,人心惶惶,再加上夫人的话实在难懂,我实在弄不明白。” “她的原话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芸姨使劲敲敲自己的脑袋,痛苦地说:“听夫人当时的口气,那是件很重要的事,可是我事后怎么回想也想不起来。” 见她面上痛苦的神情,诺颜于心不忍,劝道:“想不起来就算了,以后我慢慢想办法查。” 可是芸姨痛苦的表情却丝毫未减,甚至越来越严重。她的脸色苍白,五官都皱在了一起,额头上也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诺颜情知不对,问道:“芸姨,你怎么了?你病了吗?我这就去找大夫。” 芸姨却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诺颜小姐,我这是老毛病了。当年逃难的时候,我与夫人失散了,又不小心跑错了方向,没能逃出宫外。幸好也没有遇到危险,侥幸活了下来。我日日守在这宫中,每次病都咬牙挺了过来,为的就是等待你们的消息。我总算等到这一天了,我要去侍奉夫人了,我早就该去了。” “芸姨,你别说傻话,我马上找御医来为你诊治。” “别去,”芸姨抓住诺颜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我这病是治不好的。我还有几句话要对你说,再不说来不及了。” 诺颜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心中说不出的害怕,她刚刚找到的一个亲人,难道又要离她而去? 芸姨喘了几大口气,费力地说:“我怀疑你的身世不简单,可能有个大阴谋在里面。刺王攻破皇宫的那天,皇上本来想带你们母女同太子一道逃走,但是夫人不肯,她趁乱带我们从另一条道逃跑。我听见她边烧信边说,我被你囚禁了这些年也够了,我女儿的幸福可不能再被你葬送。什么国母的命格,全是鬼话。” 芸姨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小姐,我要去找夫人了,她在等我呢。小姐,保重啊。” 第75章:身世之谜6 厅中静得异常,烛火一明一灭,墙壁也跟着一明一灭。到处都是黑暗,到处都是空洞,连心也是黑暗的,也是空洞的。 握着诺颜的手在慢慢变凉,诺颜低头望着芸姨已经恢复平静,不再痛苦的脸,泪水缓缓的滑过脸颊,滴落在那只冰凉的手上。 她守着芸姨坐了很久很久,直到东方白。她怕被人瞧见她的行踪,一咬牙,抹去脸上的泪痕,将芸姨僵硬的躯体放到她的小床上,然后才回到甘泉宫。 一整天,她都关在甘泉宫琢磨这件事。身世之谜非但未解,反而越加复杂了。知道真情的人都已不在人世,她该如何调查这件事呢?义父当时只是一个朝官,根本不会知道宫庭的这些秘密。 当年为她推算命理的是国师,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又在什么地方。对了,还有太子,当年太子是逃了出去的,只是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不知他是否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诺颜心头很是沮丧,就算他知道又如何,熠瞳的父亲曾派了无数的人找他,却始终找不到他,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年,她又没有人手,该如何寻找他? 昏昏沉沉的呆到晚上,到了就寝的时间,诺颜如法炮制,等众人都睡了之后,悄悄地从窗口溜出去,再次来到静宜宫。 芸姨还安静地躺在她的小床上,诺颜鼻头一酸,打了盆水为她拭净身子,替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来到御花园,把她端端正正地安放在一张石凳上。 如果任她躺在静宜宫,恐怕化作白骨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又找不到借口通知别人。把她放在这儿,明早就会有人现她,别人会以为是她晚上躺在石凳上睡觉睡过去了,然后按照宫中的规矩把她运出去安葬。 “芸姨,永别了。” 诺颜强忍着眼泪告别芸姨。 远处,有一座宫殿静静地蹲伏在黑暗中,象是一头沉睡的雄狮。诺颜知道,那是东宫。 第76章:撞见前太子1 心中一动,东宫自太子走后一直无人居住,也就是说,所有的东西都保持着原貌,不知道在那能不能现点线索。 脑中转着念头,脚下已如飞般奔向东宫。 东宫内漆黑一团,没有人也没有灯光。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诺颜模模糊糊看见里面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触手处也没有灰尘,显然经常有人在打扫。 诺颜走走停停来到卧室,通常卧室是秘密最多的地方。卧室内除了平常的摆设,还有一些小孩的玩具。诺颜来到案前,拿起上面的一个小竹马,微微一笑,大概只有几岁的小男孩才会玩这种玩艺吧。莫非,太子同自己年岁相若? 窗外有轻微的异响传来。诺颜轻轻放下手中的竹马,闪身躲到床帐后面。 只见窗户被轻轻地打开了,一个高大的黑影从窗外跃进来,站在室中。从他刚才的身法,诺颜已经判断出,他就是流萤。这时月光照在他的侧面,看得更加清晰了,他确是流萤没错,他的脸上满是感慨。 流萤,他到东宫来干什么? 流萤走到案前,拿起刚才诺颜看过的竹马,放在胸前轻轻地摩挲。他随手拉开案下的一个小抽屉,手在里面拨弄了几下,叹道:“难为你们还都在。”听那声响,里面大概都是些小玩具。 诺颜暗惊,难道流萤就是当年逃到宫外,下落不明的太子?这未免太巧了,她刚想找太子,太子就出现在她面前,巧合得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回想起之前流萤的言行举止,他是太子倒是于情于理。她早就猜到他有野心,不是一般的人,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就是太子。 难怪上次他在寒蕊宫表现那样奇怪。曾经他是这儿的主人,如今故园为他人所有,他想回趟故居还得偷偷摸摸的。眼看着好友在冷宫受苦,自己却是爱莫能助,只能背着人送点吃穿用度的东西。 第77章:撞见前太子2 诺颜心中感慨,轻轻地叹了口气。流萤神情一凛,转向诺颜的方向,低声喝问:“是谁?” 诺颜情知已被他觉,只好答道:“是我。”从帐后转出身来。 流萤惊奇地“咦”了一声,问道:“诺颜,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我就随便出来走走。这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 “是啊。”流萤刚说了两个字,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住了口。但是已经说出去的两个字却是收不回来了,不禁神情尴尬地看着诺颜。 诺颜微微笑道:“其实你不承认我也猜到了,你就是太子。” 流萤刚才那一瞬的慌乱已经过去,又恢复了平日里满不在乎的样子说:“我在你面前总是少了点防备,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哪还是什么太子啊。喂,你该不会是在占我便宜吧,太子比皇帝要矮上一辈,你是皇帝的妃子,难道你想要我叫你皇婶婶?如今的皇帝只能算是我堂弟哦。” 诺颜听得出,流萤口中说着俏皮玩笑的话,却藏不住语气中的苍凉和悲愤。听他说到妃子,心中黯然。 流萤见她不吭声,继续说:“我后来又去了趟寒蕊宫,没找到你,东西也都搬光了,心里急得不行。派人打听,才知道皇帝封你做了玉妃,还听说,皇帝很宠幸你。” 他的口气里分明满是嘲讽,诺颜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流萤故作轻松地说:“这下好了,你想要什么都有了,用不着我再为你操心了。” 诺颜再也憋不住心中的屈辱,脱口叫道:“又不是我自愿的,他是皇帝,我有什么办法。” 流萤收敛了脸上的嘲弄和玩世不恭,怜惜地看着诺颜:“其实,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不是那种逐权夺利,贪图享受之人。我一直都知道的,是我刚才说错了。” 那晚熠瞳用强要了她,诺颜满肚子的委屈和愤怒找不到人述说,只能苦苦憋在心里。这时听到流萤真诚的关怀,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第78章:撞见前太子3 流萤替她擦拭眼泪,眼泪却是越流越凶猛,只好把她轻轻揽进怀里,抚拍她的脊背安慰她。诺颜靠在流萤坚实的肩头,就好象一只无浆的小船停靠在温暖的港湾。 从小她没有见过父亲,也没有兄弟。青琬姐姐生性懦弱,常常还需要她来帮助她。流萤既象是她的父亲,又象是她的兄长,让她感到温暖,想要依赖。 肆无忌惮地流了一顿眼泪,诺颜终于离开流萤的肩头,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把你的衣服都弄脏了。” 流萤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说:“河水不泛滥了?没关系,以后罚你给我洗衣服。”口气半真半假的。 诺颜面上微红,心想按照芸姨的说法,当初若是刺王不动政变,自己现在恐怕已经是他的太子妃了,或者,是他的皇后了。只是事过境迁,自己已然成为他人妇,跟他之间是再不会有这些纠葛了。 流萤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很认真地问:“诺颜,你当真不愿意嫁给那个皇帝,不愿意做他的妃子?” 如果那晚熠瞳没有强迫她,这个问题还真是难以回答,但是现在诺颜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不愿意。” “那好,你现在就跟我走,再不要踏进皇宫了。” “不行的。”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知道我代替青琬姐姐入宫的事,如果我走了,他会对义父一家不利的。” “这个混帐,就知道他不配当皇帝。”流萤愤愤地骂。 诺颜低低地反驳:“这跟当皇帝有什么关系?” 流萤不满地说:“你干嘛还替他辩护?诺颜,相信我,很快我就会把你解救出来。” 他的话让诺颜心头暗惊,以前就猜到他有野心,现在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他的所作所为更加可以解释了。慎重地问他:“流萤,你告诉我,你收伏那些山寨,是不是打算跟朝庭对抗?再演一出逼宫的戏?” 第79章:撞见前太子4 流萤没有吭声,背着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暗沉的夜色。好一会才转过身,肯定地回答:“是的。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不妨告诉你,不仅是山寨,我还有很多别的力量。这天下,迟早是要还给我的。所以,你再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 诺颜疑惑地望着他:“可是我听说宁王当初本是要你来继承皇位的,只是找不到你他才自己登基为帝。他一直把这东宫为你留着,就是打算把皇位还给你。当初,你为什么不现身呢?是不知道他在找你吗?” 流萤冷笑道:“你以为他会那么好心?那不过是愚弄百姓,收买人心罢了。当年他不是没有找到我,而是要杀我。他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派了最厉害的宫庭高手和江湖杀手来谋害我,幸好我身边还有忠诚的护卫,我又对他怀有戒心,才没有遭他毒手。” 流萤一口气说到这,顿了一下,才又说:“这些年,我一直东躲西藏。一边躲避他的追杀,一边联络还忠于我父皇的旧部。我父皇的江山,他不配得到。” “熠瞳呢,他也要派人杀你吗?”诺颜担心地问。宁王所作所为如何,不关她的事,但是她很介意熠瞳的行为。 流萤却皱紧了眉头问:“熠瞳?他是谁?” “他就是皇帝呀,你难道连你堂弟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皇帝的名字,可是他不叫什么熠瞳,而是叫做慕风。” “慕风?”诺颜心头开始莫名的不安,他为什么要自己叫他熠瞳?慕风,风影,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联系。 只听流萤轻蔑地说:“他登基的时候还是个小毛孩,凡事自己做不了主,只能听任罗宰相的摆布。罗宰相也一样的要追杀我,因为他能控制慕风,却控制不了我。” 诺颜奇怪地问:“宰相不是姓箫吗?怎么又成了罗宰相了?”那个箫相的女儿还是后宫的贵妃呢。 第80章:撞见前太子5 流萤抚摸着下巴说:“我也觉得这事挺纳闷的。三年前箫侍郎突然得了慕风的信任,设计害死了罗宰相,然后他自己成了宰相。幸得如此,他忙着对付罗宰相的余党,我才有机会加壮大我的势力。” 诺颜听得胆战心惊,如今这朝局可是千疮百孔啊。箫宰相帮了熠瞳的大忙,难怪他如此倚重他。可是,箫相掌握了大权,熠瞳岂不是又会受他挟持? 虽说恨熠瞳恨到了极点,可一颗心不自觉的还是老在他身上打转。 突然想起了来此的目的,诺颜问:“流萤,我听说你很小的时候,你父皇就为你选定了一个太子妃,说她有国母的命格,是这样吗?” 流萤不在意地笑了笑:“好象是吧,什么命格不命格的,你也信这个?” “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流萤歪着头想了想说:“有。我记得小时候,嬷嬷有时候会指着远处的一座宫殿说,殿下,你的小新娘就住在里面。” “你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吗?”诺颜紧张地问。 “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关心过,父皇也从未向我提过。” 见诺颜紧张地样子,流萤突然觉得心情大好,凑到她面前,戏稽般地问:“怎么,关心起我的婚姻大事来了?怕我被别的女人抢了?放心吧,当年刺王攻破皇宫后,那个女孩也不知所踪。再说了,时过境迁,就算她还在,我也不见得非要娶她不可。我不信命格那一套。” 诺颜忽略他的调笑,问:“你知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的母亲是谁?还有,她是从哪来的?”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喂,你今晚老是问她干什么?”流萤探究地看着诺颜。 诺颜失望地垂下头。 流萤两手按住诺颜的肩头,关切地嘱咐:“诺颜,如今萧相当权,他的女儿萧贵妃又掌管着后宫,你可千万要小心。虽说你并无争宠之心,可是慕风如此待你,无疑是把你推上了风口浪尖。你凡事多几个心眼。” 第81章:撞见前太子6 “嗯。”诺颜唯有点头。 “今晚,不知怎么了,就想来故居看看,没想到遇上了你。我得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流萤叹了口气,他没有告诉诺颜,本来他明知诺颜已搬离寒蕊宫,却鬼使神差地跑过去。人去屋空,物是人非,寒蕊宫中只剩下凄冷的清风,再看不见烛光下的笑颜。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的旧居东宫,没有了主人的它又该是什么样子?十几年没有来过的地方,今晚第一次鼓足勇气进来,却意外地遇到了诺颜。 “流萤,你也保重。”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唯有一句保重。 “保重。” 辞别流萤,诺颜悄悄回到甘泉宫。连流萤,也就是当年的太子也不知道她的身世,她该从何着手啊。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又经过朝庭变故,这秘密难道将永远成为一个秘密? 手轻轻抚着胸前的玉坠,这是爹娘留给她的唯一的物品了。对了,芸姨说这玉坠中藏了一个大秘密,莫非就同她的身世有关?可是这玉坠她从小带到大,她从来没有现它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它就是一块普通的玉坠,不过比较温润,雕工比较精致点罢了。 什么衔玉而生,根本是荒诞不经的传言。 再次将玉坠举到面前细看,玉坠上没有可疑的图案,也没有裂纹,连一点最细微的瑕疵都没有。诺颜失望地把玉坠又塞回胸前。 第二天早上起来,向宫女了解外面的情况。凝霜还犹豫着要不要在大清早说这个,莹露已经嘴道:“我们前天碰到的疯宫女已经死了。” “哦,死了?怎么死的?现在她在哪?” “听说是在御花园的长凳上睡过去的,现在已经把她运出去安葬了。” 诺颜心中稍安,这与她预期的一样。问凝霜:“有没有香烛纸钱之类的东西?好歹我们与她有一面之缘,送送她吧。” 第82章:得罪了萧贵妃1 凝霜摇头道:“在宫里不允许私自祭典,这是遭忌讳的。” 诺颜无奈叹息,深宫果然束缚多,只好以后找机会到静宜宫去为她上上香。 正在感叹间,突闻宫女来报:“娘娘,萧贵妃来了。” 诺颜苦笑,到底还是躲不过啊。看来这个萧贵妃憋了这么些天,火气也憋得够了,因此不顾熠瞳的告诫,非要来甘泉宫不可。 昨晚流萤说了,皇帝的名字叫慕风,可是在诺颜心里,他始终是熠瞳,让她恨极却又忍不住关心的熠瞳。 整了整衣衫,大大方方地走出去。既然躲不过,又何必要躲。 走进前厅,见厅中站了一个女人,气质高贵,正在观看甘泉宫的布置和格局,眼中满是欣羡和嫉妒,情知她便是萧贵妃了。不急不徐地走上前,微微福了福,道:“青琬见过娘娘,请娘娘上座。” 萧贵妃没有回答,只侧过脸细细打量诺颜。 诺颜也毫不畏惧地迎视她。心道,若不是她的妆容稍嫌浓艳了点,头上的饰品稍嫌繁复了点,她还算得是个美人哩。可惜盛妆反倒把她本人的光彩给压了下去。 萧贵妃身旁的一个宫女见状喝道:“大胆玉妃,见了贵妃娘娘怎不下跪?” 萧贵妃仍是不置一词。 诺颜貌似恭谨地说:“青琬乃山野村女,不懂宫中规矩,况身子有病,还未痊愈,若有不当之处,请娘娘恕罪。” 皇上吩咐过的,玉妃娘娘有疾,不能打扰,萧贵妃纵有天大的火气,也只有闷在心里,怏怏不乐地在上的椅子上坐下。 诺颜微微一笑,转吩咐凝霜:“奉茶。”不客气地在主位上坐下来,这可是在甘泉宫,是她的地盘。 萧贵妃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曾受过这种待遇,在后宫,哪个嫔妃见了她不是恭恭敬敬的,但又找不到理由训斥诺颜,憋了满肚子的火。 第83章:得罪了萧贵妃2 见凝霜奉了茶过来,端过茶假意抿了一口,怒道:“太烫了,这茶怎么能喝?你这奴婢连个茶都不会泡吗?”重重地把茶杯顿到桌上。 诺颜浅浅一笑:“凝霜以前在龙渊宫侍奉皇上,给皇上泡茶泡习惯了,不知道原来娘娘喜欢喝凉茶。凝霜,还不快去换一杯来。” 萧贵妃又被她一通抢白,愤愤地说:“不必了。” 抑制住怒气,换了幅笑容说:“妹妹,你我同是皇上的嫔妃,以后不必生份,叫我姐姐就好了。” 同为嫔妃?诺颜自嘲地一笑,婉言辞道:“娘娘乃千金之躯,青琬何德何能,敢与娘娘姐妹相称。” 萧贵妃自听说皇上亲自选了个女子做玉妃,还住在甘泉宫,早就想看看这女子到底是何等绝色。谁知左等右等,她就是不到自己的朝云宫来朝拜,而皇上又下令不许人去甘泉宫打扰她,心里醋妒难忍,因此今日不顾皇上的禁令,定要来甘泉宫看个明白。 谁知诺颜极不给她面子,礼节轻率,说话还夹枪带棒的。但今日是犯禁来到甘泉宫,心中本有怯意,加之这甘泉宫是人家的地盘,而这个玉妃又明摆着不是好惹的主儿,唯有把怒火压在心底,以后再伺机报复。 勉强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甘泉宫。 凝霜担扰地说:“娘娘,你今日得罪了萧贵妃,只怕以后有麻烦。” 诺颜落寞地朝卧房走去,无所谓地答道:“她爱怎样便怎样。” 如果换了从前的她,今日势必会婉转周全,大家相安无事。可是自从那晚知道熠瞳是皇帝,而且对他失望之后,她对这甘泉宫,对这整个的皇宫无比的厌倦。反正她不想成为熠瞳的女人之一,不想为了他而跟别的女人争风吃醋,她们爱对付她尽管来吧,大不了她再回到冷宫,大不了,一死。 萧贵妃刚离开不久,熠瞳便来到甘泉宫。 第84章:从头开始1 诺颜冷眼瞧着他,他是兴师问罪来了吗?动作够快的啊。她刚刚以下犯上,得罪了他的宠妃,他马上就巴巴地赶过来了。 这些天熠瞳不时会来甘泉宫看望诺颜,但往往选择午后或者晚间比较空闲的时间。诺颜虽说不再赶他走,但总是冷若冰霜,不爱搭理的样子。因此熠瞳每次见她无恙,简单问候几句便走,从不多作停留。 听人说,他这阵子很忙,晚上几乎都在御书房或者龙渊宫歇息,也没有要人侍寝。 熠瞳已经见惯了诺颜的冷眼,也不在意,直截了当地问:“诺颜,刚才萧贵妃来找你了?” 他果然是为这事来的,诺颜一扬下巴,冷冰冰地说:“是,而且我还得罪了她,你要责要罚尽管来吧。” 熠瞳笑着摇摇头,来至窗前,背负着双手望着窗外的一抹微云,温言道:“诺颜,你这性子真的不适合呆在皇宫。” 诺颜心头紧了紧,不是她不懂得在皇宫该如何生存,怪只怪她还不知道他是谁的时候,还在塔楼上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的心交了出去,结果被他弄得伤痕累累。 倔强地说:“既然如此,你干脆把我配回老家好了,或者再回到寒蕊宫也行。” “我是很后悔,当初不该急着让你从寒蕊宫搬到甘泉宫来。如果你在那多呆一段时间,或许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诺颜心头冰凉,最是无情帝王家啊,他都如此绝情了,她还有什么可依恋的呢?一咬牙说:“我现在搬回去也是一样,我这就去叫莹露来帮我整理东西。” 熠瞳转身一把拉住她:“你呀,就是这么冲动。既然已经搬出来了,怎能再回去呢?萧贵妃仗着她父亲是宰相,而且是有功于我,手握重权,我必须依靠的宰相,所以难免骄纵了点,你别放在心上。” 诺颜惊讶地看着他,原以为他是来责罚她的呢。只是,她能不放在心上吗,那个萧贵妃也是他的女人呢,而且,人家还比她先来。 “我还是想回到寒蕊宫。” 第85章:从头开始2 熠瞳无奈地叹息:“为什么?甘泉宫不好吗?” “寒蕊宫更自由,更清静,也更温暖。”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冷宫更温暖。为什么,是因为在那可以听到箫声吗?”熠瞳灼灼的目光盯着诺颜。 诺颜心中一痛,他还提这些做什么?或许真的如他所说,她一直呆在寒蕊宫,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没有生后来的事情,他们还能一如当初那般美好吧。 熠瞳轻轻把她拉到胸前,轻轻地环住她,柔情万状地说:“诺颜,我真的很后悔那晚的失控,这些天我一直想弥补我的过错。原谅我好吗?” 诺颜眼中潮潮的,他又来柔情的这一套,是吃准了她怕软不怕硬吗?眼前又闪现出他那晚暴戾的样子,诺颜挣开他的怀抱,背过身说:“要我如何原谅你?从一开始你就在欺骗我。我不知道你和风影是什么关系,但是第一晚遇见你,你明知我认错了人,不但不纠正我,反而借机假扮作风影,想从我口中探听他的消息。你怪我叫你风影大哥,辩不清你们两个,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 “我承认刚开始我确实是想利用你,但是暴风雨的那晚,我一直在塔楼等你,一直等不到你,我真的好担心你。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我的心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沦陷。所以,后来我要你叫我熠瞳,告诉你我不是风的影子。我没有怪你辩不清我们两个,我只是嫉妒害怕,怕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他。” 嫉妒害怕就可以那样待她吗?诺颜紧闭着唇,什么都不想再说。 熠瞳上前,从身后环住诺颜,俯在她耳边轻声说:“让我们忘了过去,从头开始好吗?” 暖暖的怀抱,暖暖的声音,诺颜心头一阵恍惚,几乎就要在他的蛊惑之下说出那个“好”字。他是个皇帝,能做到这一步只怕不易。然而,他是个皇帝,他还有别的女人,他对别的女人也是这般柔情吗? 第86章:皇帝讨好她1 诺颜拨开熠瞳的手,声音僵硬地说:“你的萧贵妃现在只怕正在气头上呢,你不去哄哄她吗?” 熠瞳皱了皱眉头说:“她违背我的禁令擅闯甘泉宫,我没责怪她就算好了。” 诺颜转过身,平静地说:“好歹她在掌管后宫,她的父亲又是你的大功臣,你应该去看看她的。”连她自己也奇怪,为什么这番话她能说得如此平静。 熠瞳嘲讽地一笑:“我是不是应该改改你的封号了?你说,是改成贤妃好,还是改成德妃好?” 诺颜自然听出他话里的讽刺意味,赌气又说:“你不是很忙吗?还呆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去处理你的朝政。” 她想赶他走就是了,熠瞳微微一笑:“偏我今日很闲,偏我今日就想呆在甘泉宫。” 他是皇帝,当然想呆哪都可以,诺颜忿忿地说:“请便。可惜我现在想出去散散心,恕不奉陪。” “今日天气甚好,我随你一道去。” 诺颜刚迈出一半的脚步又硬生生收了回来,他什么时候变成牛皮糖了?没好气地抓过,重重地坐到躺椅上,面朝里躺下看书,一幅我很烦,别吵我的架势。:1 熠瞳也随手抓过,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手捏着下巴,含笑瞧着气鼓鼓的诺颜。 每天都被她冷冰冰的态度逼走,连表示歉意的机会都不给他,以她的脾气,恐怕到老她都不会原谅他。他已经打定主意了,既然想跟她和好,何不多制造点同她相处的机会,时间长了,再冷的心也该捂暖了。 诺颜哪里知道他的心思,仍在琢磨着怎样避开他。可天了,任她如何刁难他,明言相劝,或者暗示他应该离开,他就是不为所动,好象他根本没有听懂她的话似的。 直到晚上就寝的时间,熠瞳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诺颜终于忍不住嚷道:“我要睡觉了,皇上请回吧。” 第87章:皇帝讨好她2 熠瞳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打了个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你不说我倒忘了,确实很晚了,早点安歇吧。” 诺颜听他如此说,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跟他相处了一整天,难受得就跟坐牢似的。不,比坐牢还要难受。坐牢起码精神是放松的,可是跟他呆在一块,她得高度戒备,时时保持着警惕。尤其是今天他的举止太过反常,她生怕着了他的道,生怕心又为他迷乱了。 谁知熠瞳不但不往门外走,反倒走到床前,在床沿上坐下来,朝呆立在屋子中央的诺颜招招手说:“你不是要睡觉了吗,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 诺颜傻了似的瞪着他,好半天才张开僵硬的嘴说:“你不走我怎么睡觉?” 熠瞳笑瞅着她:“谁说我要走了,今晚我就住在这儿了。” 诺颜气急败坏地叫:“这怎么行?这是甘泉宫,不是你的龙渊宫。” “如果你不喜欢我住在甘泉宫,那么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见他卖着关子半天不吭声,诺颜只好追问。 “你随我住到龙渊宫去。” 反正他不肯放过她就是了,诺颜一口回绝:“我不去。” 熠瞳耐心地分析:“人人都说你是我的宠妃,可是我没有一天在甘泉宫留宿,人家不是会觉得很奇怪吗?” 这算什么理由?诺颜极不给面子地说:“我又不想做你的宠妃,别人怎么想关我什么事?你在这儿我睡不好觉,你走吧。” “我不走。” 诺颜被他缠得没法,只好说:“你不走可以,但是床是我的,你到别的地方去睡。” 总算又进了一步,没有赶他出房间了,熠瞳得寸进尺地说:“不睡床睡哪?难道你想让我睡地板?这地板又冷又硬,除非你陪我一道。” 他还真是没完没了了,诺颜板着脸说:“我又没逼你睡地板,你可以回龙渊宫去睡你的舒适大床,或者去找别的嫔妃去。” 第88章:皇帝讨好她3 熠瞳叹着气说:“朕的宠妃竟然要赶朕睡地板,真是千古未有之奇事啊。” 他本是无心之言,听在诺颜耳中却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突然想起,他在她面前还从来没有自称过朕,以至她根本没把他当成皇帝看待,除了他以义父一家性命相挟要她喝药的那次。 说到底他也是皇帝啊,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皇帝,她是不可以过于任性的。诺颜语音冰凉地说:“没错,您是皇上,服侍您是臣妾的本分。” 说完,除去外衣和头饰,爬到床上,背朝外躺到里侧,闷声说:“皇上想怎样请自便,臣妾不敢反抗。” 见她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熠瞳猛然意识到是自己刚才的话让她产生了误会。本是无心的一句话,却不料产生了这样遭糕的后果。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怪只怪他当初做错了事,还有上次利用皇帝的身份逼她喝药的事恐怕也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 他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和她粘在一块,当然不会轻易离开,尤其不愿在她误解的情况下离开。宫女们都回避在外面,他没有命她们进来服侍,自己脱了外衣躺到床上。 感受到身后熠瞳火热的气息,诺颜紧张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里。 原以为刚才负气说了那些话以后,他会象往常一样知趣地离开,却不想他当真躺到她身边,当真打算留宿在这儿。 她该怎么办? 熠瞳侧身躺在诺颜身后,轻抚着她的肩头,说:“诺颜,我在你面前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个皇帝,上次逼你喝药是迫不得已。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倔强,有多么任性。其实我这个皇帝,我这个皇位也是捡来的。” 熠瞳深深地叹息,没有再说下去。停了好一会,才又说:“诺颜,就让我们再回到当初,回到暴风雨过后的那一晚,好吗?” 诺颜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觉得身后的这个男人心里藏了太多太多的东西,那一声叹息,是那样沉重,那样沧桑,让她忍不住想用女性的全部柔情去抚慰他。 第89章:皇帝讨好她4 熠瞳见她久久不答,起身拿了床被子细心地盖在她身上,自己另外盖了床被子,平躺在床上,闭上眼说:“睡吧。” 诺颜等了好久,见熠瞳始终不再有任何动作,而且呼吸均匀,象是睡着了的样子。 心中大奇,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留宿在这儿,同她躺在一张床上,却又不冒犯她,甚至还跟她盖不同的被子。 悄悄地侧过身子,趴在床上,细细看着身旁熠瞳的睡颜。还是那张同风影一模一样的脸,但是烛光下脸的一半轮廓藏在了阴影当中,看上去线条优美而又刚劲。婴儿般安然的面容,让她心中满满的怨恨荡然无存。 多了一个人在旁边,怎么也睡不着,诺颜无聊地数着熠瞳浓黑的眉毛。 数着数着,眼皮开始打架,数到哪了,五十一还是五十二了?费力地睁开眼睛,想弄个明白,却见熠瞳一双晶亮的大眼睛正注视着她,他的脸上满是笑意。 诺颜吃了一惊,睡意全消,坐起来问:“你醒了?” 熠瞳笑意未改:“压根就没睡。你看够了没有?” 啊?刚才她没出息的样子岂不是全都落入了他的眼中?诺颜掩饰着慌乱,问他:“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今天萧贵妃刚来过甘泉宫,你便留宿在这儿,你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吗?是不是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他奇怪的行为让她实在无法不怀疑他的动机。v 熠瞳无奈地笑笑:“你的小脑袋就只会想到利用吗?没错,我是做给别人看的。我就是要让她们看看清楚,我既然把你从冷宫揪了出来,就绝不允许别人欺负你。” “真的吗?”诺颜仍是怀疑。 “好啦,别想那么多了,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要上早朝。”熠瞳闭上了眼睛。 诺颜怒瞪着他:“你上早朝关我什么事?有你在旁边我睡不着。” 熠瞳仍是闭着眼,困倦地说:“以后习惯就好了。” “习惯?”诺颜抬高了音量,“你是说以后你还要住在这儿?” 第90章:皇帝讨好她5 “习惯?”诺颜抬高了音量,“你是说以后你还要住在这儿?” “嗯。或者你搬到龙渊宫去。还有,明早你随我一道去早朝。” 诺颜惊得张大了嘴巴,他不会是在说梦话吧? “喂,早朝是你和大臣们的事,我去做什么?” 熠瞳没有回答,呼吸沉稳,象是已经睡着了。诺颜猛摇着他,叫道:“你回答呀,干么要我去早朝?” 熠瞳梦呓般地说:“我早朝,你在外候着。别闹了,睡吧。” 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诺颜还想揪他起来问个明白,可是任她又推又摇,熠瞳就是不理不睬。他紧闭着双眼,好梦正酣的样子。 诺颜无法,只好满心不情愿地躺下来。到底神经紧绷了一整天,早就累了,尽管有个人躺在身边,尽管那个人让她心浮气躁,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1 身旁的熠瞳却睁开了眼睛,他侧过身,含笑看着她覆盖在眼脸上的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的鼻翼,倾听她细细柔柔的呼吸。 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在诺颜令人心醉的气息中沉沉入睡。 早上,诺颜还沉睡在梦乡,朦胧中听见有人在唤:“诺颜,起床了。”接着身子被人一通乱摇。 谁啊,不知道她最讨厌人家扰她清梦吗?诺颜嘟嚷了一句:“莹露,别闹。”翻过身还想再睡。 “小懒虫,快起来,该去上早朝了。”不知死活的声音居然贴在她的耳边大叫。 诺颜抬手捂住耳朵。有什么暖暖的柔软的东西在触动她的手指,手指象是被雷电击中了似的,酥**麻的一股暖流直窜至手臂。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很怪异的感觉,但又是让人渴望的感觉。 慢着,刚才那个声音说什么?早朝?昨晚熠瞳异常的举止清晰地出现在眼前,诺颜顿时睡意全消,睁开了眼睛。 果然是熠瞳俯在她的耳边,他含笑看着她,而他的唇,竟然在亲吻她的手指。这就是刚才那怪异的感觉的来源。 诺颜心慌意乱抽回手指。 第91章:皇帝讨好她6 熠瞳的吻却没有收回的意思,趁势落在了她的耳垂上。耳垂最是敏感的地方,麻麻痒痒的感觉立刻蔓延了全身。诺颜脸一红,缩向床的里侧,坐起了身子。 “你,你太过份了。”望着那张该死的得逞的笑脸,诺颜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句话来。 熠瞳笑得更加开怀:“谁叫你赖着不起床。” 他终于找到了她的软肋,原来这才是唤醒她的最好的方法,也将是他乐此不疲的方法。 诺颜定了定神,将头探出帐外,瞧了瞧窗外的天色。天空暗沉,启明星在夜空中显得格外的明亮。原来天还没亮,难怪她还想睡觉。 诺颜揉了揉还想闭上的眼睛,抱怨道:“还早呢。” “早朝就是这么早。”熠瞳也坐起身,朝外拍了拍手掌。 凝霜和莹露应声而入,手中端着洗漱用品。凝霜瞅着诺颜的眼神中含着别样的笑意,诺颜偏过头,只作没看见。 却见莹露微蹙着眉头,好象心事重重的样子。诺颜心里明白,这丫头还在想着流萤呢。 眼见得诺颜成了名符其实的玉妃,还得到熠瞳的宠爱,只怕这辈子她莹露也只能老死在宫中,与流萤再也无缘相逢。 诺颜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有什么办法呢,她也不想做这个劳什子的玉妃啊。 熠瞳上早朝的时候果然让诺颜在外等候他,待他退了朝之后两人一道去御书房,他处理朝政,诺颜则在一旁,摆弄摆弄小玩艺。 窗前挂了一只鹦鹉,翠绿的羽毛,乌溜溜的眼睛,煞是可爱。 诺颜给它喂了点吃食,逗它:“小鹦鹉,你好啊。” 鹦鹉立刻接道:“玉妃娘娘好。”:1 咦,小鹦鹉认识她?今天可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哦。诺颜偏着头看了看鹦鹉,又将视线转向一旁批阅奏折的熠瞳。 第92章:顶住压力维护她1 熠瞳手上握着一支朱笔,眼睛专注地盯着奏折,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她们的对话,但是他唇角的一抹笑意却暴露了他的心思。这个鹦鹉可是他的秘密武器,从封诺颜为玉妃的那一天起,他就在调教它了。 小家伙,早知道它伶俐,果然不负使命,回头好好奖励奖励它。 诺颜心头升起一股暖意,蓦然现,自己心中对他的恨意在一点点的变淡。那晚,他只是失控了,他争对的并不是她,他待她始终是好的,除了刚开始假装是风影从她口中套取风影的消息。 诺颜失神地看着他,她该怎么办呢?她不介意做皇帝的女人之一,但是她不愿意做他的女人之一。 若是她从来没有听到塔楼上的箫声,若是她从来没有遇见过他,那该多好啊,再不会有如许多的烦恼。 架上的鹦鹉却突然扑闪着翅膀,以滑稽的声音叫道:“萧相来了,萧相来了。” 熠瞳神情一凛,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望向窗外。 诺颜也转过头,见窗外通向御书房的路上,一个身穿一品朝服的官员正迈着大步朝御书房走来。他挺着略有些福的身躯,昂阔步,旁若无人。他的面目依稀与萧贵妃相若。 熠瞳温和地看着诺颜,说:“诺颜,你先到里间去回避一下。” 诺颜点点头,依言走进里间。女子不得干政,她本来连御书房都不该涉足的。 心里阵阵不安,昨天她刚得罪了萧贵妃,这个萧相莫不是来替他女儿撑腰的?可是,他是个宰相,会为了区区小事来找熠瞳吗?大概,他只是来找熠瞳商讨国家大事的吧。 从门缝望出去,见萧相刚踏进御书房,熠瞳立刻站起身,满面笑容说道:“相国来得正好,朕正有些事想同相国商量。相国请坐。” 萧相也不推辞,大大咧咧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皇上也请坐吧。”主人一般的口气,好象御书房是他的,熠瞳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访客。 第93章:顶住压力维护她2 熠瞳闻言恭恭敬敬地坐了下去。 诺颜看得暗暗心惊,熠瞳似乎很是尊敬这个萧相,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畏惧他。难怪人家都说萧相总揽了朝中大权,熠瞳不过是他的傀儡罢了。 如果他要替自己的女儿说几句“公道话”,只怕熠瞳也不得不听吧。 但是,萧相压根没有提到后宫之事,只是跟熠瞳讨论了几件朝中要事。从他们的言谈中,诺颜获知堙城一带的山贼已经全数集结,并且将堙城给攻下了,附近的几座城池也已被贼人掌控。 流萤,果然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了。 诺颜担心地想,堙城已经被攻破,那么义父一家会不会有事呢?转念又想,义父是流萤父皇的旧臣,而且流萤也对他赞誉有加,应该不会为难他吧。 外间熠瞳自语般地说:“堙城的守卫不弱,怎会被几个山贼轻易拿下呢?” 诺颜心中却是明白,想必堙城的守卫便是流萤口中忠于他父皇的旧部了。 萧相答道:“老臣也认为这事奇怪,待老臣再去彻查清楚。另外,左尚书这阵子鬼鬼祟祟的,拉帮结派,不知有何用意。不过皇上放心,老臣自会处理。” 熠瞳笑答道:“那就有劳相国了。” 萧相刚一离开,韩公公又来禀道:“皇上,李御史求见。” “宣。” 诺颜自然仍是呆在里间。怔怔地想着刚才听到的话,看来天下又将大乱,百姓又要遭殃了。突然又想起了逃难的那段艰难的日子,皇室之间的争斗,受苦的还是百姓啊。 她该怎么办呢?应该帮谁呢?或者谁都不帮,坐山观虎斗?多年前的宿怨,扯不清的宿怨。流萤是正宗的太子,而宁王是赶走乱臣贼子的功臣,也是正宗的皇室之后,到底谁该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谁说得清呢。 熠瞳、慕风、风影,这之间又有着怎样的纠葛?诺颜蹙眉琢磨,她是否应该将此事调查清楚。 第94章:顶住压力维护她3 正在沉思,突然“玉妃娘娘”几个字清晰地钻进耳中。诺颜回过神,甩去纷乱的思绪,凝神倾听门外的对话。 只听一个硬绑绑的声音说道:“皇上,玉妃娘娘的父亲是前朝的旧臣,而且堙城已经陷入贼人手中,皇上似乎不应该过多宠幸她。况且,我听说玉妃娘娘目无尊长,德行有亏,让她服侍皇上只怕不妥。” 诺颜心道,说话之人想必就是那个李御史了,御史的职责之一便是进谏,他倒是很尽责啊。 熠瞳立刻驳斥道:“长孙大人是朕皇伯父宣宗在朝时的臣子,乃是一代忠良,且已解甲归田。就算堙城被陷,他必定能够洁身自好。至于玉妃的德行,朕只知道连太后也对她赞誉有加,说她知礼本分,并无不妥之处。” 李御史无言以对,又道:“皇上已经成年,却迟迟未曾立后。现萧贵妃贤德淑良,有国母之仪,这几年掌管后宫井井有条,皇上不若立她为后,以慰天下百姓。”:1 诺颜冷笑,皇帝立不立后乃是他的私事,与天下百姓何干? 熠瞳答道:“以萧贵妃的德行,后位自是担当得起。只是先皇留有遗命,国母早有确定的人选,必须立她为后。” “皇当年住在静宜宫的那位女子吗?她是宣宗为前太子选定的妃子,并非为陛下您啊。” 诺颜听他们说起当年的往事,更加留意倾听。 熠瞳道:“错,她并不是为前太子选的妃子。当年国师曾断言,那女子有国母的命格,也就是说,他日她必当成为一国之母。谁做了皇帝,她便是谁的皇后。” 李御史显是无法驳斥熠瞳,又开言道:“皇上,玉妃娘娘……” 熠瞳一摆断他的话,朝里间叫道:“青琬,你出来。” 诺颜微怔了怔,明白熠瞳是在叫她,只得尴尬地走出去。 熠瞳瞧着她笑道:“爱妃,不知你什么地方得罪了李御史,他老是弹劾你。你跟他陪个不是吧。” 第95章:顶住压力维护她4 诺颜惊讶地看着他,他这招可是够绝的啊。盈盈答道:“是。” 款款转过身,走到李御史面前。 李御史万万没有想到他口口声声抵毁的玉妃娘娘就在里间,把他的话全都听进耳中。这下子完蛋了,她的圣眷正隆,只要她在皇上面前吹吹枕边风,他的仕途可就全毁了。 都怪萧宰相,非要他来冲锋陷阵,说些皇上不爱听的话。萧宰相向来阴毒,事后会力保他吗?他可没有把握。 当此之际,如何还敢让诺颜向他陪礼,忙跪下道:“娘娘没有得罪下官,下官只是听信了外间的传言,误会了娘娘。如今一见,娘娘其实温柔贤惠,侍奉皇上再合适不过了。是下官失言,请娘娘恕罪。下官这就告辞。” 见李御史连滚带爬退出御书房,熠瞳哈哈大笑。李御史听见笑声,脚步更是仓皇,眨眼间消失在视线之外。 熠瞳却止住了笑声,若有所思地看着诺颜。 诺颜琢磨着他面上的表情,说道:“你如今受制于萧相,按说应该多宠宠他的女儿才是。可是你偏偏要让人家误以为你宠的是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熠瞳叹道:“所以我说若你晚点搬出寒蕊宫,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诺颜心头一凉:“我现在也可以搬回去的。” 熠瞳站起身,拥着诺颜:“都这份上了,你为什么还在说这种话?昨天你得罪了萧贵妃,我不但不去哄她,反而跟你粘在一起。萧宰相必定已经知道此事,所以刚才才来找我,拿国家大事压我。然后又派他的门生李御史劝我贬你,立萧贵妃为后。我让你出来,就是想堵住他的口,也堵住其他大臣的口,省得他们再来聒躁。” 诺颜轻轻挣开他的怀抱:“萧相会不会对你不利?” “他气愤是肯定的了。不过,你以为我当真怕他吗?” 第96章:想娶她为妻1 诺颜微微仰头打量着熠瞳,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异样坚定的神彩,他的身上散出王者的气势。 “我想你不会怕他。你待他恭敬,想必是骄兵之计。” 熠瞳赞赏地看着诺颜:“你真聪明。本来如果你不出现,我的计划会进行得更为顺利,有了你,麻烦多点,不过也不打紧。” 这回诺颜自是不会再误解他的意思,他因宠她而冷落了萧贵妃,难免让萧相对他产生戒心。 叹道:“你可以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呆在甘泉宫的。”她自己也乐意的。 熠瞳想也不想便说:“那怎么行?我说过的,既然已经把你从冷宫揪出来,就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诺颜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话锋一转,问道:“你们刚才说的静宜宫的那个女子,有国母的命格,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谁?” 熠瞳笑道:“你很介意这个吗?当年是有这么个说法,说是有个女子,生来具有国母的命格,宣宗让她住在静宜宫,待成年后嫁给当年的太子。我当然不会相信这套鬼话,但是很多人都相信,我正好利用她来阻挡萧宰相,不然萧贵妃早就不是贵妃,而是皇后了。” “那你知道那女子是什么来历吗?” “不知道。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住在,唉,住在一个很不堪的地方,根本没见过她的面。” “很不堪的地方?你不是宁王的世子吗?:1当然应该住在宁王府了。” 熠瞳苦笑了下,脸上突然现出疲倦之意:“我没有住在宁王府,至于我住在什么地方,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好吧,”诺颜压下心中的疑惑,央求道,“你帮我查查那女子的底细,好吗?我想知道她是在哪出生的,她的父母都是谁。” 熠瞳讶异地看着她,问:“为什么要调查她?” 诺颜垂下头:“以后我会告诉你理由。” “好吧。” 熠瞳端起诺颜的脸,让她正视着他。 第97章:想娶她为妻2 熠瞳端起诺颜的脸,让她正视着他。 他极其诚恳地说:“诺颜,我不管那个女子是谁,也不管她是不是有什么国母的命格。等我除掉萧相以后,我要娶你,娶你做我的妻子,做我熠瞳的妻子。” 妻子?他没有说做他的皇后,他只说做他的妻子,诺颜心中莫名的感动。 她侧头回避他灼热的目光,躲闪着说:“我又任性又懒散,也没有国母的命格,统率不了后宫,你娶我怕是失策了。” 熠瞳掰回她的脸,他脸上的笑意直落入到她的眸子当中。 “如果我不是皇帝,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天性嫉妒,谁娶了我,他就不能纳妾,不能再有别的女人。你行吗?” “当然行了。”熠瞳异常肯定地点头。“不过生育的重任就得落到你一个人头上了,你至少得给我生八个儿子,再加八个女儿。” “你当我是猪啊。”诺颜白了他一眼。 “那就少生点,六个儿子,六个女儿,不能再少了。” 咦,她怎么跟他探讨起生孩子的事情了?她不是应该恨他的吗?她怎么这么没骨气啊,这么快就屈服了,被他蛊惑了。 诺颜烦乱地拨开他的手,气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你是皇帝,反正你都有很多妃子了。我还是更喜欢住在寒蕊宫。” 熠瞳没有再说什么,轻轻笑了一声,在诺颜腮上偷了个香吻,走到御案前,朝她挥挥手说:“我要处理朝政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别防碍我办公。” “不过,不能走出御书房。”又补充了一句。 诺颜气呼呼地看着熠瞳伏在案前的背影。他还说他在她面前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皇帝,可是他这颐指气使的模样不就象个皇帝吗。 更多的是在气自己吧,气自己在他面前毫无抵御能力。 走到熠瞳身后,伏在椅子的靠背上,瞧着他头上带的九龙冠,踌躇了半晌才说:“堙城被攻破了,不知道我义父他们怎样了。” 第98章:想娶她为妻3 “放心吧,”熠瞳回她一个安慰的微笑,“我已有安排,他们不会有事的。” 诺颜没有再说什么,他的笑容让她觉得安心。 接下来的几天,熠瞳果然如他所说,每日都留宿在甘泉宫。仍同头晚一样,他仅仅是留宿在甘泉宫,与诺颜分盖不同的被子,未曾再冒犯她,只除了每早叫醒她的时候。 他总是喜欢轻轻啃噬诺颜的耳垂,或者她裸露在被外的手指。每每引得诺颜对他怒目瞪视,换来他一阵哈哈大笑。 “诺颜,你知道吗,自从住到甘泉宫,每天早朝我都觉得精神好得多了。”熠瞳如是说。 诺颜撇撇嘴,才不相信他的鬼话。 “真的,比睡在龙渊宫强多了。”熠瞳笑眯眯地看着诺颜,这两天他脸上的笑容增加了不少呢。 “在龙渊宫,每天早晨我都是极不情愿地起床。可是在甘泉宫,我每天都盼着早上起床的时刻,因为我喜欢叫你起床。” 诺颜还能说什么呢,谁能想象得到,皇上每晚都安安份份地同他的宠妃呆在一张床上,仅只早上亲吻她一下也能让他如许兴奋。 抽空让莹露找个机会溜出宫外,去流萤告诉她的联络点找流萤。她自己整天被熠瞳拴在身边,是没法子出去了,连晚上也不得自由。 莹露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红晕,两眼闪闪亮。她说:“流萤公子说了,他早就交待过手下,不许为难老爷。他还说,他准备回一趟堙城,亲自问候老爷呢。” 听到前半段话,诺颜提着的心彻底放下来,早猜到流萤不会对义父不利。可是听到后关段话,她心里又犯起了嘀咕,流萤要亲自去问候义父,难道他想请义父出山吗?义父当年可是他父皇的兵部尚书呢。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绝不参与到流萤和熠瞳的纠葛中去。他们两兄弟要打架,她有什么能力阻止呢?谁胜谁负,谁坐拥江山,都跟她无关。只是苦了天下百姓。 第99章:他在别的女人身边1 背过熠瞳,旁敲侧击向宫女们询问了许多皇室的情况。诺颜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几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三年前。 三年前,皇上秋狩回宫后就象变了个人似的,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变得深沉,让人琢磨不透,他的生活习惯也改变了不少。 三年前,皇上突然不再宠幸他之前的妃子,而另选了几个妃子,包括萧贵妃。 三年前,罗宰相被诛,萧侍郎摇身一变成了宰相。 三年前,太后对皇上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之前因为皇上懦弱,处处受制于罗宰相,太后对他极其严厉苛刻,想敦促他早日夺回大权。但是三年前,太后突然对皇上言听计从,同皇上说话的态度也极其和蔼,好象生怕惹他生气似的。 三年前,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这天,熠瞳处理完朝政以后已是日暮时分。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来到正坐在窗前呆的诺颜面前,凑到她耳边叫道:“回魂啦。” 诺颜正想着心事,被他这一叫吓了一跳,没好气地瞪着他:“鬼叫什么?” 熠瞳嗅了嗅她芬芳的秀,笑道:娘子,该回咱们的窝了。” “你又要去甘泉宫?”诺颜皱着眉头问他。这几天,他根本没有踏进他的龙渊宫半步,常用的物品几乎都由内侍搬到了甘泉宫。 熠瞳无奈地看着这个总是不欢迎他的女人,叹道:“还用问吗?当然是去甘泉宫了。走吧,累了一整天了,早点回去歇息。” 拖了诺颜离开御书房。 刚走到阶下,突然见到一个宫女急匆匆走过来,到熠瞳面前跪下,焦急地禀道:“皇上,萧娘娘得了急症,请皇上移驾朝云宫吧。” 熠瞳敛去了笑容,问道:“她得了什么急症,找御医了吗?” 宫女答道:“娘娘刚才突然晕倒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已经派人去请御医了。皇上,请您去看看娘娘吧,娘娘每天都挂着皇上。” 第100章:他在别的女人身边2 “嗯,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就来。” 宫女叩离开。 熠瞳回对诺颜说:“诺颜,我先送你回甘泉宫。萧贵妃病了,我应该过去看看,晚点再回来。” “你去吧,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诺颜把熠瞳往朝云宫的方向推。 她还真是一点不舍的意思都没有啊,不但不挽留自己,还推着赶着自己到别的女人身边去。熠瞳心里满不是滋味,酸酸地说:“好吧,我去朝云宫瞧瞧,你自己当心点。我会尽快赶回来。” 诺颜放下推熠瞳的手,拍了拍手掌,好象在拍手中的尘土。 “萧贵妃好象病得很重,你应该多陪陪她才是,来不来甘泉宫都不要紧。对了,你有很多用品都在甘泉宫,如果在朝云宫觉得不方便,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不必了,朝云宫方便得很。”熠瞳负气不再看她,转过身大踏步朝朝云宫的方向走。 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气了,这几天他每天哄着她,百般讨好她,难道她的气还没消吗?他那晚为什么会失控,还不是因为太在乎她了。她以为他这几天当真过得很舒服吗?每天同心爱的女人同床共枕,却不能碰她,这哪里是男人过的日子嘛。 瞧她刚才拍手那样儿,好象他是个瘟神似的,她巴不得早早赶走他,赶得越远越好。熠瞳越想越是火大,步子也迈得越来越快。 诺颜瞧着他远去的背影,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也转身往甘泉宫的方向走。 男人就是男人,嘴上说的是一套,心里想的又是另外一套。他当真不在乎萧贵妃吗,那为什么走那么快?人家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和萧贵妃好歹是三年的夫妻了呢。 鼻头怎么有点酸酸的,诺颜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她才不会在乎那个家伙,她才不会在乎那个暴君,她迟早是要想办法离开皇宫的,他有多少女人,他心里喜欢的是谁,都跟她毫无关系。 第101章:他在别的女人身边3 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别处,她不想回甘泉宫,不想回到那个冷冰冰空荡荡的甘泉宫。 不知不觉来到一堆造型别致的太湖石跟前。 第一次进宫,看到这堆太湖石,她心里就有种很怪异的感觉,似乎曾在哪见过它们似的。现在她当然想起来了,当初她和娘一道逃难时,她曾在这儿跌了一跤,是娘温柔地抱起了她,坐在石头边上,替她轻揉腿上的伤处。 诺颜走到石头跟前,坐了下来,好象是坐在娘的怀抱中。 孤寂的感觉不可阻挡地席卷而来。前几天,熠瞳总是陪在她身边,体贴她关怀她,让她有一种错觉,好象他真的是她可以依赖的人。可是现在那个人在哪呢?他在别的女人身边。 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凝霜找过来。 “娘娘,回去吧,夜间风大,您还没有吃晚饭呢。” 诺颜没精打采地起身,随凝霜一道回去。恹恹地吃过晚饭,恹恹地坐在窗前,倾听窗外夜风拂过树梢的声音,直到夜深。 莹露理了理床铺,劝道:“小姐,睡觉吧,我看皇上今晚多半不会回来了,你别等他了。” 诺颜一惊,她在等他吗?抬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卧室,今晚的卧室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凄清。她是在等他吧,若不是莹露提及,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是在等他,等他从另一个女人身边回来。 诺颜自嘲地一笑,起身准备就寝。 凝霜却劝道:“娘娘,还是再等等吧。刚才萧贵妃已经醒来了,据说也不是得的什么大病,就是调养得不好身子有些虚弱。说不定皇上呆会就回来了。” 调养不好身子虚弱?是因为这些天皇上冷落了她吧,那皇上更应该多陪陪她了。 诺颜疲倦地说:“我累了,要睡觉了,他回不回来都无所谓。”当真除下外衣头饰躺到床上 第102章:他在别的女人身边4 凝霜忿忿不平地说:“那个萧贵妃平时身体好着呢,她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哪会调养不好。我看多半是她装病,想要皇上去她的朝云宫,博取皇上的同情。” 诺颜没有吭声,闭上眼顾自睡觉。 说到底,吃亏的都是女人啊。萧贵妃即便是装病,也不过是想见见自己的丈夫,希望得到丈夫的关怀而已,这算是什么了不起的罪行呢? 女人,只能把自己的终身托付在一个男人身上,而男人却可以左拥右抱,享尽旧爱新欢,尤其是皇帝。 她诺颜,才不要在与其她女人争风吃醋中度过一生,今日她住在甘泉宫,明日熠瞳一个不高兴,她可能就得回到寒蕊宫。今日他宠的是自己,明日谁知道他宠的是谁。 即便她**给了熠瞳又如何,那又不是她自愿的。什么从一而终,见鬼去吧。 凝霜和莹露见她睡了,不敢再说什么,放下帐子,到外间去了。 诺颜独自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禁望着黑暗中的帐顶苦笑,莫非真的被熠瞳给说中了,她已经习惯了有他睡在身边?女人最怕的是什么,不是**,而是失心啊。 已经到了深夜,猜想熠瞳不会再回到甘泉宫了。诺颜悄悄起身,悄悄穿好衣服,悄悄溜出房外。反正睡不着,不若到静宜宫去看看,一则给芸姨上上香,二则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下的线索。 静宜宫中漆黑一片,连之前芸姨点在橱上的一小点微弱的烛光也没有了。凄冷的风从门洞中钻进来,扫荡着空洞的屋子。 诺颜点燃烛火,就着微弱的烛光搜索静宜宫。诺大的静宜宫中,除了笨重的家具,只有芸姨留下来的几件简单的生活用品,还有母亲房中当年逃难时来不及带走的一些衣服用品,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幸喜还找到点香烛纸钱,诺颜便在芸姨的房间为她上香祈祷。又把她所有的遗物收归一处,用火点燃。 默默无闻地生,默默无闻地死,死后也不要留下一点痕迹,这就是芸芸众生啊。 第103章:午夜黑影1 诺颜默默地看着火光,火光中又现出芸姨慈爱的面容,象娘一样慈爱的面容。她就那样默默地坐着,直到火光一点点暗下去,暗下去,直到所有的物品都化为了灰烬。 诺颜慢慢起身,来到前厅。墙壁上挂着娘的遗像,这是娘留下的纪念,诺颜走上前,把它轻轻地取下来,细心地叠好,揣进怀里。她要常常看看娘,她不要娘孤孤单单的呆在静宜宫。 走到院中,转过身,最后再看了一眼她从小生长的这个地方,这个留下了她童年欢声笑语的地方。 突然有一个黑影从房中疾射而出,落到了院墙之上。黑影顿了顿,回身看了她一眼,又向院外奔去。诺颜一时怀疑自己是否看花了眼,刚才那个黑影是在向她招手吗?他是谁呢? 来不及多想,诺颜一提劲跟了上去。 黑影的轻功很高强,至少比诺颜强。他走走停停,见诺颜跟不上了,便停下来等等她。待她快要抓住他的时候,他的步子却又忽地加快,始终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诺颜越跟越是疑惑,那个黑影的身法有些眼熟,但她可以肯定他不是流萤。从他的身形来看,应该是个男子无疑。他去的方向,显然是寒蕊宫。难道他认识自己? 很快来到寒蕊宫,黑影径直来到后院,飘飘然停在后院的小溪边。他背向着她,看着面前淙淙流淌的溪水。 诺颜走到他身后,屏住了呼吸。 这情形是那样眼熟,曾经她常常深夜溜出长孙府,穿过树林,来到小河边,看望一个年轻的男子。不过那个男子穿的是一身白色长衣,而眼前的这个人身上穿的是黑色的劲装。 他回过了身,他扯下了面上的黑巾。 天上没有月亮,但是有满天的繁星,远处还闪烁着点点灯光,让她足以看清他温润如玉的面容。 “诺颜,”他轻声地唤,“终于又见到你了。”他的声音是那样的轻柔,那样的醇美。 “风影大哥,真的是你吗?”诺颜不确定地问。 第104章:午夜黑影2 若是换了几天前,她定会怀疑是熠瞳假扮作风影。但是这几天与熠瞳朝夕相处,她已经能够分辩出他们的不同。 熠瞳的眼神总是带了几分霸气,总是深不见底,即便是他对她最柔情的时候,即便是他想努力扮作风影的时候,那柔中也带了几分刚硬。而风影的飘逸与脱俗却是从骨子里**来的,别人是模仿不去的。 若是当初,她知道这世上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她该是能识破熠瞳吧。 风影深深地看着诺颜:“诺颜,他待你可好?” 诺颜苦笑:“风影大哥,我们不提他好吗?”和熠瞳的缘份,也是起缘于风影,她实在不愿在风影面前提起他。 风影叹息:“当初你代替长孙青琬进宫,然后被打入冷宫,我都是知道的。本想来寒蕊宫看望你,却突然闻知你已经被他封作玉妃,住进了甘泉宫。” 风影的声音有些哽咽。 诺颜岔开话题:“风影大哥,你怎么会到皇宫来?又怎会去静宜宫?” “我去静宜宫,是想弄清一桩前朝之事。不想在那遇到了你,更没想到,原来你就是当年宣宗选定的太子妃,未来的国母。” “你知道是我了?”诺颜惊讶地问。 “我看到你取下墙上的那幅画。那幅画上画的,应该就是当年的静夫人吧?你同她长得很象,一看就知道是母女。” “静夫人?你是说我母亲当年被人唤作静夫人?你可知道她是什么来历?”诺颜一连串的问。好容易又打听到点当年的事,她的心怦怦直跳。 风影遗憾地摇头:“我只知道她是静夫人,只知道她的女儿是未来的太子妃,国母,其它的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更可笑的是,居然没有人知道未来的国母叫什么名字,到现在我才知道她叫诺颜。” 诺颜这些天已经探听了不少当年的往事,知道静宜宫外之人都管她叫小娘娘,确实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第105章:皇帝是个冒牌货1 “你为什么要调查这件事呢?”诺颜心中疑惑,风影不是太子,他跟这桩事毫无关系啊。流萤那个真太子反倒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事呢。 风影虚无缥缈地笑笑:“就是关心皇室的旧事罢了。” 诺颜心中的疑惑丝毫没有减轻,是怎样的关心才会促使他大半夜的冒着危险跑进皇宫? 风影闪避开诺颜探寻的目光,望着溪水,沉默了好一阵才下定了决心般地说:“你当然已经知道,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是。”诺颜紧张地看着风影,那个他当然指的是熠瞳,他就要揭开谜底了吗? 风影仍是望着溪水,黯然说:“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三年前,我才是皇帝,才是这个宫中的主人。” 她信,她当然信,她早就在怀疑了,从她调查的情况来看,三年前必定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你本来叫做慕风,三年前才把名字改作风影。你不是风的影子,而是慕风的影子。”诺颜对着他的背影说。 风影讶然回身望着诺颜,见她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她的眼中没有怀疑,只有鼓励。 风影深深吸了口气,才接着说:“三年前,照例是皇室秋狩的日子。我们到了猎场,按照惯例开始捕猎。那天,天很蓝,阳光很好,可是对我来说,却象是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直到现在,这个梦也没有醒来。” 风影闭上眼,他似乎又回到了秋狩的那一天。 那天,他追逐一头麋鹿追到密林深处,身边的随从只有廖廖数人。突然一群黑衣人从林中窜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在中央。 “你们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对皇上无礼。”随从朝黑衣人呼喝。 黑衣人根本不理会他的话,手中的兵器齐齐朝他们身上招呼过来。他们明显是想刺杀他,每一招都指向他的要害。 第106章:皇帝是个冒牌货2 那些黑衣人武功很是高强,人又多,他身上多处受伤,血浸透了衣衫,渐渐不支倒地。身边的几个随从俱都身异处。他情知难逃一劫,闭上眼睛等死。 等了好一会,他却是仍然好端端地躺在地上。那些黑衣人见他不再反抗,也都静静地立着,兵器纹丝不动,只听得见风吹动他们衣衫的声音。 “皇上,我看把他结果了算了,以免后患。”一个阴鸷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 皇上,是在叫他吗?他睁开眼睛,眼前的情形却让他惊得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他的面前,竟然站了一个同他一模一样的人,身上的衣着也同他一模一样。 那个人,活脱脱是从镜中走出来的他自己的影子。 影子俯下脸看着他,面上神情似喜似悲。 他是在做梦吗?他勉强抬了抬手,这一用力,身上的伤口剧烈的疼痛。他没有做梦,眼前真的站了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 “皇上,别犹豫了。留下他后患无穷啊。”又是那个阴鸷的声音。 他刚才都惊得呆掉了,这时才回过神来,转向说话之人。那个人他认识,正是处处跟罗宰相做对的萧侍郎,这次狩猎他也随侍在侧的。 他又惊又怒,喝道:“萧侍郎,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人是谁?” 萧侍郎撇了撇嘴说:“大胆贼子,竟敢假扮作皇上,死有余辜。” 他蓦地就明白了,他是中了别人的调包计。那个人同他长得如此相象,连他自己都分辩不出他们有什么不同,他当然可以代替他做皇帝。 他现在已经沦为砠上鱼肉,唯有任人宰割的份。因此他什么都不想多说,只冷眼看着影子。 影子这时才开口说话,他的声音竟然也同他一模一样。 影子说:“算了吧,我已经把他所有的东西都剥夺了,他现在就是跑到大街上去说,他才是皇帝,人家也只会把他当作疯子。” 第107章:皇帝是个冒牌货3 萧侍郎严肃地说:“皇上不可一味仁慈,这个人万万不可留。” 影子想了想说:“好吧,待我亲自来结果了他。” 他根本无力挣扎,只有眼睁睁看着影子从一旁的黑衣人身上取下一张弓,又取下一只箭。影子拿箭捅了捅他,说:“喂,给你个机会,看你跑不跑得过我的箭程。” 又转向萧侍郎笑道:“你们想不想看我狩猎?” 众人都笑了起来,以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他。 影子又拿箭捅他:“快跑啊,你这个样子射起来多没劲。” 影子的眼神很奇怪,象是在向他暗示着什么。 他一咬牙站了起来,这是他唯一活命的机会。 他拼尽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往前跑,跑了好远,他听见身后萧侍郎在叫:“皇上,快射啊,再不射他该跑掉了。” “再等等,远一点射起来才有意思。”是影子的声音。 萧侍郎气急败坏地叫:“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是存心想放了他吗?你这是放虎归山啊。你们,赶快抓住他。” “慢着。看我的。”影子的声音竟然很是威严,仿佛他天生就是一个王者。 一支箭贴着他的耳边飞过,然后又是一支。一支支箭从他身旁飞过,但是没有一支触及到他的身体,连他的衣衫都没碰着。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想到一个字,跑。 只有跑,他才有一线生机。 最终,他跑出了那片密林,他没有死。 后来,他听说,皇上秋狩那天,遇到不明身份的黑衣人的刺杀,幸好随从拼死相抗,与黑衣人同归于尽。原来,黑衣人后来也被他们灭口了。 再后来,罗宰相被诛,萧侍郎一跃而成为宰相。据说,皇上对萧宰相极为倚重,甚至对他言听计从。 以后他便开始了逃亡生涯。三年来,不断有人追杀他,而他,一次次幸运地躲过了追杀。 诺颜救他的那次,他正是遭遇了一批极厉害的高手的伏击,差点命丧黄泉。 第108章:皇帝是个冒牌货4 这些经历,风影说得轻描淡写,但听在诺颜耳中,却是如此的惊心动魄。熠瞳,他竟然是一个冒牌货。难怪他说他是风影的影子,难怪他说他曾经住在一个很不堪的地方。 “风影大哥,这些年,你真是受苦了。” 还有什么事能让人如此痛彻心扉呢,一夕之间,自己成了他人,他人成了自己。 风影怜惜地看着诺颜说:“我倒没什么。倒是你,白白被他给,唉。” 风影没有再说下去。 诺颜心中迷乱,她倒不在乎熠瞳是不是皇帝,她只是没有想到,他是这样卑劣的一个人。他已经夺取了风影的位子,而且是以如此卑劣的手法夺取了他的位子,他凭什么还要忌恨他? 曾经,她恨他不顾她的感受强迫她,但是她的心始终为他而动。这几天在他的柔情之下,她的恨意在一点点地消褪,她几乎已经忘了他曾经给她造成的伤害。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她的身子竟然是被如此卑劣的一个人给玷污了。 风影又问:“诺颜,你实话告诉我,你当初是不是把他当作了是我?” “嗯。”诺颜点头承认。 “我猜便是如此。你被封为玉妃之前的那天,我的手下看见你同他一道逛街,以为他是我。正巧那个手下有事要向我禀报,所以跟他打了个暗号。” 诺颜想起来了,那天她和熠瞳一道吃午饭,中途熠瞳曾离开酒楼,同一个陌生男人走进一条小巷,过了好一会才出来。他自己也曾说过,那个人不是他的手下。 “我看见了,这么说你的手下把情况向他作了汇报?” 风影喟叹:“是啊。幸好后来我及时察觉这件事,猜到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是他,然后及时搬到另外一处居所。我刚搬走的第二天,原来居住的地方就被人放了一把大火,整座房屋都被烧毁了。” 诺颜歉疚地说:“都怪我把他当成了你。他在塔楼上吹箫,箫声同你吹的一模一样。他还扮作是你,向我探听了不少你的消息。正因如此,他才知道你来到都城。” 第109章:做我的皇后 风影体贴地轻抚诺颜的秀,安慰道:“这不能怪你。这三年来,一直有人在追杀我。即使你不说,他迟早也会查探到我的行踪。” “这世上怎会有人跟你如此相象,他该不会是你父亲的私生子吧?” 风影摇头:“就算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也不该如此象法。这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 诺颜仰面瞧着风影:“风影大哥,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离开堙城的时候,他曾说要来都城办一件很重要的事,还说那是他的宿命,莫非他也象流萤一样,想要夺回皇位? 风影不答反问:“诺颜,你当初是因为把他当作了是我才同他在一起的吗?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不是我的?” 诺颜难过地说:“是我成为他的玉妃之后。” 风影眼中都是疼惜,紧紧握着诺颜的手,说:“你放心,他得意不了多久的。你再忍耐一下。当然,如果你忍耐不了,现在也可以跟我走。” “我不能,他会对我义父一家不利。” 风影更加用力握住了诺颜的手,俊美的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坚定之色。他说:“诺颜,以前我还总想着逃避,但是现在我不逃避了。为了你,我也要把皇位夺回来。你再忍忍,等我夺回皇位,你不会再做什么玉妃,我要你住在凤仪宫,做我的皇后。” 她猜的果然没错,这就是风影来都城要办的大事,夺回皇位。这局势,可是更加乱了。 “你打算怎么做?”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受的罪,也要他再受一次。” 他也想来个调包计吗?慢着,他刚才还说什么了,要她做他的皇后?他一定是误会了,以为她喜欢的是他风影,所以才肯委身于熠瞳,等到现弄错人时已经晚了。 实际上,她是被熠瞳强迫成为玉妃的。若要说到心动,她更多的是对塔楼上的那个人心动。 她没有要当风影的皇后的心思。 第110章:拿她做挡剑牌1 诺颜琢磨着如何向他解释,而又不至伤了他的自尊。他已经被熠瞳伤得够狠了,她不忍心再给他带来任何伤害。再说,象他那么样一个没有丝毫世俗之气的人,一般的人谁会忍心伤害他啊。 瞧着风影,正打算开口,身后却传来一个冰凉的声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得好。我受过的罪,你也想受吗?”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诺颜浑身一个激灵,忙挣开风影的手,转过身瞧向身后。 熠瞳一脸阴郁地站在荒草前,他紧抿着唇,冰冷的目光盯着风影。须臾,他将目光转向诺颜,眼神稍稍放柔了点,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诺颜,你过来。” 诺颜犹豫着不肯挪动步子。他是那样恶劣的一个人,以令人不耻的手段夺得皇位,还不停追杀风影,她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集。 熠瞳警告地看着她:“诺颜,你知道不过来会有什么后果。” 诺颜心中一凛,他毕竟还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皇帝啊,尽管他只是个冒牌货。她不敢再抗拒,慢慢地蹭到熠瞳面前。 身后传来风影轻轻而压抑的叹息。 待她走到近前,熠瞳一把把她拉到胸前,紧紧地拥着她。他傲然看着风影:“你走吧,今晚的事我不跟你计较。” “计较?”风影悲愤地盯着他,“既然撞上了,今晚我们何不来做个了断?” 寒蕊宫荒僻,动静大点也不会有人察觉,正是决斗的好地方。刚才他引诺颜来到寒蕊宫,也是为了可以放心地交谈,不想却被熠瞳现了。 熠瞳一口回绝:“还不到了断的时候,你走吧。” 风影刷地抽出腰间长剑,迅疾朝熠瞳刺来。 三年前,或许他还是个懦弱的人,但是这三年被追杀的日子,早把他磨练成了一个绝顶的高手。 三年的屈辱,三年的恨和怨,全部都贯注到剑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熠瞳倾泻而来。 但是熠瞳只轻轻巧巧一个侧身,把诺颜的背心对准了风影的剑尖。 第111章:拿她做挡剑牌2 眼看长剑就要刺进诺颜的背心要害,风影大惊,剑势已然来不及收回,巨骇之下只得奋力拧转剑的去向,往侧旁猛刺。剑风斜斜扫过诺颜的背心,剑尖刺进侧旁的一块大石,直没至柄。 石上火光迸溅,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大石裂成了几块。剑风过处,杂草被拦腰斩断,齐齐倒在地上。 风影的手在颤抖,再也握不住剑柄,长剑滑落到地上。他的身上冷汗涔涔,只差一点,诺颜就要命丧他的剑下。 刚才被剑风扫过,诺颜的背心冰凉冰凉的,然而那冰凉比起她心中的寒意却实在是微不足道。这个占有似的紧紧把她搂在胸前的人,这个口口声声要娶她做妻子的人,竟然在关键时刻拿她做挡剑牌。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逃。何况,他们根本不是夫妻,她只是他的囊中之物罢了,他爱玩便玩,爱弃便弃。 好象是嫌她的心伤得还不够深,不够痛似的,熠瞳嘲讽地说:“倒是蛮情深意重的嘛。还想再刺一剑试试吗?” 诺颜心中恨极,如此凉薄的人,如此卑劣的人。死了吧,都死了才干净,就让她和熠瞳同归于尽吧,把江山还给风影,反正这世上已经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了。 然而她的手刚动了动,便被熠瞳牢牢捉住。他凑在她耳边悄声说:“想谋害亲夫吗?” 风影听不见他说的话,睚眦欲裂地盯着他暧昧的举动。前一刻他还把这个女人推向黄泉路,下一刻又在同她亲昵。 “卑鄙无耻的恶魔。”他忿忿地骂。但是碍于诺颜在熠瞳身前,却是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熠瞳宣告似的在诺颜唇上轻轻吻了吻,眼望着风影,冷冷地说:“等我玩腻了,或许我会把皇位还给你。但是,她永远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你休想她做你的皇后。” 眼见得今晚奈何不了熠瞳,风影咬牙说道:“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熠瞳只是更加搂紧了诺颜。 第112章:拿她做挡剑牌3 风影默默地注视了一会脸色惨白,无力地靠在熠瞳怀中的诺颜。当初那个活泼伶俐,娇俏可爱的女孩到哪去了呀。 诺颜,等着我,我会回来的。风影在心中默念,一顿足离开了寒蕊宫。 熠瞳手中紧紧搂着诺颜,神情复杂地望着风影离开的方向。直到天边只剩下浓浓的夜色,他才回看了一眼怀中的诺颜,负气将她推开。 诺颜本来对他失望透顶,奈何敌不过他,他的双手象钳子一样牢牢地钳住她,她只好任由他摆布。心神恍惚之下,没有防备他会突然推开她,身子一个不稳便朝后倒去。 眼看就要跌倒在满是草屑碎石的地上,诺颜心灰意冷,也不想挣扎,干脆闭上了眼。摔就摔吧,摔死了最好。 然而下跌的势头却陡然止住,她的身子被一双大手稳稳地托住。 诺颜睁开眼,正对上熠瞳的一脸怒容。 他低吼:“你这个女人,叫我怎么说你才好?你不是会武功吗,轻轻推你一下也会摔跤?” 诺颜虚弱地笑笑:“你不是想我死吗,我摔死了正合你意。” 熠瞳一用力把她拽起来站好,恼怒地说:“我想你死?想你死就不会夜深了还急着赶回甘泉宫,想你死就不会见你不在房中便巴巴地出来找你,还不敢惊动旁人,生怕别人抓住你的把柄又来找你麻烦。” “你刚才不是用我来挡剑吗?你都不在乎我了为什么还要把我拴在宫中?对你有什么好处?” 熠瞳怒极反笑:“你以为慕风那一剑杀得了你吗?他的剑只要再往前送一点就会被我折断。我把你转向他,是因为我的手正好放在你背后。” 天知道刚才找不到她的时候他心里有多么恐慌,好容易找到她,她却在同别的男人手拉着手说情话。等他把她拥进怀里,那踏实的感觉让他在对敌时也不忍释手,反倒被她误以为他在拿她挡剑。 第113章:不肯放过她1 熠瞳冷哼一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手上运力一捏,石头立刻变成了齑粉。 诺颜目瞪口呆看着他,她想不到他的内力竟是如此深厚,或许他说得不错,风影那一剑的确伤不到他。 “我从小住在一个很不堪,我一辈子都不愿再回想的地方,那样的环境迫使我不得不苦练本事。”熠瞳的声音很是伤感。 诺颜质问道:“不论你生存在什么样的环境,你也不应该夺取别人的皇位。” 熠瞳理直气壮地说:“我若不夺,那皇位便会落入罗宰相手中。” 这个人真是强词夺理,对风影来说,反正都是被夺,他夺和罗宰相夺有什么区别?而且,走了个罗宰相,又来了个萧宰相。 反正都扯不清了,诺颜将头偏向一边,懒得跟他再辩。 “回去吧。”熠瞳伸手想拉诺颜。 诺颜身子瑟缩了一下。回去?回去与他同床共枕?刚刚得知了他对风影的恶劣行径,叫她如何还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他? “我不想回去,你就让我住回寒蕊宫吧。如果,如果你肯开恩放我出宫,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熠瞳刚刚平息的怒火又忽拉冲上脑门,冷意又浮现在他的眼帘。 “你不肯回去?你想留在这儿私会奸夫吗?你想同他双宿**?这辈子都别想,你只能是我的。” “奸夫?”诺颜气得浑身抖,“我私会什么奸夫了?” 熠瞳怒吼:“你还想狡辩?刚才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你是因为顾忌你义父一家才没有跟他走,你们还一道算计我,想夺回皇位,然后他当皇帝你当皇后。做梦吧你。” “不是这样的。”诺颜想要解释,虽说她不愿同他一道回到甘泉宫,可也不愿被他误会。 “不是?”熠瞳打断她的话,“难怪你总是说要搬回寒蕊宫,原来是为了同他私会。之前我住进甘泉宫,你总是想赶我走,可笑我不明白你的心思,还讨好你,想与你重归于好。今晚你一得便,马上跑过来找他,可惜被我给撞见了。” 第114章:不肯放过她2 “那都是你的推测。我和他是无意中遇上的。” “无意中遇上?你以为我是凭空推测吗?” 熠瞳一把抓住诺颜的手,拖着她就走。 他的步子迈得很快很急,一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诺颜踉踉跄跄跟在他身后,恼怒地叫:“喂,你要带我去哪?” “给你看个证据。”他的语音冰凉。 “证据?什么证据?” 诺颜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她来都城后还是第一次和风影见面呢,他能有什么证据?何况,这还是在皇宫大院内。 熠瞳紧抿着唇,不回答她的话,只是加快了步子,很快便来到寒蕊宫那几间破败的屋子前。 他没有停步,紧紧抓着诺颜的手,推开吱呀作响的门,大踏步跨进诺颜当初的卧室。屋内黑洞洞的,诺颜的心更是沉到了无边的黑暗,他带她到这儿来做什么? 眼前火光一闪,是熠瞳亮起了火折。火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色越的阴晴不定。 他甩开诺颜的手,指着簇新的床帐窗幔以及其它一些流萤送来的用品,质问道:“这些东西是谁送给你的?别告诉我它们都是你从堙城带来的,也别告诉我是你自己买的。你来都城后只同我一道上了回街,你骗不了我的。” 诺颜无言地看着那些物品,它们显然不属于宫中。 当初韩公公派人代她搬家,只搬了随身物品,她自己也从未想过要将它们搬到甘泉宫。那些东西是属于流萤的,不应该带进甘泉宫。何况,她本来就没想过要长期呆在甘泉宫,她以为迟早有一天她还会回到寒蕊宫。 该如何向熠瞳解释?如果告诉他是流萤送的,只怕越解释越糟。诺颜只好紧紧闭上嘴巴。 熠瞳冷笑:“怎么不说话了?刚才我现你不在甘泉宫,赶紧出来找你。我猜你在宫中人生地不熟的,说不定会到这儿来,谁知竟让我看见这些龌龊的东西。” 第115章:不肯放过她3 上回跟踪她,他看见她进了屋便回去了。如果他当时看到屋内的情形,该是不会急着封她为妃吧。 诺颜无奈地说:“我没办法告诉你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我只能说,它们绝对不是风影送的。我来到都城后,今晚的确是跟风影第一次见面。” 熠瞳恨恨地说:“上次逛完街回来,我跟在你身后,想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过得好不好。结果现你竟然住在宫中,而且是住在这么一个荒废的园子里面。诺大的园子中,只有你们主仆两人,两个小姑娘,这让人如何放心?” “上回果然是你在跟踪我。” “没错。如今是我对付萧宰相的关键时期,本来我想等处理完他的事情后,再向你表明我的身份。但现你住在这样糟糕的地方,连吃穿用度都成问题,所以我不顾一切也要把你从寒蕊宫解救出来。哈,没想到你在这儿原来过得很滋润啊。” 熠瞳眼中又燃起怒火,一把把诺颜拽到面前,怒瞪着她:“你总是说要搬回寒蕊宫,我总以为你在跟我赌气,怪我上次冒犯你。我唯有处处让着你,讨好你,弥补我的过错。没想到,你想回寒蕊宫是为了同人私会。” “都跟你说了不是了,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自以为是?”诺颜也来了火气。 “自以为是?我是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只要我对你好,你终究会回心转意,和我重归于好。其实,你的心始终是向着他的,对不对?” 诺颜猛摇着头:“我不明白,明明是你夺了他的皇位,是你对不住他,为什么你还要忌恨他?” 熠瞳怒吼:“连你也这样说吗?我没有对不住他。” 他象是一头暴怒的狮子,他的怒吼震得诺颜两耳嗡嗡直响。 他怒瞪着她,他的鼻尖几乎贴上她的鼻尖,他的眼中又现出癫狂之态,象极了他第一次去到甘泉宫的那晚。正是那晚,他的暴行造成了他俩的裂痕。 第116章:不肯放过她4 诺颜心中害怕至极,惶恐地想要逃开。但是她的身子被熠瞳牢牢掌握住,根本动不了分毫。 他更加靠近了她,他炙热的气息灼烧着她的唇瓣,她的面颊。 诺颜极力将头朝后仰着,惊怒地叫:“你又想我吗?” 熠瞳陡然怔住,呆愣了好一会,眼神渐渐不再迷乱。他低吼了一声,松开诺颜,一拳打在一旁的桌子上。 木屑四溅纷飞,桌子被打得粉碎。 诺颜惊恐地朝后退去,直退到墙壁跟前,脊背紧紧地贴在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熠瞳不再看她,背过身,双手撑在窗沿上,低头俯在窗前。他的背心微微起伏,象是在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良久,他才低声说:“你先回去吧。” 他依然背向着她,他的声音透着忍抑。 诺颜象是得了大赦一般,贴着墙壁慢慢往门口的方向挪移。 “对了,你义父已经到了都城,明天应该可以进宫来看你。”熠瞳没有移动身形,仍是俯在窗沿。 诺颜停下脚步,惊讶地问:“我义父?他怎会来都城?” “当然是我让他来的。堙城被攻陷前我就下了旨,所以我让你不必担心他的安危。”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义父已经解甲归田十多年,他喜欢过与世无争的隐居生活,而且他年事已高,你为什么要让他搬到都城来?” “难道你不想他搬到都城来吗?你不想多个亲人在身边?” “我当然想,但是我更希望他能安度晚年。你实话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令他来当然不是为了替我解闷,而是有别的目的,否则当初你和太后怎会指名要青琬姐姐入宫?你到底是想利用他控制我,还是想利用我控制他?” 熠瞳猛地直起身子,转过身恼怒地叫道:“利用,利用,我们之间难道只剩下利用了吗?我在你心里就是如此不堪吗?” 第117章:不肯放过她5 喘了口气,横了诺颜一眼,负气似地说:“没错,我是想利用你们。最近有个叫流萤的人行踪诡秘,我怀疑他便是当年失踪的太子炎,而你义父曾是他父皇的兵部尚书。我虽然不想你义父为我做事,可也不愿他替别人效劳。如今你义父到了都城,在我的控制之下,你若真想他安度晚年,最好乖乖地回到甘泉宫去,再也不要踏进寒蕊宫半步。” 他的眼中又开始闪烁出怒火,一阵风吹过,几缕丝在风中乱舞。 诺颜不敢再多做停留,顺着墙壁蹭到门口,两眼警惕地盯着他。 熠瞳紧紧攥着拳头,指节捏得格格直响。她就如此讨厌他吗,脊背都恨不得嵌到墙壁里面去了,生怕沾染上他的一星半点气息似的。 诺颜蹭到门口,背转身,刚要拔步狂奔,熠瞳冷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从窗口进去,别惊动了旁人,没有人知道我们出来。” 诺颜身形微顿了顿,待他说完,也不回答,顾自回去了。 望着她绝决的背影,熠瞳将怒气全都贯注在手上,狠狠地打在侧旁的窗户上。窗户本来朽败,哪经得起他的拳头,只听稀里哗啦一阵乱响,碎裂的木块洒落了满地。 胸口仍是被怒气堵得满满当当的,熠瞳跃出窗外,来到一块巨大的石头跟前。他挥掌奋力拍向巨石,一掌又是一掌,直到石上印出了血迹。 诺颜以最快的度奔回甘泉宫,从窗口进去。室中漆黑寂静,她摸黑和衣躺到床上。 刚来甘泉宫的时候,睡觉时是留有两支蜡烛的,但是她睡觉不习惯有光亮,便命人撤掉。熠瞳倒是不在乎光亮,不过知道了她的习惯之后,每次睡前都体贴地熄灭烛火。 诺颜躺在黑暗中,眼睛睁得大大的,心中是无边的惶恐和空落。来到都城后生了太多的事情,触及了太多的秘密,而未来更是罩在重重迷雾当中,瞧不真切。她甩开纷至沓来的各种思绪,什么都不愿去想。 想有什么用呢,她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第118章:想要了解他1 躺了很久很久,才听见窗口传来一声轻响,接着便见熠瞳的身影出现在室中。诺颜闭上眼睛,装作熟睡的样子。 眼缝中瞅见他在屋子中央呆立了一会,然后朝床走来。诺颜屏住了呼吸。 熠瞳来到床前,在床沿上坐下。瞧了会黑暗中装睡的诺颜,低声说道:“现在,在你的心中,我定然是一个卑鄙的小人。”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拉了床被子盖在诺颜身上,然后起身放下床帐,朝外拍了拍掌。 随着凝霜和莹露进来的声音,帐外出现了光亮。 熠瞳低声吩咐:“点一支蜡烛就好了,娘娘还在睡觉,别惊动了她。” 帐外的光亮又暗了下去。 诺颜忍着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紧紧地咬住了下唇。他为什么还要待她这样好,他为什么不待她冷酷点,那样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恨他,毫不留恋地离开。 正在替熠瞳梳洗的凝霜突然惊叫道:“皇上,您的手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熠瞳低声止道:“小声点。不要紧,洗掉就好了。记住,别告诉娘娘。” 诺颜再也忍不住,从床上一跃而起,掀开帐子,跑到熠瞳跟前,拉过他的手细瞧。他的手上有多处破损,血迹已经干涸,有些伤口上还残留着石屑。 熠瞳极不自在地想抽回手,但是诺颜牢牢地抓住他。 “你的伤口必须得上药。” “这点小伤算什么,别费事了。” “不行。”诺颜的口气很坚决,根本不容熠瞳辩驳。转吩咐凝霜:“去拿药箱来。” 凝霜还没等她吩咐,早将药箱取到手中,这时递给了她。 诺颜细心地替熠瞳洗尽伤口,敷上药,再细心地包扎好。她没有问他怎么受的伤,那是明摆着的事,根本不需要再问。 她离开寒蕊宫的时候他的手还是好好的,他的伤口残留有石屑,他分明是在自残。他的心中到底藏了些什么?他明明抢了风影的皇位,却说没有对不起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第119章:想要了解他2 掌心轻触他的掌心,感受着他的体温。她明明应该厌憎他的,或者应该不屑于他的,可是为什么她有想要了解他的冲动? 熠瞳不再抗拒,任由她摆布自己的手,享受她难得的温柔。她到底还是关心他的吧。 待诺颜包扎好伤口,熠瞳嘱咐道:“你义父今天要进宫,你不必随我去早朝了。天色还早,你昨晚没休息好,再去睡一觉吧。” 诺颜听他提到义父,心里又开始堵,甩开他的手,赌气说道:“我会安安份份呆在甘泉宫的,皇上尽管放心好了。” 皇上二字咬得特别重。 就知道她是个爱记仇的女人,还是个特要强的女人。熠瞳在心底苦笑,他怎么就招惹上这么样一个女人呢。 他的后宫并不多,但个个都是女人中的极品。有艳媚入骨的,有温柔多情的,偏偏他一个都不喜欢,偏偏他就甘心沦为她的裙下臣。 可这个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昨晚却同别的男人手拉着手说情话,还想联手对付他。她对自己容忍,只怕也是因了自己与那个人酷似吧。 熠瞳心里也开始堵,赌气说道:“明白就好。” 一甩手离开了甘泉宫。 诺颜自然听出他话里的赌气成份,他有什么好赌气的呢,从来都是他高高在上,从来都是他在命令她。 不禁抬望向熠瞳的背影。从来没有现,他的背影是那样孤寂。昨晚,他根本没有睡过觉,而且受了很大的刺激,他应该很疲惫了。又有谁真正关心过他呢? 可是,他对风影的所作所为是那样令人不耻。 算了,不去想了,理也理不清的一团乱麻。 熠瞳没有骗她,上午义父义母果然进宫来了。他们穿了一身朝服,一进殿便要跪下向诺颜行礼。 诺颜忙冲上去拦住他们。义父义母待她恩重如山,她如何能让他们向她下跪。 义父仍坚持着要行礼,劝道:“娘娘,国礼不可废啊。” 第120章:义父的心愿1 诺颜才不理这一套,扶住义父义母:“爹,娘,你们永远都是女儿最亲最亲的父母,这些虚礼就不要管了,不会有事的。” 熠瞳要敢以这个理由刁难义父,她诺颜就和他拼了。 嫌外人在身边说话不方便,诺颜挥手让所有的人都退下,连莹露也不例外。义父见没有外人在场,也就不再坚持行礼。 诺颜请义父义母在椅子上坐下,亲自奉了茶水。 “姐姐呢?她应该没有和你们一起来吧?”她冒的是青琬姐姐的名,若是姐姐也一道进京,那不是露馅了吗。 “没有。我们临走前,她和你表哥成亲了,他们俩的感情你知道,就别替她操心了。颜儿,只是苦了你啊。你在宫中过得还好吗?” 诺颜强笑道:“当然好了。您们瞧,我现在可是皇上亲封的玉妃,还住在甘泉宫,皇上每天都到我这儿来呢。我说的没错吧,我在皇宫肯定能夺得一席之地的。爹,娘,你们尽管放心好了。” 义父细细瞧着诺颜,才一个多月不见,她似乎成熟了许多。但是原本清澈的眸子却带了几分倦意。 意味深长地说:“真的很好吗?可是我听少主说,你并不想呆在宫中。” “少主?” 义父压低了声音:“就是太子炎。他向你自称流萤。” “他去找过你了吗?他想请你出山帮助他?”诺颜急迫地问。 义父叹息:“我老了,能帮他的有限啊。今天见了皇帝,看得出来,他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我刚来都城,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侍机联络一下过去的门生,尽量帮帮他。少主小的时候,我曾教过他骑马射箭呢。他真的是个很善良很聪明的孩子,也是个很可怜的孩子。” 义父果然是向着流萤的,熠瞳把他召来都城,说不定倒帮了流萤的忙,使流萤在都城多了个内应。以熠瞳的英明,他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吗? 难道,他当真是为了自己才把义父义母接来都城?她越来越琢磨不透他了。 第121章:义父的心愿2 只听义父又问:“颜儿,少主说的是真的吗?你是被迫成为玉妃的,你当真不想呆在皇宫?” 诺颜一颗心百折千回都在熠瞳身上打转。若是换了几天前,她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是,但是这几天她越来越沉溺于他的柔情,即便知道他是个冒牌的皇帝,她仍然无法对他真正产生恨意。 她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见义父询问的目光还停驻在她脸上,只好勉为其难答道:“我是那样对他说的。” 义父紧绷的颜面松驰下来,欣慰地说:“那就好。” 好?她不愿呆在皇宫他还说好?:1难道他不希望她过得幸福点吗?诺颜惊奇地看着义父。 义父见状呵呵笑道:“颜儿,你觉得少主怎样?” “他很好啊,我跟他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们很小就认识了。你救我的那天,我们本来是在一道逃难的。后来我现我娘不见了,要回来找我娘,他拦着我,我还咬了他一口呢。不过,他一点也没怪我,他真的很好。” 义父“哦”了一声,眼中的笑意更深:“原来还有这等事,你们两个很有缘份啊。颜儿,少主雄才大略,这江山迟早是他的。你再忍忍,等他顺利攻下都城,他一定会纳你为妃。我看得出来,他也很喜欢你。” 看来义父误会她的意思了,她是喜欢流萤没错,可那是朋友的那种喜欢,患难之交的情谊。 “义父,我和他只是好朋友,我们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诺颜解释。 义父不以为然地说:“朋友和情人之间的区别是很难介定的,而且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象我和你义母,根本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成亲前连面都没见过,现在感情不也好好的。你和少主已经有了很深厚的感情基础,少主人很好,你跟着他一定会幸福的。” 第122章:义父的心愿3 流萤小的时候确实是个很善良很热心的男孩子,只是义父不知道,他现在已经心性大变了呢。不过,他待她确实是好的。 知道跟义父解释不清,诺颜垂下头说:“我现在已经成了别人的玉妃了,女子要从一而终,我和流萤这辈子是再不可能了。即便嫁给他,也对他的名声不好,义父以后请别再说这些话了。” 义父晒道:“你是被迫的,没必要从一而终。只要少主不在乎就行了,管别人怎么说呢。” 她怎么摊上这么个开明而又顽固的义父啊,如果他也象别的父亲一样封建该有多好,她就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不清了。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点,倒是有另外一个问题她不得不提。 “义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现在百姓安居乐业,为什么还要挑起战事呢?当不当皇帝又有什么要紧,反正这江山都是他们家的,又没有落入外人手中。当皇帝其实很辛苦的,一点也不自在。” 江山真的没有落入外人手中吗?知道熠瞳是个冒牌货,这说话时心里还是有些虚。不过,这几天亲眼看着熠瞳处理朝政,辛苦倒是一点也没说错。 义父长叹了一声,久久没有回答。 沉默了很久,义父才说:“颜儿,我只知道忠心护主。当年我一怒之下辞官归田,结果被刺王攻破皇宫,皇上死于非命,太子也在外流浪多年。这十几年来我一直为这事耿耿于怀。如今,我只想帮助太子,弥补当年的过错。” 爱怜地看着诺颜,又说:“少主说了,如果我还在堙城,他已经可以带你离宫。如今我到了都城,在这个皇帝的掌控之下,你得再多忍耐一段时间。当然,如果你实在忍耐不了,我们也可以一道离开,少主会有办法的。” 诺颜摇头:“我还不能离开。” 她还有很多的事要做,要查清自己的身世,还要查清熠瞳的底细。其实,心里却明白,这些都不过是借口罢了,真正不愿离开的原因,是对熠瞳还有着丝丝的牵挂。 第123章:奇怪的举止1 义父当然不明白她的心思,点点头道:“再忍忍也好,我在都城,可以找找过去的门生,对少主终究还是有点帮助的。” 诺颜无言。她现在是熠瞳的妃子,却在同义父谈论帮助他人夺取他的江山。 罢了罢了,这江山本来也不是他的,他们爱怎么斗怎么斗吧,她只做个局外人好了。 宫中不便久留,义父义母又嘱咐了一番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便依依不舍地辞别出宫。 午饭和晚饭都是独自吃的。据凝霜说,皇上今日同萧贵妃一道用的晚饭。诺颜本来是不关心这些事的,凝霜主动替她打听了消息回来,她也就无可无不可地听着。:1 这回萧贵妃没有请他,他自己跑到人家那去,该是不会再来甘泉宫了吧。他还没有对萧相难,这段时间本就该对萧贵妃好点。再说,经过了昨晚的事,他对自己的心恐怕也冷了不少。 诺颜甩甩头,把满脑子的熠瞳甩至脑后。推说累了,早早地上床睡觉。 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很久,才要迷迷糊糊地睡去,突然见到熠瞳无声地进入房间。诺颜吃了一惊,睡意霎时消失无踪。他来干什么?还鬼鬼祟祟的,连个灯都不要。 门外传来凝霜压低的声音:“皇上,当真不要烛火吗?里面太暗了,看不清楚。” 熠瞳也压低了声音,对着门外讲:“不必了,别惊动了娘娘。你们也休息去吧,不必进来服侍。” “是。” 诺颜躺在床上没有动,也没有吭声。他以为她睡着了,她就真的装作睡着了吧。经过了昨晚,为什么他还要回到甘泉宫,为什么还要体贴她,这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熠瞳却未如往常一样在她身旁躺下,他只是坐在床前,默默地看着静静地躺在黑暗中的诺颜。 他轻叹:“我以为,我们还能回到当初。却原来,那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即便回到当初,占据在你心中的,也还是他。” 第124章:奇怪的举止2 起身从橱中拿了件衣服出来换上。光线太暗,诺颜看不清他换的是什么衣服,只模模糊糊从衣服的样式看出那不是夜行衣。他轻轻打开窗户,从窗口飞身掠了出去。 诺颜忙从床上爬起身,跑到窗前。 窗外只有无边的黑暗,熠瞳的身影早消失不见了。 诺颜心中奇怪,这么晚了,他还跑出去干什么?若说是想去调查敌情什么的,连个夜行衣都不穿,也未免太轻敌了。 但奇怪归奇怪,她并没有动身跟踪他。他要做的事显然跟她无关,她的好奇心还没有强到那种程度。况且他早就跑得不见影了,她想跟踪也无从跟起。他和风影一样,耳力强着呢,每次她行动再谨慎也会被他们查觉。 诺颜疑惑地回到床上继续躺下,心中琢磨着熠瞳刚才说过的话。 他定然以为她喜欢的始终是风影。她把他当作风影的时候跟他亲密无间,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偏又被他的暴行伤害,从此对他冷若冰霜,也难怪他会误会。 误会就误会吧,在理清自己对他的情感,理清跟他之间的恩恩怨怨之前,她不想解释。 一个声音对她说,他是个卑鄙的小人,不值得你爱。另一个声音对她说,你的心明明因他而动,跟着心走吧。 诺颜捂住耳朵,辗转反侧了很久,才终于沉沉睡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室中只有她一人。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的床铺,整整齐齐的,不象有人睡过的样子。爬起身再看了看窗户,窗户也关得好好的。 难道她昨晚看错了,或者是她在做梦,熠瞳根本就没来过甘泉宫? 凝霜和莹露听见她起床的声音,端着洗漱用品进来服侍。 诺颜问:“皇上呢?” 凝霜抿嘴笑道:“皇上一大早就上早朝去了,这会子怕是该下早朝了呢。” “他昨晚真的住在这儿?” “是啊。他知道你已经睡了,吩咐我们不许吵醒你,连灯都不许点。皇上真是体贴娘娘。我服侍了皇上好几年,从来没有见他这么关心人。” 第125章:奇怪的举止3 凝霜仰起脸欣喜地看着诺颜,皇上对娘娘好,她是打心眼里高兴。做奴婢的谁不希望自己的主子有地位呢,何况娘娘人这样好。她从来不端架子,跟她们说话总是和颜悦色的,就是独自一个人呆着的时候神情太冷峻了点,老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不知道娘娘的心事,没办法替她分担,只好把甘泉宫里里外外打点清楚,尽量给娘娘减少点麻烦。 莹露却是不以为然地说:“皇上什么都有,对娘娘好点算什么。要患难之时才见得了真情呢。” 凝霜惊讶地看着她,这小妮子太大胆了吧,竟敢公然对皇上不屑。 诺颜只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她明白莹露的意思,她是在提醒她,流萤才是真正对她好。自从那次派她去找流萤,回来之后她就象变了个人似的,常常神游天外,偶尔还闹闹失踪。 诺颜猜她可能是抽空到宫外去了。去过一次宫外,有了经验,不必麻烦她这个娘娘她也能找到出宫的方法。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出去,上次义父说过,流萤现在已经不在都城。 诺颜自己烦心的事正多着呢,也就懒得去操她的心。偶尔凝霜抱怨说莹露行踪不明,她还替莹露遮掩,打消凝霜的疑心。 熠瞳仍是每晚都到萧贵妃处用过晚饭,然后到甘泉宫来留宿。每晚他都等到夜深人静,诺颜睡着了之后才进入甘泉宫,在床边默默地坐一会,自己悄悄地换上衣服离开。 每天早上诺颜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去上早朝了,床上总是一如既往的整齐。难道他不需要休息吗?直到有一天,睡到中途醒来,朦胧看见熠瞳侧身躺在窗前的躺椅上,她才解开心中的这个谜。 原来他每晚回来后都是睡在躺椅上。他既然不愿和她呆在一块,又何必要来甘泉宫。 第126章:奇怪的举止4 接连好几天,夜夜如是。诺颜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打算跟过去看个究竟。 知道跟在他后面定然会被他察觉,诺颜决定事先埋伏在他必经的路上。连着看了好几晚,她知道每晚他都是向着同一个方向去的。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晚诺颜睡觉的时候特意用被子蒙住了头,整个人被被子罩得严严实实的。 熠瞳如常来到床前,坐下来端详了片刻,叹了口气说:“你连让我偷偷瞧瞧你的睡颜都不愿意吗?”又悲又怨又怒的口气。 没有掀开被子,更没有多作停留,熠瞳起身离开了房间。 诺颜舒了口气,探出脑袋。暗自庆幸自己的计策可行,同时又为他刚才的话而难过。自己是伤了他的心了。 第二天晚上,到了就寝的时间,:1诺颜装作上床睡觉。待房中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将一个枕头塞在被子里面,看上去象是她在蒙头大睡的样子。 然后换上一套深色利索的衣服,从窗口来到室外,再回身细心地将窗户关好。循着熠瞳平日离开的方向,找了棵枝叶繁茂的大树,纵身跃到树上,在树冠中隐藏好。 此处离甘泉宫并不是太远,正好可以看见她出来的窗户。 在树上等了很久,等得眼皮都快打架了,窗户还是关得好好的,纹丝不动。诺颜暗暗抱怨,熠瞳是存心在折磨她吗? 心中七上八下的直打鼓,难道他现被子底下的不是她了,或者昨晚伤了他的心,他今晚不来甘泉宫了? 正在胡思乱想,窗户却如愿地缓缓地打开了,接着熠瞳熟悉的身影从窗内轻飘飘地出来。诺颜精神一振,他到底还是出来了。 然而熠瞳的行动实在太快,她还没来得及跟上去,他已经从大树前闪身而过,眨眼间不见了踪影。诺颜懊恼地跺了跺脚,踩得树叶簌簌直摇。连事先埋伏都无法跟上他,他的功力实在太强了,难怪不用换夜行衣。 第127章:奇怪的举止5 心中又不免嘀咕,以他的本事,三年前明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杀死风影,为何他还要留着他?若说是因为三年前他的箭法太差劲,这实在说不过去。而且,那晚在寒蕊宫,他也没有为难风影,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他并不愿伤害风影? 诺颜虽然跟不上他,不过多少还是有点收获,树上看得远,知道他去的大体方位。从他的去向来看,那一带正是宫中最冷僻的地方,寒蕊宫也在那附近,还有塔楼,也是同一个方向。 突然想起来了,他身上穿的衣服正同在塔楼上吹箫时穿的一模一样。前几晚在房中她看不太清楚,但是刚才,她明明白白看见,那个迅如闪电的身影将长衣**一抹飘逸。 心突突直跳,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敢深想的念头出现在脑中。他每晚每晚来到甘泉宫留宿,每晚每晚换上便衣跑出去,只是因为心中存了一个人,只是为了怀念当初的美好吗? 脑中转着念头,足尖在树干上轻点,身子便如轻烟一般飞离了树梢。 她没有直接去塔楼,再次来到寒蕊宫。寒蕊宫一如往常那般凄清,杂乱的野草踩在脚下软绵绵的,草丛中不时有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窜过。 穿过门廊,来到后院。有什么尖利的东西硌了脚,脚底生疼生疼的。低头一看,原来是块碎裂的石头。记得后院虽然荒凉,但是并没有什么乱石,风影那天刺穿的石头在另一侧。 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碎石的来源。院中一块正对着窗口的原本平整的大石现在已经变得四分五裂,满目苍夷,地下零零碎碎布满了从大石上裂下来的碎石。 那晚熠瞳回到甘泉宫,满了伤口,血迹湛然,有些伤口上还残留着石屑。 诺颜走到大石跟前,轻轻抚摸着石头的开裂处,以及石上隐约可辩的血迹。要心中有了多大的怨和恨,才能出这般毁灭的力量啊。 第128章:要定他了1 风中隐隐约约传来如泣如诉的箫声,如同当初的夜晚,声声召唤着她。诺颜不由自主地提气离开后院,往塔楼的方向奔去。那一刻,她就象扑火的飞蛾,不论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要不顾一切地奔过去。 箫声听得更加清楚了,还是她熟悉的吹奏方式,还是那般的缠绵,但是比起以往,多了几分怨怒和悲凉。 诺颜来到塔楼下方,静静地注视着塔顶上迎风而立的那个人。依然是那一身白色的长衣,依然是丰神如玉的英姿。他没有回头看她,甚至连箫声也没有些微的改变,他似乎根本没有现她,只沉湎在他自己的情怀中。 但是诺颜知道,他一定察觉到她的到来。她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等待他奏完这一曲。 箫声终于止歇,塔上的人放下了洞箫,却仍然背向着她站着,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风中只传来他一声怅然的叹息。 诺颜纵上塔顶,站在他的身旁,微微偏着头,打量他线条优美的侧面。 熠瞳直视着前方,好一会才僵硬地转过头。他的眼中闪烁出喜悦的光芒,他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诺颜,真的是你来了吗?刚才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是我太想你出现的幻觉。” “你想我吗?” “当然。以前有过好多次,我仿佛听见你的脚步声,回过头看时,却又不见你的人影。所以,刚才我以为,我又产生了幻觉,我离开的时候,你明明呆在甘泉宫睡觉的。我不敢回头,我怕看见的又是空荡荡无人的小巷,我怕带给我的是又一次的失望。” 熠瞳的面容怎么变得模糊了,诺颜狠狠地眨了眨眼,迫回不听话想要脱离眼眶的泪水,说:“想我为什么要躲着我?你每晚都等到我睡了才进来,我还没起床你又走了。你连面都不让我见,连话都不跟我讲,你还说你想我。” 一连串的话不听使唤地从口中钻出来,连诺颜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分明是怨妇的口气。 第129章:要定他了2 她一直以为自己恨熠瞳,怨熠瞳是因为他以卑劣的手段夺取了风影的皇位,却不想原来更多的是因为他冷落了她。 “你这是在怪我吗?” “我哪敢怪你。”诺颜转过身不看他。 熠瞳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你又来了,你总是这样,总是拿话堵我。好象我当了皇帝是天大的罪过,你总是不肯如常人一般待我。” 他又不是寻常人,别的人她才懒得伤神又伤心呢。诺颜紧紧咬着下唇,不说话。 “诺颜,你知道吗?这些天我躲着你,是因为我不敢见你。我是个冒牌的皇帝,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恨我夺了风影的皇位,恨我同他长得一样,恨我曾经欺骗了你,强迫了你。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他。但是我无法控制我对你的想念,只好每晚趁你睡了之后看你一眼,然后到这塔楼上来缅怀我们的当初。当初是那般美好,即便你把我当做了是他,那也是美好的。” 诺颜回过头,惊异地看着熠瞳。几天不见,:1他的形容显然憔悴了许多。他的眼神不再如过去那般深不见底,而是非常的坦诚,坦诚得让她相信他说的全都是真的,他的心里只有她,而且,他绝对不是个令人不耻的小人。 又是一句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风影只是我的朋友。真正让我心动的,是在这座塔楼顶上吹箫的那个人,是骗我诱惑我还欺负我的那个可恶的家伙。” 熠瞳的眼眶顿时热了,一把把诺颜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抱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个坏家伙再也不会欺负你,再也不会骗你,他只会爱护你,一生一世爱护你。” 他贴在她的耳边颤声说,他的气息吹在她的耳畔,直吹进她的心底。 诺颜将头埋在熠瞳的胸前,依偎着他。她不管了,管他是什么人,管他是好是坏,她要的就是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声音,随心而走。 第130章:要定他了3 熠瞳紧紧地抱着诺颜,好久好久,才轻声唤:“诺颜。” “嗯。”诺颜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声,仍然沉溺在他的怀抱中。 “抬起头呀。” “干什么?” “送你一个礼物。” 礼物?他的手还是紧紧地拥着她,象是粘在她的身上,连动都没有没有动一下,能送她什么礼物? 诺颜恋恋不舍地从熠瞳胸前抬起头,仰面望着他。 他的面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欣喜的笑容,他深情款款的眸子直视着诺颜,他缓缓地俯下头,他的唇试探地停驻在诺颜的唇上。 唇上象是着了火一般,诺颜闭上眼,紧张得连呼吸都似停顿了。 熠瞳见她没有抗拒,一点一点地吻下去,吻下去。 轻轻的一声脆响,一管通体碧绿的洞箫滑落在屋脊上,顺着屋瓦滚出去老远,一直滚到塔顶的边缘,才被翘起的一角飞檐挡住去势。洞箫静静地躺着,没有人注意到它。 终于,熠瞳抬起头,满足地叹了口气,含笑看着诺颜娇羞的面容。 诺颜将脸藏在他的怀里,不敢抬头看他。 “诺颜,我们早就是夫妻了,还害什么羞呀。” “你还说。”诺颜抬起头,怒瞪着他。 熠瞳本就在后悔说错了话,被诺颜这一瞪,更是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诺颜见他惶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如今她一点也不在乎了,熠瞳当初本就不是故意要伤她的。 熠瞳拍了拍胸口说:“刚才吓死我了。以后可不能再吓我了,我的心比较脆弱,经不起你吓。” “你还脆弱?”诺颜又瞪他一眼,“脆弱还会去抢别人的皇位?抢了不说还忌恨人家,追杀人家。” 虽说不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要定他了,但心里毕竟还是在意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呢? 若是换了以往,熠瞳一定又会醋翻了天,但是现在,他已经知道诺颜的心里装的是他而不是风影,因此面对她的质问,一点也不着恼。 第131章:要定他了4 只是面上喜悦的笑容渐渐转化成了苦笑,他的眼中是深深的悲哀。他拉了诺颜在屋脊上并肩坐下,艰涩地说:“皇位原本不是他的,而是我的。” 诺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想狡辩吗?明明是他三年前抢了风影的皇位,而且他自己也承认了,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曲折和不为人知的隐秘? 熠瞳了看诺颜眼中的疑惑,又回头望着黑暗中的皇宫。深夜的皇宫依然闪烁着华丽的彩灯,映衬出殿宇威严神秘的轮廓,象是在向世人宣告着它的无可替代的地位。 但是有谁知道,在那令人目眩的权力的外衣之下,隐藏了多少的罪恶啊。 熠瞳看着前方问:“你只知道三年前我抢了他的皇位,你可曾想过我是谁,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一直都想知道。” “这世上的人有千千万万种不同的面孔,偏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长得一样也就罢了,竟连性情喜好也都一样。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那只有一个原因,因为我们是孪生兄弟。” “孪生兄弟?”诺颜失声道,“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人说过?而且连风影自己都不知道?” 上回风影告诉她熠瞳使用调包计抢了他的皇位时,还惊异于世上有这般巧合的事,竟有人同他如此相似,他显然并不知道熠瞳的真实身份。 “这世上,只有两个人知道这件事,我和萧宰相。罗宰相也是知道的,但是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太后也不知道吗?” 这世上应该不会有那样糊涂的母亲,连自己生下的儿子是一个还是两个都不知道。 “她当然知道她生下的是双胞胎,但是她一直以为,她的大儿子自出生那天就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诺颜急迫地问。 “好吧,我就跟你从头说起吧。” 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深夜,夜阑人静,除了巡夜的卫兵和更夫,几乎人人都沉入了梦乡。 第132章:二十年多前的调包计1 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深夜,夜阑人静,除了巡夜的卫兵和更夫,几乎人人都沉入了梦乡。 宁王府中却是灯火通明,丫头仆从穿梭来往,面上均带着紧张而又兴奋的神情。位于宁王府中央的主房前,更是聚集了一大堆人,就连宁王也没有入睡,焦燥地在大门外走来走去。 “怎么还没有生出来啊?”宁王望着紧闭的大门,倾听着屋内传出来的压抑的痛苦的喊叫,紧锁着眉头抱怨。 旁边一个大夫模样的人立刻禀道:“王爷,娘娘这是头胎,难免费的时间长点,请王爷宽心。” “嗯。”宁王低低地应着,眉头却皱得更紧。 终于,房内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声,生生刺激着众人的耳膜,象是要将耳膜都穿透了似的。那根本不象是刚出生的婴孩的哭声,而是狮吼,是龙啸,是雷霆霹雳。 宁王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喜道:“真是个好孩子啊。” 目光热切地注视着房门,然而等了好半天,:1房门纹丝未动,屋内却又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这次的哭声较轻,较为斯文,缥缥缈缈的,有着一种离尘索世的味道。 宁王刚刚舒展的眉头又渐渐聚拢在一起。 不多时,门被打开了,产婆抱着两个婴孩出现在宁王面前。 “恭喜王爷,娘娘产下两个小王爷。” 宁王接过婴孩,并排举在面前细看。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一般粉白的肌肤,一般乌溜溜的眼睛,一般好奇地看着他,说不出的可爱。没有哭泣的他们,看不出丝毫的不同。 宁王看了半晌,问:“娘娘呢?” “回王爷,娘娘产后体虚,已经睡着了。” “这两个孩子,哪个是先出生的?哪个是后出生的?” “回王爷,金丝绣牡丹的襁褓包的是大王爷,银丝绣荷花的襁褓包的是小王爷。” 之前并不知道娘娘怀的是双胞胎,因此并未准备相同的襁褓衣饰。 第133章:二十年多前的调包计2 宁王点点头道:“你们都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好好照顾娘娘。” 侍女想要接过婴孩,宁王不肯,说:“本王刚刚得了儿子,想多看看。”抱着两个婴孩到书房去了。 不多时,宁王的亲信**办悄悄来到书房。 **办跪下磕头:“王爷,深夜叫小人来此,不知有何吩咐?” 宁王严肃地说:“有件十分机密的事要你去办,你得誓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 “小人誓,小人一定保守秘密,尽心尽力替王爷办事。否则,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好,你起来吧。” 待**办站起身,宁王看了看怀中两个已进入梦乡的婴孩,绝然说:“这两个孩子,只能留一个。你将小的这个带走吧。” **办吓得脸色惨白,匍匐在地,劝道:“王爷,使不得啊。两个小王爷都是您的亲骨肉啊。” 宁王叹道:“怪只怪他们中的一个是我的长子,怪只怪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这不利于我将来的计划。”还有一点他没有说,他十分中意他的那个长子。 **办不敢再劝,他是宁王最信任的亲信,自然知道宁王的野心。宁王根本不满足于做这个宁王,他的目的是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倘若真有那么一天,皇储便成了问题。向来都是长子继承皇位,这世上怎能有人与皇帝长得一样呢,那会出乱子的啊。 **办小心翼翼地接过宁王递过来的小婴孩,心里怦怦直跳。宁王派他去办这件事,自然是对他的信任,倘若办得好了,今后定会得到宁王的提拔,荣华富贵不在话下。然而此事也担着风险,说不定宁王怕留后患,杀他灭口也有可能。 宁王转过身,背向着**办,硬起心肠说:“你带他走吧,找个远离都城风景优美的地方,让他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 毕竟那是他自己的亲儿子,就那么舍了,心中如刀割一般。这一别,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面了。 第134章:二十多年前的调包计3 **办应道:“是。”抱了婴孩准备出去。 宁王又叫住他:“将他安顿好了之后,你尽快赶回都城。以后你就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我还有许多重任要交给你。” **办稍稍放宽了心,知道宁王暂时不会要自己的命。他还没有毒到要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留下他,为的是可以时常探听到儿子的消息,多一个人知道秘密,便是多了一分危险。而把他拴在都城,是便于监控他。 **办偷偷抱了婴孩出去,见前面两个仆役正对着他走来。心道这是件非常机密的事情,可不能被人现了,便闪身躲到旁边的一丛花木后面。 两个仆役走得近了,一路走一路交谈。 “你听说了吗,第一个小王爷出生的时候,哭声非同凡响,很惊人啊。今后一定是个非凡的人物。” “我也听说了。第二个小王爷的哭声就比较寻常了。” **办心头雪亮,难怪宁王宁愿舍弃一个孩子,必定是因为听到婴孩不同寻常的哭声,认定他是个可造之材,是他理想的继承人。心念电转,照这种说法,第二个孩子比较平庸,比较利于控制。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上脑海,伴君如伴虎,呆在宁王身边一点不比呆在虎狼身边危险。不如使个调包计,把两个孩子交换一下。 **办装作连夜离开都城,但只在城外转了一圈又绕回了都城。两天后,他终于找到个机会,把两个婴孩作了对换,然后把先出生的那个孩子送到一个极遥远极偏僻的山庄。 他回到都城,在王府等候宁王接见时,听人说宁王的大世子没了,王妃哭得几次晕过去。**办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调包计被宁王现了,但这时想要逃走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去见宁王。 宁王对他说话却是和颜悦色的,并无任何异常之处。于是他明白了,大世子刚出生时哭声异常的事恐怕已经传遍了都城,宁王为了不招人侧目,便慌称留下的那个孩子是小世子。 讽刺的是,他却不知道,留下的那个当真是他的小儿子呢。 第135章:说好了一起隐居1 熠瞳向诺颜讲述完整个事件,说道:“现在你明白了吗,如果不是**办使了调包计,在宁王府中快快乐乐地长大,然后继承皇位的本应是我。” “这些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太离奇了,一时让人难以接受。熠瞳应该是三年前回到都城的吧,那时宁王早已不在人世,他连自己父亲的面都没见过,没有享受过一天父爱,说起来也蛮心酸的。 熠瞳答道:“三年前,萧侍郎不知从什么地方探得消息,说是宁王的大世子根本没死,而是秘密养在一个山庄里面。于是他费尽心机找到我,把我**山庄,再使了一出调包计。不过,这回是我替代了慕风。 “我替代慕风秋狩完毕回到都城,与萧侍郎一道设计除掉了罗宰相。那时,当年的**办已经成了罗宰相了。在他临死前,我背过萧侍郎用刑逼供他,是他自己供认出来的,他还供认,我父亲也是被他害死的。” 诺颜惊呼:“什么?他害死了宁王,也就是先皇?这可是弑君的大罪啊。” “是的。因为当年的事,他一直提心吊胆,生怕我父亲哪天杀他灭口。于是他暗地里培植自己的私党,等到羽翼非满的那天,他害死了我父亲,然后把慕风当作傀儡,自己掌握了大权。当年我父亲正值年富力壮,如果不是他下毒手,哪会突然暴薨。” 诺颜脑中轰轰作响,皇室之间的斗争当真要如此残酷吗?兄弟相争不说,连自己的儿子都成了牺牲品。不禁也望着远处的皇宫,华丽威严的外表下,隐藏的都是龌龊,她越来越厌倦皇宫了。 问身旁的熠瞳:“熠瞳,我能永远叫你熠瞳,不用叫你皇上吗?” “当然啦,我什么时候让你叫我皇上了?” 熠瞳伸过手,将诺颜揽在身旁。他的脸轻轻蹭着诺颜的秀,闻着她间清新的气息。这世上值得留恋的东西不多,身边的这个人是他最在意的一个。 第136章:说好了一起隐居2 诺颜轻轻推开他,望着他说:“当年的事怪不得慕风,他既然已经登上皇位,你又何必再去抢他的。这个皇位当真那么重要吗?何必搞得兄弟相残。还给他吧,我们退隐山林,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熠瞳面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你当真要和我过一辈子吗?对了,你答应过我的,还要给我生一大堆的儿子女儿,可不许反悔。” 诺颜面上一红,嗔怪道:“我在跟你说正经的呢。” 熠瞳很无辜的样子说:“我是在跟你说正经的呀,难道生儿子女儿不是最正经最重要的一件事吗?” 诺颜气道:“我可不希望我的孩子将来也手足相残。” 熠瞳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沉默了好一会,才闷闷地说:“我本来就没打算伤害慕风,没打算长期占据皇位。我随萧宰相逃出山庄,一来是想摆脱山庄,看看外面的世界。二来是气不过这些年受的苦楚,这些罪本来都该慕风去受的。结果什么好处都被他得了,他还不争气,处处受制于罗宰相。我就是要让他也去尝尝我吃过的苦。” 本来是心平气和的,说到后面却是火气越来越大。 诺颜暗忖,看来他对慕风的怨气还不小呢。其实追根究底应该怪他父亲,如果不是他非要送走一个孩子,那么他们两兄弟都能尽享天伦之乐了。但是子不闻父之过,何况他们的父亲早就过世多年了,诺颜也就把这话藏在心底,没有说出来。 熠瞳的话有一点让她很不明白:“你父亲不是说要让你无忧无虑地过一生吗?听你的口气,倒象你在山庄吃了多少苦似的。” 熠瞳咬牙道:“**办把我送到山庄后就回都城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来看过我。我父亲更是绝足未登山庄,我根本就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山庄没有人知道我的来历,只当我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那是个吃人的地方,如果不是我机灵能吃苦,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第137章:说好了一起隐居3 “我每天偷偷苦练本领,就是萧宰相不来,用不了多久我自己也能逃出山庄。那个地方是我一辈子的梦魇,我一辈子都不愿再想起它。” 熠瞳怒气勃,脸上又现出狰狞之态。诺颜看得既怜惜又恼恨。 “不管你吃了多少苦,你都不应该将这苦转嫁到慕风身上。你夺了他的皇位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追杀他?你可知道,这三年他都过的是什么日子?很多次,连命都差点没了。” 熠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气,好容易才稍稍平息下来,疲倦地说:“我没有追杀他,追杀他的是萧宰相的人。相反我一直派人在保护他,你问问他便知,这些年,每到关键时刻是否总有不明身份的人出来救他,否则他早被萧宰相给除掉了。” 诺颜相信他的话,如果他存心要害慕风,当年秋狩的时候就可以轻易要了他的命。当初,根本就是他故意放过慕风的。而且,那晚在寒蕊宫,他明明也可以胜过慕风的,但他自始至终没有出手。 “你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慕风呢?他现在恨你入骨了。” “我本打算除掉萧相之后,等政局稳定了再告诉他,然后把皇位还给他。当年他受制于罗宰相,眼看大好的江山就要落入罗宰相手中。罗宰相可以害死我父亲,也可以害死慕风,他只是在等待时机而已。慕风斗不过罗宰相,我便想借萧宰相之手除掉他,然后再来对付萧宰相。” 苦笑了下,又说:“心里到底还是嫉恨他吧。这三年,既是对他的磨练,也是出我心中的怨气。以为你心里装的是他的时候,真的很伤心很难过,又很愤怒,我抱怨老天待我不公,凭什么所有的好处都给了他,连我最在意的人的心也向着他。但是现在我不抱怨了,有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诺颜抱着他的头,轻轻地抚摸他,象在抚摸一个孩子。现在的他,根本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是睥睨天下的绝顶高手,他只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第138章:说好了一起隐居4 熠瞳闭上眼,享受她的脉脉柔情。 诺颜抚摸着熠瞳的头,劝他:“其实你应该庆幸,当年被送进山庄的是你。如果当真是慕风被送进去,他不如你那般坚强,说不定早连命都没了。现在,兄弟俩都活得好好的,这不是最大的幸事吗?” 熠瞳闷声说:“你呀,就是那么善良。就象当初你在冷宫的时候,从不抱怨什么,反倒庆幸是你呆在冷宫,而不是你的青琬姐姐。因为长孙青琬生性柔弱,又不会武功,呆在冷宫说不定饿都饿死了。” “替别人多想想,这世上该是会少了很多纷争,而且自己也过得快乐点。” 熠瞳没有说话,只将脸深深地埋在诺颜的肩窝。象是在咀嚼她的话,又象是睡着了。 诺颜也不再说话,微微侧头,将脸贴在熠瞳上,闭上了眼。 塔楼顶上变得静悄悄的,连风都不知何时停止了,象是生怕惊扰了相偎在一起的这对人儿。 过了好久,诺颜才猛然醒悟似的说:“天快亮了,我们得回去了。” “想不想再去逛回街?”熠瞳抬起头,孩童般顽皮地笑看着诺颜。 诺颜眼前一亮,但很快眼神又黯下来,沮丧地说:“今天可不行,要被人现我们两个都不在甘泉宫,非把整个皇宫都给掀翻了不可。” 熠瞳情知她所言不假,只好懒洋洋地起身。上回他没有跟人说明就和诺颜出去玩了一整天,若不是韩公公应对得体,恐怕皇宫真的会被掀翻呢。 诺颜现滚落在飞檐边上的洞箫,走过去拾起来,拿在手中把玩。 熠瞳笑道:“喜欢吗?喜欢就送给你。” “可是我不会吹箫。” “以后我教你。” “好啊,说过的话要算数哦。” “你说过的话也要算数哦。”熠瞳学着诺颜的腔调。 第139章:说好了一起隐居5 诺颜白他一眼,没有回答,心里却是甜滋滋的。情不自禁地幻想着,在不久的将来,等熠瞳除掉萧宰相,把皇位还给慕风后,他们一道去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生活,身边是一堆活泼可爱的儿女。 熠瞳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见状问道:“在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诺颜偏过头不看他:“就不告诉你。”努力想收起笑容,笑容却象是在脸上生了根似的,怎么也收不回去。 “让我猜猜看,笑得这么甜蜜,一定是在想我们的孩子。” 心中所想被他猜了个正着,诺颜欲盖弥彰地说:“才不是呢。我才不要孩子,孩子多麻烦啊,我要自己过一辈子。” “想都别想,现在就跟我回去造个孩子出来。” 熠瞳一把捞起诺颜,把她扔在背上,背着她往皇宫的方向疾掠。 诺颜在他背上挣扎:“喂,快放我下来,这样子算什么。” “别叫,小心被侍卫听见。” “这世上怎么还有你这样窝囊的皇帝,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怕被人现。” “有我这样窝囊的皇帝才有你这样窝囊的妃子。” 诺颜伏在熠瞳背上,心中怅然若失。熠瞳的话提醒了她,她只是他的其中一个妃子,他还有别的女人呢。 见她半天不吭声,熠瞳略一思索,已然明白她的心思,取笑道:“小气的女人,是不是嫌我没封你做皇后?这皇位迟早是要还给慕风的,等我卸甲归田,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这辈子你就别想做梦当皇后啦。至于现在宫中的那几个妃子,就留给慕风去处理好了。” 又被他说中了心事,她在他面前何时变成透明的了? 诺颜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听见熠瞳又笑道:“你放心,呆在皇宫的这段日子我也绝对不会去碰她们。” 诺颜轻轻敲敲他的脑袋:“你明白就好。想娶我,你亏大了。” “才不亏呢。哎哟,大胆的女人,竟敢对皇上无礼。” 第140章:幸福时光1 “哼,冒牌皇帝啦。”诺颜肆无忌惮地再次敲敲他的脑袋。 “彼此彼此,你不也是个冒牌的妃子。”熠瞳缩了缩脖子,毫不客气地回敬。 低低的窃笑声中,两个叠在一起的身影从甘泉宫的窗口掠了进去。 熠瞳放下诺颜,回身关好窗户,把诺颜拉到身前,趁着黑暗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悄声说道:“开始造孩子啦。” 诺颜没防着他当真说行动就行动,而且话说得忒直接,顿时脸红过耳,幸好在黑暗中他看不清楚。心怦怦跳得厉害,正紧张得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接着是凝霜的悄声呼唤。 “皇上,该上早朝了。” 熠瞳懊恼声嘀咕了一句:“真扫兴。哼,从此君王不早朝。” 诺颜偷偷笑了一声,推开他:“你会吗?快去吧,反正你这皇帝也当不了多久了,趁早多过过瘾。” “嗯,说得也是。至于造孩子嘛,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有一辈子的时间,不,不止一辈子,我要生生世世都和你在一起。” 这哪象是君临天下的皇帝说的话呀,分明是个稚口小儿的梦话。诺颜笑着摇摇头,催促道:“快去吧,别让凝霜等急了。” 熠瞳不满地说:“又想赶我走?不行,你得和我一道去。” 诺颜打了个哈欠,困倦地说:“一个晚上没睡觉,好累啊,我要睡觉了。” “我不也一个晚上没睡觉。”熠瞳不依不饶地说,“呆会你到御书房去睡。” “才不去呢。人来人往的,吵死了。”诺颜断然拒绝。 实则是怕影响到熠瞳的计划,他每日宿到甘泉宫,又把义父接来都城,早已引得朝庭上下沸沸扬扬,议论不绝了。萧相岂能不怀疑他是想培植对付他的势力? “好吧。”熠瞳无奈地说,“你去睡一觉,中午等我来一起吃午饭。” 下章|上章 第141章:幸福时光2 “你不去陪你的萧贵妃了?” “吃醋了?以后我再不去她那了。” “我才懒得管你。走吧走吧。”把熠瞳往门口的方向推。 “等等,我还得换衣服呢。喂,你就这么不愿跟我呆在一起?” 诺颜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微微笑看着摸黑换衣服的熠瞳。 熠瞳换好衣服,来到诺颜面前,恋恋不舍地说:“我要去上早朝了。我不在甘泉宫的时候,你想不想我?” 他哪来这么多废话呀,诺颜又推推他:“快走吧,再不走该迟到了。” 熠瞳一动不动:“让那班迂腐的老头子等等也好。快回答我的话,不回答我就不走了。” 他总是这么霸道,诺颜只好回答:“想啦。”声音细如蚊蚋。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大声点。”熠瞳的声音显然带着笑意。 他听不见才怪,他的耳力强着呢,她想跟踪他都跟踪不了。明知他耍赖,诺颜也只好放大了音量答道:“想啦。” “真的想吗?想就拿行动表示表示。” “喂,你还有完没完了?”诺颜瞪着他。 熠瞳摊摊手:“不表示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这个女人,撒谎最是在行。” 诺颜只好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吻了吻。 熠瞳满意地咂咂唇,笑道:“这还差不多。”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 已经跨出了门,却又回过身叮嘱:“记住了,中午等我回来吃饭。” “知道啦。” 诺颜站在屋子中央,望着黑暗中徐徐关上的房门,脸上露出许久以来未曾有过的甜蜜的笑容。 门外,是熠瞳梳洗的声音,为了不吵醒她,这些天他都是在卧室外间梳洗的呢。不知是否心情的缘故,那些声音今天听起来格外悦耳,连水声都哗啦哗啦的象是在歌唱。 第142章:幸福时光3 熠瞳的脚步声也十分轻快,象是踏着乐曲在舞蹈。诺颜侧耳倾听那美妙的声音,直到它一点点地消失在远处,再也听不见了,这才脱衣上床,抱着熠瞳的碧玉洞箫沉沉入睡。 大概是一夜未睡的缘故,诺颜这一觉睡得特别香。醒来的时候,一眼看见金红的阳光斜斜地透过窗棂映照在靠窗的那面墙壁上。 诺颜吃了一惊,连忙从床上爬起来,问闻声而入的凝霜:“什么时辰了?” 凝霜抿嘴笑了笑说:“娘娘,太阳都快下山啦。” “这么晚了呀,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皇上中午来过了吗?”她答应过熠瞳要陪他吃午饭的,结果第一天就失言。 “来过了。本来我想叫您起床的,但是皇上拦着不让叫。他在您床边坐了好一会,见您睡得很熟,就没打扰您。后来他独自一个人吃的午饭,然后去御书房了。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好好服侍您。” “哦。”诺颜装作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垂下头,不愿让凝霜看见她眼中异样的光彩。 凝霜服侍诺颜梳洗完毕后,又从外间端来一个热气腾腾的粥碗,说:“娘娘,这是皇上特意交待御厨为您做的银丝燕窝粥,说是给您滋补身子。早就做好了,您没醒来,所以一直放在外间温着。” “拿来吧。” 诺颜接过粥碗,小小口地慢慢品尝,心中也象这碗里的粥一般甜蜜。 凝霜一边服侍诺颜吃粥,一边不断向她禀报。 “娘娘,皇上今天派了好几拔人来探望娘娘呢。皇上还向奴婢问了许多娘娘的情况,象娘娘的喜好什么的。吩咐御厨以后只做娘娘喜欢的菜肴。不过……” 凝霜象是觉说漏了嘴似的,立刻住了口。 诺颜微觉奇怪,凝霜向来是个爽快的人,何时变得这般吞吞吐吐的了?不禁抬起头来问:“不过什么?” “啊,没什么。”凝霜眼神躲躲闪闪地说。 第143章:幸福时光4 诺颜放下粥碗,注视着她:“凝霜,你不是个会撒谎的人。说吧,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凝霜情知瞒不过,只好说:“韩公公见皇上关心您的喜好,劝皇上在甘泉宫多植您喜爱的翠竹,皇上却不答应。还有,眼看冬天就要来了,皇上却说只为您添置两套冬衣就好,那哪够啊。” 凝霜想破了头也想不通,皇上如此在意娘娘,他对娘娘的情意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为何对娘娘如此吝啬,除了美食方面。还有一点情况凝霜没说,她请示皇上为新衣搭配合适的饰,皇上却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了。 凝霜担心地看着诺颜,生怕她因此而不快。 诺颜却没有丝毫不高兴的迹象,她只微微笑了笑说:“皇上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以后啊,你也别为这些事操心了。” 她当然明白熠瞳的想法,他们两个只是暂时借住在皇宫,这皇宫的一切都是属于慕风的,他不愿挥霍他的东西。熠瞳是个很高傲的人,自己的妻子当然要自己来养活,他决不会带走慕风的一分一毫钱财。他心中对慕风到底还是存着芥蒂吧。 只添置两套冬衣,这么说,皇宫的日子就快结束了。 凝霜吁了口气说:“娘娘,您不生气就好。我真担心,您又会象以前那样生皇上的气,对他不理不睬的呢。” 诺颜舀了一匙粥送进口里,细细品尝粥的甜蜜。经过了昨晚,她和熠瞳坦露彼此的情怀,他们的心已经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她怎会再生他的气。 凝霜又说:“以前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对谁那样好,可是您一点不领情,不但不奉迎他,还老是顶撞他。我真怕皇上哪天对您彻底死了心,将心思转移到别的女人身上去了,那您的日子就难过了。” 他敢,诺颜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嘴上却说:“别担心了,以后我对他好就是了。” “娘娘,您总算是想通了。”凝霜宛如得了大赦一般,在心里念了声佛。 第144章:只能选择一个1 “对了,”诺颜放下粥碗,“皇上一直没有休息吗?中午也没有睡午觉?” 凝霜点头:“是啊。皇上从来都是很勤政的,每天休息的时间很少。” 诺颜的眉头渐渐聚拢在一起。接连好几个晚上,每晚他都很晚才来甘泉宫,而且来了之后还跑到塔楼去吹箫,早上又一大早就去上早朝,睡眠的时间很少。昨晚又是一夜未眠,如此,身体怎吃得消。 问凝霜:“皇上会来甘泉宫吃晚饭吗?” “会啊,皇上吩咐过了,晚饭摆在甘泉宫。” “嗯。” 诺颜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夕阳已经沉下了天际,天空只余已然褪色的晚霞,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回过头,吩咐凝霜:“你去安排一下,皇上大概快来了。” “是。”凝霜答应着,拿过粥碗到外间去了。 诺颜站起身,瞥见枕畔的洞箫,随手拿了,来到窗前。看看窗外逐渐厚重的暮蔼,低头把玩手中的碧玉洞箫。箫身通体碧绿,绿得纯净,绿得剔透,宛若她最爱的翠竹。 诺颜试着把箫举至唇边,学着熠瞳的样子吹奏。箫却象是哑了一般,任她用尽了力气,连一点点最细微的声音也不出来。连试了好几次,洞箫依然沉默,极不给她面子,诺颜只好放弃。 把箫举在面前,微眯着眼细看,脑中又浮现出熠瞳在塔顶上迎风而立的样子。他的长衣在夜风中轻舞,他的箫声缠绵而凄美。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然后是莹露的声音:“小姐,你什么时候学会吹箫了?” 诺颜头也不回,仍然琢磨着手中的箫,答道:“还没学呢,就看看。” “这箫是皇上的吗?” “是啊。” “小姐,皇上连他的箫都交给你保管了吗?”莹露虽然不知道诺颜与熠瞳在塔楼上相识的事,但她看得出来这箫一定是熠瞳的心爱之物。 诺颜以平常的口气答道:“就一管箫,也谈不上保管不保管的。” 第145章:只能选择一个2 诺颜以平常的口气答道:“就一管箫,也谈不上保管不保管的。” 脸上却又现出了甜蜜的笑容,这箫,可算得是他们俩的媒人呢。当初若不是箫声吸引了她,她也不会从寒蕊宫跑到塔楼去。 莹露默默地打量着诺颜面上欲藏还露的笑容,眼神十分复杂。 终于她开口说道:“小姐,你还记得我们住在寒蕊宫的日子吗?那时流萤公子冒着性命危险送了很多食物用品进来。那些东西,都还留在寒蕊宫呢。” 她的口气很是凄楚,而又含着愤懑和悲凉。 诺颜明白她的心思,她以为自己是喜新厌旧,有了熠瞳,便忘了流萤呢。回过身,温和地看着莹露,认真地说:“莹露,我和流萤只是好朋友,是患难之交,我们之间并不象你想象的那样。” “可是,流萤公子真的很在意你,每次见到他,他都向我问起你的情况。他对你的情感,绝对不只是好朋友那么简单。他一直在努力,想早日将你解救出皇帝的魔掌。而你呢,你竟然真的变心喜欢上这个皇帝,你太辜负他了。” 莹露说到后来根本成了斥责的口气。 诺颜闻言怔住。上回在东宫遇见流萤,正好是她被熠瞳强迫,心情最低落的时候,她确实不愿呆在皇宫。时过境迁,现在情况早就起了变化,她是打算和熠瞳离开皇宫,双宿**的,她不需要流萤来解救。 莹露责怪的没错,以往她只知道自己将流萤当作好朋友,却忽视了流萤对她的感情,以为他和她一样,只有患难之交的情谊。她不可能将自己分给两个人,她的心只属于一人,她不应该再误导流萤了。 仍然是以温和的口气说:“莹露,感情的事是强迫不来的。以后你再见到流萤,就明白告诉他,我和他只能是朋友。不过算了,你还是别再出宫了,流萤是个**了,他知道该怎么对自己的感情负责。” 第146章:只能选择一个3 莹露惊异地问:“小姐,你知道我出宫的事?” “你那点小把戏怎瞒得过我?莹露,流萤的真实身份你应该知道。眼下正是非常时期,我们别卷入朝庭的纷争。以后你就安安份份呆在宫里吧,若是被人现你私通贼党,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诺颜的口气十分慎重,含着浓浓的告诫。 莹露不服气地反驳:“流萤公子不是乱臣贼子,他才是正宗的皇位继承人。” 诺颜微叹:“朝庭经过了几次变故,到底谁才应该占据皇位,谁说得清呢?反正这些事都跟咱们无关,我们管好自己的事就好。” 门外传来杂乱的声响,有脚步声,也有说话声。依稀听见熠瞳在问:“娘娘睡醒了吗?” 诺颜不便跟莹露多说,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莹露在身后叫道:“小姐,箫你也要**去吗?” 诺颜顿住脚步,看了看手中的箫,回身递给莹露说:“你帮我收起来吧。皇上来了,别说些不合适宜的话。” 不待莹露回答,转身奔向门口,脸上现出自内心的笑容。 莹露呆立在室中,手中紧紧握着诺颜塞给她的洞箫,望着诺颜如翩飞的蝴蝶般的身影轻快地消失在门外。门外传来她的笑语:“皇上,早啊。” 然后是皇上的声音:“还早啊,小懒虫,睡到这个时候才起来。说好了陪我一起吃午饭的,结果呢,你丢下我不管,自己在床上呼呼大睡,害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下午做事都提不起兴致。不行,你得赔我。” “谁让你不叫醒我。我比你更惨,连午饭都没得吃,饿了一顿,抵消了。”声音含着无比的娇俏。 皇上的声音显然很吃惊:“我不是让人给你做了银丝燕窝粥吗?我交待过的,你一醒来就端给你吃,你没吃吗?” “放心啦,吃过了。不过,是刚刚才吃的。” “哼哼,吓我一跳,就知道欺负我,吃准了我关心你。” “你是皇上,我哪敢欺负你啊,只有被你欺负的份。” “又在挖苦我,小坏东西。” 第147章:难得的体贴1 莹露呆呆地立在房中,倾听着门外钻进来的笑闹声,手紧紧地握着洞箫,握得指节白。 她喃喃地说:“小姐,你真的就这般冷情吗?流萤公子终究是要同这个皇帝决一死战的,他们当中,只能选择一个。小姐,你是选择这个皇帝了吗?” 眼中潮潮的,泪水沿着面颊无声地滑落。莹露抬起手臂,用衣袖将眼泪擦干,她的脸上,是决绝的神情。她没有出去侍餐,直到晚餐结束,诺颜和熠瞳手拉着手往卧室的方向走来,她才面色平静地出去。 诺颜吃过晚饭后,拉着熠瞳来到卧室。经过莹露面前的时候,因她低垂着头,诺颜又一门心思都在熠瞳身上,因此并未注意到她的异常。 其她的宫女都回避在外,房中只有诺颜和熠瞳两个人。 熠瞳低声调笑:“急吼吼地拉我来卧室,是不是想继续早上没做完的事?” 诺颜瞪他一眼:“谁象你,满肚子坏水。” “不然还能是什么?” 诺颜抬头望着他,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尽管在笑,他的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憔悴之色。 拉他来到床前,说:“让你来卧室,是因为你好几天都没休息好,昨晚个晚上没有睡觉。这样子下去,再强硬的人也会受不了的。你就乖乖地睡上一觉,至于别的,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诺颜努力说完最后一句话,羞涩地低下头。 熠瞳心中感动,俯下头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顺从地说:“我听你的。” 诺颜欣慰地笑了。 熠瞳却又耍赖:“平时都是我在给你盖被子,今天换你为我宽衣,盖被子。” 诺颜无奈地看着他。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怒的他是个十足的暴君,处理朝政的他是一个天生的王者,而现在嬉笑打闹的他活脱脱是个调皮的顽童。 熠瞳还在催促:“别这么小气嘛,还说让我好好休息,连这点小事都不肯为我做。” “好啦,帮你做就是了。” 第148章:难得的体贴2[ 诺颜收起纷乱的思绪,低头为熠瞳解下沉重的腰带,脱去繁复的袍子。她的气息冲撞着熠瞳的鼻翼,象是一块石头投入到水中,把整个心湖都搅乱了。 熠瞳竭力控制着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又提出一个要求:“你陪我一道睡。” 诺颜不理他,把衣服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拉开被子说:“想要我盖被子就快点躺上去。” 熠瞳只得乖乖地爬上床,乖乖地躺好,嘴里却不甘心地抱怨:“以前你睡觉的时候我都陪你的。” 诺颜拉过被子替他盖好,柔和地笑了笑:“我都睡了一整天了,再睡头都睡大了。快睡吧,我就在旁边,万一你踢被子我好给你盖。” 熠瞳这才满足地闭上眼睛。多日未曾休息好,朝政事务又繁杂,早就疲累不堪,才合上眼就沉入了梦乡。 诺颜瞧着他的睡颜,沉醉在梦乡中的他是那样安然,没有一丝的伪装。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上他白玉般的面颊。然手才刚一触及他的肌肤,原本沉睡的熠瞳却微微动了动,鼻间轻轻哼了一声,大概意识到那是诺颜的手,才又重新睡去。 诺颜缩回手,爱怜地看着他。多年艰苦的生活使他练就了这样一种本能,即使在熟睡的时候也保持着一定程度的警觉。 不敢再打扰他,诺颜悄悄地起身,放下床帐,来到窗前的躺椅上,半躺着看书消遣。 不知不觉到了深夜,诺颜放下书,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侧耳倾听帐内,熠瞳依然呼吸沉稳,大概好梦正酣呢。这半个夜晚,他根本未曾醒来,连翻个身都没有。 诺颜思忖着,呆会就在躺椅上睡觉好了,免得又惊扰了他。 站在窗前,将头探出窗外,呼吸着夜间清凉的空气。微凉的夜风吹拂下,开头还神清气爽,继而却又渐渐袭上倦意。诺颜打了个哈欠,正打算关上窗户,突然现远处的一株大树上,有个人影闪了闪,接着便离开了树梢。 第149章:引她出来1 上次,她正是埋伏在那棵树的树冠中,打算跟踪熠瞳。那棵树,是观察甘泉宫的最佳地点,而那个人影离开的方向,正是寒蕊宫。 诺颜心中起疑,顾不得换衣,轻轻地跃出窗外。回过身听了听,熠瞳的呼吸没有任何变化,应该没有现她的行踪。诺颜无声地关好窗户,往刚才人影呆过的大树疾掠过去。 来到大树,站在树梢上,视线更加开阔了,前方果然影影绰绰有一个人影,人影也果然是朝着寒蕊宫去的。诺颜一使力离开树梢,尾随人影而去。 快到寒蕊宫的时候,与前方的人影已经拉近了不少距离,近到可以看清他的体态和动作。从他熟悉的身法,诺颜惊讶地现,那个人又是风影,或者,现在应该叫他慕风了。 慕风,他又到宫里来干什么? 以他的轻功,抛下她绝对不成问题,而她可以轻易地接近他,只能说明,他又是在等她。这么说,他到那棵大树上的目的,就是引起她的注意,进而引她来到寒蕊宫。莫非,他又有事要找她? 可惜开头她一直在看书,不知道他来到那棵大树上有多长时间了。 慕风已然进入寒蕊宫的后院,背向着她立在小溪边,同上回一模一样。诺颜来到他身后,默默地看着他,等待他开口。 慕风回过身,轻柔地笑道:“诺颜,你总算看到我了。” “你刚才真的是在等我?你找我有什么事?” 慕风却不回答她的问题,顾自说道:“他在里面,我不敢靠得太近,只好在大树上等。等了好久,你才站起身,来到窗前。不过,总算还好,等到你了。” 诺颜皱起了眉头说:“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慕风踌躇了半晌,才低声说:“也没什么,就是,想见见你。” 即使诺颜刚才有丝丝的不耐,也被这句话消弥于无形。象他这样纯净的一个人,有谁忍心伤害他呢。 第150章:引她出来2 诺颜琢磨着,干脆今日就把话挑明,以免他对她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以后伤得更重。斟酌着说:“慕风,其实,我一直是把你当作好朋友的。” “我知道。” 他知道什么呢?为了不至误会,诺颜心一横,干脆地说:“慕风,我已经是熠瞳的妻子了,我不可能做你的皇后。” 慕风急切地说:“熠瞳,是他的名字吗?那有什么关系,我不在乎。” 他果然误会她的意思了,以为她指的是**给熠瞳。诺颜只好硬起心肠又说:“我的意思是,我愿意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和他在一起。” 慕风面上现出痛苦和震惊的神情:“诺颜,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怎么会喜欢上那个大恶棍?他是个靠不住的人,你跟着他不会幸福的。” 诺颜解释:“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不是坏人,而且,他一直准备要把皇位还给你的。” “把皇位还给我?诺颜,你也太天真了,居然相信他的这套鬼话。既然要还给我,当初为何要夺取我的皇位?而且,这三年来,他一直在追杀我。” 诺颜心道,不如今日便把实情告诉慕风,替他兄弟俩消除误会。 问慕风:“这三年来,是不是每到生命危急的时刻,总会有不明身份的人挺身出来救你?” 慕风点头:“是啊,我也一直奇怪,但总是查不出那些人的来历。” 熠瞳果然没有骗她,他确实派人在保护慕风。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那些人都是熠瞳派来的。当年秋狩,是他瞒过萧侍郎,放你一条生路。这三年,追杀你的人都是萧侍郎派来的,而救你的人,都是熠瞳派去的。” 慕风难以置信地叫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既抢了我的皇位,为何不杀了我,还派人保护我?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吗?” 慕风难得地表现出激动的模样,倒与熠瞳有几分相似。而平时,他就是怒的时候,也是温和的。 第151章:中了埋伏1 望着那张与熠瞳一模一样的脸,诺颜叹道:“他这么做,当然有他的道理。他不是要利用你,他只是想磨练你,帮助你,因为你们是……” 话还没有说完,风中却突然传来缥缈的箫声,熟悉的曲调,独特的吹奏技巧,只属于熠瞳和慕风两兄弟。诺颜刚要出口的孪生兄弟几个字又咽回到肚里。 熠瞳不是在睡觉吗,怎的又跑到塔楼上去吹箫了? 慕风面上却并无惊讶的表情,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塔楼的方向,面上是完成任务后的如释重负的神情。 箫声突然变得凄厉,接着嘎然而止,象是被人从中给生生斩断了似的。诺颜面色一变,再顾不得同慕风多说,拨腿就往塔楼的方向奔去。 慕风拉住她:“诺颜,别去。” 诺颜挣开他的手:“不行,熠瞳一定是遇到危险了,我必须得去。” “诺颜,那边危险,人很多,你去了也救不了他的。” 诺颜猛地止住脚步,回过身,差点与慕风撞个满怀。她逼视着他:“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人很多?难道是你想谋害他?” 慕风咬牙道:“没错,是我故意引你出来,然后派人诱他去到塔楼。塔楼周围早有我埋伏下的杀手,此刻说不定他已经命丧黄泉了。” 诺颜听得胆战心惊,手足冰凉,几乎要站立不稳。她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恐惧,提聚了全身的力气,以从未有过的度奔向塔楼。 心中在狂叫,熠瞳,你千万不能出事,你等着,我马上就来。 又自我安慰道,熠瞳本事那样高强,几个杀手怎敌得过他,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慕风高声叫道:“诺颜,你快回来。”提劲也跟了过去。 自从罗宰相夺了实质的政权后,他每日在母亲的逼迫下努力读书练功,功力很是不弱。这三年被追杀的日子,更是让他时刻生活在逃命当中,轻功已然练至巅峰。 他的轻功原本强过诺颜,前两次,若不是他故意放慢了度等她,诺颜根本追不上他。但是此时,他用尽了全力,仍是无法追上诺颜。 第151章:中了埋伏1 望着那张与熠瞳一模一样的脸,诺颜叹道:“他这么做,当然有他的道理。他不是要利用你,他只是想磨练你,帮助你,因为你们是……” 话还没有说完,风中却突然传来缥缈的箫声,熟悉的曲调,独特的吹奏技巧,只属于熠瞳和慕风两兄弟。诺颜刚要出口的孪生兄弟几个字又咽回到肚里。 熠瞳不是在睡觉吗,怎的又跑到塔楼去吹箫了? 慕风面却并无惊讶的表情,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塔楼的方向,面是完成任务后的如释重负的神情。 箫声突然变得凄厉,接着嘎然而止,象是被人从中给生生斩断了似的。诺颜面色一变,再顾不得同慕风多说,拨腿就往塔楼的方向奔去。 慕风拉住她:“诺颜,别去。” 诺颜挣开他的手:“不行,熠瞳一定是遇到危险了,我必须得去。” “诺颜,那边危险,人很多,你去了也救不了他的。” 诺颜猛地止住脚步,回过身,差点与慕风撞个满怀。她逼视着他:“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人很多?难道是你想谋害他?” 慕风咬牙道:“没错,是我故意引你出来,然后派人诱他去到塔楼。塔楼周围早有我埋伏下的杀手,此刻说不定他已经命丧黄泉了。” 诺颜听得胆战心惊,手足冰凉,几乎要站立不稳。她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恐惧,提聚了全身的力气,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奔向塔楼。 心中在狂叫,熠瞳,你千万不能出事,你等着,我马就来。 又自我安慰道,熠瞳本事那样高强,几个杀手怎敌得过他,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慕风高声叫道:“诺颜,你快回来。”提劲也跟了过去。 自从罗宰相夺了实质的政权后,他每日在母亲的逼迫下努力读练功,功力很是不弱。这三年被追杀的日子,更是让他时刻生活在逃命当中,轻功已然练至巅峰。 他的轻功原本强过诺颜,前两次,若不是他故意放慢了速度等她,诺颜根本追不他。但是此时,他用尽了全力,仍是无法追诺颜。 第152章:中了埋伏2 “诺颜,你这样过度消耗体力,是要损伤身体的。”无法阻拦她,他只好在她身后劝告。 诺颜根本不理会他。熠瞳危在旦夕,她的身体受点损伤打什么紧。 一直奔到塔楼下方,诺颜的体力消耗了大半,步子放得慢了,慕风才追上她,捉住她的手。 塔楼顶上,一群蒙面的黑衣人团团围住了熠瞳,手中的兵器各异,但俱都不遗余力攻向熠瞳。看得出,这些黑衣人流的高手。 诺颜清楚熠瞳的本事,这些黑衣人再厉害也不是他的对手,至少他可以做到全身而退。但是此时的熠瞳,却是步法散乱,身形呆滞。他的左手软软地垂在身侧,仅用右手握着洞箫勉力格开黑衣人的攻击,似乎随时都可能不支倒地。 诺颜急欲上前救他,但是手被慕风牢牢抓住怎么也挣扎不脱。急得回身朝慕风吼道:“你放手。” 慕风更加用力抓紧了她:“我不会再放手。不论他花言巧语向你说了些什么,不论你的心是否向着他,我都不会放手。不要怪我,这是他应得的下场,早在三年前他抢我皇位的那天,他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诺颜知道他对熠瞳的仇恨已经扎根在了心底,劝说无益,只好用另一只手攻向慕风,想脱身去塔顶帮助熠瞳。但是她根本敌不过慕风,只几下功夫,另一只手也落入了慕风的掌中。 诺颜急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慕风,你快叫你的手下停下。不然你会后悔的,你会铸成大错的。他不是你的敌人,他是你的亲哥哥啊。” “亲哥哥?”慕风哈哈笑了一声,眼中却殊无笑意,“他可真会杜撰,居然说是我的亲哥哥,亏他想得出来。我没有哥哥,我连弟弟都没有,我父皇只有我一个儿子。” “是真的,他是你的孪生哥哥。不信你可以去问你母后,她当年生的是否是双胞胎。你快下令啊,他快支撑不住了。” 第153章:中了埋伏3 慕风冷哼了一声说:“你想使用缓兵之计吗?如果错失今晚的良机,以后再想杀他可就难了。” 说罢紧抿着唇,再不看诺颜,仰望着塔顶。他的目光冰凉。 诺颜绝望地回望着塔楼,熠瞳的行动更加迟缓,好几次,黑衣人手中的兵器都差点击中他的要害。他的身上显然多处受伤,白衣上斑斑点点,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诺颜心痛如刀绞,语无伦次地说:“怎么会,他的本事那样大,怎么会敌不过这些人。” “这多亏了你啊。”慕风立刻接口。 “我?” 这时,激斗中的熠瞳也看到了塔楼下方的诺颜和慕风。 慕风见状紧紧靠在诺颜身边,脸上露出迷人得意的笑容,俯在诺颜耳边悄声说:“刚才你随我出来后,有人放了张纸条在甘泉宫卧室的桌上。慕风睡觉一定很警觉,他一定立刻现了那张纸条,以为是你约他来塔楼。塔楼上事先有一个背影同你酷似的女子扮作是你在塔楼等他,然后趁他不备刺了他一刀。那刀上有见血封喉的剧毒,他能支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口中说着致命的圈套,脸上的神情却是益的温柔。这情形看在熠瞳眼里,分明是他和诺颜在相拥着说情话,或者在嘲笑他的无能。 诺颜望着熠瞳,他的脸色就如他的白衣一般的惨白。 她机械地说:“中毒?”难怪他敌不过这些黑衣人,原来他是中毒了,还是因她而中的毒。 慕风恨恨地说:“没错,他中了毒,马上就要毒身亡了。” 诺颜猛力挣扎,猛力摇着头说:“慕风,你不能这么做,他真的是你的亲哥哥。不然为何当初秋狩的时候他会放过你,为何这三年来他一直派人保护你?除了孪生兄弟,还有谁能够同你如此相似?快点住手吧,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 这回慕风没有反驳她的话,但也没有令黑衣人停手。 第154章:中了埋伏4 诺颜猜想他的心思已有动摇,还想再劝说他,却见塔楼上的熠瞳突然长啸一声,怒气勃,象变了个人似的,陡然爆出惊人的力量,一抬手将面前的黑衣人震飞好几个。 其余的黑衣人一时惊得呆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熠瞳疾如闪电从面前的缺口中窜出,飞身来到塔下。诺颜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身子便脱离了慕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熠瞳已经拉着她飞逃开塔楼,眨眼间奔进了皇宫。 依稀看见慕风的手动了动,但是他没有出手。 诺颜色身不由己随着熠瞳飞奔。眼前是疾掠而过的树木和房屋,耳畔是呼呼的风声。熠瞳的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但是他的身子离她很远,远得连衣角都没有沾上她。 度太快,迎面而来的风扑击在面上,呼吸变得极为困难,好象快要窒息了似的。 诺颜张大口,好容易喘匀了气,瞅见下方无人,低声问熠瞳:“你没事了?你不是中毒了吗?” 熠瞳沉默了好一会才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失望了?” 他的语音含着无比的悲凉和愤怒,比以往更甚。 诺颜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刚才从慕风的口中,她已经知道今晚熠瞳之所以会受伤,完全是由她而起。他是因此而责怪自己吗?可是自己也是被利用的啊。 诺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加上此时说话困难,下方又不时有巡夜的侍卫经过,干脆什么都不说,打算回到甘泉宫再跟他好好解释。 但是熠瞳并未前往甘泉宫的方向,他拉着诺颜,避开巡夜的侍卫,七弯八绕的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他看也不看诺颜,抿紧了唇,面上的神情越冷峻。 渐渐地,诺颜现熠瞳尽是挑荒僻无人的地方行走。终于,他来到一处无人的院落,拉着诺颜轻轻地落到院内的空地上。 诺颜心头狂跳,这个地方她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她在这儿足足生活了五年多呢。熠瞳带她到静宜宫来做什么?难道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下章|上章 第155章:生命垂危1 脑中纷纷乱乱尽在胡乱猜测,根本没有注意到,熠瞳的脚才刚一沾到实地,立刻松开了她的手,并且大力一掌将她推开。诺颜没有防备,一个不稳摔倒在地,幸好脚下都是长及膝盖的杂草,并没有受伤,也没有摔疼。 心中有再多的愧疚,这时也不禁着恼,即便他是因她而受的伤,可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这样粗暴地待她。诺颜懊恼地从地上爬起来,怒瞪向熠瞳。 然而目光刚一触及到熠瞳,满腔的怒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见月光下,熠瞳的脸惨白得刺眼,惨白中隐隐透出青灰。他的身子摇摇欲坠,他就象一座濒临崩溃的巨峰,就要轰然倒塌。 他的面上现出痛苦的神情,喉间动了动,猛然现面前正对着诺颜,赶紧将头偏向一旁。一大口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喷出老远,喷溅到侧旁的杂草上。如果他不偏过头,那股血箭定然会喷到诺颜身上。 诺颜尖叫了一声,奔向熠瞳,想要搀扶他。原来他伤得这样重,刚才恐怕他是处于绝境之下,掘尽身体的潜能,才能带她安然逃离。不过,那样做,只会让他的身体受损更加严重。 熠瞳朝她厉声叫道:“不许过来。” 诺颜不听他的,仍然向他奔过去。他误会也好,怨她也罢,她都顾不得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救他的命。 眼看诺颜的手就要碰到熠瞳的手臂熠瞳奋力挥出一掌,隔空推开她。这一用力,他自己再也支持不住,腿一软,坐跌到草地上。 “不要过来,”他气若游丝般地说,“我的血有毒,你一碰上就会丧命。” 诺颜没有防备,被他推了一掌,再次摔倒在地。她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但身子刚刚撑起一半,听见熠瞳的话,全身的力气霎时都消失迨尽,无力地坐在地上。 看着熠瞳毫无生气的脸,诺颜语无伦次地说:“怎,怎么办啊?不能碰你,我该怎样救你?” 她自己死了不要紧,但是如果她死了,谁来救熠瞳呢? 第156章:生命垂危2 熠瞳的面上却现出奇怪的表情,他用嘲讽的口吻问道:“你要救我?” “当然,”诺颜焦急地问,“你快告诉我,我该怎样救你?” 熠瞳不想回答她的话,疲倦地闭上眼睛,真累啊,真想就此睡过去。耳边传来诺颜的呼叫:“熠瞳,你不能睡,你要挺住,你一定要挺住。” “别叫,”熠瞳仍是闭着眼,吃力地说,“会把人招来的。” 诺颜顿时明白了,他带她来静宜宫,是因为这儿荒僻无人。而且,静宜宫位于皇宫较为中央的位置,慕风大概不会追到这儿来刺杀他。他不欲人知道他被刺的消息,当然不会让她找人来救他,可是,再拖延下去,他的命可就难保了。 熠瞳无力地靠在身后的一株枯败的小树身上,没有生命力的他就象小树上残留的最后一片枯败的叶子。他陡然张开了嘴,又吐出一大口血,这回因为他躺着,血全都喷到了衣衫上。在月光的照射下,那鲜艳的色彩格外触目惊心。 诺颜心一横,扯下两块裙摆裹住手。不论怎样,她一定要救他。 然而她刚站起身,向熠瞳迈出一步,熠瞳马上睁开了眼睛,低声喝道:“都说了,不许过来。你这个女人,总是不听话。” 诺颜倔强地说:“你中毒这么久了都没事,我沾上一点有什么关系?再说,我的手都用布裹住了。” 熠瞳喘了几口气说:“两块布抵什么用?血会浸过去的。我和你不同,小时候,在山庄,有个药师总是拿我试药,我的身体,寻常的毒药是奈何不了的。” 难怪他中了毒还能挺到现在,诺颜眼中闪出欣喜的光芒,充满希翼地问:“你不怕毒,这么说你这伤能治好了。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熠瞳的头无力地靠在小树上,仰面看着面前这个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塌糊涂的女人。她的焦急与担忧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她得知他还有救的时候声音都兴奋得要颤抖了,看不去不象是假的。 他还能相信她吗? 第157章:生命垂危3 “你真的要救我?你不是伙同他一道,一道害我吗?你救我,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你后悔了?” 依着过去的他,这般质问她的时候一定是怒气勃,口气凶狠,恨不得要把她吃下肚去。可是现在,他的声音是那样微弱,好象随时都会被风吹散了似的,诺颜听得又是心酸又是恼怒。 命令道:“不许再说这些废话了。要想活命,就少说点话。今晚完全是慕风的安排,我也是被他利用的。你只需要告诉我,我该怎样救你?” 熠瞳只看着诺颜,不回答,脑中回旋着今晚生的事情。 他躺在诺颜的床上,佳人在侧,加之身体困倦,很快便沉入了梦乡。他很久没有睡得这般安稳了。 睡梦中突然听见窗口传来一声异响,声音不大,外间的人听不见,但是足以使他惊醒。他警觉地睁开眼睛,借着帐外透进来的微光,他看见帐内只有他一人。他没有移动身子,侧耳倾听帐外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帐外没有再出任何声音,连诺颜熟悉的呼吸声也没有。奇怪,这丫头跑到哪去了?还说要守在他身边,如果他踢被子了好帮他盖,根本就是说话不算数嘛。 熠瞳掀开被子,翻身来到床下。窗户半开着,夜风从窗口钻进来,烛台上的几支蜡烛在风中轻轻摇曳。窗前的桌上,最显眼的位置,有一张白纸,用镇纸压着。 熠瞳来到桌前,移开镇纸,将白纸取在手中。只看了一眼,便轻轻地笑出声来,只见白纸上只写了三个字:“塔楼见。” 熠瞳曾见过诺颜的字,那娟秀中透着刚硬的字迹分明为她所有。原来,这丫头还念念不忘昨晚的浪漫,想和他再重温一回哩。刚才听到的声音,大概就是她从窗口离开时出的。 不愿让她久等,熠瞳立刻吹熄烛火,换上便衣。对了,还有箫。她喜欢听他的箫声,就多吹几曲让她听听吧,或者,今晚还可以教教她。 第158章:生命垂危4 烛火已经熄灭了,房中光线很暗,根本看不清楚东西。但是熠瞳没有四处寻找,而是径直来到床前,伸手从枕畔取出洞箫。 记得她今天白天睡觉的时候,一直都抱着箫呢,现在这洞箫果然还放在床头。熠瞳手中握着洞箫,脸上露出温情的笑容。 来到塔楼,老远就看见诺颜背向着他站在塔楼顶上。不同于往常的是,她身上披了一件宽大的披风。披风在风中轻扬,象是在向他招手。 熠瞳疼惜地想,快入冬了,天气转凉,难为她还想着来塔楼同他约会。愈加加快了步子,腾身轻飘飘地落在她身旁。但是诺颜并没有象往常那样含笑转向他,而是背过了身子。 “生气了?嫌我来得太晚了?”熠瞳笑问。 身前的人儿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好啦,将功补过,吹一曲箫给你听听。” 熠瞳将箫举到唇边,吹奏昨晚招来诺颜的那曲子。悠扬的曲声才刚刚飘出一小段,他突然觉口中有异,情知不妙,立刻住了口,丢下手中的箫。那箫上竟然有剧毒。 熠瞳迅疾点了身上几处大**控制住毒势。 这时,他听见静夜中的塔楼下方,就在他们脚下,隐约有异常的声响,象是压抑的呼吸。不好,有埋伏,熠瞳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刚才,他的心思都放在诺颜身上,以至忽视了周围的环境。这些呼吸非常轻微,显然是高手才能做到。 念头只在脑中转了转,熠瞳不及细想,伸手拉面前披着披风的女子:“诺颜,快走,有埋伏。” 女子却以惊人的度回过身,扬手朝他袭来。她的手中,握着一柄利刃,利刃上闪烁着刺目的蓝汪汪的寒光。 女子离他太近,事情来得太突然,他根本来不及避开。唯一的办法,是将面前的这个女子击开。可是,她是诺颜啊,他怎忍心伤她,熠瞳快要触及女子的手硬生生止住,只竭尽全力闪避。 第159章:生命垂危5 饶是他避得再快,利刃还是刺中了他的左臂。臂上一凉,然后软软地垂了下去。再然后他才看清女子的样貌,她不是诺颜。熠瞳挥掌将她击下了塔楼。 呼啦一声响,一群蒙面的黑衣人从塔楼顶部的空房内钻出来,将他团团围在中央。熠瞳身上没有带兵器,情急之下只得俯身拾起脚下的洞箫,勉力抵挡。 刚才他吹箫的时候已经中了剧毒,女子刺伤他的利刃上也有剧毒,两种不同的毒在体内流窜。他全身乏力,唯有苦苦支撑。格斗之下,血气流转得更快,毒素也作得更快,幸好他体质与常人有异,而且刚才点了几处要**,一时毒素不致攻心。 神情开始变得恍惚,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迟缓。难道他就要命丧于此了吗?他不能死啊,他答应了诺颜的,要带她一道去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隐居。 塔楼下方何时多了两个人?是慕风和诺颜。他中了毒,眼花了吗?诺颜不但不来救他,还与慕风手拉着手,逍遥自在地看热闹。熠瞳狠命眨了眨眼,塔楼下方的两个人仍在,依旧手拉着手。 该死的慕风,同诺颜靠得那样近。诺颜为何不来救他,还任由慕风拥着她?莫非,今晚的行刺事件根本是他俩一手策划的?是了,纸条上的字迹分明就是诺颜的,否则,他怎会不怀疑刚才的那个女子。 还有,洞箫一直放在枕畔。熠瞳坚信,就是在他睡觉的时候,也不可能有人能在他旁边做手脚。那么,给箫上施毒的人,除了诺颜,还能有谁? 怒气开始在心头聚集,然后骤然暴。身体潜藏的所有力量全部贯注在掌心,然后释放出惊人的力量。他击飞了黑衣人,夺走了诺颜。 他说过的,诺颜只能是他的。他什么都可以让给慕风,全世界都可以给他,就是不能把诺颜让给他。就是死,他也要诺颜同他死在一块。 可是,当真如此吗?他当真舍得诺颜陪他去死吗?根本没有经过大脑,他下意识地只用没有碰过毒的那只手拉住诺颜,他尽量远离她,连他带血的衣衫都不要碰到她。 第160章:疗伤1 诺颜见熠瞳只悲哀地看着她,不回答,眼中的狂喜开始一点点地褪色,最终消失迨尽。身上冷飕飕的,巨大的恐惧罩住了她,她几乎是在企求:“你快回答呀,你一定能治好的,是不是?” 熠瞳总算张开口,他的声音很困惑:“你真的不想我死?” “我当然不想你死。”恐惧加恼怒终于使诺颜失去了冷静,冲熠瞳狂叫,“我要想你死,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杀死你,然后让慕风进来代替你。我要想你死,根本无需慕风大费周章引你到宫外去刺杀你。我要想你死,现在就不会呆在这儿苦苦哀求你,求你要挺住,不要放弃。我大可以不管你,让你自生自灭,我大可以再补上一刀。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人。” 眼泪再也憋不住流了出来,流了满腮满脸。诺颜赌气背过身不看熠瞳。有一个碍事的石凳翻倒在脚边,诺颜心中怒气正盛,一抬脚将石凳踢飞。石凳滚出去老远,才撞到对面的墙壁上,出沉闷的声响。 熠瞳心疼地说:“诺颜,你别哭啊。你别乱脾气,弄疼了脚怎么办。我相信你还不成吗?” 也许,是他误会她了。字迹可以摹仿,箫也没有时时刻刻带在她身边,别人还是有机可乘的。昨晚,他俩相偎在一起的时候,那箫不就在塔楼边缘躺了很久么,说不定那个时候就被人下了毒呢。 慕风既然在塔楼布下埋伏,自然知道他和诺颜在塔楼相会的事。 诺颜用手背擦干眼泪,回过身,闷声说:“信我就想办法治伤,别的什么都不要多想。”口气依然带着点赌气的成份。 熠瞳望着她还残留在腮边的一滴晶莹的泪珠,伸手想替她拭去。但手才刚抬起来,又无力地垂了下去。胸口气血翻涌,脑中一阵眩晕。 诺颜急忙劝止:“你别用力啊,用力毒会得更快。我不懂得毒药,你快告诉我,需要些什么药材,我马上去找。” 第161章:疗伤2 “不用找了,我身上有解药。”熠瞳费力地从胸口摸出一个白玉小瓶子,倒了丸药在手中,然后放进嘴里吞了下去。 诺颜气得直想骂他。 “有解药为什么半天不吃?你以为这是很好玩的事情吗?” 熠瞳苦笑:“不吃它,是因为我也不知道它有没有效。这药是山庄的药师赠给我的,当作是我多年为他以身试药的回报,一般的毒它都能解。但是这次我身上中的毒非同小可,如果它不能解,别的药更没用了。” 心中暗叹,也许只有炼制毒药的人才知道如何配制解药。但是他没有把这话说出来,怕诺颜听见了非要去寻找解药不可。 “我可以运功帮你散药性,驱逐毒素。”诺颜自告奋勇地说。 “不行,你不能靠近我。”熠瞳拒绝,口气很是坚决。 “你背心没有血迹,我不会有事的。” 诺颜不由分说来到熠瞳身后,扶他起身,助他驱毒。这时的熠瞳根本无力反抗,只得由她摆布。 “诺颜,你千万小心,不要碰到血迹。” “别废话,专心驱毒。” 忙乱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告一段落。诺颜累得满头大汗,顾不得擦汗,转到熠瞳面前察看他的面色。熠瞳的精神稍好了些,但是脸上的青灰没有丝毫减轻的迹象。 诺颜担忧地问:“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一定能治好的。”熠瞳安慰她。 心里却着实没有把握。心仍然空得厉害,四肢百骸没有一丝力气,只是气血翻涌的状况稍好了些。 天边隐隐透出一丝亮色,眼看快到上早朝的时间,熠瞳全身真气焕散,根本无力回到甘泉宫。诺颜刚才也消耗了不少内力,无法带他回去。 熠瞳提议:“我就呆在这儿自己疗伤,你回甘泉宫去替我遮掩。” 眼前的情况看来只能如此,可是院中夜露深重,风又大,根本不是养伤的地方。想了想,对熠瞳说:“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第162章:疗伤3 起身跑进静宜宫当年母亲的卧室。上回进来拜祭芸姨,查看有无遗下的线索的时候,她曾见母亲的卧室还保持着当年的原貌。寝具一应俱全,而且十分清洁,显是芸姨在细心料理。 进入卧室,在柜子里翻了半天,终于翻出一件当年母亲奔逃时来不及带走的披风,然后抱着披风跑了出去。 熠瞳见到她手上的披风,惊奇地问:“这是什么?” 诺颜随口答道:“哦,就一件披风,很厚的。再说你身上的血迹已经干了,不会浸过来的。” 将披风披到熠瞳身上,扶着他进到母亲的卧室,在床上躺好。 熠瞳环顾了一圈室内的情形,疑惑地问:“诺颜,你怎么知道这儿有间卧室可以养伤?静宜宫不是皇宫的禁地,不许人进来的吗,怎么这间卧室这样整洁,好象经常有人整理似的。” 原来熠瞳对静宜宫根本不了解,不知道芸姨以前住在这儿。 诺颜感慨地说:“这是当年静夫人的卧室,她的婢女芸香一直住在这里面,不过,前不久她已经过世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你进来过吗?” “啊,我就是听那些宫女闲谈知道的。看这房间的布局,当然应该是静宜宫主人居住的。这儿没有人会进来,你安心养伤吧。我去甘泉宫应付一下,呆会再设法过来。” 她的身世还是个未解之谜,而且说来话长了,熠瞳此时身体正弱,她又要赶着回甘泉宫,还是以后再告诉他吧。 诺颜替熠瞳盖好被子。见室中昏暗,又从柜中找出几支蜡烛点燃。久无人住的房子,免不了有点尘封的味道,而且静宜宫如此荒僻,说不定还有虫蚁什么的。诺颜不放心地又从母亲的橱中翻出一盘熏香点上。幸好这些东西还都能用。 然后才满意地说:“我走了。”恋恋不舍地瞧了眼熠瞳,见他好好的躺在床上,伤势没有加重的迹象,这才转身离去。 熠瞳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的疑惑非但未减,反而更加深重。 第163章:隐瞒皇帝遇刺的消息1 熠瞳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的疑惑非但未减,反而更加深重。 暗暗思忖,她进入房间,取来披风,只一忽忽的事。如果这是她从未来过的地方,动作怎能如此快捷。而且刚才取蜡烛,取熏香,都是随手掂来,根本没有思索寻找,显然她对这儿十分熟捻。她在这个房间里,分明就是主人的姿态,似乎房间里的东西,就该由她随意使用。 熠瞳带着疑惑细细打量着房间。 眼睛却渐渐的有些模糊。身上好象被掏空了似的,没有一丝力气。刚才吃下去的解药只是暂时压制住毒性,使他不至立刻毒身亡,但是毒性根本没有减轻,也没能逼出体外。 难道他大限将至了吗?诺颜该怎么办?他怎能让她为他伤心,怎能当真让她陪他一道死。 熠瞳闭上眼睛,眼前却闪现出他与诺颜相识以来的各个片段。它们就那么纷纷纭纭的挤到他面前,清晰明白地告诉他,他太任性了,他带给她数不清的痛苦,而快乐却是那样少。他不能再让她痛苦了。 “原谅我,诺颜。”熠瞳自语道,“我只能这么做。” 诺颜一路飞奔赶回甘泉宫,从窗口进去。刚关好窗户,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凝霜在门外悄声唤道:“皇上,该上早朝了。” 诺颜喘匀了气,来到门后,隔着门对凝霜说:“皇上说了,今日不早朝,你去告诉韩公公。” 瞧了瞧身上的衣服,又皱又脏,于是去衣橱中找了套衣裙换上,这才走到外间,回身关上房门,在莹露的服侍下洗漱。 凝霜很快传完话进来,见只有诺颜一人,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只是请示道:“娘娘,要奴婢进去服侍皇上吗?” 诺颜向来待她如姐妹一般,平时没有外人的时候,都让她自称我。但这时有众多的宫女在侧,皇上又在里面,凝霜便依礼改称奴婢。 诺颜答道:“我来就好。” 接过洗漱用品进去。过一会又将早餐也端了进去。 第164章:隐瞒皇帝遇刺的消息2 诺颜挑出一些方便易带的食品,又找出几件熠瞳的干净衣服,还有一些外伤的药品,用包裹包好。然后将剩余的早餐端出去。 吩咐凝霜和莹露:“皇上说了,今日不喜人打扰,不许任何人进来。你们俩看好了。” 凝霜和莹露惊讶地对望了一眼,皇上的勤政是出了名的,今日这是怎么了?不敢多问,规规矩矩地答应道:“是。” 诺颜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不论什么人,都不能放进来,就是太后也不行,明白了吗?” “知道了。” “好了,你们俩就在门口守着。我和皇上要多休息一会,有什么事你们看着处理就好,无需请示。” “是。” 诺颜嘱咐完毕,转身进入卧室。她没有现,莹露低垂着的脸上表情十分复杂。 诺颜回到卧室,将门关好,拿了包裹从窗口出去。 天已经大亮,宫内到处都是人,有清洁打扫的,也有捧着物品匆忙来往的,还有极个别早起出来散心的。诺颜专挑偏僻无人的地方行走,躲躲闪闪地来到静宜宫。 没有人现她,诺颜从墙头跃进了院内。 静宜宫内静悄悄的,静得稍嫌过分了点,诺颜的心中突然变得忐忑不安,好象就要生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似的。她心急火燎地奔到母亲的卧室跟前,推开门。 熠瞳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很平静,象是睡着了。诺颜暗暗松了口气,将包裹放在床前的几上,轻轻地坐在床前。 大概是听见动静,熠瞳睁开了眼睛。看见诺颜,他的脸上显出厌恶之色,斥责的口气说:“你不是应该呆在甘泉宫吗?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诺颜被他陌生的口吻弄得呆了呆。他以前待她虽说有好有坏,但不论是怒还是讨好,都是因为太在意她。可是现在,他冰冷的口气在在说明他根本不愿见到她。 念他伤势沉重,诺颜强忍着心头的委屈,答道:“我给你送点应用的东西过来。你先吃点早餐吧,不吃东西,不利于养伤。” 将早餐递到熠瞳手中。 第165章:让她忘了他1 熠瞳只啃了一口,便扔到地上,怒道:“又冷又硬的,明知我在养伤,还送这种东西给我,你巴不得我早点死吗?” 诺颜不认识似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呀?我过来不方便,怕被人看见,只能带这个给你。要不,我去给你熬点粥。” 记得静宜宫的厨房里面有厨具,诺颜转身想去厨房。 熠瞳立刻止住她:“站住,我不喝粥,更不想喝你熬的粥。” “你到底想怎样?”诺颜心中也来了气,但回过身看见熠瞳没有血色的脸,心又软了下来,放缓了语气问:“你的伤重,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你告诉我吧,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找来。” 熠瞳无奈地看着她,她为什么不象过去那样生他的气,离开他呢?硬起心肠说:“只要是你拿来的,我都不想要。你走吧,你去找慕风,让他进皇宫。皇位我还给他,以后他做皇帝你做皇后。遂了你们的意了。” 诺颜气恼地说:“为什么你还在说这种话?都跟你说过了我不想做慕风的皇后。你不是一向很英明很睿智的吗?为什么偏偏在这件事上犯糊涂,钻牛角尖?” 忽然又象悟到了什么,惊慌地问:“你不是说要等除掉萧相,政局稳定了以后才把皇位让给他吗?他在外三年,对朝政不熟,怎敌得过萧相?难道,你的伤,你的伤不要紧吧?不要紧的,对不对?” 熠瞳提了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起身来说道:“我体内的毒已经排得差不多了,但是我不想太劳神,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养伤。对付萧相的方略我已经安排好了,可以写给慕风。而且慕风有左尚书给他撑腰,应该有较大的胜算。只是要小心事后左尚书成为第二个萧相。” 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熠瞳疲累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但是他强自撑着,不愿诺颜瞧出他的不支。 诺颜叹道:“也好,你的伤是不应该过度劳累。这样吧,我去通知慕风,让他进来代替你。今晚我们便出宫,我们去找一个适合养伤的地方,以后再也不来都城了。” 第166章:让她忘了他2 熠瞳却嘲弄地一笑:“我可没说要同你一道出去。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了。我待你特殊,其实是为了麻痹萧宰相,让他以为我沉湎于女色。让你义父来都城,也是为了让萧相心中有所顾忌,逼他提前采取行动,我好趁他准备得不充分时打败他。” 停了一会,调匀了气息,又说:“如今,既然让慕风来接这个烂摊子,我便可以到江湖上逍遥自在去了。养好了伤,天底下有的是美娇娘。以前,在山庄,总是听那些人谈起外面的销金窟,我可得去见识见识了。” 诺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中嗡嗡直响。他不是说要同她一道,去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隐居吗?他不是说只娶她一个做妻子,还要同她生下一大堆的儿女吗?难道这一切都是谎言? 语不成声地问:“你不是说,要同我一道去隐居吗?” 望着诺颜受伤的样子,熠瞳的心阵阵揪痛,但他只是哈哈一笑:“你真是单纯得可笑,男人怎可能只守着一个女人?让你每天只吃一道菜,你可受得了?” 无情的话,象一把利刃刺在诺颜心上。原来,他一直都在骗她,一直都在利用她。她再也不要见到他。诺颜转身奔出了房间,奔出了静宜宫。本能地避过人,恍恍惚惚地回到甘泉宫,进入卧室,钻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失声痛哭。 诺颜刚一离开静宜宫,熠瞳再也支撑不住,吐出一大口血,头一阵阵晕眩。他无力地倒在床上,真想就此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可是他不能,他不能死在静宜宫。 他要溜出皇宫,悄悄地死在外面。就让诺颜以为他是个薄情郎吧,让她忘了他,以后和慕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看得出来,慕风喜欢她,会待她好的。以诺颜的智慧,一定能帮助慕风夺回政权。 躺了好久,才稍稍恢复了点力气。熠瞳抖索着掏出一粒药吃了下去,然后强撑着坐起身,靠在床栏上,盘膝运功。 第167章:让她忘了他3 体内散乱的气息渐渐沉甸下来,熠瞳睁开眼睛。瞧着包裹里的早餐,一点食欲也没有,但他仍然迟缓地移到床边,拿过早餐放进嘴里。 他要吃东西,要恢复多点体力,才能顺利地离开皇宫。如果被诺颜现他死在皇宫,那么他的谎言便全都被拆穿了。她就会知道,他是为了让她忘记他才说那些话伤她的心。如果她不能忘记他,又怎能敞开心胸接受慕风呢? 诺颜,再见了。 眼泪从眼眶中滑落出来,滴到手中的早餐上。早餐吃在口中味同嚼蜡,但他狠命地把它塞进口中,和着眼泪把它吞下肚去。 在山庄生活了那么多年,再艰苦的日子,他也没有流过泪,没有放弃过生存的希望。但是现在,他知道自己很难活下去,除非有解药。 可是解药在哪呢?慕风那大概有吧。慕风不会主动送药给他,难道他要诺颜去企求慕风吗?如果慕风不肯给解药,或者解药也救不了他,难道他要眼睁睁看着诺颜为他伤心吗? 算了,安安静静地死吧。或许,早在很多年前他就该死了,他根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这二十多年算是白赚的。他尝到过爱情的滋味,够了。 吃完早餐,又费了半天时间,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 本想将处置萧宰相的方略写下来,但是手边没有纸笔。那些橱柜中也许有,无奈他实在没有力气起身寻找,甚至,他可能连提笔的力气都没有。只好放弃。 熠瞳静静地坐在床上,运功调养。一直等到天色昏暗,他才起身,扶着墙壁慢慢走到静宜宫外。 体内的气息依然散乱,提聚不起来,腿软软的,连走路都困难。熠瞳暗暗心焦,这样怎能安全离开皇宫? 来到院墙跟前,熠瞳试着吸了口气,打算跃到墙头上。谁知这一用力,只觉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失去知觉前,他最后看见的,是诺颜开心的笑颜。最后听到的,是诺颜的笑语,我们退隐山林,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如果他和她还有以后,该有多好啊。 第168章:无论如何要救他1 诺颜用被子蒙住头,眼泪肆无忌惮地流淌,口中死死咬住被角,压抑住哭声,怕被门外的凝霜和莹露听见。 熠瞳怎可以这样待她?在彻彻底底得到她的心之后,却又无情地践踏。她再也不要见到他了,反正他的毒已经排出,照他的体质,伤势用不了几天就会痊愈。那时,他尽管找他的美娇娘去吧,她才不在乎。 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午饭晚饭都没有吃。凝霜尽管心中起疑,毕竟不敢闯进来看个究竟。 她就那样躺着,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因为只要一用脑,熠瞳便会从大脑的各个缝隙挤进来,怎么也摆脱不开。 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诺颜突然一个激灵坐起身。 她想到了,熠瞳的话有很多矛盾的地方。如果他只是想利用她,犯得着讨好她吗?要装作沉湎女色,何不多选些美女充实后宫,那样更容易让人相信。据她所知,与她一道进宫的女子当中,只有几个人留了下来,而且熠瞳根本连见都没见过她们。 眼前又浮现出熠瞳深情的眼眸,耳畔又响起他霸道却不失温情的话语,你得给我生一大堆的儿子女儿。不,那眼神,那话里流露出来的真情,是骗不了人的。 而且,今天熠瞳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 这事一定有蹊跷。 诺颜从床上一跃起身,胡乱整了整衣衫和头,从窗口窜了出去。心慌意乱来到甘泉宫,径直奔向母亲的卧室。 卧室里面没有人,诺颜怔怔地站着,难道熠瞳真的如他所说,到外面逍遥自在去了吗?是啊,他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是她自己不肯死心,不愿相信,以为他说的是谎言。女人就是这样傻,总是替爱人的变心寻找种种借口。 诺颜黯然垂下目光。 啊,那是什么?床上怎会有一大滩已经干涸的血迹?记得她离开之前那床上并无血迹,难道熠瞳的毒并未如他所说,已经不碍事了? 未加多想,诺颜拨步奔出了卧室。 第169章:无论如何要救他2 来到院中,老远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熠瞳。刚才她太性急,只顾着去卧室,根本没注意查看院子。 熠瞳倒在动不动,同他身边的乱石枯叶一般没有生命的迹象。 心中立刻被恐惧和无助塞得满满的,诺颜几乎挪不动脚步,她怕看到最不愿最不敢看到的事情。但是她终于鼓足勇气来到熠瞳身边。 熠瞳静静地躺着,脸如金纸。诺颜颤抖着手伸到他面前,手上感受到他微弱的但是温热的气息,诺颜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里。全身好象虚脱了一般,一点力气都没有。 吁了口气,又抓起熠瞳的一只手,试探他的脉搏。熠瞳的手从未有过的冰凉,脉搏也非常微弱,时断时续的。恐惧又回到诺颜心中,就算她不懂医术,也知道熠瞳的情况很不妙。 原来他根本就是在骗她,骗她说他的身体已经不碍事了,他故意刺伤她,逼她离开,不让她为他伤心。如果不是他现在昏迷不醒,诺颜真想冲他破口大骂,都这份上了,还逞什么能嘛。就凭他这样样子,还想出皇宫吗? 眼眶涩涩的,鼻头也酸酸的,诺颜捂住嘴巴逼回不听话的眼泪。她现在没有哭泣的功夫。 扶起熠瞳,半背半拖地把他弄回卧室,放到床上躺好。 心中琢磨,熠瞳的外伤很少,伤口也很浅,并不碍事,看来关键是体内的毒没有排尽。解铃还需系铃人,事到如今,只能去找慕风要解药了。慕风会给她解药吗?诺颜着实没有把握。但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熠瞳危在旦夕,就算是刀山火海,她诺颜也要去闯上一闯。 诺颜为熠瞳盖好被子,不敢多作停留,火离开了皇宫。她要尽快找到解药,多耽误一分,熠瞳的危险也就多了一分。 出了皇宫,心中却又茫然,她不知道慕风住在什么地方。暗忖,据熠瞳所说,左尚书是慕风的靠山,想必通过他能找到慕风。脑中转着念头,脚步已经向左尚书府奔去。 第170章:无论如何要救他3 才跑出没多远,突然眼前一花,一个身影拦在了她面前。 “诺颜,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急匆匆的想去哪?” 诺颜听见来人轻柔的声音,再看清来人的面容,不禁喜出望外,叫道:“慕风,是你?我正想找你。” 真是太巧了,正想找慕风,慕风就出现在她面前,看来老天都在帮她啊。 “找我?”慕风反问了一句,口气却并不是十分惊讶。 “是啊是啊,我有要紧的事找你。”诺颜还想继续往下说,慕风抬手止住了她。 “等等,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拉了诺颜的手钻进一条僻静的小巷。 天时尚早,街道两旁的店铺还都开着,灯光将街道照得亮如白昼。街上人来人往的,正是热闹时分。诺颜见此情形,不再说什么,随着慕风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个不大的院落内。 院内粉墙碧瓦,十分清雅,但诺颜现在根本没有心思欣赏。刚随慕风进入一个无人的房间,还没等慕风关好门,她便迫不及待地说:“慕风……” 慕风却再次打断了她:“你是想找我要解药?” 诺颜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当我是傻瓜?我打听到,今天皇帝没有上早朝,一整天都呆在你那,任何人都不见。我就知道,他没有死,但是伤势非常沉重。他还真行啊,中了我那见血封喉的毒药还能活到现在。若换了别人,当场就毙命了。” 慕风的口气带着浓浓的忿恨与不甘,但诺颜分明觉得,那忿恨与不甘中,又似潜藏着丝丝的庆幸。 诺颜恍然大悟:“你根本是在皇宫外特意等我的?你能给我解药吗?” 慕风背过身不看她,只看着窗外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要解药,但是你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我怕你情急之下闯出祸事,所以在塔楼等你。我猜你会从那边出来,那边比较僻静。但是你跑得太快了,都到了闹市边上我才追上你。” 停顿了一下,才又说:“至于给不给解药,得看你的表现了。” 第171章:无论如何要救他4 诺颜望着慕风的背影,突然觉得那背影有些陌生,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和慕风会有面对面谈条件的一天。 一咬牙说:“你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吧。” 慕风的口气有些惨淡:“你为了他,什么都肯做吗?” 诺颜不回答,只是催促:“快说吧,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慕风不答反问:“你说我和他是孪生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话长了,诺颜心中焦急,熠瞳还等着她的解药呢。但是解药给与不给都在慕风一念之间,她如何能拂他的意?再说,他能问这个问题,说明他已经有几分相信她的话。 于是择要将二十多年前的往事述说了一遍。 慕风听后久久不语。 诺颜等得不耐,问他:“你不相信吗?” 出乎意料,慕风立刻接口:“我信。这些年,我时常觉得自己很孤单,好象身体的某一部分缺少了似的。有时候,深夜独自站在风中,便依稀听见远方有什么声音在向我召唤。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以为是因为我是皇帝,没有兄弟,没有年龄相当的玩伴。但是,当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所有的空缺都在一霎间给填得满满的。” 慕风望着远方,眼中是无限温情。 诺颜喜道:“你相信就好。他本来打算除了萧相就把皇位还给你的。他是你的亲哥哥,你把解药给我,救救他,好吗?” 慕风的眼神突然又变得冰凉,倏地转过身,冷冷地说:“感觉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此事还有待证实。” 诺颜急道:“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等你找到证据,人还有得救吗?到时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慕风脸上现出挪揄的笑容:“当初,你把他当作了是我,才接受他。如今,你的心却全都放在他身上了,你的心就变得如此之快吗?水性扬花的女人,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第172章:无论如何要救他5 悲愤又渐渐在慕风心头聚集,皇位被他夺走了,心爱的女人也被他夺走了,最重要的东西都被他夺走了,他还剩下些什么?他要把他们全都夺回来,亲手夺回来。 诺颜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她要如何跟他解释呢?最初让她心动的,是塔楼上的那个人,当时她确实以为他是慕风,可他又不是慕风。她最早爱上的,是慕风还是不是慕风,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了。 干脆什么都不解释,决然答道:“你说吧,只要不让我害他,只要是我做得到的,我都答应你。” 慕风顿地说:“等我夺回皇位,我要你做我的皇后。” 诺颜头疼地说:“都跟你说过了,如今萧相揽权,待他除掉萧相,政权稳定了,他会把皇位还给你的。你为什么还想着夺回呢?” 慕风倨傲地说:“皇位是他夺走的,我当然要想办法夺回来,我不需要他还,我不会跟在他身后摇尾乞怜。” 诺颜无奈地看着他,她早就知道,慕风柔和的外表下,潜藏的是一颗倔强的心。这方面这兄弟俩倒是挺象的,只是熠瞳比较外露,而慕风较为内敛。 慕风不再温柔的目光盯着诺颜,完全是谈判的口气问道:“怎么样,答应我的条件吗?” 诺颜转了转眼珠,爽快地答道:“我答应你。如果你夺回皇位,我一定做你的皇后。” 心里却想,皇位熠瞳自会还给他,无需他来夺,只要不是他夺回的,她自然无需做他的皇后了。不要怪我,慕风,我真的不想做你的皇后。 慕风颜面稍霁,宽慰地说:“那就好,解药给你。” 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递给诺颜:“这毒需要两粒药才能除尽,先给你一粒,保证他不会死。剩下的一粒等我证实他的身份再说。” 诺颜又惊又怒,质问道:“我都答应你的条件了,为什么你还不肯给解药?” “我已经给了你一粒解药了。” 第173章:无论如何要救他6 “另外的那一粒呢?如果你一直找不到证据怎么办?当初熠瞳虽然夺了你的皇位,但是他没有杀你,连伤都没有伤到你。而且,我也曾救过你的命,难道还不值得你拿出那粒解药吗?” 她从来没有在慕风面前以救命恩人自居,不愿伤了他的自尊,但是事到如今,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慕风冷冷地说:“你是你,他是他。你的恩情我记得,我会以别的方式来报恩。” “如果你当真记得,就请你把另一粒解药给我。” “你可以走了。”慕风背过了身子,不再看她。 诺颜无法,只得小心翼翼地把这粒宝贵的解药放进怀里,转身离开。这一粒药虽说不能除尽毒性,但至少可以挽救熠瞳的生命,余下的一粒事后再想办法。 慕风望着诺颜匆忙离去的背影,手紧紧地捏成一个拳头。 他低声说:“诺颜,你等着,我一定会夺回皇位,夺回你。即便夺不回你的心,也要先夺回你的人。” 夺回她的人,再慢慢挽回她的心,她能变心爱上熠瞳,不定也能将心变回到自己身上。能吗?想着她为了熠瞳奋不顾身的样儿,慕风心中着实没有把握。 诺颜心急火燎回到静宜宫。熠瞳还静静地躺在床上,同她离开前一样。诺颜轻轻扶起他,把药塞进他的口中。喂药之前,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这粒药是假的,或者根本是粒毒药,那不是害了熠瞳吗? 不过,她立刻摆摆头,把这个念头摆开。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如果熠瞳当真因为这粒药亡命,她也跟着他去好了。听慕风的口气,其实他已经相信了这是他的亲哥哥,他应该不会害他的。 熠瞳服下药没多久,气息逐渐变快变深。再摸摸他的脉搏,脉搏也变得更加强劲有力。慕风没有骗她,熠瞳有救了。 诺颜扶着熠瞳在床上躺好,冲到房间的另一侧,伏在墙壁上,泪如泉涌。一整天的伤心,一整夜的奔波焦虑,全都随着泪水尽情地泄出来。 第174章:苏醒1 床上的熠瞳突然轻轻哼了一声,诺颜赶紧起身,擦干眼泪,转过身看他。 只见熠瞳坐起身,一张嘴,一股血箭从口中喷出,全数喷到被子上。浅蓝色的被面上,深红色的血迹格外醒目。血迹的色彩很深,几乎成了暗红,与之前的鲜艳大不相同。 诺颜惊叫了一声,跑到熠瞳跟前,扶住他,惶急地问:“你怎么样?” 难道慕风骗了她,这药根本不是解药? 熠瞳喘了口气,看着被子上的血迹说:“好多了,看来毒已经随着这口血排掉了。” 诺颜松了一大口气:“太好了,刚才吓死我了。”话音中隐隐带着哭意,还有劫后重生的喜悦与激动。 熠瞳这时才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明明记得他是晕倒在院墙下的,怎么又回到床上来了?转过头问诺颜:“是你把我搬回来的?” 诺颜这一整天受的刺激太多,情绪起起伏伏,这时听见他这样问,所有的委屈和愤怒一股脑儿涌了上来。负气不再扶他,站起身,冲他嚷道:“你太过份了,故意说那些话伤我的心。中了一点点毒就没有勇气活下去了?你以为你是为我好,其实你错了,如果你当真如你所说那般负了我,那伤口一辈子都不会痊愈的。” 熠瞳懊悔地说:“对不起,诺颜,以后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哼,这话你以前就说过,你说话不算数。” “是,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只要你消气,要责要罚都由你。” 诺颜瞧着他没有血色的脸,因多说了几句话而微微有些气喘的虚弱的样子,哪里还忍心责怪他,他可是刚到鬼门关闯了一遭呢。放柔了语气说:“我不怪你,不过以后你可得说话算数了。你躺下来好好休息,我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干净的被子。” 熠瞳瞧着她径直走到一个橱柜跟前,拉开其中的一道门,在里面翻找,口中喃喃地说:“还好,还有一床。” 心中的疑虑加深,她果真对这儿很熟,熟得好象这是她的家一样。不过,现在他没有功夫问她这个,他还有更要紧的问题要问她。 第175章:苏醒2 待诺颜抱了一床被子过来,熠瞳问:“诺颜,你给我吃了解药了?” “嗯。”诺颜简单地答应。 “解药是从哪来的?是不是你向慕风要来的?” “是。” “他既然要刺杀我,而且是不遗余力的刺杀,为什么肯给你解药?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啊,”诺颜当然不会告诉他实情,“我说你是他的亲哥哥,并且告诉他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他相信了,他说他看到你就有一种很异样的感觉。然后,他就把解药给我了。” “是吗?”熠瞳半信半疑。 诺颜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好啦,别想太多了,你身子还虚,躺下来休息下吧。快到上早朝的时间了,我再去甘泉宫应付一下,呆会想办法给你送吃的过来。” 说到这儿,又怨怪地瞪了熠瞳一眼:“这回可不许再说我的东西难吃了。” 熠瞳微微笑道:“你送的东西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你看,昨天送的已经被我吃光了。” 诺颜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包裹,知道他说的不假,这才释怀。 熠瞳挣扎着想起身随诺颜一道回去甘泉宫,整天整天的不露面,难免别人不起疑心。但是身上软绵绵的,试着运了运气,四肢百骸都空荡荡的,力气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只好躺下来。 “诺颜,你再帮我遮掩一天,今晚无论如何我要回到甘泉宫。” 诺颜知道他的毒还没有排尽,身体还虚弱,劝慰他:“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你尽管安心养伤。” 回到甘泉宫,如同头天一样,谎称皇帝不愿早朝,让韩公公去传话散朝。 都一天多了,皇上一直呆在卧室,连面都没露一下,这事未免太奇怪了。凝霜和韩公公自是把疑惑压在心底,只照着诺颜的命令办理。 但是甘泉宫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诺颜和熠瞳的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早有人对诺颜的专宠忿恨不平。如今,皇帝竟公然呆在她的卧室,足不出户,连朝政都误了,各种谣言非议便如春雨过后的青草,迅地从各个角落钻出来。 第176章:谣言满天飞 “喂,你们听说了吗?皇上一直呆在甘泉宫,连续两天没上早朝了。” “当然听说了,我还听说,皇上根本就呆在玉妃娘娘的卧室,连房门都没迈出一步呢。” “啧啧,玉妃娘娘可真是有本事啊。皇上还从来没有专宠过谁呢,连萧娘娘都没有。” “嘘,小声点,被萧娘娘的人听见了还得了。哼,一点妖媚功夫,算什么本事。” “那可不是什么妖媚功夫,据说皇上是被她挟持了呢。” “她敢挟持皇上?不会吧,我倒是听人说皇上是微服私访去了。” 几个早起取水的小宫女一路走一路议论,突然听见一声轻咳,然后是一个严厉的声音:“不好好做事,怎的专在背后乱嚼舌根?” 小宫女闻言一看,见说话之人竟是甘泉宫管事的凝霜,她正一脸怒气地看着她们,吓得连忙垂下头去,胆战心惊地求饶:“凝霜姐姐,我们都是听别人说的。饶了我们吧,下次不敢了。” “还敢有下次?你们都是听谁说的?” “宫里的人都这么说。” 凝霜情知几个小宫女说的不假,这一路走来,她已经听了不少谣言了,说得比这离奇的还有。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吩咐道:“都是些没根据的话,以后不许再胡说了。都好好做事去吧。” 几个小宫女见她不再追究,如得了大赦一般,连忙低着头逃开了。 凝霜回到甘泉宫,见诺颜正好端了洗漱用品出来,接过早餐又想进房去,连忙上前止住她。 “娘娘,请稍等。” “什么事?”诺颜定住脚步。 凝霜便把之前听到的一些传言学舌了一遍,然后劝道:“娘娘,皇上再不出来这宫里该乱套了。请您劝劝皇上,就算不去早朝,好歹到御花园赏赏景露个面也好。这情形对您很不利啊。” 诺颜只淡然一笑:“宫里的谣言是非本就不断,随他们怎么说吧。”端了早餐走进房里,只剩下凝霜在门外一筹莫展 第177章:找她算帐1[ 诺颜走进房内,暗思凝霜说的不假,这宫里已经有人起疑了。熠瞳现在根本行动不了,她该怎么办呢? 此时,在朝云宫,萧贵妃一边漫不经心吃着早餐,一边听手下的宫女妙晴向她汇报从甘泉宫打听来的情况。 “娘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妙晴汇报完以后,眼望着萧贵妃请示。 “宫里其他的人怎么说?” 妙晴不屑地哼了一声,答道:“说什么的都有,大部分人都说那玉妃的狐媚功夫了得。奴婢已经按照您的旨意,叫人散布谣言,说是皇上被玉妃给挟持了。” “嗯,好,我们师出有名了。” “娘娘,您要去找玉妃算帐?”妙晴兴奋地说。上次,萧贵妃降尊纡贵去甘泉宫,居然被那个玉妃给弄得差点下不来台,连她这个奴婢都跟着很没面子,早想去教训她一顿了。 萧贵妃却不回答,反问道:“我爹怎么说?”妙晴是她从相府带来的丫头,常常派她去向她爹传话。 “老爷刚派了人来说了,如今皇上宠幸玉妃,朝庭很多官员都倒向长孙大人。老爷要您趁此机会好好杀杀她的威风。” 萧贵妃点点头:“看来今天就是个绝好的机会。皇上在她房中呆了一天两夜,连面都没露过,洗漱用品都是她端进去的,我看这里面一定有蹊跷,说不定皇上根本就没在里面。” 妙晴失声道:“皇上没在里面?怎么可能呢?没有人看见皇上出去呀。再说,她玉妃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将皇上藏起来。” 萧贵妃阴恻恻地一笑:“我派在甘泉宫的眼线说了,那洗漱用品根本不象皇上用过的样子。午饭晚饭也都原封不动地退出来了。而且卧室里面静悄悄的,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皇上既然宠她,为什么连话都不跟她说?这可能吗?” “说不定他们一直在说悄悄话呢。”妙晴低声咕哝了一句,自己想想也觉得不可能,转而恶毒地说:“娘娘,如果皇上当真不在里面,您就可以好好教训教训那个贱人了。” 第178章:找她算帐2 萧贵妃咬牙切齿地说:“那是当然。本来,我还在担心,如果我弄错了,皇上当真呆在她那不愿上朝,我这一去岂不是自讨没趣。不过,连我爹都这么说了,有我爹这个靠山,就算弄错了,皇上也不敢对我怎样。” 萧贵妃早就对诺颜恨得牙痒痒的了。上回在甘泉宫,诺颜极不给她面子,皇上不但不来安慰她,反倒跑到甘泉宫去。此后整天和诺颜腻在一起。 后来她借口晕倒,皇上才勉强来朝云宫看望她,可晚上却不肯留宿在她这儿,都夜深了还非要回甘泉宫去。凭她怎样哀求都打动不了他的心。 萧贵妃恨啊。熠瞳的真实身份她是知道的。三年前的一天,爹把她叫过去,斥退所有的人,甚至连娘都被他赶了出去。爹告诉她这个惊天的大秘密,要她在熠瞳身边监视他。 第二天,她便进了宫。 她是熠瞳的第一个女人,她算得是他的妻呢,除了还没有冠上皇后的封号。这三年来,在诺颜出现之前,在她面前,熠瞳总是多情体贴,完个无可挑剔的丈夫。 除了她,宫里还有几个妃子,都是按照宫庭规矩册立的,熠瞳从来没有主动要过谁。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她这儿,很少临幸其她妃子,慕风留下来的几个妃子他更是连碰都不碰。 熠瞳在她面前是快乐的,是满足的,似乎能够当上皇帝,有她陪在身边是他此生最大的幸事。偶尔有几个晚上,熠瞳也会宿在龙渊宫,说是政务繁忙。 她曾抱怨过爹,干嘛要让熠瞳那么劳累。爹却嗤笑着说:“那小子从小在山野长大,不懂得政务,就给了他一点点琐事装装样子,他都拎不清,看来成不了大器。我该可以放心了。” 她不知道,那几个夜晚,熠瞳都是独自溜到皇宫外面无人的塔楼,吹着忧伤的箫声。她更不知道,那箫声引来了此生她最为痛恨的女人。 这三年,她乐的,满足的。她不知道,熠瞳待她好是不是因为爹的缘故,她只知道,当她第一眼见到这个俊美高贵,浑身散着王者之气的男人,她就爱上他了。 第179章:找她算帐3 熠瞳的柔情更是让她难以抵挡,即便是骗她的,也让她甘之如饴。能够此生长伴君侧,她别无他求。 唯一不足的,是她想为熠瞳生个孩子,而熠瞳却总是不允。他说,他的身体有缺陷,有遗传的疾病,不能要孩子。 每次熠瞳留宿在朝云宫,清早离开她去上早朝后,就会有太监来为她净身,或者端来一大碗药让她喝下。每次她的心都如刀扎一般,如果不是碍于贵妃的身份,她真想当众痛哭失声。 但是她都忍了下来,连爹也没有告诉,怕爹对熠瞳怒。 除了生孩子这件事,其他的她再没有缺憾了,她幸福得就象每一个沉醉在爱情里面的小女人。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女人突然从天而降,住进了人人求而不得的甘泉宫。据说,那个女人是皇上亲自赐封的。据说,为了那个女人,皇上还与太后生了争执。 从此,她的噩梦便开始了。 “禀娘娘,林妃娘娘、柳妃娘娘求见。”妙晴的声音让萧贵妃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她精神一振,吩咐道:“请她们进来。” 她正在愁呢,那个玉妃可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皇上又向着她。她一个人去,孤掌难鸣,别又偷鸡不成蚀把米,治不了她,反倒被她给抢白一番。林妃和柳妃正好给她做个帮手,就算帮不上忙,助助阵也好。 两个盛装打扮的美貌女子接到妙晴的传话,款款进来,向萧贵妃施礼问安。 萧贵妃高贵典雅地在上坐下,略一抬手,说道:“两位妹妹无须多礼,请坐下来说话吧。” 早有宫女搬了坐椅进来,林妃和柳妃称谢毕,在椅上坐下。 这两个妃子都是三年前熠瞳替代慕风后,册立为妃的,与萧贵妃很熟捻了。以前诺颜还未入宫的时候,皇上尽管宠幸萧贵妃,但时不时还到她们那走一遭。如今,诺颜得了专宠,她们就连一杯羹也分不到了。今日见情况有异,便到萧贵妃处来探个虚实。 第180章:找她算帐4 略为寒喧后,林妃率先说道:“娘娘,听说皇上这两天都呆在玉妃娘娘处,这不合宫庭体制啊。皇上的雨露应该均分,怎能她一个人专宠呢?” 萧贵妃略点点头说:“确实不合规矩。可是皇上要宠她,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娘娘,后宫归您掌管,您得管管这件事啊。长此以往,说不定她连您都不放在眼里了。” 较为天真的柳妃立刻接口道:“是啊是啊。她进宫这么久了,我们都没见过她,连她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好象她多清高似的。娘娘,只有您去甘泉宫见过她,她是不是真的长得很美啊?” 柳妃的话正戳到了萧贵妃的痛处,她平生最引以为恨的便是在甘泉宫受辱之事。闻言心中恨极,面上却笑颜若花。 “两位妹妹,既然想见玉妃娘娘的样貌,今日我们便去甘泉宫开开眼如何?” 柳妃拍手笑道:“好啊好啊,真想知道,能够把皇上迷成那样的女人到底长的什么样。” 林妃却犹豫地说:“可是我听说皇上不让人打扰,我们去了会不会惹他生气啊?” 萧贵妃自负地说:“有我在呢,怕什么。” 林妃不再说什么,垂下头,竭力隐藏着脸上看好戏的笑容。 说行动便行动,三位娘娘立刻摆架来到甘泉宫。 诺颜端了早餐进到房中,一边挑捡送给熠瞳的早餐,一边琢磨凝霜的话。看来,宫内已经有不少人起了疑心,如果她也离开了,当真有人来找她和皇上,凝霜和莹露未必抵得住呢。可是,熠瞳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他的身子正虚,不补充点怎么行呢? 据她这些天的观察,凝霜最是忠心护主,而且性情耿直,不畏强权,一般的情况想必能够应付。 诺颜脑中盘算着,手上丝毫没有放慢度,迅收拾好带给熠瞳的东西,从窗口出去,避开旁人,来到静宜宫。 熠瞳依然躺在床上,浑身乏力,不过精神还算好。见到诺颜,没等她近前就笑道:“这么快啊,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第181章:差点露馅1 诺颜把包裹放在几上,一边打开包裹一边说:“我还能带什么好东西啊,都是别人看不上眼的。” “你呀,就是爱记仇,小气鬼。”熠瞳说着,抬手想羞羞诺颜的脸,手刚抬起一点点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诺颜见状,拿了早餐喂到他口中,劝道:“没有力气就别逞能啦,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吧。” 熠瞳就着她的手吃着早餐,含含糊糊地问:“外面有没有什么情况?有没有人来找我?” 诺颜哪敢把实情告诉他,若是被他知道那些流言蜚语,恐怕拼了命也要从床上爬起来。故作轻松的样子说:“放心吧,我都传出话去了,说是你下的令,不许人打扰。皇帝的命令,谁敢违抗啊,三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 “又来了,不挖苦我一下你心里不舒坦是吧?”熠瞳被诺颜的话给逗笑了,不过到底是不放心,催促道:“早餐我自己来吃,你快回去甘泉宫吧,万一被人瞧破可就麻烦了。” 诺颜心里其实也直打鼓,但又怕表现出紧张的样子惹熠瞳起疑,仍是喂给他,说:“不要紧,等你吃完我就回去看看。” 而在甘泉宫,凝霜愁眉苦脸地盯着紧闭的房门,娘娘都把早餐端进去很久了,还迟迟没有送出来。房间里,到底生什么事了呢?再这样下去,这宫里真的要乱了套了。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刺耳的通报:“萧贵妃娘娘,林妃娘娘,柳妃娘娘驾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凝霜先不去迎接,俯在房门上朝里面低声唤道:“娘娘,萧贵妃娘娘来啦。” 叫了好几遍,里面却连一声回应也没有。还待再叫,只听见环佩叮铛,三位娘娘已经从门口进来,为的萧贵妃形容高贵,气势先声夺人。 凝霜心头一慌,忙在门前跪下来磕头,说道:“奴婢见过三位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音特别响亮,想让里间的两人听见。 第182章:差点露馅2 萧贵妃高傲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凝霜,说:“起来吧。你家娘娘呢?皇上也在里面吗?” 凝霜答道:“多谢娘娘。”从地上爬起来。侧耳听了听里间,仍是静悄悄的,心头不禁更加慌乱。里面的人应该听见外间的说话声了才对,为什么就没一点反应呢?怕萧贵妃闯进去,垂下头立在门口。 萧贵妃见她不答,抬高了音量问:“我在问你话呢,你家娘娘在哪?你守住门口做什么?做贼心虚吗?” 凝霜赶紧又跪下来:“回娘娘,皇上和我家娘娘都在里间。皇上吩咐过了,不见任何人,也不许任何人打扰。娘娘您请先回吧。” 她家娘娘位次不如萧贵妃,她的话不管用,凝霜只好抬出皇上的名头,不知道能不能吓退萧贵妃。 萧贵妃本来就是来找岔的,听见凝霜这来了火气,连个小小的宫女都敢顶撞她,这还得了。喝斥道:“你家娘娘呢?她也不许任何人打扰吗?还不快去禀报,让她出来。” 凝霜答道:“没有皇上和玉妃娘娘的吩咐,奴婢不敢进去打扰。” 萧贵妃吩咐两旁的宫女:“把她拖开。”自己就想闯进门去。 林妃见状忙劝道:“娘娘,皇上也在里面,您这样进去,打扰了他们,恐怕皇上会生气的。” 林妃这句话表面是在劝阻,实际无异于火上浇油,萧贵妃的醋坛子这一被打翻,什么也顾不得了。皇上生气?她生气还差不多。这些天如果不是她替他多方遮掩,她爹早对他不客气了。 面上却露出十分夸张的笑容:“妹妹,咱们做妃子的,就应该多替皇上着想。这天时不早了,朝中还有很多大事等着皇上呢,可不能为了自己把皇上强留在身边,也不能怕皇上生气就不敢劝谏皇上。咱们可不能成为祸水啊。” 这话表面是说给林妃听的,萧贵妃却不正面向着林妃,而是端端正正对着里间的门口。 第183章:差点露馅3 “姐姐说得是,妹妹受教了。”林妃十分恭敬地回答。 早有两个宫女将凝霜拖开,萧贵妃便想上前推门。 凝霜急得直叫:“娘娘,您可不能进去啊。” 但萧贵妃的手还没触上房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一身素衣的诺颜出现在门口。 诺颜知道宫中情况不妙,在静宜宫喂熠瞳吃过早餐后,马上赶回甘泉宫。她在熠瞳面前表现得很镇静,但刚一离开静宜宫,立刻挑选无人的小径,施展轻功,以最快的度回到甘泉宫的卧室。 刚进入卧室,便听见外间传来萧贵妃和凝霜的对话,暗自庆幸,幸好还来得及。 这时,诺颜打开门,反手把门轻轻关好,不慌不忙地福了福,说道:“不知三位娘娘驾到,青琬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 萧贵妃见她衣着简单,脸上未施脂粉,头连一件饰品也无。但不加修饰的诺颜就如一棵带着露珠的翠竹亭亭玉立在她面前,那清新自然的光彩让她满头的珠翠黯然失色。 柳妃一见之下,忍不住啧啧赞叹出声。 萧贵妃又羡又妒,忍耐地问:“玉妃,皇上呢?” 诺颜回答:“皇上正在里间休息呢。皇上说了,他要静下心来思考一些问题,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口气十分轻松自然,根本不象撒谎。 “思考问题?思考什么问题?思考问题应该去龙渊宫啊,为什么会在你这儿?” “这个么,只有皇上才知道了,咱做妃子的怎能管皇上的事呢?” 哼,牙尖嘴利,拿她刚才的话堵她。萧贵妃忍着气说:“请你让开,我有重要的事向皇上禀报。” 诺颜纹丝不动:“娘娘,皇上特意交待过的,他任何人都不见,青琬做不了主,请娘娘不要为难青琬。” 萧贵妃忍无可忍地叫道:“大胆玉妃,如果耽误了正事你吃罪得起吗?” 第184章:差点露馅4 诺颜不吭声,但也不让开。她已经看透了萧贵妃的心思,她分明就是故意来刁难她的。心念电转,思索着对付的方法,硬来恐怕很难抵得住,软的只怕更不管用,反倒失了气节。 她才不要在这她们面前低声下气的,她们都是熠瞳的女人,心里到底还是在意的吧。 萧贵妃见她不回答,以为她害怕了,又说:“玉妃,我听人说皇上被你挟持了,可有这回事?” 诺颜看着她,好笑地说:“青琬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挟持皇上。娘娘怎会相信这种无稽的谣言?如果我挟持了皇上,这会子还会住在甘泉宫吗?恐怕早搬进凤仪宫去了。” 萧贵妃气得脸色铁青,她是在讽刺她吗?熠瞳在她爹的控制之下,而她却没能当上皇后。恶狠狠地说:“哼,你的野心不小啊,还想住进凤仪宫,你配吗?” 诺颜好整以暇地说:“青琬哪敢有这个想法,我只是在说挟持皇上的人。” 林妃及时劝道:“贵妃姐姐,玉妃妹妹,都别生气了,我们都是皇上的妃子,大家和和气气的才好啊。” 都是皇上的妃子?诺颜听了这话心里堵,头撇过一边不吭声。 萧贵妃借势挥道:“还是林妃妹妹懂事。玉妃,你恃宠而骄,今日我得整肃宫纪,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啊,拿刑杖来。” 她刚才已经盘算过了,她们在门外闹得天翻地覆,皇上如果在里面,早该出来保护他的玉妃了。不论皇上在不在里面,呆会刑杖来了,他还不出来的话,她干脆打死这个玉妃算了。一来出她心中的恶气,二来断了皇帝的念想。 柳妃见萧贵妃动了真怒,胆战心惊劝道:“娘娘,您别生气了,骂她一顿就好了。” 萧贵妃理也不理,喝道:“玉妃,你知错了吗?” 诺颜暗叹柳妃单纯,毫不示弱地回答:“我没有错。” 这时刑杖还未拿来,萧贵妃气得牙痒痒的,命令带来的宫女:“还敢嘴硬,给我掌 第185章:差点露馅5 妙晴得意洋洋地来到诺颜面前,扬起了手掌。凝霜扑到诺颜面前,挡住她,企求道:“萧娘娘,您要打就打奴婢吧。” 诺颜得了宠,宫里很多人都去讨好凝霜,妙晴本来就嫉恨她,这时便想借机教训她,手掌毫不留情地挥过去。眼看那使足了全力的一掌就要落在凝霜脸上,诺颜一手将凝霜拨到一旁,另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妙晴的手腕。 “反了你了。”萧贵妃气急败坏地叫。直盼着刑杖快点来,好除掉这个眼中钉。 诺颜当然不会怕她的刑杖,那刑杖只会象妙晴的手一样,近不了她的身。但是硬拼毕竟不是办法,现在关键是要将熠瞳不在房中的事遮掩过去。眼珠一转,干脆来个险着。 笑嘻嘻地说:“娘娘,您别生气,您想见皇上,尽管进去好了,青琬不敢阻拦。” 说完闪过一边,让出门口,还向萧贵妃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她是在赌,赌萧贵妃不敢进去。当然如果她当真进去了,她也会及时跟在她身后进去,把别人留在外面,然后想办法要挟她。挟持皇上么,她不是不敢,而是舍不得。不过生活太平淡了,偶尔挟持一下萧贵妃,也许倒是乐事一件。 萧贵妃果然犯了踌躇,瞧这玉妃一脸有恃无恐的模样不定皇上当真在里面呢。再看诺颜,越觉得她笑得幸灾乐祸,萧贵妃暗思,万一皇上真的在里面静思,自己这一进去打扰了皇上,那后果可是不妙。 三年的夫妻,怎么也摸着点皇上的脾气,知道他骨子里是很倔强的。虽说他从未向她过怒,可现在,这玉妃笑得未免太诡异了点,让她不能不防。 又想,她的目的不是想见皇上,而是要教训这个玉妃,不如不要进去,等刑杖来了,先结果了这个玉妃再说。可是不进去吧,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岂不是大失面子? 正在左右为难间,房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年轻男子玉树临风般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人白玉般的面容,明眸修眉,身着明黄色的朝服,可不是正是皇上么。 第186章:解危 这下别说萧贵妃,连诺颜都看傻了眼。熠瞳不是躺在静宜宫吗?他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怎能无声无息地回到甘泉宫?难道他的身体突然复原了? 萧贵妃尴尬地施了一礼,叫道:“参见皇上。”林妃和柳妃也跟在她身后参拜。 男子的眼神却似有些困惑,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爱妃免礼。” 诺颜恍然大悟,眼前这个人不是熠瞳,而是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慕风,他不认识萧贵妃。慕风跑到皇宫来干什么,难道他想趁机夺回皇位?不管他什么目的了,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诺颜转向慕风,偷偷朝他眨眨眼,笑道:“皇上,萧贵妃和林妃、柳妃三位娘娘想来见您呢。” 慕风的眼神不再困惑,赞赏地看了诺颜一眼,问萧贵妃:“有事吗?” 萧贵妃眼见得今日奈何不了诺颜,悻悻地说:“难得今日天气好,我们姐妹几个想着皇上劳苦,想请皇上与玉妃妹妹一道去御花园赏景。” 慕风打量着面前的萧贵妃,这就是那个一手遮天的萧相的女儿?看上去蛮厉害的。看来这三年熠瞳的日子也不好过啊,连睡觉都不安稳。当初他在位的时候,虽说罗宰相掌权,幸好他没有年龄相当的女儿送进宫来,他在宫里的日子还是比较自在的。 淡淡地回答:“爱妃费心了。不过朕还有要事,改日吧。” 萧贵妃见他没有追究刚才与诺颜的争斗,松了口气,刚想告辞回去,却听见慕风问道:“那是什么?” 萧贵妃顺着他的眼光瞧过去,见几个宫女正抬了刑杖过来,暗道这刑杖来得真不是时候,讪讪地笑着说:“臣妾就是想吓唬吓唬玉妃妹妹,并无恶意。” “吓唬?玉妃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值得你大张旗鼓地吓唬?”慕风的口气明明白白含着怒意。 萧贵妃按捺的火气也冲了上来,她都放下身架跑到甘泉宫来了,他还这般待她。他以前从来不会冲她怒的,今天却当着众人的面极不给她面子,他真的变了。哼,别以为她是好欺负的。 第187章:寻找证据1 萧贵妃昂然答道:“皇上,玉妃行为乖张,恃宠而骄,不懂得上下尊卑,臣妾只是想整肃宫纪。皇上,您也不能只宠着她一个,您的雨露应当均分才是。” 慕风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诺颜见状不妙,不待他开口,抢着说道:“皇上,是臣妾不好,贵妃娘娘责备得是,臣妾会改的。” 她现在就盼着萧贵妃一行人快点离去,好问清慕风来皇宫的目的,她可不希望他们两个在这当口卯上来。 慕风明白她的心意,顺着她的话说道:“好吧,改了就好,过去的事情都算了吧。” 萧贵妃见得了上风,也就说道:“玉妃,以后你的行为可得检点了。皇上,臣妾等告辞。” 待萧贵妃一行人离开,慕风拉了拉诺颜,说:“进来。”转身进了卧室,诺颜马上随在他身后也进了卧室,关好房门。 “喂,你怎么到宫里来了?”诺颜压低了嗓音问。 慕风略为惊讶和钦佩的眼神打量着她:“你知道我是谁?是因为你对我们两个太了解了,还是因为他的身体情形不容乐观?” 两者皆有吧,诺颜没有回答他的话,逼视着他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你为什么到宫里来?来了有多久了?” 慕风嘲讽地笑了笑说:“你在担心?担心我现在就取代他?实话告诉你吧,我进宫是想弄清一件事情,弄清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孪生兄弟。我刚进到这个房间,就听见外间你和萧贵妃的争吵,所以我在衣橱中翻了件朝服,扮作是他出来。他怎么没在这儿?” 诺颜松了口气,她就担心他一直跟在她身后,获知熠瞳现在静宜宫,从而对他不利。看来慕风还不知道熠瞳的所在。 说道:“他不在这儿不也很正常么。你到宫里来能找到什么证据?” “你把他藏起来了?趁他不能行动,我们去一个地方。”慕风说完,拉开房门,手背负在身后,大踏步走了出去。 诺颜紧紧随在他身后。 第188章:寻找证据2 慕风显然对皇宫十分熟悉,左弯右绕,步子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的目光扫过路旁的花木山石亭台楼阁,扫过垂侍立一旁的宫人,悲喜交集中又掺杂着愤怒与不平。 三年了,这皇宫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有改变。 三年了,他终于又光明正大行走在皇宫当中,却是冒充另一个人的身份。到底是那个人假扮作他,还是他假扮作那个人,理也理不清啊。 诺颜紧紧随在他身后,走过一大段路,转过了好几个弯,终于看出,他去的方向正是太后住的慈安宫。看来,他是想向太后询问二十多年前的那桩旧事。太后是最直接的当事人,问她是再没有错的。 慕风一直走到慈安宫门口才停下脚步,回身看了一眼诺颜,拉着她的手并肩走进殿内。诺颜明明白白感受到,他的手心满是冷汗。 见过了太后,慕风请求:“母后,孩儿有一事想问母后。”却又住了口,不肯再说下去。 太后明白他的心意,令殿内侍奉的人全都退下。诺颜也想跟着众人退出殿外,慕风却紧紧抓住她的手,说什么也不放开。 太后看了看诺颜,以及两人握在一起的双手,询问地望着慕风。 慕风解释:“我要问的问题她知道,无需回避。”而且,他还想让她亲耳听到证词。 太后温和慈爱地看着慕风,问道:“皇儿想问什么问题?” 慕风似乎并不习惯太后的这种目光,显得有些拘谨,深深吸了口气,才问:“母后,我是不是还有一个孪生哥哥?” 太后闻言脸色陡变,颤声问道:“皇儿,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你是从哪听说的?” “母后,我只想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件事。” 慕风执拗地看着太后,等着她的回答。太后抵不住他逼视的目光,不禁垂下头,黯然答道:“你确实有一个孪生哥哥,但是我以为,他刚出生的时候就死去了。”她的声音很是凄楚。 “你以为?事实上呢?事实上他有没有死?” 第189章:寻找证据3 太后喟叹:“二十一年前,我历尽了痛苦,终于生下了我的第一个儿子。我刚刚松了口气,却又听见产婆说,娘娘,还有一个孩子,您千万打起精神来。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的第一胎居然有两个孩儿。两个儿子顺利地生出来,长得一模一样,一样的粉雕玉琢,一样的可爱。产婆抱了两个孩子出去,说是让你父王看看。我实在累极了,就睡着了。” 太后说到这儿,声音开始哽咽,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接着说:“谁知等我醒来,我的眼前只剩下一个孩子。另一个,据说已经没了,你父王已经派人安葬了,说是以免我看到伤心,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二十多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那个孩子。” 太后含泪站起身,来到慕风面前,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慕风的面颊。她的目光,分别是见到一个失而复得的孩子的目光。 诺颜看得怦然心惊,莫非,太后察觉到了什么? 慕风微微闭上眼,似在享受这难得的母亲的柔情。诺颜知道,因为罗宰相的缘故,太后当初对他十分严厉,并未给他多少温情,大概这是他渴盼已久的吧。 好一会,慕风才睁开眼睛,问道:“母后,您说,有没有可能父皇是骗您的,那个孩子根本没死?” 太后缩回手,背过了身,她的背影是那样哀怨和悲凄。 她背对着慕风和诺颜,自语般地说:“死又如何?生又如何?兄弟相残,母子相隔,都只为了那个权字。当皇帝真有那般好吗?刺王冲冠一怒为红颜,你父皇机关算尽只为了争得帝位。结果呢,他自己落得个英年早逝,自己的儿子还处处受制于人。” 太后回到上的座位上坐下,她的面上已然恢复了平静,她又成了平日里那个养尊处优不问外事的太后。 她慎重地告诫:“孩子,你记住,不论当年生了什么,你绝对不能象你父皇那样,兄弟相残。” 第190章:要公平地争斗 太后的音量并不大,但这话却宛如一个炸雷,炸得诺颜和慕风两耳嗡嗡直响。太后竟公然贬斥先帝,母亲当着儿子的面抵毁父亲。当年,到底生了什么事? 慕风不死心地追问:“母后,当年刺王攻破皇宫,逼死皇伯父,父皇是为了替兄长报仇,清除逆贼才兴起义师的,你为何说父皇兄弟相残?还有,你和父皇只有我一个儿子,我又怎会兄弟相残?除非当年那个孩子没死。” 太后幽幽地说:“逝者已逝,何必再说。孩子,你好自为之吧。我累了,你们回去吧。” 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慕风只好不甘心地同诺颜一道出来。 两人没有回甘泉宫,斥退跟随的众人,单独来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 诺颜问:“现在你该相信了?另一粒解药可以给我了吗?” 慕风苦笑了下说:“你念念不忘的总是他。我姑且相信,我还会继续调查。解药可以给你,但是我不会因为他是我的亲哥哥就放弃皇位。” 诺颜大吃一惊,如今熠瞳根本无力抵抗,难道慕风想借此机会取代他? 慕风猜知她的心意,不待她问又说:“如果他只是一个跟我毫不相干的外人,我会不择手段除掉他,夺回皇位。可是,他是我的亲哥哥,当年他放我一马,今天我也放他一马。你把解药拿去,等他身体复原了,我要和他公平地争斗。” 诺颜气道:“争斗争斗,你就不能心平气和同他相处吗?你母后都说了,要你别兄弟相残。熠瞳他夺你的皇位,不过是因为替你过了这近二十年的苦日子,想出出怨气罢了。而且,他也想借萧宰相之手除掉罗宰相。用不了多久,他一定会把皇位还给你的。你再等等,好吗?如果处理完萧宰相之事,他仍不肯把皇位还给你,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慕风想也不想一口拒绝:“皇位是他夺走的,我不要他还,我要凭自己的力量夺回来。我不会伤他性命,不存在所谓的兄弟相残。” 第191章:回去当差1 “你们俩不互伤性命就没事了吗?因你们两个相争被卷进来的人呢?天下的百姓呢?难道你非要让他们生活在动荡不安当中吗?说不定还有会人因你们而丢掉性命,家破人亡。你们不是普通人,你们争夺的,也不是一件无足轻重的玩具。你们是背负着天下苍生的皇帝,你们争夺的是皇位。” 慕风默默地听诺颜说完,没有辩解,也没有赞同她的话。他无言地脱下身上的朝服,只着里面的一身便衣,将朝服和解药一并递给诺颜说:“给他吧。这朝服暂时借他多穿几天,我会再取回来的。你,也准备着做我的皇后吧。” 原来她说了这半天都是白费唇舌,诺颜顿足道:“你还是不死心,非要争来争去的吗?” 慕风没有理她,掉头离开。 诺颜对着他的背影叫道:“喂,你大白天的也敢随意进出皇宫吗?” “我自有法子,不需要你操心。” 慕风头也不回地说完,身子一纵,只几个起落已消失在诺颜的视线之外。 诺颜狠狠地跺了跺脚,朝只余黄叶的树梢无声地咒骂了一句。表面柔顺的人一旦强硬起来可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岂是她三言两语能说得通。或许,慕风自继位以来被压迫得多了,也想借此来证明一下自己吧。 诺颜不敢再多作停留,急忙往静宜宫而去。她得尽快救治熠瞳,等熠瞳的伤好了,赶在慕风行动之前处理好朝政,然后把皇位还给慕风。找不到争夺的对象,他还能跟谁争去? 刚进入静宜宫的院子,老远就看见熠瞳扶着前厅的门框站在门口,白色的单衣在深秋的风中猎猎飞舞。诺颜来不及稳住身形,足尖在地上轻点,迅疾来到熠瞳面前,问道:“你怎么跑出来了?外面风大,快进去吧。” 熠瞳瞧了一眼诺颜手上的朝服,笑问:“把朝服都带来了,想抓我回去当差?我本来也打算回去的,久不露面,怕宫里有人滋事。” 第192章:回去当差2 原来他不顾身体挣扎着出来就是怕有人为难诺颜。诺颜将朝服披在熠瞳身上,扶着他往卧室的方向走。 口中劝着:“别急,没事的。你这毒要吃两粒解药才能排尽,你再把这粒药吃了,等身体好点再回去吧。” 熠瞳瞧着诺颜递过来的药,惊讶地问:“怎么又钻出来一颗药?你又去找慕风了?都说了别再找他的。已经服下一颗药,剩下的毒我慢慢可以逼出来,只是所费时日较长罢了。” 诺颜怕他担心,口是心非地说:“我哪有找他,他昨晚给了我两粒药,不过一次只能吃一粒,所以这一粒我就没拿出来。” “是么?”熠瞳没再多问,接过药服了下去,然后盘膝坐在地上运功疗伤。 良久,他才睁开眼睛,诺颜紧张地问:“怎么样了?毒都排尽了吗?” 熠瞳沉思了好一会才坦然答道:“这药只能解其中一种毒,箫上的毒解不了。” “什么?”诺颜又惊又怒,“慕风说这两粒药就能除尽你身上所有的毒,想不到他竟然骗我。我再去找他。” “别。”熠瞳一把拉住诺颜,“只余一种毒,已经不碍事了,不会有性命之虞,只是功力受点影响。我自己可以把毒逼出来的。” 本来熠瞳想瞒着诺颜毒未全解的实情,但想诺颜如此聪明,怎瞒得过她,干脆实话实说。 诺颜在心里暗暗下着决心要再去找慕风,但没将这话说出口,知道熠瞳一定不会让她去。只劝熠瞳:“要不你再多休息一阵。” 熠瞳摇头:“不行的。如今萧宰相只顾着对付朝庭当中反对他的势力,流萤都快打到都城门口了他都无暇顾及。我得尽快把他解决,然后再处理流萤的事。打仗只会害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十几年前的事不能再重演了。” 诺颜赞同他的话,战争的残酷她十几年前就领教过了。只是,熠瞳的身子还没有完全复原呢。 第193章:回去当差3 瞧着熠瞳自行站起身,穿好朝服,打算出去,诺颜关切地问:“你身体吃得消吗?要不,现在就把皇位让给慕风,让他来处理,你可以在背后协助他。” 熠瞳沉思着回答:“慕风久未接触朝政,哪能说接手就接手。我没事的。” 诺颜本来还想再劝熠瞳她担心没准哪天慕风就来争夺皇位了,几股子势力凑在一起,这都城还不乱成一锅粥了。但转念又想,以慕风的性子,即便现在把皇位让给他,他也未必会按熠瞳的建议处理政事,说不定反倒误了事。 因此没有再加劝说,随着熠瞳走出静宜宫。熠瞳走路的姿势与寻常无异,但了解他的诺颜看得出来,他的脚步还有些虚浮。 快到甘泉宫的时候,熠瞳见诺颜径往大门的方向走,拉住她提醒道:“我们好象应该从窗口进去,此刻我们不是应该关在卧室里面吗?” 诺颜不想提到慕风,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太敏感了,能回避尽量回避的好。若无其事地答道:“刚才我是从大门出来的,门口值守的人换了一批,他们以为你已经出来了。别想太多了,从大门进去吧,你现在这个样子,爬窗户不被人现才怪。” 想象着皇帝爬窗户被人逮个正着的糗事,不禁轻轻笑出声来。 熠瞳也笑:“就依你,从大门进去吧。” 从甘泉宫大门一路走进卧室,果然如诺颜所说,没有人因他从外面进来而表现出惊讶之色。唯有莹露,虽说同别的宫女一样,一见到他立刻垂下了眼帘,但那一瞬间,熠瞳仍是感受到了她眼中流露出来的恨意。 不禁暗暗称奇,莹露是诺颜的贴身侍女,随她一起进宫的,按说看到他待诺颜好,应该高兴才是。 熠瞳按下心中的疑虑,略作调整便去御书房了,他还有很多大事要办呢。 诺颜没有随他一道去御书房,她得趁熠瞳不在的时候去找慕风,向他要余下的解药。 第194章:找错了人1 熠瞳刚一出门,诺颜也赶紧准备换装。知道熠瞳两天未曾上朝,肯定一时半会闲不下来。以前她出宫都是趁着天黑从寒蕊宫那一带较为荒凉的地方出去,如今大白天的,她可不敢如法炮制。 好在她曾想办法让莹露出宫,有了一定的经验。带了一套小太监的服饰,以及上次帮助莹露时弄来的腰牌,贴身藏好。然后独自出去,谁也不让跟,说是去御花园赏景。 避过众人,来到寒蕊宫,诺颜换上太监服饰,在镜前一照,活脱脱就是个俊俏的小太监模样。在镜前转了一圈,没看出有什么破绽,诺颜带好了腰牌,大摇大摆地走出宫去。 宫里每天都有这样的小太监出宫采办什么的,诺颜的腰牌又货真价实,因此根本没有人起疑心。 出了宫之后,又避过人换上一套书生的服饰,诺颜径直来到上回慕风带她来过的院落。 庆幸的是,慕风还在。这回小院有人把守,见到慕风之前颇费了点唇舌,好在总算如愿见到了。 慕风认出诺颜,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这么快又来找我,难道解药有什么问题?” 真是个聪明的人啊,每次都把她的心思摸得准准的。或者,是他心里有鬼,自知理亏? 诺颜没有多想,直截了当地质问他:“你不是说两粒解药就可以把他身上的毒除尽吗?想不到你还留了一手,亏我那般信任你,你竟然骗我。” 慕风原本坐在桌前,听了这话马上站起身来,失声问:“留了一手?是什么意思?那两粒药确实可以完全解除毒性,我没有骗你。难道他的体质与常人有异,这解药对他不起效用?他怎么样了?不会有事吧?” 他脸上的焦灼关切之情不象是假装的。 诺颜稍稍缓和了语气说:“你那解药只解了其中一种毒,还有一种解不了。你当真不想害他,就把另外的解药给我吧。” 慕风口气异常肯定地回答:“我只用了一种毒,涂在刀上,让一名女子扮作是你刺伤他的手臂。那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毒药,我根本没有必要用两种毒。”。 第195章:找错了人2 “刀上确实只有一种毒,可是你怕刀刺不中他,所以又在箫上涂了另一种毒。”诺颜言辞凿凿。 慕风更是惊讶:“你是说箫上有毒?我曾想过好几种取代他的方式,在箫上或者是他的饭食中下毒也是其中一种,但是我的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而且,我怕误伤到你,这方法行不通。难道说还有人想谋害他?” 经他这一提醒,诺颜猛然醒悟。之前因为熠瞳的遇刺和中毒都是因慕风而起,所以她一门心思只在慕风身上打转,这时才想到,从时间上算,慕风根本没有机会在箫上下毒。 记得那天她和熠瞳一道回到甘泉宫,熠瞳去上早朝了,她上床睡觉,箫一直抱在她怀里。醒来后,她还试着吹了几次。如果箫上有毒,她早该中毒了。 那么,在箫上下毒的时间,只能是从吃晚饭到熠瞳遇刺这段时间。熠瞳一进卧室就上床睡觉了,她一直守在他身边。她被慕风引到外面以后,那箫也还是放在枕畔的。熠瞳睡觉很警觉,相信没有人能在他的枕畔做手脚。 下毒的范围再一次缩小,只能是她和熠瞳一道吃晚饭的时候。那时,她把箫递给了莹露。回想起来,整个吃晚饭的时间,莹露都呆在卧室,没有露面。 诺颜大叫了一声,急急说道:“慕风,我错怪你了,那毒不是你下的。我走了。”她得赶回去,找莹露问个明白。 慕风却拉住她,问:“诺颜,他,要不要紧?” 诺颜焦躁地说:“没有性命之虞,但是功力受了影响。我得快点赶回去,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等等,诺颜。” “还有什么事?” 慕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诺颜:“这里面有一粒药,能驱百毒,不知道对他有没有效。试试看吧。” 诺颜微微愣了愣,接过瓶子,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天才说:“慕风,谢谢你。” 慕风脸上掠过一丝苦笑,没好气地挥挥手,催促道:“他是我哥哥,要你谢什么?快走吧,小心我又后悔了,把你扣下来。” 第196章:真正下毒之人1 诺颜果真不再说什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离开小院。谢与不谢都是伤害,说与不说都没有意义。 再次回到甘泉宫,熠瞳还没有回来。诺颜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前厅角落的莹露。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神情落寞地瞧着身旁的一株盆景,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诺颜。 诺颜神情复杂地瞧着她,突然觉得这个从小随在她身边的丫头是那样陌生。自从搬进甘泉宫以后,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凝霜在打理,与莹露反倒疏远了。又想起来,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莹露谈过心了。 这丫头,一路颠簸随她入宫后,开头是呆在冷宫,如今又被主子冷落,也够难为她了。诺颜想到这儿,心中原有的对她的怒意减淡了不少,淡淡地吩咐:“莹露,你随我一道出去走走。” 听见呼她的名字,莹露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心怀忐忑地瞧了眼诺颜,见她面上平和,没觉出有什么异常,才惴惴不安地答道:“是。” 从莹露的神情,诺颜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她太了解莹露了。这丫头以前很天真很单纯,跟她无话不谈。自从来到宫里,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自从遇到流萤后,就象变了个人似的,整天心事重重,沉默寡言。 诺颜只带了莹露,一路来到寒蕊宫。隔墙有耳,在甘泉宫,她怕别人听见她和莹露的对话。给皇上下毒,这是天大的死罪啊,若是被人知道了,莹露还有命在么? 来到寒蕊宫的后院,诺颜不放心地四处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旁人,才严肃地看着莹露,问:“莹露,那箫是怎么回事?” 莹露自跟着诺颜来到寒蕊宫,又见她神情警觉,东查西看,心中已有所悟。这时听见她如此问法,知道这事再瞒不过去,脖子一仰,无所畏惧地回答:“箫上的毒是我下的。你和他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我在箫上涂了剧毒,只要他一吹箫,立刻就会陨命。可惜,没整到他,倒先被你觉了。” 第197章:真正下毒之人2 她倒承认得爽快,诺颜厉声问:“莹露,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莹露紧紧抿着唇,不回答。 诺颜抑住心中的怒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莹露,你把解药交出来,之前的事就算了,我会替你遮掩。” 莹露脸上露出喜色,问道:“小姐,你向我要解药,是不是那个皇帝中毒了?太好了。” “不是他中毒,是我中了毒。你下毒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可能我也会吹箫吗?” 诺颜从莹露的态度已然判断出,若实话说是熠瞳中了毒,莹露断不会交出解药,干脆谎称是自己中了毒,或许还能骗得解药。 果然莹露大惊失色,急忙问:“小姐,怎会是你中毒?我问过你的,你说你不会吹箫,所以我才在上面下毒。” “不会就不能学吗?我之所以把他的箫带在身边,就是想学啊。若不是他及时给我服了一粒药,暂时抑住毒性,恐怕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诺颜说到这儿,音量放得低了,抚着胸口,轻轻咳了几声。 莹露果然相信了她的话,心慌意乱地掏出一粒药,递给诺颜说:“小姐,幸好我身上还带了粒解药,你赶快服下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诺颜大喜,接过解药,放进怀里。然后痛心地看着莹露说:“莹露,我知道你不愿我做他的妃子,我知道你心里挂着流萤。但是,感情的事是强迫不来的,我和流萤是不可能的。你不能再呆在宫里了,呆会我就设法解除你的宫籍,你出宫去吧,去找我义父或者去找流萤都行。” 莹露腿一软,跪下来,泣道:“小姐,我舍不得你。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你就别生气了好吗?” 诺颜叹道:“这已经不是生不生气的问题了。我怕你呆在宫里,万一哪天胆大包天又做出什么错事来,到时候连我也无法包庇你了。” 还有一层原因她没说,她担心莹露在身边早晚是个祸根。这回熠瞳体质与常人有异,侥幸逃过一劫,下次还能有这么幸运吗?她不敢想象熠瞳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第198章:真正下毒之人3 她不说,莹露却替她说了出来:“小姐,你是怕我再害他吗?小姐,你心里当真一点都没有流萤公子了吗?你看看那边,” 莹露手指着当初她们居住的几间破屋,又说:“那里面的东西都是流萤公子送给你的。当初你在冷宫的时候,只有他不惧危险前来看望你。如今,你成了皇帝的宠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把从前的事都忘了吗?” “莹露,我要如何跟你说呢?”诺颜无奈地看着她,“我都跟你说过无数遍了,流萤只是我的朋友,患难之交,我们之间没有别的。随便你相不相信,言尽于此,你出宫去吧。” 莹露擦了把眼泪,站起身,昂然说道:“好的,小姐,我听你的,我出宫去。但是小姐,你赶快把解药吃了吧,别耽误了治疗。” 诺颜在心里说了一句,我就是要赶着送解药去,才没时间现在处理你的事。嘴上却说道:“我这就回去,回到甘泉宫再吃。这儿没水,吞不下。” “小姐,就一粒小小的药,治疗要紧,就别管水不水的了。你以前吃药也不是非要水不可呀,赶快吃药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诺颜没有时间跟她再辩,反正解药都拿到手了,说道:“我们赶快回去吧。”转身就要往回走。 身后的莹露却说:“小姐,你太性急了。”她的声音很奇怪。 诺颜猛地顿住脚步,回过身,见莹露正站在小溪边,脸上的笑容很是古怪。直觉有异,诺颜追问:“你说什么?” 莹露将手伸到小溪上方,张开了手。诺颜这才看清,她的拇指和食指之间捏了一粒红色的药丸,大小与刚才她拿给她的解药相若,只不过那粒解药是白色的。 莹露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盯着诺颜,嘲讽地说:“小姐,你太性急了。那毒本是要这两粒药一起服用才有效。我先给你白色的药丸,是想等你服下以后,过一个时辰再服这粒。谁知你说什么也不肯服下它,我便知道了,中毒的人不是你,而是皇帝。我太了解你了,如果当真是你中了毒,解药一拿到手你就会立刻吃下去,根本不需要水。” 第199章:真正下毒之人4 “你想怎样?”诺颜紧张地盯着莹露的手,生怕她一不小心便将药掉进水里。 莹露冷笑了一声:“如果只吃白色的药丸,毒非但不能解,还会作得更厉害,小姐,别怪我没提醒你。至于这粒红色的药丸,看来只好喂水中的游鱼了。小姐,我们住在冷宫那会,你还抓过鱼呢,烤鱼真好吃,真想再回到那时啊。” 诺颜急得大叫:“莹露,你弄错了,当真是我中了毒,我现在就吃解药,不信你看。” 从怀里掏出白色的药丸,作势要往嘴里送。 莹露却嗤笑道:“小姐,你别装了,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你打算假装吃药,然后来骗我这粒解药。小姐,你打错算盘了,跟了你这么些年,你的心眼我多少也学会了几分。再说,我真的太了解你了。” 心中的算盘被她猜了个正着,诺颜无法,只好陈说厉害:“莹露,你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呢?他若当真被你害死了,追究下来,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无所谓,下毒之前我就想过了,当真事情败露,我们可以去投靠流萤公子。反正这皇宫迟早都是流萤公子的,能帮他出点力就是莹露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莹露,其实皇上根本做不了主,政权都是萧宰相掌握着,你就是毒死了他也没用。再说,你喜欢流萤,不能强迫我也喜欢他啊。我真正喜欢的人是皇帝,难道你忍心看着我伤心一辈子吗?” 不能晓之以理,干脆动之以情。 莹露摇摇头,啧啧连声:“小姐,你终于说出实话了,反正啊,你是会帮这个皇帝的,对不对?我知道,流萤公子很喜欢你,他愿意见我,根本因为我是你身边的人。你帮了这个皇帝,流萤公子就会伤心。小姐,我只好对不起你了。” 莹露说完手一松,药丸从她的指间滑落,正正地对着下方的溪水坠下去。 “不要啊。”诺颜大叫一声,使出全力朝莹露冲过去,想接住药丸。 第200章:真正下毒之人5 但是她离得太远了,根本够不着药丸,只能眼睁睁看着药丸掉进水里,溶入水中,将溪水染了小小的,毫不起眼的一点红晕,然后溪水又恢复了原状。 “莹露,你怎么可以这样?”诺颜气急败坏地冲莹露大吼。 莹露无动于衷地说:“小姐,在我决定下毒之前,我已经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现在,随便你怎么处置莹露,莹露绝对不会反抗,不会有任何怨言。” 诺颜恼怒地盯着莹露,莹露也毫不畏惧地回望着她。 好半晌,诺颜才稍稍平息怒气,说道:“事已至此,怪你也没有用,你准备出宫去吧。你喜欢流萤,去投靠他好了。” 也不看莹露,自己转过身往回走,莹露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诺颜心想,莹露是个孤女,义父从人贩手中买下她。她自小跟着自己,是个极其单纯的小女孩,跟外界没有什么来往,她身上怎可能有这样厉害的毒药?看来这来源只有一个,是从流萤那得来的。 走过一小段路,装作不经意地问:“莹露,流萤不是在打仗吗?他怎会常来都城?” 诺颜没有追问解药的事,这让莹露放松了警惕,她有事向来都不瞒着诺颜的,这时习惯性地回答:“小姐,流萤公子运筹帷幄,冲锋陷阵的事主要由别的将领来做。他时常会来都城,处理这边的事务。” 到这儿,莹露终于醒悟过来,诺颜是在套她的话呢。 恼怒自己又着了诺颜的道,咬了咬嘴唇问:“小姐,你想做什么?” 诺颜淡然回答:“你放心,我说过我不会卷入他们之间的争斗,你用不着担心我会设法害他。我不象你,流萤毕竟是我的朋友。” 莹露恍然明白诺颜关心的是什么,脱口说道:“小姐,你也别指望流萤公子会给你解药,他才不会救这个皇帝的命。” 诺颜微微一笑:“你那毒药果然是流萤给你的。”这才是她最想知道的,想不到莹露一冲动自己给说了出来,都用不着她来套了。 第201章:真正下毒之人6 莹露悔得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流萤公子对小姐那样好,当真会把解药给她也说不定。生怕再说错什么,这回牢牢地闭紧了嘴巴。诺颜又同她说了几句话,她一个字也不回答。 于是诺颜也不再说什么,反正最重要的情报已经套到手了。两人默默地回到甘泉宫。 来回奔波了几趟,回到甘泉宫天已经快黑了。幸好这天熠瞳的事务比较多,连午饭都是在御书房吃的,诺颜才有时间来处理这起中毒事件。 凝霜正忙着布置晚饭,见诺颜回来,喜道:“娘娘,该吃晚饭了,奴婢正准备出去找你们呢。” 诺颜见桌上摆了两副碗筷,问道:“皇上也要来吃吗?” “是的,皇上很快就来。” 诺颜瞧了莹露一眼,见她若无其事地站在自己身旁,离餐桌远远的,似在避嫌。心想,看来今天是来不及让她出宫了,今晚该如何处置她呢? 拉了凝霜到一旁,小声地问:“凝霜,宫女脱除宫籍,回到原籍,需要怎么办理?” 凝霜答道:“这个需要萧贵妃批准才行,后宫的事都归她掌管。娘娘,是谁想出宫?” 听说需要萧贵妃的同意,诺颜的头一下子变大了,如今萧贵妃可是与她水火不容啊。只随口答道:“莹露跟了我这些年,如今到了出阁的年龄,想让她出宫去,让我爹帮她找个好人家。” 凝霜瞧了莹露一眼,笑道:“娘娘,您真好,替底下人考虑得这般周到。” 她们的话莹露都听在耳里,不禁低下头去,羞红了脸。 低声说:“凝霜,你好好照顾娘娘,娘娘也不会亏待了你的。” “我会照顾好娘娘的,你尽管放心好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韩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诺颜先不忙着接驾,拉了莹露到一旁,悄声说:“萧贵妃掌权,看来要光明正大地出宫是不可能了。呆会你自己想法出去吧,反正你出去过很多次了,知道如何出宫。出去以后不必再回来了。” 第202章:出宫 诺颜之前刚出过宫,身上还带着点银两,这时从身上取出来,连荷包塞到莹露手上。 说话间熠瞳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诺颜怕人起疑,等不及莹露回答,动身迎上前去。 莹露独自站在餐厅的一角,远远地望着谈笑风生的诺颜和熠瞳。天已经黑透了,厅中不时何时掌起了灯,灯光映在他们的脸上,流光溢彩。皇帝神态自若,举止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不象中毒的样子。 莹露思索着,看来她是无法再在皇宫呆下去了,她必须得听小姐的话离开,现在就离开。离开前她能做点什么呢? 趁着众人都在忙着摆膳的功夫,莹露将荷包揣进怀里,顺着墙壁不为人察觉地蹭向门口。她知道诺颜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注视着她,她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句,小姐,再见了,等流萤公子攻下皇宫,莹露再来侍奉你。 莹露蹭到门口,最后再看了一眼诺颜,转身没入门外的夜色中。 诺颜一边心不在焉地同熠瞳搭讪,一边悄悄注意莹露的动静,生怕她孤注一掷又玩出什么花样来。见她没有进卧室,径直出了甘泉宫,才稍稍放下心来。 微微有些失神,莹露毕竟是从小跟她一块长到大的丫头,就这么离开了,心里象少了点什么似的。 一转头,却现熠瞳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他的目光温和却又透彻,好象要将人的心看穿了似的。诺颜心头不免慌乱,微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熠瞳见状问道:“怎么了?今晚失魂落魄的,在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一桌子的菜,都不知道该吃什么了,以后少要几样吧。”诺颜掩饰地说。 “嗯,我也这么想。”熠瞳转望了望门口,正好看见莹露的背影消失在甘泉宫的大门外。 回想起之前看到的莹露充满了恨意的目光,心中更是疑惑。莹露是诺颜的贴身侍女,按说此刻应该在桌前侍餐才对,为什么这么晚了还独自溜出门去?想问问诺颜,话到了嘴边却又收了回去。 第203章:心怀嫌隙 刚才诺颜好象就是看着门口,她显然知道莹露出去的事。也许是她派莹露出去办点什么事吧,一个小宫女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呢? 但是,熠瞳心里总是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似乎就要生什么大事似的。这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却又说不上来。 两人都想着心事,闷声吃完晚饭,来到卧室。诺颜取出慕风送给她的那个小瓶子,递给熠瞳:“这里面是解毒的药,不知道对你体内的毒性有没有用处,要不试试看吧。” 熠瞳接过瓶子,打开瓶塞,凑在鼻间嗅了嗅,问道:“这药是从哪来的?” “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是从正当的途径得来的。” 熠瞳并未倒出药丸,塞回瓶塞,又递给诺颜说:“你自己留着吧,我用不着。” “你是嫌这药不好吗?” “不是,这药是好药,但对我来说没有用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用处?” 熠瞳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这药是慕风给你的吧?都说了不要再去找他,你为什么总是不听?你非要见他不可吗?还是背着人去的吧?哼,我不需要。” 诺颜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疼,这兄弟俩怎么都一个德性,明明念着兄弟之情,却偏偏又不肯消除怨气,非要逞强争来斗去的,大有要把对方打倒才肯罢休的架势。 没好气地说:“使什么性子嘛,要逞能也先把毒祛掉了再说。” 熠瞳瞧也不瞧她递过来的药,自行来到床上,盘膝坐下,说道:“我要运功驱毒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说完闭上眼睛,手捏了一个决,当真开始运功驱毒。 哼,摆什么臭架子嘛,诺颜在心里忿忿地骂了一句,也懒得再理他,自己坐到一旁去生闷气。 再说莹露离开甘泉宫后,顺着花园小径慢吞吞地走着。她本来没有什么细软,加之这是要私自出宫,带了东西反倒不便。因此,只带了诺颜给她的荷包,打算就这么出宫。 第204章:萧贵妃的阴谋1 走到半路,却又犯起了踌躇,很可能这一出宫就再找不到机会回来了。流萤正在同这边交战,如果能得到点有用的情报该有多好。 心中这么想着,脚步已经转向御书房。 她不会武功,御书房又守卫森严,单凭她自己是无法不为人知偷溜进去的。这一路走来,她已经想好了借口,假托是皇帝拉下了东西在御书房,派她来取。御书房的人都知道,她是玉妃娘娘身边的婢女,应该会相信她的话。 当真到了御书房跟前,却终是鼓不起勇气上前。 就算御书房的公公相信她的话,让她进去,恐怕也不会单独让她呆在里面。而且,就算她得到有用的东西,她倒是拍拍**走人,可小姐还在宫里啊,只怕会给她带来麻烦。 莹露站在御书房前方,犹豫再三,终于决定什么都不做了,就这样干干净净地出宫。流萤是那样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胜利终会是他的,何需她来动手脚。 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站在御书房前方时,甘泉宫的一个小宫女偷偷地来到朝云宫。 “这么晚了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情报?”萧贵妃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神情紧张兴奋的宫女。 宫女答道:“回娘娘,今天玉妃娘娘行踪诡秘,一整天都在甘泉宫外面,也不要人随着,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后来她让莹露随她出去了一趟,两个人回来后,奴婢偷听到她在问凝霜如何为宫女脱除宫籍,说是想让莹露出宫嫁人去。” “嗯,”萧贵妃沉吟着,“莹露是她带进宫来的,最是值得亲信的婢女,为何现在就急着让她出宫?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后来呢?” “后来凝霜说脱除宫籍需要您的批准,她便没再说下去。再后来,奴婢瞧见她偷偷塞给莹露一样什么东西,莹露连餐都不侍,自己跑了出去。” “哦?她出去做什么了?现在在哪?” 第205章:萧贵妃的阴谋2 “回娘娘,奴婢之前脱不开身,无法跟踪她。不过刚才奴婢来朝云宫的路上,倒是看见她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萧贵妃思忖了一会,吩咐妙晴:“你找人去盯着,只要她做出逾矩的事,就把她抓起来,送到我这儿来。” “是。”妙晴答应着,领着两个宫女出去了。 萧贵妃看着面前禀报情报的小宫女,派人拿了银两赏给她,赞道:“很好,再回去盯着,有什么状况再来禀报我。跟着我,不会亏了你的。” “多谢娘娘,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为娘娘效劳。”小宫女满心欢喜收下赏赐,告辞回甘泉宫去了。 萧贵妃在房中来回踱着步,琢磨着如何能在莹露身上做点文章。望着远处甘泉宫的方向,想象着熠瞳与诺颜执手相欢的情景,越觉得朝云宫冷得凄清。 新仇旧恨一股脑儿涌上心头,萧贵妃低声咒骂:“小贱人,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莹露终是没有进去御书房。她私自逃宫,这事已经够小姐费神替她善后了,她怎能再给小姐添加麻烦。小姐在宫中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尽管有皇帝宠着她,可也树了萧贵妃这么个大敌。 说也奇怪,进到宫中,按说性子该被磨得比较圆滑才对,可小姐恰恰相反,反倒比从前更加任性。若依从前的她,该是会处理好与萧贵妃的关系,至少不至于让萧贵妃对她恨之入骨。 看来,小姐是对皇帝动了真情啊。 莹露抑制不住心头的悲伤,转身来到寒蕊宫。她想着心事,根本没有觉,妙晴正带了人偷偷跟在她身后。 莹露来到寒蕊宫,一则是为了换装,二则是想最后再看看初遇流萤的地方。正是在寒蕊宫,在那个特别的夜晚,她那颗少女的心沦陷了。 抚摸着流萤送来的帐幔用品,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一身黑衣张扬而又玩世不恭的男子,莹露止不住叹道:“小姐,如果我们一直呆在冷宫,再不要去什么甘泉宫该有多好。小姐,你再来看看吧,这些都是流萤公子送给你的,是他甘冒大险送进宫来的。他对你一往情深,你怎可以负他?” 第206章:萧贵妃的阴谋3 莹露叹息了半晌,才取出一套藏在这儿的太监服饰,换到身上。她的面上不再悲戚,而是带着一种就义般的凛然之情。她就要去找流萤了,她要呆在他身边,小姐不能给他的,她要尽量弥补。 “流萤公子,我会替小姐侍奉你的。”莹露低低地说。然后疾步出了寒蕊宫,想趁着天色不算太晚溜出宫去。 远远的宫门在望,莹露加快了脚步。面前却突然出现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莹露,穿成这个样子打算做什么去呀?想出宫去私会情哥哥吗?”妙晴阴阳怪气地说,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在莹露身上打转。 见是妙晴,又听她口气不善,莹露暗道不妙,讪笑着说:“是妙晴姐姐呀,我就随便出来走走,这就回去了。” 急忙转过身,想拨腿开溜。却现另有两个宫女堵在她面前,虎视眈眈盯着她,同妙晴形成围堵之势。 莹露只好停下脚步,听见身后妙晴充满嘲讽的口吻说道:“现在才叫姐姐,不觉得太晚了点吗?哼,跟我回去,见我们娘娘去吧。” 莹露心中懊恼,出宫多次,从来没遇上什么麻烦,偏怎么今日最后一次出宫,就被这尊神给撞上了。陪着笑道:“妙晴姐姐,莹露不该出来闲逛,请姐姐高抬贵手放过莹露吧。这么晚了,打扰了贵妃娘娘可就糟了。” “打扰不了。你如果不想把事情闹大,就乖乖地跟我回去。” 妙晴使了个眼色,另外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挟住了莹露。那两个宫女又高又大,手象钳子一样钳住莹露的手臂,她根本反抗不了。 见此情形,莹露只好随着妙晴往朝云宫走,心里七上八下直打鼓。这回,她是真的给她家小姐捅下蒌子了。 来到朝云宫,妙晴令莹露在厅门外等着,自己进去向萧贵妃禀报。萧贵妃一直在等着她的消息,一见到妙晴,立刻问:“怎么样?” 妙晴把刚才跟踪莹露的情形述说了一遍。 第207章:逼供1 萧贵妃失声道:“流萤?难道就是那个正在跟朝庭作对的山寨王流萤?想不到他和玉妃那个小贱人还有这档子事,真是天助我也。” 抬面向门外,高声命令道:“带进来。” 门外的宫女听到传唤,一左一右挟持着莹露进到厅内,将她按跪在地上。莹露不知挣扎过多少回,但她人小力微,哪是那两个宫女的对手。这时偷偷抬眼望见高高在上的萧贵妃,只好依礼磕头:“奴婢见过娘娘。” 萧贵妃低头瞧了眼跪在地上的莹露,傲然问:“莹露,你穿成这个样子准备去哪?” 莹露哪敢说出实情,低声答道:“奴婢只是在宫里随便逛逛,来宫里好多天了,可是一直呆在甘泉宫,连皇宫什么样儿都不清楚。穿这身衣服是为了好玩,对,好玩。” 妙晴立刻驳斥道:“逛逛?如果不是我拦住你,恐怕你已经逛到宫外去了吧?” 知道只要承认出宫,这罪名可就大了,莹露一口咬定:“我只想在宫内游玩,没有要出宫的意思。” 又转向萧贵妃企求:“娘娘,奴婢知罪了,请娘娘责罚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偷懒了。” “偷懒?”妙晴还想同她争辩。 萧贵妃一抬手止住她,朝莹露扬了扬下巴,示意道:“搜她的身,看她身上藏了什么东西。” 妙晴早就摩拳擦掌了,巴不得萧贵妃如此吩咐,闻言立刻上前,将手探向莹露。莹露的肩头被那两个高大的宫女牢牢按住,无法反抗,只得眼睁睁看着妙晴将自己身上的物品一件件掏出来。 “娘娘,她身上有一块出宫的腰牌,还带了不少银两。”妙晴邀功似的将腰牌和荷包呈到萧贵妃面前。 萧贵妃随手翻了翻,问道:“莹露,你还有何话说?” 莹露唯有抵赖:“娘娘,奴婢没有想过出宫,这腰牌不过碰巧带在身上罢了。” 打定了主意,反正她们抓住她的时候她还没有迈出宫门,就给她来个抵死不认,看她们能拿她怎样 第208章:逼供2 萧贵妃喝道:“哼,死到临头了还敢狡辩。那么这荷包呢?谅你一个小小宫女也不会有这么多银两,不会有如此精致的荷包。你最好老实交待,你家娘娘派你出宫去做什么了?如果你态度好,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听见萧贵妃如此问法,莹露心中雪亮。萧贵妃根本是冲着诺颜来的,今日恐怕难逃此劫了。不论如何,她决不能连累了小姐,天大的困难她一个人扛着便是。 仍是低垂着头,极其谦恭地回答:“娘娘英明,这荷包确实不是奴婢的。奴婢从小服侍玉妃娘娘,她的财物都由奴婢替她掌管,到了宫中也还保持着这个习惯。这荷包是奴婢替玉妃娘娘带在身上备用的。” 好一个狡猾的丫头,同她主子一样牙尖嘴利。萧贵妃恨恨地想,脸上不禁变了颜色,厉声说道:“在宫里需要随身备用这么多银两吗?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你这是要出宫去私会流萤吧?” 听闻“流萤”二字,莹露吓得浑身一哆嗦,冷汗顿时湿透了衣衫。如此秘密的事,萧贵妃怎会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 尽管莹露很快便努力恢复了常态,但刚才她的神态变化都落入了萧贵妃眼底。萧贵妃暗道,莫非真被自己给说中了,莹露果然是想去私会流萤?这下可好了。 原本她因听妙晴说了莹露在寒蕊宫中自语时提到流萤,想抬出这个名头吓她一吓,谁知歪打正着。莹露这个丫头也太经不起诈了。 念及此,冷声笑道:“寒蕊宫那些物品都是流萤送给你家娘娘的吧?” 若说刚才那几句话只是萧贵妃的猜测,莹露还可勉强保持镇定,这句话便如一只正中靶心的利箭,彻底将她心中的防线击破。萧贵妃怎会连这事都知道?这可是她们三个人的秘密啊。 莹露一时间吓得脸色惨白,心中惶恐至极,勉强吐出几个字:“不是的,真的不是。” 第209章:逼供3 “哦?那些东西是从哪来的?难不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是,是。” 莹露慌不择言,这两个字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但听在萧贵妃耳中却是无比的讽刺。 萧贵妃气得一拍桌子,喝道:“大胆莹露,还想抵赖吗?” 一只杯子从桌子上跌下来,摔得粉碎。杯子的脆响声总算让莹露恢复了一点理智。她死也不能承认她家小姐同流萤的关系,否则小姐非被这个萧贵妃害死不可。 心中不再恐惧,抬起头,直视着萧贵妃,答道:“娘娘,那些东西都是我家小姐从家里带来的,奴婢孤陋寡闻,不知道娘娘说的流萤是何许人。” 眼见得莹露心中的堤坝已经被她击溃,一切皆在她的掌握之中,不料莹露突然象变了个人似的,显是要同她顽抗到底。萧贵妃怒火中烧,喝道:“还敢嘴硬,给我掌嘴。” 话音刚落,妙晴已经冲到莹露面前,甩开手臂,左右开弓,噼哩啪啦十几个巴掌落到莹露脸上。 莹露被打得眼冒金星,两边脸颊象被火灼烧一般剧烈的疼痛。 “还不快说,你若识好歹,也少受点皮肉之苦。”妙晴连劝带威胁。 萧贵妃则坐在椅上喝茶消气。 莹露报了宁死不屈的心思,昂然答道:“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妙晴谆谆教导:“就说你家娘娘要你出宫去办什么事,还有,你家娘娘同流萤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都已经说过了,我就是在宫里闲逛。我家娘娘并未吩咐我出宫,她连我溜出甘泉宫偷懒之事都不知情。我更不知道你们说的流萤是什么人,我家娘娘也不认识这么个人。” “嘴够硬的啊。” 妙晴丢下一句,转向萧贵妃,恭顺地替她出主意:“娘娘,依奴婢看,不给她点厉害瞧瞧,她是不会说实话的。” 萧贵妃斜斜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脸又红又肿的莹露,仿佛那根不是莹露,而是她最痛恨的诺颜。解气地说:“好,就依你。跪在地上太硬了,何不拿个垫子给她垫垫。” 第210章:逼供4 妙晴心领神会,向一旁的小宫女吩咐了几句。小宫女领命出去,顷刻间抱来一个细藤编织的垫子,放在莹露面前。 妙晴脸上带着恶毒的笑意,眼中射出兴奋期待的光芒。紧锣密鼓已经敲响,好戏就要开演了。 笑道:“莹露,我家娘娘疼你,赐你个垫子跪呢。” 莹露早在听见萧贵妃的吩咐时,心中就七上八下的直打鼓。待小宫女拿来垫子,便低头观察。垫子由细软的藤条编织而成,有精致镂空的梅花图案,中间显是装了绵胎,看上去软软的。可是凭她左瞧右看,怎么看也看不出这垫子有什么出奇之处。 心里明白,这垫子里面肯定有古怪。听见妙晴不怀好意的笑语,更增警觉。 妙晴见她低头不语,朝挟持她的两个高大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说:“还不快跪上去,谢谢我家娘娘的好意。” 两个宫女得了妙晴的示意,拧起莹露,把她按到垫子上。 膝盖刚一触碰到垫子,立刻传来钻心的疼痛。莹露即便早有思想准备,也忍不住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一时间,厅内阴风凄凄,几个侍立的小宫女不约而同捂住了耳朵,将头扭过一边,不忍再看。莹露身后的两个宫女也微微变了脸色,眼中透出不忍之意。 唯有妙晴得意洋洋地看着莹露痛得扭曲的面部,再往下看,米色的垫子上染了一滩血红。心道,凭你莹露嘴再硬,也经不起我这梅花针垫,那垫子里可是藏了尖利的钢针呢,左右膝盖各五枚,正对应了梅花的五朵花瓣。 慢条斯:“莹露,我早劝过你,早点招认就不必受这苦楚了。怎么样,现在可以说了吗?” 莹露痛得直抽气,好容易挤出几个字:“说什么?” “你在跟我装糊涂?”妙晴敛去笑容,恶狠狠地说,“快说,你家娘娘到底派你出宫去做什么了?” 莹露头上布满了冷汗,连吸了几大口气才说:“我都说过了,我没有出宫,我家娘娘根本不知道我偷溜出甘泉宫的事。” “还嘴硬?” 第211章:逼供5 妙晴气急败坏地摁住莹露的肩头,一阵推搡,催促道:“快说老实话,你家娘娘是不是派你去私会流萤了?你若不说,我饶不了你。” 莹露本来已经快要不支,再被妙晴这一摁一推,只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身子软软地倒向妙晴。 妙晴吓得触电般缩回手,朝后跳出一大步,尖声叫道:“妈呀,是不是死了?” 萧贵妃手一抖,重重地放下茶杯,嗔怪地看了妙晴一眼,站起身,喝道:“大呼小叫什么?死个人有什么了不起?还不,看她还有没有气息。” 妙晴听了萧贵妃的命令,不敢不从,蹲下身,战战兢兢将手探向莹露的鼻翼。直到手上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妙晴才大大地吐出一口气,一**坐在地上,拍着胸口叫道:“吓死我了,幸好没死。” 萧贵妃一直屏住了气注视着妙晴,闻言放松了紧绷的面部,重又在椅上坐下来,自语般地说:“这丫头,骨头够硬的。” 妙晴已经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建议道:“我们还有很多别的法子呢,慢慢地一样样试过来,不怕她不招。” “不行啊,”萧贵妃缓缓摇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玉妃那个小贱人说不定很快就会现我们抓住了莹露。哼,她仗着自己得了皇上的宠爱,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肯定会来找我要人。我们一定要在她察觉前取得供状,以免贻误时机,让她有所准备。” 萧贵妃说得有理,妙晴一筹莫展地望着她,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是。” 妙晴自小跟随萧贵妃,非常了解她的心思。因此无需她多说,端了杯凉茶,来到莹露面前,将茶泼到她的脸上。 莹露轻轻呻吟了一声,徐徐睁开了眼睛,愣愣地瞧着俯下身,一脸亲善笑容望着她的妙晴。她是在做梦吗,妙晴恨不得剥了她的皮,怎会待她如亲朋好友一般? 第212章:硬的不行来软的1 眼睛雾蒙蒙的,莹露伸手擦了擦眼睛,触手处都是水渍。妙晴更加靠近了她,她的脸上满是虚伪的笑容。莹露胃里一阵翻涌,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后倾斜,想避开她。 膝盖上传来剧烈的疼痛,莹露倒吸了口凉气,彻底清醒过来,原来她不是在做梦。她这是在朝云宫呢,刚受过大刑。妙晴笑得如此不正常,莫非她有更恶毒的法子要折磨她? 见莹露试图避开她,妙晴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随即换上更为夸张的笑容,蹲到莹露面前,说道:“莹露妹妹,我们娘娘很是佩服你的气节,之前的事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干脆今后你就跟了我们贵妃娘娘吧,娘娘说了,会大力提拔你的。” 莹露没有回答。先打一巴掌,再给颗糖吃,当她是三岁小孩吗? 妙晴又接着劝说:“这后宫是我们娘娘的,什么事还不是她一口说了算。你那个主子虽说暂时得了皇上的宠爱,可是啊谁知道这宠爱能维持多久。不是我说,就你家娘娘的那个性子,只怕皇上也是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你还是趁早弃暗投明为好。” 莹露只默默地听着,一声不吭,妙晴的那点小心思岂得瞒得过她。 妙晴絮絮叨叨劝了好半天,说得口干舌躁,无奈莹露象是没听懂她说的话似的,偏给她来个不理不睬。妙晴恨得牙痒痒的,这不是存心让她在萧贵妃和众人面前下不来台吗?真想再给她几个耳光,无奈萧贵妃有言在先,她不敢轻举妄动,怕坏了娘娘的大事。 萧贵妃见妙晴反反复复说的就那几句话,再没有新意,止住她说:“妙晴,你退过一边,让我来。” 妙晴只得住了口,站起身,悻悻地退至一旁。 萧贵妃缓缓起身,站到莹露面前,俯视着她说:“莹露,你对你家娘娘的忠诚的确让我佩服。不过,我看你家娘娘对你却是甚为不公。你是从小随在她身边的贴身丫头,还陪着她在寒蕊宫吃了不少苦头。可甘泉宫,她却事事信赖凝霜,反倒对你不理不睬的,连我这个外人都看不过眼了。这样的主子,值得你为她卖命吗?” 萧贵妃这话正说中莹露的心事,她不禁垂下头,紧紧咬住了下唇。 第213章:硬的不行来软的2 回想起在甘泉宫的这段日子,她和诺颜确实很少单独相处,更没有谈过心。甘泉宫的所有事务都是凝霜在打理,小姐有什么事也是同她商量,自己就象一个多余的人似的。如今,小姐更是要赶她出宫。从前那种朝夕相处,情同姐妹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凝霜不知道,这段时间在诺颜身上生了太多的事情。起先因为熠瞳的暴行,让她对皇宫彻底失望,只想着有朝一日离开皇宫。后来知道了熠瞳的真实身份,更是坚定了离开皇宫,与熠瞳双宿**的信念。她对皇宫的事务根本没有兴趣,自然任由老成持重,熟悉皇宫的凝霜来处置。 至于莹露,诺颜早有打算。她知道莹露喜欢的人是流萤,在她同熠瞳一道离开皇宫前,她会征求莹露的意见,是跟随义父还是跟随流萤,由她自便。如今,因为下毒一事,迫使她早日让莹露来抉择自己未来的道路。 萧贵妃见了莹露的模样,知道她心中已有所松动,趁热打铁说:“干脆你搬来朝云宫,让玉妃娘娘后悔,让她明白你的重要性。不然,她始终不会公正地待你。” 让小姐也尝尝后悔的滋味,好主意,满腹委屈的莹露如此想。心里一激动,身子也跟着动了动,膝盖上顿时传来锥心的刺痛,冷汗又阵阵冒将出来。 被萧贵妃蛊惑的心神重又变得清明,莹露暗骂自己,刚才都在想什么呀,萧贵妃明摆着是居心叵测,自己怎能上了她的当。小姐待自己始终是好的,自己下毒暗算她的心上人,她都不予计较,反倒让自己出宫去找流萤,成全自己。这样的小姐,她怎能背叛呢? 不愿听萧贵妃多说,莹露明明白白地拒绝:“多谢娘娘厚爱。只是莹露自小受玉妃娘娘大恩大德,绝不敢轻易离开。” 萧贵妃的脸色骤然转阴,莹露的口气十分肯定,显然没有转圆的余地。她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屈尊相劝这卑微的贱婢,她居然还不领情,半天的唇舌竟是白费了。 第214章:硬的不行来软的3 气哼哼地怒视着莹露,眼尖地瞅见莹露脖子上挂了一个链子,链子末端的那个坠子有些奇特。刚才妙晴只是搜查莹露的随身物品,并未注意她的饰物。 萧贵妃自己不愿降低了身份,吩咐妙晴:“将她脖子上的链子取下来看看。” 莹露闻言低头,见胸前原本扣得严实的衣襟因一路的挣扎,微微敞开,露出了里面戴着的链子。忙拉好衣襟,手护在胸前说:“娘娘,这链子很是粗陋,不必污了娘娘的法眼。” 分明是欲盖弥彰嘛,妙晴过去,用力扳开莹露的手,将链子扯下来,递到萧贵妃面前。莹露紧张万分地盯着她们。 萧贵妃接过链子,见下面悬挂的坠子竟是一枚戒指,难怪觉得式样奇特。戒指纯金打造,做工十分精巧。戒面上镶嵌了一颗绿宝石,形状却是非同寻常,呈火焰状。宝石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烁出幽暗的绿光,象极了暗夜里的一点萤火。 疑惑地问莹露:“这是什么?” 莹露垂下头说:“那是,那是我爹留给我的遗物,请娘娘还给奴婢吧。” 瞧莹露的情状,萧贵妃心中的疑虑反而加深。莹露不太会撒谎,每次说谎言的时候都是低垂着头,不敢正眼看她。 萧贵妃命令道:“你抬起头,看着我。” 莹露只得抬起头,看着萧贵妃。 萧贵妃逼视着她,再问:“这戒指当真是谁的?” 莹露不敢再垂下头,但也不敢直视萧贵妃,目光躲躲闪闪地说:“确是奴婢父亲的。” 萧贵妃心中了然,这戒指果然有问题,收在手中说:“等我查清它的来历,当真是你父亲的再还给你。” 莹露大急,这戒指可是非同小可啊。那是当初她奉诺颜之命去找流萤时,流萤托她带给诺颜的。 流萤说,再过一段时日,他自会解救诺颜脱离苦海。如果诺颜想提前离开皇宫,或者有什么事要找他,而他又不在都城,可以命他的手下帮忙。这枚戒指便是他的信物。 第215章:陷害1 莹露把戒指带回宫中,交给诺颜时,诺颜却不肯收下,说是这礼物太贵重,要她还给流萤。流萤知道诺颜的性子,便让莹露替诺颜收着。这戒指戴在手上太过招摇,莹露索性拿了根链子,将它挂在脖子上,贴身藏着,以备不时之需。谁知今日被萧贵妃给现了。 知道这信物的人不多,唯有流萤手下最亲信的人才知道。但萧贵妃的父亲权势熏天,手下的人才众多,若是被他瞧出端倪可就糟了。 莹露心中干着急没有办法,只得暗暗祈祷,希望戒指的秘密不要暴露才好。 萧贵妃费了半天工夫,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得到,恼怒地到椅子上坐下,绞尽脑汁想着对付的办法。 妙晴走上前,悄悄咬着耳朵:“娘娘,她不招,咱们可以帮她招呀。” 萧贵妃眼前一亮,拍掌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当即下令厅内所有的人都退出门外,掩上了门。妙晴取来笔墨纸砚,同萧贵妃商量着,写下一张供认状,强行拉着莹露的手按下鲜红的指印。 浑然不觉大祸临头的诺颜坐在甘泉宫中,生了会子闷气,起身来到床前,看着盘膝坐在床上,凝神运功的熠瞳。自已又不禁失笑,明知他是个倔强的脾气,明知他对慕风心存芥蒂,明知他很在意自己同慕风的关系,偏偏还要去触他的霉头。 不吃药就算了,反正这药也不是解药。 床上的熠瞳眉心微微皱起来,额头上渗出汗珠,脸色也白得有些异常。诺颜明白,莹露下的毒极为厉害,熠瞳能够保住性命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想逼出这些毒恐非易事,不是短时间能够做到的。 白天,他定是运功强行将毒压制住,不让别人瞧出端倪,连诺颜都被他瞒过了,以为他只是身体稍有些虚弱而已。压制毒性恐怕耗费了他不少功力,又劳心劳神处理朝政一整天,此刻才把他身体的真实状况暴露出来。 第216章:陷害2 诺颜就便在一旁的椅上坐下,忧心忡忡地望着熠瞳。莹露身上的解药已经溶入溪水,但流萤那肯定还有解药,看来明天她又得出宫一趟了。 诺颜盘算着,该如何向流萤索得解药,如果找不到流萤又该怎么办。 熠瞳的脸色渐渐平静下来,看起来今晚的驱毒该告一段落了。 门外传来凝霜的轻声禀报:“皇上,萧贵妃娘娘派人来请您。” 诺颜怕影响到熠瞳的收功,起身来到门外,将凝霜拉开,离得卧室有一段距离了,才问:“萧贵妃派人来请皇上?有什么事吗?” 凝霜摇头:“来人没有说,只说有要事要找皇上。娘娘,我看这事不寻常啊,萧贵妃这么晚了还找皇上,肯定是有很紧急的事情。” 诺颜认同地点头:“应该是。不过皇上现在不方便过去,你去问问来人,到底有什么事非要皇上去不可。” 凝霜答应了,去外厅询问来人。不大工夫,凝霜回来,脸色凝重地回报:“来人说,萧贵妃没有告诉他是什么事,只说务必要请皇上去朝云宫一趟。” 诺颜心中莫名地阵阵不安。萧贵妃明知熠瞳在她这儿,还特意派人来找他,却又不说是什么事,分明是怕她知道。难道她是冲着她来的? 一抬眼,却现熠瞳正站在卧室门口。诺颜迅调整好心绪,上前问道:“你怎么出来了?不舒服就多休息一下。” 熠瞳张口就问:“萧贵妃派人来找我?” 诺颜知道他已经听见刚才凝霜的禀报,无法再隐瞒,只好回答:“她确实派人来请你过去,但又不肯说是什么事。” 熠瞳闻言说道:“我去去就回。”抬步准备出去。 诺颜拉住他,劝道:“你白天忙了一整天,身体吃不消的。” 熠瞳轻轻拉开她的手,说道:“萧贵妃执掌后宫三年,看得出她是个识大体,懂得分寸之人。如果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她断不会这个时候派人来甘泉宫。你先休息吧,我尽快回来。” 第217章:陷害3 诺颜只得眼睁睁看着他离她而去。走到门口时,熠瞳顿住了脚步,回转身,朝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然而那笑容非但没有让诺颜安心,反而让她心中更加惶恐不安。她贪婪地攫取他的笑容,仿佛那笑容是稍纵即逝的流星,她要将它牢牢地藏在心底。 熠瞳来到朝云宫,一进门就觉得气氛很是诡异。萧贵妃是个爱讲排场之人,她的朝云宫向来仆婢成群。而今天,厅内静悄悄的,只有萧贵妃和妙晴两个人呆在里面。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儿,熠瞳心生戒备,暗暗地运功压制毒性。 萧贵妃迎上前,向熠瞳参拜。 “臣妾叩见皇上,深夜打挠皇上,请皇上恕罪。” 抬起头,她的面上是深深的忧戚,熠瞳从未见过的忧戚。 熠瞳惊问:“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萧贵妃欲言还休,踌躇了半晌才在熠瞳询问的目光下开口:“皇上,臣妾无意中查知一桩事情,还请皇上定夺。” 犹犹豫豫地从怀中掏出供状,递到熠瞳面前。熠瞳接过供状,她却又后悔了似的,想从熠瞳手中夺回。熠瞳微微侧身,避开她的手,低头打开折成几折的纸。 萧贵妃满目忧虑地劝:“皇上,您千万要放宽心,别气坏了身子。” 熠瞳心中更增疑惑,萧贵妃在他面前向来很开心很满足,他从未见她担忧过什么。迅扫了一遍供状,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纸趁势想从指间滑落,熠瞳忙用力抓紧了它,抓得很紧很紧。 身上冷嗖嗖的,还未入冬呢,这天气怎么就变得这么冷了。今年的冬天来得真早啊。 面上却显得很平静,异常的平静。萧贵妃一直在注意观察他的表情,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熠瞳鼓足勇气,再次细细地看了一遍纸上的文字。白纸黑字,字迹是那样清晰,他没有看错。上面明白无误地写着莹露的招供,大意是说诺颜与流萤两情相悦,诺颜在宫中卧底,为流萤提供情报。莹露便是他们之间的信使。 第218章:陷害4 诺颜与流萤有染?他只知道她与慕风关系异乎寻常,何时又钻出来一个流萤?她说过的,要与自己一道归隐山林,生儿育女,难道都是谎言? 若要不信,可今晚莹露确是趁吃晚饭的时间偷偷溜出甘泉宫,诺颜也是看见了的,当时她面上的神情十分古怪。回想起来,今晚他刚进入甘泉宫的时候,正好看见诺颜在与莹露低声交谈,她似乎还塞给莹露一件什么东西,然后便匆匆来到自己面前。 整个晚饭时间,她都心神不宁的。 知道萧贵妃与她不和,可是萧贵妃平白无故的怎会生造个流萤出来? 还有,曾经有一次,他现莹露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恨意。他从来没有招惹过她,她为什么要恨自己? 一切只是莹露在捣鬼吧,诺颜是跟自己一条心的。她从来不问政事,再说目前都是萧宰相在对付流萤,她从自己这儿能得到什么情报呢?仿佛看见了黑暗中的曙光,熠瞳精神一振,问道:“莹露在哪?我还有问题要问她。” 萧贵妃转吩咐妙晴:“你去把莹露带来。” 不大工夫,妙晴拖了莹露一瘸一瘸地进来。来到熠瞳和萧贵妃面前,妙晴松开手,莹露一**坐在地上,她的膝盖受伤很重,根本站不起来。抬头望见熠瞳,莹露眼中闪出希望的光彩,张开口,急欲想说什么,但喉间干涩,却是一点声音也不出来。 熠瞳皱紧了眉头,冷声问萧贵妃:“这是怎么回事?” 萧贵妃毫无惧色地回答:“今晚莹露冒充小太监出宫,被人现了,还有人看见她在御书房附近鬼鬼祟祟的。我问她为何出宫,谁知这小妮子不但不回答,反出言不逊,我只好让小宫女教训她一下。” “教训?教训也不必弄成这个样子。”熠瞳的声音明显的不悦。 哼,都这份上了他还在坦护那贱人的丫头,萧贵妃心中暗恨。 第219章:陷害5 萧贵妃心中暗恨,口中却恭敬地答道:“皇上,小宫女力道掌握得不好,是稍嫌重了点。不过这丫头也是罪有应得,她亲口供述玉妃早在进宫前就与流萤有着来往,连寒蕊宫中那些用品都是流萤偷偷送进宫来的,生怕她吃苦。皇上不信可派人去寒蕊宫详查。臣妾真真没有想到,皇上待玉妃这样好,她竟然不念皇上的恩情,反倒私下里与反贼勾结。” 萧贵妃的话语象一把锐利的挫刀,粗糙地摩擦熠瞳的耳膜。他根本不必派人去寒蕊宫调查,那些东西他早就见过了,只不过他以为是慕风送的。是的,诺颜曾说过,那些东西的来历她不便告知,原来如此。 见熠瞳不语,萧贵妃请示道:“皇上,此事关系重大,臣妾不敢擅自做主,还请皇上处置。” 熠瞳沉默了很久,才说:“我会派人将莹露秘密关进大牢,待她喉咙好了再拷问。至于玉妃,单凭一个小丫头严刑拷打下的片面之辞,证据不足,暂不作处置。” 他还护着那个小贱人,她这一晚的心机岂不都白费了。说不定玉妃几句甜言蜜语,把他哄得晕头转向的,连莹露都不追究了呢。他的心都被玉妃占据了,可还有自己的一点点位置? 萧贵妃语音冰凉地说:“皇上,你可别被她迷昏了头脑。” 熠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按说,目前正是他对付萧宰相的关键时期,他应该对萧贵妃好点的,以免萧宰相起疑。可是那是否意味着要顺着她的意,给诺颜安个通敌判国的罪名,关进大牢,甚至处死? 别说诺颜现在只是可能与反贼勾结,就算她亲自站出来反抗他,他又能奈她何? 他可以委屈自己讨好萧贵妃,可是他不能为了大业牺牲自己心爱的女人,那不是大男人的行径。夺取政权的方式多的是,他决不会为此而伤害诺颜。 熠瞳淡淡地说:“该如何处置,我自有分寸。” 第220章:陷害6 眼见得熠瞳又要离开,萧贵妃孤注一掷地掏出从莹露脖子上揪下来的那条链子,说道:“皇上要证据,这儿还有一件证据呢。” 其实萧贵妃并不知道这戒指的来历,只不过从莹露的反应,她知道这戒指肯定有问题。为了尽力打垮诺颜,这时不计后果地拿了出来。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此举竟是歪打正着了呢。 熠瞳接过链子,细细瞧着末端悬挂的戒指。戒指的形状很是特异,是他前所未见的,讶然问:“这是什么?” 萧贵妃见他关心,干脆把所有问题一骨脑儿推到诺颜身上,反正连供状都是编造的,豁出去了。恨声说:“这是从莹露身上搜来的,她说是她替她家小姐带在身上备用的。至于用途,她也答不上来,似乎同流萤有着什么关系。” 莹露听见萧贵妃说出这番话来,吓得身上又起了一层冷汗。只当萧贵妃真的看出戒指的来历了。 熠瞳闻言,目光犀利地扫向跌坐在地上的莹露。莹露慌忙低头,但她眼中的惧色却明白无误地落入了熠瞳眼中。 熠瞳不动声色将链子收进怀里,当即命人将莹露关进大牢,并且刻意吩咐,千万不能让旁人知道,尤其是甘泉宫的人。 熠瞳刚一离开,妙晴马上问:娘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莹露服下的药只有十二个时辰的功效,明日此时她就能张口说话了,我们代写供状的事她肯定会告诉皇上的。” 萧贵妃冷冷地说:“用不着等到明天。莹露想必是会写字的,皇上只要拿纸笔给她就行了。” 妙晴一听更是惊慌,忙问:“那可怎么办啊,皇上知道真相还得了。” 萧贵妃冷静地说:“哼,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妙晴,你去打听莹露关在什么地方,如果皇上还没来得及审问她,最好把她杀了灭口。最好不要让皇上知道是你干的。至于别的,我自有主张。” 第221章:无法容忍背叛 妙晴跟了萧贵妃多年,听她如此说法,知道她定然已经有了主意。但毕竟事关重大,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放不下来,又问:“娘娘,你打算怎么办呢?” 萧贵妃脸上现出奇异的笑容:“你知道吗,男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女人的背叛。越是在意那个女人,越是无法容忍她爱上别的男人。咱们的皇上,为了她连我的话都当耳边风,足见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 萧贵妃说着握紧了拳头。女人同男人一样,她已经尝到背叛的滋味了,她会让背叛者付出代价的。 熠瞳同押解莹露的人一道离开朝云宫,但是他没有立刻审问莹露。他其实想到了,莹露可以用笔代口回答他的问题,有些话,他是不好当着萧贵妃的面问的。萧贵妃再怎么用刑,也不会将莹露变成哑巴,这分明是欲盖弥彰。 然而,心中的恐惧却在悄悄地滋生,膨胀,直到无法抑制。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害怕到这种程度,他不敢面对莹露的回答。 当初,他以为诺颜喜欢的人是慕风的时候,心中虽然恨极怨极,但那更多的是对慕风的嫉恨,对上天的怨怪。如今,和诺颜朝夕相处,情根日益深种,他们中间却突然杀出个流萤来,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害怕,害怕又一次失去。 不是没想过萧贵妃在陷害诺颜,但是诺颜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了。流萤最初活动的据点在堙城一带,诺颜的义父又是流萤父亲的旧臣,他们并不是没有机会相识。 抑制住心中的恐慌,故作镇定地命令手下:“将莹露押进大牢,不许任何人接近她,萧贵妃的人也不许。” 目送莹露一行远去,熠瞳漫无目的的在宫中游走。不知不觉却又来到了寒蕊宫。 仰面望着房中那些明显不属于宫中的帐幔和用品,它们都还保留着主人离开时的原貌。看得出来,每一件物品都精心摆放在最恰当的位置,而且,每一件物品都一尘不染,并未因它们的主人离去而蒙上尘埃。 原来,一直有人在照料它们啊,是因为它们是某个人送的吗? 第222章:原来他们是青梅竹马 胸口憋闷得厉害,阵阵甜腥涌上喉头。熠瞳努力咽下喉间的异物,来到房中唯一的一张书桌前。拉开抽屉,屉中散落着几样小物件,无非是笔砚玩饰之类,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熠瞳心不在焉地关上抽屉,手感却有些异样,微一皱眉,又将抽屉整个拉开。原来屉下还藏了几张白纸,熠瞳信手将它们取出,塞回抽屉。 上面两张纸上什么都没有,然翻到第三张,纸上却活灵活现画了一幅画。画男一女两个小人儿,小女孩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活脱脱是缩小了的诺颜。 她的面前站了一个小男孩,身量比她略高,面容却是非常模糊。画上的小诺颜正弯下腰,一口咬在小男孩的手背上,鲜血一滴滴地溅落下来,形态十分夸张。 熠瞳手微微抖着,揭开这张纸。下面的那张纸上还画了一幅画,是一个年轻男子的肖像,虽只廖廖数笔,却是清晰而传神。熠瞳再也忍不住,一口墨黑的血从口中喷出,喷了画上男子满脸。 这些天,他曾派人秘密调查流萤确信流萤就是当年失踪的太子炎。流萤的画像他看过,与这张画上的男子一模一样。原来,萧贵妃没有污陷诺颜,她果真与流萤有着来往,心中仅存的一点侥幸霎时消失迨尽。 原来,他们那么小就认识了,还是青梅竹马呢。她将画藏在这样秘密的地方,是想常来睹物思人吗? 熠瞳不知道,这画并不是诺颜画的。那是流萤看望诺颜的那次,向莹露讲起小时候的趣事,打趣地说:“你都不知道,你家小姐小时候可厉害了呢。” 说罢拿了张纸,将当年雪地上的情景夸张地画下来。他记不清诺颜小时候的模样,因此比照着她现在的容貌,加上两只冲天小辫,画成一个小女孩的样子。 莹露曾随诺颜学过画画,也拿了张纸为流萤画了幅肖像。流萤看了夸赞不已,但没有带走的意思,随手塞进抽屉。事后莹露曾打开抽屉寻找这幅画,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她不知道画无意中钻进了抽屉底部,还以为流萤后来又带走了呢。 本是玩闹的两幅画,现在却成了诺颜与流萤私通的罪证。 第223章:不会放弃 熠瞳手一松,几张纸轻飘飘地从指间滑落,荡荡悠悠,如羽毛一般轻盈地停驻在桌面上。垂下头,斑斑驳驳的血迹中间,画上男子的一只细眼端端正正对着他,似在嘲笑他的无能。 熠瞳双手无力地撑在桌面上,一张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将那只嘲弄的眼睛完完全全淹没在了血迹当中。 “你中的毒很深?”身后传来一声轻语。 熠瞳纹丝不动,仍然双手撑着桌面,背向着身后说:“拜你所赐。” 身后的声音有些惊讶:“那毒不是我下的。难道她没告诉你吗?” 熠瞳的身子震了震,缓缓起身,拭去嘴角残留的血迹,转过身,打量着面前这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象是在看镜中自己的影子。 半晌,熠瞳才问:“你说什么?毒不是你下的?她都知道?” 慕风简洁地回答:“没错。我只在刀上下过毒,解药已经给她了,看样子那毒已经解了。她说另外一种毒是涂在你的箫上,她知道是谁干的。” “箫?”熠瞳喃喃自语,沉思了片刻又问慕风:“你刺杀我之前的那晚,有没有去过塔楼?” “没有。但我知道你同她在塔楼相识,你冒充我,才得以接近她。”慕风的语气不再轻柔,转成悲愤。 熠瞳不理会他,顾自琢磨。箫曾经跌落在塔楼,不过依他的能力,相信不会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做手脚。那么,在箫上下毒只能是洞箫在诺颜手中的那段时间了。 熠瞳倒吸了口凉气,语音冰凉地说:“没错,我是冒充了你。现下我中了毒,斗不过你,你要报仇尽管动手便是。” 慕风好容易平息下怒气,尽量平静地说:“有人告诉我,你是我的孪生哥哥,所以我不会杀你。但是我会夺回属于我的皇位,我会让你看见,我不是懦夫。”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到这儿来,是想看看她曾经住过的地方,激我的斗志。看来我来对了,熠瞳,我不会放弃的。” 第224章:试探她1 熠瞳傲然说:“你尽管来便是,难道我怕了你不成?你不杀我,我可得回甘泉宫去了。” 刚刚按捺下的怒气又势不可挡地窜了出来,但是慕风只能眼睁睁看着熠瞳从自己面前昂走过。他转过身,无言地望着熠瞳渐行渐远的背影,极力克制着想冲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 他只能看着他去到甘泉宫,去到诺颜的身边,除非,他杀了他。 诺颜曾说,等对付了萧宰相,他会把皇位还给自己的。可是看他刚才那样儿,象吗?就知道天下没有这等好事,诺颜都是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慕风死死地盯着熠瞳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再也看不见了,才揉了揉酸的眼睛,转身离开。 熠瞳走在回甘泉宫的路上,想起刚才与慕风的斗嘴,不禁苦笑。他本打算要把皇位还给慕风的,可是刚才他就是不愿把这话说出口,心里的怨气到底还是没有完全消除吧。 看样子,慕风完全被他激怒了。熠瞳揉了揉疼的脑袋,暗责自己的小心眼,磨了他三年也该够了。眼下,又要对付萧宰相,又要对付流萤,只盼着他不要在这节骨眼上插上一脚。 甘泉宫遥遥在望,熠瞳的脚步越沉重,他该如何面对诺颜? 诺颜正坐在房中,手中握着熠瞳的洞箫沉思。 莹露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多半是出宫去了。她当然不会告诉流萤下毒的事,自己又不知道毒药的名称,该如何向流萤要解药呢?箫上大概还残留着毒药,要不要把洞箫带去给他看看?对了,身上还有一粒白色的药丸,看到这粒药,他该会知道这是何种毒药的解药吧。 嗯,稳妥起见,还是把洞箫一道带去好了。 正想得专注,冷不防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想什么呢?” 诺颜吓了一跳,抬头看见熠瞳正倚在门口,深邃的眸子在烛光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嗔怪道:“你干嘛不声不响地冒出来?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第225章:试探她2 她是心虚吗?熠瞳唇边扯出一抹模糊的笑容,走近前,说:“箫上有毒,你还敢摸。” 诺颜小心地把箫放进套子里面,头也不抬地答道:“我拿的是没有毒的这一端。” “你怎么知道这一端没有毒?”熠瞳追问。 诺颜愣了愣,她还没有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大概直觉认为莹露不会害她,因此不会在她可能碰到的地方下毒。 微微张开嘴,想了会才说:“猜想是吧,这一端又不会用嘴吹。再说,之前这箫我碰过无数次了,没出什么问题。” “那箫你一直都带在身边吗?” 诺颜心里咯登了一下,生怕熠瞳知道莹露下毒一事,遮掩着说:“是啊。” 熠瞳瞧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淡淡地说:“箫很难学,以后别吹了。” 诺颜认同地答道:“是挺难学的,我吹过几次,连一点声音都不出来。不过,我相信只要努力,一定能学会的。” 熠瞳震惊:“你吹过?什么时候?” “就是你把他送给我的那天啊,我睡醒了以后,试着吹了几下。” 说到这儿,诺颜猛然醒觉,熠瞳说不定会怀疑在箫上下毒的时辰,从而现莹露的事。低声说:“然后你就来了,我把箫放在窗前的桌上,同你一道吃晚饭去了。说不定,歹人正好在窗外,趁机下的毒。都怪我太不小心了。” 熠瞳阴郁地望着诺颜,她垂下了头,他看不见她的脸。她为什么不敢看他?慕风曾说过,她知道是谁下的毒,为什么她要装作不知情呢?莫非,熠瞳不敢想下去了。 吸了口气,努力挤出笑容,问道:“听说你会画画?” 诺颜听他换了个话题,松了口气,抬起头,笑答:“会一点,谁告诉你的?” 熠瞳若无其事地回答:“这个你就别管了。夜来无事,你帮我画张肖像吧。” 诺颜瞧了眼滴漏,道:“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要画像明天再说。对了,萧贵妃找你没什么要紧的事吧?” 第226章:试探她3 “一点琐事。我现在还不想睡,就帮我画张画当作消遣吧。” “好吧。”诺颜见他确实不想睡觉的样子,不疑有他,也就答应了。 磨好墨,铺开纸,纤手狼毫起落间,一幅画很快便画好了。诺颜向来祟尚简单写意,不喜欢过于繁复的画法,加之此时已是深夜,不想多作耽搁,因此采用了最简洁的画法,同莹露画的流萤的那张肖像画有异曲同工之妙。 莹露本来就是跟她学的画,风格自然同她差不了多少。 熠瞳的样子早就深深刻在她的心底,无需多做观摩,画上的人儿自画得栩栩如生。 诺颜得意地将画递给熠瞳,笑问:“这下满意了?可以睡觉了?” 熠瞳接过画,果然不出所料,这画的画法与流萤的肖像极其相似。疲倦地说:“好吧,我们休息吧。” 见诺颜如同以往放置了两床被子,心头莫名地涌上悲凉,强笑道:“不是说要同我生一大堆孩子吗,干嘛还分得开开的?” 诺颜脸一红,跳上床,钻进靠里的被子,背向外闷声说:“你中了毒,身体还没复原呢,现在不行的。” 熠瞳也上了床,侧身躺在外侧,说:“这毒不要紧的,不会影响。”伸过手想将诺颜的肩头扳过来。 诺颜反朝里缩了缩身子,羞涩地说:不行啦,等你的毒全都去了再说。” 熠瞳收回了手:“反正你就是不肯了,不肯同我生儿育女。” “你在说什么呢?你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奇怪?” “诺颜,”熠瞳平躺着,望着帐顶说,“你刚搬来甘泉宫的那天,是不是很生我的气?” 他怎么又提这个呀,诺颜小小声地答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 熠瞳没有回答,闭上了眼睛。一个女人如果真爱一个男人,该是不会拒绝他吧。如果一个女人不能为所爱的男人守身如玉,她该是会恨极了夺去她贞操的那个男人。 诺颜见熠瞳不再追问,松了口气,今晚的熠瞳太反常了。 第227章:再次出宫1 第二天,熠瞳上早朝前,诺颜装作不经意地问:“今天中午会来甘泉宫吃午饭吗?” 熠瞳答道:“今天的事很多,大概来不了了。” 诺颜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熠瞳全都瞧在了眼里。 待熠瞳离开以后,诺颜迅着手实施出宫的计划。这回出宫仍然极其顺利,也顺利地找到了流萤曾告诉她的联络地点,那是位于都城最热闹的街市的一座绸布庄,名叫“绵绣布庄”。 老远就看见布庄门口行人络绎不绝两个年轻的伙计不住点头哈腰招呼进出的顾客,看来生意相当红火。诺颜暗赞,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会去怀疑这样一家一门心思做生意的布庄呢? 踏进门,只见宽大的柜台后面站了好几个伙计,正忙碌地替顾客介绍丈量绸布。另有一个四十开外,稍显富态的中年人站在一个单独的高高的柜台前,埋头打着算盘。 诺颜走上前,问:“请问您是黄掌柜吗?” 中年人停下手,抬头看着诺颜,眼中微闪过一丝惊讶与疑惑,随即堆上笑脸道:“正是。小姐是要买绸布吗?” 诺颜怕同人联络的时候产生不必要的纠纷,出宫后回复了女儿装,扮成一个小家碧玉的模样,闻言答道:“我叫诺颜,有要事要找东家。” 黄掌柜神情一凛,问道:“您是诺颜小姐?请问小姐,您是何时认识东家的?” 诺颜知道他对于前来找流萤的人定是十分谨慎,实话答道:“我和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那年我五岁。” “您给东家留下过什么印记吗?” 流萤怎么把这种糗事都告诉手下啊,还用来验证她的真伪,诺颜怪不好意思地回答:“我咬了他一口,或者应该是两口。” 黄掌柜眼中浮上一层笑意,恭敬地说道:“小姐,里边请。” 诺颜悄悄呼出一口气,看来身份已经验证完毕,黄掌柜这关是通过了。 第228章:再次出宫2 随黄掌柜沿一条长长的走廊进到里间,看上去象是一个客厅的模样。黄掌柜请诺颜坐下,说道:“小姐见谅,其实东家曾给我看过您的画像。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我必须得问那两个问题,那是东家规定要问的。小姐请稍待。”转身整理茶具,准备奉茶。 诺颜还急着回宫,急迫地问:“你们东家呢?他在这儿吗?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 “现在形势紧急,东家忙着处理大事,很少到都城来。现在他不在都城。” 闹了半天原来流萤不在,今天她岂不是白跑了。诺颜沮丧地问:“他什么时候能回都城呢?” “这个,”黄掌柜伸手抚着颌下长髯,答道,“东家行踪不定,不好说啊。” 诺颜想了下,从怀中掏出莹露给她的那粒白色的药丸,问:“黄掌柜,您认识这药吗?有没有与它配合服用的红色药丸?”为了出宫不至令人起疑,她最终没有将熠瞳的洞箫**来。 黄掌柜接过药丸看了看,又放到鼻间嗅了嗅说:“我没有。我曾经见东家给了莹露一粒,你可以向她要啊。” 诺颜刚才一门心思想着解药,这时才有空问起莹露的事:“黄掌柜,昨晚莹露来找过你吗?”说完又朝厅中扫视了一圈,一个人也没看到。 黄掌柜讶然摇头:“没有啊。昨天我一直呆在柜台,直到店铺打佯才离开。今天也没见过她,她有事找我吗?” 诺颜暗思,莹露昨晚一夜未归,按说是出宫了。她没到这儿来,难道是去找义父了?好象有些不大合情理。不便多作耽误,说道:“黄掌柜,麻烦您托人将这粒药带给东家看看,请他把白色和红色的药丸一起赠送给我。” 黄掌柜恭敬地答道:“好的,小姐放心。” 诺颜想着,目前形势十分严峻,熠瞳整日操劳,毒在体内多耽误一天便多了一分危险,又补充了一句:“请您尽快,我急着要。” “是,我这就派人去找东家。” “谢谢你。” 诺颜辞别黄掌柜,匆匆离开锦绣布庄。她没有现,她刚一离开,斜对面的一间茶楼内便转出一个年轻的男子。 第229章:暗访 男子一身白色儒服,手中折扇轻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折扇恰好挡住了他的下半边脸。男子目送诺颜远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低头从怀中取出一枚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男子刷地收拢了折扇,迈着稳稳的步子走进绵绣布庄。他的气质高贵而儒雅,散出难以掩盖的摄人的光芒。一时间,布庄内所有的人都抬起了头,屏住气息凝望着他。 布庄内雅雀无声,黄掌柜讶异地抬起头,只一眼便被这个犹如人中龙凤的年轻男子给牢牢吸引住了。 男子来到黄掌柜面前,左手好似无意地放在柜台上,他的无名指上,一枚造型特异的戒指闪烁着幽幽的绿光,好似夏夜里的一点萤火。 黄掌柜两眼死死地盯着那点萤火,半晌才说:“公子,里面请。” 男子锐利的目光密切注视着黄掌柜的反应,闻言眼中却增添了几分寒意。他一个字都没有说,随在黄掌柜身后走了进去。 诺颜以最快的度回到宫中。尽管萧贵妃派人一直盯着她,但她不比莹露,早在出宫前就不着痕迹地摆脱所有人的视线,因此并没有人知道她出宫的事。 刚迈进甘泉宫的大门,就见凝霜在回廊上团团踱着步。一见到她,凝霜面露喜色,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娘娘,你总算回来了。” 诺颜诧异地问:“怎么了?生什么事了?” 凝霜答道:“娘娘,我见莹露一夜未归,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所以一大早就派人四处寻找。后来打听到,莹露昨晚被萧贵妃给抓去了。” 诺颜开头还漫不经心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不禁悚然动容,惊问道:“什么?被萧贵妃抓走了?” 难怪她没有去找黄掌柜。昨晚萧贵妃夜深了还派人请熠瞳过去,莫非与这事有关?熠瞳回来后就象变了个人似的,尽说些奇怪的话。 诺颜追问:“萧贵妃为什么要抓她,现在她在哪?” 第230章:求见被拒 凝霜道:“娘娘你别急啊。我派去的人只打听到莹露被萧贵妃的人抓去了,她们可能还对她用了刑。朝云宫有人听见莹露的惨叫,可惜我没有能够买通萧贵妃身边的亲信宫女,无法获知详情。后来,莹露可能是被皇上带走了,但具体在哪却没有人能说得出来。” 诺颜听得心惊肉跳,又问:“皇上派谁把莹露带走的?” “据说是皇上身边几个亲信的侍卫和公公,自从把莹露带走后,就再没有人见过他们。” 诺颜回想着昨晚熠瞳说过的话,他刚进来的时候,她手中拿着箫,他似乎对箫非常在意。莫非他知道莹露下毒的事了?熠瞳那样聪明的一个人,知道如何套话,如果莹露一个不留神把流萤给说出来,哪里还有命在。 今早熠瞳说,他事情很多,中午不会过来,难道是为了莹露的事?难怪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很是奇特,象是藏了太多的心事。 扯住凝霜的手:“皇上在哪?” 手背上一阵冰凉,凝霜不禁反手握住了诺颜的手,娘娘从来没有如此惊慌失态过呢。 “娘娘,你别急,我已经打听过了,皇上一直呆在御书房,莹露应该没有在里面。” 诺颜稍稍放下心,看来熠瞳还没有审问莹露。拉了拉凝霜:“走,我们去御书房。” “是,娘娘。” 御书房的门口,韩公公抱着个拂尘,一脸严肃,门神一般站在台阶的顶端。见到诺颜,韩公公躬身行了个礼,道:“奴才见过玉妃娘娘。” 诺颜礼貌地说:“韩公公,我有要事要见皇上,麻烦您通报一下。” 韩公公为难地说:“娘娘,皇上吩咐过了,今日他谁都不见。娘娘请回吧,皇上忙完了自会见您。” 诺颜难以置信地问:“连我也不见吗?” 韩公公垂下眼,不敢看诺颜,弯下腰说:“是,娘娘请别为难奴才。” 情知韩公公所言不虚,若是没有熠瞳的吩咐,他断不敢阻拦自己。熠瞳不肯见她,看来问题大了。诺颜无法,只好说:“好吧。凝霜,我们回去。” 带了凝霜回到甘泉宫。 第231章:探听消息1 熠瞳不见她,只好她自己设法了。刚到甘泉宫门口,诺颜便吩咐凝霜:“你去给我找一套低等宫女的服饰,我有用。注意别让人看见。” 凝霜见她脸色凝重,不敢多问,答应着去了。 诺颜回到卧室。不多时凝霜抱着个包裹走了进来,诺颜打开粗粗看了一眼,见是套宫内负责打杂的最低级的宫女服装,点了点头,说:“你再去打听多点消息,我出去一趟。” 将衣物贴身身藏了,离开甘泉宫,避开众人,换上宫女的服饰,低头向御书房的方向走去。刚才她碍于身份,不能贸然闯进去。如果她秘密进入御书房,熠瞳该是不会为难她吧。 诺颜自搬进甘泉宫来,很少出门,就是出门,也多是在荒僻无人的地方,因此见过她的人极少。这时她扮作一个最不起眼的低等宫女,根本没有人认出,原来她就是宫中最受宠的玉妃娘娘。 来到御书房的后面,那边有两扇窗户,诺颜计划着从窗口进去见熠瞳。熠瞳喜欢清静,这一面轻易不会出现闲杂人等,但两边的墙角处各有一个公公,纹丝不动地站着,监视着这一方的动静。 诺颜躲在花丛后面,面有难色地看着两个公公。若要走到窗前,势必会被他们现,这可如何是好? 幸好不多久到了交接的时间,另有两位公公来接替原先的两位。诺颜仗着技艺高强,趁他们转身的一霎那,飞身跃到紧闭的窗前,试着推开窗户。窗户应手而开,诺颜大喜,迅疾跃进窗内,无声地关好窗户。 窗户即将合拢前,诺颜看见新来的两位公公已在值守的位置上站好。好险啊,差一点就被抓住了。 暗道侥幸,幸好这窗户没有从里面闩上。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房中似乎太安静了点,安静得反常。熠瞳不是应该在房中吗?他看见自己进来,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诺颜转过身,房中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再去里间休息的卧室瞧了瞧,也没有人。熠瞳竟是唱了出空城计,他根本不在御书房。莫非他去对付莹露了?诺颜大急,想设法溜出房去。 可是这房子四周都有人监视着呢,该如何出去呢? 第232章:探听消息2[ 正站在房中思索,突然听见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来到窗前,然后是压低的对话声。 “你确信皇上不在里面?” “当然,今早我在街上,看见皇上在一间茶楼里喝茶。我急着要赶回来值守,没敢多作逗留。我走的时候,皇上还在茶楼里呢,这会怎赶得回来?” “你没看错吧?皇上不是应该呆在御书房吗?怎会跑到大街上去?” “肯定没错。韩公公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进来,你不觉得奇怪吗?听说连玉妃娘娘都不让进呢。” “那你赶快进去办事,我在外面给你把风。” “嗯。眼睛亮着点。” “放心吧。” 窗户微微地开了一道缝,诺颜赶紧闪身躲在一排高大的书架后面。透过书册的间隙,她瞧见一个太监模样的人从窗口爬了进来。 那人翻进窗内,抬起了脸,诺颜认出,正是刚才交接的来值守的太监之一。窗外的那个想必就是值守的另一个太监了,这两人竟是监守自盗呢。 窗内的这个太监回转身,轻轻关好了窗户,蹑手蹑脚来到熠瞳的书案前,小心地翻看上面堆放的奏折。翻了一会,那人从中拿出一本,揣进怀里,又从窗口爬了出去。 诺颜马上来到窗前,听见外面那人在问:“找到了吗?” “找到了。” “赶紧回到位置上去吧。” 诺颜无声地打开窗户,趁那两人相背走向墙角的工夫,以最快的度跃出窗外,回身关好窗户,然后飞身藏到适才躲藏过的花丛后面。她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十分利索,在那两位公公回转身之前,已经妥善地躲藏好了。 暗自琢磨,听刚才那人的话中,熠瞳是出宫喝茶去了,可不知道那人究竟是熠瞳还是慕风。如果当真是熠瞳,那说明他还没有处理莹露,她还有时间采取措施。 又想,这两人不知受何人指使,在御书房盗取了什么东西,她可得帮熠瞳查清这件事情。不论熠瞳有没有拷问莹露,她暂时还不至送命,按最坏的打算,要行刑也得等到午时三刻呀,还是先处理这件事情再说。 第233章:探听消息3 静静地伏在花丛后面,望着前方一本正经貌似专心值守的两人。暗思他们要将奏折传递出去,大概得等到交接完毕,退下来之后,不如现在先去打听下一班何时交接,那时再来跟踪。 猫着腰刚想离开,却听见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于是又躲回了原处。 不多时,只见小径深处,妙晴拨开花丛,仓皇地走了过来,一路走一路四处张望。她来到刚才盗取奏折的公公面前,低声说着什么,隔得太远,诺颜听不清楚。 只见那位公公从怀中掏出奏折,递给妙晴。妙晴接过奏折略翻了翻,点点头,将奏折揣进怀里,从原路回去了。 诺颜惊讶万分地看着她,她万万没有料到指使太监盗取奏折的竟然是妙晴,更可以说是她身后的萧贵妃。表面上,朝中大局都是她父亲把持着,她有必要采取这种方式盗取熠瞳的奏折吗? 莫非她父亲已经察觉熠瞳有异动,想刺探他的情报?如果是那样就糟了,她非阻止不可。 诺颜悄悄随在妙晴身后。妙晴显是怕人知道她的行踪,一路七穿八绕,尽量避免与人接触。 转过了几道弯,离得御书房远了,诺颜确信周围并无旁人,小径两旁的花丛又十分繁密高大,就算有人来了也极易躲藏。弯下腰,拾起一颗小石子,指间轻弹,小石子便准确无误地射到妙晴的足踝上。 妙晴轻轻哼了一声,蹲下身子揉着足踝,口中低声咒骂:“什么东西啊,人一倒霉了真是做什么都不顺,连走个路也会撞到石头。” 诺颜轻飘飘地闪到妙晴身后,手指迅疾探出,点向她的睡**。这回妙晴连哼也没有哼一声便软软地瘫倒在地。 诺颜从她怀中掏出奏折,翻开看了看,不禁轻轻地“咦”了一声。 刚才一路走来,她都在思索奏折的事,原以为那奏折是熠瞳的某个亲信呈给他的,心中还在奇怪,熠瞳应该不会如此大意才对。反对萧宰相可是十分机密的事啊,怎能明目张胆地放在御书房讨论。 第234章:探听消息4 如今奏折明明白白呈现在她眼前,那奏折竟然是萧宰相呈给熠瞳的。哪有女儿大费周章偷父亲奏折的道理? 再仔细看了奏折的内容,上面详尽地列举了对付流萤的各项方略。洋洋洒洒一大堆文字,从两方的力量对比,到我方派谁应战,派谁运粮等等,每一个步骤都列举得十分详细。 诺颜曾躲在御书房的里间见过萧宰相,他颐指气使的,根本没有把熠瞳放在眼里。当时也曾提到过流萤,萧宰相只说了句,老臣自会处理,便再将此事搁置一旁。 如今他竟然呈上这样一份奏折给熠瞳莫不是刚一呈上便后悔了,所以又派人去偷了出来?真是莫名其妙。 诺颜将奏折又塞回到妙晴怀里,伸手解了她的睡**,闪身躲到花丛后面。 她早就打定了主意,决不参与到熠瞳和流萤的争斗中去,这份奏折对她来说毫无意义,也不会对熠瞳造成伤害,她没必要为了它而暴露自己。 妙晴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四周,奇怪地说:“怪事,我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到怀里摸了摸,奏折还好端端的放在怀里,松了口气,赶紧爬起来,说道:“今天可真是邪门,还是快点回去吧,别让娘娘等急了,否则又该挨训了。” 诺颜仍然跟在她身后,一来是想看看这主仆俩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二来也是想多探听点莹露的消息。 还没到朝云宫,就见萧贵妃正对着这个方向走过来,平时仆婢成群的她此时身边竟是一个人也没有。妙晴加快了脚步,快步来到萧贵妃面前。 萧贵妃一把扯住她,关切地问:“怎么样了?怎么半天没有回来,急死我了。” “娘娘放心,已经拿到了。”妙晴口中回答萧贵妃的话,眼睛朝四处张了张,没见着人的踪迹,便将奏折拿出来,递给萧贵妃。 萧贵妃略略翻了翻,又还给妙晴说:“你去处理这件事。莹露那边情况如何?” 第235章:探听消息5 妙晴懊恼地说:“莹露关在大牢,我又去了一次,还是见不到她,那几个人说没有皇上的命令,决不敢放人见她。还有件事,据说皇上没在宫中,今早温公公看见他在街上的一间茶馆里面,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大概他还没来得及审问莹露。” 听到这儿,诺颜在心里说了句,但愿如此。 萧贵妃抬起头,望着御书房的方向,她紧紧抿着唇,脸上满是悲愤。好一会儿,她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去,看谁敢拦我。” 妙晴慌忙劝道:“娘娘,你可别冲动,千万想清楚了。你这么做,便是公然与皇上对抗,你这不更是把他从身边推开吗?说不定,他的心更向着那个女人了。” 萧贵妃怒哼了一声,说:“他的心根本已经完全交给那个贱人了,哪里还有我的位置。他靠了我父亲才有今天,就算是感恩,他也该对我好点的。这三年来,我从来没有以恩人自居,从来都是安安份份做我的妃子,顺从他,爱慕他,替他掌管好后宫。他不封我做皇后,甚至不让我为他生孩子,这些我都忍了,可是我最终落得个什么下场?” 萧贵妃说到最后声色俱厉,妙晴吓得一声也不敢吭。诺颜不禁悄悄地叹了口气,说起来萧贵妃也蛮可怜的,她是她父亲和熠瞳之间的一枚棋子,注定了是个悲惨的结局。 不过,可怜之人自有可恨之处,她干么要对付莹露? 萧贵妃喘匀了气息,又说:“今天,这大牢我是去定了。我倒要让他看看,是他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她的声音异常坚决,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妙晴偷偷瞧了瞧萧贵妃的脸色,知道她心意已定,不敢再多说什么,禀道:“娘娘,我去了,你小心点。” “你去吧。” 妙晴低下头匆匆跑开,萧贵妃一脸凝重向朝云宫走去。诺颜知道她将要去大牢找莹露,可不知她将如何折磨莹露呢,不再管妙晴,悄悄跟在萧贵妃身后。 第236章:劫大牢1 萧贵妃回到朝云宫,叫了几个强壮的宫女和太监,另唤了几个忠心的侍卫随侍,浩浩荡荡地前往大牢。 大牢本在皇宫外面,按律后宫的妃子是不能擅自出宫的,但是萧贵妃这些日子对熠瞳和诺颜忍耐多时,脾性大,仗着父亲在朝中的权势,她自己又是后宫之主,便不去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说到底,莹露也就是个导火索。 诺颜早趁众人忙着替萧贵妃准备物品,注意力分散之时,钻进了马车的底部。萧贵妃的马车,谁敢搜查?因此诺颜藏在马车下面无惊无险地混出了皇宫,来到大牢。 大概是熠瞳怕牢狱内人多嘴杂,走漏了风声,莹露并未关在牢房当中,而是在大牢一间单独的小房间内。 萧贵妃摆足了架子,马车一直开到小房间的门口才停下来诺颜也因此得以来到小房间前面。 诺颜藏在马车下,看不清外面的情形,只听见萧贵妃与门口守卫的侍卫一阵争吵之后,强行进入了小房间。 房间内传来萧贵妃阴毒的声音:“莹露,你可知罪?” 诺颜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竖起耳朵倾听,但是房内静默无声,莹露连哼也没有哼一声。 又是萧贵妃的声音:“这么说,你默认了?你可别怪我,我也是没法子啊。”声音却含着得意与兴奋。 诺颜暗道不妙,莹露只怕要遭萧贵妃毒手。萧贵妃今天这么做,分明是与熠瞳撕破了脸,她怎会对莹露手下留情? 从衣摆上扯下一块布蒙在脸上,运足了力,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心中紧张万分。她在马车下,看不见车外的情形,却可以看见踩在地面上的一双双脚。从鞋子的样式来看,其中有不少的侍卫。 熠瞳派来守在门外的侍卫想必身手不弱,萧贵妃今日是公然来闯大牢的,带来的侍卫也不会是普通的角色。她这一出去,无疑成为众矢之的,能否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 而且,她不是一个人,她得救莹露,还不能被人现她的真面目,否则就连熠瞳也难保她。诺颜闭上眼,思索着行动的每一个细节。 第237章:劫大牢2 房内,萧贵妃从身上掏出一粒药,递给莹露:“你吃下它,便什么事都没了。” 莹露惊恐地望着那粒药丸,拼命摇头,手背在身后,怎么也不敢伸出来。 萧贵妃见状,将药交给身旁的一位宫女,朝另一个高大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来到莹露身后,伸出粗壮的双臂,箍住莹露的身子,莹露用尽了全部力气,也休想动得了分毫。 拿了药的宫女试图扳开莹露的嘴,把药强行塞进她的口中。眼看嘴就要撑不住被那宫女撬开,莹露又怕又急,眼泪都流了出来。 正在这危急时刻,忽闻门外传来众侍卫的呼喝,接着一个闪电般的身影从门口飞身而入。那身影来得实在太快,室内所有的人都来不及反应,愣愣地看着她。只一眨眼的工夫,来人已将莹露前后的两位宫女踢翻在地,自己也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这时众人才看清楚,原来来人是个身材窈窕的女子,穿了一身低等宫女的服饰,面上蒙了布,看不见她的真实面目。 门外的侍卫蜂涌而入,齐刷刷抽出了佩刀。 女子当然便是诺颜,她一手抓了莹露,旋身来到萧贵妃身后,另一只手上握着的刀稳稳地架在了萧贵妃的脖子上。那刀是她刚才进来时,从一位侍卫身上夺得的。 她在马车下就盘算好了,以她的本事,要想在这么多侍卫手底下救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只能以萧贵妃为人质,才可能有一线希望。 果然侍卫们见她挟持住了萧贵妃,吓得动也不敢动,神情紧张地盯着她手中的刀,生怕她稍一用力,萧贵妃便人头不保。 诺颜压低了声音,放粗了嗓子,俯在萧贵妃耳边说:“让他们放下刀,退出房外。” 她故意改变了声音,萧贵妃又吓得魂飞天外,哪里还认得出她就是诺颜。不敢不听她的话,依言命令道:“放下刀,退出房外。” 侍卫们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犹豫地望着她。诺颜见状紧了紧手中的刀,萧贵妃的脖子上传来迫人的森森的寒意,吓得出尖锐凄厉的惨叫。 第238章:劫大牢3 侍卫们闻声,身上都起了一层寒栗,不敢再耽误,眼睛紧盯着诺颜,缓缓放下了刀,退出房外。 诺颜将莹露拉在身边,紧紧地护着她。在她耳边悄声说:“别怕,是我,我救你出去。” 莹露认出是诺颜的声音,顿时喜出望外。 诺颜挟持了萧贵妃,一步一步地走出房外。房外的众侍卫自动地认开一条道,却隐隐成合围之势。 诺颜站在门口,瞧出侍卫是想侍机解救萧贵妃,又跟萧贵妃说道:“让他们退远点。” 萧贵妃这是唯有按她的意思办理,颤声命令道:“你们都退远点。” 侍卫们无法,只好慢慢地朝外挪移。 诺颜手中的刀动了动,萧贵妃吓得又是一通惨叫,气急败坏地大叫:“叫你们快退,都死了吗?还想不想要我活了?” 诺颜听她声音带着哭腔,感觉到她的腿肚子在微微打颤,心中微微冷笑。她现在知道怕了,刚才强迫莹露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她也是一条活鲜鲜的生命哩。 挟持了萧贵妃,来到大牢门外,外面是一个小广场再过去是街道。诺颜一直退到广场边缘,才扔下刀,一掌将萧贵妃拍出老远,带了莹露飞身上了屋顶,窜进了另一条街道。 诺颜带着莹露,专选偏僻无人的小弄小巷狂奔。奔出了老远,数不清经过了几条街巷,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莹露喘了会气,又是钦佩又是后怕地望着诺颜。诺颜会武功她是知道的,但是她从来不知道,她家小姐武功竟然如此高强。 诺颜问:“你没事吧。” 莹露摇摇头。 诺颜又问:“到底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被关进大牢?” 莹露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满腹委屈地摇头。 诺颜惊呼:“你不能说话了?是萧贵妃害的?”直觉地想到是萧贵妃,熠瞳断不会采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宫女。 莹露点头,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第239章:躲避追兵1 诺颜暗恨,萧贵妃明知莹露说不了话,刚才那样问她,还说她是默认了,明明就是做给别人看的嘛。 如今形势紧急,追兵可能马上就会赶过来,诺颜无暇多顾,对莹露说:“我们得想办法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嗯,锦绣布庄应该是个最好的选择。不过,我们身上的衣服太扎眼了,一看就知道是宫里出来的,得换身衣服才行。” 抬头四下里张了张,见旁边有一个小院子,院门紧锁,想必里面没人,便说:“我们到里面去借两套衣服去。” 带了莹露跃进院内。 院内有两间小瓦房,比较简陋,看上去象是寻常的人家。房门上也上了锁,果然没人。诺颜大喜,走上前推了推窗,窗户纹丝不动,显是从里面闩上了。时间紧急,只好一把拧下门锁,走进房内,回身掩上门。 刚关好门,就听到院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然后是对话声。 “明明是跑到这边来了,怎么还见不着人影?” “那人身手了得,想是跑远了,快追。” 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诺颜和莹露对望了一眼,同时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好险啊。 到衣橱中翻了翻,里面有几套干净的布衣,男装女装都有,象是市面上小商贩的服饰。大概这户人家住了年轻的小两口,此时都出门做生意去了,因此不在家。 诺颜心道,扮作小商贩最好,不惹眼。从橱中拿出一套男装,一套女装。她自己穿了男装,莹露身量略小,穿了女装。两人再将头重新梳理好,看上去确有几分小夫妻的模样。 诺颜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屋内唯一的一张桌子上,说道:“对不住了,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借你们两套衣服,这锭银子算是赔给你们的。” 那锭银子估计买二十套这样的衣服都足够了,诺颜心中稍安,带了莹露回到大街上。 第240章:躲避追兵2 这回她俩大摇大摆走在街上,根本没有人多瞧她们一眼。甚至有一次与追兵擦肩而过,追兵急匆匆地从她们身边过去,连回头的人都没有一个。 穿过几条街巷,前方便是锦绣布庄了。诺颜心中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上午她过来的时候,布庄门口明明宾客如云的,此时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连站在门口迎宾的两个伙计也不见了。 现在明明才黄昏时分,离打烊的时间还早着呢。 这时离得布庄近了,果见店门紧闭,难怪见不着人。 诺颜疑惑地问莹露:“你以前有没有这个时候来过?” 莹露点头。 “布庄是开着门的吗?” 莹露又点点头。 奇怪了,今天到底出什么事了?如果找不到黄掌柜,莹露躲到哪去好呢?义父是朝中官员关注的焦点,到他那去只怕容易暴露。莹露还是在流萤的庇护下比较安全。 同莹露一道走上台阶,打算拍拍门,看里面是不是有人。反正她们的目的是找人,不是买布。 刚走到一半,诺颜突然警觉地停下了步子,悄声对莹露说:“有人盯梢。别紧张,别表现出异常。” 在台阶上停了一忽忽,大声说道:“真是可惜,布庄关门了,本想给你做套新衣的,看来只能等到明天了。” 拖了莹露,若无其事地回到台阶下往街道的另一头走了。诺颜表现得固然自然,可是她忘了,她和莹露穿的都是寻常小商贩的衣服,而锦绣布庄卖的都是高档的绸布,凭她们这样的小商贩如何买得起?不引人起疑都难。 走出一小段路,诺颜又低声告诫:“有人在跟踪我们,不过不要怕,我会想办法甩掉他,你跟紧我就好了。” 莹露点头。 这条街是都城最热闹的街市之一,诺颜拉了莹露,专往人多的地方钻。走出了一大段路,身后之人却依然紧紧咬着不放,显是个跟踪高手。 第241章:躲避追兵3 正在为难间,突然见到前方不知是哪个官员骑着高头大马过来,马前有人开道,马后还有人跟随。诺颜眉头一展,在了一块小石子,拉了莹露迎着官员走去。 那官员经过之处,街上的百姓纷纷避向两旁给他让道。诺颜夹在两旁的人丛中,艰难地往前挤。 走近了,才现马前开道的随从手中举着御史的牌子,诺颜心中冷笑,凭他一个小小的御史,还敢摆出这等威风,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何许人也。注目往马上一瞧,竟然是个老相识,正是当初向熠瞳弹劾她的李御史。 诺颜暗道,有仇不报非女子,你想让熠瞳贬我,现在我就让你下马。手指轻弹,小石子准确无误地射到李御史坐骑的前腿膝盖上。 马引颈哀嘶了声,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李御史没有防备,立刻从马背上翻跌下来,摔了个狗吃屎。随从们立刻围上前,扶起李御史。人群中传来吃吃的窃笑声。 李御史官帽歪斜,站起身,一边整理着官帽一边跳着脚叫:“是谁?谁干的好事?” 几个恶行恶状的随从闯到人群前面,狗仗人势地喝道:“是谁害得御史大人跌下马的?” 实则并无人看见诺颜的暗算,几个随从也不过是想在李御史面前表现表现罢了。 人群中有人在高呼:我们都老老实实站在边上,是御史大人自己没骑稳跌下来的。” “就是就是,堂堂一个御史大人,连个马都不会骑。骑不稳马倒是小事一桩,官帽可得小心扶稳喽。”这个声音较小,说话之人藏在人群后面,没有人看得见他。 人群中的窃笑声更大了。 这话正犯了李御史的忌讳,他恼怒地呼喝:“是谁在胡言乱语?把那个人给我揪出来。” 随从朝刚才声音传出的大致方向闯过去,钻进人群,想要抓住说话之人。可是街边人太多了,根本不知道刚才是谁在说话。加之人群中不断有人在自觉地使着绊子,几个随从陷在拥挤不堪的人群当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街面上乱成了一锅粥。 第242章:躲避追兵4 诺颜早在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李御史的身上时,拉着莹露,猫着腰,从人群当中逃开了。 奔出老远,奔到另一条街道上,诺颜才停下来,朝身后瞧了瞧,呼出一口气说:“总算把那人给甩掉了。” 天色不早了,街边的店铺已经66续续开始掌灯,各色的彩灯给原本稍嫌平淡的街市平添了几许迷人的瑰丽。 诺颜却无心欣赏夜晚的街景,她愁地看着莹露:“天晚了,你该怎么办呢?要不,你去流萤那,好吗?” 莹露闻言立刻点头,眼中闪出希翼的光芒。 诺颜当机立断说:“好,我们现在就去。得抓紧点,要关城门了。” 莹露却不肯抬步,抓住诺颜的手,指指她,又指指皇宫的方向。诺颜明白她的意思,她这是要让自己回皇宫去呢。 摇摇头说:“不行,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我送你到流萤那。” 莹露看着她,微思了一会,大力点了下头。 诺颜心头一宽,拉了莹露的手,朝城门的方向飞奔。口中说道:“得快点才行,再晚就出不了城了。可惜来不及了,不然找两匹马就省事了,说不定今晚就能赶到流萤那。” 心中想着,若是有马,明早就能赶回都城。熠瞳今晚找不到自己,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呢。 莹露心里却是另有一番心思,小姐今日弃宫出逃,到了流萤那,说不定流萤一挽留,她就留下来不走了,该有多好啊。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脚下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很快到了最近的一座城门边上。幸好城门还未关闭,诺颜停下脚步,喘匀了气息,才带着莹露大大方方地走到城门口。 守城的士兵见是一对寻常的小夫妻,又是小商贩模样,没有多加盘查,甚至没有细看她们的面容就放行了。这样的小商贩,每天来来往往的多了,再正常不过。 谁知刚走出城门,就听见身后传来马蹄疾奔的声响。回头一看,见两个侍卫模样的人骑在两匹马上,正朝城门滚滚而来。 第243章:躲避追兵5 诺颜低低呼了一声:“不好,追兵来了。” 拉了莹露背过身子,怕被人瞧见面目。但又不敢冒然放快脚步惹人起疑,因此尽管心中忧急如焚,脚下仍是迈着平常的步子朝城外走去。 身后两名侍卫很快到了城门口,高声命令:“今日有刺客劫大牢,注意盘查,不许将人放走了。这是刺客的画像,看仔细了。” 将一幅画卷展开,高高地举在守城士兵面前。 画上是两个女子,均穿着宫装,其中一个还蒙了面。画师并未见过诺颜和莹露的真面目,凭目击者的口述画下来,仓促中难免有些走样。再加上此时天色已暗,画像又举得很高,守卫根本没有把它跟刚才出城的那对小夫妻联系起来。 守城士兵答道:“是。天色已晚,马上就该关城门了,既然有刺客,不如现在就关了吧。” “嗯,也好。” 听见身后传来城门推移的声音,诺颜不禁松了口气,然接下来的话让她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 那是另一个侍卫的声音:“前面那两个人是干什么的?要不叫回来看看。” “嗯,也好。前面的,回来。” 诺颜只作没听见,仍然往前走。 “喂,叫你们呢,听见没有?” 这时,另有一些要出城的百姓见城门正要关上,忙朝这边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叫:“官爷,请等等,我们还要出城。” “不能出去了。”守城的士兵慌忙将城门推上,又对侍卫说,“那就是一对做买卖的小夫妻,模样挺清秀的,不象刺客。” 两侍卫原本还想打马上前拦截的,闻言也就作罢。 诺颜劫牢的时候他们并未在现场,只听说嫌犯是两个女子,都穿着宫装。画像又只画了正面,而且只有上半身。 据说刺客手底下硬朗着呢,前面那对小夫妻瘦弱不堪,步子沉重,拖拖沓沓的,跟想象中人高马大,身手矫健的刺客一点不符。因此放过了诺颜她们,没有再追查下去。 第244章:躲避追兵6 诺颜回身望着紧紧闭上的城门,拍拍胸口,对莹露说:“好险。快走,赶到流萤那就没事了。” 莹露心中感动,脱口而出:“小姐,谢谢你。” “你能说话了?”诺颜惊喜地问。 莹露刚才只是下意识地说出那句话,经诺颜问起,才猛然醒觉,原来刚才自己能够开口说话了。高兴得跳了起来,叫道:“太好了,我能说话了。小姐,昨天不出声音,我都快吓死了,还以为这辈子再不能讲话了呢。” 诺颜也为她高兴,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能说话就好。快走吧,不然被人抓到,能不能保住脑袋还是个问题呢。脑袋掉了,看你怎么说话。” 莹露吐了吐舌头,嗔怪道:“小姐,你就会吓我。人家差点被萧贵妃害死,刚到鬼门关上走了一趟,你又来说这种话吓我。” “好啦,不吓我们的小莹露了。” “小姐真好。” 莹露上前,亲亲热热地拉住诺颜的手,同她一道往城外的方向快步走去。但刚走出没几步,突然痛呼了一声坐跌到地上,痛苦地捂着膝盖。 原来昨晚她受了重刑,膝盖上被钢针扎得血肉模糊,幸好钢针比较细小,没有伤着骨头。刚才只顾着逃命,一路跑来,压根忘了膝盖的伤势,这时精神放松了,才察觉到膝盖上剧烈的疼痛。 诺颜蹲下身,掀开她的裙裤,见膝盖上两大团深紫,惨不忍睹。伤口本来都已经结痂了,经刚才一路狂奔,有些疤痕又裂开来,渗出丝丝血迹。 忿忿地骂:“是萧贵妃干的好事?她太过份了。”从衣服上扯下两条布条,替莹露裹上。 莹露忍着痛想站起来:“小姐,这伤不碍事的,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诺颜阻止她说:“不行,你这个样子怎能赶路?我再想想法子,要能找个坐骑代步就好了。这附近大概有居住的人家,我们去打听打听看。” 扶了莹露起身,将她背在背上。 第245章:抓她回宫1 莹露挣扎着想要下来,惶恐地说:“小姐,我是奴婢,怎能让你背我?你快放我下来,我能走的。” 诺颜不肯放她,劝道:“什么奴婢不奴婢的,我们都是义父收养的无依无靠的孩子,从小一块长大,情同姐妹。再说,你是为我受的伤,背背你又有何妨。” 莹露惭愧不已:“小姐,我在箫上下毒,害皇帝中毒,你还怪我吗?” “怪你就不会来救你了。你最好平平安安地回到流萤那,让他把解药给我。他们两兄弟的战争,我们参与到其中干什么?这皇位到底该是谁的,谁说得清呢?” “嗯,小姐,我听你的。” 此时,熠瞳已经回到了御书房,阴沉着脸听手下的汇报。 今早他瞧出诺颜的神态有异,她显是希望他不要来甘泉宫打扰她。心中阵阵冷,暗地派人密切注视着她的行动。待退朝后,来到御书房,密令韩公公在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自己瞒着众人从窗口溜了出去。 他来到甘泉宫外面,正好瞧见诺颜从甘泉宫出来,便跟在她身后。诺颜能摆脱旁人的视线,却如何摆脱得掉熠瞳,甚至压根没有现熠瞳在跟踪她。 熠瞳跟着她,直到瞧见她进了锦绣布庄,他不便跟进去,于是到斜对面的茶楼内喝茶,监视诺颜的行动。茶楼的一个窗口正对着锦绣布庄,将里面的情况瞧得一清二楚,只听不见对话。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诺颜径直走到一个掌柜模样的人面前,同他说了几句什么,那人便带着她进到里间去了。诺颜出来的时候手中什么也没有拿,比起进去前,神情却轻松了许多,象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她分明不是去买布的,她到底是去做什么? 熠瞳也出了茶楼,见诺颜沿着来时的路过去,多半是回宫了。他想着去探探锦绣布庄的底细,再验证一下戒指是否与此有关,因此没有再跟着诺颜,而是戴上了戒指,进入到锦绣茶楼。 第246章:抓她回宫2 他故意将戒指放在最显眼的位置,锦绣布庄的黄掌柜看了果然悚然动容,马上邀请他进入内室。 到了内室以后,黄掌柜恭恭敬敬地请他在上坐下,行了个大礼,才问:“请问公子,少主有何事吩咐?” 少主?什么样的人能被称作少主?莫非这戒指果真与流萤有关?熠瞳早在进来前就想过了许多应对的方式,这时随机应变,说道:“少主派我来,看看这边的情况。” 黄掌柜因见诺颜要解药要得急,刚才已经派人去找流萤了,这时自不会再提这桩小事,只向熠瞳禀报联络点的情况。 熠瞳试探着,一点一点地盘问。越是盘问,越是心惊肉跳,到最后他几乎已能确定,锦绣布庄就是流萤在都城的联络点,而黄掌柜口中的少主,正是流萤本人。 还想将话题转移到诺颜身上,却不知何处出了疵漏,黄掌柜突然神情变得警觉,语焉不详,不肯再说关键性的话题。 熠瞳猜想他已经对自己的身份起疑,怕再问下去惹出更大的麻烦,便告辞出去。刚离开锦绣布庄,他马上派了高手埋伏在锦绣布庄周围。 然而黄掌柜毕竟是流萤的得力干将,流萤将他派在都城卧底,就是看中了他的谨慎细致。刚才他见熠瞳戴了流萤的信物,又对答如流,因此没有多加怀疑。但后来他随口说了一句切口,熠瞳却茫然不知,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黄掌柜不禁暗自懊悔,他一开始就被流萤的信物给镇住了,没有想过要同熠瞳对暗语。 黄掌柜知道,流萤最珍爱那枚戒指,曾说过见戒指便如见他本人,他轻易不会将它赠予别人。熠瞳戴了这枚戒指,加之他本人又如人中龙凤,令黄掌柜不敢逼视。黄掌柜被他摄服也是难以避免之事。 待熠瞳离开后,黄掌柜越想越不对劲,思索着宁可放弃这个联络点也不能被人破坏,造成更大的损失。 第247章:抓她回宫3 黄掌柜当机立断,命店中伙计马上离开锦绣布庄,躲到别处去等他通知。他自己也带了重要的情报逃走,财物都顾不得了。 熠瞳的人赶来时,锦绣布庄已经闭门大吉,所有的人都逃得不见踪影。熠瞳无法,只好派人继续在周围伏着,待有可疑之人来找黄掌柜,再跟踪探取消息。 诺颜哪里想到有这些变故,一救出莹露便带着她来找黄掌柜。幸好她机灵,一见情况不对,立刻带了莹露逃走,又在街上利用李御史造成混乱,从而摆脱跟踪。 熠瞳听取了手下的汇报,从种种蛛丝马迹,判断出救莹露的人,和到锦绣布庄的人,都是诺颜无疑。对诺颜又是钦佩又是悲愤,心中酸楚忿懑难当,推开御椅,大踏步来到甘泉宫。 凝霜正在甘泉宫的大门前翘企盼,见熠瞳过来,吓得马上跪倒在地,叩不已。 熠瞳冷笑着问:“你跪在大门中央做什么?不想让我进去吗?” 凝霜垂答道:“奴婢不敢。” “不敢?不敢还不快让开。” 凝霜只好跪行到侧旁。熠瞳大踏步就往里面走。 凝霜在身后叫道:“皇上,娘娘她……” 熠瞳粗暴地打断她的话,说道:“不要再说了,你进来。” 凝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随在熠瞳身后进去。熠瞳一直走进卧室才停下来,令凝霜:“关上房门。” 凝霜依言关上房门,又说:“皇上,娘娘她……” 熠瞳再次打断她的话:“我知道。如果再有人来找娘娘,就说她随我出去了。至于去了何处,你就说不知道。如果娘娘回来,告诉她乖乖地在房中等我,哪里也不许去。” 凝霜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只是恭敬地答应了。 熠瞳交待完毕,起身离开甘泉宫。他避开众人,到马房牵了匹马,从一个小宫门秘密出宫。他知道诺颜和莹露扮作一对小商贩夫妻的模样,也打听到有这样两个人出了北城门,那正是流萤的方向。 第248章:城外奇遇1 熠瞳打马飞奔到北城门,手中高举令牌,吩咐道:“快开城门。” 他穿了便服,守城的士兵从未见过他,根本不知道他便是皇上。但见他手中举着货真价实的出城令牌,不敢不从,马上将城门打开,放他出去。 熠瞳骑在马上,迎着扑面而来的寒风,口中低喃:“诺颜,你当真与流萤情投意合吗?你当真要去找他吗?你还没有问过我呢,我不会同意的。我说过,你是我的,你今生,不,永生永世,都只能是我的。我绝对不会放手。” 熠瞳的手握得紧紧的,缰绳深深地陷进他的掌中,急促的马蹄声在静夜中却显得格外清越。 诺颜带着莹露,背一段,搀扶着走一段,费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看到前方朦朦胧胧透出几点亮光。心中大喜,扶着莹露赶到出亮光的地方。 离得近了,才看清前方的黑暗中影影绰绰出现一些低矮的房屋,零星的几点灯光从其中几个房间透出来。灯光很是微弱,只能照亮房前一小块地方。 诺颜扶莹露在路旁坐下,自己来到最近的一座亮着灯光的房子前,轻拍房门。房中很快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谁呀?” 诺颜答道:“我是过路的,想问一下你们村中谁家有马或者驴,我想买一匹。” 房中静默了一会,灯光突然熄灭了,眼前骤然出现的黑暗让诺颜本能地朝侧旁避开一步,躲到墙壁边上。 “没有没有,我们村中没有,你到别处去问吧。”还是那个男子的声音,不过比起刚才粗鲁了许多。 诺颜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何突然转变,只好离开这座房子,打算再去别家问问。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刚才还有的几点亮光此刻竟全都熄灭了。 莹露一瘸一瘸地走过来,问:“小姐,怎么回事啊?一听见你的声音,那些灯齐刷刷地都熄了。” 第249章:城外奇遇2 原来是听到她的声音才熄的,诺颜微有所悟:“可能是这个村子的人太谨慎了,我们夜深了来买马,是挺奇怪的,难怪人家怕我们是坏人。” “现在可怎么办呢?” “嗯,让我看看。” 诺颜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可以看清这个村子的大体情形。如今逃命要紧,追兵随时可能赶上来,实在不行,只好采取白天的做法强买了。 从来不信佛的她忍不住偷偷念了声佛,佛祖保佑,千万别让她再做这种堕落的事了。 不知是佛祖当真显灵了还是太过巧合,诺颜刚刚祈祷完毕,就见村子的中央有一点灯光缓缓地朝这边移过来。 诺颜交待莹露:“你去旁边坐着休息一下,我再去。” 迎着灯光过去。 往前走了几步,可以看清那是一个纸糊的灯笼,烛光从灯笼当中透出来,映照在提着它的那个人身上。那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面目慈和,身材魁梧。然那魁梧的身躯上穿的既不是绸缎长衫,也不是绵布短衣,而是一身杏黄色的僧衣。 诺颜原以为提着灯笼的,是村中的某位长者,出来找她交涉。或者是巡夜的更夫,不论外面来了何人,都得硬着头皮出来值夜。千算万算,就没算到居然是个和尚从这个其貌不扬的村子当中走出来。 和尚隔着老远便高声唱了声佛号,问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为何深夜至此?” 诺颜惊奇地问:“你知道我是女的?” 和尚和蔼地答道:“呵呵,听声音听出来的。” 这时离得近了,和尚将灯笼举高了些,诺颜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他光秃秃的头顶和脖子上挂着的一串念珠。 和尚显然也看清了诺颜的模样,本来慈眉善目的他突然变得面目狰狞,他微张着嘴,眼睛死死地瞪着诺颜。灯笼一阵摇晃,灯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显得犹为可怖。 诺颜吓得朝后退了一步,抑制住心头的狂跳,强自镇定地问道:“大师,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第250章:城外奇遇3 和尚闻言,面部线条渐渐变得柔和,手也不再抖索,象是从无边的惊愕中回过神来似的,说道:“我没事。唉,你不是她。”他的声音还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诺颜心中起疑,问道:“大师,你说的她是谁?” 和尚苦笑了下,摇摇头,道:“女施主,刚才你说你要买马,是吗?” 听他如此问法,诺颜心中燃起一点希望,忙答道:“是的。大师,你知道哪有吗?夜深了,我们赶路不便,想买匹马代步。当然,若有两匹更好。” 和尚扫了眼坐在路旁的莹露,目光犀利,但仅只一瞬便转为柔和,不答反问:“那位女施主的腿怎么了?” 诺颜代莹露回答:“受了点小伤,不碍事。” “让贫僧瞧瞧。” 莹露怕他瞧出自己的膝盖是受过刑的,忙推辞道:“我的伤已经快好了,不必瞧了。多谢大师。” 和尚也不勉强,转向诺颜说道:“这个村子里确实没有马,不过我倒有一匹,你们要就送给你们吧。随我来。” 不知道为什么,诺颜一见到他就有种十分亲切的感觉,直觉他不会害自己,过去扶了莹露起身,扶着她随在和尚身后。 莹露却是不放心,心道,莫名其妙跑出来个和尚,还叫我们跟着他走,不知道他将带我们去什么地方呢。警觉地瞧着前方和尚高大的背影,俯在诺颜耳边,悄声咬着耳朵:“小姐,他是什么人啊?我们跟他去会不会有危险。” 诺颜还没回答,只听前方和尚呵呵一笑道:“贫僧名叫念痴,是对面山上雪惮寺的主持。贫僧略懂医理,时常替山下的村民治病。今晚这个村子有个孩子突然得了寒症,贫僧过来瞧瞧,不想遇到了两位施主。施主不必多疑,贫僧确实是带你们去取马的。” 他的声音十分平和,丝毫没有怒意。莹露不好意思地朝诺颜吐了吐舌头。 第251章:城外奇遇4 诺颜朝她笑了笑,愁地问:“念痴大师,你是说雪惮寺是在对面山上吗?我妹子受了伤,恐怕上不去。” 莹露听她称自己为妹子,心头暖洋洋的,膝上的伤似乎也不那么痛了。 念痴笑道:“雪惮寺是在山上没错,不过马匹不在山上。此处有位施主,见寺里僧人从山下搬运粮食辛苦,说过要捐赠一匹马给寺里代步。贫僧推辞不要,他便将马喂养在家里,说是随时可以去取,今晚正好赠与你。到了。” 诺颜瞧向前方,见是座独立出来的庄园,与刚才那个村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比起村子,这座庄园比较宽阔,几重屋宇,显是比较富足的人家。 庄中还亮着灯火,念痴走上前叩响门环。诺颜和莹露在路旁等他。 念痴没有撒谎,不多久他果然牵了匹马出来,与送致门口的主人告别后,牵着马来到诺颜面前,笑呵呵地说:“马给你们找来了,可惜只有一匹。不过你们两个身子轻便,将就着一道骑吧。” 诺颜满怀感激地接过马,从怀中掏出银两递给念痴:“谢谢大师。不过这马我们不能白要,权当是我们买下来的吧。” 念痴不接银两,双手合十念了声佛道:“阿弥陀佛,钱财乃身外之物,出家人岂能谋图钱财。” 诺颜想了想说:“要不,这银两就当作是我们捐赠给寺里的香火钱吧。” 念痴听她说得有理,不再推辞,接过银两,看也不看,放进怀里。注目瞧了诺颜好一会,问道:“女施主,能否回答贫僧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大师尽管问。”诺颜答得极为爽快。 念痴不复方才的随和,他皱紧了眉头,面容有些凄楚,踌躇了半晌才说:“女施主,你……” 最终还是没有问下去,只和蔼地看着诺颜说:“女施主,你若遇到什么难解之事,尽管来找老衲。老衲始终呆在雪惮寺,会尽力帮助你的。” 诺颜心中莫名的感动,用力地点着头说:“谢谢你,大师,我会的。” 第252章:被抓回宫1 “好啦,你们去吧,路上当心点。”谆谆的嘱咐,象是父亲在嘱咐自己最心爱的小女儿。 诺颜扶着莹露先坐上马,自己也坐到马背上,拉了拉缰绳,打马离开。心中突然盈满了不舍,好象念痴是她最亲的亲人,她好想再回到他身边,再也不要离开他。 回过头,只见念痴提着灯笼,还站在路的中央,痴痴地望着她,他的身形如大山一般巍峨,屹立不动。 她没有听见,念痴在低声自语:“静儿,我差点把她当作了是你。她怎可能是你呢?唉,你们长得太象了。静儿,这辈子我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直到诺颜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再也看不见了,念痴才收回目光。忽然顿悟一般,叹息着说:“念痴啊念痴,你为什么总是摆脱不了痴念?” 毅然回过身,转向不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走去。 有了坐骑,行动快得多了。诺颜轻扬马鞭,马象离弦的箭一般往前疾驰。然诺颜却仍是嫌它太慢,她心中急迫,这回倒不是怕追兵,而是想赶着将莹露送到流萤驻扎的地方,然后再赶回都城。 她一刻也不愿熠瞳多等,不愿让他为自己担心。 身后有什么声响?嘀嘀嗒嗒的,是雨点落在青石板上吗?可是现在没有下雨,此处也不是青石板路,而是一条土路。那么,是坐下这匹马踏在地上的回音吗? 诺颜转头朝身后望了一眼,一看之下惊得差点跳起来。只见身后不远处,一匹雄骏的白马正朝她奔来。马上之人长衣在风中轻舞,即便是坐在奔驰的马背上,也是那般从容不迫,英姿勃,带着迫人的魅力。 他竟然是熠瞳。 诺颜万万没有想到,熠瞳竟然亲自骑马来追赶她,甚至连个随从也没带。 她不愿他为她担心,不愿离开他,但是她更不愿在这种情形下被他抓住。 第253章:被抓回宫2 刚才在路上,莹露已经向她讲述了昨晚生的事情。萧贵妃不知从何处知道了流萤赠她物品的事,虽说没有真凭实据,但既然扯到了流萤头上,只怕熠瞳不会轻易放过莹露。 她必须得把莹露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跟熠瞳解释。 眼看熠瞳的马离她越来越近,她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熠瞳紧抿的双唇,含怒的双眼,她几乎可以感受到马匹灼热的呼吸。诺颜咬了咬牙,用力挥出马鞭,她决不能被熠瞳追上。 熠瞳见她打马狂奔,显是想摆脱自己,顿时气塞胸臆,一声长啸,足尖在马背上一点,从诺颜头顶纵跃而过,稳稳地落在了她的面前,伸手抓住了马的缰绳。 马匹长嘶一声,被迫停了下来。 诺颜大惊失色,莹露更是吓得尖叫不已。 熠瞳不说话,只冷冷地盯着诺颜,他的唇角含着一丝冷笑。 诺颜情知今晚逃不出他的掌心,急中生智,伸出手指,在莹露的背上写道:“呆会我稳住他,你自己去找流萤。当心。” 莹露不敢说话,怕被熠瞳听见,只微微摇头。瞧得出皇帝的怒气不小,一幅恨不得把小姐吃下去的架势,她如何放心让小姐留下。 诺颜眼睛盯着熠瞳,以免他起疑。手指又在莹露背上写道:“两个人都逃,谁也逃不走。你走,我不会有事。再说,就算送你到流萤那,我也会回来的。” 萤露不再摇头。她当然知道小姐与皇帝之间的深情,小姐爱煞了皇帝,多半不会留在流萤处。而皇帝显然也极其爱慕小姐,他既然夜深了还亲自来追小姐,应该很快便会消气,不会为难小姐的。 诺颜见莹露不再反对,显是同意了她的做法,便飞身下马,来到熠瞳面前。 熠瞳仍只冷冷地瞧着她,一声不吭。 诺颜拉了他的手,他的手冰凉似铁。熠瞳微缩了缩,便不再反抗,任由她握着。诺颜又握住他的另一只手。马缰绳从熠瞳的手中滑落,他就象个满腹委屈的孩子,赌气瞧着诺颜。 第254章:被抓回宫3 诺颜仰面望着他,说:“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熠瞳终于吃力地挤出一句话:“我很想得到一个理由,一个我可以接受的理由。” “好吧,我现在就告诉你。”拉了熠瞳来到路旁。 熠瞳不疑有他,顺从地随着她来到路旁,等着她的解释。 诺颜挡在他的身前,朝身后叫了一句:“莹露,还不快走。” 莹露早抓紧了缰绳,等着诺颜的命令,闻言一拉缰绳,挥下马鞭。马匹长嘶声中,飞一般往前奔去。 熠瞳这时才觉上当,勃然大怒,想骑上自己的坐骑去追莹露。诺颜死死地抱住他,阻止他的行动。 熠瞳大怒之下举起诺颜,将她扔在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诺颜见阻止不了熠瞳,情急之下双手攀上他的肩头,抬起身,对准他的唇吻了上去。 熠瞳一时怔住。 他只吻过诺颜两次,一次是在盛怒之下,带着点惩戒意味的吻,另一次虽说充满了柔情蜜意,可也是他主动的。诺颜到底是个女孩子,比较害羞,从来不会主动吻他。 这时佳人主动投怀送抱,让他一时手足无措。半天才反应过来诺颜又是在跟他耍心眼,目的是要阻止他追莹露。心中怒气渐盛,可又贪恋唇上极其美妙的感觉,依依不舍地纠缠了好一会才狠下心将头别过一边。 莹露早已跑得远了。 熠瞳恼恨不已,打马还想追上前去,但觉胸口一阵翻涌,强行把已涌至喉间的异物给吞了下去。但是全身乏力,显是追不上莹露了。 他身体内还潜藏着不少毒素,平时运功强自将毒性压住,所以表现与常人无异。但今晚骑马奔出城外,消耗力气太多,刚才为了止住诺颜,又运功纵跃,加之怒气功心,这时毒素不受控制地在体内乱窜,几乎要支持不住。 诺颜见他面色惨白,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是毒又了吗?” 熠瞳懒得理会她,自己试着运气将乱窜的毒压制住。 第255章:被抓回宫4 诺颜自知理亏,轻轻地抚拍他的胸口,想为他减轻点痛楚。熠瞳赌气把她的手拨过一边,负气说:“我不需要。你别再在我面前惺惺作态,瞧着恶心。” 诺颜也来了气,大声说道:“什么叫惺惺作态?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她只是向他隐瞒了一些事情啦,算不得骗。 “没有吗?”熠瞳冷笑,“好,今晚你就证明给我看看。” 说完拉转马头,纵马朝都城的方向飞奔。 诺颜心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警觉地问:“你想怎样?” 熠瞳听出她声音中的紧张,再低头看见她眼中的警惕,眼中冷意更盛,嘲弄地说:“你怕了?我还能怎样?” 不再理会诺颜,不论她问什么,眼睛平视着前方只作没听见。 诺颜问了好几次,见他始终不吭声,只好住了口,默默地骑在马上,任由熠瞳将她带回宫中。 直到熠瞳将马牵回马房,带着她来到寒蕊宫,诺颜才忍不住再次问:“为什么要来这儿?你是想将我贬回寒蕊宫了吗?” “你愿意吗?”熠瞳盯着她,语音隐含着怒意。 诺颜没有深究他话里的含义,无所谓地说:“说不上愿意不愿意,我随便在哪都行。”反正她不愿呆在皇宫,甘泉宫和寒蕊宫在她眼里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这两个地方在熠瞳的眼里区别可就大了,甘泉宫是他和她的爱巢,而寒蕊宫中充斥着流萤的物品。 不愿再多说,只简单地吩咐:“把衣服换上。” 诺颜惊奇地望着他,他怎知道她出宫前曾在这儿换过衣服? “看什么?还不快换,这个样子怎能出去见人?” 熠瞳自行走到一旁,拿出他的皇帝服装换上,他出宫追诺颜前也是在这儿换的便装。诺颜见他什么都知道了,也就把藏着的服装拿出来,躲到帐子后面换上。 熠瞳冷笑了一声:“都是夫妻了,还用得着躲吗? 第256章:心里装的是谁1 诺颜见他言辞不善,只当他是在怪自己把莹露给放走了,不好同他争辩,默不作声地换好了衣服出来。 她越是不作声,熠瞳越是当她心虚,拉了她大踏步就往外走。 他的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分明是在泄心中的愤怒与不平。诺颜狼狈不堪地追逐他的脚步,向他解释:“熠瞳,莹露错不致偿命,我不能不救她。否则,她今日定然已经糟了毒手。” 萧贵妃闯进大牢想毒害莹露的事熠瞳已然知闻,知道诺颜所言非虚。但是诺颜放走莹露并不是他生气的根源。 骤然停下脚步,质问诺颜:“那么刚才呢?明明是我单独追上前,没有旁人在场,为何你不但不停下,还想拍马逃走?你,是想离开我去找流萤吗?” 被他一言中的,看样子熠瞳知道得不少啊。诺颜无法再隐瞒,只好老老实实答道:“我是想将莹露送给流萤,然后再回来。莹露知道的,我都知道,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好了。” 她终于认了,熠瞳非但没有感到安慰,反而心头越加沉重。说得轻巧,送去了之后再回来,还回得来吗?好吧,她既然说她都知道,那就问她好了。 他们还未走出寒蕊宫,周围并无旁人。熠瞳手指着身后诺颜曾经住过的几间旧房,问:“里面那些东西都是流萤送来的吗?” “是。”诺颜既然作好了实言相告,消除误会的打算,也就肯定而坦然地回答。 “你和他从小便相识?” “是。” “你们是青梅竹马?” “不。小时候,我曾见过他一次。刺王攻破皇宫后,我娘带我逃离都城,在逃难的路上遇见过他。后来我们便再没见过面了。直到进宫选妃的路上,我被震山虎劫持上山,他正好要找震山虎的麻烦,我们才又相遇。” “原来如此。” 熠瞳仰面望着星空,每一颗闪亮的星星都象是诺颜让人心动的眸子,但是那些眸子当中隐藏了太多的东西。它们将各色的目光投向他,纯净的,复杂的,嗤笑的,得意的。 他还能相信她吗? 第257章:心里装的是谁2 熠瞳扳过诺颜的肩头,眼睛紧紧地迫着她,似要看到她的眼眸深处去。他问:“你心里装的,到底是谁?是我还是流萤?” 谁说男人不吃醋的?诺颜在心头苦笑了下,他为什么非要问这种难为情的问题呢?诺颜在熠瞳的逼视下非常不自在,垂下目光,小小声地回答:“是你。” 对诺颜的表现十分不满意,熠瞳捧起她的脸,说道:“看着我。” 诺颜只好抬起眼皮看着他。 “再回答一遍。不许低头。”命令一般的口吻。 又露出暴君本色了,诺颜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熠瞳的目光是那样具有穿透力,好象要将她的灵魂都看透了似的,更好象她是浑身**地站在阳光下似的。极不习惯的诺颜扭捏了好一会才勉强答道:“是你,只有你。我和流萤只是普通的朋友。” 尽管得到个肯定的答复,熠瞳心里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找不到踏实的感觉。拖了老半天才回答,这个问题让她很为难吗? 心中还有千万个疑问,只是无从问起。熠瞳干脆不再问,拖了诺颜的手走出寒蕊宫,朝皇宫的中央走去。这回他的步子不象刚才那般又快又急了。 诺颜见他不再问,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尽管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仍是清晰地传到了熠瞳的耳中。 她刚才在紧张,为什么她要紧张?熠瞳的脊背僵了僵,但是他没有停下步子,也没有说什么。 诺颜被熠瞳拖着,穿过花园,经过好几座殿宇,终于来到一座最为威严肃穆,也最为宽大的殿宇前。诺颜从未来过这个地方,好奇地借着檐下的灯光,看门楣上方悬挂的牌匾。 待看清牌匾上书写的三个大字,惊问道:“龙渊宫?你为什么带我来龙渊宫?” 龙渊宫本是熠瞳的寝宫,但是诺颜很少在宫中走动,同熠瞳呆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在甘泉宫,便是在御书房,因此压根就没见过它。 第258章:心里装的是谁3 她已经习惯了熠瞳每晚都来甘泉宫,现在都夜深了,他不去甘泉宫歇息,还拉着自己跑来龙渊宫干嘛?想兴师问罪吗? 熠瞳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没有回答诺颜的问题,拉着她进了龙渊宫,直奔卧室。 进入到卧室,令侍奉的人都退下后,熠瞳才转身面向诺颜,对她说:“既然你说你心里装的是我,那就证明给我看。” “证明?”诺颜愣愣的没弄懂熠瞳的意思,问,“怎么证明?” 还能怎么证明呢?熠瞳在心头苦笑了一下,说话可以做假,行动是否要真实一点?拉了诺颜在胸前,平心静气地说:“不论以前生过什么事情,我只想现在和今后永远与你在一起。让我们,成为真正的夫妻,相知相守,好吗?” 话说到这份上,诺颜当然明白他所谓的证明指的是什么,含羞带气地垂下头说:“不行。” “为什么?”熠瞳的声音骤然变冷。 “因为,”诺颜支支吾吾地回答,“你的毒……” “又来了,”熠瞳粗暴地打断她,“我的毒不碍事。” 他凶什么凶嘛,她已经忍耐他很久了。诺颜猛抬起头,不甘示弱地说:“当真需要这样的证明吗?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应该尊重她,相信她。如果我当真要欺骗你,就算,就算,那样,又能证明什么?” 熠瞳马上吼了回去:“当然能够证明。如果你当真爱我,为什么三番五次拒绝我?是因为流萤吗?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他为什么老是看不到她的真心?老是吃些名其妙的醋?先是慕风,现在又成了流萤。诺颜也火大地嚷道:“我都说了,我和流萤只是朋友。至于你们之间的争斗,我没有兴趣。” 明明是她理亏,她还生个什么气?熠瞳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只是朋友吗?那么,今天上午,你去锦绣布庄所为何来?” 听到锦绣布庄几个字,诺颜惊得差点跳起来,他竟然连她去锦绣布庄的事都知道。她已经很小心了,不应该被人现的,除非…… 第259章:送她回去 诺颜眼中透出危险的气息:“你跟踪我?” 熠瞳挖苦地一笑:“你心虚了?害怕了?没做亏心事,又怎会怕人跟踪?” “我不是害怕,我是感到心寒,你竟然跟踪我,你已经不信任我到如此地步了吗?” “你既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么你告诉我,你到底去锦绣布庄做什么了?” “我,”诺颜只吐出一个字,将后面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这个问题着实让她难以回答,若实话告诉熠瞳她是去找解药了,那么势必得把莹露下毒之事全盘托出,牵涉太大了。 更让她担心的是,熠瞳若知道真情,就算流萤托人把解药送来,他会服下去吗?诺颜丝毫没有把握。 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说:“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至于具体做了什么以后再告诉你,我只能说我问心无愧。” 熠瞳的眼睛牢牢地锁定了她,对于她的情绪,连一丁点最细微的变化都没有漏过。见她起初犹豫躲闪,随后坚定坦然,他的心情也由愤懑酸涩转为温暖安慰,尽管诺颜的回答仍是让他极其的不满意。 他不愿再追究下去了,诺颜的坦诚的口气让他安心。他看着她,看着她盈盈秋水般的眸子,看着她樱桃般娇艳欲滴的红唇,眼神渐渐迷乱。他俯下了身。 就在熠瞳的双唇快要接触到诺颜的一霎那,诺颜猛地把头别过一边。她不知道熠瞳的心绪变化,以为他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还在向她索取所谓的证明。她才不要这样的证明,太侮辱他们之间的感情了。 熠瞳落了个空,满腔的柔情蜜情顿时化为乌有,懊恼地说:“刚才在城外,你不是蛮主动的吗?” 诺颜紧抿着唇不回答。 熠瞳注目瞧了她好一会,突然放开了手,朝门外高声叫道:“韩公公。” 韩公公听见呼唤,赶紧弓着腰,一溜小跑地进来。 熠瞳吩咐:“送玉妃娘娘回甘泉宫。” 第260章:拿她没有办法 诺颜惊讶地看着他,他怎么又肯放过她了?熠瞳转过了身,背向着她。 韩公公来到诺颜面前,笑道:“娘娘,请回吧。” 诺颜没有看韩公公,仍是望着熠瞳的背影。熠瞳背向着她,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窗前,手背负在身后,微微仰面望着窗外。他没有挽留的意思。 韩公公又试探着叫了一声:“娘娘?” 诺颜收回目光,转过身疾步走出龙渊宫,步子甚至比刚才熠瞳拖她回龙渊宫时还要迈得大,迈得快。韩公公忙一溜小跑跟在她身后。 熠瞳没有再逼迫她什么,但是诺颜的心里非但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比方才还要惶惑。好象这深夜花园中的雾气浸入了心底,潮潮的,闷闷的。 诺颜刚离开,熠瞳也紧跟着从窗前转过了身子,只眨眼工夫便来到殿前的走廊上。有意无意地躲在廊上的一根朱漆雕龙的圆柱后面,看着诺颜急离去的背影。 背影已经没入了前方的花丛中,影影绰绰的,象个花间的精灵。夜风的轻拂下,她的丝和衣衫舞出一团迷朦,把他的心也拔乱了。 明明知道她与流萤关系非同寻常,明明知道她与在箫上下毒一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今晚,她还想着私自逃走,去找流萤,但他就是拿她没有办法,唯有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直到诺颜的背影再也瞧不见了,熠瞳才恼火地在柱上捶了一拳,无可奈何地地回到卧室,倒头闷睡。 而在朝云宫,妙晴正在向萧贵妃汇报。 “娘娘,天大的喜事。奴婢刚打听到,皇上今晚独自宿在龙渊宫。” 萧贵妃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他没去甘泉宫?” 这段时间,宫中所有的人都已经习惯了皇上宿在甘泉宫,他不去甘泉宫倒确是奇事一桩呢。 妙晴得意地说:“本来皇上是带了玉妃娘娘一道去的,不过……” “不过什么?”萧贵妃迫不及待地催问。 第261章:还要对付她 “娘娘,您别急呀。据说皇上今晚面色很不好,玉妃娘娘随他进去之后不到一刻工夫,皇上就唤韩公公把她送回甘泉宫去了。” “然后呢?” “然后皇上就独自安歇了。” “还有这等事。”萧贵妃怔忡了一会,突然出一声冷笑:“我真是高看她了,帝王的心岂是轻易能够抓住的?放眼古今,有几人能够长伴君侧?看来她也不过如此,得宠于一时罢了。” 妙晴犹疑地问:“那么娘娘,我们还需要对付她吗?” “当然要。”萧贵妃想也不想便答,“留着她,终究是个祸端,说不定哪天,皇上又被她迷了心窍。一定要把她彻底打垮才行。” 妙晴邀功似的说:“娘娘,您吩咐奴婢办的那件事情,奴婢已经办好了。” 萧贵妃赞许地点点头说:“嗯,办得好。你确定今晚皇上与玉妃产生了嫌隙?” 妙晴答道:“据龙渊宫的人说,今晚皇上明摆着很生气的样子。他同玉妃在卧室里面说话的声音很高昂,多半是生了争执,只是外面听不清争吵的内容。” 萧贵妃沉吟了一会,又问:“今天劫持大牢的人抓到了吗?” 妙晴摇头:“还没呢,连她长什么样儿都没弄清楚。” 萧贵妃摸了摸脖子,心有余悸地骂道:“那些侍卫捕快都是白吃饭的,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不过,莹露被劫走了也好,省得我动手了。” 说到这儿不禁又有些得意,今天她明目张胆出宫去大牢,当着人的面逼莹露喝毒药,熠瞳非但没有责怪她,还因她被人挟持之事,特地派人来安慰她。他到底还是在意她的。 萧贵妃胆子壮了起来,有恃无恐地说:“我们可以开始行动了。” 再说诺颜回到甘泉宫,心里闷闷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夜已经深了,加之白天奔波了好几回,实在太累了,话都懒得多说,一头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第262章:中计1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感到面上凉泌泌的。诺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触眼处是一弯银钩般的新月,还有几片未落的树叶凄凉地在枝头摇晃。原来是夜风吹到脸上了,难怪会觉得清凉。 咦,不对呀,她应该睡在床上的,怎么会看到月亮和树叶呢? 诺颜大惊,坐起了身子,转眼打量周遭。只见身旁花树斜倚着假山,另有一汪湖水在不远处闪烁着粼粼的波光。她的身下,亦是柔软的草地。她竟然是睡在御花园中。她是梦游了吗? 夜风吹在身上,有些微的凉意,诺颜不禁抱紧了手臂,现身上只穿了极单薄的衣衫,赶快爬起身想回到甘泉宫温暖的床上。 身后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冷吗?披上这件披风吧。” 诺颜惊讶地回过头,只见一个陌生的男子正站在她面前。男子全身着黑色的劲装,手中托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奇怪了,这么大个人站在她身后,她刚才竟然没有现。平时的警觉都到哪去了? 头有些晕乎乎的,诺颜抬手敲了敲脑袋,不去接他的披风,反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儿?” 男子脸上现出奇异的笑容,抬高了音量说:“姑娘辛苦了,属下这就回去禀报主子。” 此时的御花园中异常的寂静,男子的话音清晰地传出老远。 诺颜反应有些迟钝,懵懵地想,他在说什么啊,她根本不认识他呀。嗯,看他这身装束,不象宫里的人,倒象个刺客,这么大声地说话,不怕被人现吗? 还没等她想明白怎么回事,周围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紧接着一大群巡夜的侍卫将她和黑衣男子团团围在中央。 男子朝诺颜叫道:“不好了,姑娘,看来事情已经败露,属下送您突围出去。”拉了诺颜奔向离得最近的侍卫。 诺颜挣脱他的手,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多,她怎么会在这儿?什么叫事情败露?这个人既然在做什么秘密的事情,刚才为何那般不谨慎?这些侍卫倒更象是被他引来的。 第263章:中计2 不由得朝黑衣男子叫道:“喂,你先别动手,我还有话问你。” 男子头也不回地说:“有话呆会再说。事已至此,您也别留在宫中了。” 口中说着话,手上却也不停着,没几下便把面前的几个侍卫给打翻在地。男子再次拖了诺颜的手,想带她出宫去。诺颜再次用力挣脱。 男子固执地劝说:“您别再固执了,宫里您已经呆不下去了。” “啪”的一声响,有什么书册一般的东西从那男子怀中跌了下来,好似不经意间掉落在地上的。 但是诺颜眼尖地现,那本东西根本是男子故意让它跌到地上的。只是他的手脚太快,若不是诺颜练过功,眼力很好,加之她一直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恐怕根本不会注意到。 男子的另一只手朝诺颜的肋下点来,大概是想制住她,然后再带她出宫。诺颜侧身闪开,那男子扑了个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恶毒,低声说道:“想不到你竟然会武功。” 还想朝诺颜扑过来,突然腿一软,仆倒在地。周围的侍卫齐齐涌了上来,将他抓住,捆得牢牢的。庆幸地说:“这家伙武功高强,差点被他给闯出去了,幸好摔了一跤。” 有人认出诺颜,向其余的人说明了。众侍卫不敢为难她,但也不好放走她,只得围在她的周围,看住了她。 诺颜看得明白,刚才有一粒小石子从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下飞过来,正好打在男子膝弯的**道上,因此他才会跌倒在地。否则,以他的身手,这些侍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诺颜激动地望着树下。侍卫们被她的目光吸引过去,同时脸色一变,齐刷刷地跪下,唱道:“叩见皇上。” 树下站着的那个人正是熠瞳。他在房中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干脆披衣起床,独自到御花园中散心。不料刚走到御花园的入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呼喝声,于是过来瞧个究竟。 第264章:中计3 熠瞳令侍卫起身,来到诺颜面前,见她在寒风中冻得瑟瑟抖,赶紧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替她披在身上。皱紧了眉头问:“怎么回事?” 诺颜披上熠瞳的披风,披风上还残留着熠瞳的体温,但身上一时还未暖和过来。她将披风裹得紧紧的,牙关微微颤抖着说:“我也不知道,我在床上睡得好好的,不知怎么的,醒了就来到这个地方。” 头还是有点晕,思维不如平时那般敏锐,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 侍卫们见她见了皇上不但不行礼,说话还一口一个我字,连臣妾都不称,皇上却又待她如此体贴,都不禁讷罕。暗道传言果然非虚,皇上宠玉妃娘娘那是宠得没法说了。可是,今晚的事,明摆着与这个玉妃娘娘脱不了关系啊,瞎子都看得出来,她是在与这个黑衣男子秘密相会。 有侍卫将黑衣男子遗失在地上的书册拾了起来,呈给熠瞳。借着灯笼的亮光,诺颜瞧见那书册黄色的缎面,模样有些眼熟,好象在哪见过,只是看不真切。 熠瞳刚把书册接在手中,萧贵妃便带了仆从过来,见到熠瞳,微愣了愣,然后面色平静地微施了一礼,道:“臣妾见过皇上。刚才听人来报,御花园中有刺客,臣妾特地赶来看看。想不到皇上已经先到了。” 目光一转,又瞧见诺颜身上披着熠瞳的披风,不禁又羡又妒。语气变得有些古怪:“玉妃妹妹也在啊。” 熠瞳淡淡地答道:“爱妃辛苦了。” 令侍卫将黑衣男子带去大牢候审。 萧贵妃止道:“且慢。皇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臣妾掌管着后宫,不弄清事情的原委,定不下心来啊。” 不待熠瞳回答,又来到黑衣男子的面前,低下头俯视着他说:“喂,你是谁?受何人指使?到宫中来做什么?” 原本脸上还有着倨傲之色的黑衣男子听见萧贵妃问,慌忙跪在地上,磕头道:“小人实话说了,是否能放小人一条生路?” 第265章:中计4 “那要看你如何表现了。” 熠瞳插话道:“不如带他去大牢再问吧。” 萧贵妃坚持道:“臣妾可不敢再去大牢了。” 熠瞳眼中怒色一闪而过,但萧贵妃压根没有注意到。 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抢着说:“饶命啊,千万别带小人去大牢啊。我全都招了,是流萤派我来宫中,与她联络,从她手中取回一样东西。”他的手被绑住了,动弹不了,只好抬起下巴朝诺颜扬了扬。 诺颜惊得张大了嘴巴,哪有这等事啊。 但是还没等她反驳,萧贵妃又紧跟着问:“你是说与这位玉妃娘娘联系?取什么东西?” 黑衣男子答道:“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流萤交待说她自会将东西交给我。啊,就是那本册子。”眼望着熠瞳手中的书册。 萧贵妃走到熠瞳跟前,问道:“皇上,能否将书册借给臣妾瞧瞧?” 熠瞳不给,说:“这件事联自会处理,爱妃辛苦了,请回吧。” 萧贵妃却一把夺过书册,翻开看了看,叫道:“皇上,这分明是我父亲呈上的折子,里面将与流萤交战的方略写得一清二楚。天啦,如果这册子落到流萤手中,这仗还如何打下去?皇上,事情已经明明白白的了,玉妃根本是流萤派在宫中的奸细。” 诺颜听到这几句话,恍然大悟,敢情今晚这出戏根本是萧贵妃一手安排好的。那本折子她见过,今天白天曾从妙晴身上搜出来。当时她还奇怪,为何萧贵妃会大费周章派人去偷她父亲的折子,原来是为了污蔑自己啊。 晚上她可能是睡得太沉了,被这黑衣男子给弄到御花园来。更有可能,他施放了迷香之类的东西,不然为何自己的脑袋如此沉重。 熠瞳又伸手夺回折子,说道:“单凭一面之辞还难以下定论。这事非同小可,还得好好追查。” 其实他心里也不无怀疑,刚才他在御花园的入口,清楚地听见黑衣男子劝诺颜离开皇宫,说是事情败露了,她在皇宫呆不下去。 第266章:中计5 所有的箭头都指向了诺颜,夜深了,她不呆在甘泉宫,跑来御花园干什么?难道不是同这个人碰头吗?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诺颜有着一身好武艺,一般的人别想挟持她。 也正因此,他见萧贵妃插手,便想将人犯带去大牢,不让萧贵妃知悉真情,以便保护诺颜。 但是他没想到黑衣人这么快就招供了,单萧贵妃问了一句他便全都给供出来了。更没想到萧贵妃会当着众人的面抢他手中的折子,他跟萧贵妃相处了三年,知道她是个识大体,懂进退的女人,所以没有防备她。 萧贵妃听熠瞳的口气,是还不想为难诺颜,逼问道:“那么玉妃呢?是不是也应该送进大牢?” 熠瞳想起萧贵妃对莹露所施的毒手,警告地看着她说:“朕都说过了,单凭一面之辞无法定罪。” 萧贵妃毫不退让:“皇上,玉妃为何深夜至此?都人赃俱获了你还要护着她吗?” 熠瞳怒瞪她一眼:“这件事朕自会处置,不劳爱妃操心。来人,送玉妃娘娘回甘泉宫。” 诺颜明知此事是萧贵妃的阴谋,但苦于没有证据,这当口事事对自己不利,还是先回甘泉宫再说。于是依着后宫礼节向熠瞳告退,乖乖地回去了。 熠瞳神情复杂地瞅着诺颜的背影,站了好一阵子,估计她已经回到甘泉宫了,才带了黑衣男子离开御花园。他没有看萧贵妃,一眼也没有。 人都散了,萧贵妃还呆呆地立在原处不动,任凭风撕扯着她孤零零的身子。 妙晴走上前,轻声劝道:“娘娘,回去吧。夜间风大,当心身子啊。” “身子?”萧贵妃凄然说,“谁会在意我的身子?我即便是冻死了,也不会有人来为我披上一件披风。” 妙晴暗暗叹了口气,娘娘将真心全部托付给了皇上,换来的却是无情的背叛。这病她是无法医了,只能劝道:“娘娘放宽心,玉妃与流萤私通,通敌叛国的罪名已经成立。皇上想护着她也不成啊。只要除去了她,时日久了,皇上自然会回心转意的。” 第267章:中计6 萧贵妃心里稍稍好过了一点,但是对于熠瞳的回心转意却着实没有把握。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人如此护着一个女人。 带了妙晴一行人回到朝云宫,斥退余人,单留了妙晴在里间,悄声嘱咐:“你去找人监视大牢,要那人千万记住,供认玉妃是流萤的情人,刚才他忘记了这一点。注意了,一旦情况不妙,立刻想法灭口。” “是。”妙晴答应了,退出朝云宫。 萧贵妃唇畔露出恶毒的笑容,喃喃自语:“这回看你还如何护着她。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得逞的,熠瞳,你若伤我伤得太狠,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诺颜回到甘泉宫,这回再没了睡意,巴巴地等大房中,想等熠瞳来了之后将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他。 看样子,萧贵妃原本是想让那个黑衣男子引来侍卫,故意说出事情败露救她出去那番话,再将折子遗下,留下她与流萤私通的罪证,然后再将她劫出宫外。 至于她落到她的手中,萧贵妃会如何处置自己可就难说了,杀人灭口估计都是可能的。找不到自己,所有的人都只会以为自己投靠了流萤,真是够恶毒的。 只是萧贵妃没有算到,她会武功,而且熠瞳也歪打正着来到御花园,暗地里治住了黑衣男子。于是他们只好实施另一套计划,当着众人的面供认事先想好的供词。否则,那男子怎会如此快就“招认”?流萤才不会派这种脓包。 在房中坐了又站,站了又坐,直等到近午,熠瞳始终没有过来。 诺颜心想,他不过来,只好自己去找他了,这事非要跟他说清楚不可。谁知刚走到门口,两名一直守在门口的公公立刻拦在她面前,躬身说道:“娘娘,皇上说了,请娘娘就呆在甘泉宫,哪也不要去。” 诺颜明白,熠瞳这是将自己软禁起来了。也不多说,回到房内,向凝霜打听外面的情况。 第268章:中计7 凝霜便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禀报,看起来她这一上午的确做了不少的事情。据凝霜的禀报,熠瞳将那人带到大牢后,亲自进行审问,并且不许旁人在场。审问完毕之后,皇上便回到龙渊宫,将自己关在里面,什么人也不见。 萧贵妃曾去过龙渊宫,但是熠瞳连她也不见。 至于被抓的黑衣男子,熠瞳离开大牢之后不多久,便离奇地中毒身亡,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毒药是从哪来的。 诺颜冷静地听完,自语般地说了一句:“还好,萧贵妃没有亲自来甘泉宫找我麻烦。” 凝霜嗤道:“她倒是想呢。皇上下过旨,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甘泉宫。” 打了凝霜,诺颜独自呆在卧室,琢磨着,不知那黑衣男子说了什么话中伤自己,竟使得熠瞳不来甘泉宫。 打开窗户看了周围的动静,除了门口的那两个公公,并没有别的人把守着甘泉宫。心中稍宽,看来熠瞳还是放心她的,明知她会武功,轻易便可离开。 她现在是待罪之身,不好明目张胆闯去龙渊宫让熠瞳为难。若效法上回偷进御书房,私自去龙渊宫找他,可不知他是否又是唱了出空城计。如今关键时期,可别再捅出什么篓子了,还是老老实实呆在甘泉宫,以不变应万变的好。 她不知道,这回熠瞳倒确是独自呆在龙渊宫。昨夜审问的结果,让他不敢也无法面对诺颜。他真怕听到她亲口承认她与流萤的关系。 又多了一个她与流萤私通的证据,他该如何处置她? 他躲在龙渊宫中,就象一只驼鸟,将头深深地埋在沙砾中,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所有的危险了。能拖得一时算一时吧。 目光无意中落到壁上的一个浮雕上,他从来没有认真察看过龙渊宫,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个暂时寄居的地方罢了。浮雕透着点异常,却一时看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第269章:私会1 熠瞳来到浮雕跟前,轻轻地触碰它。浮雕好象有些松动,熠瞳心中一动,手上用力,浮雕竟应手而动,然后墙壁上露出一个小小的暗格。暗格中藏了一个小小长长的匣子,上面落满了灰尘,看来有很长时间没有人动过了。 熠瞳拿出匣子,拂去盖子上的灰尘。匣子没有上锁,他轻轻地打开它,里面放了一卷绢帛一样的东西。熠瞳将绢帛取出来,放在桌面上,小心翼翼地展开。他的面上,立刻露出奇特之极的表情。 诺颜守在甘泉宫中,一直等到就寝的时间,仍是没有等到熠瞳。心中不免焦急,派了凝霜一遍又一遍地打听。 直到打听的人回来禀报,说是皇上已经在龙渊宫安歇了,诺颜才轻叹了口气,到卧室准备睡觉,她也确实累了。 因为有了昨晚的教训,她将窗户关得死死的,不敢睡得太沉,也没有脱掉外衣,和衣躺在床上。 迷迷糊糊间,突然听到窗户上传来“毕剥”一声轻响。诺颜警觉地睁开眼睛,屏住了气息盯着窗口。 难道萧贵妃还不死心,派了人来暗算她吗? 窗外传来一声轻唤:“诺颜。” 是流萤的声音,诺颜睡意顿消,来到窗前,隔着窗户问:“流萤,是你吗?” “是我,快开窗。” 诺颜轻轻地将窗户打开一道缝,探出一只眼睛望向窗外。窗外正站了一个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夜幕下看不太清楚他的面容,不过那微眯的长眼,略略上挑的眉峰,以及飞扬跋扈却让人觉得亲切的眼神,除了流萤还能是谁? 诺颜马上把窗户全部打开,说道:“外面危险,进来说话。” 流萤却不进来,反说:“里面也不安全,到寒蕊宫来。”话音未落,人已经离开了甘泉宫。 诺颜不禁微笑,这就是流萤的风格,率性而为,但又让她感到特别的亲近随意。他就象个邻家的大哥哥般,她跟他在一起没有任何的压力。 第270章:私会2 倾耳听了听,甘泉宫静悄悄的,没有人察觉她和流萤。于是纵身跃出窗口,回身关好窗户,往寒蕊宫而去。 流萤先一步到了寒蕊宫,站在屋子中央,抬四顾。听见诺颜进来的声音,感叹道:“难为你还记得来打扫整理,没有让它们蒙上尘埃。” 诺颜微感歉疚,其实都是莹露在照料这儿呢。不愿居功,实言答道:“不是我,是莹露在做这些事,她很怀念住在寒蕊宫的日子。” 莹露是死心塌地要跟流萤了,希望流萤明白她的一片痴心,对她好一点。 诺颜说得很含蓄,但流萤何等精明,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眼神黯了黯,随即笑道:“她是你的丫头,她做和你做还不是一样。” “不,不一样,这些事不是我命她来做的。而且她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丫头了,她是自由的一个人,她不必再听命于任何人。昨晚,她去找你了,你见到她了吗?她还好吗?” “见到了,下午才到的。不过她身上有伤,人又疲倦,我还没来得及向她询问你的情况她就晕过去了。” 听说莹露晕倒了,诺颜焦急地问:“现在呢?她不会有事吧?” “没事,大夫看过了,说是好好睡一觉就行了。” “那就好。”诺颜吁出一口气。 流萤不满地说:“说了半天,你一直在说莹露,怎么没问问我好不好?难道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还比不上莹露这个丫头?好歹我们是患难之交,我比她更早认识你。” 口气中微微含着酸意。 诺颜无奈地摇摇头:“还不是你先扯到她身上的。对了,你怎么到皇宫来了?好象你的部队离都城还有一段距离嘛。” 玩笑般的口吻,其实隐隐含着担忧与怨责。她实在不愿十几年前的旧事重演,也不愿去想象流萤攻城掠地,大军过处是怎样的凄惨景象。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阻止不了了悲剧的生,只好两耳不闻政事。但在面对流萤时,终究忍不住说了一句。 第271章:私会3 再看流萤,与上次相比,他的面上多了几分成熟与沧桑,但眉宇间仍有着愤世嫉俗,薄如刀刻的嘴唇上隐含着冷酷。当初雪地上那个善良的小男孩到哪去了呀? 流萤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递给诺颜说:“你昨天去找黄掌柜,让他派人来向我要解药。今天莹露又冒死前来,我怕你这边出事,所以自己把解药送过来了。” 诺颜接过瓶子,心中无限感动,前方战事正在紧要关头,他却不惧危险亲自前来送药,这份情意叫她如何承受。 流萤一直在注间观察诺颜的面色,又说:“幸好不是你中毒。昨天一接到黄掌柜的消息,心里就一直担心,听来人的口气,你还活蹦乱跳的,但终究是不放心。直到刚才,我在窗外,见你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才相信你真的没事。” 他的话音很平淡,但诺颜听得出里面包含的无限的关怀,他还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啊。问道:“你那么早就来了吗?我都没现你。” “我离得远嘛。我见你是一个人在房间,所以才敢来叫你。”说到这儿,语音变得干涩。 诺颜知道他的意思,开头不敢进来找她,是担心熠瞳会来。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歉疚,流萤对她的情意,她如何不知,但是此心已属一人,只好装作看不见他眼中的深情,听不懂他话里的含义。 “对了,你要那解药干嘛?是谁中毒了吗?可是那毒很厉害,中毒之人只要片刻就会丧命,拖延了这么久,你就是得到解药也没用了。”流萤又问。 诺颜可不敢告诉他是为了替熠瞳解毒,生怕他变脸,又把解药给抢回去了。他和慕风不一样,他不是熠瞳的孪生兄弟,而且,他还把熠瞳当作最大的仇人。 含含糊糊地回答:“反正我有用处,具体的嘛,以后再告诉你吧。或者,你可以回去问莹露。” “还跟我卖关子啊。”流萤露齿而笑,不疑有他,“我这次来,不仅是送解药,还有一件事。” 第272章:私会4 “什么事?要我帮忙吗?”诺颜将解药小心地放进怀里,问道。 流萤轻轻笑出了声,说道:“当然要你帮忙,你不帮这事可办不成。” 诺颜刚要再问,流萤却突然抬手止住了她:“等等。”他收敛了笑容,走到窗前,望向窗外,脸上的神情很是严肃。 诺颜紧张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流萤紧绷的脸才松驰下来。 诺颜忙问:“怎么了?” “刚才我好象听到有什么动静,可能是听错了。”倏地又是一笑,“整天打仗,神经绷得太紧,老是疑神疑鬼的。” 听他提到打仗,诺颜终于忍不住劝道:“流萤,你能不能不打仗了?战争会使很多人流离失所,死于非命,当年你曾逃过难的,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流萤邪邪地一笑:“当然记得,我们可是一道逃过难哦。” 诺颜恼怒地说:“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流萤也正色说道:“正因为没有忘记,我才要夺回属于我的东西。怎么失去的,我就要怎么夺回来。” “当年是刺王夺了你父皇的皇位,你要找,也该找刺王去。” “真相究竟如何还难说呢。”流萤又指了指他们所处的房间,“我说过的,我要让寒蕊宫变得比凤仪宫还要奢华,还要热闹,我要让它成为皇宫的中心。” 诺颜背过身,面向窗外,有些失落地说:“你知道的,那不是我想要的。而且,就算你夺回了皇位,我也不会住在皇宫。” 就知道,劝说没有用,仗还是要打的。流萤也是个倔强的脾气,大概那是他们家族的遗传吧。而且,这些年他受到的伤害太大,怨气太深,岂是她几句话能够改变。 “你想住哪?”流萤伸手想圈住诺颜的肩头,手臂抬了抬,终究没敢冒昧地放上去。将到口边的一句话也咽了回去,天涯海角,我都愿意陪你去,我争皇位,更多的是想争一口气。 诺颜望着窗外,心中却想着与熠瞳的约定,淡然说:“我自有安排。” 顿了顿,又说:“请你好好照顾莹露。” 第273章:私会5 流萤沉默了好一会,才闷声说:“我会替你照顾好她。” 诺颜回过身,感激地看着他,轻声说:“谢谢。”本来还想劝他别辜负了莹露的一片真心,但又想感情的事勉强不得,如同他对自己的深情,这辈子自己是无法回报了,因此没有多说。 流萤压下心头的惆怅,凑到诺颜面前,扯出一抹迷死人的笑k,问:“要如何谢我?” 诺颜不理会他,将头转向一边,问道:“你刚才说还有件事,是什么事?” 流萤立起身,轻轻弹了弹肩头的衣服,调侃道:“上回你答应过,要为我洗衣的,我是讨债来了。” 诺颜瞥了眼他的肩头,他的手指轻弹处,正是在东宫那次,她趴在他肩头哭泣,弄湿的那方衣衫。不好意思地说:“我赔你一件新衣好了。” “新衣我多的是,上回你弄湿的那件我还保留着,等着你去洗呢。” 诺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为你洗衣的人也多的是,你又来胡搅蛮缠了。快说,到底是什么事?” 流萤很无辜的样子说:“我没有胡缠蛮缠啊,我就是来接你的。你不能再呆在宫中了,跟我走吧。”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其认真,丝毫没有调侃的味道。 诺颜摇摇头:“我不能走。” “你还在担心你义父吗?上回我本来想接走他们,然后再来带你出宫,谁知赶到堙城时,他们已经奉旨进京。等我再赶回京城,他们却无论如何不肯跟我走,加上战事紧张,我也就无暇再劝说他们。只要你跟我走,你义父那边我自有安排,不必担心。” 诺颜仍然拒绝:“我不是担心义父他们,我相信你能办到。但是我还是不能走。” 流萤急了:“到底是为什么?上回你不是说,你不愿呆在皇宫吗?” 她是曾说过这话,那是刚搬到甘泉宫后不久,那时对熠瞳的行为极度失望,只想离开他,再也不要见到他。可是时过境迁,她现在已经深陷熠瞳的情网,难以自拔。这话她要如何说出口? 第274章:逮个正着1 诺颜含蓄地说:“我已经是他的妃子了。” 流萤不解她的意思,以为她指的是**的事,大声说:“那有什么关系?你说过的,你是被迫的。时候不早了,快点离宫,别的话以后再说不迟。” 拉了诺颜的算离开,诺颜却站在原地不肯移步,用力想要挣开他的手。 流萤见状,回头嘲弄地一笑:“莫非你又恋上甘泉宫的豪奢了?你放心,以后我给你的绝对不会比他少。” 诺颜又羞又恼:“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谁在乎那些东西了?你放开我。” 流萤不肯松手,劝道:“诺颜,别使性子了。既然不喜欢皇宫,为什么还要呆在这儿呢?我马上就会攻破都城,我怕到时局面混乱,误伤了你。你还是先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比较好。” “好大的口气。”没等诺颜回答,门口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 诺颜听见那声音,心突地一跳,暗叫糟糕,自己正被萧贵妃污陷,嫌疑还未洗脱,这下可不正坐实了这个罪名吗? 流萤闻言转过头,只见一个年轻男子正长身玉立在大门中央,他身着明黄色绣金龙的衣袍,冷傲的脸上隐隐透出怒意。 嗤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我亲爱的堂弟。难怪刚才我听到异常的声响,原来是你来了。” 熠瞳冷声说:“放开她。”声音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流萤的手却抓得更紧,以诺颜从未听过的坚定严肃的口吻说:“我不会再放手。” 熠瞳冷哼一声,迅如鬼魅般欺身上前,出掌击向流萤,想夺回诺颜。流萤闪身避开他的掌风,拉了诺颜来到窗前,说:“我现在没空跟你玩,等我打到都城,我们再来一决高下。” 诺颜见他想带她从窗口离开,用力挣扎着说:“流萤,你放开我。” 流萤讶然看着诺颜:“都到这份上了你还不肯走?今晚的事被他现了,你不走会有麻烦的。” 第275章:逮个正着2 诺颜倔强地说:“我不走。你快放手,难道你还想要我咬你第三口吗?” “你真是个顽固的女人。”流萤气得朝她大吼,但见她态度坚决,又怀疑她留下来另有用意,手犹犹豫豫地放松了点。 诺颜马上趁机从他手中挣脱,跑到熠瞳身前。熠瞳一伸手将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流萤张大了嘴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她不是说她痛恨这个皇帝吗,怎么现在倒投怀送抱去了。 诺颜催促:“流萤,你快走吧,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同室操戈,不希望看到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人受到伤害。” 流萤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你已经伤害我了。” 诺颜歉疚地看着他。 流萤紧绷着脸回瞪着她,突然心头一痛,黯然收回目光,他实在无法面对她的歉疚,他要的不是这个。掉头正想离开,目光却被熠瞳嘴角一点暗红的血迹吸引住。 刚才熠瞳攻向流萤,想夺回诺颜。不论诺颜的心在不在他身上,她是他的,他要定她了,绝不会将她放走。但因用力过猛,又是在盛怒之下,一口毒血涌了上来,差点脱口喷出,幸好他及时将血咽回肚里,没有被诺颜和流萤现。但唇边终是残留了一点痕迹。 流萤恍然大悟,目光骤然变得冰冷阴狠,他逼视着熠瞳,问:“你中毒了?” “是。” “不是。” 两个声音同时自两张不同的嘴里冒出来。 回答“是”的是熠瞳,他才不要在情敌面前示弱。 回答“不是”的是诺颜,她生怕流萤得知真情将解药抢了回去。熠瞳毒未痊愈,不定是流萤的对手,即便加上她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流萤瞪着诺颜,瞪了很久,才用漠然遥远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声音说:“原来如此。” 熠瞳冷声道:“虽说我中了毒,你也未必可以夺走她,不信你可以试试。” 流萤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又瞥了诺颜一眼,傲然说:“我不需要。”抽出长剑,纵身而起。 第276章:割袍绝交 熠瞳一伸手将诺颜拉到身后,蓄势准备抵抗流萤。 但是流萤并没有朝他刺来。只见寒光闪闪,屋子里面悬挂的帐幔漫天飞舞,缓缓委地。 流萤“刷”地收回长剑,头也不回,绝尘而去。 寂寂的心声在胸腔激荡。原来中毒之人是这个皇帝,诺颜为了他不惜乔装出宫来找自己要解药。想不到诺颜也欺骗了自己,背叛了自己。他才不会强行夺走她,既使夺回她的身,夺不回她的心又有什么意义?诺颜,我会让你后悔的。 诺颜难过地看着一地的锦缎,它们凄凉地躺在地上,宛如狂风摧残过后的花瓣。她知道迟早会告诉流萤自己的心已经给了熠瞳,迟早会伤害他,但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告诉他,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绝决。 流萤,这是要与自己割袍绝交了吗? “你很伤心吗?”k熠瞳瞅着诺颜脸上明白无误的难过,眼中闪着怒火。 诺颜没有理会他,轻轻挣脱他的怀抱,蹲下身,将地上碎裂的帐幔一片片拾起来,小心翼翼地叠好。然后整整齐齐地把它们放进空无一物的橱柜中。 “你既然舍不得他,为何不跟他去,反要假惺惺地回到我身边?他不是说过了吗,他有办法救你义父。”熠瞳说到最后,根本成了咆哮。 诺颜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的心意难道他还不明白吗?连流萤都懂了,她选择的是他熠瞳,他这是吃的哪门子的醋啊。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变得如此迟钝? “喂,你怎么不回答?心虚了?” 诺颜从怀里掏出小玉瓶,打开瓶塞,倒出里面一白一红的两粒药丸,凑在面前细瞧了瞧,与莹露身上的药是一样的。这才放心地把药丸倒回瓶子里面,递给熠瞳说:“这是解药,你赶快吃了吧。” 熠瞳不接瓶子,反问:“解药?你怎么会有解药?” “你不问那么多行吗?”这事牵涉太多了。 “不行。” 第277章:要我如何相信你 诺颜无奈,只好把莹露下毒,她去找黄掌柜要解药的事简要地讲述了一遍。反正现在莹露已经安全地躲到流萤的羽翼之下,她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再次将瓶子递到熠瞳面前说:“现在你该放心了吧?快吃吧。” 熠瞳拔开瓶子:“中毒之事只怪我自己不够谨慎,我不需要他恩赐解药。” 诺颜头大地说:“毒是他们下的,自然也得由他们提供解药。等毒解了,你们才可以公平地决斗呀。” “他本来不知道解药是给我的,对吗?我不需要你以这种方式骗得解药。” “哼,小心眼。”诺颜气得直想把他的嘴撬开,强行把药灌下去。 熠瞳激怒之下口不择言:“我小心眼?是你的所作所为太过份,你要我如何大度?大度到与其他男人共享一个女人吗?” 他还是不相信她,诺颜气得脸色惨白,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血口喷人。” 熠瞳努力平息着怒气:“你不承认?那好,我再问你,你昨天找黄掌柜是去要解药?你一直与流萤保持着联系?” “我昨天是去找黄掌柜要解药,但是之前我从来没有去过锦绣布庄。” “还有,这枚戒指又是怎么回事?它怎会在莹露身上?” 熠瞳掏出代表流萤信物的那枚戒指朝诺颜扬了扬。 诺颜从莹露口中,已经知道戒指落入了熠瞳手中。她不知道该如何澄清,这枚戒指正说明了她与流萤关系非浅。 “说不出来了?”熠瞳冷笑,“你跟他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何连这样重要的东西都交给了你?” “我和他只是朋友,再没有别的。可能因为我们从前一同逃过难,算是患难之交,所以他比较信任我吧。熠瞳,如果你真的爱我,就相信我,好吗?” “你还在瞒着我。我在你面前是透明的,我把我对你的感情,我的身世,我所有的一切,毫无遗漏全都告诉了你。而你呢,你总是遮遮掩掩的,只会跟我耍心眼,我从来看不明白你的心思,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第278章: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诺颜为难地绞着手,知道熠瞳说的不无道理,可是她能怎样呢?萧贵妃的污陷还可以揭穿,可是今晚,她确是到寒蕊宫私会流萤来了。 只能说:“我和流萤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否则,刚才我就会跟他走了。” 熠瞳脸上是受伤的表情,他看了诺颜好一会,才说:“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是不肯对我说实话。走,我再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拉了诺颜离开寒蕊宫,很快来到龙渊宫,从壁上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匣子,放在诺颜面前。 诺颜疑惑地看着匣子,问:“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熠瞳灼灼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诺颜。 诺颜突然一阵心慌,本能地觉得这匣子里藏的定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东西。低头再看匣子,上好的紫檀木做成,上面雕刻了龙凤呈祥的图案,看上去十分眼熟。突然心中一动,掏出脖子上垂挂的玉坠,与盒子上的图案比较。 图案果然是相同的,只有巨细之分,诺颜的手不禁微微颤抖,抬眼看向熠瞳。 熠瞳显是也注意到了玉坠上的图案,更是摆出一幅看你怎么解释的架势。 诺颜鼓足了勇气,轻轻打开匣子。匣子里面是一幅白绢,微微泛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诺颜取出白绢,将它放在桌面上,k心地展开,生怕一失手,它就碎了,再也拼不回去了。白绢终于完全展露在她面前,诺颜顿时热泪盈眶。 绢上画了一个年轻的女子,看上去同现在的诺颜差不多年纪,容貌与她极其相似。若不是这绢还有画像的墨迹都显出这是很早以前的作品,真要以为它根本就是诺颜本人的画像。 画像旁边还提了一行字:“挚爱吾静。”却没有署名。 熠瞳瞧着诺颜脸上的泪痕,心生怜惜,忍不住想替她拭去。但手指动了动,终是没有伸过去,不动声色地问:“她是谁?”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果然诺颜抽噎着答道:“她是我娘。你怎么会有她的画像?” 第279章:尘封的信 听见诺颜亲口承认,虽说是在意料之中,但熠瞳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受。冷声道:“画像是我在这暗格里找到的,多半是宣宗,也就是流萤的父亲放进去的。” 诺颜愣了愣,愕然问:“为什么是他?说不定,是你父亲或者别的什么人。” “因为暗格里还有一封信,是宣宗写给你母亲的。看下方的日期,正是在逃难之前的那天,可能还没来得及送给你母亲刺王就攻进都城来了。他急着逃难,连这匣子都没顾得上带走。” “信在哪?” 诺颜心头怦怦乱跳,芸姨曾说过,宣宗每个月都会派人送一封信给母亲,而收到信的那几天,母亲总是闷闷不乐。可惜,母亲逃走前把信全都烧毁了。如今,终于多了点找出她身世的线索,叫她如何不紧张? 熠瞳什么也没说,再回到暗格前,掏出一封信,将它递给诺颜。 信封很平常,就是最普通的那种,上面是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写。信封原本是封好了的,拆口很新,大概是被熠瞳拆开的。 诺颜抬手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抽出信纸,屏住呼吸打开它。信很简单,意料不到的简单,只有廖廖数行。 阿静,还是那个问题,你肯嫁给朕吗?这个问题朕已经问了五年,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还不肯答应,下个月朕便要举行太子的定婚大礼,你再不能将诺颜藏着了。你不肯嫁给朕,你的女儿便得嫁给朕的儿子。 下方的署名是晁。 “晁是宣宗的名字。”熠瞳淡淡地解释。 其实不用他解释,诺颜也能想到他是谁。原来,当年宣宗每个月送给娘的信,都是在逼她嫁给他,而且是以自己做要挟,难怪娘会不高兴。 世人只道自己是命中注定的国母,娘是因为自己才进的宫,谁料得到宣宗根本是在打娘的主意。当年到底生了什么事情?娘怎会带自己入宫呢?父亲又是谁? 第280章:隐瞒了太多的东西 想到这儿,心中蓦然一动,看看信上的字,再看看画像上的字。 熠瞳见状替她解惑:“画像上的字不是宣宗写的。” “挚爱吾静。”诺颜喃喃地念。莫非这字是父亲写的,这画也是父亲画的,不知怎么的,被宣宗给夺来了? 将画放在胸前,诺颜问:“这画给我可以吗?” “当然了,她是你娘,这画本来就该属于你的。” “太好了,谢谢你。” 诺颜如获至宝将画像折好,放进匣子里面,k抱了它一个转身向门口冲去。然而刚跑出一步,手臂便被熠瞳牢牢抓住。 “你去哪?” 诺颜被他问起,才想起自己是被他抓来龙渊宫的,站定了问:“我,我想回甘泉宫,可以吗?” 熠瞳放开她,背负着手走到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诺颜,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逛街吗?那天你说你要找到当年的旧居,然后再打听父亲的消息。我们逛了大半个都城,结果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你那时根本没有想到,你的旧居竟然是在宫中,它就是静宜宫,对吗?” “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诺颜心虚地回答,她确实向熠瞳隐瞒了太多的东西。 熠瞳悄悄叹了口气,早在静宜宫养伤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诺颜对静宜宫太熟悉,熟悉得好象那是她的家一样。那时她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但是她却瞒着他。 “流萤是当年的太子,你便是当年养在深宫的未来的太子妃,是吗?” “是,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也看到了,宣宗根本是在拿我要挟我娘,他并不是真想让我嫁给太子。什么国母的命格,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熠瞳蓦地回转身:“那么你和流萤呢?你们从小相识,一道逃过难,有洗衣的誓约,他还向你许诺要将寒蕊宫变成皇宫的中心,难道这些也是假的,也是骗人的吗?” 第281章:我就这样让你讨厌吗 诺颜望着熠瞳逼视的目光,胆怯地朝后退了一步。熠瞳说的都是真的,但是她对流萤真的没有除了友谊之外的情感,可是她要如何才能让熠瞳相信? 熠瞳痛心地问:“诺颜,你究竟还向我隐瞒了些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对我坦诚相待?你就那样不信任我吗?” 诺颜猛地摇头:“我全都告诉你了,真的没有再向你隐瞒什么。” “你到底是谁?”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请你帮我打听当年静夫人的来历。” 熠瞳几步来到诺颜面前,扣住她的肩头,他的眼神是久违了的狂乱:“你心里装的到底是谁?” 诺颜竭力将身子朝后仰,想避开他灼人的目光:“我昨晚都已经回答过了。” 熠瞳一使力将诺颜拉到身前,噙住她的唇瓣。诺颜本想推开他,但是手刚触及到他的胸膛,却又软软地垂了下来,闭上眼,任由他摆布。 罢了,她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了,就让行动来证明吧。 熠瞳的吻一点点地深入,一点点地下移,终于他抱起了诺颜,将她放到龙榻上。 狂乱过后,诺颜平躺在床上,突然悲从中来。第一次,她是被他强迫,而这一次,更多的是为了证明自己。她和他,本来是两情相悦,为何总要将事情搞得一团糟呢? 眼泪忍不住流了满腮,诺颜紧紧地咬住下唇,竭力不出一丁点声音,不愿让熠瞳察觉她的伤心。 熠瞳已经从刚才的狂乱中平复,他抬起身,细细地瞧着诺颜。诺颜侧过头,不让他看见她脸上的泪痕。 熠瞳只能看见她的小半边侧脸,烛光离得太远,太暗淡,瞧不清她的面容,只能看见一缕丝搭拉到她面前。熠瞳温柔地执起她的,想替她抚顺。手触到她的面颊,湿湿的,凉凉的。 熠瞳大惊,扳过诺颜的身子,将她的脸对准了烛光。诺颜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你在哭?为什么?我就这样让你讨厌吗?” 第282章:到底是谁过份 诺颜忍着抽泣,不愿回答。 熠瞳懊恼地说:“你当真不愿做我的女人?是了,你对流萤说过,你成为我的妃子是被迫的。你既然倾心于他,又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你为何不跟他走?刚才我明明没有强迫你,你完全可以推开我,去找你的未婚夫啊。” 诺颜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哽咽着朝熠瞳狂叫:“熠瞳,你这个混帐,你真是个混帐。” 熠瞳眼中怒火渐起:“是,我是个混帐,我曾经强要了你。不过你未婚夫不是说过吗,他不在乎,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太过份了。” “我过份?自从认识你,我再没有找过别的女人。而你呢,不是跟幕风幽会,就是跟流萤私奔。到底是谁过份?你说我过份,好,我就过份给你看看,从今天起,每天晚上都由你侍寝。” 侍寝?他真把她当成他的妃子,他的女人之一了吗?诺颜突然心灰意冷,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平静地躺着,眼神空洞地望着黑暗中的帐顶。隐约可以看见帐顶上绣着的精致的图案,但是此刻在诺颜的眼里,它华贵得冷漠,华贵得疏离,不可企及。 熠瞳拉过被子,给诺颜盖在身上,轻轻地搂着她,在她耳畔落下一个吻,悄声说:“睡吧。” 诺颜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着,但也不闭眼,仍是望着帐顶。 熠瞳侧身瞧着她,想起了第一次在甘泉宫,他失控之后她了无生气的样子。现在她又是那样,对他爱理不理的。还说什么要同他一道隐居,这是安心同他过日子的样儿吗? 烦恼地坐起身,冲诺颜叫道:“你是不是又不想见到我了?这儿是龙渊宫,是我的寝宫,这回只好你离开了。你走吧,我不勉强你。” 诺颜诧异地转过头,看着他。他在说什么啊,他真的肯放她走吗?这不象他平时做事的风格啊。依了平时的他,才不顾她的心情,非要将她拴在身边不可。 第283章:我也可以找别的女人 熠瞳见开头百般温存,她一点反应都没有,而现在一说离开,她马上就象活过来了似的,心里更是憋闷得厉害,抓狂地叫:“还不快走,难道你想见识别的女人是怎样服侍我的吗?不要以为只有你会找男人,我也可以找别的女人。” 诺颜的心象是被刀狠狠地扎了一下似的,眼圈儿顿时红了。 但是暗夜中熠瞳没有现她的变化,只一个劲地催促:“快走啊,还霸着我的床干嘛?” 诺颜死命眨了眨眼,吸了吸鼻子,把即将滚出来的眼泪迫了回去。然后抓起床上凌乱的衣衫,以最快的度套在身上,一头冲出了房门。 门外侍立的几个公公并不熟悉诺颜,他们早听见了房内熠瞳的咆哮,只是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脸上均变了颜色,从来没有见过皇上这么大的火呢。 见诺颜独自从房内出来,衣衫凌乱,花容惨淡,说不出的狼狈,互相对视了一眼,拦在她面前说:“娘娘,请让奴才为您净身。” 熠瞳从不让后妃为他生育儿女,这点诺颜是知道的,也能理解他那样做的原因。 熠瞳只是慕风的替身,皇位迟早是要还给慕风的。他从来不碰慕风之前的妃子,他自己的这几个妃子相信慕风也拎得清,待慕风返朝后爱怎么处理那是他的事情。 可是有了子女就麻烦了。如果留在宫中,亲生骨肉难以割舍不说,将来皇位的传承也是个问题。如果带走,难免引起群臣后妃的怀疑与非议。干脆不要的好。 于是,这三年来,熠瞳每次临幸后妃之后,都有太监来为后妃净身,这已经成了后宫的惯例,连萧贵妃也不能例外。若不然,熠瞳早该儿女绕膝了。 之前熠瞳日日留宿在甘泉宫,曾特意交待过下边,不许惊挠了玉妃娘娘。韩公公又最会察言观色,因此诺颜没有遭遇这等尴尬事。 她自己在甘泉宫深居简出,压根不知道整个宫庭,甚至整个朝野都因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否则,萧贵妃也不致那般忌恨她。 第284章:你就准备着受苦吧 今夜皇上没有去甘泉宫,反是诺颜到龙渊宫来侍寝,然后又被熠瞳赶了出来,明摆着她是触怒了皇上。这几个太监脑袋不如韩公公那般灵光,生怕不按惯例办事,事后熠瞳怪罪下来吃罪不起,因此拦住了诺颜。 诺颜本来心中难过,见状更增悲凉,自己竟也落到这步田地。 几个公公见诺颜并不反对,胆子更加大了,说道:“奴才为娘娘宽衣。”伸手想替诺颜解下衣带。 诺颜轻巧地避过,倍感屈辱地说:“我自己来。” 手刚放到衣带上,却听见身后传来熠瞳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不许对玉妃娘娘无礼。” 诺颜心头一暧,热泪又涌上了眼眶,他还是在意她的,不愿她受辱。 几个太监抬头望向卧室,只见熠瞳随意披了件衫子站在门口,胸前大敞,几缕乱垂在额际,浑身散着野性与不羁的味道。他的眼神狂躁而悲愤,与平日那个衣冠齐楚,喜怒不形于色的皇上判若两人。 一个太监鼓足勇气问:“皇上,这是要留吗?” “留。”熠瞳的口气不容置疑。 几个太监知趣地远远避过一旁。 诺颜笔直地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往前走。 熠瞳来到诺颜身后,附在她的耳边,用只容她一人听见的声音说:“我听说,生孩子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你就准备着受苦吧。我会让你生一大堆的孩子,八个儿子,八个女儿,一个都不能少。” 曾经他也说过这样的话,你要给我生一大堆的儿子女儿。可是当初他说这话的时候充满了柔情蜜意,而现在,生孩子却成了处罚她的一种方式。 诺颜用平静得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声音说:“臣妾遵命。” “你就只会说这句话吗?”熠瞳的声音忍不住又高昂起来。 诺颜仍是不看他,略带嘲讽的口气说:“皇上要臣妾说什么呢? 第285章:让孩子帮我拴住你 熠瞳恼怒地瞧着诺颜平静得异乎寻常的侧脸,这个倔强的女人,他该拿她怎么办?气急败坏地叫:“传柳妃,不,传林妃侍寝。” 诺颜鼻头一酸,心突然变得空落落的,但是她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只平静无波地说了句:“臣妾就不打扰皇上的雅兴了,臣妾告退。”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龙渊宫。 熠瞳一动不动地站着,手握得紧紧的,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斯人已去,空气中却还留着余香。 诺颜,他在心里默默地说,你说你心里装的是我,为什么我却无法安心?听说,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会安定下来,就让孩子帮我拴住你吧。 回到卧室,桌上孤零零地躺着一封信,正是宣宗当年写给静夫人却还未来得及送出的那封。诺颜临走的时候没有忘记带走匣子,这封信却被她拉下了。 熠瞳执起信,唇边露出一丝苦笑。今晚,他现那个匣子,猜到诺颜便是当年宣宗预定的太子妃,大为震惊,所以到甘泉宫去找诺颜。卧室中空荡荡的,熠瞳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她去了寒蕊宫。 他没有惊动旁人,自己悄悄来到寒蕊宫,正好撞见诺颜在与流萤私会。 当年宣宗迷恋静夫人,如今自己、慕风还有流萤都为诺颜着迷,这母女俩,当真把后宫搅得一团糟。红颜祸水,祸水红颜啊。 熠瞳将信举到烛火前,火舌卷到信纸上,蚕食着它,不一会儿整封信就化为了灰烬。 门外传来太监的尖声通报:“林妃娘娘到。” 熠瞳皱了皱眉,来到门口。 林妃夜间已经睡了,被人从床上拖起来,说是皇上要招幸。好象天上掉下一个特大号的馅饼,林妃喜出望外地妆扮好,随着传话的公公来到龙渊宫。 这时见熠瞳衣冠不在门口,少了平日里的威严,却具有无比的魅惑,腿一软,跪在地上,甜甜地叫:“臣妾叩见皇上。” 第285章:让孩子帮我拴住你 熠瞳恼怒地瞧着诺颜平静得异乎寻常的侧脸,这个倔强的女人,他该拿她怎么办?气急败坏地叫:“传柳妃,不,传林妃侍寝。” 诺颜鼻头一酸,心突然变得空落落的,但是她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只平静无波地说了句:“臣妾就不打扰皇的雅兴了,臣妾告退。”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龙渊宫。 熠瞳一动不动地站着,手握得紧紧的,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斯人已去,空气中却还留着余香。 诺颜,他在心里默默地说,你说你心里装的是我,为什么我却无法安心?听说,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会安定下来,就让孩子帮我拴住你。`1x` 回到卧室,桌孤零零地躺着一封信,正是宣宗当年写给静夫人却还未来得及送出的那封。诺颜临走的时候没有忘记带走匣子,这封信却被她拉下了。 熠瞳执起信,唇边露出一丝苦笑。今晚,他发现那个匣子,猜到诺颜便是当年宣宗预定的太子妃,大为震惊,所以到甘泉宫去找诺颜。卧室中空荡荡的,熠瞳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她去了寒蕊宫。 他没有惊动旁人,自己悄悄来到寒蕊宫,正好撞见诺颜在与流萤私会。 当年宣宗迷恋静夫人,如今自己、慕风还有流萤都为诺颜着迷,这母女俩,当真把后宫搅得一团糟。红颜祸水,祸水红颜啊。 熠瞳将信举到烛火前,火舌卷到信纸,蚕食着它,不一会儿整封信就化为了灰烬。 门外传来太监的尖声通报:“林妃娘娘到。” 熠瞳皱了皱眉,来到门口。 林妃夜间已经睡了,被人从床拖起来,说是皇要招幸。好象天掉下一个特大号的馅饼,林妃喜出望外地妆扮好,随着传话的公公来到龙渊宫。 这时见熠瞳衣冠不整地站在门口,少了平日里的威严,却具有无比的魅惑,腿一软,跪在地,甜甜地叫:“臣妾叩见皇。” 第286章:天人交战 熠瞳淡淡地说:“起来吧。夜深了,你找朕有何要事?” “谢皇上。”林妃站起身,惊讶地望着熠瞳,娇羞地说,“皇上,是您召臣妾来的。” 熠瞳恍然记起,刚才与诺颜斗气的时候,是曾吩咐召林妃侍寝,但过后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 这时瞧见林妃渴盼兴奋的样儿,若要让她回去多少有些不忍心,毕竟是他自己大半夜的把人家从床上揪起来。但是他又不愿让人随意留宿在龙渊宫,遇到诺颜之前,都是他去临幸的妃子那,从未让谁来过龙渊宫。 心中一忽忽想着,诺颜一而再与男人私会,自己也临幸别的女人给她看看,不要以为只有她会红杏出墙。一忽忽又想着,诺颜私会便私会了,其实并未做出越轨的事,她还是自己一个人的,就大度点吧,何必再刺激她。 林妃痴痴地瞧着他,见他面上一会白一会红,不敢打扰他,只得端端正正地立着。她为了讨熠瞳欢心,身上的衣衫很是单薄。原以为一来就会躲进熠瞳温暖的怀抱,不曾想却被撂在这风口,冻得瑟瑟抖。 天人交战了好一会,熠瞳终是提不起兴致,说道:“没事了,你回去吧。” 林妃的心情一落千丈。 熠瞳吩咐:“送林妃娘娘回宫。”掉头进了房间,根本没有多瞧林妃一眼。 林妃委屈得差点要哭出来,但是她能怎么办呢,只能无奈地随着公公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诺颜早就回到了甘泉宫。熠瞳的话对她刺激太大,一路精神恍惚,也没想过自己其实是偷溜出甘泉宫的,此时甘泉宫服侍的众人都以为她好端端地睡在床上呢。 甘泉宫值夜的仆婢见诺颜从大门外进来,衣衫头又着实的不整齐,不禁都惊讶地张大了口。但也不敢多问,忙着把她迎进室内。 诺颜再次回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觉,林妃和熠瞳的身影纠缠着盘旋在她脑中,挥之不去。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 第287章:又来这一套 早上刚刚起床,就见凝霜端了一小碗粥过来,说是皇上特意吩咐厨下做了给她滋补身子的。 哼,又来这一套,诺颜瞧也不瞧粥碗,赌气说:“我不吃。” 凝霜劝道:“娘娘,别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呀。皇上还说,让你用过早饭后就搬到龙渊宫去住。” 她没听错吧,熠瞳竟然让她搬到龙渊宫去住,那可是他的寝宫啊,昨晚他才把自己从那赶出来。难道他还嫌折磨得她不够,要她夜夜看他与别的女人表演吗?诺颜紧紧咬着下唇不说话。 凝霜跟了诺颜有些日子,对她的脾性多少有些了解,昨晚的事她也听说了,心里明白这两人又是在闹别扭呢。 婉言劝道:“娘娘,皇上是真的很在意你呢。昨晚你回到甘泉宫后,林妃奉命去了龙渊宫,不过连龙渊宫的门都没进就被皇上给退回去了。” “昨晚他是一个人睡的?”诺颜脱口而出,瞧见凝霜打趣的眼神,不禁脸上微微泛红。 凝霜大力点着头说:“是啊,皇上根本连林妃的手都没碰一下。这下你该放心了,赶快吃早饭吧。” 诺颜口是心非地说:“我才没有不放心呢,他跟谁在一起根本不关我的事。哼,自大狂,半夜三更把人家叫过去,连门都不让进,太过份了,他还真以为……” 说到这儿诺颜住了口。 “真以为什么?”凝霜好奇地问。 “没什么。”诺颜随口掩饰,本来她想说他还真以为他是皇帝啊,但想着这话可不能乱说,别漏了熠瞳的底,因此没有说下去。 凝霜当然不会再追问,不在意地说:“要说,林妃也不是什么好角色,她在萧贵妃面前可没少进你的馋言呢。平时她仗着萧贵妃青睐她,没少在后宫作威作福。昨晚被皇上治治也好,如今她成了众人的笑料,看她还怎么嚣张。” 诺颜无谓地一笑,后宫嫔妃为何相争,还不是因为她们共属一人。从来没有人想到责怪皇帝这个罪魁祸,反要苛责可怜的嫔妃,真是悲哀。 第288章:妻子迎接晚归的丈夫 诺颜磨磨蹭蹭吃过早饭后,还是乖乖地搬到龙渊宫去了。毕竟熠瞳现在的身份是皇上,她不可以当众违逆的。凝霜也一道搬了过来,仍然是她的贴身侍婢。 熠瞳不在龙渊宫,但不断派了人来陪她消遣。为她丈量尺寸做冬衣的,给她讲笑话解闷的,陪她下棋的,送字画供她玩赏的,不一而足。身旁的小宫女看得艳羡不已,连连惊叹玉妃娘娘的圣眷之隆。 诺颜心里却明白,熠瞳这是怕自己又偷偷地溜掉呢,他自己没空过来,因此派了人来看住她。 直到傍晚时分,熠瞳才披着晚霞回到龙渊宫。今天他本来还有很多事务的,但想着诺颜是第一天搬到龙渊宫,因此挑着捡着处理了一些较大的事件,便赶着回来了。 老远地就看见诺颜倚在门口,熠瞳心头暖洋洋的,这情形象极了妻子在迎接晚归的丈夫。以后,他和诺颜隐居的日子大概就是这样的吧,男耕女织。他在外面劳作了一天回到家,诺颜早做好了晚饭在门口翘企盼。 对了,她的身边,还应该再缠绕着几个顽皮打闹的小毛头。今晚,他得加紧努力了。 心中颇为后悔,早点让她搬到龙渊宫来该有多好。 熠瞳热切地注视着诺颜,加快了脚步,很快来到诺颜面前。刚要张开手给她来个大大的拥抱,却见诺颜弯腰朝他福了福,说道:“臣妾叩见皇上。”声音不咸不淡的。 这不是生分了吗,熠瞳心里不痛快,但碍于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只好伸手将她扶起来,说道:“爱妃不必多礼。” 拥了她便想进去好好温存温存。 诺颜拉住了他,说:“皇上稍待片刻。里面熏香的味道太浓烈,我刚叫人新换了一种。” 原来她到门口是闻不惯熏香,而不是来等他的,熠瞳不免大为沮丧。 沮丧归沮丧,好歹诺颜还在他身边,好歹她没有抗拒他,好歹他们还有未来,虽说那未来有些捉摸不定。熠瞳伤心了一下,也就顺着诺颜的意,待熏香的味道不再呛人了才陪着她进去。 第289章:来真格的 执着诺颜的手,熠瞳询问她一天的细况,诺颜一一回答了。两个人心中都藏了太多的东西,有了太多的顾忌,却是不能再如同以往那般无拘无束了。 到后来,熠瞳甚至斥退所有服侍的人,对诺颜说:“你能不能别再称我皇上了?听着别扭。” 诺颜果然不再称他为皇上,但也不叫他的名字,反正这房中就他们两个人,一张口当然就是在对他说话。 熠瞳闷闷的,没精打采地就伸了个懒腰说:“早点休息吧。” 诺颜早瞧见床上只放了一床大红锦被,知道熠瞳是要跟她来真格的了,不禁紧张万分。 她的紧张全都落入了熠瞳的眼里。见她迟迟不肯上床,熠瞳凑到她面前,挪揄地说:“怎么,害怕了?怕我吃了你?” 诺颜嘴硬地回答:“我才不怕,又不是第一次了。”胡乱脱了外衣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熠瞳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这才象她嘛,幸好她没有来一句诸如服侍皇上是臣妾的荣幸之类的话。 也迅脱下外衣,爬上床,拉扯着被子说:“你把被子全都霸占完了,我盖什么?” 诺颜将被子抓得死紧:“这被子太小了,不够两个人盖。” “这被子还叫小?” 熠瞳终于将被子扯开一道缝,钻进去,紧紧搂住诺颜,俯在她耳边说:“你知道吗?两个相爱的人躺在一起,即使是比这小一半的被子都足够盖了。” “你很有经验嘛。”诺颜酸溜溜地说。 熠瞳拔弄着诺颜粉嫩的面颊,轻轻笑着:“我没有听错吧,你在吃醋?我这点可怜的经验都是跟你在一起才有的。” “我才不会吃,唔。”诺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熠瞳灼热的吻给堵住了。 他的吻,初始轻柔,如春天的细雨无声地沾湿了花瓣。继而热烈,如骄阳融化了冰雪,如惊涛骇浪,将诺颜心底最后的一点堤坝击溃。 诺颜紧绷的身子一点一点地放松,终于毫无保留地展露在熠瞳面前。 第289章:来真格的 执着诺颜的手,熠瞳询问她一天的细况,诺颜一一回答了。两个人心中都藏了太多的东西,有了太多的顾忌,却是不能再如同以往那般无拘无束了。 到后来,熠瞳甚至斥退所有服侍的人,对诺颜说:“你能不能别再称我皇了?听着别扭。” 诺颜果然不再称他为皇,但也不叫他的名字,反正这房中就他们两个人,一张口当然就是在对他说话。 熠瞳闷闷的,没精打采地就伸了个懒腰说:“早点休息。” 诺颜早瞧见床只放了一床大红锦被,知道熠瞳是要跟她来真格的了,不禁紧张万分。 她的紧张全都落入了熠瞳的眼里。见她迟迟不肯床,熠瞳凑到她面前,挪揄地说:“怎么,害怕了?怕我吃了你?” 诺颜嘴硬地回答:“我才不怕,又不是第一次了。”胡乱脱了外衣爬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熠瞳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这才象她嘛,幸好她没有来一句诸如服侍皇是臣妾的荣幸之类的话。 也迅速脱下外衣,爬床,拉扯着被子说:“你把被子全都霸占完了,我盖什么?” 诺颜将被子抓得死紧:“这被子太小了,不够两个人盖。” “这被子还叫小?” 熠瞳终于将被子扯开一道缝,钻进去,紧紧搂住诺颜,俯在她耳边说:“你知道吗?两个相爱的人躺在一起,即使是比这小一半的被子都足够盖了。” “你很有经验嘛。”诺颜酸溜溜地说。 熠瞳拔弄着诺颜粉嫩的面颊,轻轻笑着:“我没有听错,你在吃醋?我这点可怜的经验都是跟你在一起才有的。” “我才不会吃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熠瞳灼热的吻给堵住了。 他的吻,初始轻柔,如春天的细雨无声地沾湿了花瓣。继而热烈,如骄阳融化了冰雪,如惊涛骇浪,将诺颜心底最后的一点堤坝击溃。 诺颜紧绷的身子一点一点地放松,终于毫无保留地展露在熠瞳面前。 第290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朝云宫,萧贵妃冷凝着脸听妙晴的禀报。 “娘娘,老爷不在家中。据说是因为前线战事紧张,流萤就快打到都城边上了,老爷整天关在政事堂与大臣们研究对策。” 萧贵妃的眉心渐渐聚拢,看来流萤的力量不容小觑啊。之前爹的大部分精力都忙于对抗朝中的各方反对势力,前方的战事都交由旁人来处理,如今竟连他都亲自上阵谋划,还整日关在政事堂。 沉思了片刻,吩咐妙晴:“你去留个言给老爷,请他有空的时候进宫一趟,我有事找他。” “是,娘娘。”妙晴回答。 然后又神秘兮兮地探过头说:“娘娘,奴婢还打听到一件事。” “什么事?” “据说昨夜长孙大人,也就是玉妃的父亲,带着家眷连夜出逃了。” 萧贵妃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失声问:“还有这等事?皇上怎么说?” “皇上什么也没说,当作没有生似的。” “哼,他定是为了那贱人。”萧贵妃气咻咻地说,好容易咽下一口气,吩咐妙晴:“赶快去办事。” “是。”妙晴答应了,不敢再看萧贵妃山雨欲来的脸色,以最快的度退出门外。 萧贵妃恨得牙痒痒的,她之前定下的计策完美无缺,玉妃私会流萤派来的人,偷传情报,被皇帝抓个正着。饶是这样,熠瞳不但不处罚她,反倒让她搬到龙渊宫去住。 她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反成全了他们。是可忍,孰不可忍,为今之计,只好请出父亲这座靠山了。玉妃的父亲不知为何离开了都城,如此正好,让玉妃少了一个支持的力量。 长孙大人离开都城,其实全是因为流萤的命令。那晚,流萤负气独自离开皇宫,一怒之下找到长孙大人,要他立刻搬走。 长孙大人本来还想留在都城为流萤作内应,也好照顾诺颜,但流萤的态度非常强硬,长孙大人只好随他一道连夜逃出都城。 第291章:无聊无奈的后宫生活 流萤自有他的考虑,他与诺颜的关系被皇帝察觉了,难免不影响到长孙大人。至于诺颜,她义无反顾要留在皇帝身边,以后她就好自为之吧。 诺颜呆在深宫,不了解外面的消息,连义父离开的事也因为熠瞳的刻意隐瞒而毫不知情。但是她从熠瞳不经意流露的疲倦和焦虑,还是可以猜测到局势的紧张。 诺颜早打定了主意不参与政事,因此从来不向熠瞳过问。而熠瞳也从不向她提及只言片语,两个人之间始终存着点隔阂,不复当初的纯净。 熠瞳回到龙渊宫的时间越来越晚,诺颜一个人独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即使在一起,也似乎找不到什么共同的话题,需要回避的问题太多了。 开头几晚,诺颜还强撑着睡眼等待熠瞳回来一道安歇。后来熠瞳见她等得辛苦,不肯再让她等,坚持要她先上床休息。于是,诺颜每晚早早地上床睡觉。 朦胧中周身变得暖洋洋的,好象偎着一个大火炉,她便知道是熠瞳回来了。等到身侧空落落冷清清的,她便知道他是上早朝去了。 孤寂和落寞象是壁上的青苔,肆无忌惮地滋生。 偶尔,诺颜会独自到僻静处走走。走一圈,再回来,对着富丽堂皇却了无生气的墙壁呆。后宫的生活是这般无聊无奈,她一个宠妃尚且如此,其她的妃子更加可想而知了。 这天,又独自坐在离龙渊宫不远的一个小湖边的一块大石上,对着湖水呆。此处人迹罕至,她不必讲究礼仪形象。 湖水很平静,清晰地反映出蓝天白云以及湖边的垂柳长草。正看得专注,垂柳畔,白云间突然出现一个女子的倒影,梳着高高的宫髻,看不清面容,却看得出她浑身尊贵的气质。 诺颜吃了一惊,忙站起身,转向来人。 待看清来人的相貌,诺颜更是心惊,忙朝她福了福:“臣妾参见太后。” 第292章:好好地爱他 来人正是太后,她虚扶了扶,矜持地说:“玉妃不必多礼。” 诺颜偷眼朝太后身后看了看,她的身后并无旁人,只在极远的地方站了两个宫女。猜想是太后偶尔路过,看见她在这儿,便留下随侍的宫女,自己走过来。或者太后根本是了解到她常常呆在此处,特意来找她的也未可知。 不论是哪一种,诺颜可以肯定的是,太后绝对找她有事,否则她就不会令宫女回避了。 太后细细地打量诺颜,半晌才说:“玉妃,你瘦了。” 她的声音很平和,也很慈祥,让诺颜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呆在娘怀里的感觉。好象阴暗的角落里突然透进一缕阳光,诺颜心头暖暖的,但也只说了一句:“谢谢太后关心。” 太后移开目光,转向湖面,她的声音亦如湖水般平静:“玉妃,你辛苦了。其实,皇帝也很辛苦,很苦很苦。我这个做母亲的,欠了他很多很多。” 诺颜惊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对她说这番话。太后向来不问外事,专心向佛,很少步出她的慈安宫。可是今天,她不但找上自己,还同她说这些奇怪的话,不知她的意图何在。 太后沉默了一会,接着说:“当初,他执意要纳你为妃。他对皇宫的一切向来都很冷淡,我从未见过他那样执着地想要得到什么,叫我如何忍心拒绝。他从小没有得到母爱,如今,他好容易对一个女子倾心,我真希望他能在爱情这方面得到补偿。” 太后转向诺颜,很认真地看着她说:“玉妃,他是真心真意爱你的,你也好好地爱他,好吗?” 诺颜摸不准她的心思,恭恭敬敬地答道:“臣妾自当好好服侍皇上。” 太后微晒:“我不是这个意思,服侍和爱是两回事。他爱你,爱到包容了你的所有,所有的好与不好。我看得出,你也是爱他的,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吗?” 第293章:试探太后 太后眼中是满满的信任与期盼,诺颜心头一热,信誓旦旦地说:“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么,我可以放心地把他交给你了?” 诺颜猛点着头:“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会好好爱他,您放心。” 太后满意地笑了,转身欲待离去。 “等等,太后,”诺颜叫住她,“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太后回望着诺颜。 诺颜字斟句酌地说:“刚才,您说皇上从小没有得到母爱。他不是一直跟您住在一起的吗,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您,您又这么慈爱,他怎会得不到母爱呢?” 太后的言行着实有些可疑,让诺颜怀疑她是否知道熠瞳的真实身份,因此试探地问她。 太后唇边露出捉摸不定的微笑,她的目光也有些迷离,她平和地笑着说:“你也许听说过,皇帝有一个孪生兄弟。我这一生,最痛苦的时刻莫过于产下两个孩儿后,觉醒来,身边却只剩下了一个孩子。我日夜思念缘吝一面的那个孩儿,却忽视了眼前的这个孩子。两个孩子,我都欠了他们。” 诺颜有些失望,听太后的口气,她似乎并不知道熠瞳与慕风掉包之事。 但是太后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精神一振。 太后呓语般地说:“三年前的那天,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了,这三年来,我好象生活在梦中,一点都不真实。有时候,我真怕一觉醒来,梦也就醒了。” 好象真的大梦初醒一般,她又回复成平时那个淡定自若的太后,笑看着诺颜说:“刚刚胡言乱语,吓着你了?湖边风大,早点回去歇着吧。” 诺颜踌躇着说:“太后,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 “你说吧。” “听说当年静宜宫中住了一位静夫人,您知道她的来历吗?” 太后与娘年纪相当,又在皇宫呆了这么多年,她知道点底细也是有可能的。知道当年旧事的人极少,诺颜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打听的机会。 第294章:她抢不走皇帝 太后奇怪地问:“你为何问她?” 诺颜不便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说:“闲逛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静宜宫,有些好奇。听说静夫人的女儿是当年宣宗选定的太子妃,是这样吗?” 太后细审着诺颜,微微一笑:“有这样的传言,静夫人的女儿是命中注定的国母,皇帝时常拿这个做挡箭牌,以免立萧贵妃为后。你是担心哪天静夫人的女儿突然出现,抢走皇帝吗?” 诺颜没料到太后会扯到她身上来,讪讪地笑着,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 见诺颜不回答,太后以为自己猜中了,笑道:“放心吧,皇帝极有主见,她抢不走的。当年的事,我也不太清楚,我随先帝入住宫中的时候,原先宫中的旧人早都逃的逃,亡的亡,所剩无己。当年静夫人的行踪极为隐秘,就是宫里的人,恐怕知道的也不多。” 微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又说:“照料东宫的那位老宫女倒是还在,她是服侍前太子的宫女。当年刺王攻进皇宫的时候,她被大火烧成重伤,侥幸活了下来,但也没能逃出宫外。后来,先帝要为前太子保留东宫,见她可怜,又念她是东宫的旧人,因此让她看守东宫,但不得步出东宫宫门一步。” 诺颜想起来了,那次她进入东宫,见到所有的物品一尘不染,果然是有人在打扫整理。 惊奇地问:“为什么不能步出东宫?” 太后怜悯地回答:“她的颜面被大火烧伤,先帝怕她吓到旁人。” 诺颜想起了当年逃难的生涯,颇为感伤:“战争给多少人带来灾祸啊。当年的刺王,如今的流萤,只为了一己之私,害得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太后赞赏地看着她:“我果然没有看错,难得你有这等悲天怜人的胸怀。不过你既然反对战争,为何还要向流萤通风报信呢?” 原来连太后也知道了她与流萤的人私通之事,难怪她会来找她。熠瞳压下这件事不做处理,还宠着自己,不知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呢。 第295章:冲冠一怒为红颜 诺颜坦然迎视着太后:“我没有向流萤通风报信,我是被人污陷的,请太后明察。” 太后莞尔一笑:“既然皇上选择相信你,那么我也选择相信你,否则今天我就不会来向你说这番话了。” 诺颜暗暗松了口气,感激地说:“谢谢太后。” “不必谢我,要谢就谢皇上吧,只要他快乐,我就满足了。萧相专权,流萤又来对抗朝庭,可不知他有多焦心呢。” 诺颜听太后的口气,多半察觉到熠瞳与慕风的区别,据说太后以前待慕风很是严厉,三年前才突然改变了态度。但太后不肯明说,她也不好再追问。听太后提到流萤,又忍不住为流萤辩解:“说起来也怪不得流萤,他是前太子,想夺回皇位的心情可以理解。归根结底要怪刺王,当年若不是他作乱,也不致生出那么多事来。” 有一句话她藏在了心里没说,否则娘也不会惨死在雪地上。 太后神情有些伤感,缓缓摇了摇头说:“当年的事,也不能全怪刺王,是宣宗负他在先。” 诺颜想起,上回慕风带她一道去见太后,记得太后曾说过刺王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话,惴惴不安地问:“太后,您曾说刺王是为了一个女子才反叛的,那个女子是谁啊?” “就是你刚才问起的静夫人,先帝曾经跟我提过一次。但刺王和宣宗与静夫人之间到底有何纠葛,我就不得而知了。” 刺王果然是为了娘,刚才她就有种预感。那么,刺王可能是她的父亲吗?想到自己可能是逆贼的女儿,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转念又想,如果刺王真是自己的父亲,娘得知他攻进都城的消息,必定会在皇宫等他,而不会带着自己逃难,多半他不是。 不论他是不是,他必定知道娘的来历,诺颜又问:“先帝收复江山后,刺王去哪了呢?” 好象没有听说先帝处死刺王。 第296章:我是想你了 太后答道:“刺王自知敌不过先帝,带了几个亲信逃走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何处。” 又是一个无头悬案,身世依然扑索迷离,没有个头绪。 辞别太后,诺颜心事重重地回到龙渊宫,遥想着娘当年的风姿。宣宗定然是以不光彩的手段逼迫娘带着自己进入深宫,娘曾对自己说过,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总有一天,他会骑着白马来都城接她们。 可惜,娘没能等到这一天。 熠瞳照例回得很晚。诺颜抵不过凝霜的劝解,早早地上床了。熠瞳吩咐过凝霜,到了时辰就要督促玉妃娘娘上床,不得再熬夜等他。 诺颜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再如以往那般抵不住睡意。 静夜中有人轻轻推开门进来,诺颜大睁着双眼,屏住气息望着在黑暗中摸索着脱衣的人影。自从她搬来龙渊宫,熠瞳体谅她,睡觉的时候从不掌灯。 他还是那般细致体贴,诺颜不禁感动。 熠瞳脱了衣服,摸索着来到床边,侧身躺在诺颜身边,小心地伸出双臂,温柔地将她揽进怀里。 “熠瞳。”诺颜轻声地唤。 熠瞳吓了一跳,手臂却是更加用力了,将诺颜紧紧地搂在胸前,贴在耳边笑问:“睡不着觉?想我了?” 诺颜反手回抱熠瞳:“嗯,我是想你了。” 熠瞳愣了半晌,诺颜的回答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诺颜不是个外露的女孩,从来不肯直接承认自己的情感。若换了从前这样问她,她肯定会羞涩地回答,谁想你了,或者是才不想呢。 还没等熠瞳弄明白这意料不到的变化,一张温软的芳唇自动地送上来,贴住了他的。熠瞳脑中“嗡”地响了一下,刚刚整理了一半的思绪霎时分崩离析,再也没有了思维的能力,只贪婪地吮吸这从天而降的甘霖。 “熠瞳,”诺颜喘息着说,“我要告诉你,我爱你,我会好好地爱你。” 回应她的,是铺天盖地的浪潮。 第297章:你是在关心我吗 浪潮褪尽,诺颜软软地趴在熠瞳胸前,用手指在他胸口上画着圈圈。熠瞳手掌轻轻抚摸着诺颜细滑柔嫩的脊背,满足地问:“今天是天降红雨了吗?” 平时可都是他主动的。 诺颜伸手从枕畔摸出一个小玉瓶,递到他面前:“现在你可以吃这解药了吗?” 熠瞳心存芥蒂,始终不肯服下流萤赠的解药,单靠他自己每日运功排毒,效果很是缓慢,还有不少的毒素残留在体内。 熠瞳看也不看瓶子,说:“再用不了多久,毒就可以全部排除了。” 他还是那般倔强,诺颜也拿他没办法,没好气地说:“你每天这样劳累,不养好身体,看你怎么撑得下去。”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只要你每天都象今晚这样补偿我,再累都不怕。” 诺颜不理会他的调笑,将瓶子放了回去,终于问出那个她一直想问但一直回避着不敢问的问题:“流萤是不是快打到都城了?” 熠瞳的手顿时停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抚摸着诺颜,闷声说:“以后别在枕头边上提那个煞风景的名字。不过鉴于你今晚的表现,就不跟你计较了。” 诺颜执着地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是,他距都城不过几十里地了。”熠瞳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女人也同他一般的倔强,但是他能奈她何? 正色说道:“诺颜,时机紧迫,我这些天都在布署力量对付萧宰相。他在朝中有很多党羽,又掌握了军权,只有先除了他,我才可能亲自处理流萤的事。收网就在这两日,所以这两天你就呆在龙渊宫,哪也别去,危险。” “嗯,我听你的。” “睡吧。” 但是诺颜并没有听从熠瞳的劝告,乖乖地呆在龙渊宫,而是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去了东宫。 她琢磨着太后说过的话,东宫还有一位老宫女,是当年服侍太子的旧人。不过从她口中能不能探听到有用的消息,诺颜着实没有把握。连流萤都不知道静夫人的来历,遑论他身边的一位宫女。 第298章:见她象见了鬼一样 又想,流萤当初还是个小孩子,自然不会去关心这些事。那位宫女在宫中呆了这么几十年,知道点什么也难说。只要有一线希望,诺颜都不会放过。 仍是独自来到东宫,东宫是皇宫的禁地,她不愿让人抓住把柄。 上回她来东宫是深夜,又是偷偷进去的,因此没有撞见那位宫女。这回她要找她,自然得光明正大从大门进去了。 诺颜来到大门前,仰面望着这个曾经除了龙渊宫,最受人瞩目的宫殿。同静宜宫的门口一样,因为荒芜已久,东宫的大门前也长满了齐膝深的杂草。杂草略略有些枯黄,在深秋的风中出萧瑟的声响。 诺颜瞅见四周没有旁人,来到大门前,轻轻地叩响了门环。 “嗒嗒”的轻响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脆。 过了不大工夫,门内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诺颜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又一次落得个失望。 门沉重而缓慢地打开了,门轴在咿咿呀呀地呻吟,显是很少被人开启。但是门只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便停住了,门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还没到领米的时间呐。” 接着一双眼睛出现在门缝前,眼睛的下面,方灰色的布,把整张脸全部遮住了。诺颜听太后说过,这个宫女的脸被大火烧伤了,因此见她蒙面并没有感到惊讶。 然而门内之人一见到她,却骤然暴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生生地朝后退出好几步。但紧接着她又迅回到门前,手把在门上想关上大门。 诺颜不明白她为何见了自己就象见了鬼一样,但她还没有问她话呢,岂能让她关上大门,功亏一箦。抢上前,先她一步把住了门,挤进门内。 老宫女见挡不住诺颜,朝后退了几步,睁圆了两只浑浊的眼死死地瞪着她。 诺颜怕再刺激到她,不敢靠她太近,背靠着门,尽量用诚恳的声音对她说:“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问完了我就走,你可以帮我吗?” 第299章:差点窒息而死 老宫女仍是瞪着她,不动也不说话。 诺颜不明白她是本性如此,还是因为当年惨遭横祸,受的刺激太大,抑或这些年见的生人太少,以至性情比较失常。但她现在没有工夫去考虑这些,只想快点问完走人。 不愿耽误时间,开门见山地问:“宣宗在朝时,静宜宫住了一位静夫人,你知道她的来历吗?” 她不问还好,一问这话,老宫女突然象疯了似的,狂叫着扑上前,扼住了她的脖子。 诺颜身负武功,身手敏捷,但事情来得实在太突然,老宫女处于癫狂状态,动作迅如鬼魅,让她避之不及,只有抓住老宫女的手,用力想扳开她。 疯癫的人力气最大,她的手指象铁爪一样死死地箍在诺颜的脖子上。诺颜根本扳不开她,只能勉强抵住她,不至窒息而死。 搏斗中老宫女覆在面上的布被扯落下来,一张炭黑残缺恐怖到极点的脸凑在诺颜面前几公分的地方。诺颜虽说对她的容貌早有思想准备,但在这种情况下,乍一见到还是被吓得高声尖叫。 脑中突然一阵阵的眩晕,心中烦闷欲呕,手指上的力道也变得轻了。老宫女听到她的尖叫,反倒被刺激了似的,两眼血红,花白的头垂在面前,加重了力道。 脖子上沉重得象压了一座山似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混混沌沌听见老宫女在狂叫:“你这个狐狸精,你为什么不死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阴魂不散,跑到宫里来干什么?你害死了皇上,害得太子失踪,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诺颜明白了,她是把自己当作了母亲。娘跟自己长得很象,当年娘在宫里时比自己现在大不了几岁。看来太后所言非虚,刺王与宣宗之间的恩怨果然是因娘而起,而这老宫女必然知道一些内情。 想告诉老宫女,她认错了人,更想从她口中探听娘的消息,但是脖子被她紧紧地扼住,根本说不出话来。 第300章:娘娘有喜了 就在诺颜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听见有杂乱的脚步声跑来,伴着脚步声,还有人的说话声。 “快,那个老宫女疯了,快救人。” “天啦,是玉妃娘娘,还不快点。” 几个太监正好在附近,听到老宫女和诺颜先后出的尖叫,赶过来看个究竟。这时诺颜和老宫女扭打着已经滚出东宫门外,这几个太监跑到两人跟前,用力分开老宫女的手指,将她拖进东宫去了。 诺颜的脖子终于重获自由,大大地呼吸了好几口清新的空气,才在两个公公的扶持下站起身。但不知为什么,刚站起身,脑中又是一阵眩晕,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诺颜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龙渊宫熠瞳的大床上。她并未昏迷多久,刚睁开眼就看见熠瞳一脸紧张冲进房来。 熠瞳冲到床前,坐在床沿上,将欲待坐起身的诺颜按回到床上,紧紧握着她的手问:“怎么样?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没事了,真的。”诺颜朝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熠瞳听她的声音没什么异常,精神也还好,稍松了口气。回头问道:“御医呢?怎么还没来。” 他刚一接到太监的禀报就立刻向龙渊宫奔来,同时命人紧急召唤御医。这该死的御医,怎么磨磨憎憎的,动作慢得跟蜗牛似的,以后得给他们安排点项目锻练锻练才是。 他不说是他自己来得太快,心情太急躁,反抱怨御医动作太慢。 “来了,来了,皇上,下官这就给娘娘诊病。”听到太监传报以最快的度赶来的御医还在门外就听见了熠瞳的问话,忙高声回答着来到诺颜的床前。 诺颜没料到他把御医都给招来了,忙从床上坐起身,推辞道:“没事了,刚才就一时接不上气,早就好了。不必诊病了。” 无奈熠瞳就是不听,非要御医瞧瞧才放心,诺颜只好将手伸过去。 御医一手把住脉,一手抚着颌下长须,微眯着眼,好一会才站起身,喜笑颜开地向熠瞳和诺颜施礼:“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娘娘这是有喜了。” 第301章: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吗 御医的话仿佛一道金光闪过,把整个天空都照亮了。 熠瞳又惊又喜地看着诺颜,诺颜也含笑回望着他。突然熠瞳跳起身,抱起诺颜,象一个田间狂野的少年,抱着她不住在房中打圈,口中兴奋地叫:“太好了,我就要当爹喽。” 房内服侍的宫女不禁都掩口偷笑。御医手抚着长须,笑着直摇头,心道皇上真是乐疯了,爹是民间的称谓,他怎可能当爹嘛,当父皇还差不多。 熠瞳难以抑制心中的狂喜,将诺颜高高地抛起来。但刚一出手,又后悔不迭,窜上去接住她,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埋怨自己:“看我,太不小心啦。从现在起,你要好好地将息身子,不许再胡作非为。” 待御医和众宫女都离开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时,熠瞳虎着脸问:“你到东宫去干嘛?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危险?” “我,我就是路过。”诺颜心虚地辩解。 “又不老实。还说爱我,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吗?” 熠瞳的话让诺颜心惊,想起之前的种种矛盾,多半都是因为她对他不够坦诚,隐瞒了太多东西造成的。因此实言相告:“我听说东宫那位老宫女是前朝的旧人,所以想去问问她,看她知不知道我娘的来历。谁知道她了疯。” 熠瞳叹了口气,握着诺颜的手:“诺颜,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想知道你的身世,想找到你父亲。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再忍耐一段时间,等我处理完迫在眉睫的这些大事,再帮你打听,好吗?” “嗯。”诺颜乖顺地答应。 想起这两天最是关键时期,想必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他这一回来看望自己,不知又耽误了多少事情呢。推推他说:“我没事了,你快去忙你的吧。” “我不放心你,你总是不听我的话。”熠瞳不肯起身,琢磨着是否要将诺颜拴在身边。若是平日里的诺颜,跟在他身旁倒无所谓,可现在她有孕在身,却是不好过度劳累了。 第302章:男人哆嗦起来比女人还烦 诺颜信誓旦旦地回答:“你放心好了,我保证不会再出乱子。” “你的话我已经很难再相信了,嗯,我得想个办法监督你才是。” 监督?多半要派一大堆人跟在她身边,一刻不敢放松地盯着她,多不自在啊,比坐牢还难受。诺颜拉着他的手央求:“你就信我一回吧,好不好?” 熠瞳大摇其头:“不行不行。” 唤了凝霜进来,吩咐道:“你去安排人员服侍娘娘,娘娘身边至少得有四个人轮班随侍,时刻注意着娘娘的安危,不得离开,有事另唤他人去做。” 又补充了一句:“睡觉的时候也得守着。” 凝霜答应了,同情地望了诺颜一眼,退到外面。只片刻工夫,便带了四个宫女进来。 在诺颜千肯万求之下,熠瞳最终将人员减到了两个。不过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无巨细,一一嘱咐到位。 “娘娘走路的时候一定要扶着她,小心摔跤了。” “天冷了,注意为娘娘添衣。” “娘娘……” 几个轮值的宫女头都点得麻木了,回答“是”也回答得麻木了,熠瞳还没有住口的意思。 原来男人哆嗦起来比女人还烦啊。 诺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我累了,想睡觉了。”举起双手想伸个懒腰。 熠瞳忙拉住她的手:“你的动作不能太大,小心伤到孩子。” 诺颜哭笑不得。 终于熠瞳站起身说:“你们尤其要注意的是,娘娘睡觉的时候一定要守在她身边。她比较喜欢,呃,那个,踢被子。”说完横了诺颜一眼。 诺颜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怕她又以睡觉为借口偷偷溜出去呢,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 “还有,娘娘只能呆在龙渊宫,不许步出宫门一步。” 诺颜苦着脸问:“就在附近也不行吗?” 熠瞳马上板起了脸。诺颜见状忙趁他还未开口抢先说道:“我不出去,就呆在龙渊宫,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熠瞳这才满意地离开。 第303章:绝对不能让她留在身边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龙渊宫的大门外,诺颜总算松了口气,站成一排听候熠瞳差遣的宫女们也暗暗松了口气。 玉妃娘娘有喜的消息不胫而走,眨眼间传遍了整个皇宫。 萧贵妃自然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气恼地把妙晴叫到身前,问:“我爹呢?怎么还不来?都等了他好多天了。” 妙晴知道她这会子心情正恶劣,不敢多劝,生怕说错了话,她把气到自己头上来,尽量简省地回答:“老爷正在抵抗外贼入侵。” “还外贼呢,内贼都欺到头上来了。你再去找老爷,请他尽快过来一趟,再不来我就亲自出宫找他去。” “是。”妙晴听了吩咐,如得大赦一般奔了出去。刚跑出宫门,就听见门内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 这回萧宰相知道事情严重,不敢迨慢,放下手头事务随妙晴来到朝云宫。他是朝中重臣,熠瞳都得听他摆布,当然想进宫就可以进宫。 萧贵妃一见到他,马上扑进他怀中大哭:“爹,你可得为女儿做主啊。” 萧贵妃是萧宰相唯一的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这时萧宰相自然是哄着劝着说:“别哭,别哭,爹会替你想法子的。这个混小子,太不象话了,宠着那个玉妃就不说了,连孩子都弄出来了。得想个办法弄掉才是。” 萧贵妃闻言眼前一亮,问:“爹,你有什么法子吗?” 萧宰相嗤道:“弄掉一个孩子有何难处?亏你掌管后宫三年,连这点都做不到吗?不过,这事还是交给我来办吧,如果你亲手拿掉他的第一个孩子,他非跟你记仇不可,这不利于你们夫妻间的感情。” 萧贵妃又是高兴又是委屈:“还是爹爹好。哼,他现在的心思都放到那个小贱人身上了,哪里还念着半点我跟他之间的夫妻感情。” 萧宰相皱眉思索了一会,说道:“那个玉妃搬进龙渊宫去住了吗?看来这个混小子是来真格的了,对玉妃不能大意啊,绝对不能让她留在那小子身边。” 第304章:白白被他骗了 萧贵妃满口赞同:“爹,你说得太对了。” “前段时间爹太忙了,都没顾得上这些。女儿啊,不是爹说你,你也太不争气了,都三年了也没能怀上个孩子。如果有孩子就好办了,混小子不听话,咱可以废了他,重立幼主。到那时,你是太后,这朝中还不是咱父女俩说了算。” 萧贵妃忍了三年的委屈被萧宰相这句话通通勾了上来,哽咽着说:“爹,哪里是女儿不争气,根本是他不让我怀上他的孩子。” “你说什么?”萧宰相大惊。 萧贵妃自从第一眼见到熠瞳就迷上了他,加上熠瞳待她又尊敬体贴,因此在萧宰相面前处处替他说好话。 开头萧宰相还十分警惕,时不时向萧贵妃盘问熠瞳的行为,连每个细节都不放过。萧贵妃自然是只拣好的说,微有不妥之处都替他遮掩了过去。到后来,萧宰相见熠瞳能力有限,也没有什么野心,对自己构不成威胁,也就渐渐放宽了心,不大盘问了。 对于熠瞳不让她怀孕一事,萧贵妃既为他身体有缺陷感到难过,又在爹面前羞于启齿,因此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萧宰相先前只知道别的女人服侍过熠瞳后得净身,还替女儿高兴来着,以为熠瞳是真心实意待女儿好。 这时萧贵妃见再隐瞒不过,将此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萧宰相。 萧宰相听得跌足连连,不住埋怨萧贵妃:“你真是糊涂,这么重大的事为什么一直瞒着爹?” “他说他身体有缺陷,我想这个是私事,对您的大局不构成影响,所以就没说嘛。”萧贵妃这时当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难过地低下了头。 萧宰相冷笑:“身体有缺陷?有缺陷还让玉妃怀孕?怀上了不但不拿掉,反而象命根子一样护着?女儿啊,你是被他骗了,这正说明他别有居心,他不甘心被咱父女俩掌控呢。唉,白白被他骗了三年,三年时间,足够做很多事了。幸好现在他还没有动手,还来得及。” 第305章:还想护着他吗 萧宰相一顿足,懊恼地哼了一声,一甩袖就要往外走。 萧贵妃拉住他的手臂,央求地望着他,撒娇道:“爹----” 萧宰相着她脸上企求的神情,明白她的心思,是不欲他为难熠瞳,责怪道:“到现在你还想护着他吗?” “爹,说到底他也是女儿的丈夫,是你的女婿啊。” “哼,他可有把你当成妻子,把我当成老丈人?女儿,你别被他的好皮囊给迷了心窍,再不动手,指不定哪天我们就成为他的阶下囚了。你放心,只要爹掌握着政权,你要什么样的丈夫爹都能给你找来。” 萧贵妃还是死死抓住萧宰相的手臂不肯放手:“爹,我就想要他嘛。你对付他可以,废了他的皇位也成,但是你不能伤了他。” “好,好。你放心吧。” 萧宰相拨开萧贵妃的手,刚要抬步,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神色严肃地对萧贵妃说:“你要记住,千万不可走漏了风声。爹控制了他,对你只有好处,可以让他对你服服帖帖的,再闹不出什么玉妃来。” “嗯,我记住了。”萧贵妃这段时间处处受挫,此时自然唯爹命是从。 见萧宰相快步往外走,又在他身后叫道:“爹,那玉妃怎么办?” 萧宰相叹道:“现在要对付的不是她,等我压制住你的好丈夫,你爱怎么处置她都随你。” 萧贵妃想象着诺颜失去靠山,任自己折磨的情形,不禁解恨地笑了。又不放心地朝萧宰相嘱咐了一句:“爹,手下留情啊。” “知道了。”萧宰相以最快的度离开了朝云宫,迅召集人马紧急商讨对策。 诺颜被熠瞳关在龙渊宫,时时刻刻被几双眼睛盯着,极不自在。好在熠瞳同时下了令,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入龙渊宫。没有人前来探望,诺颜倒是少掉了许多的麻烦。 第306章:享受着特别关照 吃的东西也必须要有人先试吃之后,才能拿给她吃。这让诺颜忍不住怀疑,在熠瞳心目中,到底是自己重要,还是肚子里的孩子重要,以前怎么没见他如此小心呢。 想一想,又不禁好笑,暗道自己太小心眼了。在别人眼里,熠瞳宠幸一个女人不算什么,可是那个女人怀上他的龙种就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了,尤其是,别的女人都没能怀上他的孩子。 人心险恶,熠瞳那样细心的一个人,怎能不防备呢? 于是,诺颜心安理得享受着熠瞳的特别关照。手掌轻轻抚着平坦的小腹,脸上渐渐有了将为人母的光彩。 幻想着不久的将来,她和熠瞳离开皇宫,寻找一处山青水秀的地方,建一间茅舍,种几株秋菊,几杆翠竹。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们,平平静静地过他们自己的生活。 斜倚花丛,闲看浮云,把酒言欢。再有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家伙逗笑取乐,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诺颜时常想着,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当然,还有让她苦恼的事,那就是睡觉的时候也有人守在旁边,连帐子都不能放下来。诺颜习惯了独处,晚上睡觉连灯都不愿掌,被人盯着根本睡不着。无奈这回熠瞳下了死命令,没有人敢违抗,诺颜唯有望着窗外的天空兴叹,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这天晚上,熠瞳比平日回来得早了些,还没到诺颜睡觉的时候就回到龙渊宫。他进入卧室,挥手令其余的人都退下,拉了诺颜的手问:“今天还好吗?有没有哪不舒服?” 没有了监视的眼睛,就好象卸下一个沉重的枷锁似的,诺颜浑身轻松得不得了,扑进熠瞳怀里,嗔道:“哪都好,就是被人盯着不舒服。” 熠瞳宠溺地抚着她的丝,哄道:“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诺颜顿足道:“还不都是你造成的。都跟你保证过了,我绝对不会乱来的,你别再让人跟着我了行不行?我不会走出龙渊宫的。” 第307章:你一定行的 “你是不会走出,但是你会跑出,会飞出。你就认命吧,别想离开人的视线。”熠瞳才不松口。 诺颜心中极度不甘,嘟了嘴,身子拧得象麻花一样。 熠瞳赶快把她扶好:“你看你,都快做母亲的人了,可不能再耍小孩脾气,要稳重,知道吗?” “那我不要小孩了行吗?”诺颜赌气说。才刚怀孕就把她管成这样,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她可怎么活啊。 “呸呸呸,这种话也能乱说吗?” 诺颜意识到说错了话,一只手捂住小腹,另一只手掩住了口,惶恐地看着熠瞳。 熠瞳轻轻拉下她的手,在她额上安慰地吻了一下,哄道:“别怕,不会有事的,以后别使小性子就好了。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抱了诺颜,将她放到床上。 诺颜见他尽管眼中满是宠爱和柔情,但脸上始终有掩饰不住的悒悒之色,似乎藏了极重的心事。关切地问:“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熠瞳在诺颜身旁躺下来,温柔地将她拥进怀里,轻叹着说:“明天就要行动了。”本来还想说,准备得还不够充分,但时机紧迫,没有法子,怕诺颜担心,这句话藏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 诺颜将头靠在熠瞳胸前,鼓励道:“你一定行的,我相信你。” “嗯。”熠瞳紧紧地搂着她,下巴在她头顶摩挲,“放心吧,没问题的,你和孩子明天好好呆在龙渊宫,等我回来庆功。” “好,我们等你。今晚好好休息吧。” “睡吧。” 诺颜伏在熠瞳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渐渐沉入了梦乡。熠瞳却迟迟未能入眠,看着诺颜安然的睡颜,默默给自己打气,有了你和我们的孩子,我说什么都要成功。 东方未白,已到了上早朝的时间。熠瞳小心地将诺颜放在他胸口的手拉开,生怕惊醒了她。尽管他的动作已经放到最轻,但刚一触碰到诺颜的手,诺颜的眼睛便立刻睁了开来。 第308章:临战前夕 见她已经醒来,熠瞳低低嘱咐:“我去上早朝了,你再睡会儿。” 诺颜没有回答,只睁着迷迷澄澄的睡眼瞧着熠瞳,也不知听清了他的话没有。熠瞳微微一笑,在她唇上印下个轻吻,然后起床穿衣。 他刚起身,诺颜也从床上坐了起来。熠瞳无奈地笑笑,又将她轻轻地放倒在床上,盖好被子,说道:“你要好好休息才行。” 诺颜这回没有再坐起身,默默地看着熠瞳穿衣梳洗。 熠瞳的动作很慢很郑重,好象在举行一个什么仪式,又好象他将要去赴一个十分重要的宴会。终于,他完成了所有的动作,深深地看了诺颜一眼,大步走出房外。 走出龙渊宫的大门,走下门前的石阶,临上马车前,熠瞳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他回过头,望向大门,果然看到大门内,裹了件浅色披风的诺颜正倚靠在门上,默默地注视着他。 天还未亮,门前的风灯前隐约可以看见缭绕的晨雾。那个倚在门口的人儿也象是裹在一团晨雾当中,或者根本她就是一团晨雾,随时可能被风给吹散了,熠瞳莫名的一阵心慌。 他想让她回去,回到温暖的床上,但是嘴唇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甚至连手也没有挥一下,便毅然上了马车。 车轮辚辚,坐在马车上的熠瞳无比的镇定,象平日里的每一个清晨一样镇定。 早朝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他只是个傀儡皇帝,所有的朝政都是萧宰相在主持。他的全部作用就是坐在那个高高在上的象征着无比权威的座位上,同庙里那些泥塑的菩萨没什么两样。 当然,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末了他会说一句:“散朝。”而庙里的菩萨是不会说话的。 熠瞳泰然自若地坐在座位上,坐在这个他已经坐了三年的座位上,似乎有些无聊地听着下面大臣商讨国事。都是些芝麻大的小事,真正的大事一般很少在朝堂上讨论,萧宰相私下里就处理了,除非左尚书提出来。 第309章:伏击 左尚书是唯一敢在朝堂上与萧宰相对抗的臣子,但是今天他没有说话,一个字都没有说。 熠瞳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眼角的余光却连底下最细微的变化也没有放过。今天的萧宰相看上去有些异常,神情不如平时那般倨傲,眼神也有些游移,让熠瞳感到担忧。不过计划已经制定,无论如何,今天是要实施的。 不知是错觉还是心情的原因,左尚去竟也有些反常。 芝麻大的政事终于讨论完毕,熠瞳宣布散朝之后补充了一句:“萧相,请您退朝后到御书房来,朕有重要的事要与您相商。” 以前熠瞳偶尔想与萧相下下棋谈谈天的时候,或者是有人进贡什么特别的贡品,恰好没有事先被萧宰相扣下,而他又恰好想私下里赠给萧宰相的时候,也会在朝堂上这样补充一句,因此没有人觉得奇怪。 萧宰相亦如往常一般随意地回答:“老臣遵旨。” 熠瞳率先离开朝堂,他没有回御书房,而是径直来到了仪和门。仪和门是萧宰相来御书房的必经之地,门前是一个空旷的广场,不大,而且没有可供躲藏之地,最是伏击的好地方。 广场周围已经埋伏了人手,熠瞳站在门楼上,回想着萧宰相今日的一举一动,心里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按捺下心头的不安,静静地立在门楼。 按照计划,只要萧宰相一进入宫中,熠瞳事先安排好的各路人马便会齐齐出动,将宫外萧宰相得以依恃的亲信爪牙除掉。而萧宰相本人,则由他亲自解决。 熠瞳在心里默默地将计划从头到尾盘算了一遍,计划很完整,没有什么纰漏。 他已经为此准备了三年。三年前,他还是个对朝政一窍不通的门外汉,三年后的今天,他已经掌握了所有的机密,也秘密培植了大量得力的助手,他们将会顺利地接过萧宰相掌控的政权。朝政,会顺利地过渡。 第310章:擒贼先擒王 萧宰相挺着略微福的肚子走过来了,他的身旁照例是一大票高手护卫着。隐身在门楼上的熠瞳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但是,萧宰相走到广场另一头的门口时却陡然止住了脚步,不肯跨进门来。 按照计划,只等他跨进门,那头的门立刻会被关上,萧宰相及他的一干保镖便成为瓮中之鳖,只能任人宰割了。 广场四周有什么异常的声响?熠瞳侧耳倾听,刀兵相接的声音。熠瞳顿时明白了,萧宰相事先察知他会在此处设伏,因此派了人来铲除他的伏兵。 说起来萧宰相也是侥幸,昨日他从萧贵妃处得知熠瞳有异心,因此对他多了提防。今日见熠瞳邀请自己进宫,摸不透熠瞳的意图,更想先下手为强,除掉熠瞳再说,至于萧贵妃会不会伤心,那就顾不得了。 因此他带了不少人马进宫。萧宰相现在虽然是文官,但他曾经也是战场上的一员骁将。来到小广场,不知是否是今日欲图不轨的原因,直觉这是个设伏的好地方,派了人去四周查看,结果现了熠瞳的伏兵,双方便动起手来。 熠瞳见情势不妙,心道擒贼先擒王,只要把萧宰相结果了,其他的人自然不战而败。以他的身手,刺杀萧宰相足足有余,以前之所以不动他,是因为还没有充分掌控朝政的能力,怕引起混乱,更怕被左尚书浑水摸鱼。 如今,宫外的人马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他没啥好顾忌的了。 熠瞳举起手中的弓箭,对准了萧宰相。 他对自己的箭法有足够的自信,当初趁秋狩夺取慕风的皇位的时候,他射向慕风的每一箭都能贴身而过,而又不至伤了他。 熠瞳拉满了弓,松开了手。 然而就在他松手的那一霎那,一个熟悉的身影,宛如他自己的身影挺身攻向萧宰相,正好挡在了箭前。 该死的慕风,他为何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第311章:再也回不来了 熠瞳来不及多想,足下使力,以最快的度冲向慕风,想追回已然离弦的箭,同时大声提醒:“快闪开。” 慕风依然背向着他,一边攻击萧宰相一边回答:“他是我的,让我来对付。” 熠瞳已经没有心思责怪他,现在他唯一想的,是追回箭,不要让箭伤了慕风,他唯一的弟弟。 就在箭将要抵达慕风的一瞬间,熠瞳终于抓住了箭的尾羽。而慕风也听到了背后的破空之声,往侧旁闪开。熠瞳止住前进的势头,然而用力过猛,体内的毒素又开始乱窜,全身乏力,胸口烦闷欲呕。 森森寒气扑面而来,熠瞳勉力抬起头,只见一柄利剑握在萧宰相手中,朝他疾刺过来。他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利剑刺向自己。 眼前银光闪烁,漫天的光华中,他似乎看到了诺颜在对他微笑。微笑的诺颜渐渐蹙紧了眉,化作倚在门前那个晨雾一般的女子。 晨雾,银光,一触即散。 此时的诺颜正安安静静地呆在龙渊宫。 熠瞳走后,她没有再回到床上。她知道今天是决定命运的一天,她多想伴在他的身边,与他携手共渡难关。但是她不能,她不能让他分心,她唯有默默地为他祈祷,甚至连紧张担忧的心情都不能暴露在他面前。 早上,她安静地躺在床上,目送熠瞳离去。当熠瞳的背影就要消失在视线之外时,她终于忍不住披衣起床,悄悄地追到门口,想再多看他一眼。 他的背影是那样缥缈,让她有一种错觉,好象那背影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根本不存在的影子。手紧紧地抵在门上,抑制自己想要伸出手去抓住他的冲动。心头莫名的恐慌,怕他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诺颜安静地坐在房中,微微垂,脸上的神情很平静,再没有昨日的烦闷与不耐,象是一个然物外的出家人在打坐。 一向熟悉她的凝霜不禁暗暗纳罕,不明白生了什么事。 第312章:你的皇上保护不了你了 诺颜不能派人去打探消息,怕走漏了风声,她能做的,唯有等待。 手轻轻抚着小腹,在心里反反复复地说,宝贝,别怕,爹爹会平安回来的,爹爹是那样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大概是受了诺颜的影响,整个龙渊宫死寂一片。没有人敢高声说话,步子都放得极轻极轻,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了。 就在这无边的静默中,突然从门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一大群人正朝这边涌过来。 诺颜猛地抬起头,跳起身,奔向龙渊宫的大门。是他回来了吗?为什么他要带这么多的人,是要庆祝胜利吗? 凝霜及两个当值的宫女没料到她会突然起身,吓了一跳,赶上前要扶住她。但是诺颜的动作太快,她们根本追不上,只好跟在她身后叫道:“娘娘,慢点,当心。” 等她们追上诺颜的时候,诺颜已经站在门廊上,注目盯着大门。 门口涌进来一大群人,为的却不是熠瞳,而是萧贵妃,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萧贵妃。她的脸上,是兴奋与迫不及待的表情。 诺颜的脸刷地白了,身子微微摇晃,凝霜赶紧扶住了她。诺颜眼前阵阵黑,心头是无尽的恐惧,萧贵妃公然带着人闯进龙渊宫,还一脸有恃无恐的模样,那是否意味着熠瞳失败了? 他如今处境如何?有没有生命危险?诺颜不敢再想下去了。 门口把守的公公上前阻拦:“娘娘,皇上吩咐过了,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入龙渊宫。” 萧贵妃一脚将那公公踹开,眼睛盯着诺颜,冷笑着说:“你的皇上已经保护不了你了。” 最担心的事果然生了,诺颜扶着凝霜,好容易才让自己镇定下来,勉强问道:“他怎么样了?” “你没有资格问他,他是我的。本来我们伉俪情深,都是你,活生生地把我们给拆散了。今天,是你的报应到了。” 萧贵妃恶狠狠地瞪着诺颜,恨不得将她吃下肚去,手一挥,喝道:“将她给我拿下。” 第313章:连个女人都抓不住 随在萧贵妃身后的都是她的心腹侍卫,闻言纵身上前,擒拿诺颜。 凝霜还不清楚今日的变故,她死心塌地侍奉诺颜,只知道要维护主子,见状闪身挡在诺颜面前,大声说道:“萧娘娘,难道你连皇上的话也不听了吗?” 萧贵妃只是冷笑,懒得理会她这么个小小的宫女,只管催着侍卫上前。 诺颜知道凝霜不会武功,将她拔过一边,按下心慌,凝神对付张牙舞爪闯上前来的侍卫。只听得“啪啪”几声脆响,几个侍卫狼狈不堪地摔倒在阶前的地上。 诺颜会武功的事除了熠瞳和莹露,宫里其他的人都不知情。几个侍卫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以为拿下她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又见她娇怯怯的样儿,生怕下手重了伤了她,因此疏忽大意,被诺颜一举得手。 萧贵妃气得脸色铁青,破口骂道:“一帮吃闲饭不干事的家伙,连个女人都抓不住,白养你们了。” 侍卫们从地上爬起来,重振雄风,卯足了劲齐齐上前围攻诺颜,要把刚才失掉的面子挣回来。知道诺颜手底不弱,全都使上了全力,不再留情。 诺颜唯有苦苦相抗。萧贵妃恨她入骨,一旦落入到她的手中可就完了,不为自己,也得为肚里的孩子着想。开头心中还存着点犹疑,毕竟熠瞳的情况不明,到后来却是神台清明,无论如何,先逃离萧贵妃的毒手再说。 熠瞳成功了固然是好,万一失败了,自己若能全身而退,还可以想办法救他。 无奈这几个侍卫个个如狼似虎,刚才被诺颜一抬手给摔在地上,实在是奇耻大辱,巴不得马上把诺颜制住雪耻,招招都是狠着,招招都冲着诺颜的要害。 诺颜一时冲不出他们的包围,又见门口不断有人进来助阵,心里越加烦闷。她身子不如平日,不适合久战,渐渐感到不支。 第314章:沦为阶下囚 萧贵妃见久战不下,心中焦躁,另派了人将龙渊宫一干服侍的宫女太监赶到一处,叫道:“玉妃,你再不乖乖就擒,他们可就得先到黄泉路上去等着你了。” 诺颜朝她说话的方向望了一眼,见几把利刃正架在她的几个贴身宫女脖子上,心头一慌,动作不禁慢了下来。一把佩刀挥过,将她的一片衣袖斜斜地削下来,飞舞着,在一派刀光剑影中翩然落到地上。 凝霜大叫:“娘娘,你不要管我们,自己当心。” 诺颜脑中乱成一团,单靠本能躲避着侍卫的攻击。 萧贵妃一怒上前,冲凝霜“啪啪”就是几个巴掌:“就你多嘴,再敢胡言乱语我第一个就毙了你。” 夺过身旁一个侍卫的佩刀,高高地举起来。凝霜吓出一身冷汗,但毫不示弱地迎视着她。 萧贵妃从来养尊处优,终究是不敢亲自动手杀人,又慢慢地将手放了下来,怒瞪了凝霜一眼,回身朝诺颜叫道:“如果你再不停手,小心送了皇上的性命。” “你说什么?他现在在哪?”诺颜听她提起熠瞳,心头更是慌乱。 “你要见他么?想见他就跟我来。” “他到底怎样了?” 诺颜本来已经不支,再跟萧贵妃答分了神,终于被侍卫抓住,用绳子将双手反缚在身后,绑得牢牢的。 萧贵妃见她再无反抗之力,提了刀走到她面前,用刀背托起她的下巴。刀面上映出的那张脸依然精致绝美,没有一丝怯意。那张脸越是美,越是无惧,萧贵妃就越是恨,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将她的尊严全部踩到脚下。 咬牙切齿地说:“你怕了?为什么不向我求饶?” 诺颜只是问:“他在哪?” “你还敢提他?” 萧贵妃的手上加重了力道,刀背硌在诺颜脖子上又凉又疼,好象那刀已经陷进肉里了似的。但是诺颜苦苦忍着,哼也没哼一声。 第315章:好好折磨他们 萧贵妃真想反手过来,一刀了结了这个最痛恨的女人。但是这么做未免太便宜了她,太便宜了他们。诺颜的问话让萧贵妃念头一转,想到了另一个出气的方法。不好好折磨折磨这两个人,怎对得起她这些被冷落被忽视被欺骗的日子? 阴毒地笑了笑,说:“你要见他吗?好,我就让你见见。” 诺颜倒吃了一惊,她不杀她,还肯让她见熠瞳?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听她的口气,熠瞳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活着就是最大的幸事了。 萧贵妃昂然吩咐:“带皇上来。” 两个侍卫领命出去。 诺颜紧张万分地盯着龙渊宫的大门,她就要见到熠瞳了。虽然只分别了半天时间,但这半天却如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劫后重逢般的喜悦溢满了胸膛。 可是这是怎样的重逢呢?早上他们还能自由地相拥在一起,如今却双双成了萧贵妃的阶下囚。不用想也知道,熠瞳定是同她一样,受制于萧贵妃。 诺颜盯着大门,眼皮也不敢动一下,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同熠瞳的相见。 熠瞳终于出现在门口,他的身上还穿着早朝时的朝服,但是朝服上斑斑点点的都是血迹,看得诺颜心一阵阵地揪痛。熠瞳由两个侍卫扶着,是扶着而不是押着,脚步蹒跚地进来。 熠瞳刚踏进门口,老远地就看到了诺颜,看到了她身上绑缚的绳子,心头是久违了的悲凉和无奈。 小时候在山庄常被人欺凌,他是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没有人会帮助他,他的心中常常就是这样的悲凉和无奈。他苦苦地练功,到后来,终于没有人能再欺负他。然后他来到了都城,来到了皇宫。 表面上他处处受制于萧宰相,实际上他只是在韬光养晦。然而,他隐忍了三年,换来的是什么呢?还是悲凉和无奈。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受苦,却是无能为力。 第316章:兄弟相争 他的一身武功已经被废了,他现在只是废人一个。 早上刺杀萧宰相本来已经快要得手了,谁知横刺里钻出来个慕风。慕风以为这就是他夺回皇位的最好的方式吗? 是的,慕风自得知熠瞳是他的孪生哥哥,且这三年来一直在派人保护他,他不能再刺杀他之后,就一直在搜罗萧宰相的罪证。他想依靠左尚书的力量,将萧宰相扳倒,到时熠瞳这个傀儡皇帝还不得乖乖地将皇位拱手相让。 这就是他兵不血刃,光明正大夺回皇位的方式,也是他证明自己能力的方式。 谁知被熠瞳抢了先,他还没掌握萧宰相足够的底细呢,熠瞳就先对萧宰相下手了。于是慕风决定行个险着,抢在熠瞳之前杀掉萧宰相,他就是要争这口气。 熠瞳为了阻止箭射中慕风,用尽了全力才算把箭截住,但因用力过猛激了体内的毒素,无力抵挡萧宰相朝他刺来的利剑,被利剑刺中了肩胛骨,幸好不会致命。 慕风听到身后的破空之声,往旁边闪避,待到现萧宰相攻击熠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相救了。他知道熠瞳是为了救他才挨了这一剑,又是惭愧又是气愤,拔足就向萧宰相攻了过去。 萧宰相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未等他靠近,手指朝他一弹,一团迷雾在慕风面前扩散开来。 熠瞳识得那迷雾,那是极厉害的一种迷药,只要一沾上就会全身瘫软,使不上力。立刻出言提醒:“快躲开,有毒。” 慕风忙捂住了鼻孔,朝旁边闪开。但还是晚了一步,吸入了少量的迷雾,功力大打折扣,再抵不过萧宰相了。 熠瞳忍着伤痛,接过萧宰相的攻击,对慕风急迫地说道:“你快走,去找凌都统,让他一切按原计划行事。他不知道我们是两个人,他会听你的命令。” “不,我们两个一起上,一定能打赢这个糟老头。” “打不过的,你快走。” “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慕风依然坚持要留下来。 \ 第317章:大势已去 熠瞳大为恼火,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婆婆妈妈的,冲他吼道:“大局为重,你快走,我不会有事。” “不,我做错了事,是我害你受的伤,我一定要弥补。” “如果我们都死了,江山便会落入贼人手中。如果我们都死了,谁来保护诺颜,谁来保护母后?” 熠瞳的话一声比一声响亮,宛如迅雷震得慕风两耳轰轰作响。他怀着最后的一点希望,带着最后的一丝坚持说:“要走也是你走。” “我施展不了轻功。别废话,快走。” 萧宰相早看出熠瞳受伤极重,已经无力反抗,手上的攻势越来越猛烈。侍卫们与萧宰相的护卫混战作一团,谁也无法靠近前来救驾。 手上的压力越来越重,熠瞳将身体残余的所有力气贯注在掌心,朝慕风拍出一掌,叫道:“走。” 眼见大势已去,慕风借着熠瞳的一击之力,含泪逃遁。 与此同时,萧宰相手中的剑罩住了熠瞳全身的命脉。熠瞳没有力气反击,也没有力气逃走,只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往侧旁闪避。幸得如此,他才没有命丧萧宰相的剑下,但是身上多处受了重创,一身的武功却是废了。 萧宰相见制住了熠瞳,念及萧贵妃的请求,加上不欲落下个轼君的罪名,因此将他送去给萧贵妃,由她处置。反正他已经是废人一个,女儿喜欢,就给她好了。 丢开熠瞳,萧宰相匆忙赶出宫去阻止慕风。 萧贵妃自从见了父亲之后,日夜煎熬地等待父亲的消息。太阳升起又落下,父亲却迟迟没有动静。反是宫中到处都在盛传,皇上待玉妃娘娘如何如何呵护备至,又是如何如何喜欢她肚里的孩子。 萧贵妃郁结苦闷,干脆呆在朝云宫,连宫门也不迈出一步,也不许任何人在她面前提起玉妃二字,耳不听心不烦。 然而心里的烦愁和恼恨并未因不闻不见而有丝毫减弱,反有蒸蒸日上之势。 第318章:逞能的结果 等待的日子,她早在心里把诺颜折磨了个够,想象着有朝一日,诺颜落到她的手中,她会以何种方式把她折磨至死,或者让她生不如死。 如今,诺颜真的落在她手中了,萧贵妃心头满是庆幸与喜悦,命运之神终究还是眷顾她的。 上午,她忧郁地站在朝云宫阶前,细数阶前大树枝头日渐零落的黄叶。叶子又少了三片,寒冬就要来临了。 不知从何时起,大概是诺颜搬进甘泉宫的时候,她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每天都要数数枝头的黄叶。叶子一天天的在减少,她的生命力似乎也在随着它悄然流逝。 正在嗟叹,突然见到熠瞳出现在她面前。他一反平时里的镇定从容,他的身上没有了迫人的霸气,他的身上满是血迹,他似乎连站着都吃力。他的身后,还跟着父亲的几个亲信护卫。 于是萧贵妃明白了,父亲得手了。 她只略略问了护卫几句,傲然看了熠瞳一眼,便带了大队人马气势汹汹地前往龙渊宫。 熠瞳眼睁睁看着她离去,知道她是要去找诺颜的麻烦,心中焦急万分,却是一筹莫展。 二十多年来生活的片段势不可挡地从回忆的各个角落钻出来,在他眼前挤得满满当当的。 小时候吃了许多的苦,但也正是那苦,迫使他练成了一身惊天动地的武功。小时候常被山庄的药师拿来试药,但也因此使他具有了非同寻常的体质,普通的毒药休想伤得了他分毫。 后来呢,后来他怀着一腔怨气下山夺了慕风的皇位。磨练了慕风三年,按说他的怨气该出够了,却偏偏犟着脾气不肯同慕风和好,即使明知是对付萧宰相的关键时期也不肯同慕风推心置腹,坦然告诉他事成之后自己会把皇位奉还的打算,以至酿成今日之祸。 诺颜费了那样大的力气为他寻来解药,他偏要赌气不吃,想依靠自己把毒逼出来。那毒那样厉害,岂是一朝一夕能够逼出?若是他服了解药,体内的毒解了,今日即使慕风出现,萧宰相一样的会成为他的手下败将。 第319章:懊悔已经没有用了 懊悔已经没有用了,熠瞳唯有痛骂自己,逞什么能嘛。诺颜说得对,莹露是为了流萤下的毒,由他提供解药是理所当然的事。当时他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他是在嫉妒吧,嫉妒诺颜与慕风和流萤的交情。他是在害怕吧,害怕哪一天诺颜会离开他。 很多事就是这样,越是担心的,就越是会生。越是想紧紧握在手心的,就越是会失去。 如今,他的一身武功废了不说,诺颜还面临着生命的危险。他是得了报应了,可是做错了事的人是他,为什么报应还要降到诺颜和他们尚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萧贵妃离开了,朝云宫留守的人都躲得远远的,熠瞳和两个押解他的护卫冷清清站在阶前的大树下。又有一片黄叶落下来,砸在他的头上。 “朕有事要找萧贵妃,你们扶朕过去。”熠瞳冷声吩咐。至少,他要呆在诺颜身边,才能想办法救她。 他的武功虽然废了,声音里的威慑力却是丝毫未减。 两个护卫听得暗暗心惊,他自称朕,他毕竟还是皇帝啊,萧宰相可没下令废了他。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听他的命令。 熠瞳重重地哼了一声,又说:“还不快走,误了事你们可负得了责?” 两个护卫不敢怠慢,扶着他慢慢地向龙渊宫行去。毕竟萧宰相只让他们送到朝云宫来,听候萧贵妃处置,带他去找萧贵妃,可没算违背命令。 他的身子虚弱,度比平时慢了一半,好容易来到附近,刚望得见龙渊宫的大门,就见里面出来一个宫女,正是萧贵妃身边的妙晴。 妙晴很快来到熠瞳的身前,颇为不恭地说:“皇上,你来得正好,萧娘娘要你进去呢。” 瞧见她面上幸灾乐祸的神情,熠瞳心头暗惊,诺颜的情形肯定不容乐观。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不动声色地进了龙渊宫。 第320章:要他来看好戏[ 刚走进龙渊宫,一眼就看见诺颜站在门内的小天井中,她的双手反缚在身后,不过精神尚好,不象有受伤的样子。 熠瞳心疼之余又感到庆幸,幸好自己提前赶来了,否则,等妙晴到朝云宫传达消息,自己再慢吞吞地过来,不知得费多少时间呢。 萧贵妃等得不耐烦了,会怎样折磨诺颜可难说得很。 萧贵妃原本是背对着门口的,见诺颜的眼睛陡然闪亮,又听见门口的脚步声响,过了身,看向门口。 看见在护卫的扶持下走进门来的熠瞳,萧贵妃微感讶异,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过也没有细想,来了正好,反正就是要他来看好戏的。 熠瞳见萧贵妃转过了身,也就不再看诺颜。转而看向萧贵妃。他的面上没有丝毫落败之后的颓丧之气,他的眼瞳宛如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藏了述不尽的话语,欲露还藏。 萧贵妃这段时间积聚了太多的怨气,原本打算今日好好地折磨一下这两个人,但一触及到熠瞳的眼神,心中原有的对他的怨怼之意霎时跑得不见了踪影。 她似乎又变成了三年前,那个刚踏进宫门的新嫁娘。那天,她的心情是沮丧的,父亲为了政权,不惜牺牲自己,为自己配了这门政治婚姻。 她低垂了头坐在婚床上。父亲为了补偿她,把婚礼办得极其隆重。不同于寻常的纳妃,她是坐了迎新的花轿进宫的。当然,她不是皇后,未能同熠瞳进行交拜礼。父亲向她许诺,总有一天,会让她登上皇后的宝座。 但是这一切都不能让她的心情稍稍好过一些,说到底她也不过是父亲的一枚棋子罢了。 有人来到她面前。 她依然低垂着头,看着停在她面前的一双黑色的方头朝靴,靴子的上方,是明黄色的绣着金龙的袍子。 “你在难过?”低低的嗓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第321章:故伎重演[ 那声音低沉而悦耳,如溪水一般澄澈,如春风一般轻柔和煦,她讶异地抬起了头。只一刹间,多日来堆积在天空的厚重的乌云消失得无影无踪,明朗的太阳挂在当空,照亮了阴暗的大地。 他就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捉摸不透而又极具诱惑。 她知道,她的心沦陷了。 如今,他又这样看着她,与三年前如出一辙。 诺颜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熠瞳,他看着萧贵妃的眼神很奇怪,不象他平时的目光,但是又很熟悉。恍然记起来,第一次在塔楼遇见他,误把他当作了风影,也就是慕风,他也曾这样诱惑过自己,想从她口中套取慕风的消息。 故伎重演。 熠瞳的意图已经很明白了,他是在魅惑萧贵妃呢。诺颜瞧得又是心酸又是难过,还有一点愤怒。 难过的是,他是那样强硬的一个人,心比天高,从来不愿认输,如今却不得不放下身段,以这种卑微的手段来谋取生路。 愤怒的是,过去的三年,可以想见他是如何把萧贵妃治得服服帖帖的。萧贵妃尽心竭力为他掌管着后宫,对他的情意瞎子都看得出来。 没有哪个女人会不介意自己的爱人对别的女人好,尽管那好可能是假装的。 萧贵妃几乎就要象从前一样迎上前去,突然又想起了召他来的目的,生硬地把头别过一边,看着别处说:“你来了就好,你的宠妃私通贼人,已经被我抓起来了。” 提到诺颜,萧贵妃满肚子的妒和恨又被勾了出来,一不可收拾。几步冲到诺颜面前,狠狠的一巴掌搧到她的脸上。 诺颜的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五道红红的指印清晰地浮现在脸上,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但是诺颜连哼也没有哼一声,神情倨傲地对视着萧贵妃。 该死的女人,骨头够硬啊,到这份上了还不害怕不求饶,是仗着有人给她撑腰吗?哼,给她撑腰的人自身都难保了。 第322章:替她捏了把汗 熠瞳极具魅惑的眼神一晃而过,萧贵妃心头微荡。 但是她正面对着诺颜,给了诺颜一巴掌,心头的恨意非但未减,反倒燃烧得更加炽烈。萧贵妃的唇边露出一丝残忍的嗜血的笑意。 萧贵妃抬起了另一只手,她的手中还提着刀。 刀尖在诺颜未挨揍的另半边脸上晃啊晃,周围的人都替诺颜捏了把汗,生怕萧贵妃一怒之下,或者是一个不留意便会划伤那吹弹可破的肌肤。 甚至萧贵妃的手下也都流露出不忍之意,有些人甚至把视线转向了别处,不忍心见到那张精致绝伦的脸被刀毁伤后的模样。 唯有熠瞳镇定自若地站在萧贵妃身后,镇定自若地看着诺颜和她面前的刀。 萧贵妃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熠瞳说:“你究竟看上了她的什么?是她的这张脸吗?如果这张脸上留下几道疤痕,你还会喜欢她吗?” 熠瞳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他爱上诺颜的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他只知道,绝对不是因为这张脸。天下没有最美的女人,只有不同的美,不同的风情。 男人可能因为美丽而喜欢一个女人,但不会因为她容颜的美丽而爱上她。尤其是,当他想与那个女人相处一辈子时,他看到的已经不是她的容貌了。 熠瞳缓步向萧贵妃靠近。 没有人想到要阻拦他。他的脸上带着微笑,他的步伐从容不迫,好象他就是去找萧贵妃闲话家常的。人家本来就是夫妻,旁人插到中间去干什么? 萧贵妃得不到回答,猛地转过身,叫道:“你回答呀?你害怕了?” 熠瞳停住了脚步,摊摊手:“你要我回答什么?” 他的嗓音还是那般柔和悦耳,他的脸上是迷人的笑容,他的眼中是极具杀伤力的眼神。 萧贵妃怔怔地看着他,他刚才说什么,是啊,她要他回答什么问题?这才回过神来,身旁还有一个碍事的女人呐。 第323章:大仇得报的快感 萧贵妃按捺着烦乱不堪的心绪,又转身用刀指着诺颜。刀尖逐渐下滑,缓缓地停在了她的小腹。 愤恨地说:“你和她,连孩子都有了,你太过份了。” 熠瞳距她还有两丈远的距离,他不动声色地向她靠近。 萧贵妃转而换上甜腻的笑容,商讨般地说:“亲爱的皇上,她与贼人私通,我看多半怀的不是你的孩子,我替你把她的孽种取出来如何?” 凝霜吓得失声尖叫,继而痛骂:“萧贵妃,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污蔑我们娘娘。皇上,娘娘肚里肯定是您的孩子,您千万救救她。” 萧贵妃瞥了熠瞳一眼,熠瞳象是没听到似的,睬也不睬凝霜。 萧贵妃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她算哪门子的娘娘。对了,我忠心的侍卫们替我奔波劳苦,我还没有好好赏赐他们呢。算了,呆会再取孽种吧,这么快就弄死了她,太便宜她了。我的侍卫们也就没得玩了。” 朝周围虎视眈眈的侍卫扫视了一圈,他们因听到她的这句话,眼中均放出异样的光彩,更有人视线不住在诺颜和熠瞳之间来回穿梭。 萧贵妃得意地笑了,大仇得报的快感油然而生,她收回了刀,高声说:“今天,就让你们尝尝这个高贵的娘娘的味道。别急,人人都有份。” 转向熠瞳,甜甜地笑着说:“皇上,你说好吗?” 熠瞳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这让萧贵妃微愣了愣。 熠瞳微笑着说:“你到好兴致啊,这么贪玩。” “你不生气吗?”萧贵妃惊奇地望着熠瞳,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恼怒忿恨之色,仿佛诺颜只是个跟他毫不相干的人。 熠瞳抬头望了眼天边悠悠的浮云,仍是微笑着说:“我为什么要生气?知道我为什么要封她为妃吗?原本是想利用她牵制住她义父,不致为流萤所用。如今她义父已经随流萤跑了,我还留着她何用?” 第324章:我只是在利用她 萧贵妃心头一颤:“你是说,你根本不喜欢她,你只是在利用她?” “没错,她如何能同你比。” 诺颜是那样善良的一个女孩,处处替他人着想,当然不是萧贵妃所能比。 熠瞳突然有些明白,他爱上诺颜,大概正是因为她的善良。 起初只是懵懵懂懂的好感,只想着占有她,只想着把她从慕风的手中夺过来,甚至不惜对她施暴。他以为诺颜喜欢的是慕风,他夺了慕风的皇位,夺了他的母爱,他还要夺走他的女人。 到后来,那种朦胧的好感却渐渐展成了难以自拔的迷恋,刻骨铭心的爱。他永远记得那次在塔楼,诺颜对他说,从小是他生长在山庄,应该感到庆幸才对。因为慕风比他潺弱,如果真是慕风去了山庄,说不定早连命都没了。 她代替她的青琬姐姐入宫,被打入冷宫,她丝毫没有怨言,反而感到庆幸。因为她会武功,比她的青琬姐姐强,呆在冷宫不会饿死。 而他呢,只因他和慕风被人掉了包,在山庄吃了苦头,就怨天尤人。 他又如何能与诺颜相比啊。 熠瞳收回纷乱的思绪,含笑看着萧贵妃,他没有多余的工夫去感叹,他要解决眼前的危机。 “可是,”萧贵妃脑中有些混乱,一时转不过弯来,半天才说,“不对,你在骗我,我也是被你利用的,对不对?你今天还想谋害我父亲来着。” “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我们相处了三年,我能骗你一天,一个月,还能骗你三年吗?” 熠瞳的眼中都是深情。 “真的吗?”萧贵妃雀跃地问。 “当然是真的。” “可是你以前为什么要瞒着我,害我伤了那么久的心。” “告诉了你,你一点都没有醋意,太反常了,会让她起疑心的。过去,算我不好,对不住了。” 最后一句话熠瞳说得特别真诚,他是真的对她感到歉疚。萧贵妃对他的感情是真的,他无以回报,唯有一句对不住了。 第325章:黄泉路上也要你相伴 萧贵妃眼圈微微泛红:“你真坏,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好,我不会了。何必再让她阻在我们中间,破坏我们的感情?算了,由得她去吧,好吗?” 萧贵妃差点脱口说出那个好字,猛然醒悟过来似的,瞪着熠瞳说:“你又在骗我?你就是想让我放过她,对不对?” 熠瞳轻叹了口气:“要如何才能让你相信呢?要不,我亲手杀了她,你总该信了吧?” 伸手轻轻取走萧贵妃手中的刀,萧贵妃没有拒绝。 熠瞳拿过刀,举在面前。左边是诺颜,右边是萧贵妃,他站在她们当中。 如果他的刀向右,也许他能杀掉萧贵妃,但是如今他受了重创,没有足够的把握。而且杀了萧贵妃,她的手下忠于萧宰相,多半不会放过他和诺颜。劫持萧贵妃就更不可能了,他连站立都吃力呢。 机会只有一次,他不能冒这个险。 熠瞳转向了左侧。 自进了龙渊宫大门,到这时他才仔细地看着诺颜。她的面色很平静,她是那样聪明的一个女孩,岂会不明白自己的用意。 她的右边脸肿得高高的,一定很疼,熠瞳的心都疼得快要揪起来了。真想替她吻去唇边的血痕,熠瞳握紧了刀柄,控制着自己想要把她拥入怀中疼惜的冲动。 他的面色也很平静,什么情绪也没有表露出来,他只是淡淡地说:“好歹我们相识了一场,就让我送你一程吧。你不必挂心我,带着肚里的孩子,自己走好。” 诺颜听懂了他话里的深意,他是想让自己独自逃走,为了他们的孩子,先逃得性命再说。但是,她如何能够丢下他单独逃掉? 冷冷地说:“黄泉路上只我一人太孤单了。我就是变成厉鬼,也要拖你一道去。” 熠瞳心中苦笑,他如何不想同她双宿**,可是如今,若能逃得一个就不错了。环视了一圈周围萧贵妃的手下,哈哈一笑,挪揄的口气说:“你哪里孤单了,不是给了你一个孩子吗?我还得陪着我的萧贵妃呢。” 第326章:帝王的心思摸不透 萧贵妃得意地笑了笑:“跟她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还不快点动手。” 熠瞳举起了手中的刀,依稀听得龙渊宫外传来嘈杂的声音,十分混乱。外面生什么事了? 今早他伏击萧宰相的时候,怕他起疑,没有更换宫防,只在仪和门外伏了人手。因此,萧宰相打败他之后并没有引起后宫的混乱,也没有人能够前来救驾。 如今,宫外的声音明显的异常,莫非慕风与凌都统合力剿灭了萧宰相,打进宫里来了?如果是那样,他和诺颜就有救了。 想想又觉得不对,如果是慕风,应该顺利接管后宫,不会引起混乱才对。 可是情势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萧贵妃见他举起了刀迟迟没有动手,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嘲讽地说:“怎么,又舍不得了?” 熠瞳摇摇头:“你啊,就是多心。” 绕着诺颜走到她的侧边。 诺颜听他刚才口口声声提到孩子,显是要她以孩子为重,以目前的形势,他还不至送命,最多被萧贵妃刁难罢了。因此配合地侧过了身,将背后的手腕对准了熠瞳。 熠瞳手起刀落,准准地朝诺颜砍了下去。 凝霜吓得尖叫:“皇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娘娘?” 服侍诺颜的宫女太监们都侧过脸,闭上眼,不忍再看。诺颜待他们很好,是个难得的好主子,没想到却落得这般下场。 难怪说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摸不透啊。 然而没有意料中的惨叫,只有熠瞳急促而深情的一句呼叫:“快走。” 所有的人都诧异地睁开眼,望向诺颜,只见绑在她手上的绳索已经被斩断,死蛇一般瘫在地上。而她本人深深地看了熠瞳一眼,接过熠瞳手中的刀,往龙渊宫的大门闯去。 萧贵妃见上了当,愣了一下,气急败坏地叫:“快拦住她。” 事情来得太突然,侍卫们愣了好一会才起身拦阻诺颜。诺颜已经跑到了大门口,只要她把拦在面前的两个侍卫打败,就可以逃出龙渊宫。 第327章:欺骗在先劫持在后 外面的人尚不清楚里面的状况,只知道她是玉妃娘娘,多半不会阻拦她,她可以顺利地逃走。 以诺颜平日的功力,打败这两个侍卫绝对不在话下。然而她毕竟怀有身孕,身子不适,刚才经过一番打斗已经消耗了不少力气,手臂又被绑缚了半天,血脉还未活动开,一时间只能跟那两个人打成个平手。 后面的侍卫蜂涌而至,围攻诺颜的人越来越多。熠瞳见势不好,一把拖过萧贵妃。他手中的刀给了诺颜,赤手空拳,只好用两手扼住萧贵妃的脖子,大声叫道:“全都住手。” 侍卫们见他制住了萧贵妃,果然都停下了手,只有门外的两个侍卫被挡住了视线,看不见里面的情形,还苦苦与诺颜对峙,不肯让开。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侍卫都去阻拦诺颜了,还有几个侍卫留在后方,观察动静。其中一个侍卫见熠瞳手中并无武器,料想一时伤不了萧贵妃,大着胆子朝他的手臂射出一柄袖箭。 熠瞳的武功被废,耳目不如平时那般灵敏,熠瞳闷哼了一声,手软软地垂了下来。 萧贵妃趁机将他的另一只手从脖子上拨开,快步奔向门口。她被熠瞳欺骗在先,劫持在后,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对诺颜的痛恨也达到了顶点。 熠瞳救人心切,咬紧了牙关拔掉臂上的袖箭,紧紧跟在她身后。 变化实在太快,侍卫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们。 萧贵妃劈手夺过一个侍卫手上的刀,朝诺颜猛掷过去。诺颜正全力对付外面的两个侍卫,背后是个空档。 熠瞳不知从哪来的力气,飞身上前,将才刚出手的刀截了回来。 萧贵妃疯了似的扑上去,去抢熠瞳手中的刀。她虽然不会武功,但也不是弱不禁风的病美人,加之现在正在气头上,爆出来的力气相当可观。 第328章:最后能为她做的事 熠瞳待她靠近身边,反手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这回他的手中有刀,侍卫们再不敢轻举妄动。 连门外正与诺颜相斗的两个侍卫也瞧见了里面的状况,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诺颜趁机将他们击退,逃出了龙渊宫。 萧贵妃见熠瞳帮着诺颜与自己为敌,又见诺颜就要逃走,急红了眼,歇斯底里地狂叫:“不要管我,把她拦住。如果被她逃走了,我要你们的命。” 侍卫们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萧贵妃急怒攻心,失去了理智,不顾危险伸手就抓脖子上的刀,想将它抢到自己手中。 熠瞳感念她这三年来付出的真情,本来没有要杀她的意思,见她疯了似的抓住刀刃,忙将刀往回撤。 但是萧贵妃已经抓住了刀刃,刀刃在她的掌心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鲜血渗了出来。剧烈的疼痛更加刺激了她的疯狂,她一咬牙往旁边跳开一步,夺过另一名侍卫手中的刀,狠狠地朝熠瞳刺了过去。 她凄厉地叫:“把那个小贱人抓住,抓不住就杀了她。” 熠瞳本来身体虚弱,刚才为了阻止萧贵妃杀诺颜,把身体的潜力全都用上了。现在浑身瘫软,一丝力气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萧贵妃的刀朝他刺过来,根本无力闪避。 只觉胸口一凉,整把刀穿胸而过。 天空突然变成了红色,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红色的萧贵妃呆呆地看着他,红色的侍卫们蜂涌而出。 有谁在尖叫吗?那声音为何那般遥远,那般缥缈,一点也不真实? 头脑却突然变得无比清醒,侍卫们出去是要对付诺颜的,他要保护诺颜。熠瞳手中的刀鬼魅般突然朝前挺出,刺进了萧贵妃的胸膛,直没至柄。 这就是他保护诺颜的方式,只要杀了萧贵妃,侍卫们要来抢救她,谁也顾不得去追诺颜,诺颜就安全了。 这是他最后能为诺颜做的事了。 第329章:突如其来的变故 周围突然变得安静了,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连尖叫声都不出来了。 萧贵妃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望着熠瞳,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大大的,死不瞑目,不甘心啊。 熠瞳微微仰面望着天空,他似乎看到诺颜在对他微笑,他的唇边露出温柔的笑容。风吹在他的脸上,象是诺颜在轻柔地抚摸着他。 他闭上了眼睛,轰然倒下。 诺颜终于成功突破侍卫的阻拦,身体疲累至极,但是她不敢停下来,她要逃,唯有逃出去,才能保住肚里的孩子。 身后是萧贵妃的尖叫,她在叫侍卫们来追赶自己。 诺颜加快了脚步,更加努力地逃跑。 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在惊叫,连凝霜的声音也在其中,生什么事了?诺颜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中害怕至极。 身后突然又变得安静了,安静得异乎寻常。 诺颜停住了脚步,胆战心惊地回转身。她看到了最不愿看到的一幕,熠瞳摇摇欲坠站在门内,他的背上,一柄刀的刀尖从背心突出来,刀尖上还在滴血。 那血是那样的红,那样鲜艳的红,红得刺眼。 然后熠瞳倒下了,直挺挺地倒在冰凉的地板上。他一定很疼,可是他吭也没有吭一声,连挣扎一下也没有。象是倒下的根座山,一株大树,一件失去了生命力的东西。 不要啊,诺颜在心头狂叫,但是嘴唇哆嗦着,一点声音也不出来。 她想跑过去,扶熠瞳起来,但是两条腿软得象烂泥,连一步也迈不出去。 她看到有侍卫走到熠瞳跟前,蹲下身看了看,伸手在他鼻间试探了一下,然后起身朝旁边的人摇了摇头。 天空怎么在旋转,树叶也在旋转,所有的东西都在旋转。意识渐渐模糊了,她最后的记忆是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然后她的身子被一双手扶住了,再然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330章:那不是做梦 诺颜醒来的时候现自己正躺在龙渊宫的床上,一睁开眼就望见了熟悉的帐顶。她坐起身,身上盖的是熟悉的被子,上面还残留着熠瞳的气息。心跳得好厉害,诺颜拍了拍胸口。 听见她起床的声音,坐在一旁侍奉的凝霜忙站起身,走了过来,惊喜地叫:“娘娘,你总算醒了。” 诺颜拉了她的手,让她坐在床边。 她说:“凝霜,我刚才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梦见熠,啊,梦见皇上被人杀死了,真是吓死我了,还好只是一个恶梦。” 凝霜没有回答她的话,一个字也没有,只是握紧了她的手,眼中却闪烁出泪花。 诺颜的手足顿时变得冰凉。 所有的情景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被萧贵妃抓住了,熠瞳想尽了办法终于骗得萧贵妃的信任,然后斩断了绑缚她的绳子。她逃出了龙渊宫,而熠瞳却倒在了龙渊宫冰冷的地上。 每一个细节都是那样真实,她甚至还能看见熠瞳的背上,刀尖上滴落的鲜血。不,那不可能是做梦。 “那不是做梦,那是真的,是不是?”凝霜不回答,只用模糊的泪眼望着她。 诺颜抓住她的肩头,猛力摇晃着她:“到底是不是,你快说呀。” 凝霜终于哭出了声,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冲刷在脸上。 诺颜呆怔了半晌,突然放开了她,从床上跳起身,跑到梳妆台前。她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自己的脸。右侧的脸上,还隐约可见五道红色的指印,那是萧贵妃留在她脸上的。 果真不是做梦。 熠瞳真的死了吗?如果他死了,自己为何还能呆在龙渊宫中? 诺颜心头燃起一线渺茫的希望,回头问凝霜:“皇上还没死,是不是?他伤得很重吗?他在哪?我要去看他。” 说完跳起了身,就要往门外跑。 第331章:再也见不到他了 凝霜冲过来,死死地抱住她:“娘娘,你再也见不到皇上了,再也见不到了。” “我不信,他如果不在了,为什么我还能住在这儿?”诺颜质问。 回答她的,只有凝霜的嚎啕大哭声。 诺颜的疑问很快便得到了回答。 卧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接着一个头戴通天冠,身着明黄龙袍,脚踩乌云靴的年轻男子从门口缓缓地走了进来。 恍然间,诺颜几乎以为走进来的那个人就是熠瞳,他刚从早朝下来,身上还穿着朝服。然而,那细长的丹凤眼,紧抿的薄唇,略带着点叛逆和张狂的眼神,分明不为熠瞳所有。 只是,往常那张时常带着嘲弄和嬉戏的脸上此刻一点笑容也没有,反是锁紧了眉头。 凝霜止住了哭声,哽咽着站过一旁。 来人挥挥手让她出去。 凝霜低垂着头出去了,门外隐隐传来她压抑的哭声。哭声渐渐远去,然后听不见了。 诺颜瞧着面前这个身着皇帝服饰的年轻男子,好一会才张开口,她的声音出奇的平静:“流萤,我昏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流萤的回答很简洁。 诺颜强笑:“只一天一夜,你就登上皇帝的宝座了。” “一天一夜?”流萤嘲讽地笑,“为了这一天,我已经准备了十几年。我说过的,总有一天这个皇位是我的,我没有骗你。” 诺颜沉默了很久,才又说:“他在哪?我想去看看他。” 流萤不语。 诺颜又说:“你知道我指的是谁,你应该让我见见他。” 她的声音变得十分空洞。 流萤叹息了一声:“你已经见不到他了。” “为什么?”依然是空洞的声音,眼圈儿却开始泛红。 “因为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诺颜两眼一亮,声音也变得高亢:“你也不知道他在哪?这就是说,他离开皇宫了,他不在你的掌控中,他还活着,对不对?” 第332章:最想得到的不是这个 流萤见她原本死灰一般的脸上突然现出了勃勃生机,心头陡然升起一股无助和悲凉。 当初,她向自己哭诉不愿呆在皇宫,说成为那个男人的妃子是被迫的,而如今,她的心显然已经全部交给了那个男人。 自己千辛万苦总算夺回了皇位,却失去了眼前这个他最在乎的女人。 流萤突然有些痛恨自己,当初诺颜向他哭诉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强行把她带走呢?她义父那时还未来都城,其实他完全可以处理好,让她无牵无挂地离开皇宫。 大业,大业,他总是把复仇的大业摆在第一位。诺颜还在追问:“你快回答呀,他是不是还没死?” 瞧着她期待的样子,流萤实在不忍心打击她,但也不愿欺骗她,只好委婉地说:“活着的可能性非常小。我没有亲自查看过他的遗体,但据看过的一个侍卫讲,当时他已经没有气息了。那柄刀伤在致命的要害处,任谁中了那样的一刀都很难活命。” “可是他不是常人,”诺颜愤怒地说,“还不知道他有没有死,为什么称他的身体为遗体?” “是,是我说错了。”流萤试图平息诺颜的怒气。 诺颜好一会才稍稍平复,问流萤:“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流萤的大兵已经推进到都城城外,眼看就要攻进城来,因此熠瞳才被迫提前采取行动,想夺回朝政大权然后对抗流萤。 今早都城内突然起了乱,探子报给流萤,流萤趁此难得的好机会马上出兵,一鼓作气攻下了都城,占领了皇宫。 他并不知道,按照熠瞳的部署,都城是根本不会引起乱的。只因熠瞳失利被萧宰相所虏,只得由慕风代替他指挥部下。 第333章:劫出宫外 慕风对情况不熟悉,加之萧宰相打败熠瞳后赶着出来阻止他,慕风得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对付萧宰相,这才引起了内乱。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等慕风好容易诛灭萧宰相,肃清他的党羽之后,流萤的大军已经把持住了都城的各个要塞。 慕风只好带领熠瞳和自己的亲信人马隐遁,以图东山再起。 流萤带着人马攻进皇宫,刚来到龙渊宫附近,老远便看见诺颜失魂落魄望着龙渊宫内,身子如风中的落叶般飘摇着,昏迷倒地。 流萤大声叫着诺颜的名字,足下用力,施展轻功飞身来至她的身旁,及时接住了她。 然后他才来得及看周围的情况。 诺颜刚才望着的龙渊宫内,一大群侍卫六神无主地呆呆站着。地上躺了两个人,隔得太远,看不清容貌。单从服饰来看,一个当是宫中的妃嫔,而另一个,流萤心头突地一跳,那人袍服的颜色居然是独一无二的明黄色。 天下能着此色者,唯有一人。 难怪诺颜表现如此反常。 流萤的第一个念头是冲上去看个确实。但是诺颜还在他手中,身子沉甸甸的直往下坠。流萤不敢怠慢,蹲下身,把她放在自己腿上查看她的情况。 诺颜的呼吸很平稳,脉搏也很有力,还好她只是昏迷了。大概是刚才生了非常的事件,对她的刺激太大。 前方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流萤讶然抬起头。只见一个白衣男子惊鸿般掠进龙渊宫,一俯身托起地上那个明黄色的身体,顺势起到房顶上,只几个起落间便不见了踪影。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显是早就计算好了的。 直到白色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了,龙渊宫内的侍卫们才举起手中的兵械,似乎直到此时才想起要阻拦他。 “那个白衣男子是谁,长什么样儿?”诺颜急切地问。 流萤摇摇头:“他脸上蒙了布,看不见他的容貌。只从他的身法看出,他的轻功非常了得。” 第334章:希望是那样渺茫 诺颜颓然在凳子上坐下。心头万念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熠瞳为了她才中了萧贵妃那一刀,而她却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不过,正因为没有见到,也就多了一分生还的希望。有人及时救走了他,说不定哪一天,他又能出现在她面前呢。 可是,希望是那样渺茫,渺茫得几乎看不到希望。 诺颜默默地坐着,脸上看不出悲喜。 流萤不知该如何劝导她才好,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好好休息,你身上有孕,别太伤神了。” 诺颜手下意识地抚着小腹,黯然说:“你都知道了?” “当然。”流萤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她昏迷了一天一夜,他如何不着急,唤了宫内的御医一遍又一遍地诊疗。刚刚夺了皇位,上上下下乱成一团,到处都要打理,他仍是不时抽空来看望她。 而她,却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 诺颜手心紧紧贴着小腹,心里默默地说:“宝贝,不要害怕,爹爹会回来的,他一定不会死的。娘会保护你,娘不哭,娘一定要坚强。” 眼眶为什么潮潮的,诺颜竭力睁大了眼睛,把眼中不听话的液体迫回去。 宝贝,看娘多坚强,娘说了不哭就是不哭,你也要向娘学习,好好长大,长成爹爹那样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门外传来一声轻唤:“皇上。” 诺颜马上从凳子上弹了起来,皇上,是在叫熠瞳吗?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耳边却传来流萤的声音:“什么事?” 诺颜重又跌坐到凳子上。是啊,现在的皇上是流萤了,再不是她的熠瞳了。依稀听见流萤走到门口,与门外之人说了几句话,大概是有什么急事要等着流萤去处理。 流萤回到诺颜面前,以难得的轻柔的语气说:“诺颜,我还有事要办,你先休息一会。累了就到床上去躺躺。” 第335章:物是人非[ 诺颜打量了一下卧室,卧室还是原来的样子,什么也没有改变。甚至连她刚才躺过的床上也还是原先的衿枕,上面还残留着熠瞳的气息。 可是物是人非,这个房间的主人已经换了。龙渊宫是皇帝的寝宫,她不是这个皇帝的妃子,她还赖在这儿做什么? 淡淡地说:“流萤,龙渊宫是你的寝宫,我不能住在这儿。” 流萤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关系?你现在身体虚弱,不适合搬来搬去的,就暂且住在这儿吧。” 昨日他接住昏迷的诺颜,要赶着抢救她,又知道她之前是住在龙渊宫,因此将她抱到龙渊宫的床上。他压根就没有想过合适不合适的问题,也没有想过别人会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诺颜坚持道:“不行。我的身体不打紧,我一定要搬走。” 流萤被她的固执惹得不耐,又换上了平日里嘲弄的口气说:“你怕什么?放心,我对孕妇没有兴趣。皇宫这么大,我有的是地方住。” 诺颜苦笑:“流萤,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现在已经不是玉妃了,我想搬到宫外去住。” “不行,”流萤一口回绝,“兵荒马乱的,你义父不在都城,你一个女人,身体又不便,搬到宫外不安全。” 兵荒马乱,他也知道啊,还不都是他造成的。诺颜这么想着,但是没把这话说出口,只是说:“如果非要住在宫里,我想搬到寒蕊宫去住。” 这回流萤倒是爽快地答应了:“行,我马上派人帮你搬运物品。你需要些什么尽管提,现在事情太多,我怕考虑得不周全。” 诺颜指着床上的卧具说:“别的都不需要了,只这些东西,估计你也不会用到它们,送给我带到寒蕊宫去好吗?” 流萤脸上的神情变得黯淡,她别的什么都不要,单只要这些东西,当然是因为这是他用过的,是他们两个共同用过的东西。 第336章:又得回到冷宫去了 诺颜没有现他的变化,她在抬眼打量卧室内的每一样物品,每一样都留有她和熠瞳的回忆。她不会带走它们,但是她要把回忆牢牢地装在心底。 流萤迅调整好心态,装作无所谓地哈哈一笑,调侃道:“你要什么尽管拿好了。还怕去了那边没有被子盖啊?我有那么小气吗?当初我还不是皇帝的时候都给你送了不少用品呢。” 说到这儿流萤陡然住了口,想起了上回在寒蕊宫,诺颜执意不肯跟他走,他一怒之下已经将那些物品全都摧毁了。 诺颜收回了目光,不在意地说:“谢谢你。” 流萤难受得象是吞下了一只活苍蝇一般,他在想办法逗她开心,可人家的心思根本就没在他身上。 以前的诺颜会同他针锋相对,从来不会在口舌上输给他。而如今的诺颜形同槁木,一点活力都没有。 流萤轻轻叹了口气,她受了这么大的打击,能这般冷静已经很难得了,要她回复成以前的那个快乐的诺颜是需要时间的。 朝门外唤道:“凝霜。” 凝霜闻言进来,站在一旁听候指示。 流萤吩咐:“凝霜,你家娘娘要搬去寒蕊宫居住,你随她过去服侍她吧。” “是。”凝霜简单地答应,同情地望着诺颜。皇上不在了,娘娘又得回到冷宫去了,她现在有孕在身,能吃得了那苦吗? 诺颜淡淡地说:“凝霜,你该知道寒蕊宫是什么状况,你可以不去的。” 凝霜想也不想便答:“不,娘娘,你到哪,凝霜就跟到哪,凝霜一定会好好服侍你的。你可千万不能嫌弃凝霜,赶凝霜走。” 流萤在一旁听见,大声说:“谁说寒蕊宫就该是现在这个样儿了?我说过的,我会把它变成皇宫里面最奢华最热闹的地方,我说过的就一定会做到。凝霜,你尽管过去,好好服侍你家娘娘,别的什么都不用操心。” 第337章:别为我操太多心 凝霜讶异地望望流萤,又望望诺颜。听流萤的口气,再加上他这一天来的表现,他对娘娘的感情很不一般啊,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疑惑在脑中闪了闪,凝霜也就把它丢在了一边,这些事不是她这个婢女该过问的。她只在乎诺颜,死心塌地跟随诺颜,新皇帝肯对娘娘好,娘娘不至吃苦就是天大的幸事了。 诺颜婉言劝道:“流萤,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你还有很多大事要管,别为**太多心了。” 流萤不置可否地说:“我明白。” 诺颜又问:“你刚才说我义父没在都城,他在哪呢?还有莹露也没有随你一道来吗?” 流萤答道:“莹露和你义父一道,都呆在后方,等都城安定了再接他们过来。要不我让莹露先来,可以多一个人照顾你。” 诺颜推辞:“不必了。从我放莹露离开的那一刻起,她已经恢复自由,不再是我的婢女了。流萤,莹露是个很勇敢很专情的女孩,请你对她好一点。” 流萤恼火地横了诺颜一眼,随即嘲弄地问:“要我如何对她好一点?” 诺颜呆了呆,这个问题她该如何回答?微叹了口气说:“谢谢你之前保护了她的安全。至于以后,随缘吧。” 莹露今后的路就要看她的造化了,自己是帮不上她什么忙了。 流萤的脸上却露出奇特而深沉的笑容,他说:“你放心,我会对她好的。” 诺颜见再没什么牵挂,便向流萤告辞,同凝霜一道搬到寒蕊宫去了。 寒蕊宫还是老样子,阶前长满了野草,阶上是几间破旧的屋子。苔痕湛然,门漆剥落。凝霜看得直皱眉。 说起来,凝霜也是个小官宦人家的女儿,从小衣食丰足,三年前刚进皇宫便被派到龙渊宫去任职,还从未住过这般寒碜的房子。 第338章:搬回冷宫 若不是亲眼看见,谁能想得到,皇宫里面还有这等破败的房子,跟个贫民窟差不多。 “娘娘,这就是寒蕊宫啊?你曾经在这儿住过?”凝霜站在阶前,颇为震惊地问。 “是啊,”诺颜喟叹,“那个时候我才刚进宫,只有我和莹露两个人住在里面,不过我们过得很快乐。” 住在冷宫很快乐?凝霜似懂非懂地听着,从台阶上去,来到门前。门没有上锁,凝霜轻轻一推,门便吱吱呀呀地开了。 诺颜走进门,门内一如既往空荡荡的。自莹露离开皇宫后再没有人来照料,仅有的几件简单家具上都蒙上了一层灰尘。 清冷的风卷起一室的凄凉,诺颜拉了拉衣衫,来到洞开的窗户前。她和莹露住在寒蕊宫的时候,这扇窗户还是好端端的,如今却只剩下一个空洞洞的窗框。窗框上的断痕尚新,诺颜知道,那是熠瞳的杰作。 她曾在寒蕊宫私会慕风和流萤,每次都被熠瞳抓到,他可没少为这事脾气呢。 诺颜的手指轻轻抚着窗上的断痕,想象着熠瞳盛怒之下掌击到窗户上的情形。她的唇边露出淡若菊花般的笑容,眼神空濛地望着窗外的一抹微云,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凝霜摸不透她的心思,见她顾自走神,也就不去打扰她,卷起了袖子打算先将房间整理干净再说。 然而还没等她开始干活,就听见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凝霜疑惑地走到门口,只见一大帮人抬着各色物品,涌进寒蕊宫的大门,在门外的院落内停了下来。 为的一位公公躬着身跨上台阶,含笑问凝霜:“请问您是凝霜姑娘吗?” 凝霜答道:“我是。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公公答道:“我是管内务的徐公公,皇上派我送东西给玉妃娘娘。” 瞧见那一大堆物品,凝霜其实早明白他们的来意,因此没有多问,转身回去禀报诺颜。 第339章:变成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诺颜听到门口的说话声,已经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听了凝霜的禀报,也就无可无不可地说:“随他们折腾吧。” 她了解流萤的脾气,向来是说到做到,他已经将东西送过来了,她再怎么推辞也是没用的。 然而流萤不仅仅是送来东西,他还派来了不少的工匠翻修房子。诺颜无奈叹息,流萤还真打算把寒蕊宫变成皇宫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啊。 她没有见徐公公,也没有查看流萤送来的东西,让凝霜转告徐公公,皇上怎么吩咐的,他就怎么做,不必再来向她请示。 她只交待了一件事,前院和房屋随他们怎么处置,她不过问,但是后院不许任何人破坏,连涉足都不许。 然后她去了后院。 后院杂草丛蔓,一如既往,只不过颜色变得越黄了,冬天来了,连草都枯败了。草丛中的小动物也少了许多,大概天冷躲起来了吧。 诺颜突然觉得周身冷,那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让她躲无可躲。 前方有一堆碎石,诺颜走到石头跟前。石上的开裂处隐隐透出血迹,那是当初熠瞳心头憋闷,用肉掌击石头造成的。窗户太腐朽,不够他打,所以来找石头泄。 他总是那样骄傲自负,结果受伤的总是他自己。 诺颜鼻头一酸,不敢再看下去,扭过头走开,来到小溪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来。 身后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单调而沉闷,显得这个寂静的后院更加的寂静。 不大工夫,凝霜走过来,说道:“娘娘,有一个房间已经整理好了,你可以先到里面休息一下。” 诺颜摇头:“我不想进去,我就呆在这儿。” 凝霜知道她心里难过,见劝了几遍她不肯听,执意要呆在后院,也就在后院陪着她。 黄昏的时候,流萤踏着夕阳的余晖走了进来,他当然是可以进后院的,诺颜的禁令对他无效。 凝霜瞧见流萤朝她挥了挥手,知趣地退开。 第340章:被你诱惑了 流萤来到诺颜身旁,同她并肩坐下,随手扯了根枯草拿在手中把玩。 “诺颜,”他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是说你长大以后,被震山虎劫上山的那次。也是在一条小溪边,你中了迷情香,想洗洗脸清醒一下。那时的你好可爱,竟然想毁掉自己的名声,以免嫁给皇帝。” 流萤原本脸上微露出笑容,回味沉醉的笑容,说到这儿声音却转为苦涩。 “没想到还是躲不过,你还是做了他的妃子。当初你中了迷情香,站在溪水边,就那样傻傻地看着我,而我,就被你诱惑了。到了今日,也还是被你诱惑着。” 流萤情不自禁地将诺颜拥进怀里,俯下头想一亲芳泽。 诺颜没防着他会突然做出这种亲昵的动作,以前他待她从来都没有逾距过的,不禁吓了一跳,推开他跳起身子。 “流萤,你不能这么做。”诺颜拍拍剧烈跳动的心脏。 流萤扑了个空,也跳起了身,懊恼地问:“为什么?以前我两手空空,什么都不能给你,只能想睁睁看着你在宫里受苦。如今,我什么都有了,什么都可以给你,我可以理直气壮站在你面前,请你嫁给我。” “流萤,你明知道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而且,我还有了他的孩子。” “妻子?”流萤嘲讽地笑,“你只是他的一个妃子,论起来只能算小妾。” 流萤的话异常刺耳,但诺颜只是报以淡然一笑。确实,妃子只能算小妾,但是在熠瞳的心中,她就是他的妻子,他要带她去隐居,堂堂正正娶她为妻,同她生儿育女。 只是,要同她隐居的那个人去了哪里?他还好吗? 诺颜紧紧咬住了嘴唇。 流萤见她神色凄然,以为刚才的话刺伤了她的心,懊悔不已:“诺颜,算我刚才说错了。你有没有嫁过人,有没有孩子,我都不在乎,是真的。你不是说你成为他的妃子是被迫的吗,如今,他已经不在了,你没必要再顾忌他。” 第341章:这辈子我只能是他的 话虽这么说,流萤的心里却着实没有底。最初或许是被迫的,可是后来似乎就变了。 果然诺颜背过了身说:“流萤,这辈子我只能是他的。” 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气恼,流萤心里悲苦难当,冲着她的背影口不择言地说:“从一而终吗?论起来你的初吻还是给了我呢。如果他死了,你要为他守孝一辈子吗?” 诺颜没有回答,仍是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是啊,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只有自己还将一线渺茫的希望紧紧握在手心。 如果,诺颜第一次鼓起勇气直面这个问题,如果真的被不幸言中,他不在了,她该怎么办呢?守孝太苦了,她不会守孝,她要随他而去,他们在天上一定能幸福地相拥在一起。 如果守一辈子孝,白白浪费几十年时间不说,最后他们在阴间相见时,他还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而她却成了一个鸡皮鹤的老太婆,想想都觉得可怕。 夕阳已经没入了天际,萧瑟的夜风吹在身上冷嗖嗖的。 流萤瞧着诺颜单薄的身子,于心不忍,心情烦乱地说:“我都不知道翻修个房子这般吵闹。要不,你先搬到别处去住吧。龙渊宫,凤仪宫,或者,甘泉宫,还有很多别的宫室,随你便了。等寒蕊宫弄好了再回来吧。” 诺颜拒绝:“不必了,我就呆在寒蕊宫。”这个女人总是这般固执,流萤无可奈何地说:“好歹你先进屋去吧,小心着凉。” “流萤,”诺颜回过身,认真地说,“我想在小溪边建个小竹屋,以后我就住在竹屋里面。” “那怎么行?后院这般荒芜,住在这儿不安全。” “如果你不肯建,我就在这儿露宿好了。” “露宿?亏你想得出来,信不信我抓你进去?” “你倒试试看。” 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肯认输。直到月亮升起来,枯草在夜风中沙沙地唱。 第342章:过去的都过去了 最终当然还是流萤妥协了,唤了工匠进来,眨眼间便搭了座两层的小竹楼。只因诺颜亲自监工,小竹楼搭建得十分简陋,说是两层,实则只能算是一层。楼上好歹还有四面墙壁挡风,一楼根本空荡荡的只有四根柱子。 流萤对这座小竹楼极其不满,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根本是个自虐狂嘛,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非要来受这种苦。可是他能拿她怎样呢?只能在心里暗暗誓,总有一天要将这竹楼给拆了。 工匠们也极其不满,他们都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能工巧匠,做惯了精雕细琢的活计,这座小竹楼如此粗鄙,连小学徒都能做得出来,根本是他们人生中最大的败笔。工匠们很有默契地对着眼神,千万别将搭这座小竹楼的事泄露出去了,别给自己脸上抹黑。 诺颜更是极其不满,她就要一个最简单的落脚处,能遮遮雨挡挡风就成了。可是这些工匠们个个慢吞吞的,这个地方要精准,那个地方要美观,还非得建成两层,层靠着地,太潮了。 她费了半天唇舌,才好歹督促他们在睡觉之前建好,这个后院才总算又恢复了安静。 工匠都散去了,唯有流萤还虎着脸站在竹楼边,象看一个仇敌似的看着小竹楼。 诺颜毫不客气地赶他:“流萤,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你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别耗在这儿了。” 她还真是一点都不欢迎他啊,流萤满心的酸楚,沉默了一会,问:“诺颜,最初你当真是被迫成为他的妃子的吗?” 诺颜叹了口气:“流萤,我们不要再谈论这个问题了好吗?过去的都过去了。” “如果,那次在东宫相遇,我坚持带你离开皇宫,现在是不是会不一样呢?你会不会愿意嫁给我呢?” 是不是会不一样呢?诺颜也说不清楚。她最初对熠瞳动心,是在塔楼上。而在东宫遇见流萤那次,正是她情绪最低落的时候,巴不得这辈子再不要见到熠瞳。 第343章: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来了 时过境迁,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 歉然说:“流萤,很多东西,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来了。我们已经错过了很多,也许,注定我们这辈子就是要错过的。你别再钻牛角尖了。” 流萤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好半晌,丢下一句:“好好休息。” 头也不回地去了。 诺颜望着他离开后院,缓缓地上了竹楼。 她和流萤,这辈子确实错过了太多的东西。 如果当初不是刺王作乱,现在恐怕她已经是他的太子妃或者皇后了。如果当初她没有被熠瞳的箫声吸引,没有认识他,一直住在冷宫,现在又该是个什么状况呢? 人的一生,太难料了。 她只知道,她的一颗心已经牢牢地系在熠瞳身上,再也取不下来了。 诺颜站在竹楼上,竹楼有一扇小窗,正对着塔楼的方向,这是她坚持要开在这儿的。为此还很和工匠们费了番唇舌,因为从建筑的角度来看,窗户开在这个位置实在影响美观。楼梯上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然后是凝霜抱着寝具上来。 果然是龙渊宫她和熠瞳共用的那套,流萤还算守信。随寝具一起送上来的,还有熠瞳的那管洞箫。洞箫是一直放在枕畔的,整理物品的人也就把它当作了寝具的一部分给送了来。 诺颜看到洞箫,顿时眼中热热的。 待凝霜整理好床铺出去以后,诺颜轻轻地拿起洞箫,来到窗前,将箫放在唇边试着吹奏。熠瞳中毒以后,洞箫自是经过了处理,再没有毒附在上面。 然而同上回一样,洞箫依然连一点最嘶哑难听的声音都不出来。 诺颜颓然放弃了吹奏,留恋地望了一塔楼的方向,将箫紧紧抱在胸前,到床上歇息。 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好象是熠瞳在体贴地搂着她,如以往的每一个夜晚。诺颜将脸埋在被子当中,嗅着被上熠瞳的气息,渐渐沉入了梦乡。 第344章:终于盼到你了 接下来的几天,寒蕊宫的改造工程仍在继续,流萤也每日都抽空来看她。 诺颜每晚睡觉前仍是习惯坐在窗前,试着吹吹箫。箫终于能出点声音了,那声音很稚嫩,很沙哑,象一个小婴儿在呀呀学语。 以至于有时候诺颜会忍不住抚着小腹说:“宝贝,这箫不是娘吹的,而是你在吹,是吗?” 这天晚上,诺颜又坐在窗前,拿出箫。箫才放到唇边,还没来得及吹,却听见风中传来熟悉的箫声,缠绵而凄婉,美到了极点,也凄到了极点。 诺颜手一抖,手中的箫缓缓滑落,跌到地上,出清脆的声响。诺颜忙一弯腰,将箫从地上捞起来,心疼地将它抱在胸前,探身到窗外倾听。 风中除了枯草的沙沙声,风铃的叮当声,当真还有如泣如诉的箫声,她没有听错。箫声很远很细,缥缥缈缈的,隐隐约约的,听不太真切,但是她能准确地判断出,那就是她最最想念的箫声。 诺颜霎时热泪盈眶。 她甚至等不及下楼,爬到窗上,施展轻功飞到前面的树上,往塔楼的方向而去。 这条路她已经很熟悉了,熟悉到了根本不必去关心脚下的路。 塔楼就在前方,箫声也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终于,她看见他了,依然是一身白色长衣,长衣在夜风中轻舞,飘飘欲仙。 他是背向着她的,他一定是听到她的声音了,因为他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箫,静静地等着她。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她的到来总是瞒不过他。 诺颜泪眼模糊地跃上塔顶,冲到他背后,从后面紧紧地抱着他。 熠瞳,你终于回来了,我终于盼到你了。诺颜在心里狂呼,口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泪水淌在脸上,淌在她紧靠着的背上,白衣顿时湿了一大片。 可是为什么风中却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诺颜抬起头,哽咽着问:“熠瞳,你为什么叹气?你不愿见到我吗?那为什么要来吹箫呼唤我?” 第345章:太了解他们了 身前的人儿没有说话,轻轻拉开她的手,回过身,这才轻唤:“诺颜。”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美妙至极,诺颜却象受了惊吓似的猛地朝后退了一大步,惊问道:“你是慕风?” 白衣男子正是慕风,他无奈地笑:“诺颜,我才一开口你就能认出是我,除了你,别人都分不清我们两个。” 诺颜没有回答,抹干眼泪,望着远处。她当然能分清他们,因为她知道他们是两个人,还因为她太了解他们了。 诺颜不敢看他,不敢看他那张与熠瞳一模一样的脸,怕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她看着远方质问:“你为什么要扮成他的样子?” 慕风有些无辜地说:“我没有扮作是他,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我知道你住在寒蕊宫,但是我不清楚寒蕊宫现在的状况,怕被人现,所以在这儿吹箫,想唤你出来。” 慕风说得在理,如今的寒蕊宫确实非同以往,每天人来人往的,夜里也有不少人在值守。不过后院仍是她的一方净土,除了凝霜和流萤,谁也不能进来。 依着流萤,是要将后院一道改造的。后院那么大,除了建一个后花园,还能建不少的屋宇。以后服侍诺颜的人会增多,诺颜的活动范围也要增多,得多点屋子才够。 但是诺颜执意不允,非要守着她的小竹楼。流萤也只好随她,但负气似地下了命令,一定要将寒蕊宫现有的几间屋子和前院改成皇宫内最奢华的处所,规格至少不能比甘泉宫差。后宫地位最高的自然是龙渊宫和凤仪宫,还有太后住的慈安宫,但这三处更多的是要体现威严。而甘泉宫是历代宠妃的处所,才是最奢华之处。 流萤此言一出,谁敢怠慢,工匠们每天都拼了命地工作,内务府也源源不断地把各项珍品送进来。 想到这儿,诺颜心平气和地问:“慕风,你找我是为了熠瞳的事吗?他是你救走的?” 第346章:是我救的他 想来想去,只有慕风会救他了,也只有慕风有这等本事。 慕风承认:“是我救的他。” 诺颜的心陡然提了起来,几乎要从喉咙跳出来,她屏住了呼吸,但是她不敢问,什么都不敢问,她真的好害怕,怕听到她最怕听到的消息。 慕风怜惜地看着她,终于狠下心把熠瞳的情况说出来,迟早都是要告诉她的,迟早都是得面临这一刻的。 “诺颜,你别难过,你一定要坚强。就算是为了你肚里的孩子,你也要坚强。”慕风还未说出熠瞳的情况,先劝导诺颜。 诺颜已经提到喉咙的心渐渐地往下沉,往下沉。慕风这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熠瞳的情况一定不好,非常非常的不好。 “我会坚强的,你尽管说吧。”泪水已经涌上了眼眶,但是诺颜拼命忍着,绝不让它流出来。 那天,慕风将亲信人马安顿好,想着熠瞳还在皇宫,便赶着进去救他。 皇宫内混乱不堪,到处都是流萤的人马。但正因为乱,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加之他的轻功极佳,谁也没有现他。 等慕风打听到熠瞳在龙渊宫,赶过去时,已经太晚了,他刚好看见熠瞳倒在了地上。 另外一边,诺颜昏迷,流萤接住她的情形也都落入了他的眼底,看情形,诺颜暂时无事,于是,慕风决定先将熠瞳救出去再说。以他的能力,也只能救出一个人。 他算准了角度,趁乱将熠瞳**皇宫。宫外有他事先备好的马,慕风将熠瞳放上马背,自己也骑上马。 慕风稳住了身形,试探身前的熠瞳。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也感受不到他的脉搏,他的手在慢慢变凉。慕风心慌意乱地点了他几处要**,止住他尚在往外渗出的血,然后塞了一颗疗伤的药在他口中。 街上到处都是逃难的民众,到处都是流萤的部队,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也找不到大夫。不过说实话,象熠瞳的这种情况,一般的大夫恐怕也治不了他。 第347章:他失踪了 慕风一只手握着熠瞳手腕的脉门,一边为他输送真气,一边打马奔出城外。他唯有尽最大的努力来抢救他。 城外有几处山脉,山上没有人家,也没有流萤的部队,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慕风没有多想,打马奔上了山,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下马,将熠瞳托下来,轻轻地放在地上。 这时他才能仔细地察看熠瞳的伤势。伤口的血液已经凝固,再没有血渗出来,这多少让慕风放下点心。但是熠瞳双目紧闭,牙关紧咬,疗伤的药还含在他的口中吞不下去。 依然感受不到呼吸,感受不到脉搏,唯有真气似乎还能输到他的体内,但输进去以后却如同石沉大海,感受不到真气的流转。 慕风不懂医术,不敢贸然拔下熠瞳身上的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源源不断为他输送真气,直到精疲力竭。 慕风讲述到这儿陡然住了口,半天没有再讲下去。 诺颜心焦,追问道:“后来怎么样了?他好点了吗?” 慕风惭愧地低下头:“我也不知道他后来怎样了。” “怎么会?不是你在救他吗?”诺颜抬高了音量。 慕风的头垂得更低,声音也降得更低:“可能是我太累了,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等我睡醒的时候,现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诺颜口唇哆嗦,几乎要哭出来,“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慕风猛地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象是遇到一件极不可思议之事。 “他不见了,整个人都不见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山上只剩下我一个人,马还在,但是他不在了。如果不是身上的血迹提醒我,我真要以为开头只是做了一个梦,他根本没死,我也没去皇宫救他出来。” “他不见了?”诺颜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伤得那样重,怎能自己离开?难道是有人带走他了?” 第348章:无法再报任何侥幸了 慕风仍是一脸的惘然:“按说不可能,我再累,有人把他从我身边带走,我也不可能察觉不到。除非,除非那是个难以想象的绝顶高手。这几天,我一直在山上寻找,附近的几个山头都被我翻遍了,但是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也许,真的是有人带走他了。”诺颜喃喃地说。 “奇怪,”慕风也喃喃地说,“没听说有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人为什么要带走他?带走他这样一个死人有什么用?” “你说什么?”诺颜厉声问,“谁是死人?” 慕风自知失言,垂下了头不敢看诺颜,也不敢再说什么。 诺颜也慢慢地垂下了头,慕风的话虽难听,却没有说错。还在龙渊宫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了气息,当时有侍卫试探过。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没有呼吸,没有脉搏,他还可能有命吗? 眼泪渐渐涌出了眼眶,越聚越多。 这些天她一直苦苦忍着,因为心里还报了一线希望。说不定是那个侍卫弄错了,说不定是流萤在骗她,更有可能他只是暂时闭了气,有人及时救走了他,他会得救的。 现在经由慕风的口中说出后来的详情,她已经无法再报任何侥幸了。 忍了多日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诺颜坐在塔楼顶上,脸伏在膝盖上,嚎啕痛哭。 慕风不知道该如何劝她,唯有坐在她身边,陪着她默默垂泪。 良久,诺颜才略略止住哭泣,抬起朦胧泪眼望着深邃的夜空。漫天的星光闪烁,渐渐化作了熠瞳的样子,他在对她微笑,在向她抬手。他是在唤她过去陪他吗?他一定很寂寞。 诺颜站起身,慢慢张开了手,她要扑过去拥抱熠瞳。 “诺颜,你在做什么?”是慕风的声音。 诺颜愣了愣,再抬眼,熠瞳已经不见了,天上只有寂廖闪烁的星星。 熠瞳,她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的熠瞳,就不见了。 第349章:皇宫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 慕风担忧地看着她,提议道:“诺颜,你累了,要好好休息。要不,你跟我走吧,别呆在皇宫了。” “不,我要住在皇宫。”诺颜摇头,这一刻,她作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不能让慕风阻止她。 “皇宫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慕风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仍在劝她。 诺颜疲倦地说:“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慕风,再见了。” 慕风听出她话里的不祥,说道:“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天都快亮了,呆会你出来不便。”诺颜拒绝。 但是慕风根本不听她的,坚持要送她,诺颜只好由着他。 慕风一路跟着诺颜,一直把她送到寒蕊宫的后院,看着她上了小竹楼,才稍稍放下心。 但是心里到底还是不踏实,眼看天快亮了,他必须得离开,没法再监督诺颜,慕风愁地望着她,诺颜的表现明显的很反常。 诺颜见他还呆呆地站着不肯动,伏在竹楼楼梯口的扶手上催他:“慕风,你还不快走,小心被人现,我这儿没有可供你藏身的地方。” “诺颜,你还好吧?”慕风不放心地问。 诺颜朝他露出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笑容,说:“有什么不好的?他去了,我是很难过,不过刚才哭了一场已经好得多了,你就放心吧。” 她的表现非但没有减轻慕风的疑虑,反而让他更加担心。突然灵机一动,慕风想到一个法子,他可以找点事情来牵制住她。 “诺颜,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诺颜淡然说:“慕风,我整天呆在寒蕊宫,能帮你什么忙呢?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她连是什么事都没问他,根本不象她平日的为人。 慕风执拗地盯着她:“不,这个忙只有你能帮。” 诺颜暗叹:“是什么事,你说吧。”我想请你帮我看望一下我母后,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别担心,我早打听过了,你母后仍是住在慈安宫,流萤没有为难她。” 第350章:一刻都不愿再等了 “我还是想请你亲自去看看她,”慕风别有深意地说,“她一定很担心我,也一定很担心她未出生的孙子。诺颜,在你做任何事之前,都要为肚里的孩子好好考虑一下。” 诺颜沉默了好一会才答:“好吧,我替你去看望她。” “太好了,谢谢你。我明晚再来。” 诺颜不置可否地催他:“快走吧,真的不早了。” 慕风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然后将视线转向前面的屋子。屋子漆黑一团,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住在里面。不过其中一间突然亮起了灯光,估计是有人起床了,慕风这才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诺颜目送他离开,直到确信他再不会回转来,才黯然走下楼梯,来到小溪边。 溪水在静静地流淌,轻轻地吟唱,不知道疲倦,不知道忧伤。 诺颜羡慕地看着它,如果她投入到溪水中,所有的忧愁和悲伤是不是都能被它涤净?一定会的,因为那样她就可以见到熠瞳了,可以和他相拥在一起,她怎么还会伤心呢? 诺颜踏进溪水,初冬的溪水已经十分刺骨,但是她浑然未觉,一步一步地朝小溪中央走去。 慕风,请恕我无法完成你的嘱托,我要去见熠瞳,一刻都不愿再等了。 溪水并不深,还未齐腰,站在水中自然是淹不死人的。 诺颜站在小溪中央,手中抱着熠瞳的洞箫,最后望了一眼这个她生活了近二十年的世界。 塔楼,永别了。 小竹楼,永别了。 凝霜、流萤,还有所有关心我的人,永别了。 星星啊,请你们转告明早的太阳,我再也见不到它了。 诺颜含笑倒了下去。她躺在了水的中央,溪水在轻柔地抚慰着她。她似乎融化了,变成了溪水的一部分。 她看见熠瞳飘在水中,向她伸出了双臂,她也伸出了双臂迎向他。 “娘娘,你在哪?” 是凝霜的声音吗?她没看见她要拥抱她的熠瞳吗?这丫头,这种事她来搅和什么? 第351章:差点没救了 水中的熠瞳慢慢地扭曲,终于化作了千篇一律的水纹。 熠瞳,不要离开我。 诺颜想追上前去,但是她的意识在渐渐模糊,她最后听到的,是凝霜的尖叫。 “天啦,娘娘落水了。快来人啊,娘娘落水了。” 诺颜不喜欢人打扰她,每晚都把凝霜赶到前面的房子里面去睡。她要独自呆在小竹楼,独自等待熠瞳。 凝霜凌晨起床以后,到小竹楼下候着,准备等诺颜起床后服侍她。来到小竹楼下,却见竹楼的门大大开着。 之前诺颜因为慕风一直跟在她后面,只好爬上竹楼,打开门,装作要进去的样子。实则她根本没有要进去的打算,因此待慕风离开后,就径直下了楼梯,也没想到要关上门。 诺颜晚上睡得晚,从来不会这么早起床,凝霜心知有异,忙爬上楼去查看。 竹楼内空荡荡的,诺颜没有在里面,连床铺都整整齐齐不象有人睡过的样子。 凝霜惊慌地跑下楼,在后院到处寻找,很快现了沉在溪水中的诺颜。 幸好慕风察觉情况有异,坚持要送诺颜回来,又等到有人起床之后才离去,否则恐怕诺颜真的没救了。 诺颜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是个男子的声音,是熠瞳吗?肯定是他,她就是要去见他的,她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眼皮好沉重,怎么也睁不开,诺颜吃力地唤:“熠瞳,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她。 熠瞳去哪了?他没听见她在呼唤他吗?诺颜猛地睁开了眼睛,光线太亮,太刺眼,她微微眯缝了眼。面前有一个男子,正俯下脸在看她,但眼睛一时不适应强烈的光线,看不清他的面容。 “熠瞳。”她又唤。 “熠瞳是谁?”男子在问她。 诺颜愣愣地望着他。眼睛终于适应了光线,男子的面容一点点地变得清晰,原来他是流萤。他怎么会是流萤呢?熠瞳又到哪去了? 第352章:再苦也得忍着 大脑太迟钝,几乎都不会思维了,诺颜好半天才想明白,自己没死,被凝霜给救了,难怪她看不到熠瞳。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要我去见他?” 流萤恍然明白熠瞳指的是谁,痛心疾:“诺颜,你真傻,你竟然为了他去寻死。以后千万别再做傻事了,想都别想,一定要活着,好好地活着。如果你死了,会有多少人伤心你知道吗?” 诺颜没有回答他,脸别向里侧,默默地流泪。 流萤长吁短叹,但也无法可施,只好起身站在窗前透气。房间里太沉闷了,胸口沉甸甸的象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凝霜早哭红了眼,见流萤走开,便来到床前劝道:“娘娘,你千万要想开啊。你已经有了孩子了,难道你要让他也随你一道去吗?” 凝霜的话提醒了诺颜,她太自私了,她没有权利剥夺孩子的生命。这个孩子是熠瞳唯一的血脉,她无论如何要保全他。其实昨晚慕风也提醒过她的,当时她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熠瞳,我要晚一点才能去见你了,你等着我。心头拼命压抑着的悲和苦全都闯了出来,象是脱离了牢笼的猛兽,狠狠地啃噬着她的心。 昨晚虽说对熠瞳的得救失去了希望,但她想着马上就能见到熠瞳,心里还不是很难过。如今,为了孩子,再苦她也得活下去,再苦也得忍着。思念把心活活撕成了两半,鲜血淋漓,痛得她无法呼吸。 诺颜再也无法忍受,当着所有人的面失声痛哭。她拼命咬着被子,被子却掩盖不住她的哭声,肝肠寸断的哭声。 这下别说凝霜,连周围的太医公公们也都耸然动容,掩面而泣。 唯有流萤没有流泪,他仰面望着天边的浮云,突然觉得人生也象是浮云,捉摸不定。 身后的女人在哀哀哭泣,她是在为另一个男人的逝去而哭泣。 第353章:我会好好地活着 两个多月前,她还伏在自己的肩上,说再不愿见到那个男人。女人的心太难测了,这世上的事也太难测了。 诺颜终于止住了哭泣,她说:“凝霜,你说得对,孩子不能随我去,我会活着,好好地活着。” 流萤闻言从窗前离开,一个字没有说,也没有看诺颜,阴沉着脸下楼去了。他知道,诺颜再不用他操心,为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她会活得好好的。 诺颜透过泪眼瞧着流萤离开的背影,唇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流萤说过,他不在乎她有没有别人的孩子,他当真不在乎吗? 凝霜端来熬好的药,诺颜一口气把一大碗药全部喝了下去。药很苦很苦,但她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凝霜又将饭菜端过来。诺颜大口大口吃着饭菜,饭菜是什么滋味,她根本辨不出来,但她很努力地把它们咽下去。前些天,她吃得太少了,肚里的宝宝一定饿坏了,她不能再亏待他了。 宝宝要健健康康地长大,否则她怎对得起熠瞳呢。 反是凝霜在一旁瞧着心酸。娘娘这哪里是在吃饭嘛,分明是在填鸭。平时她最不爱吃的肘子,看着就腻味的鸡汤,通通都塞进肚里,连汤汁也没剩下一滴。 然后诺颜变得很平静,她再没有哭,安静地坐在小竹楼内,靠在窗前,手中摩挲着洞箫,眼睛望着窗外,似在欣赏窗外的风景。 下午她去了慈安宫。她答应了慕风的,要代他看望母后。 慈安宫前派了人把守,实则是将前太后软禁起来了。诺颜很费了点周折,拿到流萤的手谕,才算进到慈安宫。 诺颜进去的时候,前太后正坐在慈安宫的佛堂中垂念佛。自从熠瞳的父亲驾崩,她搬进慈安宫以后,就在慈安宫里设置了一个佛堂。 见到诺颜,她的脸上微微露出喜色。待诺颜问安后,她直言问道:“我听说,皇帝已经遇害了?” 第354章:好好抚养孩子 诺颜心中颇为歉疚,熠瞳是为了她才被萧贵妃刺中的,可是眼前这位老妇人对她没有丝毫的怨言。不忍心伤害她,诺颜装作高兴的样子说:“还好皇上没事,他只是受了点小伤,已经好了。昨晚他还来找过我,托我来看望您呢。” “是吗?”前太后细细看着诺颜。 诺颜被她看得慌,但她努力挤出笑容:“当然是真的。他会想办法救您出去的,您别担心,好好保养身子。” 前太后叹了口气说:“前人造孽后人偿啊。” “您说什么?”诺颜不解。 前太后却不回答,起身从箱子里面拿出一套婴儿的襁褓,递给诺颜:“这是我这个祖母的一点心意,是我亲手做的。前人的债已经用血偿了,如今的天下已经还给太子炎了,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诺颜,好好抚养孩子。” 诺颜接过襁褓,惊讶地问:“您叫我什么?”前太后勉强笑了笑:“你不是青琬,你是诺颜,代替你姐姐入的宫。被山贼沾污的事也是你编造出来的,对不对?” “您都知道了?”诺颜怪不好意思地问。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诺颜,你不会怪我把你贬入冷宫吧?” “当然不会。”诺颜冲口而出,如果没有去冷宫,她这辈子不定能遇上熠瞳呢。同她一道入宫的那几个妃子熠瞳可是连看都没看过一眼。 “那就好。诺颜,记住,好好抚养孩子。”前太后说完坐回到蒲团上,闭目念佛去了。 诺颜默默地离开慈安宫,回味着前太后的话。 她表面上不问外事,专心向佛,心头却跟明镜似的,什么都瞒不过她。她多半已经知道熠瞳代替慕风的事了,也知道托她来看望她的人是慕风,而熠瞳的情形不容乐观,所以才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好好抚养孩子。 可是,她说的前人造孽后人偿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当年真正想要谋反夺取皇位的是宁王? 第355章:没必要再呆在皇宫 一路走一路低着头思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声。 “瞧,那就是玉妃娘娘。” “真的呀?那我得好好看看。听说以前的皇帝对她迷恋得不得了,现在的皇上又整天往她那跑,为了她大兴土木,改造寒蕊宫呢。” 诺颜本来对宫里的这些闲言碎语没有兴趣,因提到自己的名字,也就留神倾听。那几个宫女离得比较远,音量又放得比较低,以为诺颜听不见她们的谈话,因此肆无忌惮地评说。却不知诺颜耳目灵敏,将她们的话全都听进了耳中。 “可不是吗。听说她已经怀上孩子了,怎么身材还是那么窈窕,一点都看不出来?”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才刚怀上孩子,哪可能看得出来,还得等几个月呢。” “奇怪了,听说她怀的是前面那个皇帝的孩子,皇上怎么一点都不在乎呢?” “说不准皇上太迷她了,连她的孩子也都一块喜欢了呢。” “我看未必。失了身可能还不会在乎,但有了孩子怎可能不在乎呢?何况那个孩子还是前面皇帝的。” “就是。这孩子生下来以后算什么呀,难道会等着他长大了来夺回皇位吗?” 诺颜听得暗暗心惊,是啊,孩子是熠瞳的,就算流萤容许他生下来,他在后宫算什么呢?昨晚为了不让慕风阻止她自杀,坚持要回到寒蕊宫,如今她不会自杀了,也就没必要再呆在皇宫了。 皇宫已经不属于她了。 这么想着,原本走向寒蕊宫的脚步便拐向了御书房。 流萤刚夺了皇位,事情繁杂,整天都呆在御书房。正忙得焦头烂额,突然听报说诺颜要见他,马上答道:“让她进来。” 听见诺颜进来的声音,流萤惊喜地从御案前拔起头,问道:“刚才凝霜来,说你要去见前太后,我已经给了她手谕,你见过她了?” 诺颜点头:“嗯,见过了。流萤,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不就见个人么。” 第356章:找机会溜走 “你没有为难她。”诺颜更感谢的是这个。 流萤若无其事地说:“留她在宫中,正好做个人质。” 诺颜原以为他会说,好歹她是他的婶母,怎么也得念念情,没想到却听到这样冷酷无情的一句话。不过,流萤就是这个样子,当初她被震山虎掳上山,他不也说懒得她的闲事吗。 无情抑或是多情,都跟她无关了。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流萤问。 诺颜斟酌着答道:“我听说城外的山上有个雪惮寺,我想去寺里烧香还愿。” 刚才在路上她已经想过了,如果直言相告她想搬出宫外,流萤多半不允。趁天黑溜出宫外吧,得等到天亮才能出城,那时流萤多半已经觉她的失踪,把城门给封锁了。 而她又不愿借助慕风的力量。见到与熠瞳长得一模一样的慕风,甚至只要想到他,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所以干脆假称去雪惮寺烧香还愿,然后再找机会溜走,雪惮寺毕竟是在城外,溜走的机会大得多。 何况慕风曾告诉过她,熠瞳就是在雪惮寺附近的山头失踪的,她正好去探寻熠瞳的消息。 流萤皱了皱眉头:“你现在身子不便,以后再去吧。” 诺颜坚持:“我以前许过愿的,一定要在下个月的初一之前去还愿,再过两天就是初一了。我现在身子好着呢,雪惮寺就在城外不远,不要紧的。” 见流萤沉吟不语,诺颜又说:“现在寒蕊宫整天搞得叮叮当当的,太吵了,正好去雪惮寺避避。” 流萤双眉一扬:“你还想去雪惮寺长住?” “也不叫长住,就住个几天吧。” “还愿的事可以找人代你去,至于嫌寒蕊宫吵,你可以搬到别处去住。”流萤还是不肯松口。 “别的事可以找人代替,还愿怎么行呢?一定得我亲自去才行。” 诺颜好说歹说,流萤架不住她的固执,最后只好应允,他向来是拿她没有办法的。 第357章:离宫前夕 当晚诺颜仍是独自住在小竹楼,把凝霜赶到后面的房子里面去睡。 慕风来找过她,诺颜不愿见他,不愿见到他的脸,怕忍不住伤心。其实,单是听到他与熠瞳几乎一样的嗓音,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没有开门放他进来,隔着窗将他母后的情形说了。 慕风听她的口气,与昨晚相比,情绪稳定得多了,才略略放心。诺颜自杀的事,流萤对外封锁了消息,没有人知道,因此慕风也不知情。 婉言劝她:“诺颜,随我离开吧。我一直在打听熠瞳的消息,一定能打听到的。我会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你顺利地把孩子生下来。你呆在这儿,保不定流萤会怎样。” 诺颜知道他说得有理,他和熠瞳是亲兄弟,多半不会对孩子怎样。而流萤夺了熠瞳的皇位,按说斩草当除根,这孩子最应该是他的眼中钉。 但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先去雪惮寺,然后离开,独自将孩子生下来。因此回绝了慕风。 慕风又劝了几次,见她始终不肯答允,只好黯然离去。第二天早上,诺颜吩咐凝霜略略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单等流萤的手谕送来便要离宫。流萤昨天答应了她的,今早派人送允许她离宫的手谕过来。 正在静坐等待,突然听见外面锣鼓声响,沸反盈天。诺颜心中奇怪,送个手谕值得这般大张旗鼓的吗?吩咐凝霜:“你去外面看看,是怎么回事。” 凝霜出去后,只片刻工夫便急急地赶回来,向诺颜禀报:“娘娘,皇上派人来宣旨,请你出去接旨呢。” “宣旨?宣什么旨?”诺颜问。 凝霜摇头:“我也不知道。问了宣旨的公公,他不肯说,说是皇上吩咐过的,一定要你亲自去才肯宣旨。” 诺颜马上就要离宫,不欲在这当口生事,只好随凝霜一道出去。 才几日工夫,寒蕊宫已变了个模样,虽说还未完全改造好,但已焕然一新,完全没有了当初的寒碜颓丧之气。穿红着绿的一队人马分两排立在汉白玉的阶前,象是在庆祝一个极其盛大的节日似的。 第358章:再度封妃 为的还是徐公公,笑容可掬地立在阶前。见诺颜出来,他整肃了面容,高声唱道:“长孙诺颜接旨。” 诺颜听徐公公叫的是她的本名,而不是青琬姐姐的名字,知道流萤是动真格的,他真的是在给她下旨。奇怪,昨天他怎么一点口风都没露啊。 尽管摸不透流萤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诺颜还是乖乖地跪下接旨。好歹人家现在是皇上,她跟他之间又没有什么过节。 听徐公公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孙诺颜贤德贞淑,有功于社稷,特封为冷妃,赐居寒蕊宫。钦此。” 诺颜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徐公公。流萤居然不同她商量,就擅自封她为妃,还是什么冷妃,分明是在讽刺她嘛。 徐公公见她一径愣,清了清喉咙,和颜悦色地提醒:“娘娘,快谢恩啊。” 经徐公公一提醒,诺颜反倒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就往门外走。谢恩?流萤如此捉弄她,她还没去找他算帐呢,谢什么恩。 徐公公和凝霜紧跟在她身后问道:“娘娘,您去哪?您还没有接旨呢。” “我要去找皇上。”诺颜头也不回地说,步子丝毫没有缓下来的迹象。 “不用找了,我在这儿。”随着一个略带着点慵懒的声音,流萤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 今天的他,没有穿着皇帝服饰,反是穿了一身黑色的便装,外罩了一件大红的猩猩氅。强烈对比的色彩,却出奇地衬得他犹如遨翔长空的雄鹰,或者是在辽阔草原奔驰的骏马,桀骜不驯,透出张狂的野性之美。 诺颜眼中露出赞赏的意味,见他进来,所有的人齐刷刷跪下,向他叩头行礼。唯有诺颜倔强地站着,一脸不服地望着他。 流萤挥手让众人平身,然后来到诺颜面前,问:“找我有什么事?” 第359章:不能做你的妃子 诺颜气鼓鼓地说:“还能有什么事。你封我做什么冷妃,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听她分明是质问的口气,颇为不逊,均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生怕流萤怒。 院中安静得好象连空气都停止了流通似的。 这些人,除了凝霜,均是流萤从原来宫中不受重用的低等宫人中提拔起来的,个个感念流萤的识人之恩。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也略略知道点他的脾气。待下不能说不宽厚,但多少有些偏激刚愎,若是惹恼了他,后果堪忧。 不曾想却听见流萤“嗤”地一笑,讥诮般的口吻说:“你住在寒蕊宫,又老是冷若冰霜,封你个冷字不是恰如其分吗。” 诺颜不依不饶地说:“你知道这不是重点。我,我怎能做你的妃子?” 流萤面色微变,拉了诺颜的手说:“进来跟你说话。” 又吩咐其余的人:“谁也不许跟过来。” 拉了诺颜,一直走到寒蕊宫后院的小溪边,才放开她的手说:“为什么不能?将前朝的妃子纳到自己的后宫,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谁敢说三道四?” 诺颜气恼地说:“流萤,我在你心里只是一个前朝的妃子吗?还说什么患难之交,这是朋友的应有之举吗?” 流萤沉默了好一会才说:“诺颜,我没办法把你当作朋友,以前所谓的患难之交云云,其实都是借口罢了,是我想接近你的借口。正因为我没有把你当作前朝的妃子,所以才要封你为妃。慕风其余的那些妃子,我都放她们走了。我刚才那么说,是要你别担心他人的看法。” “我不是担心他人的看法,只是此心已有所属,不能给你了。”诺颜的口气十分绝决,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 她不能优柔寡断,不能给流萤任何的希望,否则只会让他越陷越深,给他带来更大的伤害。 第360章:江山算什么 流萤早知道她的心意,但她的这番话仍是如锥子一般刺痛了他,伤感地指着溪水说:“你已经为他死了一次,难道还不够吗?” “不够,永远都不够。” “诺颜,是不是我逼你逼得太急了?如果我给你多一些时间,你能接受我吗?” 诺颜为难而满怀歉意地看着他:“流萤,我们这辈子已经错过了,再不可能了。你如今坐拥江山,想要怎样的女子都有,何苦如此。” “坐拥江山?江山算什么?”流萤低声说。 他没有告诉诺颜,当初他逼迫那些山寨听他的命令,其实就是想做个山寨王,捣捣乱,让宁王的继承人头痛头痛。当然,能夺了他的天下更好。 当初夺他父皇的皇位,逼死他父母的人是刺王,报仇应该找刺王报才对,只可惜他至今找不到刺王的下落。 宁王本来跟他没有多大的仇恨,他只是恨他在赶走刺王后,不但派人来追杀自己,还假惺惺地为他保留着东宫,完全是伪君子一个。宁王已亡,那就让他的儿子慕风来还债吧。 他就是要把他的天下搞得一团糟。 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特别的女孩,他夺走了她的初吻,而她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 那个女孩是为慕风选的妃子,千里迢迢来到皇宫,却被撂进冷宫受苦。那一刻,要抢夺慕风的天下,将皇宫据为己有的念头在心中迅膨胀,一不可收拾。 原以为,得到了天下,就可以拯救她。可是等到真的夺得了天下,却现他已经失去了她,彻彻底底地失去了她。 抚摸着手背上淡淡的咬痕,流萤以从未有过的果决的口气说:“诺颜,我已经放过太多次手。从小时候,我们第一次在雪地上相遇的那次起,我就在放手,每一次相遇,我都在放手。如果我从来不曾放手,会是什么样呢?从现在起,我不会再放手,这个冷妃你是做定了。我不强求你从我,但是至少名义上你得接受它。” “如果我不接受呢?” “不接受就别想去雪惮寺。” 第361章:太不负责任 诺颜在心里暗叹,当初流萤的父亲以自己为由逼迫娘,如今流萤又来要挟她。可是有很多事,当真不是人力可以决定的。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诺颜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好吧,我接受。” 反正是名义上的东西,有什么要紧。熠瞳已经不在了,而她马上就要离开皇宫,冷妃什么的,不过是个头衔而已,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流萤没料到这回她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不大相信地问:“你真的答应了?” “是答应了。当然,如果你后悔了完全可以收回去。” “不收不收,”流萤露出今早的第一个笑容,兴奋地说,“我们现在就去雪惮寺。” “你也去?”诺颜惊讶地指着流萤,“你不是才登上皇位吗?局面这么混乱,你也敢离开皇宫?” “就离开个一两天,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都交待给属下了,他们知道如何处理。”流萤满不在乎地说。 诺颜瞪他一眼:“你太不负责任了。” 流萤辩解:“谁说我不负责任了?事情早都交待好了,总不能事无巨细,全都由我一个人处理吧。照那样,我就是有三头六臂都忙不过来,总得给下面的人找点事做。” 流萤自小离宫,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他性子本来就有些放纵,离经叛道,加之无拘无束惯了,这些日子呆在皇宫,整天被各种规矩羁绊,政事又是无比的无聊乏味,早就想出去透透气了。 因此昨天一听说诺颜想去雪惮寺,马上就打起了陪她一道去散散心的主意,一来回味一下没有管束的日子,二来与诺颜培养培养感情。 诺颜却是想趁去雪惮寺的机会寻找熠瞳,顺便溜走,最怕的就是流萤跟在她身边。因此苦口婆心劝道:“等你的政权稳定了,你想偷几天懒当然没问题,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一定得留在宫中才行。” 第362章:好容易占回上风 流萤哪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只道她真是在替自己着想,赞道:“诺颜,你想得真周到。这样吧,我们缩短行程,只在外面耽误一天,明天就回宫。” 诺颜劝阻他半天,非但没打消他陪她一道去雪惮寺的打算,反倒把自己的时间给绕了进去,只有一天,能做什么呀,不禁沮丧。 这回流萤铁定了心,连服装都换好了,任诺颜磨破了嘴皮也没用。破天荒第一回,换成诺颜拿流萤没有法子,只得让他一同去雪惮寺。 不过,诺颜转念又想,有一天时间也够了,流萤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她,她总能找到机会溜走的。也好,省得连累他人。猜也猜得到,如果流萤自己不去,势必得派很多人保护她。 现在换了他自己要去,他最怕的就是受拘束,也不愿有人横在他和诺颜中间,干脆一个人也不带,两个人轻装上阵。 流萤好容易占了回上风,喜滋滋地跑上小竹楼,要替诺颜拿行李。诺颜的行李很简单,只有几件换洗的衣物,熠瞳的洞箫,还有娘的画像。早就用包裹包好了。 装着画像的匣子比较长,在包裹中显得特别突出。流萤好奇地扯开包裹的一角,问:“这是什么?” 因匣子是流萤的父亲藏在龙渊宫的,诺颜怕流萤瞧出端倪,忙夺过包裹,答道:“是我娘的遗物,不许偷看。” 流萤嘻嘻一笑,从诺颜手中拿过包裹,背在背上,说:“不看就不看。帮你背总可以吧?” 诺颜只好由他背着,自己拿了洞箫,随在他身后下了楼。 依稀听见流萤在说:“奇怪,匣子上的花纹好熟悉。” 诺颜忙打岔说:“就是最普通的匣子,到处都是,你见过也很正常。对了,我们是骑马去还是坐车去?” 流萤刚才惊鸿一瞥,瞧见了匣子的一角,模模糊糊看见上面的花纹,看得也不是十分真切。听诺颜这么说,也就将此事丢过一边,回头瞧了诺颜一眼,答道:“本来么,并骑郊游最是赏心乐事,可惜你身子不便,只好为夫驾车你来坐。” 第363章:圣眷依旧 诺颜听他提到“为夫”二字,不禁酸楚。 流萤想到她的身孕,心头一道阴影掠过,但转念一想就要同诺颜单独郊游,又高兴起来,调侃道:“我们这个样子,象不象小夫妻回娘家?” 诺颜当没听见他的调侃,提议道:“我们还是骑马去吧。”逃跑的时候有马骑,可以逃快点。上回救莹露,幸亏念痴大师赠了匹马,否则莹露别想逃得掉熠瞳的掌心。 流萤怀疑地问:“你能骑马?” “当然能了,”诺颜拍拍胸口,“一点问题都没有。” “好吧。”流萤本来就不愿赶车,想着诺颜会武,诺颜挣开了手,见他背着个包裹,还吹着口哨,一脸没正经的样子,小声提醒他:“喂,你还在皇宫里面,这个样子没一点皇帝的威严啦。” 流萤一点也没有收敛的意思,不以为然地说:“谁说当皇帝就一定要有威严?再说了,这又不是在朝堂大殿上,打什么紧。” 前院等候的众人原本见诺颜触犯了龙颜,一直在替她担心呢,这时见流萤满面笑容地出来,才算把心放到肚子里。除了凝霜,其余的宫人不仅又多看了诺颜几眼。 这个女人可真了不得啊,皇宫改朝换代了,朝臣、宫人都换了一批,就她圣眷依旧。 诺颜与凝霜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很长,但感情日渐深厚,在皇宫这些日子得她尽心尽力地照顾,没受什么苦。想着这一去说不定就再见不着面了,不免伤感,拉了凝霜的手说:“我要去雪惮寺了。我不在宫里,你要好好保重。” 凝霜企求道:“娘娘,让奴婢随您一道去吧,您身子不好,需要人服侍。” 流萤一伸手揽住诺颜的肩头说:“有我在,怕什么?你就呆在宫里吧。” 诺颜不着痕迹地避开,央求流萤:“我在皇宫的这些日子,多亏了凝霜,以后你可不能为难她。” 第364章:出宫 流萤打着哈哈:“有你罩着她,我还能怎样?就出去一天而已,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淡淡的惆怅又弥漫在心头,诺颜待谁都好,就是对他不好。也不能说不好啦,只是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好。 诺颜听他说到生离死别,怕言多有失,被他察觉自己的意图,不敢再说,松开凝霜的手,带头往门外走。 流萤叫道:“等等我啊。”跟上前,随诺颜一道出宫去了。 初冬的山上,黄叶满地,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不觉萧索,反别有一番恬静的情趣。 两人并骑走在山道上,四下绝无人迹,偶有一只小野兽从草丛中窜出来,睁着乌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俩。 天特别的高远,山泉特别的清澈,连风似乎都变得特别的明净。 流萤深深地呼吸山间清新的空气,朝诺颜高声笑道:“果然没有出来错啊,你的提议真好,以后我们常来逛逛。” 诺颜却没有他的好兴致,若有所思地说:“流萤,要想当个好皇帝是不可以为所欲为的。你觉得你真的适合当皇帝吗?” 熠瞳为了朝政,三年来没有一刻松懈。唯有最苦闷的时候,才在深夜偷偷溜到塔楼上去吹吹箫,舒解心头的郁结。而流萤登上皇帝的宝座才不过几天工夫,就耐不住了。 流萤的脸垮下来:“喂,别在这当口扫兴行不?皇帝也是人,偶尔放个假怎么了?” 一扬手,马鞭出清脆的声响。跨下枣红马甩开四蹄,得得地跑上前方的山腰,大红的披风在深黄的背景里显得格外的突出,也格外的协调。 流萤一直奔上山顶,才住了马,等着诺颜跟上前来。 翻过这座山头,前方不远处便是雪惮寺。雪惮寺不大,也很朴素,青砖碧瓦,座落在这宁静的山间,还没近前就让人体味到一种悠远恬淡的惮味。 一只小鸟啾啾鸣唱着从头顶飞过,流萤一时兴起,一扬马鞭,将小鸟卷落在地。 第365章:这些话早就想说了 诺颜来不及阻止他,惊叫道:“喂,你在干什么?” “没事玩玩。” “没事玩玩?你只顾自己玩得痛快,可有替别人想过?这只小鸟也是一个小生命,招你惹你了吗?你意气用事,争夺皇位,可是天下百姓却因你受了多少的苦,你知道吗?” 诺颜越说越气,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 流萤头疼地说:“好容易出来一次,你就别再给我上课了行不?以前算我扰了民,以后我好好治理,让他们过上太平日子还不成吗?” 诺颜横他一眼:“希望你说到做到。” 翻身上马,来到小鸟面前,蹲下身,轻轻地托起它。 小鸟在她手中惊惧地扑闪,一只翅膀搭拉在一侧,显是受了伤,飞不起来了。诺颜抚摸小鸟的背,安慰它:“别怕,我会替你治伤的,不用多久,你就能自由飞翔了。” 小鸟好似听懂了她的话,果真乖乖地呆在她的手心不再动弹。 “阿弥陀佛,女施主心地真是善良。”随着一声佛号,一个身穿杏黄僧袍的中年僧人从另一条小道上走了过来。 诺颜见到他,惊喜地叫:“念痴大师,是你啊。我们正要去雪惮寺上香呢,上回多谢你了。” “呵呵,小事一桩,女施主不必挂在心上。这只小鸟怎么了?” “它的翅膀受伤了,大师你有伤药吗?” “有,两位施主请随贫僧来。” 念痴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带头走在前面。 诺颜刚才正在愁没有伤药,不便为小鸟疗伤,听他这么说,高兴地牵了马,同他并肩走在山道上。不知怎么的,她每次见到念痴,没来由地就对他有一种很亲近,很信赖的感觉。 流萤也只好下了马,牵着马跟在他们身后。山道很窄,只能容纳两个人并肩而行。 诺颜在叽叽喳喳对念痴说着什么,念痴也呵呵笑着回应她,两人熟捻得跟一对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似的。 第366章:竟然比不上一个秃驴 流萤看得满肚子酸味,这,诺颜几乎没有主动跟他讲过话,也几乎没有露出过笑容,可一见到这个念痴,脸上立刻就笑开了花。 他,堂堂一个英俊青年,竟然比不上一个秃驴,而且还是个中年的秃驴。 看这和尚也没什么出奇嘛,身材固然高大,可惜年纪大,福了。眉目还还算得英挺,可惜年纪大,长皱纹了。唯一讨喜的,是他和蔼慈祥的面容,闲适淡泊的举止。 可是单凭这些,能够吸引一个年轻的女子吗? 流萤一肚子怨气没处泄,唯有找脚底下的小石子小草出气。一路踢踏过来,有好几块小石子飞到了诺颜的脚上,可人家愣没觉,依然同念痴谈笑风生。 念痴带着诺颜来到他的禅房,他的药箱放在禅房中。诺颜将马拴在禅房外面的大树上,随念痴一道进到禅房。流萤无法,也只得闷闷不乐地拴好马,跟在诺颜身后进去。 念痴拿了药箱,替小鸟上好药,包扎好伤口,一边端详着小鸟一边对诺颜说:“女施主,小鸟已经上过药了,大概过两天就能飞翔。” 半天没听见诺颜的回答,念痴又叫:“女施主。”同时转过头看向诺颜。 只见诺颜呆呆地望着对面墙壁,恍若根本没听见他说的话。 念痴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见诺颜的目光正落在墙上的一幅字画上。那上面画的是雪惮寺附近的山景,旁边还提了几句禅诗。 念痴笑道:“那是贫僧闲来无事时画的,让女施主见笑了。” 诺颜刚才在念痴为小鸟包扎伤口时,随意打量他的禅房,无意中见到了这幅画。乍一见到画,以及画上的提字,就如五雷轰顶,耳中嗡嗡直响。念痴开头对她说了些什么,她根本没听进去,唯有最后的这句话听见了。 其实,她早瞧见了诗下的落款,上面写的是念痴二字。 第367章:万万不可以弄错 诺颜转动僵硬的脖子,直视着念痴,问:“大师,这幅画当真是你画的?上面的字也是你写的?” “是,是贫僧的拙笔。” 听见他再次亲口承认,诺颜眼眶一热,心怦怦跳得厉害。刚才,她看到画,一眼就认出,那幅画的画法以及字迹与娘的遗像如出一辙。 联想到上回在城外的小村子,念痴第一眼看见她时异常的表现,诺颜更加可以确信,他肯定与娘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诺颜头一回认真的打量念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细看之下,他挺直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唇角,当真与自己有着几分相似。 莫非自己苦苦寻找了那么久的父亲,就是眼前的这个僧人?难怪每次见到他都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不过,也许他只是母亲的一位仰慕者呢?天下别的事可以弄错,认父亲的事万万不可以弄错了。 诺颜追问:“大师,你画画和写字是向谁学的呢?” 念痴微微露出讶异之色,随即答道:“贫僧小时候,家中请了几位私塾先生,其中两位先生教贫僧画画和书法。他们都是些无名之辈,不足挂齿。到十岁以后,先生便先后辞退了,基本都是我自己在练习,风格与先生之前教的也略有不同。” “您还有兄弟同您一道学习吗?” “贫僧是独子,并无兄弟姐妹。” 这下更加不用怀疑了,画画和写字是两位不同的先生教的,后来又是他自己在练习。匣子内宣宗当年保存下来的娘的那张遗像一定是眼前这位僧人画的。 流萤见诺颜絮絮叨叨追问念痴画画写字的事,好奇地问:“你问这些干什么?” 诺颜似乎才记起还有这么号人物呆在房中,接下来她要问的事可不能被他听见了。 目光转了转,将桌上的小鸟托起来递给他说:“这只小鸟是你弄伤的,你去给它找点吃的。还有,那两匹马跑了这半天,一定饿了渴了,也该给它们弄点吃的喝的才行。” 第368章:她是我妻子 流萤不服气地问:“为什么都是我去做?你呢?” 诺颜不客气地回答:“小鸟是因你受的伤,不是你去还有谁去?至于马,是你非要跟我上山,还不要旁人跟着,当然只好你去照顾它们了。我还有事,呆会再去找你。” 念痴瞧出诺颜还有话要同他讲,也就站在原地,微笑地对流萤说:“施主,前面僧人知道哪有饲料。” 流萤只好怏怏不乐地带了小鸟出去,解开马缰绳,牵了它们往前院走。 诺颜怕他太快回来,对着他的背影高声叫道:“办完了事,再去寺里到处逛逛,熟悉一下地形。” “知道了。”流萤极度不甘的声音。 直到流萤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外,诺颜才转过身,望着念痴,直言问道:“大师,有位静夫人,你知道她吗?” 念痴本来是含笑看着她的,听闻“静夫人”三字,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半天才说:“静夫人,你也知道静夫人?你到底是她的什么人?”目光竟然有些犀利。 “大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又补充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 念痴大师的面容已经恢复了常态,不过没了平时的慈祥,而多了几许戚然。他眼望着前方,象是在看着一件什么并不存在的东西,答道:“我知道她,我当然知道她,这辈子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好了。” “她是谁?她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果然。 诺颜抑制着激动的心情,将包裹放在桌上,打开它,取出里面的匣子。 念痴才一见到匣子,面色大变,劈手夺了过去,动作迅如疾风。诺颜的手被震得隐隐麻,平时只知道念痴和蔼可亲,没想到他的武功竟是如此高强。 念痴激动不已将匣子抱在怀里,颤动着嘴唇问:“静儿,静儿,真的是你吗?” 第369章:你也是我的女儿 诺颜问:“你知道匣子里面装的是什么?那幅画是你画的?” “当然,”念痴抱着匣子,闭上眼睛,脸在匣子上轻轻磨蹭,“这个匣子也是我做的,再错不了。” 念痴抱着匣子,象是丈夫温柔地抱着妻子,哪象一个出家人的行径。他恋恋不舍地放下匣子,打开它,取出画。小心翼翼地将画展开放在桌上,看到画上绝美的容颜,霎时泪如泉涌。 念痴哽咽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诺颜。” “诺颜,诺言,她竟然给你取这个名字,她果然没有忘记对我的承诺。” “你说什么?什么承诺?” “等我的承诺。”念痴吸了吸鼻子,低头爱恋地看着画像,问诺颜:“你今年十九岁,六月出生的,是不是?” “是。你都知道?” “你是静夫人的女儿?” “是。” 念痴直起身,爱怜地看着诺颜,握着她的肩头说:“你也是我的女儿。” “你真的是我爹吗?”诺颜仰面望着他问。 原以为要找到爹是件非常艰难非常渺茫的事,谁知爹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面前。原以为见到爹至少会痛哭流涕,谁知竟是这般平淡,爹对她甚至还没有对娘的画像那般动情。娘说过的,爹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而眼前的这个爹却是个慈眉善目的僧人。 “我是你爹。”念痴的声音里有着掩藏不住的自豪,“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应该还有一个玉坠,图案同这个匣子一样。” 诺颜其实早就相信念痴是她爹,闻言更无怀疑,从脖子上掏出玉坠说:“是这个玉坠吗?” 念痴手托着玉坠,凑到面前细细看了一会,感慨道:“是啊,正是它。当年我离开你娘之前,你娘已经有了几个月身孕,我怕我不能在她生下你之前赶回来,所以把玉坠给她,让她挂在我们的孩儿身上。” 第370章:老爹的真实身份 念痴傲然答道:“当然特别了,这是爹亲手做的呢。” “没藏着什么秘密吗?有人说我是衔玉而生的呢,衔的就是这块玉。” “什么衔玉而生,都是胡扯,这玉就是爹做的。” “哦。”诺颜本就不相信那些所谓的衔玉而生的传言,娘也曾告诉过她,这玉坠是爹送给她的,因此不再多问,把玉坠重又塞回到脖子里面。 念痴拍着诺颜的肩头,喟叹:“上次见到你,我就怀疑你是我的女儿,你同你娘长得太象了。但是我这一生命运极其坎坷,我不敢相信上天会对我如此眷顾。遇见你娘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可惜我们认识还不到半年,我就失去了她。” “爹,你到底是谁?当年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念痴松开诺颜,面上露出痛苦之色,似乎极其不愿回想过去。 “我的本名叫展鹏,当年曾是南郡的藩王。因为脾气刚烈,不畏强权,人称刺王。” 诺颜这一惊非同小可:“你真的是刺王?”太后曾说过,刺王冲冠一怒为红颜,为的正是娘,原来自己真的是刺王的女儿。 十几年前,因为刺王作乱,她和娘被迫逃难,娘更是因此而惨死在雪地上。为此她曾经非常非常痛恨刺王,没想到,她痛恨了那么多年的人,居然是她的亲生父亲。 念痴凄然答道:“是,我是刺王。遇见你娘,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二十年前,在南部的一座密林中,居住着一个神秘的塔塔部落。塔塔部落从来不与外族通婚,甚至很少同外界来往,除了偶尔派人出来换点日用品,终年都呆在密林内。 关于塔塔部落,有很多的传说,有人说密林内盛产美玉,有人说塔塔部落的女子个个貌美如花。但传说归传说,从来没有人敢真的闯进密林去证实,因为还有一个传说,塔塔部落的男子个个骁勇善战,擅自闯入的外人必死无疑。 第371章:闯进密林深处 那一年夏天,天气特别炎热,展鹏常到南郡城郊外的小树林中去纳凉。小树林内有一处泉眼,泉水汇聚成一个小湖,湖水十分清洌,他最喜欢到湖中去游泳。 有一天,他从湖中游完泳起来之后,现自己的一件上衣不见了。展鹏迅将余下的衣服穿好,抬眼搜索,这一看不禁乐了,原来是树上的一只小猴子将他的衣服拿了去玩。 小猴子见展鹏现了它,在枝头纵跃着,往树林深处逃走。展鹏一时兴起,一路追踪了过去。小树林虽小,它的后面却连着一望无际的密林。展鹏艺高胆大,也不畏惧,跟在猴子身后闯进了密林深处。 然而越往里走,林子越密,脚下根本无路可走,非但没有追到猴子,自己反倒迷失了方向。展鹏抽出随手佩带的宝刀,一路砍着荆棘藤蔓,好容易来到一处空旷点的地方。 脚下依稀有一条小路,显是被人踩踏出来的,展鹏大喜过望,只要找到人就好办了。 正要往前走,突然背后一阵阴风朝他扑来。展鹏是久经沙场的人,知道背后有人袭击,也不慌乱,往旁边一闪,然后举起宝刀朝身后反击。 只觉阴风阵阵,树叶被吹得在风中狂舞。身后那黑影来得太快,展鹏这一刀竟未砍中。待黑影略略止住身形,展鹏这才看清,那哪里是人嘛,分明是一头雄壮的豹子。 知道豹子难对付,展鹏打起了精神同它周旋。几十个回合之后,豹子终于渐处下风。展鹏正要一鼓作气将它击毙,突然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小乖,你在哪里?” 豹子停止了攻击,警惕地盯着展鹏,哀嚎了一声作为回应。 女子的声音变得遑急:“小乖,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只觉眼前一亮,一个绿衫女子从小径的一头跑过来,抱住了豹子的头,满含敌意地望着展鹏。展鹏的手定在了半空,好奇地打量着女子。 第372章:坠入爱河 她年约二十,衣衫的式样与南郡人不同,上衣比较窄,十分贴身,裙摆很短,大概是为了便于在密林中行动。这身装束显得她除了女性的妩媚之外,更多了几分矫健野性之美。 展鹏不禁看得呆了。 后来展鹏才知道,她叫阿静,是塔塔部落领的女儿。 两个人迅坠入了爱河,时常在林中幽会。终于有一天,展鹏斩钉截铁地说:“静儿,我要娶你,无论如何都要娶你。带我去见你父亲吧,我要向他求婚。” 阿静头摇得象拔浪鼓一样:“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展鹏苦恼地说:“那该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在林中私会一辈子。” 阿静依偎在展鹏怀中,劝慰道:“阿鹏,你再等等好吗?我父亲的性子我了解,你这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不能接受。我在试着说服他,不要固守在密林当中,试着与外面的人接触。你没觉这段时间到南郡城交换物品的塔塔族人增多了吗?” 展鹏紧紧拥着阿静,顺从地说:“好吧,静儿,我相信你,我会等。” 然而他们幽会的事很快便被人现了。 那人是部落巫师的儿子,他一直觑觎着阿静,十分关注她的举止。知道此事之后,也不说破,只是向父亲提议,想娶阿静为妻,打算来个先下手为强。 巫师就这么个宝贝儿子,哪有不应允的,当即向领提亲。领也早看好他们两个,加上要拉拢巫师,因此立刻答应了。 阿静知道父亲把自己许配给了巫师的儿子,十分着急,当天与展鹏见面的时候便将此事告诉了他。 展鹏本来就是个性子火爆之人,何况忍耐此事已经忍耐了很久,闻言马上就要闯进塔塔部落,向领提亲。 阿静忙阻拦他:“阿鹏,塔塔部落从来不让外人进去。你如果去了,别说提亲,连命都不定能保得住呢。” 第373章:提亲 展鹏激昂地问:“那你说怎么办?难道你当真要嫁给那个巫师的儿子?” 阿静面上现出坚毅的神情:“不,我不会嫁给他。阿鹏,你带我走吧,带我离开这儿,你去哪,我就跟你到哪。” 展鹏激动地将她搂进怀里,从来不曾流过泪的眼眶也不禁湿润了。阿静从未离开过密林,密林的外面对她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她这么做,可说是甘冒大险,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了他。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诺颜听到这儿,不禁神往,问道:“爹,你带娘走了吗?后来你们怎么又分开了呢?” 念痴喟然长叹,眉毛五官都痛苦地拧到了一起,追悔莫及地说:“唉,那时的我太年轻,脾气暴燥,又自负,以为天底下没有我展鹏办不到的事。我不愿你娘落下个私奔的罪名,终生躲避族人的追杀,因此不听她的建议,非要闯进塔塔部落向她父亲提亲。” 阿静拗不过他,只好带他来到父亲面前。 塔塔部落很多年没有外人进来过,因此展鹏一出现,整个部落的人全都聚集到了部落的围场周围,把展鹏和阿静团团围在了中央。 领站在围场的台阶上,面沉如水,目光不住在女儿和展鹏之间来回穿梭。 展鹏毫无惧色地迎视着他,向他说明自己的来意不知领是佩服他的勇气,还是赞赏他的深情,或者是碍于他南郡王的身份,并没有为难他,只淡淡地说:“年轻人,我女儿已经许配给了巫师的儿子,不久便要成亲。你回去吧。” 展鹏傲然答道:“阿静和我早就互定终生,我们定情在您之前。阿静喜欢的人是我,她不愿嫁给巫师的儿子。您是她父亲,应该考虑她的幸福。所以希望您成全我们,允许我们成亲。” 领驳斥道:“正因为我是她父亲,要为她的幸福着想,才要让她嫁给一个知根知底的人,而不是一个不明底细的外人。” 第374章:考验 展鹏力争:“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有何幸福可言?我可以誓,我爱阿静,我会一辈子对她好。” 领瞧着展鹏,沉吟了半晌说:“你说你爱阿静,你可愿经受考验?” 一直在旁静听的巫师闻言插话道:“领,我族从来不与外人通婚,让他走了算了,何必再考验他?” 领道:“他是南郡之王。南郡与我塔塔部落接邻,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何必为此伤了和气?那考验不是常人通得过的,让他知难而退吧。” 巫师听他说得有理,也就闭口不言,以挑衅和看好戏的眼神斜睨着他。 阿静却是变了脸色,劝阻父亲:“爹,领重重顿着手中的权杖,怒道:“你一个小姑娘家,不知道人心的险恶,别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迷了心窍。我族从来不与外人通婚,我肯让他接受考验已是格外开恩。他是不是真心待你,是不是值得托付的人,当然要由上天来告诉我们。不许再说了,你若再敢替他求情,我马上就把他赶出去。” 展鹏从他们的言谈中已经猜到,他即将面临的考验绝对非同小可。 但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因此信心满满地劝慰阿静:“阿静,别担心,我一定会证明给他们看,我是你值得托付的人。等着我,我一定会光明正大地娶你。” 阿静含泪答应:“你保重。” 接下来,展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凭着乎常人的技艺和毅力,顺利通过了六大考验,诸如走天街、钻蛇洞之类,尽管有巫师和他的儿子在百般阻挠。 这六大考验是如何通过的,念痴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诺颜可以想象得到其过程该有多么的凶险,多么的惊心动魄。 第375章:此生唯一的爱人 每通过一关,展鹏可以在部落内稍事休整两天。那两天他可以单独与阿静呆在一处,那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阿静有一幅好歌喉,她常常依偎在展鹏身旁,婉转唱出少女最纯净最痴情的情歌。 展鹏擅长雕刻,他在阿静比夜莺还要动听的歌声中,为她雕刻各种小玩艺,还为她画了一幅画像,就是匣子当中的那幅。 也是在那个时候,有了诺颜。 依着展鹏,是要等到洞房花烛夜之后,才能堂堂正正地拥有她。 阿静却哀怨地说:“那些考验,还有成亲的仪式,都是做给旁人看的。难道在你心里,我还不配做你的妻子吗?” 展鹏心里明白,她是担心他通不过下一关的考验,所以义无反顾要把自己给他。阿静,她是铁定了心要跟他的啊。展鹏对自己通过考验倒是有着无比的自信,但他不愿拂了阿静的意,他为少女的深情而撼动。 他忘情地将阿静搂在怀里,向她说出自肺腑的告白:“阿静,你当然配,你是我展鹏此生唯一的爱人,唯一的妻子。” 随着一关关考验的通过,领对他的态度明显有所好转。部落的族人望向他的目光也渐渐由敌视转成了敬佩。甚至在部落内悄悄流传着各种传言,有说他是天神降临,也有说他是上天派来领袖塔塔部落的人。 众人一致的看法是,将来塔塔部落的领非他莫属。 如果有人提出异议,当即会遭到不少的人驳斥:“塔塔部落在密林中生存几百年了,曾听说有人通过所有这些考验吗?” 提出异议的人立刻哑口无言。 唯有巫师和他的儿子脸色越来越阴沉,看向展鹏的眼光也越来越恶毒。领没有儿子,唯有一个女儿,原以为,只要娶了阿静,总有一天,领的位置会落到巫师的儿子手中。 偏偏这个时候,半路杀出个展鹏。 第376章:最后一关考验 等到第六关通过之后,领将部落内所有的人召集到围场当中,拉了阿静站在围场前方的高台上,高声宣布:“各位族人,大家都亲眼目睹了展勇士的英勇表现。如今只剩下最后的一关,只要过了这关,就足以证明展勇士是上天派来帮助我们塔塔部落的人,是我们的朋友。” 台下群情激昂,齐声欢呼。几百年了,终于有一位真正的英雄来到塔塔部落,他们的部落一定能够兴盛繁茂。 展鹏注意到,巫师和他的儿子默默地坐在角落当中,一声不吭。 他向来极为自负,也没将他们的态度放在心上。即将娶到手的未婚妻就要属于他人,可以想见他们的心情。 展鹏站在台下正前方,与阿静深情地对望了一眼,然后面向领,朗声说道:“第七关的内容,请领赐告。” 领指着远方一座终年积雪的高山说:“那座山是塔塔部落守护的神山,山的顶峰,有一种雪霁草,是治病的圣药。如果展勇士能将雪霁草采回来,那么,阿静将是你的妻子,我们整个塔塔部落的人,都将听从你的差遣。” 展鹏微感诧异,前面六关均凶险无比,为何这最后最关键的一关却是上山采个草药? 当然,后来他知道了,那座山上陡峭无比,地势极为险峻,平常的人根本难以攀越。雪霁草又是最稀有的一种草,可遇而不可求,即使登上了峰顶,也未必能寻得一株。而且雪霁草周围必定有毒虫庇护,即使寻到了,也未必采得回来。 展鹏是个久经历练之人,即便心中有着疑惑,也不会表露出来,他一口应承道:“领请放心,展某一定能将雪霁草采回来。展某此来塔塔部落,只为娶妻,有阿静做我的妻子,此生足矣。至于听从差遣之类,领不必再提,展某誓,永远是塔塔部落最忠实的朋友。只要展某在,决不允许南郡冒犯塔塔部落。” 第377章:这一去竟是永决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慷慨激昂,引得台下喝彩连连。 领微微笑看着展鹏,虽然他没有明说,可是台下众人均已明白,只要展鹏采得雪霁草归来,塔塔部落的下一任领必属他无疑。 当天,展鹏到南郡城处理了政务,便回到塔塔部落准备上山事宜。前面六关每一关消耗的时日甚多,每过一关之前他都会回南郡处理一些紧急的事务。 那时阿静已经有了身孕。展鹏亲手雕了一个玉坠给她,说:“静儿,这次上山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听说玉是避邪的圣物,如果在我回来之前孩儿出生了,你把这块玉坠给他(她)戴上。等着我,我一定能回来的。” 塔塔部落多美玉的传说果然不是假的,密林内就有一个玉矿,展鹏很容易就找到一块上佳的美玉,然后用它雕成玉坠,就是如今戴在诺颜脖子上的那枚。 阿静接过玉坠,将它贴身藏着,信赖地看着展鹏说:“阿鹏,你别担心我和孩子。我们一定会等你回来,不论如何,不论采不采得到雪霁草,你一定要回来。我们等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展鹏就出了。 他不知道,他这一去,竟是永决。 一个多月以后,展鹏费尽了千辛万苦,终于采得一株雪霁草回来。然而,他刚走进密林,就觉得情况不对劲,密林内一反过去的幽静平和,到处都是被践踏烧毁的痕迹。 莫非是塔塔部落出事了?静儿可千万要平平安安的才好。展鹏心急如焚,以最快的度冲进部落聚居的村子。 还未进村,老远就看见村口伏着两具尸体,老远就闻到阵阵浓烈的腐臭味。展鹏惊得腿一软,差点站立不住。 “静儿。”他高声惨呼着,冲进村子。 村子内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尸体均惨不忍睹,显是被人残杀至死的。 他寻遍了村子的每一个角落,他找到了领夫妇的遗骸,找到了部落里面的每一个人,唯独没有找到阿静和巫师父子。 第378章:寻找下落 没有找到,就说明还有一线生存的希望。两天之后,看到希望曙光的展鹏终于冷静下来,思索着这桩灭族惨案。 一共失踪了三个人。 阿静是断不会做出这等事来的,那么,此事多半与巫师父子脱不了干系。莫非是他们想强抢阿静为妻?可是犯不着赔上全部落人的性命啊。那么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威胁到了他们的地位? 从现场来看,地上遗留了不少不同种类的兵器,非塔塔部落所有。从尸体上的伤口来看,当时的战况一定极其惨烈。 塔塔部落的人的确骁勇善战,单凭巫师父子不可能灭得了全族。当时一定有很多外来入侵的人,是他们掳走了阿静。 玉矿也被洗劫一空,那些人多半是听到塔塔部落多美玉的传言,进来寻宝的。 展鹏查看了所有的细节之后,将领夫妇安葬好,然后放了一把大火将整个村子化为灰烬。 尸体已经**,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要想将每一个都好好安葬是办不到的,火葬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展鹏回到南郡城,开始着手调查此事,寻找阿静的下落。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打听到,灭了塔塔部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宣宗皇帝。宣宗为何要灭掉塔塔部落,至今他也没弄明白。他只知道,宣宗或是他的手下能够进入密林,是因为他们有着内应。应就是巫师父子。 宣宗身边最受信赖的国师,正是巫师本人。 阿静很可能就是皇宫内那位未来太子妃的母亲,静夫人。而那位未来的太子妃,从年龄推断,与他的孩儿年纪相若。 一想着可能有了阿静的下落,展鹏激动不已,乔装打扮来到都城。藩王未经皇帝允许,是不能离开属地的,展鹏此举无疑是冒了大不韪。 那时的皇宫戒备十分森严,静宜宫又是在皇宫中央,展鹏想尽了办法也没能进到静宜宫,甚至连靠近它都没能做到。 第379章:非夺回妻女不可 展鹏的武功固然是惊世骇俗,但轻功算不得绝顶。他冒了大险进入皇宫,躲在一株大树上,远远地望着静宜宫。 他只能深夜进入皇宫,那时静夫人大概已经睡了,从来没有走出房外过。展鹏守了很多个夜晚也没能见到她,但他固执地守着。 终于有一天,他看见了那位传说中的静夫人,她果然就是阿静,他的阿静。那晚正是月圆之日,她推开窗户站在窗前,仰面望着天上的明月,她的脸上满是忧郁。 展鹏狂喜之下就想过去见她,但一不留神踩断了脚下的树枝,正好被一队巡逻的侍卫听见。那晚展鹏费尽了力气才算逃出皇宫。 自那以后,皇宫的守卫更加森严了,他根本无法再进入皇宫。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宣宗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他离开属地的事情,派了人去申斥他,甚至还派了两个人去做他的副手。明着是协助他,实则是监视他。 展鹏激愤之下,干脆举起了义旗。起义的当天,就杀了那两个副手祭旗。 宣宗无故灭了塔塔部落满族,罪不可恕。 宣宗无故劫掠他的妻女,他非夺回来不可。 经过数月的奋战,展鹏终于攻进了都城,攻进了皇宫。他进入皇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静宜宫找静夫人。然而,静宜宫内只余满地狼籍,静夫人和她的女儿,还有所有的宫女都不见了。 灰心失望,刻骨铭心的思念和痛楚齐齐卷上他的心头,他歇斯底里地叫:“静儿,你在哪里?” 回答他的只有寂寂的北风和满地的落叶。 展鹏派了大批人马寻找阿静的下落,却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锥心的痛苦之下,他开始酗酒,希望在一天天黯淡,他的酒也越喝越多。 直到有一天,宁王打着清除叛贼的旗号,接管了皇宫,来到他面前。 他整天泡在酒乡中,根本没有想过抵抗宁王,因此被宁王顺利地收复了皇宫。 第380章:遁入空门 展鹏人虽醉,头脑却还清醒,硬是闯出了宁王的围攻,闯出了皇宫,闯出了都城。 他依然在打听阿静的消息。费了无数的周折,他终于打听到了她的消息,而那个消息却是她的死讯。她被兵匪残害,惨死在雪地上,而他年幼的女儿不知所终。 他仰天长笑,老天啊,命运为何如此的不公?他为了救她脱离苦海,不惜引战争,结果却换来她的死亡。害死她的人,正是他啊。 还有他年幼的女儿,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的女儿,如今又没了母亲,生死未卜。 他痛,他悔,他恨,他趴在雪地上,趴在阿静丧命的雪地上,恨不能随她而去。他就那样趴在雪地上,不吃不喝也不动。 但是他没有死。 有一天,他突然从雪地上坐了起来,神台清明,梵音缭绕。 世界突然变了个模样,变得那般空灵。孽也,报也,他造了孽,害得生灵涂炭,岂不该得到报应?数十年的生活如云烟,他大彻大悟,遁入了空门。 云游数载之后,他来到雪惮寺,并且做了主持。诺颜听念痴讲完,早已是泪眼模糊,娘惨死在雪地上的情景是那样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恍若昨日。 她哽咽着说:“娘曾经无数次跟我讲过,爹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总有一天,爹会骑着骏马来接我们。为什么等到爹真的来接我们了,娘却又要逃走呢?” 念痴皱着眉头说:“这个问题也困挠了我很多年。我一直想不明白,她明知道是我,是我南郡王展鹏攻进皇宫,为什么不好好地呆在静宜宫等我,反要逃走?” 一道灵光突然从诺颜脑中闪过,她失声问道:“爹,你从来只告诉娘,你是南郡王展鹏吗?”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爹,世人都呼你为刺王啊。娘只知道是刺王攻进皇宫,她不知道那个刺王就是你,更不知道你是为了她而来。” 第381章:生活中总有许多遗憾 宛如被雷霆击中了似的,念痴呆呆地站着。眼前怎么都是闪闪的金光?耳中为何都是轰轰的雷鸣? 他骤然暴出阵阵狂笑:“老天啊,你为何要如此捉弄我?” 诺颜凄楚地望着他,为何生活中总有这许多的遗憾? 就象她和熠瞳,之前总有那么多的矛盾和误会,等到终于坦诚胸怀,她决定要好好地爱他的时候,他却又离开了她,悭吝地不给她爱他的机会。 念痴在狂笑,笑得泪流满面。 诺颜望着他,也是泪流满面。 一碧晴川的天空突然失去了颜色,仿佛骤然间堆满了阴云,阴云的中间回荡着念痴愤怒懊悔而又无助的笑声。 笑声却戛然而止。 念痴擦干泪痕,盘膝端坐在蒲团上,低眉垂。他的手中数着念珠,口中在低低诵唱着什么。 渐渐地,他的面色转为平和,较之以往,更加的宝相庄严。诵唱声渐止,念痴徐徐睁开了眼睛,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慈眉善目。他的眼神,是顿悟后的明澈。 他站起身,来到诺颜面前,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痕。 “傻孩子。”他说。 念痴走到桌前,拿起静夫人的画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画卷好,放进匣子里,递给诺颜。 “这是你娘的遗像,你收着吧。” 诺颜接过匣子,抱在怀里,怀疑地问:“你不要吗?” 念痴指指自己的心:“我要的,它给不了我。它能给我的,我都有了。” 诺颜似懂非懂地听着。 娘的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爹的疏忽,爹刚才在她的提示下认识到这个问题,被刺激得几欲癫狂。而如今,爹竟象是从中悟到了很多道理似的,眼底的神蕴更加深厚,修为似又精进了一层。 念痴瞧出诺颜眉宇间的忧郁,问她:“孩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心事?” 诺颜心头一直挂着熠瞳的下落,闻言问道:“爹,你前些天可曾遇见过这样一个人?”将熠瞳的样貌伤势细细描述了一遍。 第382章:特别的人 念痴摇头,以无庸置疑的口吻答道:“没有,听都没听说过。” 诺颜大失所望。 熠瞳不可能平白无故失踪,一定是有人将他带走了。能在慕风眼皮底下将人劫走,那人一定不是寻常人。 诺颜满含希望地又问:“爹,前些天这附近有没有出现过什么特别的人?” 念痴沉吟着说:“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一个特别的人。” 诺颜的眼中立刻闪出光彩:“爹,你说的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 念痴踌躇半晌,才以莫可名状的口气说:“我也不知道啊,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人。” 念痴自入空门之后,精研药理,替人治病驱灾,救死扶伤,以偿还当初累及无辜的罪孽。寺中无事时,他时常到附近的山头采集药材。 那天,他在一处人迹罕至的绝壁上现了一株极其珍奇的人参,据他估计,至少应该有上百年的参龄。 念痴欣喜若狂,这样一株人参,该能挽救多少人的性命啊。可惜绝壁十分险峻,那株人参又长在绝壁的罅隙,当时他没有带上足够的工具,就算能够攀越到人参跟前,也难以将它完整无缺地采掘下来。 念痴记下人参所处的方位,当即回到雪惮寺,带上应用的工具,以最快的度赶回绝壁。然而,当他回到绝壁跟前时,那株人参已经不见了,绝壁上空余还未枯蒌的人参藤蔓。 人参被完完全全取走了,连一条根须都未留下。如果当真是人力所为,只能说明那个人十分擅长采参,还说明那个人本领十分高强。 念痴在雪惮寺呆了十余年,时常到附近的村落为人治病,跟村民混得相当熟了,知道这附近绝对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这几天,他一直在察访,却始终没能察得那人的蛛丝马迹。反是现另有一个年轻男子也在这几座山头寻找着什么,形貌依稀与诺颜描绘的那个人相若。 诺颜知道,那个年轻男子是慕风。 第383章:摆脱不了皇室这张巨网 念痴说的那个采参人出现的时间正好与熠瞳失踪的时间相吻合,如果熠瞳真是被那样一个精通药理的人给带走了,说不定生还有望呢。 天空还是明朗的啊。 诺颜满含热泪望着洒满了阳光的天空,老天,只要你能让他活着,我愿意做任何的事情。 念痴洞察人心的眼光一直在追随着诺颜,他以一个父亲关切而又含蓄的口吻问:“颜儿,他到底是谁?” 诺颜毫不避讳地回答:“他是我的丈夫,你的女婿。” 念痴的目光扫过诺颜的髻,那分明是已婚女人的髻。他若有所思地问:“颜儿,随你一道来的那个年轻人又是你的什么人?” “他啊,他只是我的一个好朋友。”诺颜的口气有些躲闪。 只是好朋友吗?看那年轻人的样子,对诺颜的感情只怕非同一般呢。念痴又问:“据我看,那个年轻人绝非常人。据你的描述,你的丈夫也不是普通人。他们到底是谁?颜儿,我们父女好容易相聚,你就跟爹说实话。” 说实话?实话不知会让爹惊愕成什么样子呢。老少两代人纠缠不清的宿孽。可是在这样一个睿智的老爹面前,她能不说实话吗? 诺颜轻声地回答:“我的丈夫,是宁王的嫡子。同我一道来的这个人,是宣宗的儿子,当年的太子炎。” 诺颜的回答很轻很轻,却无异于一个炸雷响彻在念痴耳边。 宁王的儿子,就是刚被赶下台的皇帝了,难怪受伤极重。宣宗的儿子,刚刚夺了皇位,正是当今圣上。而被这两位帝王宠爱的女子,唯有一人。 “你就是玉妃?”念痴问。 “是。”诺颜黯然回答。 念痴无言喟叹。 十几年前,他和阿静被卷入皇室纷争。如今,他们的女儿也被卷入皇室纷争。为何他们一家三口总是摆脱不了皇室这张巨网呢?看来,他十几年的清修生活将要告一段落了,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怎能坐视不理? 第384章:差点连命都送了 何况,造成这一切恶果的根源就是他。如果当年他不造反,太子炎将会顺利登上皇位,不至有今天的动乱。宁王依然是宁王,他的儿子依然是他的世子,他们不会做什么皇帝。 看来他念痴尘缘未尽啊,也许这就是他在尘世的最后一个劫难吧。 他和诺颜不知道,此时,在距雪惮寺几十里外的一个隐蔽的山洞中,一个五十开外,面容清矍的男子正在洞内的一张石床前忙碌着。 阳光照射不到山洞中,所以尽管是在白天,洞内依然点着两支明晃晃的蜡烛。山洞不大,两支蜡烛的光芒足够了。 洞内的陈设十分简陋。一张平整的石台充作是床,床前另有一块平整的大石充作桌子。石桌上堆满了瓶瓶罐罐,山洞中弥漫着浓烈的药草味道。 石床上安安静静躺了一位年轻男子,他紧闭着双目,面色惨白而又宁静。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甚至连胸口也看不出起伏。 床前的男子一边调试着药石,一边愤愤地嘟嚷:“熠瞳,你这混小子,都几天了,还不肯醒来。前几天采的那株百年人参全都灌到你肚里了,你要是死了,岂不是白白糟蹋了那么贵重的药材。” 男子解开熠瞳胸前的绑缚,将碗中调好的药抹到他的伤口上,絮絮叨叨地说:“混小子,三年前不声不响就离开山庄,原来是当皇帝去了。你以为皇帝好当么,这不,连命都差点送了。要不是我那天正好路过,看你还保不保得住小命。”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熠瞳提到过的山庄的药师,当年常拿他试药的那位。 几天前,药师采了一株百年人参,兴奋极了,一路走一路笑。突然现路边的大树下坐了一个人,模样十分眼熟。仔细一看,可不正是三年前离开山庄的熠瞳么。 药师心情大好,正要上前同他抬呼,却见他正在为另一个人输送真气。以药师专业的眼光立刻判断出,那个人受了极重的伤。 第385章:别怪我又拿你试药 药师走近了些,想帮助熠瞳替人疗伤,却赫然现,受伤的那个人竟然与熠瞳长得一模一样。 到底哪个才是真熠瞳呢? 药师偷偷弹了一粒药过去。那药无色无味,闻到的人却会立刻沉睡。这就是慕风为何会睡过去的原因。 药师多年拿熠瞳试毒,对他的体质再了解不过。一把脉,立刻认出受了重伤的那个人才是熠瞳。为了不至引起纠纷,耽误治疗时间,药师干脆私自将熠瞳带走,带到他之前无意中现的这个山洞中。 而慕风在药物的影响下,睡得很沉很沉,对药师带走熠瞳的事毫不知情。 药师将熠瞳带到山洞,立刻着手医治。然而熠瞳的伤势实在太重了,凭他的医术再高,几天过去,熠瞳仍是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药师将熠瞳的伤口重又包扎好,瞧着毫无生气的熠瞳,叹了口气坐在石床边上,拍着他说道:“小子,你再不醒来,别怪我又拿你试药了。你十六岁那年,同我比试我失败了之后,我答应过你再不拿你试药的。可如今你这个样子,只怕我要食言啦。小子,你哪知道,当初我都是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拿你试药,而且那些药都是对你身体有好处的,否则,你以为你这次能挺这么久吗?” 熠瞳依然一动不动地躺着,象是没听见他的话。药师站起身,手背负在身后,在山洞中来来回回踱着步。他的步子越迈越急,越迈越快,终于他猛地刹住脚步,下定了决心般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 “混小子,今天不拿你试药不行了。这是我花了十年工夫才研制出来的疗伤圣药,可惜还从未给人试过。你就来做第一个服用它的人吧,治好了你,它就取名叫还瞳丹,治不好你,它就是杀人毒药,我这辈子再不用它了。” 药师倒出瓶中的药丸,塞进了熠瞳口中。 第386章:父亲的小女儿 雪惮寺中,念痴面色平静地对诺颜说:“颜儿,你去吧,今后的路还得靠你自己。爹已入空门,应当斩断尘缘,以后你再不能叫我爹啦。” 诺颜今日终于找到了爹,还得知了爹娘惊天动地的爱情往事,心里正激荡着呢。满心想要同父亲好好聚聚,谁知爹张口就赶她走,还要同她断绝父女关系,本能地使了小女儿脾气。 眼眶一红,委屈地叫:“我就这么讨人厌啊。从小没爹没娘,好容易遇到了爹,爹还嫌弃人家。我不干啦,我就要呆在这儿,哪也不去。” 诺颜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孩,本来很体谅父亲,这么做也就是想在父亲面前撒撒娇而已,谁知说到伤心处,眼泪当真骨碌骨碌滚了下来。她一赌气抓起念痴的僧袍就往脸上擦拭,眼泪鼻涕将僧袍弄得一塌糊涂。 念痴空有一身本领,在女儿面前却是束手无策。劝又不知该如何劝,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任由诺颜拿他的僧袍出气。 门口却传来流萤惊奇的声音:“诺颜,你在干什么?”原来流萤喂完了小鸟和马儿,又在寺院中转了一圈之后,见诺颜迟迟不出来,因此回到念痴的惮房找她。谁知竟瞧见她对着念痴撒娇弄嗔的这一幕。 诺颜心里正不痛快,闻言叫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叫你办的事呢?” “都办好了。”流萤踏进房中,看见念痴僧袍上狼狈的情状,挖苦道,“原来你有弄脏别人衣服的癖好啊,我那件衣服你还没给我洗呢。” 心头不免酸酸的,诺颜明摆着与这个和尚的关系不寻常,莫非她真的看上人家了?不是不可能啊,有些小女人就喜欢成熟的男人。 诺颜丢开念痴的僧袍,迎向流萤,正要反唇相讥,突然想到了她和流萤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也就住了口没说。 流萤的父亲宣宗灭了外公全族,还逼迫娘嫁给他,可自己的父亲也夺了宣宗的江山,还害死了他。 第387章:别来搅和 虽说宣宗是于战乱时死在刺王部下的手里,不是刺王亲手所杀,但毕竟是因他而起,这罪责是推卸不掉的。 用平和的口气说:“这是我爹,我们父女之间的事你就别来搅和了。” 念痴是化外之人,本想着暴露自己的身份对诺颜不利,因此想劝诺颜回去,自己以后在暗中相助。 但见她毫不避讳说出与自己的关系,还自豪地将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恋恋的小女儿态暴露无遗,心头立刻被骄傲和宠溺塞得满满的,婖犊之情油然而生,微微笑看着流萤,没有否认。 流萤乍一听见她说眼前这位和尚竟然是她爹,象是听到了天下最稀奇的事似的,细眼张得大大的,半天才说:“难怪你要来雪惮寺烧香,原来是为了省亲。你什么时候找到你爹的?都没告诉过我。” 当初刺王攻进皇宫之前,流萤就由忠实的护卫护送着离开了都城,因此没有见过刺王,不知道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僧人便是他一直在寻找的杀父仇人。 诺颜更加依恋地靠在念痴肩头,抱住了他的胳膊a!.com:“今天才找到。所以今天你自己到寺院中去游玩吧,我和我爹都不能陪你了。” 流萤还能说什么,只得独自闷闷地出去,在寺院中无聊地遛跶。 念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时候不早了,你晚上想吃点什么?爹这儿可是只有素食。” 诺颜歪着头想了想说:“我要吃爹亲手做的,随便什么都成。” 念痴宠爱地揉了揉诺颜的脑袋,说:“行,爹这就去做,你在这儿歇息一会吧。” “不,我要随爹一道去。”诺颜拉着念痴的胳膊不肯放开。 念痴本也不愿离开她,也就答道:“好,我们一道去,你看爹做。你可别小瞧了爹,爹的厨艺好着呢。” “我知道,爹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 念痴微微一笑,轻轻拉开诺颜的手,带着她来到厨房。 第388章:其乐融融 厨房刚做好了斋饭,正闲着呢,念痴叫人备好必要的菜蔬,亲手操刀掌勺,制作菜肴。 厨房的僧人从未见过他亲自下厨,无不暗暗纳罕,但也知趣地不多置一词。 诺颜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同念痴闲聊。有外人在旁边,诺颜也就不再称呼念痴为爹,这些僧人不比流萤,若是被他们知道她和念痴是父女,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念痴果然擅长厨艺,不大工夫便做好了一锅香喷喷的小米粥,还有几样精致的斋菜,如酥皮豆腐丸子、芝麻甜山药、红油耳丝和黄瓜卷等等,清爽可口。 父女俩把饭菜端进惮房,边聊边吃,其乐融融,诺颜的饭量足足比平时增加了两倍。 晚饭过后,诺颜瞧见念痴的僧袍上泪痕湛然,皱皱巴巴的,刚才下过厨后僧袍上更多了些油烟味,便说:“爹,你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了。” 念痴不允:“颜儿,你身子不便,这些小事你就别操心了。” 念痴尽管长年呆在雪惮寺,可是并不是不问外事,既然知道诺颜就是玉妃,自然也知道她有了身孕之事。 诺颜才不听他的,不由分说将念痴的外衣脱下来,说:“爹,做这点事不要紧的。女儿长这么大,还没替爹做过什么,就让我为你洗一次衣服吧。” 抱了衣服出去,来到井边,打了井水洗涤。 念痴拗不过她,只得随着她来到井边,陪伴着她。 冬天的夜晚是寂静的,没有虫鸣,也没有风吟,今晚的风也知趣的不来打扰这历尽磨难,好容易相聚在一起的父女俩呢。 水是冰凉的,但是诺颜的手毫不犹豫地伸进水中,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她认真地洗着衣服,上面的每一点污垢都不放过。偶尔她会抬起头来看看念痴,每次都能对上念痴关爱的目光。 如果,这不是寺院,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小院,该有多好啊。 第389章: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那样,她就可以伴在父亲身边,一起寻找熠瞳的下落,一起抚养肚里的孩子。可惜,这是寺院,而且流萤还在寺院当中。 此生注定了她要孑然一生吗?母亲和丈夫先后离她而去,父亲又出了家,不能与她长聚。她剩下的,只有孩子了。 眼泪又涌向了眼眶,诺颜垂下头,努力把眼泪迫了回去。当她再度抬起头,念痴看到的,是她灿若春花般的笑容。 念痴等诺颜洗完衣服,催促她:“颜儿,你今天忙了一天,太累了,去休息一下吧,我已经让人为你准备了惮房。” 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明天她会在哪里呢?流萤说过的,明天就要回皇宫,她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了。 诺颜仰面望着念痴说:“好的,爹,你带我去吧。你给流萤也准备房间了吗?” 念痴答道:“有啊,就在你隔壁。” 隔壁?流萤武功高强,如果就住在她隔壁,她今晚还怎么逃啊。 诺颜找了个借口说:“隔壁啊。爹,你给他安排远一点吧,最好别在同一个院子。他那个人很烦,别让他来打扰我们父女。” 念痴想了一下,也就答应了,他压根就想不到诺颜会有逃走的意图。他已经从诺颜口中知道了流萤的真实身份,他是宣宗的儿子,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就是当年的刺王,恐怕会有麻烦。 他已经出了家,不想再惹世事了。 经过大悲殿的时候,赫然现流萤正端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手捧着一本经书,一动不动十分专注地看。 诺颜颇为诧异,她知道流萤性子散漫,就连批阅奏折的时候也多半不安份,坐一会子便要爬起来四处走走。没想到他也有认真看书的时候呢。 走在诺颜身后的念痴微微点头,赞道:“连到寺院来参佛也没忘记习,难得。” 诺颜听了念痴的话,悄悄撇了撇嘴,流萤最是个不负责任的君王,丢下一堆烂摊子跑到山上来,名义上是陪她,实则是他自己想偷懒游玩罢了。 第390章:睡前故事 流萤当真看得很认真,连诺颜他们经过都没察觉。 诺颜当然不会去打扰他,她躲他都来不及呢,同念痴一道从殿外绕过去,到念痴为她准备好的惮房去了。 念痴送诺颜进了房间,将床铺茶具窗户各项物品都检查了一遍,见收拾得十分妥当,才满意地说:“颜儿,你睡觉吧,爹回房了,明早再来看你。” 诺颜却不肯放他走,央求道:“爹,我睡不着,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念痴万万想不到她会提出这么个要求,十分为难地说:“颜儿,爹口笨,不会讲故事。” “很简单啊,你就讲个兔宝宝的故事好了。小时候我睡觉,娘都给我讲故事的。” 念痴从来没有照顾过女儿,本来就觉得歉疚,事事都随着她的意,听她提到娘,更是不忍,说道:“爹不会讲兔宝宝的故事,给你讲个佛经里面的故事吧。” “好啊好啊,爹讲的故事肯定好听。”诺颜满口答应,爬到床上去,和衣躺下,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念痴拉了个椅子坐在床头,给诺颜讲故事。 从前,有个国王躺在床上睡午觉,半梦半醒的时候听见守在床头的两个近侍在聊天。 近侍以为他睡着了,也就毫不避讳。近侍甲问近侍乙:“哎,你说说,你是靠什么活着的?” 近侍乙答道:“我是靠尊敬的大王活着的,是大王恩赐给了我一切。你呢?” 近侍甲说:“我不靠天,不靠地,什么也不靠。” 近侍乙奇怪地问:“什么也不靠,那怎么活下去呀?” 近侍甲说:“我的一切只凭自己的命运。命里注定有的,自然会有,命里注定没有的,争也争不来。” 国王心想,这个近侍甲不依靠我的恩赐,只想靠命运,哼,呆会儿让你看看。这个近侍乙不错,还知道感恩,我得好好赏赐他才是。 国王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坐起身后说:“你们两个退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们。” 第391章:命运捉弄人 待这两个近侍从寝宫中退出去以后,国王马上派近侍丙去转告王后,呆会有个近侍会送酒给她,多赐他些金币、珍宝和衣物。 安排妥当了之后,国王把近侍乙叫进寝宫,端了杯酒给他说:“你把这杯酒给王后送去。” 近侍乙端了酒杯出去,不料刚一出门,就撞在门外的立柱上了,顿时,鼻血流个不停。他赶快招呼别的近侍过来,来的刚好的近侍甲。 近侍乙一边用左手捏住自己的鼻子,一边把右手拿着的酒杯递给近侍甲说:“你快把这杯酒给王后送去,我鼻子碰流血了,去不了了,谢谢你了。” 近侍甲接过酒杯,说:“你快去找大夫吧,这酒我马上就送到。” 王后正在宫中等候送酒之人,见近侍甲送酒来,就笑着说:“你来得正好,大王让我赏赐你金币、珍宝和衣物,我已叫人准备好了。你放下酒杯,收好赏物,快到大王那去谢恩吧。” 近侍甲弄不明白国王为什么要赏赐自己,但一想,既然命中注定要得到赏赐,为什么不接受呢?他谢过王后,捧着赏物,到国王那里谢恩。 国王一见赏的是他不愿意赏赐的近侍甲,大为惊异,立即把近侍乙宣进宫来,问他:“我命你去给王后送酒,为什么你没有去呢?” 近侍乙说:“禀大王,并非臣不愿去给王后送酒,只是臣刚一走出宫门,不小心碰破了鼻子,血流不止,只好请他替我给王后送酒去了。” 国王听后,叹息不止,连连说:“我现在真的明白了,佛语讲得实在有理啊,这可真是‘自作其业,自受其报’啊。命运,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念痴讲完之后,也叹息道:“命运,有时候真的是捉弄人啊。” 就如他和阿静,他为了她不惜闯进塔塔部落,连过七道关,甚至为了她反抗朝庭,引战争,可结果呢,反是他害死了她。 第392章:生命已经无憾 念痴叹了口气,低下头,看向床上。诺颜刚才睁得大大的眼睛现在已经闭上了,呼吸均匀,显是睡着了。 念痴站起身,替她盖好被子,转身打算回去自己的房间。刚一转身,却见流萤斜斜地倚靠在门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凝神看着他。 见他看见了自己,流萤直起身,轻声问:“她睡了?” “是的。”念痴走向门口,庆幸自己刚才想到阿静的时候只在脑中转了转,没把那番感触说出口,否则流萤该是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流萤若有所思地说:“大师刚才讲的故事很有趣。” “呵呵,佛经中是有很多有趣的故事,不仅有趣,还人深思。公子,夜深了,贫僧带你去你的房间。”念痴已经走到门口,回身关好了诺颜的房门,伸手延请。 “多谢大师。大师的故事让我感触很多。”流萤瞟了一眼床上的诺颜,想说什么又未说出口,随着念痴离开了。 他们刚一走开,床上的诺颜便睁开了眼睛,她压根就没睡着,刚才只是在装睡。 她坐起身,脑中还在回想念痴刚才讲的故事。这世间不知有多少人被命运捉弄着,她的爹娘如此,她和流萤又何尝不是如此。 诺颜从床上爬起来,整理好床铺,坐在床沿。她在等待,等寺里的僧人都睡下了,等父亲和流萤都安歇了,再悄悄离开雪惮寺。 脑中在不断回放着今日与父亲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终于找到了父亲,她不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爹待她多好啊,什么都由着她。她吃到了父亲亲手做的饭,她为父亲洗衣了,她还听到了父亲为她讲的睡前故事。 今天的她是多么幸福,多么奢侈啊,浓缩了近二十年的父爱全都在今日享受到了。 她的生命已经无憾了,父爱、母爱还有爱情,她全都拥有过了。如今,是她该负起养育孩子的责任的时候了。父亲要清修,她不能再打扰他,再拖累他,拥有了今天,够了。 时交三鼓,诺颜站起了身。 第393章:逃跑受伤 寺院内静悄悄的,带着山间特有的静谧。 诺颜摸索着来到马厩。虽然白天她没有亲自来拴马,但是细心地打听过了马厩的位置。所幸马厩在寺院后方,离众人休息的地点较远。 马厩并无人看守。雪惮寺座落在山间,寺院自己没有马,平时来住宿的香客也不多,所以马厩基本都空着。 诺颜轻手轻脚牵走了马。马儿同她混了一天,已经混得熟了,一声不吭地随她走了出去。 她不敢骑上马,生怕稍有不慎便会被人查觉。山间的道路太黑暗,摸索着走出老远,后方的寺院已经完全隐没在了黑暗中,她才小心地骑到马背上。 天上没有月亮,连星星也隐没到了云层中,眼前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马儿不敢扬蹄飞奔,诺颜尽管急着赶路,但也只有干着急没有办法。 尽管走得很慢很小心,马儿的右前蹄仍是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小小的坑**。 诺颜正稳稳地坐在马背上,突然马儿身子一歪,向右前方沉了下去。诺颜没有防备,立刻从马背滑跌到坚硬的地上。所幸马儿通人性,竭力稳住身形,她摔得并不严重。 腹内一阵绞痛,诺颜捧着肚子坐在地上,再也无力爬上马背。 她试着调匀气息,但是体内气息十分散乱,根本聚不拢一处。在地上坐了好一阵,疼痛丝毫没有减轻的迹象。 诺颜心中害怕至极,生怕腹内的孩儿受到伤害。今天她奔波劳累了一天,找到父亲以后情绪又波动得厉害,本来身体的状况就对胎儿不利,加之刚才摔了这一跤,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她该怎么办啊,回去找父亲帮忙吗?错过了今晚,以后她再想逃出皇宫就更难了。 但是肚子疼得更加厉害,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了。诺颜试着让马儿蹲下来,然后爬到马背上,想让马儿带她回寺院。不想马儿的前蹄受伤极重,试了好几次始终无法站起身来。 第394章:及时获救 莫非天要亡她孩儿?巨大的恐惧笼罩了诺颜全身,从未有过的恐惧,就是小时候在雪地上,孤苦无依的时候也没这般恐惧。 诺颜几乎要晕厥过去,朦朦胧胧的突然听见有人在叫:“诺颜,你在哪?” 是流萤的声音。 仿佛看到了暗夜中的一缕火光,诺颜的神智变得清醒多了,她用尽了力气叫:“流萤,我在这儿。” 没等她再叫第二遍,流萤倏忽到了她的身前,蹲下身,揽着她焦急地问:“你怎么了?” “我,我肚子好痛。”诺颜的声音在颤抖。 “别说了,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流萤一把抄起诺颜,也不管马,施展轻功就往山下飞奔。在这样的暗夜,他施展轻功在枝头纵跃,要比马儿快得多了。他不知道念痴懂医术,一门心思只想着赶回都城,赶回皇宫。 暗黑里辩不清方向,诺颜的头又昏昏沉沉的,等到想着提醒流萤回雪惮寺时,流萤已经奔到都城边上了。 原来晚上流萤去看望诺颜时,无意中听到念痴讲的故事,心中很有感触,不免对念痴产生了好感。在念痴送他回到惮房后,两人又聊了很久才分开。 流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干脆披衣下床,到寺院中闲走。不知不觉又回到了诺颜睡觉的惮房外面,忍不住来到窗口,想看看诺颜睡得好不好。谁知经过门口的时候,手不经意地一推,房门竟然开了。 流萤生怕惊动了诺颜,忙拉住了房门。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床上望过去,却现床上空空如也。 流萤大惊之下回想着诺颜这两天的言行举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赶紧到后面的马厩中查看,果然诺颜骑的那匹马不见了。流萤顾不得牵马,也不愿惊动寺院,自己施展轻功到山道上寻找诺颜。 幸得如此,才及时救了诺颜。 第395章:幸无大碍 流萤稳稳地抱着诺颜,不让她受到半点颠簸。不愿耽误时间,直接施展轻功来到寒蕊宫。 这个时候天刚蒙蒙亮,寒蕊宫的人都还在休息呢。凝霜因为诺颜去了雪惮寺,不必她早起服侍,也就打算偷一天懒,睡个懒觉。天冷了,睡在热被窝里是件多幸福的事啊。 就是这样寂静寒冷的清晨,沉睡的寒蕊宫突然被一声惶急的呼喝给惊醒了。 “快来人。” 凝霜一个激灵爬起身,一边套着衣服一边就往寒蕊宫的后院跑,声音正是从后院传出来的。 刚到后院,老远就看见流萤抱着诺颜往竹楼上爬。看见凝霜,流萤马上吩咐:“快传御医,以最快的度过来。” 凝霜撒腿就往外跑。 凝霜跑出寒蕊宫了,其余守在寒蕊宫的宫人才66续续爬起来。但因诺颜有令,都聚集在后院的入口处不敢进来。 流萤等了半天不见有人进来,跳到竹楼顶,后院入口处聚了黑压压一大片人头,恼怒地冲他们喝道:“都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 从来荒凉的后院突然变得热闹了。从来不敢涉足后院但又急欲一探究竟的宫人们都惊呆了,如此受宠的玉妃娘娘,或者应该叫冷妃娘娘竟然住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小竹楼里,比起他们的住处差得太远了。 御医被凝霜催促着,衣冠歪斜地赶了过来。刚跨进小竹楼,还没来得及参拜,就见流萤手一挥说:“不必行礼,快看病。” 御医知道事态严重,不敢怠慢,忙走到床前。仔细看了诺颜的面色,伸出长长的手指搭在诺颜的手腕脉搏上。 诺颜见他左手搭了又搭右手,沉吟不语,忍着痛问道:“要不要紧?有没有危险?” 流萤怒瞪她一眼:“现在知道害怕了?还不是怪你太任性。” 御医终于缩回了手,说道:“娘娘这是劳累过度,精神受到的刺激太大,以致动了胎气。还好治得及时。下官这儿有现成的安神和血的药丸,娘娘先吃上一粒。下官这就开个安胎的方子,娘娘吃了当无大碍。” 第396章:安心静养 御医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诺颜的心也跟着一起一伏,直到听到他说当无大碍,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御医开好了方子,交给凝霜去取药来煎。 这边又谆谆嘱咐诺颜:“娘娘,您的身子虚亏,这次虽然胎儿保得住,但是伤了元气。您这段时间,至少两个月内千万注意静养,身体的动作不可太大,尤其不可太过使力。” 诺颜口中答应着,心里无奈地想,至少两个月内她是无法逃出皇宫了。 待御医走后,流萤毫不客气地说:“需要静养,看你还怎么私自逃跑。你这个女人,太可气了。” 诺颜无言以对,只好装作没听见。 流萤心中气恼,但也没有再说下去,怕刺激到她。待凝霜熬好了药,看着诺颜喝下去,躺在床上安睡了之后才离开。 诺颜身体太疲乏,又喝了药,一直睡到夕阳西斜才醒来。 一睁眼竟看见莹露正坐在她床前。诺颜高兴地拉住她的手说:“莹露,你什么时候来的?” 莹露含笑答道:“今天中午才到。老爷也回到都城了,多半明天就可以来看望你。” 义父待她恩重如山,诺颜向来把他当作亲生父亲一样看待,对他的感情丝毫没有因为找到了生父而有所减退。 两个人说了会子体己话,诺颜总觉得莹露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看了半天才现原来是她的头上竟然梳着已婚女人的髻。 不禁好奇地问:“你嫁人了?嫁给谁了?” 莹露听她问起,面上微红,羞涩地低下了头。 诺颜见她娇羞的情状,眼珠转了转,已然明白,笑问道:“你嫁给流萤了?成了他的妃子了?” 心里却不知道该替她高兴还是替她担忧。高兴的是,莹露对流萤用情极深,能够嫁给他恐怕是她最大的愿望。担忧的是,流萤显然对莹露并未动情,他这个人性子随随便便的,可不知道今后会不会伤害到莹露呢。 第397章:都是名义上的 莹露见她说中了,也就含羞承认道:“他纳我为妾,还没有给我名号。不过,不过我和他只是名义上的,我们,我还没有真正成为他的妾室。小姐,我看他多半是因为你才纳我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小姐,莹露不会儃越你的,莹露会一辈子服侍你。” 诺颜笑着劝慰她:“莹露,我们之间已经不存在主仆关系了,你是自由的。你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替你高兴都来不及呢。我和流萤只是朋友,我的心早就交给了另外一个人,你是知道的。” “可是,可是小姐,你现在是他的冷妃了呀。” 诺颜失笑道:“那个也是名义上的。你不觉得流萤封我做冷妃根本就是个恶作剧吗?住冷宫,当冷妃,这种事也只有他才做得出来。” 莹露却一脸凝重地说:“我看未必,他多半是认真的。我了解他,他的性子虽然有些离经叛道,常常做些出格的事来,但是他对你的感情是真的,而且,他用情很深,很深,是你无法想象的深。” 诺颜强笑道:“你说什么傻话呢?他自己都说了,我们是患难之交呢。” 心里却相信莹露的话。流萤做事有些偏激,他封自己为冷妃,多半是因为自己曾经被贬入冷宫。他就是要让世人瞧瞧,他流萤有这个本事,把冷宫变成皇宫最繁华地位最高的地方,把她这个冷妃变成皇宫内最受宠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莹露见她不信,急道:“小姐,我说的是真的。你以前喜欢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何不将这颗心转到流萤身上?这样,你们两个人都幸福。” 诺颜暗暗震惊,这个丫头爱流萤已经爱到这等无私的份上了吗?只想着要他幸福,却没有想过自己会不会受伤。流萤只给她一个妾室的名份,不知是何用意呢。 推推莹露说:“好啦,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去见你的皇上相公去。我现在身子不好,没精神陪你多说话。” 第398章:这个孩子留不得 莹露已经从流萤和凝霜嘴里知道了诺颜的病情,闻言以为诺颜当真因为身体不支赶她,忙站起身说:“那,小姐,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去吧,去吧。”诺颜朝她挥挥手。 莹露走后,诺颜无力地躺在床上,刚才莹露说过的话一遍遍在她耳边回响。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莹露不明白,不论那个人在不在,她诺颜的心都不会转移到流萤身上。可是,她真的好想他啊。诺颜拉紧了被子,残留着熠瞳气息的被子。 第二天上午,义父果然来了。 诺颜吃了御医的药,身子已经好了很多,因此高兴地起床陪着义父说话。 义父见诺颜精神很好,也替她高兴。但目光貌似不经意地从诺颜小腹上一扫而过之后,脸色变得有些阴暗。 “颜儿,你已经有了身孕?” “嗯。”诺颜含笑回答,后怕和庆幸齐聚心头。前天晚上,她差点弄丢了他,幸好他没事,失而复得的最为珍贵,她无论如何再不要伤害他了。 然而义父却语音生硬地说:“颜儿,我们是父女,为父就对你直说了,这个孩子留不得。” 诺颜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平时慈善宽厚的义父怎会说出这等无情的话来? “为什么?”诺颜艰涩地问。 义父语重心长地说:“颜儿,少主终于夺回了天下,成为皇宫的主人。他非但不计较你的过去,还封你为冷妃,为你大兴土木改造寒蕊宫,他对你的这份情义难道你还不满足吗?这个孩子算什么?不如舍了他,干干净净随了皇上,以后你想要孩子还怕没有吗?” 诺颜猛摇着头,眼中闪着泪花。义父待她有恩,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顶撞过他,但是,这回义父是要孩子的命,要她唯一的孩子,也是熠瞳的唯一的孩子的命。 第399章:孩子她是要定了 诺颜猛摇着头,大声说:“不,孩子是无辜的,我一定要生下他,好好地把他养育大。” 义父微微嗔怪地说:“颜儿,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生下他,对他自己,对你,对所有的人都不好。” 诺颜紧抿着唇不说话,孩子她是要定了,流萤她这辈子是不会嫁的。孩子生下来,只会娘手心里的宝,他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障碍。 义父从小看着诺颜长大,知道她一旦打定了主意就是这等模样,别人再劝说也是没用。拍拍她的肩头说:“颜儿,你再好好想想吧。义父不便经常进宫来看你,凡事你自己多上点心。” 义父的口气颇为伤感。 诺颜抬头看他,才两个多月不见,义父的脸上又多了几条皱纹,头上又多了几根白。自己不听他的劝告,他该是伤心了,不过志不同道不同,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见他转身要走,诺颜说道:“义父,我送你下去吧。” “不必了,颜儿,你身子还虚。我自己下去就好了。” “不,我送你。”诺颜坚持。 随着义父走下小竹楼,送他到寒蕊宫外。 送走了义父,诺颜坐在小竹楼下的小溪边,听着淙淙流淌的溪水,心渐渐地平复下来。心平气和想一想,其实从义父的角度,他说的也没错,只是义父不明白她爱熠瞳的心思罢了。 她没有了任何依恃,今后的路,只能靠自己了。 凝霜来到身后唤她:“娘娘,外面风大。你身子虚,还是到房里歇着吧。” 诺颜自从那晚差点失去孩子,现在对身体特别的当心,听凝霜一劝,马上就起身随她上楼。还在楼梯上,就闻见竹楼内弥漫出来的淡淡馨香。 诺颜脸色一变,停住了脚步问:“那是什么味道?” 凝霜不明白她的脸色为何突然间变得惊恐紧张,老老实实答道:“那是熏香,皇上赐的。皇上赐了你很多用品,我见里面有一盘熏香,想着竹楼内太过冷清,就点了它。这香味不浓,是你以前喜欢的味道。” 第400章: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个时候,弥漫到竹楼外的香味更加浓了,诺颜捂住鼻子说:“快把它灭了。” 瞧见她的情状,凝霜不敢怠慢,赶紧跑进房中,把香灭掉。 诺颜又吩咐凝霜将窗户打开,直到房内一点余香都没有了才敢进去。 凝霜奇怪地问:“娘娘,你以前不是挺喜欢这种清淡的香味吗?” 心里想着,人说女人怀孕以后对某些味道特别敏感,平时喜欢的可能会变成特别厌恶的,娘娘多半就是这样,以后自己可得多留意了,别再生这种事情。 然而诺颜的回答却让她大吃一惊。 诺颜心有余悸地说:“那香里好象有麝香的味道,麝香是会导致小产的。” 凝霜当然知道孩子对诺颜意味着什么,吓得跪伏在地:“娘娘恕罪,奴婢当真不知道香里含有麝香。” 诺颜拉起她,和言说:“不是跟你说了别再自称奴婢吗?这事怪不得你,别在意。” 凝霜拿了余下的熏香,一溜烟跑出去,把它给彻彻底底地毁了,才放心地回到小竹楼。 诺颜坐在小竹楼内沉思。义父的劝告,还有熏香事件,在在让她警惕。熏香的事怪不得流萤,以他的性子,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但是保不住有别的象义父一样忠心的人看不过去,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要害她也未可知。 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 唤过凝霜,吩咐道:“将皇上赐的物品全部搬到别的房间去。以后他再要赐什么东西也别拿过来了。” 若是换了平日,凝霜或许还会劝诺颜几句,别太亏待自己。但是今天因为熏香的事,她自己都害怕担心着呢,听了诺颜的吩咐,二话不说,抱了东西就往外走。来回几趟,把东西全部搬到前面一个空置的房间里去了。 凝霜刚把东西搬完,还没来得及歇口气,流萤便兴冲冲地过来了。 他一跨进门就问:“诺颜,今天好点了吗?” 诺颜微笑回答:“还好。谢谢你。” 第401章:偏要招惹她 流萤又问:“你义父来过了?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诺颜心里一咯登,流萤怎会问她义父同她谈话的内容?义父劝她拿掉孩子,难道竟是流萤的指使?从之前流萤的态度,诺颜看得出他内心其实并不欢迎这个孩子,只不过不愿伤害她罢了。 可是流萤再怎么变得无情,从前的他,他的本性还是善良的,他会做出这样冷酷的事吗? 若说不信,之后又生了熏香事件,未免太巧合了。 这样想着,诺颜直视着流萤,以平淡的口吻说:“义父让我拿掉孩子。” “是吗?你当然不肯了。”流萤的口气很复杂,听不出是惊讶还是喜悦。 但从他的神情,诺颜看得出,他十分的坦荡,丝毫没有耍了阴谋的愧疚和狡诈。一时间诺颜有些迷惑,莫非她冤枉了流萤?以她对流萤的了解,他应该不致用如此手段对付她的。如果他真想要她拿掉孩子,多半会直截了当对她说出来。 流萤没有注意她的神情,朝室内扫了一圈,之前的兴奋劲儿立刻没了,脸也垮了下来。 微含薄怒说:“今天我特意挑了些必备的物品派人送过来,这些狗奴才怎么办事的,还没送来吗?” 诺颜忙解释:“早就送来了。不过那些东西我都用不上,所以叫人搬到别处去了。流萤,你现在政务繁杂,就别管这些琐碎小事了。” 流萤初始惊讶,继而恼怒,指着床铺说:“整个小竹楼只有这一样东西,因为这是他留下的,是吗?我送给你的东西你就弃如敝履,嫌摆在这儿碍眼吗?我就这样讨人嫌?你以为我当真没事做?还不因为是你,换了别人我才懒得理呢。” 流萤生性骄傲,这段日子放下身段百般讨好诺颜,甚至容忍她的孩子,她的逃跑,结果换来的唯有她的冷若冰霜,她的推脱和拒绝。 他为她改造房子,她偏要搬进粗陋的小竹楼。他送她东西,她连看都不愿看一眼。天底下这么多女人,他为什么偏要去招惹她? 第401章:偏要招惹她 流萤又问:“你义父来过了?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诺颜心里一咯登,流萤怎会问她义父同她谈话的内容?义父劝她拿掉孩子,难道竟是流萤的指使?从之前流萤的态度,诺颜看得出他内心其实并不欢迎这个孩子,只不过不愿伤害她罢了。 可是流萤再怎么变得无情,从前的他,他的本性还是善良的,他会做出这样冷酷的事吗? 若说不信,之后又发生了熏香事件,未免太巧合了。 这样想着,诺颜直视着流萤,以平淡的口吻说:a!!kxcom“义父让我拿掉孩子。” “是吗?你当然不肯了。”流萤的口气很复杂,听不出是惊讶还是喜悦。 但从他的神情,诺颜看得出,他十分的坦荡,丝毫没有耍了阴谋的愧疚和狡诈。一时间诺颜有些迷惑,莫非她冤枉了流萤?以她对流萤的了解,他应该不致用如此手段对付她的。如果他真想要她拿掉孩子,多半会直截了当对她说出来。 流萤没有注意她的神情,朝室内扫了一圈,之前的兴奋劲儿立刻没了,脸也垮了下来。 微含薄怒说:“今天我特意挑了些必备的物品派人送过来,这些狗奴才怎么办事的,还没送来吗?” 诺颜忙解释:“早就送来了。不过那些东西我都用不,所以叫人搬到别处去了。流萤,你现在政务繁杂,就别管这些琐碎小事了。” 流萤初始惊讶,继而恼怒,指着床铺说:“整个小竹楼只有这一样东西,因为这是他留下的,是吗?我送给你的东西你就弃如敝履,嫌摆在这儿碍眼吗?我就这样讨人嫌?你以为我当真没事做?还不因为是你,换了别人我才懒得理呢。” 流萤生性骄傲,这段日子放下身段百般讨好诺颜,甚至容忍她的孩子,她的逃跑,结果换来的唯有她的冷若冰霜,她的推脱和拒绝。 他为她改造房子,她偏要搬进粗陋的小竹楼。他送她东西,她连看都不愿看一眼。天底下这么多女人,他为什么偏要去招惹她? 第402章:日子又回到了从前 流萤了通牢,心里仍是又酸又苦,一跺脚离开了小竹楼,离开了寒蕊宫。 流萤刚走,诺颜便吩咐凝霜:“你去御膳房领点米和新鲜菜蔬,以后我们自己做饭吃。如果有人问起原因,就说我反应厉害,口味太刁,吃不惯御膳房的东西。” 她依然信任流萤,但是她不能不小心。或许是她太敏感了,她怕万一有人在饭菜里面做手脚。 她不能拿孩子冒险。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刚进宫的时候,只不过莹露换成了凝霜。 初冬时节,后院的草丛中仍不时能现小动物的踪迹。诺颜怕动了胎气,不敢太过用力,只能被困在皇宫中,但捕猎小动物却不在话下。 流萤自那天负气离开寒蕊宫之后再也没有来过。 慕风因为寒蕊宫的守卫增多也不敢轻易在寒蕊宫露面。曾经有几次,诺颜在深夜听见他呼唤的箫声,酷似熠瞳的箫声,心头凄恻,唯有用被子蒙住头,装作没有听见。 莹露倒是每天都会来看望诺颜,陪她闲坐。开头还想呆在寒蕊宫照顾她,但往往只片刻工夫便会被诺颜赶走。反复几次,莹露以为诺颜身子欠佳,怕她劳累,后来每次只略略坐坐便告辞离去。 在皇宫中隐居的日子平淡而安定。 凝霜也渐渐领略到了这种生活的妙处,脸上的笑容比过去多了许多。她常说:“娘娘,难怪你说你以前住在冷宫很快乐呢。皇宫中最难避开的就是是非,而在这儿,是非都离得我们远远的,又没有什么规矩束缚着,太自在了。” 诺颜只报以淡淡一笑,真的离开是非了吗?只怕未必吧。 这天,诺颜捕了一只野兔,交由凝霜剥洗干净后,自己在小溪边架了堆火烧烤。她背向着后院的入口,专心观察火候,也没注意周围的动静。 她没现,流萤悄悄地进来,正斜倚在后院的一块大石上,欣赏她的倩影。 第403章:总比丢了性命强 那天流萤负气离开后,迫使自己整天埋公事,压根不去理会诺颜,连想都不愿想她。人家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他何必再去自取其辱。 那几天的流萤脾气特别暴躁,朝臣和服侍他的近侍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流萤的心绪也渐渐稳定下来。公事少了,对诺颜的思念却悄悄地滋长,一不可收拾。最终自己说服自己,诺颜是不会主动来找他的,只有他去向她低头了,没办法,谁叫他喜欢她呢。 走进寒蕊宫,见诺颜正专心致志烤着野兔,压根没有现他的到来。他也就不上前打扰她,正好趁此机会好好欣赏她。 凝霜坐在诺颜旁边,也背向着流萤。她的手抱在膝盖上,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笑道:“娘娘,今天又可以大饱口福了。” 流萤听了微微一笑,今天他也可以大饱口福了。诺颜再怎么不接受他,至少还把他当作朋友,一顿饭是少不了他的。 诺颜只笑了笑,没有回答。每次打的野味,一大半都被凝霜给解决了。 凝霜又随口问道:“娘娘,你为什么不肯吃御膳房的东西呢?凝霜做的当然比不上御膳房的美食,你又只要领新鲜的菜蔬,别的什么补品都不要。这样子下去,营养不够啊。” 流萤暗想,她竟然不吃御膳房的东西,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诺颜不在意地回答:“不是经常有野味吃吗,足够了。” 凝霜不赞同她的话:“你的身子还虚,不可能天天象这样捕获野味。再说,野味固然好吃,可是并不滋补。” 流萤暗暗点头。 诺颜叹道:“能吃饱穿暖,该知足了。总比丢了性命强。” 凝霜失声道:“丢了性命?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既然说到这儿了,我也就跟你明说了,你以后也当心点,我怕有人对我不利。” “你是怕有人在饮食中下毒?是谁敢这样大胆?明知道皇上对你好。” 第404章:大可不必防我 诺颜苦笑:“我也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么样的人,也许是我神经太紧张了吧。至于流萤,他那个人的性子,保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呢。其实,他的心里,并不希望我保住这个孩子。” “我是不希望,但是我绝不会采取下三滥的手段。”身后传来流萤讥诮冷酷的声音。 诺颜和凝霜正说到流萤,没想到他就在身后,还把她们的话听去了,吓了一跳,齐齐地站起身看向流萤。 流萤本来是来向诺颜示好的,不料听到她这番伤他至极的话,心中怒不可竭,冲她咆哮:“我是不喜欢这个孩子,不喜欢这个小竹楼,不喜欢你老是念念不忘他,但是我不愿伤害你,只好由着你。我也知道我争不过一个死人,我不渴求你回报我同样的爱,我只希望你能接受我。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不能侮辱我。” 流萤一口气说完这一大段话,喘了口气,又丢下一句:“诺颜,我若真想要你孩子的命,只要赐你一碗药就可以了。你大可不必防我。” 说完,看也不看诺颜,怒气冲冲地走了。 流萤一怒之下回到龙渊宫,心中悲苦难当,命人送来一大坛酒,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俗话说借酒浇愁愁更愁,流萤心中的苦闷非但未解,反而憋闷得更加难受,一用力把酒坛给掼了出去。 “咣当”一声脆响,酒坛摔了个粉碎。 他的酒量本来挺大,但此时心中愁烦,一大坛酒下去哪有不醉的道理。醉眼朦胧中,现一个女子进来,弯下腰收酒坛的碎片。 那个女子的装扮,不主不仆的,不象宫女,也不象嫔妃。他流萤才刚占领皇宫,还没有嫔妃呢,唯一封了个冷妃,人家还当真冷到骨子里了。 招招手,叫那女子上前来。 女子顺从地走到他面前,流萤终于认出来,原来她是诺颜以前的丫头莹露,难怪会是这身打扮。 第405章:爱与被爱 他出于某种目的,收了莹露做妾室,当然是名义上的,因为诺颜已经把他的心占得满满的了,没有多余的空间分给别的女人。 莹露虽然是他的妾室,但是他登上皇位以后,还没有赐给她名位,当然更不可能有自己的宫室。莹露只好如同以前一样,在他身边服侍他。不过莹露并无怨言,能够每天见到他,照顾他,就是她最大的幸福了。 流萤醉眼瞧着莹露,想起了诺颜以前说过的话,据说这丫头对他用情极深呢。 莹露被他瞧得不她意思,羞涩地低下头说:“皇上,您喝醉了,奴婢去给您做碗醒酒汤过来。” 流萤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说:“不必什么醒酒汤。我问你,是爱人好,还是被爱好?” 莹露猜想他是在诺颜处不顺,才回来借酒浇愁的,心疼地劝慰:“各有各的好处。爱一个人,就是要为他分忧,为他牺牲,只要他幸福就够了。自己得不得到什么并不要紧的。” 流萤嘲讽地笑:“你还真是高尚啊。你肯为我牺牲吗?”莹露毫不犹豫地回答:“为您赴汤蹈火,为您做任何事莹露都无怨无悔。” 流萤震惊地看着她,爱一个人真的能无私到这种程度吗?看着看着,眼前人儿的样子却变了,变成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诺颜。 流萤站起身,将莹露拉到怀里。 莹露从来没有奢望过他会对自己有如此亲昵的动作,浑身就如被电流击中了一般,动弹不得分毫。 流萤拉着她的手说:“诺颜,你说你当初是被他强迫的,结果你却爱上了他。如果我也强迫你,你是不是也会爱上我?” 他俯下头,寻找她的芳唇。 原来他是把她当成了诺颜,莹露心头说不出是苦涩还是心酸,但她顺从地站在他面前,任由他喷着浓浓酒气的唇在自己唇上肆虐。 流萤一把抱起莹露,将她扔到床上。 莹露闭上眼,忍受着流萤毫不怜惜的猛烈的撞击,听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叫:“诺颜,诺颜。” 第406章:我会给你名份的 此时的诺颜正坐在小竹楼中,轻轻抚摸着熠瞳的洞箫。 流萤刚才冲她了好大的火,凝霜很是担心。但是诺颜满不在乎地说:“他就火而已,不会怎样的,放心吧。” 她了解流萤,有了火一通就没事了,不象熠瞳那般深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过心中仍是颇为歉疚,也许她真的不该怀疑流萤的。 流萤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 莹露被他死死箍在怀里,挣扎不脱,只好在龙渊宫的大床上陪他睡了一晚。 流萤一睁眼,瞧见怀里抱的莹露,大吃一惊,倏地松开手,坐起了身。敲敲疼的脑袋,好半天才想起昨晚生的事,问道:“昨晚,我临幸的是你?” 莹露拉了衣衫掩住身子,羞涩地点头。 流萤沉吟了一会说:“你先回去吧,过阵子我会给你名份的。”莹露推辞道:“昨晚,您是把奴婢当作了诺颜小姐,您不必为此给我名份的。莹露只要能够象从前那样服侍您,时常见到您就心满意足了。” 流萤略感诧异,头一回认真地打量她,淡淡地说:“你去吧,我自有安排。” 莹露迅穿好衣服,到外面端了洗漱用品进来,如同往常一般服侍流萤。流萤也照常起床,在莹露的服侍下洗漱完毕,用过早餐,到御书房去了。 早有朝臣等着召见,而且是他手下最得力的两位同时求见,其中一个正是长孙大人。流萤揉了揉尚在疼痛的脑袋,吩咐道:“宣。” 两位朝臣早已等候多时,一听公公出来说了个“宣”字,忙相携着到御书房来。 参拜毕,长孙大人直言禀道:“皇上,如今的形势很危急啊。夺得皇位后,安抚工作做得不够,各处人心不稳啊。几路藩王又蠢蠢欲动,皇上,得想个法子才是。” “藩王?”流萤诧异地问,“我是正宗的皇位继承人,夺得皇位后并未损及他们的利益,他们因何不满?” 第407章:只配住在冷宫 长孙大人答道:“那几路藩王均是宁王一手扶持起来的,对宁王颇为忠诚。以他们一致的行动来看,定是有人在背后联络谋划。” 流萤沉吟道:“按说,慕风死了,群龙无,不致反叛才对。莫非,慕风竟然没死?” 萧宰相父女死后,熠瞳代替慕风的事,除了当事者两人,这世上唯有诺颜知道,还有救了熠瞳的山庄的药师知道。因此所有的人都以为那天在龙渊宫中刀倒地之人是慕风。 另一位朝臣黄尚书置疑道:“按说,就算慕风没死,他也不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痊愈,更不可能有精力四处奔波联络众多藩王。” 流萤的酒意还未过去,头正疼呢,大手一挥说:“管他什么原因,还怕他们反了不成?朕这江山也是真刀真枪夺回来的,他们要来,尽管来便是。” 他刚登上皇位,称呼还不习惯,私下里常常自称“我”,如今改口称朕,加上铿锵有力的语气,颇有几分气势。 长孙大人担忧地说:“单人来攻还好说,若是他们联手,只怕我们的实力不够。” 黄尚书向来耿直,又与长孙大人时常政见不同,闻言讥讽地说:“几路藩王实力虽强,毕竟还未真正动叛乱,而且距都城较远,威胁还在其次。倒是谣言四起,闹得民心惶惶,均说皇上沉湎于女色,不,啊,那个,不够尽力处理朝政。” 黄尚书说完之后斜睨了长孙大人一眼,含义不言而喻,那个女色正是他长孙大人的女儿哩。 他说得委婉,但流萤自然明白,关于他的谣言恐怕不会这么客气,多半说他不配当皇帝之类。 他尽管生性散漫,又是靠武力夺得的天下,夺取皇宫后交接工作和安抚工作做得差强人意,但自问还不致引起天怒人怨。谣言多半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但因为昨天的事,他现在对诺颜一肚子的怨气和忿懑正愁无处泄,闻言不去查找谣言的起因,反倒一拍桌子说:“谁说我沉湎于女色了?那个女人,她只配住在冷宫。” 第408章:皇上要大婚 黄尚书不无得意地又斜睨了长孙大人一眼。 长孙大人垂下头,沉着脸,噤声不语。唉,诺颜那孩子,脾气太倔,非要顶撞皇上。就是泥人也有个土性,何况是皇上,他岂有不生气的理? 流萤的气还未过去,冷笑道:“黄尚书,朕自有法子让谣言不攻自破。三天后是朕大婚的日子,限你三日之内将婚事筹备好,并且诏告天下。” “大婚?”黄尚书惊愕地抬起头,皇上的大婚可不是儿戏啊,怎么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难道他竟想娶寒蕊宫的那个女人? 长孙大人也惊愕地抬起头。皇上明明刚才还很生诺颜的气,怎么突然提到大婚?谁是大婚的人选?唉,诺颜今后的路可是不好走哇。 瞧见这两人的反应,流萤好象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般,心中的气平了不少,唇角噙着报复般的笑容说:“曾经,先皇为朕预定了一位小新娘,那位小新娘具有国母的命格,爱卿们可还记得?” 这回黄尚书和长孙大人倒是一致点头:“记得。可是当年刺王作乱,小新娘也不知所终了。” “没错,不过朕又把她找回来了。” “皇上真有本事。她是谁呢?” 流萤卖着关子:“三天后你们就知道了。你们说,朕娶了她,是否会有安定民心的作用?” “是,是。如果命理的说法是真的,百姓应该相信,娶了她的人一定就是命定的天子。” “当然是真的。” 流萤口中笃定地回答,心中却想,什么命格不命格,百姓多半愚昧迷信,只要他们相信就成。诺颜啊诺颜,别以为我非要讨好你不可,你可以嫁别的男人,我也可以娶别的女人。 皇上三天后就要大婚的消息霎时如春风吹遍了皇宫的每个角落。 因为流萤只说他将要娶的是当年先帝为他定的小新娘,却没有透露任何她现在的线索,一时间众说纷纭,纷纷猜测未来的皇后是何许人物。 第409章:关于未来皇后的争议 有人说,皇上一定是在登上皇位之前就找到了他的小新娘,怕战争伤害到她,所以把她藏起来了。 也有人说,未来的皇后一定就在宫中,因为皇上根本没有吩咐任何人去迎接他的小新娘。 [书客有人说,未来的皇后一定就是冷妃娘娘,看皇上对她多好啊。因为她是前朝的娘娘,皇上怕立她为后引起群臣的反对,所以巧立名目说她是命中注定的国母。 众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三天来,皇宫象是变了个模样,处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装饰一新,洋溢着喜庆的味道。 关于未来皇后的争议也随着皇宫的变化而愈加高炽。 浪潮独独遗漏了皇宫的某一个角落,寒蕊宫的后院。 诺颜不消说了,每天足不出户,安心在后院养护身子。凝霜受了她的影响,也爱上了后院的宁静,无事轻易不走出寒蕊宫。 流萤自那天火离去后,再也没有来过。因此皇上就要大婚这等大事,主仆俩压根就不知道。 直到第三天早上,诺颜正在院内散步,突然见到凝霜提着裙摆飞快地跑过来,头差点撞到面前的一株小树上。 诺颜拉住她,微感讶异地问:“生什么事了?这么冒失?” 凝霜一向是很稳重的,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 凝霜拍着胸口,喘着气说:“娘娘,出大事了,皇上今天大婚了。” “大婚?到底是怎么回事?”诺颜大吃一惊。流萤突然成亲,实在是太奇怪了。 凝霜喘匀了气,道出事情的经过。原来她刚才有事出门一趟,现寒蕊宫门口几个公公衣着光鲜,象在庆祝什么节日似的。但仔细一看,他们却在你一言我一语争论着什么,脸涨得通红。 争论的声音很大,凝霜听他们提到什么大婚,又提到诺颜,好奇地过去问个究竟,才知道流萤今日便要迎娶未来的皇后。成亲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于是赶紧回来禀报诺颜。 第410章:草率的大婚仪式 诺颜自己当然知道,她才是流萤当初的小新娘。那么,流萤今天要娶的到底是谁呢?向来万事不关心的她不免起了好奇之心,带了凝霜出去看个究竟。 三天的时间实在是太仓促了,不要说皇帝,就连平常人家的嫁娶也没这般草率。一路走过来,听到不少人在置疑,别是弄错了,皇上今天只是纳妃吧。 诺颜不动声色地听着,心头暗晒,依流萤的性子,我行我素的,他绝对做得出这种事来。不过,新娘到底是谁呢? 前殿就在前方,朝臣百官已经整整齐齐站在阶前两侧,中间从大门直到前殿门口铺了长长的红地毯。围观的人挤挤攘攘的,诺颜不欲张扬,躲到一座假山后面,远远地观望。礼炮轰鸣,一身朝服的流萤牵着红绸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身后,红绸的另一头,是一位身穿大红吉服,头顶盖头的新嫁娘。看不见新娘的脸,只看出她的身材颇为窈窕。 凭着这样的身材,可以想见新娘的容貌,当得起国母啊,围观的众人由原先的怀疑转为赞叹和欣羡。 美中不足的是,新娘的头垂得很低,几乎垂到了胸前,步子也小心翼翼的,显得有些慌乱和卑怯,似乎少了点国母的气度哩。 流萤带了新娘,泰然自若沿着红地毯穿过百官的视线,步上台阶,一直走到前殿门口才停下来,同新娘并肩站在阶上。 他的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容,似乎此时的他只是个看客,同台下的众人一道,观看与己无关的旁人的婚礼。 流萤朝阶下扫视了一圈,手朝身侧的新娘指了指,朗声说道:“这位,便是诏的,先帝为朕选定的新娘。从今天起,她便是朕的皇后。关于先帝选择她的原因,大家都知道了,朕就不多说了。愿她为我朝带来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站了一早上,都乏了,回去休息吧。朕还得带皇后参观凤仪宫呢。” 第411章:皇后的真面目 殿前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此时却是鸦雀无声。没有掌声,没有恭贺声,所有的人都傻了,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皇上这不是在大婚吗?难道仪式就这样结束了? 没有交拜礼,没有恩赐金册金宝,什么都没有。 流萤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满不在乎地笑着说:“对了,各位一定想知道皇后的真实面容,也好,趁此机会领略一下国母的风仪吧。朕就在此处揭盖头了。”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流萤已经用手轻轻地将盖头揭了下来。 新娘的头垂得更低,所有的人都只能看见她头顶凤冠上耀眼的珠翠。 流萤俯在新娘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什么,新娘终于遮遮掩掩地抬起了头。 “咦?” “哦!” 阶下传来整齐划一的应和声。前一声表示惊奇,后一声则显示出恍然大悟之意。 诺颜也轻轻地“嗯”了一声,蹙眉思索了一会,微微点了点头。 凝霜却小小声问:“怎么会是莹露?娘娘,她不是你的丫头吗?怎么成了当年静宜宫的那个小娘娘了?” 诺颜已然明白流萤的用意,多半是为了安抚民心。殿前百官基本都是随流萤打天下的将领,自然曾在流萤帐中见过莹露。所以如今见到新娘是她,也就不觉奇怪,反以为正是因为她身份的特殊,流萤当初才把她一个女孩儿家留在军中。 听见凝霜问起,诺颜替莹露遮掩道:“当年我义父遇见莹露的时候,她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义父就收留了她,让她做我的贴身丫头。谁曾想她的出身竟然这般不平凡。” 凝霜相信了诺颜的话,点了点头。 诺颜又交待:“以后再有别的人向你问起,你也就这样回答吧。” “是。”凝霜答应。 诺颜放了心,莹露是个冒牌货的事情大概不会有人知道了,她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就不会再暴露了。 诺颜没有想到,此时,一个争对她的计划,一个欲揭开她身世的计划正在悄悄展开。 第412章:失宠众人欺 见流萤携了莹露往凤仪宫而去,诺颜对凝霜说:“走吧,戏看完了,该回去了。” 路上遇见的宫人看见她,都自动地闪过一边,好奇地看着她。诺颜只作没看见,旁若无人地往寒蕊宫走去。 身后传来悄声议论。 “她就是那个被两个皇帝宠信的娘娘?” “什么呀,听说她已经失了宠,皇上那天了好大的脾气呢。” “就是。皇上如今又娶了皇后,我看她再也难有翻身之日了。” 诺颜只报以淡然一笑,皇宫就是这样,得宠众人捧,失宠众人欺。流萤不来招惹她正好,她的身子恢复得很好,说不定不用两个月之久就能逃出皇宫了呢。唉,但愿流萤对莹露能好一点吧。 凝霜听了这些闲言碎语,却是憋了一肚子的气。碍于诺颜不愿惹事的心态,只好忍在心里。 第二天一早,诺颜刚走下小竹楼,就听见前院传来争吵声,其中一个大嗓门的正是凝霜。诺颜颇为奇怪,凝霜是个十分稳重的人,知道她爱清静,平时走路说话都是轻声细气的,怎会同人高声争闹? 好奇地走到前院去看个究竟。 老远就听见凝霜在说:“我家娘娘正在休息,管你是谁,别说是皇后娘娘,就是太后娘娘来了,我家娘娘照样不见。” 诺颜顿时明白,一定是莹露觉得愧疚,一大早过来见她,却被凝霜给拦在门外了。凝霜本来就看不过莹露这个丫头地位过她家娘娘,加上昨天在路上听了不少闲话,因此将火全部到莹露身上。 果然莹露细声细气地回答:“凝霜姐姐,请你让我进去见见小姐吧,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以的。” 凝霜讥讽地说:“别叫我什么姐姐,您是皇后娘娘,奴婢怎当得起。” 诺颜听得暗暗摇头,快步上前劝道:“凝霜,这事怎么能怪莹露。娘娘,我叫你莹露你不会怪罪我吧?” 莹露眼中涌出泪花:“小姐,怎么连你也这样说我。你这是生我的气了吗?” 第413章:冤枉好人 诺颜笑着上前拉住了莹露的手说:“傻丫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为你高兴都来不及呢。不过,宫庭自有宫庭的规矩,你昨日才刚大婚,今日便到寒蕊宫来,不合礼仪。” 莹露自嘲地一笑:“我那算什么大婚啊。皇上根本没有按大婚的规矩来办,我也就不必讲究什么规矩礼仪。其实,皇上要立我做皇后是有原因的,事先我也不知情,大婚前一晚他才告诉我明日同他成亲的人是我。他是因为……” 此间人多耳杂,诺颜打断她的话:“我都明白,你不必解释。莹露,这么早,流萤肯放你出来?” 诺颜本是为了调节气氛,随口这么打趣莹露,不料却正撞上了莹露的伤心处。 莹露泫然欲泣说:“他昨晚根本没在凤仪宫歇宿。” 诺颜没想到流萤做得这般绝,微微张口,愣了好一会才打起精神劝慰莹露。 莹露本来就没对流萤报有奢望,因此也看得开,不待诺颜多劝就破涕为笑:“小姐,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了,真的。小姐,你不生气就太好啦。” 诺颜怕莹露耽搁太久对她不利,因此劝她回去。 莹露还没来得及告辞,却见流萤怒气冲冲闯进寒蕊宫来,见到莹露,劈头就问:“你不好好呆在凤仪宫,来寒蕊宫干嘛?是来炫耀吗?别以为你当了皇后就有什么了不起,诺颜她永远是你的主子。”莹露本来是因为歉疚才来见诺颜,不料被流萤不分清红皂白一顿喝斥,心里又是委屈又是难过,也不解释,掩着面哭着跑开了。 诺颜狠狠瞪了流萤一眼:“你就会冤枉好人,莹露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带了凝霜负气到后院去了。不愿流萤再来歪缠,索性躲到后院一个隐蔽之处闲坐消气。 流萤是听说莹露来了寒蕊宫,怕诺颜吃亏才匆匆赶过来,不料错怪了好人,还惹得诺颜生气。闷闷地来到后院,不见诺颜的身影,以为她在小竹楼上,便爬了上去。 小竹楼中空空如也,流萤正打算下去寻找诺颜,视线却突然落在床上的一个长长的匣子上面。 第414章:似曾相识的匣子 这个匣子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流萤走上前,轻轻托起匣子。匣子上的花纹雕琢得十分精致而独特。 略一琢磨,他想起来了,他带诺颜去雪惮寺那天,曾帮她背负包裹,包裹里面就装着这么个匣子。当时他好奇,曾打开一角看了看,只看到一角的花纹便被诺颜夺过去了。她曾说这是她娘的遗物呢。 既是先人的遗物,流萤也不便多看,刚打算放下匣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差点“啊”地叫出声来。 他想起来了,为什么上次见到这个匣子他便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还是他很小的时候,大概六七岁的年龄,那是他还是太子炎。有一天,他一时兴起,跑进龙渊宫去找父皇玩。父皇很爱他,连母后都不能随意进入的龙渊宫他也可以进去。 刚进父亲的卧室,就见父亲拿着一幅绢帛长吁短叹。见他进来,父亲匆忙把绢帛折好,放进匣子内。 小流萤好奇地抚摸着匣子,问:“父皇,那是什么?” 父亲微微叹着,抚摸着他的脑袋说:“炎儿,父皇为你选了个小新娘,你说好不好?” “父皇选的,一定是好的。”小流萤懂事地回答。父亲欣慰地笑了。 小流萤又问:“父皇,你还没告诉炎儿,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呢。给炎儿看看好吗?” 父亲犹豫了一会才答道:“这里面装的,是和你的小新娘有关的东西,你长大了再看吧。” 父亲脸上的神情很是落寞,他的手离开了小流萤的头顶,转而抚摸着匣子,报复般地说:“你不肯嫁给我,你的女儿便得嫁给我的儿子。” 小流萤听不懂父亲的话,但父亲当时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无助和痛苦,因此他把父亲的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长大以后,他当然明白了父亲话里的意思,敢情父亲是得不到静夫人,便要夺取她的女儿呢。上一代达不成的愿望,往往寄托到下一代,向来如此。 第415章:你是我的小新娘 匣子上的花纹很特别,他也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如今,看到这个匣子,又勾起了他童年的记忆。这个匣子当真便是当年在父亲寝宫见到的那个吗? 流萤冲动地一把打开匣子,里面果然装的是一幅绢帛。 他拿起绢帛,打开他,屏住呼吸望着画上那个与诺颜酷肖的女子。画上还提着一行字,挚爱吾静。 挚爱吾静,这个静就是静夫人了? 画上的字迹并不是父亲的,反倒与念痴的字迹一般无二,难怪诺颜那天老是向念痴问及写字画画的事情。 如果画上的女子果真就是静夫人,那么诺颜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小新娘。 流萤脑中阵阵晕眩,老天为何总是在捉弄他?他拼死拼活攻下皇宫,心爱的女人却爱上了他人。他半是赌气半是迫于形势刚娶了个所谓的皇后,却现原来真正该成为他新娘的那个女人就在身边。 错过,为何总是错过? 难怪诺颜会说,他们已经错过了很多,恐怕这辈子都该错过了。 流萤正在怔,手中的绢画突然被人劈手夺过。 夺画之人正是诺颜。她早上看了娘的画像,将匣子放在床上便走下小竹楼去了。这小竹楼除了凝霜,轻易不会有人上来,她也就不是很在意。 后来同流萤赌气,怕他纠缠,遂躲到后院的偏僻处。正躲着,突然想起了床上的匣子,若是被流萤瞧见就麻烦了。 虽说上面并无关于她身份的证据,但被他现终是不妥。于是心急火燎赶回小竹楼,然终是晚了一步。 诺颜夺过绢画,折好放进匣子里面,抱怨道:“你没事乱翻别人的东西干什么?” 流萤怔怔地瞧着她,问:“画上的那个人是你母亲,她就是当年的静夫人。而你,则是我的小新娘,对不对?” 诺颜听他说出静夫人和小新娘几个字,知道他已经明白真相,不禁吓了一跳。但这事如何能够承认? 第416章:不愿伤害他 依着流萤的性子,他若知道自己才是他的小新娘,非要强迫她嫁给他不可。那么,自己如何还能逃出皇宫,莹露又该如何自处? 反正这匣子里面没有证据,诺颜抵赖道:“什么静夫人小新娘,我听不懂。你的小新娘不是莹露吗?你昨天才刚娶了人家的。” “不,”流萤大吼,“她不是。她只是我利用来欺骗百姓的,她根本不是我的小新娘,你才是,是不是?” 诺颜头摇得拔浪鼓一般:“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娘的名讳里确实有一个静字,可是天下叫什么静的多了去了,凭什么说我娘是静夫人?” 匣子里面确实没有任何的证据,包括画以及上面的提字都是念痴的。 流萤深深地看着诺颜,一直看到了她的眼瞳深处。诺颜抵不住他极具穿透力的目光,不禁低下了头。 流萤心痛地说:“你心虚了?其实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对不对?你明知道我才是你的未婚夫,你却心甘情愿把自己给了别人,我在你眼里就这般不值吗?诺颜,我现在是没有证据,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把证据摆在你面前的。” 流萤说完,一阵风似的卷下了小竹楼。他要去寻找证据,马上就去。无论如何,他要弄清真相。 诺颜追出门外,站在楼梯顶端,远远望着流萤仓促离去的背影。.com他刚才心痛的话语还响彻在她耳边,让她的心也跟着阵阵揪痛。 她欠了流萤,欠了他很多很多,这辈子她是无论如何也还不清了。 她爱的人是熠瞳,但这并不是说她对流萤没有感情。那应该是友情吧,从小时候第一次在雪地上相遇,流萤这个名字就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底。她不愿嫁给他,可也不愿伤害他,她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流萤。 诺颜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更大的伤害却在不远的前方等着他们。 第417章:蒙面老宫女 流萤冲出寒蕊宫之后,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静宜宫。这是静夫人当年的住所,可能留下的线索最多。 翻遍了静宜宫的每一个角落,翻遍了静宜宫的每一样物品,最后只在一个橱柜底下的缝隙里找到一张烧残了半张的信纸。信纸上的字迹明明白白是父亲的,从断断续续的话语里,可以看得出父亲是在逼迫静夫人从了他。 那张纸正是当年静夫人离宫前匆匆烧毁信件时,不小心被风吹走,遗下的半张。可是这半张信纸除了证实父亲的恶行之外,对查证诺颜的身世没有任何的帮助。 静宜宫离东宫不远,站在静宜宫门前,望着不远处自己小时候的住所,突然想起了在东宫遇见诺颜的那次。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诺颜为何要跑到东宫去?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吗? 可是她却不肯随自己离开。 流萤满心伤痛,不自觉地来到东宫附近。 东宫的门缓缓地开了一角,一个蒙着面的老妇人从门内探出头来。老妇人浑浊的眼睛在见到流萤时蓦地一亮,痴痴地望着他。 流萤见她身着宫女服饰,心中一动,看这老宫女的年纪,说不定当年父皇还在位时她便在宫里了呢。知道点什么也未可知。 怀着对旧居的眷恋和渴求解决疑惑的心理,流萤一步步地走向东宫。 老妇人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流萤,盯着他愈来愈近的面容,直到他来到她的面前。 老妇人激动的眼神让流萤觉得奇怪,他问:“你是谁?为何呆在东宫?你脸上蒙着布干什么?” 老妇人不答反问:“你是当年的太子炎?如今你又把皇位夺回来了?” “是。你认识我?”老妇人的表现让流萤更觉奇怪,手探上前想揭去她蒙面的布,看看她的真实面孔。 还没等他的手伸到面前,老妇人迅朝后退了一大步,说:“别揭,我的脸被烧坏了,别吓着你。” 第418章:天大的祸事 流萤同情地看着她。 老妇人望着流萤,眼眶湿湿的,用嘶哑难听的声音说道:“我当然认识你,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呢。可恨刺王那个逆贼,攻破皇宫,还害死了你父皇,你也不知所踪了,我的脸也是在那一场大火中烧坏的。天可怜见,你总算是回来了。” “你到底是谁?” 老妇人哽咽着说:“我是绿珠,当年在东宫照顾你的宫女。” “绿珠?”流萤想了半天,疑惑地说,“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老妇人凄楚地望着流萤,伤感地说:“你那时还小,不记得也正常。这些年我一直守在东宫,日日夜夜盼着你回来。东宫所有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流萤想起上回偷偷溜进东宫自己的卧室,确如老妇人所说,里面的东西一尘不染,而且连自己小时候的玩具都保留得好好的,不禁感动。 “辛苦你了。对了,绿珠,你可记得当年静宜宫中的静夫人和她的女儿?” 绿珠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我当然记得。那个贱女人,夺了你父皇的心,你父皇根本就是被她害死的。” “她害死的?父皇不是被刺王害死的吗?” 绿珠咬牙切齿地说:“刺王是为了她才夺了你父皇的天下。” “刺王同她是什么关系?”流萤紧张地追问。 心里突然莫名地恐惧,好象有一件天大的祸事将要生在他的身上。他突然很想收回刚才问出的话,突然很希望诺颜并不是静夫人的女儿,不是父亲为他定下的小新娘。 绿珠恨恨地答:“刺王是她的丈夫,是她女儿的父亲。你父皇也是,天下那么多女人不要,非要去抢一个有夫之妇,还拖着个女儿。更可气的是,你父皇得不到她,竟异想天开想把她的女儿嫁给你。” 流萤脑袋轰地响了一下,他最担心最害怕的事还是避不过啊。诺颜若真是静夫人的女儿,说明她也是刺王的女儿,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 第419章:她是仇人的女儿 许是太久没有说话了,绿珠一口气说了这一大段话之后,微微喘着气。 她的话很奇怪,根本不象是一个宫女应有的口气。不过,也许是她这些年独自呆着,怨气太重,因此浑然不顾主仆尊卑,公然评说宣宗的不是。 流萤略感诧异,但他现在一心挂着诺颜,也就没去细想。 绿珠喘息了一会又问:“我听说你昨日娶了那贱女人的女儿为皇后?可有这等事?” 绿珠虽然长年独自呆在东宫,但偶尔东宫外有宫人经过,她在里面可以听见他们的谈论。 流萤也不隐瞒,直言道:“那个是假的。不是说当年那个小新娘具有国母的命格吗?所以拿个冒牌货来糊弄人。” 绿珠呸地一声,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嗤道:“什么国母的命格,都是你父皇和国师胡诌的。国母,她也配么?” 流萤没理会她的粗鲁,问出了最后最关键的一个问题:“静夫人长什么模样?她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绿珠不屑地回答:“哼,她呀,长得不怎么样,就是会用狐媚手段媚惑人罢了。前阵子在宫里,我还遇见过一个同她长得很象的女人,当时以为是她,差点把那女人给掐死。” 这时风吹起蒙面灰布的一角,炭黑的小半边脸落入流萤眼中,让他感到无比的恐惧和厌恶。 他质问道:“你说什么?你要掐死她?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那个女人后来怎么样了?” 流萤的恐惧和厌恶并未逃过绿珠的眼睛,她的眼神突然变得伤感,凄厉地叫道:“为什么不该掐死她?祸国殃民的女人。那个女人后来被几个太监救走了,真是便宜了她。我听那几个人叫她玉妃娘娘,听那口气慕风还挺宠她的呢。长得同那个贱女人那般象,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绿珠尖锐粗糙的声音磨蚀着流萤的耳膜,也磨蚀着他的心房。玉妃娘娘,慕风,再无任何饶幸了,诺颜就是静夫人的女儿。如果绿珠所言非虚,她也是刺王的女儿。 第420章:刺王的画像 流萤艰涩地问:“静夫人的女儿到底叫什么名字?” 绿珠诧异地问:“你老是问她的名字做什么?难道你还想娶她不成?她可是你杀父仇人的女儿啊。” 流萤粗暴地朝她吼道:“别问为什么了,快告诉我她的名字。” 绿珠的身子朝后缩了缩,眼中满满的都是恐惧和难以置信。她想了半天才说:“好象叫做什么颜,对了,是叫诺颜。” 诺颜,诺颜,再不会有错了。 流萤丢下绿珠,失魂落魄跑回龙渊宫,把所有的人都赶出宫外,独自怔怔地坐在房内呆。 [书客网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老天爷还嫌折磨得他不够吗? 流萤怔怔地坐着,从天亮坐到天黑,又从天黑坐到天亮。他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连身子都没动上一动。 宫人们焦虑地等在宫门外,但是谁也不敢犯险进去。 流萤的脾气可是惹不得的。 到第二天早晨,流萤终于站起了身,步出宫外。他的脸上,胡碴蓬蓬勃勃地钻了满腮,额头上似乎也多了几条沧桑的皱纹。 流萤来到御书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传唤画师和曾见过刺王的人,让画师将刺王的样貌画下来。 画师领命摆好画案,坐在案前。其余的人纷纷向他描述刺王的模样。根据众人的描述,画师一笔笔仔细地画,渐渐地,一个英武神勇的年轻男子浮现在纸上。 众人站在画前,七嘴八舌指出画像与真人不符的地方,由画师做出修改。 改了一张,又是一张。 终于,画师又画好一张。围观的众人突然静默下来,然后齐声吸气,喝采道:“象,真象。刺王就是这个模样,再错不了。” 画师得意地起身,来到流萤身后,奏道:“启禀皇上,刺王的画像已经画好了,请皇上过目。” 流萤一直背向着画师站在窗前,他没有看画,但将众人的描述全部听进了耳中。还没看画呢,他已经在心里描画出了刺王的大致模样。 第421章:看你还怎么抵赖 他根本不想听众人的言谈的,但是那些话语顽强地钻进他的耳中,让他避无可避。听得越多,描述得越是详细,他的心越是下沉。 听了画师的禀报,流萤微微仰面向天,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毅然转过身,大踏步走到画案前。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 画纸个栩栩如生的男子画像,英气勃勃,眉宇间透着刚毅与坚强,不怒自威。画上的男子年约三十,活脱脱是年轻时候的念痴。只不过,如今的念痴慈眉善目的,而画上男子十分张狂而孤傲。 那神态,那气质,跟他自己倒有几分相似呢。只可惜,他是杀父仇人。 流萤收起了画,令众人退下领赏。 他做的第二件事,是调查是否曾有玉妃娘娘被东宫的老宫女扼喉一事。 他做的第三件事,是派人寻找当年国师的下落和调查静夫人的来历。 三天以后,流萤再次来到了寒蕊宫。 他冰冷着一张脸,径直登上了小竹楼。竹楼内飘出生涩的箫声,断断续续的。她倒有闲情吹箫呢,流萤用力推开门。 箫声戛然而止。诺颜放下箫,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只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等待。从刚才上楼的脚步声的急促沉重,以及推门的粗鲁,她已经明白,暴风雨是躲不过了。 流萤紧抿着唇,几步走到她面前,手一扬,一张纸在诺颜面前展开来。 诺颜平静地看着纸上画着的男子画像,伸手接过它,问道:“把他送给我好吗?” 她的冷静让流萤吃惊之余更为愤懑。她为什么连一点惊慌害怕都没有?她为什么不向他讨饶?他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和愤怒,却找不到泄的目标。 胸口涨得满满的,流萤咆哮:“这回看你还怎么抵赖。他是你父亲,你父亲就是刺王,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是我杀父仇人的女儿?” 第422章:你终于害怕了吗 诺颜依然安静地坐着,没有回答。流萤连她是刺王的女儿都知道了,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流萤恨恨地丢下画,一把抓住她胸前的衣服,把她从凳子上拎起来,拎到他面前。 诺颜竭力想避开面前距离不足半尺的这张愤怒的脸,惊恐地问:“你想干什么?” 流萤脸上露出得逞的恶魔般的笑容,哈哈大笑着说:“你终于害怕了?我以为你是不会害怕的呢。” 继而笑声转为凄厉,宛如鬼泣。 “你怕我!哈哈,你怕我!你为什么要怕我?难道你不知道我是爱你的,不会伤害你的吗?” 胸前被揪得死紧,诺颜用力想扳开流萤的手,但那只手却象铁爪一样捺不动分毫。诺颜望着流萤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和憔悴消瘦了许多的脸,心中唯有同情,却没办法生他的气,半点气也生不起来。 心平气和地说:“流萤,你冷静点,上辈子的恩怨是扯不清楚的。你先放开我好吗?” 流萤听了她的话,非但不松开手,反而将另一只手探进诺颜胸前的衣襟内。诺颜避无可避,又惊又怒。 “流萤,你到底想干什么?” 流萤嘲讽地说:“你以为我想干什么?我才不会要一个仇人的女儿,我才不会要一个手下败将的遗孀。” “流萤,你太过份了。”诺颜忍无可忍地朝他怒吼。 挖苦她,欺负她都不要紧,可是他为什么要提到父亲,提到熠瞳?还用了遗孀这么一个令人痛彻心扉的词,他一定要将她伤得彻彻底底的才甘心吗? 流萤紧抿着唇,从诺颜的胸前掏出她的玉坠,拿到窗前明亮的地方,举在眼前细看。原本纯净润泽的玉坠在阳光的照耀下,内中却显出许多流转不停的细丝样的东西,象是在碧绿的大海里活泼游动的鱼儿。 诺颜见他掏出自己的玉坠,心中焦急,双手突然有了莫大的力气,将玉坠夺了回来。那是爹为她雕刻的,娘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将它示人,她绝对不能让旁人损伤了它。 第423章:我们之间再没什么瓜葛了 诺颜夺回玉坠,迅将它塞回自己的衣服内,微微喘着气说:“流萤,不许你动它。” 流萤已经看清了玉坠,也就松开了手,冷哼了一声说:“果然不是普通的玉,它是塔塔部落的特产。整个塔塔部落守护的玉矿里面,只有极少量这种宝玉。你想抵赖自己的身份,向我要证据,这证据可不就在你自己身上么。” 诺颜这才明白,他抓住自己的衣服,手伸进胸前,原来只是为了掏出这块玉坠。莫非这玉坠里面当真藏着什么秘密?可是爹只说它是块普通的玉石呀。 问流萤:“你是从哪听说这玉坠的?它藏了什么秘密吗?” 流萤苦恼而又暴躁地回答:“这是当年国师身边服侍的人告诉我的,这玉就是塔塔部落特有的宝玉,别的没有什么。诺颜,你说我现在该拿你怎么办?” 诺颜叹了口气说:“流萤,你既然知道塔塔部落,那么你也该知道你父皇强抢我娘的事,他还灭了我外公满族,抢了塔塔部落的整个玉矿。而我爹夺了你父皇江山,他的手下错手杀死了你爹。这些该可以抵消了吧?” 流萤惊讶地说:“我父皇逼迫你娘的事我知道,可他没有伤害到塔塔部落别的人啊,更别提抢什么玉矿了。” 诺颜也不与他争辩,他那时还小,他父皇做下的事他当然不清楚。 仍是心平气和地说:“流萤,父辈的恩怨都过去了,就算了吧。你父皇逼迫我娘,所以我们俩的婚事做不得数。如今,我已嫁做他人妇,而你也娶了你的皇后,我们之间再没什么瓜葛了。你封我做冷妃,其实只是在赌气,对不对?你收回去吧。” “收回去?你倒说得轻巧,我为什么不封别人,偏偏封了你?我只恨我没有早一天知道你的身份,让莹露做了替身皇后。” 感情的事,剪不断,理还乱,诺颜唯有沉默叹息。 流萤又悲又苦,突然又暴出一阵怒吼:“好,我就收回去,彻彻底底收回去,你等着瞧吧。” 第424章:贬为庶人 流萤恨恨地丢下这句话,一跺脚,一阵风似的卷下了小竹楼。 诺颜徐步走出房门,流萤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凝霜脸色煞白地站在小竹楼下方,惶恐地望着她。 前院传来流萤的怒吼:“都给我停下,这些房子不必再翻修了。”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骤然消失了,整日吵吵闹闹的寒蕊宫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安静得近乎诡异。 流萤的声音却又响起来,在无边的静默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森冷。 “所有的人听着,马上,立刻撤出寒蕊宫,再不许踏入一步。朕宣布,从今日起,再没有什么冷妃娘娘,有的只是庶人长孙诺颜。寒蕊宫的供给,恢复过去冷宫的标准。徐公公,你记住,派人守住寒蕊宫,不许有人来接济她,谁也不许,尤其要注意皇后娘娘。” 等到流萤重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细,终于消失不见之后,又过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前院才零零落落响起脚步声,收拾工具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杂乱不堪,唯独听不见人语。 等到寒蕊宫终于又恢复了宁静的时候,凝霜才惊慌地爬上小竹楼,望着诺颜问:“娘娘,这可怎么办啊?” 诺颜淡然一笑:“这样不是更好吗,以后我不必再同他周旋了,也不必担心遭人忌讳,可以安安心心养好身子。” 转过身回进房间,拾起地上父亲的画像,小心地折好,放进匣子里,与娘的画像放在一起。娘如果地下有知,该是会开心的吧。 重又坐到窗前,执起洞箫,认真地吹奏。这些日子,日日与箫为伴,她已经能够吹奏一些简单的曲子了。 凝霜呆在宫中的时日长了,熟知宫中的人情冷暧,对于主子的是否得宠十分在意。因此刚听到流萤贬谪诺颜,担心她吃苦,很是慌乱。但听诺颜这么一说,仔细想想十分在理,毕竟诺颜是前朝的妃子,身怀有孕,又没有做现在这个皇帝的妃子的打算。如此,倒是落得个清静呢。 第425章:御寒 诺颜主仆俩平时没有特别的事情,基本都呆在寒蕊宫,而且早就没在御膳房领现成的食品了,流萤的贬谪对她们的影响并不大。 不过好景不长,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寒蕊宫仅有的一点单衣薄被已经抵挡不住日渐刺骨的寒风。 寒蕊宫不让外人进来,但并没有阻止她们出去。凝霜好几次出去领取衣物,不但衣物没领到,还被人百般羞辱。她怕刺激诺颜,每次都在外面把委屈的泪水吞进肚里,想好了借口,装出一幅笑脸回去寒蕊宫。 诺颜何等聪明,知道凝霜吃了亏,以后再不让她出去自取其辱。莹露倒是来过几次,但因为流萤特意交待过,谁也不敢放她进来,更不敢留下她送来的东西。 凝霜冷得直打颤,愁地问:“娘娘,过些天还会更冷呢,这可怎么办才好?” 诺颜早在琢磨这件事,她的身子似乎已经恢复如初了,但她不敢施展轻功出宫,她不敢冒这个险,怕又动了胎气。 寒蕊宫中能够用来御寒的东西,唯有当初她和莹露刚住进来时,流萤送来的那些帐幔之类。虽说撕破了,但拼凑点衣服被褥还是可以的。无奈诺颜也是个倔脾气的人,既然流萤不让人配给她必备的用品,她又何必再屈辱地捡拾他的破烂。 对凝霜说:“后院多的是枯枝,我们可以升个火盆取暖。你再把你的被褥搬过来,大不了我们挤在一起睡。再挨一阵就好了,到时我自有办法。” 再养一段时间,等身子稳固点,她就可以出宫了。或者带了凝霜逃出去,或者带点御寒的物品进来,怎么样都能生存下去。 凝霜眼前一亮,高兴地说:“好的,我这就去捡拾枯枝,升个火盆。” 雀跃地跑下楼去,不大工夫便抱了一大堆树枝上来。前院留下不少工匠们遗落的工具,凝霜找到一个合适的铁盆,拿到小竹楼上,将树枝放进去,升起火来。 熊熊的火焰照亮了阴霾的天空,也温暧了瑟瑟抖的身体。小竹楼内暖洋洋的,溢满了春意。 第426章:不怕挨冻了 天气还没到最冷的时候,主仆俩并没有挤在一处,仍是分开睡的。偎着火堆,暧暧的,很久没睡得这般舒适了,刚一躺下,两人就沉入了梦乡。 半梦半醒间,觉得周身有些凉意,大概是火盆的火小了。诺颜身子困倦,懒得起身添加木材,渐渐地又沉沉睡去。 早上醒来时,却觉得身上暧暧的,舒服得让她直想赖在被窝里不起来。大概是凝霜添了火盆吧,这丫头,真够上心的。 耳边却传来凝霜的嘟嚷声:“真冷啊。糟糕,我忘了添火盆了。” 诺颜诧异地睁开眼睛,只见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床棉被,难怪不觉得冷。旁边的竹板地上,还放了一个大包裹,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些什么。 那边凝霜在惊叫:“奇怪,这儿怎么多了床被子?是谁送来的呀?” 诺颜忙起身穿好衣服,打开包裹。包裹里面都是些棉布冬衣,普通老百姓穿的样式。她顿时明白这是谁送来的了。能为她送御寒用品的,唯有父亲和慕风。慕风送来的,多半是绸衣锦被,而这种乡土的衣被,显然是父亲送来的。 心头淌过一股暖流,她并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她有父亲呢,关心她的父亲。 之前她还担心流萤知道了念痴的真实身份找他的麻烦,但苦于无法前去通知他,现在总算放下点心了。 微笑着对凝霜说:“老天爷都在眷顾我们呢,这下不怕挨冻了。” 凝霜好奇地问:“娘娘,你知道这是谁送来的?” 诺颜当然不会告诉她,只笑着说:“不管是谁送来的,反正你尽管穿上便是。当然,如果要出寒蕊宫,最好在外面罩上一件宫里的衣服。” 凝霜尽管疑惑,但心头的高兴劲一点也未减淡,这下她不用愁过冬了。 御寒的问题解决了,可是用水的问题又摆在了面前。 第427章:被人奚落 寒蕊宫内有一处天然的泉眼,十分清澈,平时凝霜做饭洗衣都是用这泉水。泉水不多,但足够两人用了。谁知接下来的天气一天冷似一天,下过一场大雪后,泉眼竟然冻住了,再没有水流出来。 凝霜不得不每日走很远的路到寒蕊宫外面去取水。 她是冷宫的宫女,地位最为低下,连粗使宫女都敢欺负她。凝霜每每选择午后或者晚间人少的时候去取水,但偶尔仍会撞上人,而撞上的人多半会奚落她。 没办法,宫庭的生活太乏味了,不找点乐子调剂一下怎么行呢。 这天,凝霜取了水,正走在回寒蕊宫的路上,迎面来了几个绣坊的宫女。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凝霜便拎着桶低了头走在路的最侧边,巴望着不受注意地悄悄走过去。 偏偏事与愿违,那几个宫女此时闲着没事,正想找点消遣呢。其中一个宫女认出了凝霜,低声告诉了其她几个宫女,几个人便堵住了凝霜的去路,纷纷出言讥讽。 “哟,我道是谁呢,这不是凝霜吗,怎么您亲自取水来啦?” “您是多高贵的人啊,这种贱活怎能让您来做呢?” “喂,姐妹们,你们可别小看了她,人家以前可威风了呢,是皇帝和宠妃面前的红人呢。” “哼,高贵什么呀,再高贵也没弄个嫔妃女官当当,如今还不是来提水了。贱女人,同她家娘娘一样贱。” “就是就是,一女侍二夫,真够贱的。” 凝霜原本苦苦忍着,只等她们奚落完了好回去,她现在可不能惹事生非。谁知这几个人说她也就罢了,竟然还扯到诺颜身上。 凝霜忍无可忍,猛地抬起头,质问道:“你说谁是贱女人呢?” 那些宫女非但不怕,反倒嘻嘻哈哈的更加来了劲。 “还能是谁?谁一女侍二夫,说的就是谁。” “侍了二夫也就罢了,还被打入冷宫,真丢脸。” 第428章:来了救星 “是啊,丢到家了。原本还想着另攀高枝呢,谁知道皇上只是玩玩她罢了,先前封的冷妃只怕也是在挖苦她吧,从来没听说过这等封号呢。” 凝霜怒极,将桶重重地顿到地上,斥道:“胡说八道,我家娘娘冰清玉洁,才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桶放得太重,几滴水溅了出来,溅到一位宫女的身上,手上。那宫女朝后跳开一步,惊叫道:“喂,你想干什么,泼我水吗?反了你了。” 另外几个宫女互相看了一眼,使了个眼色,抓起桶就朝凝霜当头泼下。嘴里还骂道:“住冷宫的人,也配用这么好的水?” 凝霜无故被她们刁难,还泼了一身的水,惹得性,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就要上前同她们干仗。 身后却传来一个冰凉的声音:“她不配,你们配么?” 几个宫女,连同凝霜,吃惊地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个男子手中提着个酒坛,眼中喷火地瞪着她们。那个男子身穿黄色龙袍,不是别人,正是流萤。 几个宫女吓得忙跪到地上,不住叩头。 凝霜却兀自站着,不行礼也不说话。她刚才被冷水泼身,激了满身的怒气,正愁没处泄呢。眼前这个人是她家娘娘吃苦的罪魁祸,她才不要向他下跪。 流萤却没有怪责她,反倒温言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回去,换身衣服,把头擦干,小心着凉。” 凝霜仍是站得笔挺,挖苦道:“皇上没有恩赐奴婢冬衣,奴婢哪有衣服可换?奴婢着凉了也是该当的,谁叫奴婢不识好歹,要来取你们这些高贵人喝的水呢。” 几个绣坊的宫女都忘了叩头,惊讶地望着她,她是疯了吗?不要命了,敢对皇上这般说话。 流萤吃惊地问:“你说什么?你们没有衣服换?为什么不去找管事的公公要?” “拜您所赐,我去过好几次了,可每次都被人赶了出来。” 第429章:发配 流萤一把扔掉酒坛,冲上前抓住凝霜的衣领大声问:“那诺颜呢?她也没有冬衣?这么冷的天,她还穿着那几件单薄的衣服?” 凝霜紧抿着唇不回答,脸上湿漉漉的,也分不清是水珠还是泪珠。 “天啦,她身子本来就弱,怎么受得了。”流萤一拍脑袋,朝身后大声叫道,“有会喘气的,出来一个。” 徐公公应声出现在流萤面前。 流萤自从那天负气离开寒蕊宫,并将寒蕊宫重新恢复成了冷宫之后,就整日沉醉在酒乡中,任何人都不见,任何事都不理会。 这天,也不知怎么了,突然不想呆在龙渊宫中,提了酒坛在皇宫内乱走。徐公公见他半醉半醒的,怕他出事,便带了人跟在他身后。流萤人虽醉,知觉还是灵敏的,岂会不知有人跟着他。 他胡乱游走,也没有个确定的目标。刚走到这条小径上,便听见那几个宫女正在奚落凝霜和诺颜,并且还朝凝霜身上泼水。实在是太过份了,因此出来制止。 他那天本来只是在同诺颜赌气,没想到被打入冷宫会是这般凄惨,挨饿受冻,还得被人嘲骂。 见徐公公出来,流萤朝他大声吩咐:“快点派人,将冬天所需要的一切衣物用品,选最好的,送到寒蕊宫去。” “是。”徐公公连声答应。 “还有,以后每日派人将宫里最洁净的水送去寒蕊宫。寒蕊宫需要什么东西,一定要配给,不许怠慢。” “是。” 流萤斜睨了眼跪在傻了的几个宫女,冷声说道:“你们几个喜欢玩水是吧?好,朕就成全你们。从今日起,你们就到洗衣坊去,为宫里最下等的太监宫女洗衣。” “皇上饶命啊,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几个宫女叩头不止。这么冷的天,去洗衣坊,还是为最下等的太监宫女洗衣,这不是要了她们的命吗。 第430章:只剩下一个烂摊子 流萤瞧也不瞧她们一眼,喝道:“拖下去。所有的人都听着,以后不许再对冷妃娘娘和凝霜无礼,否则,下场只会比她们几个更惨。” 他竟是又恢复了诺颜的名号。 凝霜到这时才算消了气,朝流萤叩了个头说:“谢皇上隆恩。” 流萤轻轻哼了一声:“快回去换衣吧,这回可别再跟我说没衣服换了。”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凝霜以最快的度跑回寒蕊宫,换掉了湿衣。果然不多久便有人送衣物过来,来人不敢走进后院,唤了凝霜出去,将东西交付了。 凝霜回去后向诺颜禀报了刚才生的事情,泄愤般地说:“皇上今天倒真是替我们好好出了一口恶气呢。” 诺颜面色平静地听着,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安慰了凝霜几句,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示。 流萤跌跌撞撞地往龙渊宫走了一小段路,却又鬼使神差地绕到了寒蕊宫。他没有去后院,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诺颜。 他在前院和空房中徘徊。那天工匠们匆匆离开之后,再没有人打理过这里,地上乱七八糟堆满了建筑材料,满是灰尘,墙上也到处都是坑洞,无比的凄凉。 流萤无意识地走进诺颜曾经住过的房间,又想起了当初他来看望诺颜,他们,还有莹露三个人其乐融融的样子。他送了她那么多的东西,还许诺说一定要将寒蕊宫改造成皇宫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可是如今呢,只剩下满目仓夷,只剩下一个烂得不能再烂的烂摊子。 有一面墙壁跟前还靠了个橱柜,那是当初诺颜用过的,还没搬走呢。流萤走到橱柜前,随手拉开柜门,却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了一堆折好的帐幔,正是当初他送给诺颜的。 那次,他要带诺颜走,诺颜不肯,反倒投入了熠瞳的怀中,他负气之下将这些帐幔都给斩落到了地上。原来,诺颜后来将它们好好地收在这儿呢,她对他还是好的,只可惜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好。 第431章:把皇位再夺回来 流萤终是没有走进后院,在前院的台阶上,闷闷地坐了好久,才回到龙渊宫。 因为了这次的泼水风波,一时间宫内人人对寒蕊宫恻目,再没有人敢说三道四,也再没有人敢欺负凝霜。原来,冷妃娘娘在皇上心目中还占据着如此重要的地位呢,可不能再得罪她了。 诺颜自觉身子已经十分强健,偶乐试着运运气,似乎并不碍事。她琢磨着,是否到了该离开皇宫的时候。她自己离开还好办,如果带着凝霜就比较麻烦。诺颜最后决定,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再说。 这晚,又听见塔楼上传来箫声,慕风的箫声。箫声很急,显是慕风有重要的事急着想要见她。 诺颜见凝霜睡得正沉,便悄悄地下了楼,准备去塔楼。还没等走出后院,却见慕风已经赶了过来。原来他怕诺颜又同前几次一样不肯过去,于是到寒蕊宫来找她。诺颜迎住慕风,将他带到离小竹楼较远的地方,以免被凝霜现。 “有什么事?”诺颜不看慕风,眼睛望着别处问。 慕风细细瞧着诺颜,不答反问:“诺颜,你最近过得可好?” “我很好。”诺颜简洁地回答。 接着又催促:“你来找我肯定有事,快说吧,是什么事。”她希望慕风快点说完离开,她怕听到他与熠瞳酷似的声音,怕看到他与熠瞳酷似的脸。 慕风沉默了一会,才悄悄叹了口气,说:“诺颜,我想从流萤手中把皇位再夺回来。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了。如今,我才知道,熠瞳真是个奇才,他是天生该当皇帝的人。他竟然能在箫宰相眼皮底下把所有的军务安排得这般妥当。那天,若不是我。” 慕风的口气颇为后悔,顿了顿才接着说:“若不是我阻了他的箭,他一定能顺利地诛了箫宰相,而且阻止流萤的进攻。流萤靠的大半是草莽力量,本来就难管束,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如今他又整天沉醉酒乡,靠熠瞳留下的布署,加上我自己的一些力量,足够对付流萤了。” 第432章:请你扮作我的皇后 诺颜静静地听完,问:“这些军国大事,我不懂,也不愿参与到你们当中。但你既然一切都准备好了,来找我有什么事?” 慕风似觉很难说出口,踌躇了好一会才说:“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诺颜挑起了眉,询着他。 慕风鼓足了勇气说:“我想公布你的真实身份,然后请你扮作我的皇后。” 诺颜万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惊讶地问:“为什么?” 这回慕风倒是答得十分流畅,显是这番话已经在他心里盘算很多遍了。 他说:“得民心者得天下。百姓十有**相信你是命定的国母,单从流萤的举动就可见一斑。他登上皇位后,人心动摇,迫使他找了莹露来蒙骗人。自从莹露成了他的皇后,民心稳定得多了。如果我揭穿他的骗局,再娶了你,当然,是名义上的,那么他会引起民愤,而我,会得到民心。” 诺颜颇觉不可思议,置疑道:“谁实力强,谁就能夺得天下,谁善于治理,自然能得民心。你既然有足够的实力,为何还要借助这些迷信的东西?” 慕风振振有词地回答:“一来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二来借助这些舆论,可以省时省力,尽可能减少对百姓的伤害。历朝历代这么做的帝王多了去了。” 诺颜默然。 的确,纵观历史,多少开国帝王和起义领袖都是利用了百姓迷信的心理,得以掌控天下。有把事先写好字的布条塞进鱼肚,故意让人现的;有利用宗教宣称自己是天神下凡的;有预先在地下埋好石碣,然后让人掘出来的。不一而足。 慕风见诺颜不再置疑,期待地问:“你同意了吗?” 诺颜摇头:“我对朝政不感兴趣,你们谁当皇帝都跟我无关。我不会帮你,也不会帮流萤。” 慕风极力劝说:“你不仅是在帮我,也是在帮熠瞳。你难道希望他三年的努力成果一朝化为灰烬吗?还有,流萤太随性,如今整天沉醉在酒乡,天下都不知乱成什么样子了,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出去一看便知。难道你忍心吗?” 第433章: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 诺颜无法驳斥慕风,她当然了解流萤,流萤绝对不适合做帝王。不是他没有才干,而是他的性子,太任性,太偏激。他的夺取皇位,根本是在赌气,并非为天下百姓着想。 慕风见诺颜不吭声,以为她动了心,又说:“你不必担心别人置疑你的身份,我都安排好了。只要你点头,各地将会出现一些异象,童谣也会在民间广为流传。当年的国师不在了,但是我找到了他的徒弟,他会出来作证的。” 国师的徒弟?诺颜两眼一亮,国师就是塔塔部落的巫师,他的徒弟是否知道点当年宣宗如何强抢娘的真象呢? 不过,知道又如何,爹已经报了仇了,她不想同流萤再有任何牵绊。诺颜的眼神又暗了下来,仍是摇头道:“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流萤可以找莹露顶替,你也可以另找别的女人,不必非我不可。” “可是,你当初答应了的,等我夺得皇位,你要做我的皇后。”慕风久劝无效,只好搬出当初诺颜的承诺。 经他这一提醒,诺颜也想起来了,当初熠瞳中了毒,她去找慕风要解药,是曾答应过他这么个条件的。 指出话语里的漏洞,诺颜反驳道:“我只是答应你,等你夺得皇位后做你的皇后,可没答应你帮你夺取皇位。” “可是,如果我另找一个女人替代你,夺取皇位后自然得立她为皇后,我怎可能再改立你?” 诺颜黯然道:“慕风,不论我答应过你什么,我始终是你的嫂嫂。” 慕风见她态度十分坚决,无可奈何地说:“你真应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诺颜,你再好好想想吧,除了寒蕊宫,天下再难找出这样一块清净的地方了。” 慕风一顿足,萧瑟地离开了寒蕊宫。 诺颜独自回到小竹楼,却久久未能入眠。虽说她没有答应慕风,但慕风的话语却不断在心中回荡。 第434章: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她在民间生活了很多年。堙城十分小,义父的住所又在城郊,她不可避免会接触到很多底层的平民人家,知道社会的动荡,官府的**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也许,她该找流萤好好谈谈了。 第二天上午,诺颜踏出了很久没有跨出过的寒蕊宫的大门。 一路行来,遇见的人都十分恭敬,远远地就朝她行礼,再听不见什么闲言碎语。如今,在别人的眼里,她又是流萤的宠妃了呢。如果,诺颜突然好奇地想,她当真又成了慕风的皇后,这些人会如何看待她呢? 不会有那种如果的,诺颜当即把这个荒唐的念头抛开。 流萤不在龙渊宫,据说又喝醉了酒到皇宫游荡去了。 诺颜循着众人的指点,一路寻找。流萤酒后并无确定的去处,就是在皇宫瞎逛,诺颜绕来绕去,不想又绕到了东宫门前。 想起上回遇见的老宫女,心中尚有余悸,诺颜不愿停留,加快了步子打算离开。 谁知刚走出两步,身后的门便“咣当”一声被人重重地打开了,铁门撞在门后的石壁上,出沉闷的声响。 诺颜侧头朝身后一看,只见曾经扼她脖子的蒙面老宫女已经闪身出了门外。她离大门不远,不过几米的距离,将老宫女眼中恶毒的光芒看得一清二楚,心头不禁慌乱,更加快了步子。 老宫女却如鬼魅般窜到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凄厉嘶哑地叫:“贱女人,又见到你了,今天我非杀了你不可。” 枯瘦僵硬但如铁爪般有力的手指探向诺颜。 诺颜这回已有准备,轻轻巧巧地避开了她。老宫女扑了个空,恨意更深,怒火愈炽,状若疯虎般朝诺颜扑过来。 诺颜不欲跟她纠缠,就想夺路逃开。老宫女偏象是明白她的心意似的,专堵住她的去路,口中恶狠狠地咒骂:“贱女人,还想逃吗?今天你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第435章:错杀母亲 诺颜不想伤害她,只好左右躲闪,被她缠得一时脱不了身。 几个宫人前来劝架,均被老宫女给打飞出去,倒在地上痛呼。眼见得她凌厉的手掌又要落到一个宫人身上,诺颜不忍心别人因她受伤,上前架开老宫女,将那宫人轻轻推开,叫道:“都别过来。” 她这一分心,背后露出个空档。老宫女人虽癫狂,眼神却明澈着呢,马上出掌向诺颜背后击去。 眼看老宫女的手掌便要落到诺颜背上,身后传来一声带着酒意的怒吼:“住手。” 那声吼,有如雷霆,惊得老宫女浑身一个激灵。但是听见又有人来救诺颜,手上的攻势却是更加猛烈。 诺颜闻声,刚一转身,就见一个灰扑扑的影子从面前飞过,一直飞到墙角,重重地撞在墙上。 那个灰扑扑的影子正是老宫女。 而那个怒吼的人,则是流萤。 他听见喧哗,过来看个究竟,正好撞见老宫女要打诺颜,情急之下朝她挥出一掌,想把她推开。他关心诺颜,又是在酒醉的情形下,拿捏不准力道,使出全力的这一掌,老宫女哪里抵受得住。 墙角有一块突起的砖头,老宫女的头正好撞在上面。她的身子软绵绵地顺着墙壁滑到地上,象是一个装着面粉的灰布口袋。她身后的墙壁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诺颜惊呆了。 流萤惊呆了。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老宫女难以置信地望着流萤,凄厉地笑:“哈哈,你父皇为了那个贱女人,丢了江山。你为了这个贱女人,不惜杀死自己的亲娘。好,好,好得很。哈哈哈……” 流萤两耳被震得嗡嗡直响,他奔上前,抓住老宫女的肩头,质问道:“你说什么?你是谁?” “哈哈哈哈。” 老宫女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只是凄厉地笑。 流萤抓狂地摇晃着她,声嘶力竭地问:“快说,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第436章:再也不要见到你 “炎儿,”老宫女终于止住了笑声,断断续续地说,“我忍辱,忍辱呆在宫中,就是为了,为了再见你一面。我,我毁了容,不想,不想人嘲,嘲笑你,所以,我假说自己是,是你的宫女绿珠。见到你,平平安安的,我满足了。死在你手里,我,我无话可说。哈哈。” 只两声,笑声戛然而止,老宫女,或者该称她为流萤的母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流萤一把扯下她蒙面的灰布。她的整张脸被烧得找不出半点原来的样子,狰狞可怖。身后的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齐刷刷朝后退出几步。 流萤怔怔地望着那张不具半点人形的脸,突然象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面前那只渐渐凉下来的右臂,拉开衣袖。 手臂没有烧伤的痕迹,虽然瘦削,却依然莹白润泽,几乎不象一个老妇人的手臂。可以想见这手臂的主人年轻的时候,甚至就是她现在的年龄,如果没有被烧伤的话,该有何等的风采。 肘弯上方,有一颗芝麻大小状若梅花般的殷红的痣,十分特异,也十分显眼。 流萤颤抖着手,轻轻抚上那颗痣,他微微闭了闭眼,脸上是悲苦压抑痛苦至极的神情。流萤跪坐在地上,跪倒在已然逝去的老妇人面前。良久,他突然仰面朝天,“啊----”地大叫。那声叫,如龙吟狮吼,天地为之变色。 然后他低下头,小心地拉下衣袖,掩住手臂。他的动作是那样细致,象是生怕弄疼了她似的。 他站起身,用力敲击墙壁,一下又一下。那块致命的突起的砖头被打碎了,流萤浑然不觉,还在朝墙上猛击。鲜血溅满了墙壁,同之前已经变暗的血迹混杂在了一起。 诺颜上前轻声劝:“流萤,你别伤害自己啊,你不是有意的。” 流萤血红着眼,朝她怒吼:“是你,是因为你,我才害死了我母后。你滚,滚得远远的,越远越好。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再也不要见到你。” 第437章:再不牵挂那个女人 诺颜呆呆地望着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流萤见她站着不动,用尽全身力气朝她吼:“滚。” 诺颜怕再刺激他,只好退开。但也不敢当真离开,躲到一丛花树后面观看情况。 流萤没看到诺颜,喘了几大口气,声音沙哑地吩咐:“来人,准备丧事。按照国母的礼仪,安葬到皇陵,同我父皇宣宗葬在一起。” 徐公公早来到现场,闻言立刻安排人手。 流萤呆呆地站着,直到他的母后被装进棺椁,安放到停灵的地方,这才颓然回到龙渊宫。 诺颜一直远远地跟随着流萤,见他进了龙渊宫,才独自恹恹地回到寒蕊宫。 爬上小竹楼,躺在床上,心里无比的沮丧和难过。她和流萤之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扯不清的恩怨呢? 接下来的日子,诺颜每天都呆在小竹楼,哪也没去。只让凝霜每天出去打听宫里的消息。 流萤每天都呆在龙渊宫喝酒。之前偶尔还处理点朝政,现在是连听也不听了。直到他母后出殡那天,他才放下酒坛,走出龙渊宫。 他在父母陵前跪了很久很久,然后他毅然回到了皇宫,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回到皇宫,原本不近女色的流萤一反常态,在宫里挑了无数的美女供他消遣,日日醉卧温柔乡中。 有朝臣犯颜进谏,太后娘娘刚刚过世,还在大孝期间,不可如此纵情声色。 流萤哈哈大笑着说:“朕为了一个女人错手害死了自己的母后,朕就是要让父母在天之灵知道,朕如今有的是别的女人,再不牵挂那个女人。母后地下有知,会高兴的。”真的不牵挂吗?为什么笑到最后满脸都是眼泪? 老天爷真会开玩笑,为何要一次又一次地愚弄他们?这辈子他来到这个世上,就是来受苦的吗? 心中的悲苦无处宣泄,他唯有喝酒,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醉眼朦胧中,眼前晃动的一张张脸都变成了诺颜。 第438章:是到离开的时候了 这天,慕风又来到了寒蕊宫。他没有在塔楼呼唤诺颜,直接来的寒蕊宫。如今的寒蕊宫,就是名符其实的冷宫,同最初一般的荒凉。 凝霜见到慕风,又惊又喜,叫道:“皇上,您,您没死?您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她同其他人一样,把慕风当成了熠瞳。她服侍了熠瞳三年,当然希望他无恙。这下好了,娘娘,还有娘娘肚里的孩子都有依靠了。 诺颜心头酸楚,强装出笑容让她出去回避。 慕风自然仍是在劝说诺颜。诺颜如同上回一般坚定地回绝了他。 末了,慕风说:“诺颜,不论你愿不愿意帮我,至少你不能再呆在皇宫了。流萤因为你而杀死了他母亲,你算是他间接的杀母仇人。他那个人,说变就变,说不定哪天找你麻烦呢。” 诺颜本来就在考虑离开皇宫。之前因为身体的原因以及对流萤的内疚,想等到他料理完后事再说。如今,是到她离开的时候了。 不过,她的离开跟慕风没有任何关系。因此她只是说:“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你就别操心了。” 待慕风走后,诺颜唤来凝霜,问她:“凝霜,如果我要离开皇宫,你愿意跟我一道走吗?” 凝霜想也没想,斩钉截铁地回答:“娘娘,你去哪,凝霜就随你去哪。娘娘,你终于决定要离开了吗?” 诺颜惊讶地问:“你猜到我要离开皇宫?” “当然啦,”凝霜得意地说,“你对皇上一往情深,一点也不愿嫁给现在这个皇帝,再说因为他母后的事,离开是最好的了。” “嗯,”诺颜赞同,“离开是一定的,我们先收拾好行李。明天,在离开之前,我还要再去见见流萤。” “见他?为什么?向他辞行吗?万一他不放你怎么办?” 诺颜轻叹:“我不是要向他辞行,我是想在离开之前,最后再劝他一次。他整天醉酒玩乐,不理朝政,这样怎么行呢?他不是个普通人,他是个皇帝,肩负着天下苍生的命运,是不可以任性的。” 凝霜理解地点头。 第439章:谁来为我负责 诺颜再一次来到了龙渊宫。 龙渊宫整个变了个模样,还未爬上台阶,就闻见里面飘出的浓烈的酒味,听见里面传出的女子的嬉笑打闹声。 诺颜微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爬上台阶,走进大门。 门内,丝竹声中,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在歌舞。更远的地方,几个女子围在流萤身旁,手中拿着酒壶酒杯。流萤斜躺在躺椅上,看不出是醉是醒。 整个厅中感受不到快乐美妙,却弥漫着颓丧苍凉的味道。 诺颜无法对流萤生气,唯有心疼,因他的自暴自弃而心疼。 冷声吩咐:“都停下。” 她的声音不大,但十分清晰,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她的声音也不凌厉,但具有十足的威严,每个人都依言停住了动作,讶然望着她。 原本的喧闹骤然归为宁静。 流萤微微睁开朦胧醉眼,讥诮地说:“你来干什么?也想来陪朕喝酒吗?对了,朕还未见识过你的歌舞,不妨表演一个来看看。” 诺颜从女子丛中穿过,来到流萤面前,沉静地看着他说:“我有话要对你说,请你让她们暂时退下。” 流萤坐起了身,不但不令人退下,反而伸手将身旁的两个女子搂在怀里,一边香了一口,吊儿郎当地问:“怎么,吃醋了?有话直说得了。” 诺颜眼见得今日是不能单独同他讲话了,也就不再坚持让众人退下,反正她要说的并不是什么秘密。 平心静气地说:“流萤,很多事,生的已经生了,再难过也没有用,也挽回不了。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你爱怎么玩都没有关系,可是你是个皇帝,天下可能因你而歌舞升平,也可能因你而陷入水深火热。你不能再任性了,你要为天下苍生负责。” “负责?”流萤一把推开怀里的两个女子,腾地站身子,吼道,“你口口声声要我负责,那么,谁来为我负责?谁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也是一个人,为什么我就该生活得这般沉重?” 第440章:趁我没有后悔之前走吧 诺颜依然平静地说:“皇位是你抢来的,这条路是你自己选择的,怨不得别人。流萤,你不是个小孩子了,皇位也不是玩具,喜欢了就抢过来,玩腻了便扔到一边。你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父母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她理解的眼神,平和的语气让流萤渐渐安静下来,他苦恼地说:“诺颜,我不是不想负责,但是我很迷惑,我不知道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我不知道人生究竟有什么意义。负责又如何?不负责又如何?想爱的不能爱,该恨的不能恨,这样的生活太沉重,太痛苦。” 诺颜同情地看着他,流萤一生的波折实在太多了,她却爱莫能助。试探地说:“既然痛苦,也许你可以选择放弃。” “放弃?”流萤的声音重又变得生硬,“你是要我放弃皇位吗?你能给我补偿吗?” 诺颜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她无法给他任何他想要的补偿。再说,因为他母后的事,即使她能给他,恐怕他也不会当真要的。 流萤自嘲地一笑:“我算什么,你当然不会给我了。诺颜,你是不是想离开皇宫了?” 诺颜吃惊地望着他,不好回答是,也不好说不是。 流萤难得地露出温和的笑容,那一刻的他,似乎又变成了当初的那个小男孩。 “我还不了解你?你不会平白无故地来找我。诺颜,你走吧,趁我没有后悔之前走吧。你自己保重。” 诺颜感触地执起流萤的右手,轻轻抚摸着他手背上的咬痕。流萤任由她握着,乖顺得象一个孩子。 诺颜忍着鼻间的酸涩,说:“流萤,对不起。” “傻瓜,说什么对不起呢,很多事,怨不得你的。”流萤在笑,含着泪花的笑,今日一别,也许就是永别了。 “流萤,你要记住,这世上还有很多人是爱你的,是关心你的。” “我知道。” “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别自暴自弃。” 流萤沉默。 第441章:出宫 诺颜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松开流萤的手。 “我走了。你保重。” “你走吧,我不送你了。” 诺颜黯然转身离开,在众多女子的注目礼中离开。那些目光,已由最初的好奇不屑转为了尊敬。 诺颜跨出了大门,走下了台阶。 流萤追到门口,默默地注视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 她就那样走了,义无反顾地走了。狠心的女人啊,甚至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她就那样走了,长衣飘飘,宛若出尘仙子。她一挥衣袖,把所有的美好都卷入袖中,只留给他无尽的伤痛和眷恋。 流萤颓然回到躺椅前,无力地坐下。他一手抚着额头,另一只手朝外挥了挥,疲乏地说:“你们,都退下吧。” 诺颜刚走出龙渊宫,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不敢回头,生怕回头让流萤看见她的泪眼。 流萤走到今天这一步,多少与她脱不了干系。这回,就让他们之间的纠葛彻底了断吧。 她没有想到这回出宫竟是这般顺利。原本以为要象过去那样,想法子偷偷溜出去呢,没想到竟能光明正大地离开。 行李早就收拾好了,诺颜回到寒蕊宫,同凝霜讲了一声,两人换上民间的服饰,拿起行李就走。 别了,寒蕊宫,这个带给她太多记忆的地方。 刚跨出寒蕊宫的大门,便见徐公公亲自送来流萤的手谕,同意她出宫的手谕。凭了这手谕,诺颜主仆两人很顺利地出了宫。 然而街上的情形却是那样陌生。 熠瞳在朝的时候,曾经她溜出来过几次。那时的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街道两旁开着各色店铺,店中伙计站在门口大声招揽生意,不断有人提着大包小包从各个店铺里面涌出来。 稍微空旷点的地方,还摆满了小货摊,杂耍摊,算命的摊子。 每个人的脸上,不说洋溢着喜气,但至少是平和的,是安定的。 第442章:凄凉街景 而如今,街上行人稀少,且均低着头,神情惶恐,行色匆匆。街旁的店铺绝大部分关了门,只有极少数的几个还开着,却见不到招徕生意的伙计,也见不到购买东西的顾客。几扇开着的门空空洞洞的,象是大张着的巨口。 大概是见诺颜她们面善,又衣着不俗,一大群乞儿涌了过来,围着她们,伸出肮脏的小手。 诺颜见他们个个面有菜色,如此寒冷的天气却衣不蔽体,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从包裹内掏出铜钱碎银分给他们。 谁知分了老半天,身上的现钱都快分完了,乞儿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聚越多。 诺颜没有办法,只好摊开双手说:“你们走吧,我也没有了,帮不了你们了。” 乞儿们却不肯离开,仍然围着她俩,可怜巴巴地仰面望着她们乞求。 “求求你们了,再给我们点吧。” “求求姐姐了,我们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辆马车匆匆地开过来,在旁边停下。车夫提了个小口袋,走过一旁,叫道:“这边有钱,来捡啊。” 将口袋倒过来往撒,铜钱滚了满地。乞儿们放开诺颜,欢呼着,飞奔过去,拼命地捡拾。 诺颜这才喘了口气,抹了抹额上的汗珠,要看看替她解危的是何方神圣。 那是一辆很普通的马车,曾经街上随处可见。这时车上的青布窗帘被人掀开一角,露出半张熟悉的脸。凝霜喜得差点叫出声来,那不是皇上吗,太好了。 慕风催促诺颜:“还愣着干什么?快点上车。” 诺颜不及细想,拉了凝霜上了马车。车夫早已回到车上,见她俩上了车,一扬马鞭,马蹄轻扬,马车便飞快地奔驰起来。 车上只有慕风一个人,诺颜坐定了身子问:“你怎么在这儿?” 慕风答道:“我昨晚听你说话的口气,就猜到你会离开皇宫,所以派了人在你可能经过的地方监视。没想到你竟然是从大门出来,差点错过了。” 第443章:我可以做孩子的父亲 诺颜老老实实回答:“是流萤放我出宫的。” “哦?”慕风微感讶异,“没想到,他竟肯放你。” 诺颜轻叹,她也没想到呢。问慕风:“你要带我去哪?” 慕风回答:“带你去你的住处。今天太晚了,暂且在城里住一晚吧,明天我再送你住到城外更安全的地方。” 诺颜本来没有要依靠慕风的意思,婉言谢绝:“我自有去处,今晚叨挠你一晚,明天你就别操心了。” 凝霜诧异地望着他俩,他们不是夫妻吗?曾经感情那样好,好得愿意为对方去死,为何现在如此生份? 慕风抚着下巴,沉思着说:“诺颜,你都看到了,外面的情况有多糟糕。都城尚且如此,别的地方更不消说了。象刚才那样的乞儿,天下不知有多少,你帮得了他们,帮得了天下所有的人吗?帮得了今天,帮得了明天,帮得了他们一辈子吗?” 知道慕风说得在理,诺颜低下了头,心里很是难过。 碍于凝霜在旁边,慕风也没有再说下去。三个人默默地坐在马车上,各自想着心事。 直到马车进了一个清静的小院,慕风带诺颜进了一个房间,并且令凝霜回避以后才说:“诺颜,流萤如此失政,不论你帮不帮我,我是一定要将皇位再夺回来的。但是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你什么都不必做,我都安排好了,只要你别离开我就行。” 诺颜烦闷地说:“慕风,我真的不愿卷进这些是是非非当中。” 话虽这么说,刚才那群乞儿可怜的样子却不住在眼前晃动。 慕风见她口气再不如以前那般坚决,劝说道:“如今这乱世,你一个孤身女子,身上又有孕,很危险的。没有父亲的孩子很可怜,如果你在我身边,我可以做他的父亲,我会替熠瞳好好爱护他。没有人知道我和熠瞳是两个人,别人会以为我就是他的父亲。” 慕风的话让诺颜怦然心动,也许她可以试试? 第444章:不能跟他走 慕风继续说:“也许,也许熠瞳哪天能够回来也说不定。你一个人躲得远远的,他若回来了,该上哪去找你?” 诺颜心里乱成一团,不安地说:“慕风,我累了,你让我休息一会行吗?” 慕风只好说:“好吧,你好好休息。呆会我会派人送晚饭过来,明早我再来看你。”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晚诺颜几乎一个晚上没有合眼,翻来覆去一直在琢磨着慕风的话。 命运是什么?难道她真的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要再卷入到这些恩怨当中?当初,流萤攻打熠瞳,她都能做到两不相帮呢。 流萤,可怜亦可恨的流萤,他把天下搞得一团糟,可是,自己欠了他那么多,怎么忍心再捅他一刀? 直到天亮,诺颜终于下了决心,慕风自有足够的能力对付流萤,她一介小女了,就算了吧,再逃避一回吧。 悄声唤了凝霜起来,说:“城门马上要开了,我们走吧。” 凝霜疑惑地问:“你真的不跟皇上走?” 诺颜无法跟她解释,只说:“我不能跟他走,有太多的原因。好了,我们赶快走吧。” 两人匆忙穿好衣服,拿了包裹,想趁慕风还没来之前先行离去。谁知刚拉开房门,就见慕风飘逸的背影正向着她们。 他气定神闲地站着,没有回头,背向着她们说道:“就知道你会这么做。至少,先吃过早餐,然后让我送你们出城吧。” 既然已经被他抓住,诺颜只好留下来,吃过早餐,坐他的马车出城。 快到城门的时候,突然听见车外传来一声喊叫:“打他,打这个没有爹的下贱坯子。” 诺颜心突地跳了一下,掀开窗帘。见街头有几个较大的孩子正在追逐一个小男孩。小男孩人小腿短,很快便被他们追上,团团围在了中央。然后,拳脚如雨点般纷纷落在他的身上。 诺颜急忙叫道:“快停车。” 第445章:没有爹就活该被欺负 跳下车,冲到几个小孩面前,叫道:“住手。” 拉开几个大的孩子,将小男孩护在身后。质问道:“你们为什么打他?” “谁叫他没有爹。”大孩子不觉有亏,振振有词地回答。 “没有爹?”诺颜难以置信地问,“就这么个理由?没有爹多可怜,你们应该照顾他才对,为何反要欺负他?” 大孩子撇撇嘴:“没有爹就活该被欺负。”大概是见诺颜不是好惹的,今日是占不到便宜了,于是互相对望了几眼,骂骂咧咧地走了。 诺颜懒得理会他们,转过身看小男孩。小男孩被打得鼻青脸肿,但他神情漠然,漠然得不象一个小孩的神情。 他说:“姐姐,谢谢你。”说完便往大孩子离开的方向而去。 诺颜拉住他说:“你去那边,如果被他们现了,说不定他们又要打你。” 小男孩耸耸肩:“可是我家在那边,我和他们是邻居。躲不过的。” “他们经常欺负你吗?”小男孩点点头,无所谓地说:“是。不过象今天这样动手的时候不多,一般都只是骂骂而已。” 只是骂骂而已,说得多轻松啊。诺颜望着小男孩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是无比的沉重。如果,万一,熠瞳真的回不来了,或者找不到她了,他们的孩子也会这样被人欺负吗? 回到马车,迎面正对上慕风凝望她的眼睛。那眼神,好似在说,看到了吧,没有父亲的孩子就是这般下场。 马车很快来到城门,车外一反刚才的清静,变得十分喧闹。诺颜好奇地拉开窗帘,正好看见一个守卫随手抓了只小贩的鸡,扔给身后的人,笑着说:“今儿的午饭。” 小贩吭也不敢吭一声,提了余下的鸡飞快地跑了。 而另一个守卫,以盘查为名,正对一个年轻下其手。**憋红了脸,垂着头只是不吭声,也不敢反抗,任那守卫胡作非为。 第446章:答应了慕风的请求 诺颜冲动地想上前制止,慕风及时拉住她:“这种事天天有,你制止不过来的。” 诺颜颓然坐下。 他们的这辆马车,大概是给了守卫好处,倒是十分顺利地通过了。 马车出了城门,走过一小段路,在官道旁停下来。慕风静静地看着诺颜,问:“你真的还打算走吗?你真的想让孩子没有父亲,任人欺负吗?” 向来不会逾礼的凝霜也忍不住插话道:“是啊,娘娘,没有父亲的孩子真的很可怜。” 诺颜还没回答,慕风又说:“这两天,你看到了不少的东西,你都看到了,这世上乱成什么样子了。那些乞儿,还有守城卫兵的所作所为,归根到底不都是流萤造成的吗。” 诺颜心乱如麻,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慕风诚恳地劝道:“诺颜,留下来吧。” 诺颜想了好久才说:“慕风,你再给我点时间好吗?如果,十天以后,天下还是这个样子,流萤一点也没改变,那么,我答应你。” “好,就这么说定了。”慕风一口答应,他摸准了流萤,十天以后会有改变才怪。 慕风所料未错。 十天过去了,诺颜亲自到各处走了一圈,亲自了解了流萤在宫里的情况,果然一切还是老样子。流萤还沉醉在他的酒乡之中,不问政事,官吏一样的胡作非为,百姓怨声载道。 她的话,流萤根本没有听进去,诺颜彻底对流萤失望了。既然他不想做这个皇帝,那么,让别人来做吧。 诺颜最终答应了慕风的请求,前提是,事成后,她只做他名义上的皇后,还有,慕风不能伤害流萤。 这有什么难的,慕风满口应允。 接下来的日子,诺颜与凝霜呆在城郊的一座山庄里面。果真如慕风所说,她什么也不必做,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又下雪了,山庄里里外外都披上了银装。 第447章:漩涡的中心 银白色的屋顶,银白色的松树,银白色的土地,所有的色彩都被这最纯净无暇的银白色取代。所有的喧嚣,所有的纷争都不见了,剩下的唯有宁静与美丽。 诺颜的心却始终无法变得宁静。每次她都竭力想避开政治的漩涡,可每次她都被卷入漩涡的中心,尽管她什么也没做。 打从一出生,就注定了她的命运了吗?那么,是否有一个人,能够终结她的这种命运?本来熠瞳是可以的,可是命运捉弄人啊。熠瞳,他现在在哪呢? 又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个大雪的天气,那个小男孩朝她伸出援助的双手,他说,我会照顾你的。 谁能想得到,十几年后的同样的大雪天,她也朝他伸出了双手。不过,这手不是用来援助的,而是要把他推下无底的深渊。 诺颜摊开手掌,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这双手,同身下积雪一般莹白如玉的手。就是这样一双貌似柔弱无辜的手,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流萤。如今正是流萤最痛苦无助的时候,她却要在他的心上再狠狠地插上一刀。 他,应该已经知道是她在协助慕风对付他了吧。 心被矛盾与负疚反反复复啃噬着,真的很疼,很疼很疼。 银白色的世界里,依稀出现一个同样银白色的身影。身影飘飘忽忽的,与身后的背景融为一体,好象他就是那背景的一个部分。 诺颜知道他是谁。他向来喜欢穿着白衣,只不过以前是白色的绸衣,如今换作了白色的貂裘。 自从诺颜搬进山庄以后,慕风便正式向流萤宣战,再没有出现过。只从山庄其余人的口中,诺颜知道战事节节胜利,出奇的顺利。 流萤根本就没有作战,仍是每日沉醉在酒乡,战事均由他的手下大臣自主负责。流萤本来就不得民心,加上军心焕散,群龙无,能赢得了慕风那才叫奇迹。 第448章:多情与无情 这一点,同她的父亲展鹏倒有几分相似呢。父亲打进皇宫,母亲却带着自己逃走了,父亲那时也是整日沉醉在酒乡,才被宁王轻易夺得了政权。 十几年前的往事,如今又重演了。 慕风已经来到了近前,他的脸上洋溢着喜气,诺颜从未见过的喜气。这么说,他是已经得手了? 慕风来到诺颜面前,含笑对她说:“诺颜,我们进城吧。” 诺颜的脸上没有喜也没有悲,她平静无波地问:“是进城还是进宫?” 慕风两眼闪着光彩,终于笑出声来:“也可以说是进宫。” “流萤怎么样了?”不知怎么的,诺颜的声音竟微微有些颤抖。 慕风安慰她:“诺颜,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不伤害他,所以,我只派人守住龙渊宫。等你去了,再决定如何处置他。其实,守不守都一个样,他整日烂醉如泥,没有个清醒的时候。” 早知道会是这样,诺颜轻轻叹了口气,说:“好吧,慕风,我们进宫吧。” 又一次站到了龙渊宫门前,时间才过去了没有多久,却恍若隔了一个世纪。龙渊宫又该换一个主人了。 流萤仍旧歪躺在上回躺着的那张躺椅上,只是身旁没有了美女,没有了丝竹,而多了一堆酒坛。 诺颜请慕风和其余的人留在门外,自己一个人进去。 慕风不无担忧地劝止:“你一个人进去很危险的。依你和流萤的过节,若不是他对你极其爱慕,早该把你大卸八块了。现在他喝醉了酒,还是防着点好。” 诺颜淡然说:“他不会把我怎样的,我了解他。” 她是太了解他了,他的本质是善良的,重情义的。多情到了极点,就是无情。无情到了极点,就是多情。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冷酷无情与孤傲脱,正是因为他的多情啊。 因为多情,当年他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因为多情,他激愤之下夺取了皇位,也是因为多情,如今他沉溺于酒海,弃天下于不顾。 诺颜独自一人走进门去,站在流萤身前。 第449章:卸下重负 流萤微微睁开眼睛。他的脸正向着门口,大概是门外的光线太刺眼了,他立刻又闭上了眼睛。举起手中的酒坛,闭着眼咕噜咕噜往下灌。 诺颜抢过酒坛,放到一旁,劝道:“流萤,你不能再喝了。” 流萤再次睁开眼睛,斜睨着她,口气异样清晰地说:“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呢。诺颜,他们告诉我,慕风找到了真正的国母。在国母出现之前,各地都出现了异象呢,百姓均信之不疑。” 流萤嘲讽地一笑,又说:“我以为慕风同我一样,也在玩花样。原来,真的是你在帮助他。” 他的口气却异乎寻常的平静,没有挖苦,也没有沧桑,好象这件事根本同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诺颜愧疚地说:“流萤,对不起。你不理朝政,天下的百姓太苦了。你也太苦了,既然你不想背负这个重担,就把它卸下来吧。” 流萤坐正了身子,脸上的酒意一扫而光,清澈的眸子看着诺颜说:“何必说对不起,我们之间的恩怨,已经不是一句对不起那么简单。诺颜,我问你,如果从头再来,如果我们回到十几年前,或者回到几个月前,回到我们在震山虎的山寨相遇那一刻,我们是否可以走一条不同的路?” 诺颜想了想,缓缓摇头说:“不会的。一个人的命运是注定了的,而这个命运是由这个人的性格决定的,什么样的性格,决定了他的人生。不管再重来几遍,我一样的会来到皇宫,会遇见熠瞳,会爱上他。你也一样的会夺取皇位,夺到了手之后又感到厌倦。什么都不会改变。” 流萤苦涩地一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也知道我会如同以往一样驳斥不了你。请你扶我一把,我想再看看外面的阳光。” 诺颜上前扶起他,扶着他往门外走。 “流萤,你自由了。你卸下了重负,你不必再对天下负责。你是草原上的雄鹰,从此可以自由地翱翔在天空,阳光永远都照在你身上。” 流萤只喃喃地说了一句:“是的,我自由了。” 他们来到门前,慕风闪过一旁,他手下的侍卫也跟着闪过一旁,为他们让出一条通道。 流萤在诺颜的搀扶下走下台阶,他轻轻推开诺颜,抬起头,眯缝着眼望着天上的太阳。阳光好刺眼啊,刺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刺得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诺颜不愿打扰他,悄悄地朝后退开几步。突然听见流萤大叫一声,拔出腰间的匕朝脖子上抹去。 第450章:死不是解脱的办法 这个变化来得太突然,诺颜根本来不及上前阻止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道银光缠绕上他的脖颈。 其余的人离得更远,更加阻止不了流萤的自尽。 诺颜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流萤会走上这样一条绝路。她太大意了,不该离他这么远。真的呢,象他这样一个偏激的人,最容易走上极端的道路。 就在银光即将触及到流萤脖颈的时候,突然传来尖锐的破空之声。接着流萤的手一松,匕滑落到地上,出清脆的声响。与匕同时落地的,还有一粒小石子,在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流萤愣了一下,俯身还想拾起匕。诺颜早已冲到他面前,抬脚将匕踢出老远,惊魂不定地叫:“流萤,你怎么这么傻?” “我傻吗?”流萤看着诺颜,眼中是无尽的痛苦,“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父母之仇不能报,想爱的人不能爱,孤苦一人,活在这世上也是受苦,还不如解脱了的好。” “阿弥陀佛,”随着一声佛号,面目慈祥的念痴出现在众人面前,“你的眼中,难道只有仇恨,只有爱情吗?死不是解脱的办法。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吧。” 诺颜惊喜地叫:“爹。” 身后慕风低低地说:“咦,刺王。” 当初宁王攻下皇宫时,他随在宁王身边,曾见过刺王一面。 念痴没有理会诺颜,只含笑看着流萤。 流萤脑中浑沌一片,呆呆地望着念痴。念痴的身上似乎透射出万丈霞光,那些光芒,好似一只只小手,为他整理紊乱的思绪。 终于,他讷讷地问:“刚才,是你弹射的小石子阻止我自杀?” “是。”念痴简洁地回答。 他时时刻刻在关注朝庭的动静,知道诺颜今日随慕风进宫,也知道今日必定决定着流萤的命运。早在上回诺颜同流萤去雪惮寺的那次,他同流萤交谈了很久,清楚他的性子,怕他出事,所以赶来了。 第451章:与佛有缘 十几年前,他的轻功或许还欠缺了点,但经过这十几年清静无为的潜修,无论是武功还是轻功均已至化境,因此没有人察觉他的到来。 刚才他远远地瞧见流萤的神情,就知道不对劲,暗地扣了枚石子在手中,及时阻止了他。 流萤不可思议地问:“你为何要救我?我父皇抢了你的妻子,你不是应该痛恨我吗?你救了我,难道不怕我杀了你为我父皇报仇吗?” 念痴拾起诺颜踢到一旁的匕,将匕的柄朝向流萤,递给他说:“年轻人,还记得上次在雪惮寺,我们谈过的话吗?悲喜均由心生,爱恨情仇只在一念之间。匕还给你,你不妨再试试,你可以用它自尽,也可以用它杀我报仇,你自己决定吧。” 气定神闲站在流萤面前,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数着脖子上的念珠,全然没有抵抗之意。 流萤接过了匕,拿在手中,看看念痴,又埋头看看自己。 诺颜双目紧紧盯着流萤手中的匕,担心地叫:“爹。” 念痴只微微笑着朝她摆摆手。 流萤的目光在念痴和自己身上来回转了数遭,终于“啊”的一声大叫,将匕抛出老远。蹲在地上,双手捧住头,痛苦地叫:“我下不了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什么都不知道。” “年轻人,”念痴的声音舒缓而悠长,“上回在雪惮寺,我便察知你与我佛有缘,有慧根。随我去吧,我会告诉你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你会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流萤沉默了半晌,慢慢地从起身,迷茫地望着念痴。他眼中的迷雾在一点点消褪,终于变得澄澈。 念痴回望着他,面含微笑。 流萤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说:“好,我随你去。” 眼见念痴转身就要离去,连离别的话也没有一句,诺颜不舍地叫:“爹。” 念痴回,眼中的眷恋一闪而过。 “颜儿,爹去啦。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爹帮不了你什么了。” “嗯。”诺颜含泪点头。 第452章:这世间再没有我牵挂的东西 不远处却另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等等我,你别走。” 众人朝声音的来处望去,只见一个宫装年轻女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拉住流萤,满面泪痕地企求:“求求你,带我一道走,好吗?” 流萤皱了皱眉头,毫不怜悯地拒绝:“莹露,我这是要出家去了,你跟着我干什么?你别担心,诺颜会照顾你的。” “不,”莹露抓着流萤的衣袖怎么也不肯松手,“我不要离开你,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流萤死命挣脱莹露的手,说道:“那次临幸你是个意外,封你做皇后也只是个虚名。如今我不是皇帝了,我们之间再没什么关系了。” 转身欲行。 莹露在他身后绝望地叫:“你不在乎我,难道你也不在乎我们的孩子吗?” “孩子?”流萤顿住了脚步,思索了一会,脸上现出奇异的笑容,“孩子又如何?真亦幻,幻亦真,这世间再没有我牵挂的东西了。” 头也不回地对念痴说:“大师,我们走吧。” 念痴倒犹豫地看了看莹露,怀疑地问:“你当真要走?” “是。”流萤的口气很是坚决,带头走出了龙渊宫。 念痴念了声佛,也随在他身后,大袖飘飘出了龙渊宫。 莹露哭倒在地。 诺颜上前扶起她,劝道:“莹露,别难过。流萤的性子最随性,说不定过两天他就回来找你了。” 心里却着实没底。除了夺回皇位,她还从没见流萤对什么事如此坚定过。那是置之死地,慷慨赴义般的决绝。 莹露却一把抹干了眼泪,冲诺颜大声叫道:“诺颜,他那样爱你,为何你要如此待他?我恨你,我恨你。” 生平第一次,她直呼诺颜的名字。 诺颜叹息:“莹露,很多事是分不清对错的,我这样做也是为他好。” “为他好?”莹露讥疯地笑,“诺颜,收起你的伪装吧,你不过是想帮你的心上人夺回皇位罢了。”她也错把慕风当作了熠瞳 第453章:成了后宫之主 诺颜无法同她解释。 莹露转身就往门外走。 诺颜一把拉住她,问:“莹露,你要去哪?” 莹露语音冰凉地说:“天下之大,只有我的去处。” “你一个孤身女子,在外不便。我帮你找一处合适的地方安身,好吗?” “你不必再假惺惺的了。诺颜,从今以后我们一刀两断,我不想再见到你,也不想再用你的任何东西。如果你非要逼我,唯死而已。” 莹露昂往龙渊宫门外走去。诺颜手伸出去,却是不能拉住她,唯有眼睁睁看着她踽踽离去。 慕风来到诺颜身后,轻声劝:“诺颜,你累了。我已经让人把凤仪宫准备好了,你去休息一下吧。” 凤仪宫?诺颜满不情愿地接受这个事实,最不愿呆在皇宫的她竟然成了后宫之主了呢。 诺颜依言住进了凤仪宫。她答应了慕风的,要陪他演戏,既是演戏,就要演得象一点。不过,她拒绝了慕风的封后典礼,也拒不管理后宫的任何事务,只当凤仪宫是甘泉宫和寒蕊宫,她只是住在里面的一个过客。 将养了这么些日子,她的身子已经全然恢复,可以施展轻功去塔楼了。 她每晚带着熠瞳的洞箫,到塔楼顶上吹箫,如同以往的熠瞳。如今,她已经吹得很好了。她的记忆力很强,当初熠瞳吹过的曲子她都记在心里,现在她终于也可以吹奏它们了。 不过,比起以往的熠瞳,凄惋的箫声中更多了几分缠绵和思念。 开头的几晚,慕风不放心地跟随她来到塔楼,每次都被她毫不留情地赶走。慕风明白她的心意,她是要在这儿独自思念熠瞳呢。 尽管黯然神伤,慕风仍然尊重她的意思,默默地离开。但怕她孤身一人出什么危险,他总是躲在远处一个不为她察觉的地方,悄悄地注意周围的动静。直到诺颜疲乏地回到凤仪宫,慕风才独自回到自己的龙渊宫。 第454章:归来 他就那样默默地守护着她,默默地等待,等待有朝一日,她会看到走在她身旁的他。 这天是月圆之日,诺颜连一曲箫都没吹完便吹不下去了,独自坐在屋脊上,望着圆月呆。月是圆了,人呢?这么多天了,连一点熠瞳的消息都没有。隔的时日越久,希望也就越渺茫。 她和熠瞳还有再相见的一天吗? “在想什么呢?”柔和的嗓音在身畔响起。 诺颜只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身侧的白衣人影,淡然问道:“你来干什么?不是叫你别来了吗?” 那人不但没有如往日一样离去,反而来到她身边,同她并肩坐在屋脊上。 “我来陪你看月亮。” 诺颜心中一荡,多熟悉的语调啊。 但随即她又自嘲地一笑,她是想熠瞳想疯了,才会把慕风当作是他。微微感到讶异,难道慕风真的想主动出击,替代熠瞳了吗?连说话的腔调都在蓦仿他。 她又不是傻子,慕风默默地守护着她,她当然知道。只是无以为报,只好装作没看见而已。 诺颜心中烦乱,又出言赶他:“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怎么?不欢迎我?不想我?”那人极不满意的语气。 诺颜竭力抑制住骤然加剧的心跳,装作不在乎地说:“你这是什么话呢?都说过了,虽然我答应扮作你的皇后,但那只是名义上的,我只能是你的嫂子,永远都只能是你的嫂子。” 那人轻轻地笑出声来:“可是我没有哥哥啊。” 他在说什么?他没有哥哥?诺颜嘴微微张着,脖子僵硬得无法转动,手也变得酸软无力,手中的洞箫几乎要滑落到屋顶上。 身旁的人伸手接过洞箫,放到唇边轻轻地吹奏。 熟悉的旋律从他唇边逸出,正是她第一次在寒蕊宫听到的那曲子。曲子吹到中途却戛然而止,中断的那个地方,正是她第一次来塔楼,遇见熠瞳时,曲子中断的地方。 慕风是不可能知道的。 第455章:连自己的丈夫都不认识了吗 诺颜努力扭过僵硬的脖子,望着同她并肩坐在一起的这个人。依然白衣翩然,依然丰神俊秀,但脸庞明显地瘦削了许多。白天她才见过慕风的,他绝对不致瘦成这个样子。 诺颜霎时热泪盈眶,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眼前的人执起她的手,拉着她来到塔楼最上层的房间。房间内空无一物,只在墙壁上画了一幅极大的画,画的是一个男子吹箫,一个女孩在旁边倾听,正是她和熠瞳多次幽会的情景。 “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相遇,曾经有过约定,如果想见对方了,就在这个房间留个记号。你看,我留记号了,我想你了,你也想我吗?” 诺颜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满腮。 “你真的是熠瞳?” “小傻瓜,你连自己的丈夫都不认识了吗?” 熠瞳的眼眶也湿润了,一把将诺颜拉进怀里,紧紧地搂着她。他搂得那样紧,象是要把诺颜揉进体内,诺颜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俯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诺颜,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你。” 诺颜埋在熠瞳怀里,泣不成声,她也好想好想他啊。他真的回来了,她终于等到他了,这不是在做梦吧?她等了他那么久,久得几乎都要绝望了。 诺颜死命从熠瞳怀里挣出来,推开他,怒瞪着他。 熠瞳惊讶地问:“诺颜,你怎么了?” 诺颜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控诉:“你还好意思说想我,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我每天都在等你的消息,等得心都要碎了,可是你总也不肯来见我。不见我就罢了,连个消息也不肯捎给我。你明明就是在折磨我,你就是嫌折磨得我还不够。” 熠瞳心疼得无以复加,用手掌笨拙地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泪水却越擦越多,引得他自己的眼泪也涌了出来。 “诺颜,你别哭啊。你看,你把我都惹哭了。我们好容易再团聚,应该高高兴兴的才对啊。” “我就是要哭,偏要哭,才不象你这个狠心的家伙。” 第456章:永远永远在一起 熠瞳含着眼泪笑:“诺颜,我怎会折磨你?我就是折磨自己也不会折磨你啊。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养伤,山庄的药师救了我,伤没有痊愈之前他一步也不许我离开,也不肯替我传递消息。他的药厉害着呢,他在我身上动了手脚,好几次我想逃出来找你都被他给拦住了。” 诺颜止住了哭泣,紧张地抓住他的手,问:“现在呢?现在你的伤完全好了吗?如果没有好要赶紧治,你可别再逞能。” 熠瞳回握着诺颜,安慰她:“放心吧,已经全好了。不仅伤好了,连体内的毒也全都排出来了。之前,伤还没完全好的时候,药师给我施了一种药,全身乏力,逃不出养伤的地方。他知道我挂着你,怕我逃走不便他治疗。他那个人,总是那样霸道。” “霸道也是为你好啊。” “是啊,现在我才知道,其实山庄的人对我并不象我以为的那样坏。” “嗯。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熠瞳轻轻抚着诺颜的脸:“诺颜,你瘦了。你啊,怎么就不懂得照顾自己,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还得照顾我们的宝贝呢。” 诺颜嘟起了嘴:“哼,一回来就教训我。你自己才瘦了一大圈呢,以后得好好补补。” “你这是心疼我了吗?” “谁心疼你了?我才不会心疼你呢。”诺颜开头还嘴硬,说到后面却越说越伤心,眼泪又势不可挡地涌出来。 她扑进熠瞳怀里,紧紧地靠在他胸前,抽泣着说:“我是心疼你了。我每天都在想你,总是想起你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很多时候,我都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如果不是有了我们的孩子,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熠瞳再次紧紧地搂住诺颜,脸磨蹭着她的丝,轻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惹你伤心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我要和你永远永远在一起。” 第457章:再不会放手 诺颜偎在熠瞳温暖的怀里,贪婪地倾听他熟悉的心跳,贪婪地呼吸他熟悉的气息。 她真是太幸福了,从绝望的深渊一跃而登上幸福的巅峰。 熠瞳将诺颜紧紧贴在胸前。曾经他以为诺颜爱的不是他的时候,都要占有式的把她掾在手心,如今,他是再不会放手啦。 “诺颜,我们走吧。”熠瞳在诺颜耳边哈着气。 诺颜被他弄得痒痒的,避无可避,只能缩着脖子在他身上磨蹭。 “去哪?” “你忘了,我们说过的,去找一处与世无争的地方隐居。” “你找到这样的地方了吗?” “还没找到,我们可以一块去找啊。” “嗯。我们现在就去。” “好,现在就去。” 熠瞳拉了诺颜的手,跃上房顶。天边已透出亮色,而月光在变淡,原来天都快亮了,他们不知不觉已呆了一个晚上了呢。 幸福的时光总是流逝得太快。 熠瞳最后望着不远处灯火阑珊的皇宫,倾注了他大量心血的皇宫。 “舍不得吗?”诺颜瞧出他眼里的不忍。 熠瞳忧虑地说:“倒也不是舍不得。只是有些担心,担心朝庭的局势,不知道慕风能不能掌控好。” “你呀,就是个劳碌命。”诺颜喟叹。 慕风目光深沉,颇为感触地说:“以前总是被怨恨蒙蔽了眼睛,这次死了一回,恍然觉得世界变了个模样。以前总以为山庄的人只会欺负我,现在才知道其实那不过是他们表达爱的一种方式,很奇特的方式。” “现在你的心中没有恨了吗?” “没有了。以前的恨,说到底也是渴望着爱罢了。慕风并没有得罪我,而我却把火到他身上。结果只弄得骨肉分离,连自己心爱的人也保护不了,还连累了天下百姓。” 熠瞳将诺颜的手握得更加紧了,好象生怕一不小心那只手就会不见了似的。 第458章:幸福就在身边 “如今天下平定,我也就心安了。兄弟之情我体会到了,母爱我也享受到了,虽说在她眼里,我只是慕风。她压根不知道她的大儿子还活着,而且在她眼前呆了三年。” 诺颜回想着太后的言行,不由自主地说:“说不定,她根本知道你是熠瞳呢。” “你说什么?”熠瞳大为吃惊。 诺颜不大确定地说:“我也只是猜测,从她的只言片语里猜到的。你和慕风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做母亲的一定能够感觉得出来。其实啊,慕风才没有享受到多少母爱呢,听说太后以前对他可严厉了。直到三年前,太后才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对她的儿子百依百顺。” 熠瞳怔怔地望着皇宫,感慨地说:“原来幸福就在我身边,我却没有现。” 天边现出了朝霞,映在他的脸上,象是他的脸也在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熠瞳朗然一笑说:“在皇宫的这几年,最大的幸福就是遇见了你。其他的都是假的,都是虚幻的,只有你和我们的孩子才是真的。走吧。” “去哪呢?” “去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 诺颜犹豫了一下,问:“要不要去向慕风告别?我就这样消失不见,他会着急的。” 熠瞳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一处树荫,朝那个方向挥了挥手说:“不必了,他已经知道了。” 慕风正隐身在树荫之上。每晚诺颜来塔楼,他怕她出事,都远远地跟在她身后,暗地里保护她。他的行踪可以瞒过诺颜,却逃不出熠瞳的目光。 熠瞳来到塔楼,和诺颜相会的一幕全都落入了慕风眼里。直到那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他才落寞地回到皇宫。 这回,诺颜是真的离开了,再也不会回头了。他这些日子的苦苦等待,全都化做了乌有。不过也好,他们两个经历了生离死别,总算又在一起了。看见他们幸福的样儿,他的这点痛苦算什么呢? 第459章:新家落成 爱不是索取,而是付出。两个都是他爱的人,他的牺牲,值得。 慕风回到皇宫,当即下了一道诏书。皇后娘娘身有微恙,暂时移居皇家别苑养病。 熠瞳怕诺颜身子有孕,骑马劳累,买了辆马车让她坐在车上,自己驾车。诺颜偏不肯老老实实呆在车子里面,反要同熠瞳并肩坐在车夫的位置上。熠瞳也乐得有她陪在身边。 到了晚上,只要天气晴朗,两人也不去宿店,在野外点一堆篝火。偎着篝火数天上的星星,听夜风的低吟。直到困了,再回到马车上歇息。 他们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地,一路走走停停的。风景优美的地方,便多耽上几天。遇见不平的事,便拔刀相助。 两人都是在封闭的环境长大的,尤其是熠瞳,这遇见的新奇事,比过去二十年加起来还多。看足了美景,尝够了美食。 就这样一路向东,直到有一天,他们看到了传说中的大海。 他们到达的时候,正是夕阳西沉时分。巨大的红色的夕阳辅在海面上,把半边海都染红了,蔚为壮观。 海面上闪烁着点点金光,晚归的渔船唱着悠长纯朴的渔歌归来,海鸥在海浪间盘旋觅食,洁白的浪花冲击着脚下的沙滩。 一时间,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好美啊。”诺颜低叹。 熠瞳笑看着她:“我们已经到达天边了,还打算出海吗?” “不啦,”诺颜恋恋不舍地望着只剩下一线的夕阳,“这个地方太美了,我们就住在这儿吧。” “好啊,”熠瞳满口答应,“我们就住在这儿,我每天陪你看夕阳。” 第二天,熠瞳找来木材,亲手搭建了一间小木屋。小木屋座落在沙滩边缘,面向着大海。小木屋周围有一圈木板铺成的回廊,回廊的边上,是低低的木栏杆。不论是朝阳还是夕阳,在回廊上都可以看得见。 诺颜跑到沙滩上,采来大捧的鲜花,装饰在小木屋当中。 他们的新家就算落成了。 第460章:难道你想一辈子同我私奔 熠瞳向附近的渔家买来新鲜的海鱼,在沙滩上架了火堆烧烤,喷香诱人的香气引得诺颜馋虫大动。 熠瞳瞧着诺颜馋涎欲滴的样儿,忍着笑说:“现在还不能吃,你再去采一束鲜花来。” 诺颜惊奇地问:“采鲜花做什么?烤鱼要用到吗?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吃法呢。” 熠瞳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小馋猫,就知道吃。快去吧,采来就知道了。” 诺颜依言往沙滩边上,长着鲜花的地方跑去。 沙滩上到处都是礁石,礁石上满是尖利的贝壳。熠瞳不放心地在她身后提醒:“慢点,当心,别摔着了。” 目光不住在诺颜身上打转,直到她采了一大束鲜花回来,才放心地吁了口气说:“真累,还不如我自己去呢。” 诺颜吸了吸鼻子,叫道:“怎么有一股焦味?” 熠瞳忙看向烤鱼,原来他刚才只顾着诺颜,忘了翻动,鱼肚被烤焦了一小块。赶紧将烤鱼撤出火堆,察看了一遍说:“还好,只焦了一点点,还能吃。” 诺颜戏稽地指着烤鱼说:“这是庆祝我们新家落成的第一道大餐,瞳式烤焦鱼。” 两人哈哈大笑。 笑声中,熠瞳接过诺颜手中的花束,将它扎成一个美丽的花环,戴到诺颜头上。 “为什么给我戴这个?”诺颜新奇地摆弄关头上的花环。 熠瞳拉下她的手,把花环戴正了说:“别弄环了。今天我们的新家建成了,正好成亲。我没有为你准备新嫁衣,就用这个花环权当盖头吧。” “成亲?”诺颜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他们连孩子都有了,这是成的哪门子的亲啊? 熠瞳好笑地瞅着她:“当然要成亲了。以前,我那个皇帝是假的,封你做什么玉妃也是假的。不成亲,难道你想一辈子同我私奔?或是一辈子做我的小妾?” 她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呢。诺颜感念他的细致体贴,温柔地笑着说:“其实有没有这个成亲仪式都不要紧的。在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丈夫了,此生唯一的丈夫。难道在你心里,我还不是你的妻子吗?” 第461章:成亲 “你当然是了,你是我熠瞳此生唯一的妻子。”熠瞳马上说,生怕诺颜误会,还把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口。 “所以说嘛,成不成亲都不打紧,就一个仪式而已。” 熠瞳摇头:“谁说不要紧了?要紧得很。这个仪式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而是我们自己的仪式。不给你这样一个仪式,我心里不安。我们不要旁的不相干的人插在我们当中,就让天地来为我们作证吧。” 诺颜心里满满装着的都是幸福和感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唯有点头。 熠瞳在沙滩上撮起一堆沙,将三柱香插在上面,点燃。 拉了诺颜跪在香前,朗声说道:“苍天在上,黄土在下。今日我熠瞳要娶诺颜为妻,我定会好好地珍惜她,爱护她,绝不负她。” 诺颜也跟着说:“苍天在上,黄土在下。今日我诺颜要嫁与熠瞳为妻,我定会好好地照顾他,爱他,绝不负他。” 两人面向大海拜了几拜,又互相对拜了几拜。 熠瞳扶诺颜起身,轻轻地揭下她头上的花环,在她额上印下深情的一吻。满足地说:“今晚,你是我最美丽的新娘。” 诺颜将自己的手放进熠瞳的掌心,也满足地回望着他,从今以后,她是把自己交给面前的这个人了。 沙滩上传来孩子的嬉闹声和杂乱的脚步声。熠瞳和诺颜手拉着手望过去,只见从附近渔村的方向跑来一群孩子,看衣着打扮,均是渔民的孩子。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几个老者,也是渔民打扮。 孩子们奔到近前,笑着闹着,却是不敢靠近他俩,隔着几丈远的地方,好奇地打量他俩的衣饰,啧啧赞道:“好漂亮的姐姐,好漂亮的哥哥,好漂亮的花环。” 诺颜拿了花环来到一个十岁左右,十分可爱的小女孩身边,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羞怯地答道:“我叫珍珠。我爹说大海里的珍珠最珍贵了,我是他和娘手心里的宝,所以给我取名珍珠。” 第462章:欢迎都来不及 诺颜赞道:“你这样可爱,谁都会喜欢你的。你喜欢这个花环吗?” “喜欢。” “那姐姐把它送给你了,希望它能带给你好运。”把花环交到珍珠的手中。 其余的小孩都艳羡地看着她。花环不足为奇,可是这样一位天仙般的姐姐赠送的花环,那就不一样了。 珍珠欣喜地接过花环,天真地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们为什么要做这个花环呢?以后你们就要永远住在这儿了吗?” 诺颜答道:“我叫展颜,你们叫我颜姐姐好了。以后我和瞳哥哥要一直住在这儿。至于做这个花环嘛,是因为今天我们成亲。” “成亲?你是新娘子吗?”孩子们叽叽喳喳地问。 诺颜回望了熠瞳一眼,含笑点头。 “哦,新娘子,快来看新娘子哦。”孩子们又唱又跳,对着渔村的方向大叫,节日般的兴奋。更有几个孩子去沙滩边上采了许多花瓣跑过来,撒到诺颜和熠瞳身上。 几个老者直到现在才赶到,止住孩子们,向熠瞳和诺颜抱拳道:“远方来的客人,孩子们太粗鲁,打扰你们了。” 熠瞳回礼道:“孩子们很可爱,我们很喜欢他们呢。倒是我们以后要长住在这儿,希望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几个老者连忙摆手,“象你们这样的人物,肯住到我们这么个偏僻的地方来,我们欢迎都来不及呢。” 听说熠瞳和诺颜今日成亲,老者立即回到渔村,叫来村子里所有的人为他们庆祝,还带来了各种各样刚打上来的海鲜,以及日常用品和珊瑚贝壳等等装饰品。虽不是什么名贵的物品,难得的是这份热情和好客。 幸好他俩一路行来,收罗了不少小玩物和小饰品,昨日又正好购了一批水果零食,遂将这些物品分赠给大家。 那些渔民平日只靠打渔得到点糊口钱,哪有钱来买这些物品,别说买了,连想都不敢想呢。 第463章:你会后悔吗 因此每个人都喜出望外,感激不已。孩子们更是兴高采烈,在沙滩上奔跑打闹。 小木屋前的沙滩沸腾了,原本只属于两人的成亲仪式变成了热闹的大聚会。不过,有这样一群纯朴平和的人诚心来为他们祝福,才是上天对他们的恩赐呢。 从小生活在勾心斗角中的熠瞳无比的新奇,惊叹连连:“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这样可爱的人。” 诺颜俯在他耳边,取笑道:“曾经他们可都是你的子民呢。” 熠瞳汗颜:“我可没为他们做什么。唉,希望慕风能处理好朝政,让他们能永远这样平静幸福地生活。慕风经过了这三年的磨练,又从流萤手中夺回皇位,大概能胜任了吧。” 诺颜伏在他的膝盖上,微微偏头凝望着他,问:“还是不放心?你会后悔吗?” 熠瞳猛摇着头说:“才不会后悔,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同心爱的人在一起,住在如画的风景当中,没有纷争,没有虚伪,平静无波地生活。” 诺颜沉思着说:“刚开始你当然喜欢了,可是时间长了,说不定你会觉得这种日子无聊乏味。” 熠瞳趁人不备,抓起诺颜的手指偷偷亲了一口,调笑道:“同你在一起,还怕日子无聊乏味吗?” 诺颜横他一眼:“呸,又不正经了。” “这也叫不正经?”熠瞳轻声地笑,“今天是我们成亲的大好日子,不正经的还在后头呢。可惜,咱们的宝贝太碍事。哼,他倒好了,日日夜夜跟你粘在一起。” 又醋又妒地扫了一眼诺颜略微开始凸起的小腹。 诺颜原本身材苗条,衣裙又宽大,平时是看不出来身怀有孕的。这时坐在沙滩上,曲线微微的显露出来。 听了这话,诺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哪有当爹的跟自己的孩子吃醋的。当初口口声声要孩子的是他,如今嫌人家碍事的也是他。还说要一大堆孩子呢,才一个就摆出这幅臭脸了。 第464章:靠自己的双手来养活 瞪他一眼说:“你还不是一样,这些天我们哪有分开过半步。” 熠瞳嘿嘿笑了几声:“这些天是没有,不过以后可就难说了。” 以后?诺颜询问地望着他。 熠瞳朝大海的方向一扬下巴说:“以后我要同他们一样,下海去打渔养活你们,当然不可能象现在这样整天粘在一起了。” “你还用得着打渔来养活我们?”诺颜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这回出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准备,每次买东西都是熠瞳在付钱。 他显然是有备而来,上次去银庄兑换银票之前,诺颜不经意地看见他从厚厚的银票当中抽出两张揣在身上,又将其余的随手塞回包裹。她虽然不知道银票的具体数目,但单凭厚度也估摸得出,足够他们这辈子用了。 熠瞳一手托着下巴,悠然神往回答:“钱当然不是问题,关键是我得靠自己的双手来养活你们娘俩才有意义。就象这间小木屋,自己亲手盖的比什么豪宅大院都强。以后啊,我要象他们一样,穿着粗布短衣,到海里打渔去。” 诺颜想象着熠瞳身穿布衣,头戴蓑笠的样子,噗哧笑道:“听起来蛮有意思的,我也同你一道去。” “那可不行,”熠瞳一口回绝,“你快当娘了,经不得风浪,乖乖地呆在家里等我回来吧。” 诺颜烦恼地嘟起嘴,当女人就是麻烦。 熠瞳忙好言哄劝:“天气好的时候,我可以带你到附近游玩。就是我自己单独出去,我也保证绝不走太远,一定每天都早早回家。” 诺颜闷闷地好一会才又开心起来,看着面前开怀大笑的渔婆们说:“我也要象她们一样,穿短衣长裤。还有,她们戴的帽子也很好玩,边上还有一圈布幔垂下来。” 熠瞳瞧了一眼渔婆们说:“上衣太短太紧,不能穿。裤子够宽够大,倒还可以。嗯,戴帽子好,象那种帽子,将脸遮住一大半,省得被人瞧见麻烦。我出海也可以放心一点。” 第465章:得夫如此妻复何憾 诺颜白他一眼,才不理会他的霸道**,她想穿什么他才管不着,不过现在可没必要跟他争执。取笑道:“呆在家里也好,我自己做饭,起码不会再吃烤焦鱼。” 提到吃的,两人才想起半天没有吃东西,早就饥肠漉漉了,不约而同低下头寻找烤鱼。烤鱼不大,刚好是两人一顿的份量,不过被熠瞳烤焦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多半不够吃了。 诺颜眼疾手快,想将烤鱼抢到手中,谁知熠瞳比她更快,夺走烤鱼,笑呵呵地说:“还想跟我抢?等着吃我吃剩下的吧。” 细心地将烤焦的部分剥离下来,将其余的塞到诺颜手中,说道:“看你可怜,算啦,我们一道吃吧。”大口大口吃着焦鱼。 诺颜满足地靠在熠瞳肩头,细细地品尝烤鱼。刚才她也是想抢先吃掉烤焦的部分,熠瞳跟她想到一块了。得夫如此,妻复何憾? 刚吃完烤鱼,突然听见人群中传来女子的痛呼声,接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渔婆手捧着硕大的肚子蹲到地上。 另有人在叫:“珍珠她娘要生了,快回渔村去。” 众人七手八脚扶起她,要送她回家。那渔婆显然十分痛苦,连站都站立不稳。 诺颜见状高声叫道:“别回渔村了,太远,快送她进屋躺着。” 渔民们犹犹豫豫地望望小木屋,又望望渔村。渔村是太远了点,可人家这小木屋是今日刚刚搭建的,小两口又是今日成亲,产妇的血腥,忌讳着呢。 熠瞳见他们还想回渔村,也高声劝道:“人命关天,别犹豫了,快进屋吧。” 珍珠娘痛得嘴唇哆嗦,额头上的汗珠大滴滴地往下直淌,众人只好将她送进小屋。好在渔村的人向来事事都得靠自己,产婆自己村子里就有,再不用另外去请。 女人们将珍珠娘安顿在床上,七手八脚地忙着准备。诺颜找出剪刀和布等等用品交给产婆,刚才渔村送来的日用品中正好有锅灶,可以用来烧水。所有的准备工作顷刻就绪,只等着珍珠娘生产了。 第466章:骂我打我咬我都可以 诺颜听珍珠娘叫得凄惨,怕惊着肚里的孩儿,悄悄地退出屋外,来到熠瞳身边。反正她呆在屋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熠瞳紧紧握着诺颜的小手,听着屋内传来的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叫喊,惊惧地说:“原来生孩子这样可怕。诺颜,以后我再不要你为我生一大堆的孩子了,生这一个就好。你痛的时候,千万别自己硬撑着,我就在你身边,你骂我打我咬我都可以啊。” 诺颜失笑:“生孩子的时候,男人是不可以进屋的。” 熠瞳当然知道这点,就算以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珍珠爹就老老实实守在门口呢。 但他傲然说:“谁说不能进了?我偏要进屋,谁也拦不住我。我自己的妻子生孩子,为什么我这个最亲近的人反要呆在门外?没道理嘛。诺颜,你记住了,你痛了就打我咬我,千万要记住。” 诺颜轻轻捶他一拳,嗔道:“打你咬你又不能减轻我自己的痛苦。” 熠瞳却一本正经地说:“说不定可以呢,我是罪魁祸嘛,说不定你打我几下,心里一高兴,就忘了疼痛了。再说,眼睁睁看着你受苦,却一点忙也帮不上,我心里难过,你就当是在帮我吧,好不好?” 诺颜还能说什么,只好笑着摇摇头:“知道了。” “一定要记住。”熠瞳再次叮嘱。 屋内传来响高的婴儿啼哭声,接着珍珠跑过来,拉着诺颜的手,兴奋地说:“颜姐姐,瞳哥哥,我娘给我生了个小弟弟呢。我爹一直想要个儿子,可惜我和我的两个妹妹都是女孩。这下好了,我爹该高兴了。” 诺颜笑着抚摸她的小脑袋,真是个善良的小姑娘。 熠瞳果然购置了一艘小渔船,跟着渔村的人学习打渔。 风和日丽的时候,熠瞳会准备好食物,带诺颜到附近的海域游玩。兴致来时,甚至夜不归宿,躺在平静的海面上,让涛声伴着入眠。 第467章:天高皇帝远 不过,他一个人出海的时候,一定如约早早地回家,不让诺颜为他担心。再说,他答应过她的,每天都要陪她看夕阳呢。 他们坐在木板的回廊上,吃着美食,看漫天灿烂的彩霞,听大海雄壮的低吟。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偶尔,他们会到临近的镇子上走走,听听戏,再带点用品回来。 渔村地处偏僻,因而民风淳厚,受外界战乱的影响不大。镇子也不大,消息比较落后,诺颜他们去了好几回,才听到酒肆茶楼里在传,听说皇帝又换回原来的那个了。 原来的那个,当然指的是幕风。 这话说得不痛不痒,不咸不淡,听的人也没多大反应。是啊,天高皇帝远,谁当皇帝,关他们什么事呢? 不过,镇子里到底还是有些变化了。据说附近军队镇守的长官都换了一个呢。 镇上似乎变得热闹了,人似乎多了起来。仔细一看,都是些衣衫褴褛的外乡人,多半是逃难逃到这儿来的。 听他们说,外面虽说没有了战事,可混乱着呢。上头的命令朝令夕改,令人无所适从。官吏象走马灯一样,今天是我,明天是你,后天又成了他了。因为换得勤,每个人在换任之前都想趁机大捞一把,可苦了百姓了。 渔村的人也开始报怨,苛捐杂税明显的增多了,原先还勉强能够维持温饱,现在简直是入不敷出了。 熠瞳依旧每天笑对诺颜,绝口不提政事,但细心的诺颜看得出,他的眼神一天比一天黯淡,一天比一天焦虑。 好几次,诺颜想跟他好好谈谈,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来。 生活依旧。 这天天气出奇的好,万里无云,海面上静悄悄的,一丝儿风也没有。远处,蔚蓝的大海同天空接在一起,海天相连,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 熠瞳带了包吃食,拉了诺颜走出小木屋。 “走,我们去海上玩。” 第468章:何苦再去逞能 诺颜去过几次海上,早就被大海的辽阔与博大深深地迷住了,闻言兴高采烈地随熠瞳一道出海去了。 熠瞳将船划到海中央,丢下浆,任由船儿漂着,自己在船上躺下来,手枕在脑后,微闭着眼。 诺颜问:“你在想什么?” “想你。”熠瞳闷声回答。 “哼,别骗我了。”诺颜决定把心里话说出来,“你在想那些渔民和难民,对不对?” 熠瞳一骨碌坐起身,抱紧了诺颜,将脸埋在她的肩窝,烦恼地说:“躲到了天边,还是躲不过这些烦心事。干脆,我们去找一个无人的荒岛隐居,再不问世事。” 诺颜温言安慰:“之所以烦心,是因为你心里挂着这些事,躲是躲不过的。就算你到了荒岛之上,难道你当真能够心安吗?”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她若知道该怎么办就好了。瞧见清澈的水中一群群游动的鱼儿,推推熠瞳,转移话题说:“打鱼。” 熠瞳沉默了一会,突然坐直了身子,振作起精神说:“对,打鱼。现在的我只是一介渔夫,焦虑也没有用。天下事,自有天下人去处理,我何苦再去逞能。” 提了鱼叉伏在船舷,不大工夫便叉了几条活蹦乱跳的鱼儿上船。他本来武功绝顶,经渔民稍一提点鱼儿的习性和捕鱼的技巧,很快便成了一名捕鱼高手。 熠瞳捕得兴起,本来还打算继续捕捉,诺颜叫道:“够了,足够我们吃好几天的了。” 熠瞳也就放下了鱼叉。 原本平静的海面微微起了涟漪,天边也飘来几朵如絮般的云彩,熠瞳叫道:“起风了,我们回去吧。这海上的天气说变就变,今天我们出来得远,万一当真变天只怕赶不回去呢。” 诺颜也有此意。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她这几天身子老是困倦,正想着回去休息呢。 风势渐渐大了,幸喜没有掀起大的风浪。趁着风势,小船很快便回到岸边。 第469章:她怎么来了 熠瞳牵了诺颜的手,提着鱼蒌,扛了鱼叉,一路谈笑着往小木屋的方向走。 还未到小木屋,熠瞳突然停住了脚步,俯对诺颜说:“屋内有人。” 诺颜暗自惊疑,谁会擅自跑到他们的屋子里去呢?莫非他们的身份被人识破了? 答案很快摆在了面前。 大概是屋内的人看见他们回来,而又不肯再往前走,因此打开了房门,来到回廊上。一共有三个人,为的是个中年贵妇,看打扮象是哪个大富人家的主母,她的身后跟了两个随从。 诺颜看清贵妇的面容,不禁悄声惊呼:“咦,太后。” 熠瞳也低声说道:“她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太后。 诺颜和熠瞳离开都城后,一路走走停停的,专往人多热闹的地方钻,压根没有想过要隐匿形迹。因此太后轻而易举便找到了他们的住所。 太后站在回廊上,静静地瞧着下方沙滩上手拉着手的两人,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来对了。 那两人地地道道的渔民打扮,她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诺颜好奇,不顾熠瞳的反对,非要穿上渔婆的衣服。熠瞳拗不过她,只得由她,不过仍是霸道地为她加了件宽大的外衫,遮住她因裹得太紧曲线毕露的身子。 太后静静地瞧着他俩。刚才他们明明谈笑风生的,现在却都惊讶地望着她。细看他俩的面色,比起当初在皇宫的时候丰润了很多呢。被海风吹过的脸,不如往日那般白皙,却洋溢着健康的光彩。 他们应该生活得很幸福吧。其实刚才她看过了小木屋内的情形,已经看出他们对目前的生活是极度满意的。 小木屋内陈设简单,但每一样物品都纤尘不染,摆放在最适当的位置。屋内的每一件装饰显然都是自己手工制作的,独具匠心,绝非市场上能够买得到。只有对生活极度热爱的人,只有对家极度依恋的人,才会花这么多的精力来照料一个家。 她真的来对了吗? 第470章:老天是如此眷顾他 熠瞳只犹豫了片刻,便拉着诺颜的手坦然来到太后面前,坦然注视着她。 他不明白太后为何亲自来找他,但是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过的。既然躲不过,何必要躲,不如坦然面对。又想起了诺颜说过的话,莫非太后当真早就知道他是谁了?否则慕风现在明明在皇宫,在她的身边,她为何还要大老远的跑来找自己。 太后动情地望着熠瞳,嘴唇翕动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你当真是我的瞳儿?” 熠瞳冷静地问:“是慕风告诉你的?” 太后摇头:“不,是我自己瞧出来的。三年前,秋狩之后,你第一次站在我面前,那时我就猜到你不是慕风。你不是慕风,但你仍是我的孩子,我日夜思念,以为此生缘吝一面的孩子。” 太后泣不成声,掏出丝巾捂住了口鼻。 熠瞳眼中闪动着感动的泪花,原来老天当真是眷顾他的,这三年来,他当真享受到了母爱,真真正正给予他的母爱。在母亲的眼里,他是熠瞳,他不是慕风的影子。 如今,他才知道他是多么幸运。诺颜没有把他当作慕风,母后也没有把他当作慕风,她们爱的,都是他熠瞳。 熠瞳以从未有过的深情而真挚的语音轻唤:“母后。” 太后泪如泉涌。 以前的熠瞳在她面前总是循规蹈矩的,从不流露出真实感情,除了要封诺颜为玉妃的那次。 太后好半天才控制住激动的心情,拭干了眼泪说:“瞳儿,你从小不在父母身边,那些年你受苦了。母后一直觉得愧对你,所以任何事情都由着你,想弥补对你的亏歉。甚至,你要封诺颜为玉妃,母后也同意了。诺颜,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好端端的非要说自己被山贼沾污了,否则,母后又怎会让你去住冷宫?” 诺颜想起以前幼稚的行径,自己也觉得好笑,抿嘴笑了笑,甜滋滋地看着熠瞳。不住冷宫,她又怎会遇到熠瞳呢? 第471章:她才是个厉害的角色 熠瞳却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沉着地问太后:“母后,您大老远的跑到这种地方来,该不会只想对我说这些吧?” 刚开始的太后确实动了真情,可是她后来说的这番话多半别有用心,她明明犯不着讨好他和诺颜嘛。 太后忍着又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哽咽着说:“瞳儿,这些话母后早就想对你说了。但是我不敢说,我怕自己只是在做梦,梦见日思夜想的孩子又回到了自己身边。我生怕一旦说出口,梦就醒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熠瞳心中激荡,冲口而出:“您不怪我吗?不怪我抢了慕风的皇位?您不担心他吗?” 太后立刻回答:“我当然不会怪你了,你也是为他好,谁叫他不成器呢。我知道你在保护他,自然没必要担心他了。” 诺颜心头突然嗖嗖的泛起阵阵凉意。她同太后接触的次数不多,可每次太后都让她吃惊不小。别看太后不动声色,其实什么事都瞒不过她,她才是个厉害的角色呢。 比起熠瞳,慕风才叫可怜,才没有享受到多少母爱。 太后又说:“瞳儿,累了偶尔扮扮渔民也不错,可要一辈子这么过就不值了。难道你想将一身的本事都付诸流水吗?” 熠瞳口气突然变得有些冷淡:“母后,您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太后叹息着说:“瞳儿,你住在这种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压根不知道外面乱成什么样子了。左尚书专权,几大藩王又恃功凌主,慕风管束不住他们。母后这次来,就是想请你和诺颜一道回去。” 熠瞳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不会回去的,诺颜也不会。一山不容二虎,一国只能有一个国君,这也是当初父王把我送走的原因。我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再搅入到那潭浑水当中。至于慕风,您应该多给他点时间。” 吁了口气,直视着太后,又说:“或许,您可以帮助他。以您的能耐,一定能处理好这些事的。” 第472章:我是不会回去的 太后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瞳儿,不是我不想帮他,是我帮不了他,局势太乱了。我的能耐,只够维护他当初不被罗宰相所害。自从你父皇登上皇位,本来我已经不想再理世事,只想安心参佛,但为了慕风,我已经尽了全力了。瞳儿,答应我,回都城好吗?你可以再次替代慕风。” “不,”熠瞳断然拒绝,“以前因为抱有怨气,替代了他一次,我已经很后悔了。我已经为他除去了罗宰相,除去了萧宰相,能做的我已经做了,剩下的要靠他自己了。他能从流萤手中夺回皇位,说明他是有能耐的,母后,您要相信他。” 太后嗤道:“什么能耐,他靠的还不是你留下的力量,还借助了诺颜的身份。如今,看这天下都成什么样子了。瞳儿,难道你就忍心祖宗的基业落入到贼人手中?忍心看着天下百姓受苦?” 熠瞳丝毫不为所动,眼望着天边的悠悠浮云说:“以前的我太自负,总以为什么事都在自己掌控当中,其实远不是那么回事。死了一次,浮世的名利恩怨,我已经看得淡了。母后,请您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回去的。” “瞳儿。”太后不死心地叫。 熠瞳不待她再说下去,举起手中的鱼篓说:“母后,瞧,这是孩儿亲手捕获的,母后今日就留在这儿尝尝鲜吧。” 将鱼篓递给诺颜说:“诺颜,你熬的鱼汤最鲜了,今日做给母后尝尝好吗?” 诺颜含笑接过鱼篓,要拿去厨中整理。 太后责备道:“瞳儿,诺颜身子不便,你怎能让她做这个?你这孩子,就是不懂事,应该多找点人服侍她才对。还有,你们住的这屋子太简陋了,海边风大,对大人孩子都不好。” 诺颜笑道:“母后,您放心好啦,诺颜的身子好得很,不会有什么事的。海边空气清新,多活动活动对身体也有好处。做鱼汤孝敬您是应该的,母后您稍等,很快便好了。” 第473章:您难道觉得我不够幸福吗 熠瞳拥着诺颜,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母后,诺颜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娇小姐。不过她现在确实身子不便,既然母后都这么说了,我这个做丈夫的当然义不容辞得帮助她。母后,外面风大,您先到屋内歇着,我们这就做饭去。” 拥了诺颜一同到厨房去了,俨然一对甜蜜小夫妻的模样。 太后看着他们亲亲热热相拥在一起,看着他们在厨房内一道忙碌,不时相视一笑,不禁有些眼热,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夫妻呢。宁王待她不可谓不好,可总觉得敬重多于爱慕,少了点什么。 其余的夫妻更不消说了,妻子得服从丈夫,妻妾争斗更是家常便饭,哪有这般的平等和真心相爱。 想起来,他们两个还真是不容易呢,走过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 风势更加大了,吹在身上带着驱不尽的寒意,那寒意似乎都钻到骨子里去了。太后拉紧了裹在身上的披风,走进了小木屋。 那天的晚饭,是三人共同坐在一张桌子上吃的,宛若平常的百姓人家。饭是普通的饭,菜是普通的菜,却比宫庭里的佳肴珍馐更加可口。小木屋外面寒风呼啸,屋内却是春意盎然,其乐融融。 但太后并未留宿在这儿,坚持要离开。再留下去,她怕舍不得离开了。 “瞳儿,”太后临走前再一次追问,“你真的不愿回去吗?” 熠瞳回望着她,不答反问:“母后,您难道觉得我不够幸福吗?” 太后腾身站起,怒道:“你倒是幸福了,可是我呢?你弟弟呢?你就忍心丢下我们不管?你就忍心看着我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说不定哪天连命都葬送在奸臣手里?” 太后知道熠瞳的性子,不能象对待慕风那样强迫他,因此一来就想用母子的亲情来打动他。谁知好言劝了他这半天,他竟是铁定了心,一点也没将她的话听进去。她这半天的唇舌显是白费了,不禁心头怒起。 第474章:都是这般顽固 熠瞳紧抿着唇,好半天才说:“母后,您将孩儿看得恁高了,孩儿没那般力挽狂澜的本事。这天下本来就是慕风的,如何处置是他的事。至于母后您,如果您愿意同我们一道过幸福生活,我们欢迎您留下来。诺颜,你也欢迎母后留下来,对吧?” 低头看着诺颜,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诺颜理所当然地回答:“是啊。母后,您若能留下来,我们都很高兴的。” 太后怒气渐渐消弥于无形,叹了口气说:“瞳儿,你还在怪你父皇将你送走的事吗?他想送走的,其实不是你,而是慕风啊。你别再怨恨他了。” 熠瞳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反而更加明亮。 “母后,我早就没有怨恨了,我后来才明白,我应该庆幸被送进山庄的是我,而不是慕风。” 拥紧了诺颜,是诺颜让他明白了这个道理。 太后听不懂熠瞳的话,但她明白,今日想说动熠瞳是不可能了。 转而面向诺颜说:“诺颜,你这孩子也是,明明是一国之后,怎么说走就走了?皇后的位置还为你留着,你们回去,瞳儿做皇帝,你做皇后,多好。照顾孩子是件很辛苦的事,在宫里也多点人服侍你。” 诺颜含笑望了眼熠瞳,答道:“我不需要人服侍,也不在乎皇后的位置。只要同熠瞳在一起,我就满足了。” 两个人都是这般顽固,太后只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你们两个要怎样是你们的事,可是你们的孩子呢?难道不为他考虑?他长在这儿算什么?长大了就当个受人欺凌的渔民吗?” 熠瞳冷静地回答:“对于孩子,我自有安排,我有能力让他学到足够多的知识。至于他今后的人生道路,要由他自己来选择。他可以入仕,可以从商,也可以做一个渔民。皇室最是无情,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将来也兄弟相残。” “还有,”熠瞳顿了一下又补充说,“让我回去,只是您的意思,您可曾考虑过慕风的感受?” 第475章:我本来就霸道 太后脸上现出凄惋的神情:“兄弟相残,确实,皇室无情,兄弟相残是常事。不过,瞳儿,我来之前同慕风商量过的。事实上,是他提议让你回去的。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皇宫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着。” 送走了太后,回到小木屋内,熠瞳拥了诺颜坐在火炉前,沉默地望着跳动的炉火。半天才闷声说:“诺颜,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诺颜早知道他心中的忧虑,他在太后面前表现得那般果绝,其实更多的是在说服他自己罢了,说服他自己留下来。 偎在他的胸前说:“你没有任性啊。以前的你才叫任性呢,又任性又霸道。”满足地叹息,以前的她可没少被他强迫呢。 熠瞳轻轻笑了一声,抱了诺颜在腿上,说:“谁说现在的我就不霸道了?”俯下头,给她来了个霸王似的深吻。 “熠瞳,”诺颜含含糊糊地说,“你到哪,我就随你到哪。” 熠瞳停止了动作,他的唇停驻在诺颜的唇前,轻声说:“我哪都不去,我就要象现在这样,时时刻刻同你在一起。不过母后的话倒提醒我了,等你快生的时候,我去另外买个大宅子,多找点人来服侍你。” “小木屋很好啊,就住在这儿好了。” “现在当然好,有了孩子就辛苦了。” “不要紧的,我不要人服侍。” “不行。” “你又来了,你就是这么霸道。” “我本来就霸道。” 狂风骤雨般的吻又落在了诺颜唇上,这回她再也无力开口讲话了,再也无力同他争辩,她闭上眼,沉溺在熠瞳无边的深情中。 小木屋外的寒意却越来越甚。 太后走后,局势似乎更加严峻了。渔村的人无欲无求,向来是平和快乐的,如今却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诺颜到沙滩上散步,常常会遇到珍珠抱了她的小弟弟到沙滩上来玩。第一次看到她娴熟的抱姿,诺颜不禁惊叹。 第476章:无能为力 珍珠却若无其事地说:“颜姐姐,你别看我小,我带孩子的经验可丰富了呢,我的两个妹妹都是我带大的。” “你娘呢?她不带吗?”诺颜问。珍珠不是说她是父母掌心里的宝吗,看起来蛮不是这回事呢。 珍珠答道:“我娘在补渔网,她每天有很多的事要做。光爹爹一个人打渔不够用,娘还要做点活计贴补家用。” “你娘还在月子里吧?” “嗯,她生下我弟弟,第三天就下床了。爹劝她再多休息几天,她说她能做,不要紧的。” 珍珠的口气很平常,这种事她早就司空见惯了,渔家的人可不都这么过日子么。 诺颜却感到心酸,渔民的生活太苦了,珍珠将来大概也会步上她娘的后尘吧。心酸而又无能为力,就算她能够帮助珍珠,可天底下还有千千万万个珍珠呢,她该如何去帮助呢? 大概是自己将为人母的原因吧,诺颜特别喜欢小孩子,常常同珍珠一道逗她的小弟弟玩。 这天,诺颜正在沙滩上同珍珠散步,突然听见渔村的方向传来阵阵喧闹。有男人的漫骂声,女人的尖叫声,哀求声,还有孩子们的哭喊声。 珍珠变了脸色,叫道:“一定是朱大富的人逼债来了,里面有我娘的声音。” 抱着她的小弟弟,撒腿就往渔村跑。 诺颜拉住她,问:“朱大富是谁?逼什么债?” 珍珠焦急地解释:“朱大富是这儿的渔头,我们还有附近另外几个渔村的人打渔都要向他交份子钱。每年的年关他都要派人来逼债,不交钱这个年就没法过。” 说完又往前跑。诺颜紧随在她身后,也往渔村的方向跑去。 她们到达的时候,渔村已经挤满了人。一干凶神恶煞恶奴打扮的人站在场院当中,周围都是渔村的渔民,不过基本是些老弱妇孺。估计壮年男子都出海打渔或者逃债去了。 诺颜不欲张扬,悄悄地躲在人丛后面,拉低了帽沿察看动静。 第477章:逼债 看样子一干恶奴已经将渔村扫荡了一圈,他们面前的地上,七零八落堆了一些海参鱿鱼之类的干货,多半是渔民们打算用来过年的。 里面并没有特别值钱的东西,恶奴们十分不满,放出话来向渔民们勒索。 “我们老爷说了,欠债还钱,今天再不把份子钱交了,这个年你们就别想过了。” 曾经来为诺颜和熠瞳祝福的几个老者向恶奴们苦苦哀求,恶奴们连听也不要听。 诺颜偷偷拉了珍珠,走过一旁,向她打听。 “如果交不了钱怎么办?以前你们的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珍珠红着眼答道:“如果交不了钱,多半他们会抓人,一般是抓了男人去做苦役抵债。以前大家咬着牙也要把钱交清,但我听我爹说,今年年景不好,苛捐杂税又多,连温饱都顾不上,哪还有钱来交啊。” 难怪壮年男子都跑了,真的是躲债去了。 老者们还在苦苦哀求,恶奴头子听得不耐,朝周围的人群扫了一圈说道:“钱是必须得交的。别以为男人跑了老子就没办法了,再不交钱,把你们这些女人小孩通通卖了来抵数。” 当真就有几个恶奴上前查看女人的姿色和小孩的份量,甚至有两个恶奴拉了个年轻女子往他们乘坐的马车上拖。场院内哭声震天。 诺颜看得心头火起,手捏得格格直响,恨不得上前教训这些恶奴一顿。但又想动武毕竟不是办法,赶走这批恶奴保不住还有更多的恶奴过来,可对渔村不利呢。干脆先解决眼前的难关再说。 忍着怒火问珍珠:“你们村到底欠他们多少钱?” 珍珠答道:“按人头算,象我们家,一年需要交给朱大富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几乎是渔民一年收入的一半了。诺颜快算了算,这个渔村不大,大概有三十多户人家,二百两银子足矣。她身上没有带现银,唤了珍珠说:“你跟我来,我有办法。” 第478章:天大的灾祸 珍珠听她说有办法,立刻就象遇到了救星似的,擦干了眼泪随她来到小木屋。 熠瞳不在,诺颜在屋内翻了个遍,也没能凑够现银,只好抽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递给珍珠说:“你去交给朱大富的人,整个渔村的钱都够了。” 珍珠迟疑着不肯接:“颜姐姐,我们怎能用你的钱?你也要用的啊。” 诺颜把银票塞进珍珠怀里,笑道:“傻孩子,我还有用的。这些钱就算是我借给你们的,先把年过了,以后有钱再还给我,总行了吧?你放心,我不要你们的利息。” 珍珠这才欢天喜地向诺颜道了谢,飞跑出去,还债去了。 诺颜一时情急之下想到这么个应急的法子,她万万没有料到,就是这张银票,给渔村的人带来了天大的灾祸。 珍珠拿了银票回到渔村的时候,恰好朱大富本人办完了别的事情,经过渔村,顺便到村中来瞧瞧情况。 珍珠毕竟年纪小,考虑得不周全,见朱大富的手下正在抓人,心中焦急,便跑上前,将银票递给朱大富说:“朱老爷,这是我们整个渔村的份子钱,请您收下。” 朱大富惊讶地接过银票,这帮穷渔民怎会有银票这种东西?一双色迷迷的眼睛不住在珍珠身上打转,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珍珠不懂他目光的含义,但被他瞧得极不自在,怯怯地回答:“回老爷,我叫珍珠。” “珍珠?好名字啊。这张银票你是从哪来的?”伸出手指在银票上弹了弹,这银票倒是货真价实呢。 珍珠倒也机灵,答道:“这是我们整个渔村凑的银子,怕老爷拿着不方便,特地兑换成银票。老爷,请您放了她们吧。” 朱大富心想,这帮穷渔民精着呢,连一分一毫他们都要算得清清楚楚的,岂有主动凑足二百两银子给他的道理。再说,就算如她所说,这种事也该由村里的长者出面,轮不到她这么个嫩女娃儿。这事肯定有蹊跷。 第479章:心忧天下 但他心中另有打算,也不说破,将银票揣进怀里,吩咐道:“放人。”带着一帮恶奴走了。 诺颜这回没有走进渔村,只站在村子外面。见到朱大富带着人走了,渔村重又安静下来,才放心地回到小木屋。 熠瞳已经回到小木屋,诺颜将情况向他简略说了。 熠瞳自是称赞她做得好,深有感触地说:“原以为渔民们靠海吃饭,整日与大海为伴,日子过得自由自在,不想却是这般艰难。看来世外桃源当真不存在啊。朱大富,哼,以后我倒要好好瞧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诺颜也感叹:“帮了这个渔村,可不知道别的村子是怎么应付的呢。除了朱大富,这世上还有张大富,李大富,多着呢。你瞧得过来吗?” 这话正说中了熠瞳的心事,强笑道:“诺颜,原来你比我还要心忧天下。” “还不是跟你学的。”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小木屋内只有炉火燃烧的轻微的哔剥声。 木屋外却热闹起来。原来是渔村的人听珍珠说了是诺颜慷慨解危之后,齐齐过来感谢他俩呢。熠瞳和诺颜劝了好半天才把他们劝回去。 当晚,两人想着心事,辗转反侧,很晚了才沉沉睡去。 早晨,还没起床,突然听见小木屋的门被人敲得震天响,伴着敲门声,有孩子们惊慌的呼唤:“瞳哥哥,颜姐姐,你们快来,珍珠姐姐家出事了。” 熠瞳和诺颜睡意全消,从床上一跃而起,匆匆穿好衣服,打开门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孩子们结结巴巴的,你一言我一语,争着抢着说个不休。熠瞳和诺颜好容易才弄懂他们的意思,原来是珍珠和她爹被官府的人抓走了,理由是里通海盗。 渔村内一片狼籍,珍珠娘头散乱,哭倒在地,她的几个孩子也被她引得哭个不停。见到他俩,珍珠娘立刻扑上来,不住叩头:“求求你们,救救我丈夫和女儿吧,他们是冤枉的。” 第480章:污蔑 诺颜扶起她,问明了原由之后,当即和熠瞳一道赶往县衙。 听说,珍珠父女俩是被县衙的人抓走的。 然而,当他们赶到县衙,几经周折,打听到的却是珍珠爹身亡的噩耗。据说,他刚被押进大牢便畏罪自杀了。而珍珠因为只是连坐之罪,被官卖给了朱大富。 熠瞳怒火中烧,闯进县衙质问负责这个案子的赵知县。他同珍珠爹接触得多了,他捕鱼的技巧就是向珍珠爹学的,知道珍珠爹是个老实巴交的渔民,同海盗根本沾不上边。 差役们阻拦不住熠瞳,被他闯到了赵知县的面前。赵知县见他一身渔民的打扮,轻蔑地睥睨着他,喝道:“大胆刁民,竟敢擅闯公衙,你可知罪?” 熠瞳冷森森的目光盯着赵知县,盯着他心里直毛,嚣张的气焰也收敛了起来。熠瞳这才克制地问:“我来,就是想请问知县大人,为何要抓珍珠和她爹刘大?他们犯了何事,有何证据?” 原来是想为那两个渔民出头啊,还以为他有什么来头呢,赵知县又恢复了傲慢的神态,漫不经心地说:“刘大同海盗勾结,是海盗当中的重要人物。至于证据么,他突然来的横财就是证据。否则凭他一个打渔的,怎可能有二百两的银票?” “单凭一张银票就断定他是海盗?”熠瞳质问,“你说他是海盗,那么他都做了哪些犯法的事?同什么人勾结在一起的?可有人证?” 赵知县被问得张口结舌,半天才指着熠瞳喝道:你一个臭渔民,管什么闲事?他一进大牢就畏罪自杀,这不是明摆着的做贼心虚吗?证据,哼,老爷我有证据也不会给你看,谁知道你是不是他的同伙。老爷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走吧走吧。” 到底还是被熠瞳的气势镇住,不敢当真为难他,只想赶走他完事。 熠瞳知道再说下去也毫无意义,冷冷地又看了他一眼,紧抿着唇转身大踏步离开。 第481章:又一条生命 直到走出县衙大门,熠瞳才忿忿地对诺颜说:“这个狗官,我一定会将这件事彻查清楚。” 诺颜挂着珍珠的安危,向人打听了朱大富的住处,同熠瞳一道去见朱大富。这回怕门房狗眼看人低,不肯替他们通报,两人换上一身华服,赶了马车来到朱府。果然看人先看衣,他们很顺利地见到了朱大富。 诺颜开门见山地问:“听说朱老爷买了一个叫珍珠的女孩子,我们见见她可以吗?” 朱大富警觉地问:“你们见她做什么?” 诺颜不欲多生事端,答道:“我们曾见过她几次,那个小姑娘很机灵很合我们的心意。所以,如果朱老爷肯割爱,我们想将再她买过来。不知朱老爷意下如何?价钱好商量。” “你们想买她?”朱大富眼中闪出狭黠的光芒,一口答应,“没问题。既然两位真心想要,那么,就按原价卖给你们好了。十两银子,给了钱,人就是你们的。” 诺颜原以为他不肯答应,或者趁机抬价,不想他倒是这般爽快。尽管心中疑惑,还是立即掏出十两银子,递给朱大富说:“多谢朱老爷成全。银子在这儿了,请你把珍珠和她的卖身契带给我们。” 朱大富马上抓过银子,揣进怀里,生怕诺颜反悔了似的。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说道:“卖身契给你们。至于人么,我马上让人抬来。” 抬来?莫非珍珠出什么事了?诺颜紧张地同熠瞳对望了一眼。 不多时,两个家丁抬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从厅后绕出来。看到布袋的大小和形状,诺颜的脸顿时变得煞白。 家丁将布袋放到诺颜脚边的地上。 朱大富说道:“她就在里面,两位拿去好了。要不要我派人帮你们搬到马车上?” 诺颜蹲下身,颤抖着手解开绑缚着袋口的绳子。里面装的果然是珍珠,只是,昨日还活蹦乱跳的小生命,如今已变得冰凉僵硬。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头上有一个深深的血窟窿,血迹已经干涸。她的身上,衣不蔽体。 第482章:打你一拳算轻的 诺颜愤怒地站起身,喝道:“朱大富,这是怎么回事?” 朱大富满不在乎地说:“我想让她做我的小妾,谁知这女娃儿不识好歹,非要寻死觅活的。我一个不留神,她就撞到桌子角上了。是她自己撞的,可不关我事,我还觉得晦气呢。” 诺颜难以置信地问:“她才是个十岁的小姑娘,你竟然让她做你的小妾?你怎么忍心?” 朱大富咂着嘴说:“别看她才十岁,可已经育了,味道鲜着呢。一个罪犯的女儿,死了就死了,没啥大不了的。喂,你们说过了要买的,可不许反悔。银子概不退还。” 望着那张毫无愧色的肥脸,意犹未尽的肥脸,诺颜握紧了拳头。珍珠死得真冤啊。她猛地挥出一拳,打在朱大富的肥脸上,打得他眼冒金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朱大富杀猪般地狂嚎:“要杀人了。快来人啊,把他们两个给我抓住,带去见县太爷。” “打你一拳算轻的。”熠瞳恨声骂道。抬起一脚,将朱大富踢翻到对面墙壁上。 狂嚎戛然而止,朱大富连哼也没有哼一声,软软地从墙壁上滑下来,倒在地上。家丁们都吓得脸色惨白,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死不了。”熠瞳冷冷地丢下一句。俯身扛起了珍珠,拉了诺颜出去。 熠瞳将珍珠放在马车上,同诺颜并肩坐在驾驶座上,默不作声地往渔村的方向赶去。 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而他们的家里,还有一个尚在月子里的产妇,拖着三个呦呦待哺的幼儿。 熠瞳心里堵得厉害,驶到大海边,再也忍不住,向着大海深处狂呼:“草菅人命,草菅人命啊。” 天空骤然变得阴暗了,寒风呼啸,波滔汹涌,好似在回应他的愤怒,在表达对冤死者的哀怜。 接下来的两天,熠瞳早出晚归调查此事,终于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第483章:官匪还有什么分别 原来,自那天朱大富见到珍珠后,就起了歹意。他同赵知县勾通一气,假借银票为名,污陷刘大是海盗。这一带海域海盗猖獗,如此一来,赵知县对上面好有个交待,朱大富也可霸占珍珠。 熠瞳掌握了不少证据,动员珍珠娘状告赵知县和朱大富。珍珠娘头摇得拔浪鼓一样,拒绝道:“官官相卫,民告官,哪有便宜可占,说不定连我们娘儿几个的命都难保。” 渔村的人也都劝道:“这事是赵知县做下的,咱们只好认了。” 瞧着渔民们麻木的脸,熠瞳痛心疾:“难道这天下就没有王法了吗?官匪还有什么分别?” 渔民们哀声叹气地说:“以前还稍好点,如今皇帝争江山,你打过来,我打过去,可苦了我们老百姓了。官府的人常常在换,他们自身都难保,谁还来管我们小老百姓的事?再说了,海盗为什么能够横行,就因为他们同官府勾结在一起。别说赵知县,连他上面的知府大人都有收受海盗的好处费呢。” 渔民们说的,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其实熠瞳也知道,只是他是当惯了皇帝的人,对王法究竟还报着点希望。这点子希望在经过了珍珠事件之后,几乎已经完全破灭了,官府竟然已经肆无忌惮到如此地步了呢。 熠瞳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回到小木屋。这件事既然被他撞上了,还是因他的银票而起,他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但他没必要把渔民们都拖下水。 谁知他还没去找麻烦,麻烦倒先找上他了。 当晚,三更时分,诺颜正在酣睡,突然被熠瞳轻轻摇醒。他俯在她耳边悄声说:“有人在房顶,别作声。” 拿了床边的衣服,躲在被中悄悄地穿好。 窗户被人轻轻地撬开了,接着一个黑影跃进窗来,他的手中,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黑影听了听动静,摸到床前,举刀就砍。谁知刀才刚砍至中途,突然停了下来,象是被焊住了似的,砍又砍不下去,收又收不回来。 第484章:另找个住处 那刀自然是被熠瞳给阻住了,他捏着刀锋,轻轻一拉,黑影便撞向他身前。熠瞳再一伸手,黑影只觉两腕一阵剧烈的疼痛,再也握不住刀柄,刀咣当一声跌到地上。那两只手腕,竟是脱臼了。 小木屋外还伏了不少人,听见黑影的痛呼,都从窗口涌了进来,要群殴熠瞳。这些人哪里是熠瞳的对手,只几招便打得七零八落。也是熠瞳不愿滥杀无辜,手下留情,否则哪里还有他们的命在。 众人见讨不了好,一声喊,纷纷夺路而逃。 熠瞳也不去追赶他们,单只留下最先的那个黑影。他早瞧出来了,那人既然被派来做刺杀他的重任,显然武功最强,说不定知道的也最多。 他扯下那人蒙面的黑巾,那就是一张普通男子的脸,没什么出奇之处。 “谁派你来的?”熠瞳沉声问。 那人头一昂,不回答。 熠瞳在他的伤腕处推拉了一下,那人立刻痛得直叫唤,连声说道:“大侠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 熠瞳轻蔑地哼了一声,还以为他是个狰狰铁骨的男儿汉,原来只是个脓包,他还没怎么用力呢。 据那人的供认,原来他是赵知县派来的。白天熠瞳动员珍珠娘告赵知县,渔村的人比较大意,大概是将这事泄露出去了,被人听到,向赵知县告了密,说熠瞳掌握了他不少证据,于是赵知县便想来个杀人灭口。 熠瞳并没有为难那人,放他去了,然后对诺颜说:“都是些三脚猫角色,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不过,这地方也不能住了。明天我们另找个住处吧。” 等到天亮,诺颜收拾好了行李,同熠瞳一道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小木屋,去到县城。 县城内的难民更加的多了。他们去的时候还早,见到不少差役将路边的冻骨抬走。更多的难民则奄奄一息地坐在凛冽的寒风中。 这样的天气,没有个挡风之所,这些难民恐怕很难撑得下去。 第485章:苦难深重 熠瞳拉住一个差役问:“官府没有给这些难民准备避难的地方吗?他们吃什么?” 熠瞳现在穿的不是渔民服装,差役看不出他的来历,不敢轻视,礼貌地回答:“公子,难民太多了,官府管不过来。” “难道就由他们自生自灭?没有振济的粮食吗?” 差役听他提到如此敏感的问题,挪揄道:“这是上头的事,咱们下边的可不敢过问。” 熠瞳听出他的口气,振济的粮食是有的,只是官府不肯放,说不定就中饱私囊了。 前方,有施粥的小车推过来,难民一窝蜂涌上去,只眨眼工夫便将满满一车粥分得罄尽。还有更多的难民端着空碗唉声叹气。 熠瞳见施粥的人是个大富人家仆役的模样,便问他:“这粥是谁施的?” 那人回答:“是我家老爷见难民辛苦,派我每天推一车粥过来救济。可惜难民太多了,我家粮食也不多了,救不了这么多人啊。” 叹息着摇摇头,推着车去了。 旁边的难民接口道:“方老爷真是个大好人啊,象他这样的人太少了。” 熠瞳问:“每天都有多少人来施粥?还有别的救济吗?” 难民答道:“就方老爷每天都派人来。别的嘛,好的时候有三五个人来,坏的时候一个都没有。眼看着饿死冻死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我们也早晚会死在这儿。” “官府从来没有接济过吗?” “官府?官府只会抬死人,怕挡了他们的道。” 另有一个抢了一碗粥的较为强壮的难民舔着碗底,骂道:“不让老子活,老子哪天去抢官粮。” 熠瞳心中一动,赶了马车来到存放官粮的地方。经过县衙的时候,看见不少的渔民被押进狱中,衙外还聚了一堆渔民,在向差役苦苦哀求。听他们的口气,是在企求官府减免税金,缓交渔头的份子钱。 第486章:开仓振粮 熠瞳这几天本就被怒气塞得满满的,对官匪勾结坑害百姓的事恼恨万分,这时,心中起了一个念头,这念头一旦被触及便膨胀得一不可收拾。 诺颜见他突然停下来,望着粮仓,脸色冷静得非同寻常,问道:“你要开仓振粮?” “没错。”熠瞳冷声回答。 诺颜不安地说:“你这是在公然跟官府作对啊。而且,凭我们两个人的力量,行吗?” 熠瞳傲然答道:“为何不行?开个粮仓算什么。” “我是说那些渔民和难民,万一抢粮生争执,失了控怎么办?” 熠瞳思索了一会,说:“我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我会让他们组织起来。刚才我看过施粥的情形,虽然乱,都想抢到粥,但他们都注意着不伤到别人,应该不至酿成祸端。” 诺颜没有再提出异议,百姓太苦了,能抢点粮度过这个难关就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两人当即找到渔民和难民当中较有威望的人,让他们通知民众下午到粮仓来领取粮食,并反复叮嘱,要他们维护好秩序。并从难民和渔民当中挑选了一些身强力壮的人搬运粮食和管理领粮的现场。 然后两人带了人回到粮仓,逼迫守仓的小官吏打开粮仓大门。 开头进行得十分顺利,民众尽管焦躁地想尽快领取到粮食,但并没有生乱,秩序井然。 不过因为动作太大,早就走漏了风声,赵知县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火向附近的军队借了士兵前来镇压。 熠瞳和诺颜只好分头行动,利用街巷狭窄的优势,奋力抵抗官兵。民众中也有一部分人加入到反抗的行列中来,好歹与官兵打成个平手。 然而其余的人见出动了军队,生怕拖延下去抢不到粮食,再也不顾秩序,蜂涌上前抢粮。体弱者被推翻在地,甚至被人踩踏在身上,一时间哭喊声响成一片。 好容易等到粮仓被抢掠一空,民众渐渐疏散之后,熠瞳才停下手,将诺颜护在身后,与官兵对峙。 第487章:竟下如此毒手 粮仓前的地上,尚有不少伤者倒在地上呻吟。熠瞳暗自庆幸,伤者并不多,看样子也没有人死亡,百姓抢了这些粮,大概能够熬上一阵子了。 赵知县在士兵的护卫下,冲熠瞳叫嚣:“你是什么人?竟敢领众造反,公然与朝庭对抗,活得不耐烦了吗?” 熠瞳冷冷地说:“我正想问你呢,仓里明明有粮,为何不振济百姓,反要加征苛捐杂税?” 赵知县仗着有军队护卫,也不惧怕,咆哮道:“好大的口气。如何做是本县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来人啊,把这两个反贼给我抓起来。注意了,那个女的要活的。” 不怀好意地多瞧了诺颜一眼。 熠瞳抢粮的目的已经达到,懒得与他争执,拉了诺颜,纵身起到房顶上。 赵知县大声叫道:“快,快放箭,别让他们逃了。” 士兵立刻拿起弓箭朝他俩射来。几支箭如何能伤得了他们,熠瞳拥了诺颜,足下轻点,瞬间去得远了。 依稀听见赵知县气急败坏地叫:“没用的东西,连两个人都拦不住。把这些造反的刁民给我杀了,凫示众。” 熠瞳的脚步硬生生停了下来,与诺颜对望一眼。刁民?他指的是躺在地上那些受伤的百姓吗? 不及多想,两人同时回转身,心急火燎赶回到粮仓前。然而已经晚了,地上受伤的百姓全都身异处,横七竖八倒在血泊中。 诺颜四肢软,胸口翻涌,差点站立不稳。这些可都是活鲜鲜的生命啊。地上那些百姓并没有抢到粮食,他俩以为赵知县最多责骂他们一番,把他们赶走罢了,因此没有多管,自行离开。 没想到,赵知县竟下如此毒手。 熠瞳愤怒地责问:“百姓何辜,不过是为了点粮食,为了活命,你竟如此忍心。你也配做百姓的父母官吗?” 赵知县喝道:“抢了朝庭的粮食,就是反贼。不诛了他们,如何给其他刁民警示?我如何向上头交待?回来得正好,快,把他们拿下。” 第488章:报仇 熠瞳的眼前全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他的耳中再听不到别的,只有一个声音在脑中轰轰作响。 “杀了他,杀了这个狗官,为珍珠父女报仇,为无辜的百姓报仇。” 他血红了眼,怒喝道:“狗官,拿命来。” 还没等众人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眼前银光一闪,熠瞳已经到了赵知县面前。赵知县嘴张得大大的,眼睛瞪得溜圆,望着面前这个怒气勃,脸色铁青的天神一般的脸。 他突然害怕了,后悔了。然而,害怕已经没有用了,后悔也没有用了。 胸口凉凉的,赵知县恐惧地低下头。他的胸前,一柄匕穿胸而过,匕的柄正握在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手里。 熠瞳嘴角牵动了一下,手腕用力一转。 赵知县只觉胸腔内一阵翻绞,他大叫一声,朝后倒了下去。 熠瞳抽出匕,泄忿似的在赵知县的朝服上擦净血迹,回到诺颜身前,带了她扬长而去。 在场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直到他俩走得不见踪影,众人才象从梦中惊醒一样,惊慌失措地嚷成一片。 “有刺客,快抓刺客啊。” “别让刺客跑了。” “快叫大夫,救人啊。” 这些声音,熠瞳都听不见了。他带了诺颜,一路向前狂奔,一直奔到一处荒凉的海滩,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才停下来,将手中的匕用力扔进大海。他跪倒在沙滩上,俯下身,将头深深地埋在沙砾间,好似在忏悔。 诺颜蹲在他身边,抱紧了他,轻轻抚着他的脊背。 很久很久之后,熠瞳才抬起头,望着远处迷濛的海面,对诺颜说:“你相信吗,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想要杀人。杀萧宰相和萧贵妃是形势所迫,我并不是真的想要他们的命。可是刚才,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诺颜轻声安慰:“这不能怪你。赵知县实在是太可恨了,按照律法,他也是罪大当诛,别自责了。” 第489章:新官上任三把火 熠瞳在沙滩上坐下,拥紧了诺颜说:“诺颜,幸好有你在我身边,这是我最大的安慰。答应我,永远永远留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好吗?” 诺颜靠在熠瞳肩头,握紧了他的手说:“你在说什么傻话呢,我当然会留在你身边。我说过的,你到哪,我就跟你到哪,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熠瞳反握着诺颜的手,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常常不安,生怕有一天你会抛下我。可能是太在乎你了吧。” 回朝诺颜一笑,又说:“好了,不说这些了。本来想找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同你一道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不想却闹出这么多事来,比在皇宫还要麻烦。如今,我们可都是朝庭要犯了呢。说不定大街上已经张贴我们的画像了。” “是啊,要想与世无争,除非找一个没有人迹的地方。”诺颜感概地说,“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呢?” “嗯,”熠瞳沉思着说,“赵知县死了,朝庭多半会另派一个知县过来。我们先留在这儿瞧瞧情况再说。希望这个知县会好一点。” 诺颜同意道:“知县的情况,等事态稳定了,我们再隐姓埋名另找一处理想的地方生活。” “好,就这么办。” 熠瞳所料未错,城不可一日无主,仅只三天,代理知县便走马上任。 然而,新知县的到来,却使百姓的生活更加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代理知县的第一把火,是把难民全部赶去做苦役,以抵他们抢粮的罪行以及所抢的粮食。 第二把火,是要求每户渔家交一定数量的税金,以抵粮仓的亏空。不论有无参与抢粮,都得缴纳。税金的总额,实则远远过了粮仓的价值。 而他的第三把火,便是捕获刺杀赵知县的凶手。 霎时整个县城阴风戚戚,百姓连报怨声都没有了。唯一热闹的地方是县城大门,城门上方悬挂了两个级,门旁还贴了一张告示,说明那两个级正是刺杀赵知县的元凶,因负隅顽抗,在抓捕的过程中被就地正法了。 第490章:全都没了 凶手是熠瞳,凭他一个代理知县,如何有这等本事抓到他?连一点线索都摸不着呢。 熠瞳和诺颜时时刻刻在关注县城的动静,得知代理知县已将凶手抓获,比任何人都要惊奇。明明他俩好端端的,连捕快的影子都没见着,那么,那两个级是什么人的? 猜测不如行动,两人化了装,潜到城门下方,混在人群当中,仰面看那级。两个级面目模糊,被烧损得很严重,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只依稀可辩是一男一女。 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 “真是可惜啊,那样好的两个人,就这样没了。” “嘘,小声点,别被人听见了,小心把你也抓走。” “听说了吗?他们同之前的那个海盗头子刘大是一伙的呢,刘大所在的那个渔村就是海盗的据点。” “我也听说了。新来的县太爷费了不少力气才抓到他们呢,整个渔村都在反抗。不过也好,趁便把整个渔村给端了,省得海盗害人。” “难说啊,谁知道是海盗害人更深还是官府害人更深。” “找死啊,千万别再说这种话了。” 刘大所在的村子?刘大是珍珠的爹,他所在的村子不就是他们之前住过的那个地方吗。这么说,渔村出事了。 两人匆匆离开城门,赶往渔村。 渔村已不复当初的模样,整个村子被烧得只剩一片废墟。一个人也没有,唯有漆黑的残垣剩壁,在无声地诉说着冤屈。他们的小木屋也被烧毁了,毁得只剩下一堆灰烬。 远远的有哭声传来,是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女人花白的头在寒风中纷纷乱乱地飞扬,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她正朝着废墟走来。走得近了,看清她的容貌,才赫然现她竟是珍珠娘。她的脸上满是皱纹,比起几天前,至少苍老了十岁。 她又哭又笑,又唱又叫。 “都没了,哈哈,全都没了。” 第491章:血债血偿 诺颜一阵心酸,比心酸更多的是愧疚,因为她和熠瞳考虑不周,才害得渔村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拉住珍珠娘,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珍珠娘淡漠地瞧了她一眼,象是根本不认识她似的,拍着手笑道:“全都没有了,哈哈,真好玩,好大的火。” 原来她已经疯了。 可是除了她,再见不到渔村别的人了,诺颜不死心地追问:“是谁放的火?你的孩子们呢?渔村其他的人呢?” “孩子?我的孩子。”珍珠娘伸出双手,做抱孩子的样儿。她低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突然放声痛哭起来。 “孩子,我的孩子都死了。被人害死了,被火烧死了。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啊,为什么我要自己出去挖海蛎啊,为什么我要把他们留在家里啊。” “哈哈哈哈……”女人一路狂笑着奔远了。 诺颜还想追上前去,熠瞳一把拉住她。 “算了,问也问不出什么,她疯了倒好,何必再刺激她。” 诺颜眼圈红红地说:“可是我想好好照顾她,她太苦了。” “好吧,”熠瞳心里也负疚,说道,“我们在附近找一户可靠的人家,托他们照顾她。因为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更重要的事?” “没错,更重要的事。” 熠瞳盯着废墟,坚定地说:“血债血偿,我会让冤屈者得到昭雪,会让造孽者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但诺颜却不由得感到阵阵寒意。 不安地问:“这事多半是新任知县做下的,难道你还想刺杀他?” 熠瞳摇头:“不,我不会再做出刺杀这种愚蠢的行为。杀了赵知县,又来一个代理知县,杀了这个知县,还会有更多更残暴的知县出现。刺杀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要从根本上解决它。” 诺颜失声问:“根本?你想回去?” 第492章:回到皇宫 “是,”熠瞳重重地一点头,“我要回皇宫。这些天我已经想过了,天下这么多的苦难,我是不可能安心隐居的。诺颜,对不起,我不能给你一个安稳平静的生活。随我一道去都城好吗?等天下太平了,我们再离开皇宫,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诺颜叹道:“我早知道你是放不下的。有在小木屋与你相厮相守的日子,我已经很满足了。走吧,我们回去。” 临回皇宫前,他们把珍珠娘安排妥当了,还打听了渔村被毁的确实消息。 渔村果然是被新任代理知县烧毁的。他为了向上级邀功,利用赵知县污蔑刘大为海盗一事,以及熠瞳和诺颜曾在渔村旁边居住的事实,捏造渔村是海盗的据点,将渔村毁于一旦。并从烧死的人中选了两个人头,冒充是刺杀赵知县的元凶。 当时海上风浪大,渔村的人都没有出海。唯有珍珠娘因生活所迫,冒着大风浪到礁石上去挖海蛎,侥幸留得一命。但她本来因珍珠父女之事大受打击,如今又遭此横祸,精神彻底崩溃了。 来的时候,一路风花雪月,走走停停。 回去的时候,却是快马加鞭,恨不能插翅赶回皇宫。 他们到达都城的时候,正是日暮时分,正好赶上关城门。 重又来到塔楼,望着夜幕下沉睡的皇宫,诺颜问:“你准备怎么做?按照太后的意思取代慕风吗?” “不,”熠瞳回答,“我不会取代他,我会在幕后协助他。这回,我甘愿做他的影子。” 熠瞳拥着诺颜的手紧了紧,看着她,微微笑了笑说:“倒是你,让我头痛。” “我怎么了?怕我拖你后腿?”诺颜不服气地问。她已经够支持他的了,他要回皇宫,她二话不说就随他一道来了,他这不是小瞧人吗? 熠瞳在她面上轻轻吻了吻说:“看你,又多心了。我是想,如果让你呆在宫外,我不能时时陪着你,终是不放心。如果让你呆在宫中,你势必得做回你的皇后,尽管只是名义上的。那,我算什么,我们的孩子又算什么?” 第493章:等你们多时了 诺颜抿嘴一笑:“想这么多做什么?都说了,你到哪,我就到哪。你做慕风的影子,我也做他的影子好了,不见得非要做回皇后。好啦,先办正事要紧。” “好吧,我们去见慕风。” 反手将诺颜背到背上,往龙渊宫的方向而去。 诺颜伏在他宽阔挺直的背上,脸紧紧贴着他的脖颈,安心而又满足。 这些天,尽管忙于赶路,熠瞳却丝毫没有忽视她,时时留意照顾她,生怕她累坏了。 一直到了龙渊宫外,熠瞳才轻轻放下诺颜,躲在暗处查看情况。 龙渊宫的卧室内还燃着烛火,熠瞳凝神听了听,说:“慕风多半还没睡。” 龙渊宫的前方,有不少的人值守。然龙渊宫的后方,却不见任何人的踪影,卧室这一面的窗户毫无阻拦地出现在面前,好象这是特意为他们留下的通道似的。 熠瞳低语:“奇怪,以前这边都有人值守的。慕风在捣什么鬼?难道他想时常从这儿偷溜出去?” 诺颜悄声说:“管他什么目的,没有人守着更好,我们这就进去吧。” “好。” 熠瞳答应着,拉了诺颜闪身来到窗前,轻轻叩响了窗户。 窗内传来慕风柔和清澈的声音:“进来吧,等你们多时了。” 窗户无声地打开,慕风熟悉的容颜出现在窗前,他的脸上,没有倦意,也没有惊讶之色。 熠瞳拉了诺颜跃进窗内,关好窗户,回身问慕风:“你知道我们要来?” “我猜到的。”慕风回答,“母后去找你,我都知道。我派了人在你们呆的那个县城打探消息。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带人抢粮和刺杀赵知县的事件,也知道新任知县的所作所为。以你的性子,责任心重又心忧天下的性子,我猜你多半不会袖手不管。所以,我撤掉了后院值守的人,每晚都在等你们出现。” 第494章:永远的同盟 熠瞳解释:“慕风,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要夺你皇位的意思,我只想在幕后协助你。毕竟,之前的三年都是我在处理朝政,你刚接手不久,很多地方不熟悉。这些天,我已经整理了一些大体的方略,我们可以一道讨论。” 慕风脸上现出奇异的笑容,他说:“熠瞳,这回你甘愿当我的影子?” “是。”熠瞳简洁而又肯定地回答。 “你再不抱怨了?心中没有怨恨了?” 熠瞳诚恳地说:“慕风,你实在不必再顾忌什么。我之前的怨恨早就烟消云散了,你救了我一命,我还没感谢你呢。” 慕风朝熠瞳重重地捶了一拳说:“你受伤,是因我而起,不存在什么救命之说。我们俩的是是非非太复杂,扯不清了,也没必要再去扯清。连娘胎我们都共用一个,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熠瞳也重重地捶了慕风一拳说:“说得是。所以啊,这回,你的影子我是当定了。” 两人相视而笑。诺颜欣慰地看着他们。 慕风又说:“不存在影子一说。连娘胎都共用,这皇位是谁的,还有什么分别?” 熠瞳不答他的话,将诺颜拉过来,紧紧地搂着她说:“别的东西都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诺颜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你别想染指。” 诺颜瞪他一眼:“你在说什么呢?” 慕风含笑看着诺颜:“诺颜,你的气色好得多了呢。你认识熠瞳,是因我而起,所以,我想不对你负责都不成了。以后啊,若是熠瞳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讲,我帮你教训他。” “好啊好啊,”诺颜满口答应,忍着笑朝臭着一张脸的熠瞳瞧了一眼,说道,“我们是永远的同盟。” “没错,永远的同盟。”慕风挑衅地看着熠瞳。 熠瞳唯有苦笑,谁叫他要摊上这么一个不惧夫威的妻子和不惧兄威的弟弟呢。 慕风却松驰了脸,轻轻地笑出声来。 第495章:不想当皇帝 然后他正色说道:“熠瞳,我承认我对诺颜的感情不一般,但是我遵重她的选择。有时候,爱一个人,并不是要得到,而是,放手。” 熠瞳和诺颜都歉疚地看着他。 慕风忙摆手道:“你们别用这种眼光看我行不行?到底是夫妻啊,心有灵犀,连变脸都变得一样。” 话是调侃的话,说到后面,口气却难免有些酸酸的。 不待那两人回答,慕风又说:“好啦,我们说正事。熠瞳,你不必做我的影子,因为,我压根就不想当这个皇帝。我等你回来,就是想让你接过我肩上的重担。” 诺颜惊讶地望着他,曾经他费尽心机要将皇位夺回来,如今却又想把它推开,和流萤一样。皇位当真成了他的玩具不成? 熠瞳有些恼怒地说:“都跟你说了,我不是来抢你皇位的,诺颜可以作证。还说不计较,你这不是在计较吗?” 慕风苦笑道:“我说的是真话。过去,父皇只有我一个儿子在身边,他驾崩以后,皇位别无选择落到我头上。后来,被你抢了皇位,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不甘心被人替代,一门心思只想着要将皇位再夺回来。其实,皇位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根本没有多想。” 顿了顿,又说:“如今,我已经想明白了,皇位不仅是权势荣耀,它个责任,需要有德有能的人才能胜任。过去我是罗宰相的傀儡,如今又被左尚书操纵,我没有能力扭转乾坤。熠瞳,你是天生的皇帝,你有责任心,有能力,这个皇位应该由你来坐才对。” 慕风说得十分诚恳,熠瞳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于是也诚心诚意劝他:“慕风,当年你被罗宰相掌控,是因为你的年纪小。如今,受制于左尚书,是因为你脱离朝政多年,一时还不熟悉,还没有培植出自己的亲信力量。只要假以时日,你一定能行的,你要相信自己。我当初对付萧宰相,不也用了三年的时间来准备。” 第496章:皇位和皇后都送给你 慕风道:“你和我不一样。你从一个从未接触过朝政的门外汉,到有足够的力量对付萧宰相,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很了不起了。而我,虽说在外奔逃了三年,可这三年我并非没有接触政事。而且,我还有你留下来的力量,按说局势不至于如此糟糕才对。我确实不如你,这是实话。” 熠瞳还想劝说,慕风打断他:“熠瞳,我们之间不必再说那些假惺惺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了。而且,就算有能力,我也不想做皇帝,我向往闲散的生活,不喜欢被拘束。朝政对我来说太枯燥,太烦闷,我真的不想再做了。” 熠瞳只好说:“如果你真的觉得累了,想休息一下,我可以暂时代你处理政事。等你休息够了,再回来吧。” 慕风连连推辞道:“我是要休息一辈子的。对朝政,我真的很厌倦了。皇位送给你了,还送你一个现成的皇后。嘿嘿,如今,我要去过我想过的日子了。” 慕风转过帐后,很快换了一身便服出来,朝熠瞳和诺颜挥挥手说:“我得走了,后会有期。” 熠瞳叫道:“你还没跟我交接呢。” 慕风笑道:“政事都摆在那边桌上,你自己瞧去吧。三年前,你不也没同我交接么,呵呵,如今,你只有做得更好。” 轻声笑着,从窗口出去了,很快便不见了人影。 熠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慕风,还说不计较,明明对三年前的事还耿耿于怀嘛,临走前还摆了我一道,也不交待就走了。” 诺颜白他一眼:“是你自己小心眼吧。人家慕风都说了,政事都在那边桌上摆着,他肯定早安排好了。” 熠瞳呆了呆才说:“这么说,他是铁定了心不会再回来了。他就这样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我了?” 来到慕风所指的桌前,桌上果然放着厚厚的一叠信,里面分门别类详述了各个方面的情况,显然是早就在着手准备了。 第497章:养好病回宫 熠瞳一边翻看一边低声说:“慕风啊慕风,早就在算计我了呢。” 诺颜也感叹:“你们啊,刚开始都争着要这个皇位,如今却又都往外推。你们自己争倒不打紧,可是百姓却遭殃了。” 熠瞳神色一凛,说道:“诺颜,你提醒我了,位高责重,皇位不是闹着玩的。我已经害得天下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该是为他们谋福利的时候了。渔村的仇我一定要报,天底下还有千千万万个渔村,我更要为他们考虑。” 诺颜鼓励道:“你一定行的。” “是,我一定行的。”熠瞳的口气无比的自信和坚定。 他将桌上的信收归到一处,拉了诺颜到窗前,说:“走,我送你出去。” “去哪?你还想让我住在宫外?”诺颜问。 熠瞳笑着拎拎她的鼻子:“你倒想呢。如今,咱们的皇后该从皇家别苑养好病回宫了,不过,可不能半夜鬼鬼祟祟出现在皇帝的寝宫。明天,你再光明正大进宫来。” 诺颜也笑着拍拍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忘记这点了,若是明早从这儿走出去,非吓坏一帮人不可。” 第二天,诺颜并没有大动干戈,轻车小轿从侧旁的宫门回到凤仪宫。 凝霜见了她,红着眼说:“娘娘,你去别苑养病,怎么没带凝霜去?连说都没跟凝霜说一声,害人家整日担心。” 诺颜轻轻捶了下熠瞳,笑道:“都怪他啦,非要我马上就去,其实我身体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熠瞳宠溺地笑看着她。 凝霜瞧在眼里,欣慰地想,娘娘这次回来,跟皇上的关系好得多了呢,和从前差不了多少。真好,前阵子也不知道他们闹什么别扭了,生分得哪象是夫妻呀。 熠瞳坚持要给诺颜来个封后大典,诺颜嫌麻烦。 熠瞳说:“这次的仪式是做给别人看的,也就是向你授权的意思。以后啊,整个后宫都要交由你来打理,你可不能再象从前那样偷懒了,得让我后顾无忧才行啊。” 第498章:封后大典 诺颜知道接下来他要全力处理朝政,对付左尚书和一干藩王,整肃吏治,自己唯有管好后宫,协助他。 因此不再推辞,调侃道:“把后宫交给我,你就亏大了,恐怕你得成为史上妃子最少的皇帝了。怕不怕?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熠瞳咬着诺颜的耳朵说:“光你一个已经够我对付的了,哪还有精力去找别的女人。” 诺颜红了脸,推开他:“没正经,哪象个皇帝呀。” 熠瞳呵呵笑着说:“在你面前,我从来就不是个皇帝嘛。诺颜,你说实话,你有没有把我当作皇帝过?” 诺颜歪着头想了想,说:“有。你在渔村的虚墟前,誓说一定要血债血偿,让冤屈者得到昭雪,让造孽者受到惩罚。你还说,你要解救千千万万的渔村。那时的你,就是个皇帝。” 熠瞳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对,诺颜,这正是我回来的目的。以后,如果我松懈了,你要记得提醒我。” “嗯。”诺颜答应。心里却想,她有提醒他的机会吗?回来的这两天,除了吃饭睡觉,他都在忙于国事,一刻都没有放松呢。 在诺颜的坚持下,封后大典尽可能地简省,但整个程序仍是十分繁复。好容易等到熠瞳为她戴好冠冕,授予了金册金宝,诺颜才有机会喘上一口气。 她抬起头,望着阶下朝她欢呼的百官,有一种十分异样的感觉。其实异样的感觉刚才就有了,而现在,似乎更甚。似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让她周身极不自在。 诺颜顶着沉重的凤冠,转动僵硬的脖子,不动声色地观察。 终于,她找到了目光的来源。在熠瞳的右前方,一个身穿奇异服装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用深沉锐利的目光盯着她,那目光中,隐隐含着责备。 那男子身上的服装,似僧非僧,似道非道,她瞧不出他的来历。 第499章:暗通消息 等到百官欢呼完毕,礼官高声唱道:“请国师赐福。” 一直盯着诺颜的中年男子收回目光,微顺了眼,来到诺颜面前,举起手中的权杖,口中讷讷地念着些什么,无非是祝福之类的话。 他念了些什么,诺颜并没有太在意,只不住在想,原来他就是国师。 慕风曾说过,当年的国师已经不在了,但是他找到了他的徒弟。那么,眼前这个人便是当年国师的徒弟,也就是当年塔塔部落祭师的徒弟了。他知道当年娘被宣宗抢走以及塔塔部落被灭族的详情吗? 其实,对于当年的往事,诺颜心中一直存着无数疑惑。依娘的性子,如果当真是宣宗抢了塔塔部落的玉矿,还灭了塔塔部落全族,为何娘还能心平气和呆在静宜宫,而不想方设法为族人报仇? 莫非流萤说的是真的,宣宗压根就没有做过这些事情,而是另有其人? 她不敢深想下去了。 国师口中唱着奇怪的歌谣,腔调激昂喜庆,好似在赞颂与赐福,但是他说的语言却非常奇怪。不是官话,也不象哪个地方的方言,诺颜却能明明白白听懂他的话。 他在唱,明日下午,我会去太后的慈安宫,请你来见我,我有话对你讲,是关于塔塔部落的事。 诺颜震惊地望着他,又朝周围扫了一圈。众人脸上洋溢着喜悦的光彩,好似压根没有听懂国师的话,于是诺颜明白了,他说的是塔塔部落特有的语言。 朦胧记得小的时候,娘在背地里都是同她讲这种语言。虽然有十多年没有接触到了,可这毕竟是她的母语,是不会轻易忘记的。 国师急促地唱,你听懂了吗?听懂了就朝我点点头。 诺颜微微晗。 国师欣慰地唱,只能你一个人来,千万别让他人知道了。 诺颜再度点头。心道,这个他人,多半指的是熠瞳,否则他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只要明对熠瞳说想要见她就成了。 第500章:继续增肥计划 心头的不安又蓬蓬勃勃地开始滋长。 朝身旁的熠瞳望了一眼。熠瞳也正好回头看她,见状冲她安慰地笑了笑,好似在说,再坚持一下,仪式马上就结束了。 他的笑容,好似一道阳光,把诺颜心头的不安立刻驱散了。 国师停止了颂唱,朝诺颜和熠瞳分别鞠了一躬,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去了。 礼官高声唱道,礼成。 喜气洋洋的乐声中,熠瞳牵了诺颜的手,拉她一道上了马车。 马车的帘子刚放下来,诺颜就揉着脖子说:“累死我了。”将头靠在身后的靠背上,以减轻脖子的负担。 熠瞳将她头上的凤冠小心地取下来,放在车内的小几上。 诺颜惊讶地问:“现在就可以取下来吗?” 熠瞳取笑道:“在后宫又没有人来朝贺你,不必讲究那么多。莫非你还舍不得?” 流萤攻下皇宫后,将慕风和熠瞳原有的妃子全都送出宫去了。而他兄弟俩重新接管皇宫后,并未将她们再接回来,也没有临幸别的女人。所以,现在的后宫,唯有诺颜一人。 头上的负累一下子没了,诺颜轻松地坐起身,回敬道:“我才不会舍不得,是你非要来个这种无聊的仪式。” “是,是我不好,害你受累了,为夫现在就来补偿你。” 补偿?怎么补偿?诺颜还没弄明白,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到了熠瞳身上。 熠瞳抱了诺颜,吃吃笑道:“诺颜,你现在好重哦。” 诺颜安心地蜷在他的胸前,闭上眼说:“那当然,我现在是两个人嘛。” 熠瞳捏捏她粉嫩的脸颊,脸上笑意未减:“未必是这个原因吧,你的脸也圆了不少呢。” 诺颜猛地睁开眼睛,坐起了身,打掉熠瞳的手,嘟着嘴说:“你在嫌弃我?” 熠瞳含笑在她脸上大大地亲了一口。 “嫌弃你?我只嫌政事太多,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太少。嗯,看来我的养妻养子计划很成功嘛,以后继续你的增肥计划。” 501章:没必要再打扰他 “才不要呢,”诺颜身子一拧,“长成个小猪样,难看死了。” “哎,你看看你,又在乱动。”熠瞳将诺颜固定在身前,“还是长肥点好,免得你的身子太灵活,扭来扭去的,不象个未来母亲的样儿。就算是长成小猪,咱们诺颜也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小猪,对不对?” 诺颜抿嘴一笑:“要我长成小猪嘛,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你得先变成小猪。” 捧了熠瞳的脸,细细地瞧他。比起在塔楼,她与熠瞳重聚的那次,熠瞳的脸也丰润了很多,不过眼中布满了血丝。 诺颜心疼地说:“你太操劳了,得多休息才行。朝政不是一天能够解决的,如果身体垮了,还怎么处理政事啊。” “没关系的,我的身体棒着呢,还挺得住。” 熠瞳将诺颜按回到胸前,又说:“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再大的困难我也不怕。” 诺颜闭上眼,感受着他的气息。国师奇怪的举止却又浮现在眼前。他想对她说什么呢?熠瞳这样信任她,而明天她却要瞒着他去偷偷会见国师。 不过,国师要同她讲的,是与塔塔部落有关的事,与朝政无关,与熠瞳也无关,她不算是在欺骗他吧。朝政已经够他烦心的了,这点小事她没必要再去打扰他。 突然想起来,熠瞳好象还不知道她的身世呢。重聚之后,开头是沉浸在甜蜜当中,后来又忙于渔村的仇怨,心忧天下,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告诉他,她已经知道自己父母的来历了呢。 “熠瞳,你想知道我是谁吗?”诺颜轻声问。 “你是我的妻子呗。”熠瞳脱口而出。 接着象是才明白诺颜话里的含义似的,问道:“你还想让我帮你查静夫人的来历吗?这阵子生了太多事,都给耽误了。还是你已经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了?” 诺颜还没来得及回答,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接着听见车外韩公公尖声唱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回到了凤仪宫。 第502章:赴约 车帘被人掀起,诺颜着急地想从熠瞳身上挣下来。若是被人瞧见她这么幅德行,那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熠瞳偏不如她的意,抱了她,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走下车。诺颜羞得恨不能把脸嵌进他的体内。 熠瞳朗声说道:“娘娘累了,不必参拜,回头领赏去吧。” 抱了诺颜径直走进卧室。 瞄了眼熠瞳身后,见再无旁人,诺颜没好气地瞪着他,不满地说:“干嘛不放我下来?丢死人了。” 熠瞳笑着将她放到床上:“你累了嘛。好好休息,我还有事要办,晚上回来陪你。” 诺颜忍着心中的不舍,推开他:“你去吧,别管我。” 熠瞳吻了吻诺颜的额头,起身朝外走去。走到门口,却又回过身,带着古怪的笑容说:“让你知道,你再变得重一点,我也能抱得动你。” 又贬她,诺颜腾地坐起身,冲熠瞳嚷道:“你真讨厌。” 熠瞳哈哈大笑着出门去了。 诺颜坐在床上,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二天的午后,熠瞳自是不在,诺颜派人去慈安宫打听,国师果然来了。太后信佛,据说曾与国师交谈过几次,国师甚得她意。 诺颜估摸着到了国师应该告辞的时间,借口说要去向太后问安,来到了慈安宫。 她的时间算得恰恰好,刚走到门口,正好撞见国师从慈安宫内出来。 国师以礼参拜,然后注目瞧着诺颜的面色说:“娘娘,可否让下官为娘娘推算命理?” 诺颜明白他的意思,顺势说道:“本宫正好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国师,国师请。” 令众人留在原地,带了国师来到慈安宫前方一块空旷的草地中央。众人只能看见他们的举止,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诺颜走到草地中央,停下脚步,直截了当问:“你说,要告诉我塔塔部落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国师欣慰地说:“你果然是塔塔部落的后人,这世上,恐怕只有我们两人才听得懂塔塔部落的话。” 第503章:谁是叛徒 诺颜审视着国师,问:“你是什么人?你同巫师到底是什么关系?” 国师赞道:“好聪明的女子,猜到我与巫师的关系非同一般。实话告诉你吧,我不是巫师的徒弟,而是他的儿子。” 巫师的儿子?那么他就是当年想娶娘的那个人了,是他们父子俩带领宣宗进入密林,害死了族人,还抢走了娘。 诺颜忿忿地骂:“叛徒,你还好意思来见我?” 国师微变了脸色,反唇相讥:“只怕叛徒不是我,反而是你。” “我是叛徒?我可没有窜通外敌,卖族求荣。你因为当不上族长,娶不到我娘,就带了人进去抢玉矿,抢我娘。抢了也就罢了,为何还将所有的族人都杀了?难道他们不是你的同胞手足吗?” 诺颜越说越气。 国师却并不生气,叹道:“原来你还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实情。” “哦?”诺颜捺下火气说,“你倒,当年的实情是怎样的?” 国师咬牙说道:“事情得从你父亲刺王展鹏离开塔塔部落,去神山采仙草的那天说起了。” 那天,诺颜的娘静夫人,那时她还是阿静,送展鹏一直送到神山脚下。她目送展鹏独自进入神山,直到不见了踪影,还迟迟舍不得回去。 余人都已回到密林,唯有巫师的儿子阿洛还守在她的身后。他的心情十分复杂,眼看着心上人和族长的位置都将落入他人之手,而他只能默默地守护着她。 “阿静,回去吧。”他终于忍不住上前相劝。 “我想再呆一会,你先回去吧。”阿静站着一动不动,眼睛仍望着前方。 阿洛见她不肯回去,只好陪她站着,一直站到夕阳西下,一直站到巫师找了过来,他们三人才一道回去密林。 谁知刚走到密林的入口,便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三人变了脸色,立刻进入密林去看个究竟。 幕色已经降临,密林内阴风凄凄,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正与塔塔部落的族人相斗,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尸体,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塔塔部落的族人。 第504章:侥幸逃得性命 黑衣人现他们三人的踪迹,立即上前,向他们痛下杀手。 巫师父子并不擅长打斗,他俩把阿静夹在中间,奋力拼搏。眼看抵敌不住,幸好阿静养的豹子小乖及时出现,替他们挡了几刀,才侥幸救了他们的性命。 小乖将阿静托在背上,背着她向密林外奔逃。阿静对巫师父子说,我们绝对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先留得性命,再报仇不迟。 他们三人处在密林的边缘,因此总算逃得性命,但小乖却伤重死去。 直到很久以后,他们才知道,塔塔部落被灭族,而玉矿也被人劫掠一空。 他们逃出很远,直到确信身后没有追兵,才在一处偏僻的小镇隐藏下来。恰在那时,他们遇到了微服出游的宣宗。 宣宗对阿静一见钟情,尽管她那时即将临盆。巫师父子商量着,当日的那伙黑衣人武功高强,显然并非寻常之辈,凭他们三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为塔塔部落报仇雪耻,不如借助宣宗的力量。 在巫师父子的巧妙安排下,宣宗对巫师占卜掐算的本领信以为真,加之对巫师的谈吐以及渊博的知识赞赏备至,当即决定封他为国师。 巫师的儿子出于私心,既想保护阿静不被宣宗侵犯,又想增添三人在宣宗心目中的份量,于是在阿静诞下诺颜的时候,假说诺颜衔玉而生,并且有非同寻常,主宰天下的命格。 诺颜脖子上的玉坠材质奇特,宣宗笃信不疑。 巫师父子更是巧舌如簧,隐瞒了同阿静之间的真实关系,只说他们算出阿静肚里的孩子将来贵不可言,但必须择地而生,因此将阿静带来此处。果然孩子一出生就遇上了贵人。 宣宗大为高兴,于是有了后来接阿静母子进宫,将诺颜许配给太子之事。 国师讲完,诺颜冷笑道:“这么说,你还是我和我娘的大恩人了?” 国师问:“你不相信我的话?” 诺颜反问道:“你们明明知道我父亲是南郡之王,他本人武功高强,手中还有数十万大军的兵力,为何不去找他,反要装神弄鬼骗取宣宗的信任?” 第505章:被小人所乘 国师苦笑道:“这么想也怨不得你,当时我们仓皇逃得性命,草木皆兵,对任何人都不敢相信。而你父亲当时的嫌疑最大。” “为什么?” “因为他最了解我们塔塔部落。除了他,几百年了,从未有外人进入过塔塔部落。如果不了解部落内部的情形,如何能够举手间将部落摧毁?那伙黑衣人,也只有你父亲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才能支配得了。” “承蒙抬举。”诺颜的口吻不无挖苦。 国师不以为忤,继续说:“你父亲刚上山,部落便遭人侵犯,未必太巧了点。” 诺颜按捺着怒气问:“你们怀疑我父亲可以理解。可是我娘呢?她怎么会怀疑他?” 娘常说,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怎会认为是他带人进去杀了族人,抢了玉矿? “你娘当然不信,可是当时的情形,她没有办法说服我和我父亲。唉,如果我们相信她倒好了,也不会被小人所乘,生后来的事情。那么,你父亲仍是一代藩王,而你,会是捧在父母掌心的小郡主,会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国师唏嘘不已。 见他不再抵毁父亲,诺颜冷静下来,问:“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那个人当然不是我爹,对吧?你说被小人所乘,那个小人是谁?” 国师原本清澈的目光却突然变得有些犹疑,他迟疑着说:“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此事,终于知道派人灭了塔塔部落的人是谁了,他不是你父亲。至于他到底是谁,你得自己去查。否则,我说了你多半也不会相信。” 眼看答案就摆在面前,他却卖着关子不肯说出来,诺颜又急又恼。 “你查了那么多年才查清此事,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难道你也要我花上十几年的时间吗?” 国师答道:“此事关系重大,不让你亲眼看到证据,你终是不会相信。唉,你同你娘一样,也是个极重感情之人。我自有安排,不出几天,你就能自己查到答案。” 第506章:提供线索 诺颜敬谢不敏:“在你的安排之下查得答案,同你自己告诉我还不是一样,何必多此一举。” 国师却不回答,只朝她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娘娘,下官告退。” 转过身,大袖飘飘地走了。 诺颜呆呆地站了半晌,不知为什么,对面前的慈安宫突然产生了畏惧排斥之感,情绪十分低落,也没去向太后问安,怏怏地回凤仪宫去了。 第二天是诺颜会客的日子,少不了有朝庭命妇前来拜贺。诺颜依礼雍容大度地接见了她们。 等到来客都出宫了之后,凝霜将来人送的礼品一一拿给诺颜过目。诺颜对这些东西没啥兴趣,心不在焉地看着。突然,一个紫檀木盒子里放着的一柄玉如意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玉的材质十分眼熟。 诺颜的心头怦怦直跳。她拿了玉如意,来到庭院中,将玉如意放在阳光下细看。果然,原本莹润没有杂质的玉如意在阳光的照射下,当中出现了许多细丝样游移的东西,煞是好看。 这玉的材质,同她的玉坠一模一样。 父亲说过,玉坠是用塔塔部落的玉雕成的,他以为只是随手拾得的一块玉。而流萤却说,那是塔塔部落守护的一种宝玉,即使在塔塔部落也不多见,从未流传到部落之外。 那么,这就是国师给她提供的线索了。 诺颜亲自挑选了可靠的人,秘密查询这玉的来处。 调查进行得很顺利,不到三天,诺颜已经知道,那位朝庭命妇在国师的建议下,到一家玉器店买了这柄玉如意献给诺颜。 而那家玉器店,则是从一个府第的家奴手中买来整块玉石,雕琢成玉如意。据那位家奴交待,他因为赌输了钱,没有法子,才从府里多年放置不用的玉石里偷拿了一块出来换钱。 那座府第,诺颜并不陌生,就在国师不肯直言告诉她是谁抢了玉矿,灭了塔塔部落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 第507章:秘室里的秘密 诺颜心情复杂地偷溜出皇宫,化了装,来到府第一道侧门前。 国师不肯直接告诉她,大概就是想要她亲眼去曾经属于塔塔部落的那些玉石。如果他直说,她多半不会相信,自欺欺人不去理会这件事。而这回由她亲自调查出结果,到了这份上,不去看看也是不成了。 尽管明知这是国师一手安排的。 一位家奴打扮的年青人将她带进门,带她进了一间秘密的地下室。一路行来,一个人也没遇见,显是这家奴早安排好了的。 地下室里堆满了木箱,因多年无人管理,木箱大多已经破损,露出里面整块整块的玉石。 家奴跪下请求:“夫人,小的已经带您来看过了,求您千万不要将我偷玉石的事说出去啊。如果泄露,小的这条命就没了。” 诺颜问:“你怎么知道这地下室里有玉石?这府里还有什么人知道?” 家奴面色惊惶,说道:“这府里,除了我,多半没人知道这儿还有这么多的玉石。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子,一次半夜出来小解,无意中现老王爷带人将这些箱子搬进秘室。” “搬运箱子的都是些什么人?” “我不知道,他们都蒙着面。不过,我知道他们后来都没有活着走出秘室。如果不是我被钱逼疯了,打死我都不愿再走进这秘室一步。”家奴的脸惊惧。 诺颜查看了秘室,秘室的地板和墙壁上果然还隐约可见斑驳的血迹。从木箱上的灰尘和苔痕来看,木箱确实应该是多年前放置在这儿的,而不是刚被人搬来欺骗她的。 诺颜对家奴说:“你偷拿玉石的事,我不会向任何人说起。今天我来这儿的事,你也不许走漏了风声。” “是,是。”家奴忙不迭答应。 诺颜走出府第,来到府第前方对面的大街上,站在一座茶楼的屋檐下,望着府第大门上方的牌匾。 牌匾上刻了三个威严的大字,宁王府。 第508章:为什么偏偏是他 一道闪电撕裂了长空,天空淅淅沥沥地飘起了细雨。 “既然来了,何不到茶楼上坐坐。”身旁响起了国师的声音。 诺颜默然转身进了茶楼。 大概是天气的原因,茶楼里人不多。他们到一个包间内,相对而坐。 国师替诺颜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茶,冷静地说:“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当年宁王早有谋反之心,他无意中打听到塔塔部落内藏了玉矿,便派人进入密林,灭了部落,抢走了玉矿。他事先买通了部落内一个时常到城里买卖的族人,讽刺的是,那个族人当年也没能逃脱他的毒手。” 诺颜怔怔地望着茶水上面氤氲的雾气,一个声音一遍遍的在心中回荡。 “他是宁王,灭了塔塔部落的人是宁王,他是熠瞳和幕风的父亲。” 宁王登基搬进皇宫后,原来居住的宁王府还保留着,但因多年没有主人,原来的人手锐减,基本等于一座废宅了。也因此,诺颜才能轻易地进入秘室。 “宁王为何要抢玉矿?族人与他无怨无仇,他抢就抢了,为何还要杀了族人?”诺颜终于吃力地问。 其实答案已经在心中了,只是她不愿相信,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反驳国师,反驳她自己。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他啊? 国师恨声回答:“哼,他那个人心恨手辣,他抢玉矿是为了筹资谋反,至于杀了族人,则是怕走漏了风声。” “既是为了谋反,为何又要将玉石藏在府里?他根本没有动过它们。” “那是因为他后来无意中知道了你父母的事,于是借机挑拨你父亲同宣宗的关系,以致你父亲后来一怒起义。而他则借勤王之名,名正言顺,没费多大工夫便接管了皇宫。” 诺颜无力地坐在茶桌前,无法再反驳国师的话。 国师的手轻轻叩击着桌面,琢磨着诺颜面上的表情,试探地说:“诺颜,以你如今的身份,要报仇再容易不过了。父仇子报,宁王死了,他造下的罪孽就该由他的儿子来承担。杀了皇帝。” c第509章:父债子还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到诺颜面前。 “这纸包里装的药,无色无味,你只要把它放进皇帝的食物里面就成了。” 毒药,又是毒药。熠瞳以前因为她中了毒,几乎死了一回。如今,他身上的毒才去掉不久,又有人要向他下毒。她如何忍心伤害熠瞳,她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也不愿伤害的熠瞳。 国师见诺颜不肯接过毒药,脸色渐渐变得阴沉。 “你不愿意?你该不会是爱上皇帝了?诺颜,你要明白,他是你的仇人,害死了你外公全族的仇人,害得你父母分离,害得你娘惨死,害得你孤苦无依的大仇人。” “不,”诺颜站起身,压低了声音叫:“他不是我的仇人,仇人是他的父亲。” “那有什么分别?他父亲死了,由他来偿命不是正好吗?” 诺颜拼命摇着头:“不,还有很多地方还不清楚,我得好好查个明白。人命关天,万一冤枉了他怎么办?” 国师恼怒地说:“还有什么地方不清楚?我查了十几年,不可能有错。” 但是诺颜根本听不进他的话,起身跑出了茶楼。 跑在无人的街头,细雨扑击到她的脸上,淋湿了她的头,但她浑然未觉。跑了很久很久,她才伏在一株大树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为什么要让她知道这一切?为什么要对她这般残酷? 如果他们还在渔村,或者在别的什么僻静的地方,没有人认识他们,他们过着与世无争的快乐的生活,那该有多好啊。 诺颜伏在树干上,伏了很久,终于稍稍平静下来,回到了凤仪宫。 她呆呆地坐着,直到掌灯时分,直到晚餐摆上了餐桌,直到熠瞳来到她面前。 “诺颜,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熠瞳细究着诺颜的脸色。 “啊,没有啊,”诺颜强打起精神,“可能,是太无聊了。” 心里却一遍遍的重复,他是仇人的儿子,他是仇人的儿子。 第510章:天人交战 熠瞳笑道:“太无聊了?还是与我呆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我是不是可以考虑,让你来帮我批阅奏折?” 诺颜干巴巴地答道:“女子不得干政,这个就免了吧。” 熠瞳奇道:“咦,诺颜,你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一本正经的样儿,连女子不得干政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嘿嘿,做了国母,就是不一样啊。” 诺颜听他调笑,更加的心烦意乱,起身说道:“不早了,吃晚饭吧。” 带头到餐桌旁坐下。熠瞳紧随在她身后,坐在她的旁边。他们两个在一起,从来就不讲究宫庭的规矩,大家都看习惯了,也不觉有异。 诺颜看到满桌子的酒菜,不由得又想起了国师的那包毒药。神经质地想,她没有接毒药,不代表国师就不会找别的人下毒呀,这些食物是否安全可真难说呢。 见熠瞳端起了一杯酒,劈手夺了过来,说:“喝酒伤身,别喝了。”酒可易被下毒的东西。 诺颜以前从未管过他喝酒,熠瞳尽管奇怪,但也没有深想,央求道:“累了一整天,就喝一小杯,行吗?” “不行。”诺颜的口气十分坚决,干脆让人把酒壶酒杯都给撤走。 看到撤走的酒壶酒杯,心中却又冒出个奇怪的念头,他是仇人的儿子,为何自己还要帮他?不杀他,也不要帮他,任他自生自灭好了。 但见熠瞳挟了口菜送进嘴里,莫名的也跟着挟了相同的菜送进自己嘴里。熠瞳吃哪,她就吃哪。天真地想,任他自生自灭,她也随他一道好了,生就同生,死便同死。 熠瞳好笑地问:“诺颜,你这是在夫唱妇随吗?” 他哪知道,诺颜正在生死之间天人交战呢。 诺颜本来没有胃口,此时塞了一肚子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只觉烦恶欲呕。强忍着胃里的不适,起身说道:“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第511章:对别的女人没兴趣 熠瞳放下手中的筷子,也站起身说:“就觉得你今天不对劲,我扶你进去吧。”伸手扶住了诺颜。 感受到他温暖的大掌,诺颜却瑟缩了一下,躲开身子说:“我自己进去就好。” 熠瞳没有吭声,仍是扶住她,直到把她送到床上躺下来。 “要不,我让御医来瞧瞧。”熠瞳提议。 “不要了,我没病,睡一觉就好。” 熠瞳没有再坚持,也上了床,在诺颜身旁躺下。 诺颜奇怪地问:“你怎么也上来了?你不吃晚饭了吗?” “不吃了。我也想早点休息。”熠瞳的声音明显的透着疲乏。 诺颜心中满是疼惜,他是那样一个忧国忧民的好帝王,她如何能够伤害他?可是,他毕竟是仇人的儿子,这个皇位是他父亲不择手段,不知害了多少人才得来的。 诺颜往床的里侧移了移,单独盖了床被子在身上。熠瞳伸手想将她拖过来,但是诺颜将被子裹得紧紧的,怎么也不肯挪动身子。 熠瞳无奈地问:“诺颜,你到底怎么啦?” 诺颜背向着他说:“我身子不适,孩子生下来之前不能和你同房,我们还是分开点吧。” “我明白。”熠瞳蹭到诺颜身后,连同被子抱着她,“我就抱抱你也不行吗?” 他为什么还要这样粘着她?为什么就不知趣点躲开呢?诺颜烦躁地坐起身,推开他说:“不行。你以后最好住到龙渊宫去吧。” “诺颜,你又在使什么性子?我有妻子,干嘛还要去龙渊宫当孤家寡人?” “你想不当孤家寡人也行啊,”诺颜负气说,“你完全可以找别的女人服侍你呀。” 熠瞳头疼地说:“你在说什么傻话呀?都说了,除了你,我对别的女人没兴趣。好了好了,我也累了,懒得跟你争。” 熠瞳赌气另拖了床被子盖在身上,躺在床的外侧,背向着诺颜。 第513章:苦衷 诺颜当然不会直接问她当年之事,含笑问道:“母后,您怎么会想到在这儿造个佛堂呢?诺颜现在才知道,后宫的事务有多繁杂。上次您说过,自从先帝登基以后,您就不愿再问外事,专心向佛。那个时候,后宫想必让您十分操劳,怎能静得下心来研究佛经呢?” 太后喟叹:“先帝夺取皇宫,登上皇位,靠的是武力,不知有多少人因此而丧命,百姓受够了苦难。我做不了别的,唯有在佛前忏悔,为他们度。” 诺颜心道,宁王的所作所为太后必然知情,以她的能耐,说不定还协助过他,否则怎会自责如此。 装作惊讶的样子说:“犯上作乱的是刺王,先帝兴的是勤王义师,要说罪孽,应该在刺王身上才对,轮不到先帝。母后您太仁慈了。” “刺王?”太后讽刺地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诺颜便说:“母后,诺颜想单独同母后讲几句话。” “哦?”太后惊讶地看了诺颜一眼,挥手令余人退下。 “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 诺颜直视着太后,问:“母后,当年先帝为何好端端的要将自己的孩子送走一个?” 太后目光躲闪着不敢看向诺颜,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与怨恨丝毫没有逃过诺颜的眼睛。 太后看着别处,反问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因为皇上那些年在山庄吃太多苦头了。”诺颜说的是实话,因此说得理直气壮。 太后苦笑:“你是在替他出头吗?先帝是对不住他,所以我才尽可能对他好,想弥补之前亏欠了他的。不过,先帝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什么苦衷?”诺颜追问。 太后却不回答,只叹了口气。 诺颜替她回答:“苦衷就是先帝早有觊觎皇位之心,对吗?从皇上兄弟俩一出生,更可以说在他们出生之前,他就已经有这个心思了,对吗?” 第514章:再无侥幸 太后脸上阴晴不定,斥道:“诺颜,你怎能对先帝如此不敬?子不言父之过,我们更不能议论先帝的功过。” 诺颜暗自冷笑,太后的态度很明白的表示,她的猜测是对的。 装作恭敬的样子说道:“是,是诺颜错了。母后,诺颜上次同皇上一道出去,得了一样宝物,请母后看看。” 太后巴不得她转移话题,放缓了脸色,问道:“是什么宝物?” 诺颜拿出随身携带的盒子,打开它,将装在里面的一柄玉如意呈现在太后面前。那柄玉如意,正是用塔塔部落的玉雕成的那柄。 太后一见到玉如意,眼中立刻现出惊惧之色,她强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问道:“就一柄玉如意,为何说它是宝物?” 诺颜拉了太后来到向阳的窗前,说道:“把它放在阳光下,看起来很奇特呢,母后您看。” 太后不便推辞,勉强将眼睛凑到玉如意跟前。只一眼,她的瞳孔便迅放大,原本皎好的面容映照了碧玉的绿光,显得狰狞可怖。 诺颜瞧见她的情状,更加笃信,她一定知道这玉的来历。心也随之沉到了谷底,原本存着的一丁点侥幸消失迨尽,宁王当真是她的仇人。 阴郁地说:“据说,这是由传说中一个部落守护的宝玉雕琢而成的。” “部落?你怎会有这种东西?从哪来的?”太后神情激动,一把抓住诺颜的衣襟,尖声问。 诺颜猝不及防,被她抓了个正着。想扳开太后的手,夺回衣襟,但太后的手抓得那样紧,她竟扳不开她。 不愿太后知道真情后为难家宁王府的那个家奴,诺颜撒谎道:“是在海边的一个小镇上无意中买到的。” “怎么可能?”太后失声说,“这玉是塔塔部落的宝玉,从来没有流传到外面的。” “你知道塔塔部落?”诺颜声音僵硬地问。 第515章: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太后失去了平日的理智,想夺过诺颜手中的玉如意,叫道:“这东西不祥,不能要,快丢了它。” 诺颜怎会让她将玉夺到手,一边躲闪一边追问:“你说塔塔部落从来不将这玉流传到外面,你又从何得见?” 太后不回答她的话,疯了似的拼命拉扯着诺颜。诺颜尽管身有武功,但被她逼在墙角,一时没有办法逃开,又不好对她用强,只好竭力闪避。 拉扯间,太后不小心将手探到诺颜脖子上,拉出了她一直悬挂在脖子上的玉坠。 见到玉坠,太后陡然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门外的宫女听到惨叫,惊恐地跑了进来,生怕生什么意外。诺颜用力扯回玉坠,严厉地命令:“都出去,不许进来。” 宫女们不敢违背命令,只好退出门外。 太后死死地瞪着诺颜,手指着她,难以置信地问:“你就是那个女娃儿?” “什么女娃儿?”诺颜装作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心里明白。” “明白什么?你倒,我是谁?”诺颜见玉坠被她识破了,也不再遮掩,凑到她面前,逼视着她。 太后厉声说:“你是故意拿这玉如意来试探我的,是不是?你是当年静宜宫的那个女娃儿。我以为慕风只是拿你欺骗世人,没想到你当真是那个女娃儿。你不是已经逃出宫去了吗?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怕我回来?你为什么要怕我?是因为你们当年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对不起我们塔塔部落的事,是吗?” 太后定定地望着诺颜,象是陡然清醒过来似的,紧闭着唇一声不吭。 “你认得这玉,是因为宁王抢了塔塔部落的玉矿。而你,是他的帮凶,是不是?” 太后显是已经意识到刚才的失言,这回任诺颜怎么问也不肯再说一个字。 诺颜从她刚才的态度和言语已经判断出,真凶确是宁王无疑。国师追查了十几年,的确没有弄错。但她还想听到太后亲口承认这一点。 第516章:撞个正着 诺颜的两手扣紧了太后的双肩,用力摇晃着她,问:“是不是?你说呀,是不是?” 太后被她逼到墙边,任她摇晃,就是不肯回答。 诺颜心情激愤,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诺颜,你在做什么?” 那是熠瞳的声音。声音里含着无比的惊讶与怀疑。 诺颜听见熠瞳的话,停止了摇晃,但是她没有松手,也没有回头,冷冷地盯着太后。 原来刚才太后出惨叫,诺颜又不许宫女们进来,宫女们怕生意外,自己承担不了责任,便跑去将熠瞳请了过来。 熠瞳一进慈安宫,正好撞见诺颜对太后施暴的这一幕。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冲上前,将诺颜拉开,推到一边,质问道:“你为何对母后无礼?” 太后轻轻哼了一声,两腿软,顺着墙壁往地上滑去。 熠瞳忙上前掺住她,扶她到椅子上坐下,劝道:“母后,别生气,诺颜身子不适,情绪难免有点反常,你别怪她。” 回对诺颜说:“诺颜,你快向母后道歉。” 诺颜冷冷地盯着他,不动也不说话,心头冰凉。宁王是她的仇人,太后是宁王的帮凶,也是她的仇人,她才不会向仇人道歉。而他,不问青红皂白就推她,还要她道歉。 罢了,他不过是仇人的儿子,他身上流着仇人的血,她为何还要在意他? 熠瞳亲眼看到诺颜对太后无礼,想着不论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太后毕竟是母亲,这么做都是不应该的。原本想让她道个歉,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诺颜偏偏不领他的情,不配合他,不禁有些懊恼。 太后喘了几口气,指着诺颜说道:“瞳儿,这个女人不能留,你快把她赶出宫去。” 熠瞳听了这话,心头更是郁闷不堪,太后一向是很明理的,为何现在也这般冲动? 第517章:不会再呆在一个屋檐下 好言劝道:“母后,诺颜小孩儿脾气,任性是有点,但她心地是好的,您别生气。” “不行,不能留下她,赶走她。”太后的口气绝决,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诺颜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我不需要你赶,我自己会走。你以为我还会同你们呆在一个屋檐下吗?” 转过身就往门外走。 熠瞳忙追上前,拉住她,她的手从未有过的冰凉。 熠瞳尽可能冷静地说:“诺颜,我不知道你与母后之间有什么问题,但是你不能就这样抛下我,说走就走。你先到凤仪宫去,等我回来再说。” 诺颜没有吭声,挣脱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外。 熠瞳在她身后叫:“诺颜,不论谁是谁非,你总得让我弄个明白。” 诺颜脚步顿了顿,不带感情地说:“我会在凤仪宫等你,然后我再走。” 熠瞳听她答应等他,稍松了口气,看着她离开了慈安宫,才回到太后身边。 不待他问,太后便急着说:“瞳儿,这个女人很危险,绝对不能留。还有她肚子里的孽种,也不能留,不能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熠瞳诧异地问:“母后你在说什么啊?那个孩子是我的,怎么说是孽种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后揉了揉太阳**说:“看我,都糊涂了。就算她肚里的孩子是你的,也不能要。你想要孩子,有的是女人愿意为你生。” “可是我不愿意要别的女人为我生,我就想要我和她的孩子。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诺颜心地善良,一向懂礼,她今天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太后哪敢告诉他实情,怕父母的形象在他心里一落千丈,更怕他知道了实情后更要奋不顾身同诺颜在一起。 心道,对不住了,瞳儿,母后不是存心要欺骗你,而是为了你的安全。我们是诺颜的仇人,你若执意要跟她在一起,说不准哪天把命送在她手里都有可能呢。 佛祖,就让我再做一回坏人吧,为了儿子,下拔舌地狱我也认了。 第518章:编造谎言 太后心一横,涕泪满面说道:“瞳儿,母后一直喜欢诺颜,把她当作亲生女儿般看待,你都是知道的。我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是当年静宜宫中的那个女娃儿,宣宗曾经许配给太子炎的。” 熠瞳答道:“我知道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道?”太后吓了一跳,“你还知道些什么?” 熠瞳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回答:“我只知道她的母亲便是静夫人,她曾经一直让我帮她查寻她父母的来历。对了,母后,你知道吗?” 原来他还不知道其他的事,太后松了口气,开始半真半假编造起了谎言。熠瞳是那样精明的一个人,如果完全说谎,他肯定能瞧出端倪。何况,呆会他去到凤仪宫,诺颜多半会对他提到塔塔部落的事。 因此,太后说道:“我也是才知道的,她的母亲是塔塔部落领的女儿,而她的父亲,则是刺王展鹏。” “她是刺王的女儿?”熠瞳惊呼,这个消息太令人震惊了。 “是的。”太后答道,“她脖子上有一块玉坠,大概你见到过,是塔塔部落特有的一种玉,足以证明她的身份。我刚才便是无意中看到那块玉坠,获知了她的真实身份。她见身份败露,便了狂。瞳儿,幸好你及时赶到,否则母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你呢。” 太后抬起手巾,擦拭着眼泪。 熠瞳回想起来,封后大典那天,诺颜曾问过他,知不知道她是谁,原来那时她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不过,她是刺王的女儿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疑惑地问:“母后,你知道她的身份又如何?她怎会那般待你。” 太后叹道:“瞳儿,你有所不知。刺王当年勾引诺颜的娘,就是为了抢夺塔塔部落的玉矿,以为谋反之用。当年他抢了玉矿之后,将塔塔部落整个灭族,不想诺颜的娘却逃了出来,还住进皇宫,成了静夫人。” 第519章:表里不一 熠瞳惊讶地说:“刺王竟这般歹毒?我还道他不畏权贵,是条好汉呢。” 熠瞳无心的话好似一个巴掌打到太后脸上,他哪知道,歹毒的人不是刺王,而是他的父亲呢。 太后脸色变了变,硬撑着说:“可不是吗,你想啊,若不是有仇,当年刺王攻破皇宫,静夫人为何不与刺王会面,反要带着诺颜逃走?但是啊,诺颜毕竟是刺王的女儿,父女情深。当年你父皇将刺王赶走,刺王定然怀恨在心,将你父皇当作了头号大仇人。如今,多半他与诺颜窜通好了,要找我们报仇呢。” 熠瞳置疑道:“听说当年刺王攻下皇宫后,整天沉醉在酒乡,不理政事。父皇为了天下苍生,并没有做错什么啊。诺颜很明理的,她怎会为了这些陈年旧事找我们报仇?” 太后伤感地说:“我们都被她的外表给迷惑了,她刚才不是说过吗,她绝不会跟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你都听到了的。刺王这些年不知躲在什么地方,又秘密培植了些什么力量,要来对付我们呢。如果不是今天碰巧识破了她的身份,还不知道他们父女俩会玩出什么花样来呢。” 熠瞳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这几天诺颜确实表现得很奇怪,老是推拒他,今天他又亲眼看见她对母后的情状,难道诺颜真如母后所说,表里不一?如果她以前是在演戏,也未免演得太逼真了。 太后见状,故作难过的样子说:“瞳儿,母后刚才说话确实太过了点,当时我被她逼得差点连气都喘不过来了,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熠瞳本能地安慰:“母后,那也怪不得你。” 太后又怂恿道:“瞳儿,不论如何,你得防着她点。她呆在宫中,迟早是个祸端。” 熠瞳不点头也不回答。 “瞳儿,你就是不为自己,也得为天下百姓着想。百姓已经够苦的了,得让他们过上安定的日子,别又被刺王给拖进战火之中。” 第520章:缘尽于此 熠瞳怂然动容,太后的话正戳到了他的痛处,他这次毅然回宫,可不就是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么。 太后见他对诺颜终是怀着情意,干脆说:“诺颜这个女人,心机深沉着呢。你、幕风还有流萤都被她**在掌心,不论你们谁做了帝王,她的地位始终不变。” 熠瞳心头一痛,大声叫道:“母后,别说了。” 头也不回冲出了慈安宫。 太后计谋得逞,心中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闭上眼,默默地说:“佛啊,原谅我吧。先帝,当初你若肯听我一句劝,不去争什么皇位,我们一家四口会过上平安快乐的日子,刺王一家也会团聚在一起,天下百姓更可安居乐业。唉,结果呢,你自己英年早逝,孩子们还得不到幸福。这皇位到底有什么好呢?” 熠瞳迷迷澄澄走在宫中,回想着同诺颜走过的风风雨雨。当初,他可没少吃幕风和流萤的醋呢。 而在他被萧贵妃刺中,差点命丧黄泉的那些日子,诺颜是怎么过的呢? 流萤当上皇帝,为她大兴土木改造寒蕊宫。 幕风当上皇帝,干脆让她做了皇后。 母后说得没错,不论谁当了帝王,她诺颜始终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是啊,当他重又在塔楼找到她的时候,她是那样情深意切地等着他。她把他当作幕风的时候说,她只能做他的嫂子。然后,她义无反顾地随他离开了皇宫。 不,她对他的感情是真的。 熠瞳迫不及待赶到凤仪宫,他要找她问个明白。 诺颜独自坐在房中,身上换了民间的装束,旁边放了一个简单的包裹。 瞧见熠瞳进来,她提了包裹站起身,冷冰冰地说:“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如果不是刚才我答应了要等你,我已经离开了。我们之间,缘尽于此。” 熠瞳劈手夺过她的包裹,丢得远远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绝决?是因为仇怨吗?” 第521章:岂能一句话勾销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还承认了上辈的仇恨,那么,她倒省了口舌了。诺颜简洁地回答:“是。” “你当真是刺王的女儿?你娘当真是塔塔部落领的女儿?” “没错。” “你就如此恨我父皇?” 诺颜咬牙道:“熠瞳,你别逼我,别逼我报仇。” 她无法对他下手,也无法对太后下手,她只想离开,独自冷静地考虑一些问题。 熠瞳心头绞痛,她什么都承认了,母后没有骗他。 不甘地挽留:“诺颜,我们经过了那么多的曲折,好容易聚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抛开上辈的恩怨,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呢?” 她能抛开吗?那可不是普通的恩怨。 “诺颜……” “你别再说了。”诺颜打断熠瞳的话,她怕再说下去,她真的会被他说动了心,真的会舍不得离开他。 “我问你,”诺颜依然用冰冷的口气说,“你为什么要杀赵知县,是因为他杀了那些受伤的难民吗?” “是。” “还有,你为什么回皇宫?是因为渔村整个被毁吗?” “是。可是这跟我们之间的恩怨有什么关系?” 诺颜冷笑:“如果,让你别杀赵知县和后来那个代理知县,反要同他们握手言和,你肯吗?” “当然不肯。你问这些做什么?” 熠瞳疑惑地想,难道她是在提醒他别忘了她父亲刺王灭了塔塔部落全族的暴行吗?那是她父亲的事,与她无关啊。 恳切地说:“诺颜,上辈做过些什么,同我们无关。” 无关?他倒说得轻巧。诺颜痛心地想,渔村的人才多少,当时受伤的难民才多少,不过几十个人而已,他都不肯原谅凶手,塔塔部落全族人的性命,岂能一句话勾销。 “我一定要走。至于报仇,你最好当心着点,说不定哪天我就找你报仇来了。” “诺颜,你竟然是如此小心眼的一个女人。” “我小心眼?我就小心眼怎样?” 第522章:别想离开我 熠瞳手指捏得格格直响:“诺颜,我不管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说过了,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你别想离开皇宫,别想离开我。” “熠瞳,你又来这套,你以为你现在还有什么可以要挟我吗?” 诺颜将包裹拾在手中,毫不畏惧地盯着他:“你不可能时时刻刻把我拴在身边,要我留下,除非你杀了我。” “我杀你?我怎会杀你?” “熠瞳,你还真是个不孝子啊,我那样对待你母亲,你不但不责怪我,还要挽留我。”诺颜讥讽地笑。她无法对情深意重的他下手,那么就逼他吧,逼他对自己狠一点。 熠瞳不认识似的看着诺颜,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吗?痛心疾:“过去的事就别提了,诺颜,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也不能留下吗?” 孩子?对了,她的孩子身上也流着仇人的血,她该怎么办?诺颜烦恼地揉着衣摆,缓缓摇头。 “那么,你别忘了我们回宫的目的。渔村的仇还未报,我请你先将个人的恩怨放在一边,等我将仇报了再说。” 诺颜想了半天,终于将包裹放在了桌上,扶着桌子在侧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低声说:“我答应你。” 心头忽的一阵轻松,其实她是舍不得离开的吧,只是她找不到借口让自己留下来,真是个没骨气的女人,真是个不孝的女人。 熠瞳见她终于答应留下,舒了口气。如果诺颜执意要走,他的确无法拴住她,除非把她关进牢狱,或者照她说的杀了她。他会吗? 却听诺颜又说:“我可以留下,但是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凤仪宫。” 薄情的女人,之前的山盟海誓都不作数了吗?熠瞳怒极,一个字都没说,转身出了房间。 走到凤仪宫的大门口,熠瞳才唤了凝霜过来,悄悄吩咐:“以后娘娘吃喝的东西全都由你亲手做,亲手端给她,不能给她吃任何别的现成的东西,也不能让别人插手娘娘的饮食。” 第523章:怪不得她下毒手 凝霜是在深宫久历风霜的人,一听熠瞳这话就知道事关重大,皇上这是怕别人加害娘娘呢,郑重地答道:“是,奴婢一定保证娘娘饮食的安全。” “好。”熠瞳赞赏地看着凝霜,难得有这么一个忠心又机灵的侍女,他可以放下一大半的心了。 “还有,”熠瞳又叮嘱,“如果太后派人赐给娘娘吃的东西,你若拦不住,一定要及时派人来禀报朕。” “是。”这回凝霜什么也不敢说了,难道皇上防的人竟然是太后?太可怕了。 熠瞳的猜测没错,果然太后听说皇后在皇上的挽留下,不但没有离宫,依然是后宫之主,掌管着后宫的事务,不禁恼恨万分,暗骂儿子的不争气。 把这么样一个仇恨他们的女人留在身边,还让她掌管着后宫,这不是把自己的脑袋伸到她面前让她砍吗? 儿子不争气,只好她亲自出马了。本来她只想赶走她不让她有机会接近她和熠瞳,报不了仇就成。可是她不肯离开,那就怪不得她下毒手了。 太后准备了一碗参汤,唤来两个颇有蛮力的宫女,吩咐道:“你们把这碗参汤送去给皇后娘娘,就说是我赐给她补身子的,你们要看着她喝下去。” “是。”宫女齐声答应。 太后恨恨地又说:“如果她不肯喝,灌也要灌到她肚子里。若是这汤剩下一滴,你们就别回来见我了。” 反正都撕破脸了,没必要再假惺惺的,达到目的就成。她并不知道诺颜会武功,以为凭她一个弱女子,根本不是这两个宫女的对手。 但想着凤仪宫里面都是诺颜的人,她若要反抗到底也是麻烦,于是增派了一队人护送两个宫女。 两个宫女端了参汤,带了人浩浩荡荡的往凤仪宫而来。 凝霜在门口迎住她们。一听她们来的目的,不禁暗赞皇上英明,一面应付来人,拖延着时间,一面偷偷派了小宫女去禀报熠瞳。 第524章:她倒想先下手了 两个宫女见凝霜絮絮叨叨尽扯些不相干的话,不耐地问:“娘娘在哪?这参汤得趁热喝下去才好。” 凝霜答道:“娘娘现在正在休息,做奴婢的不敢打扰她。两位姐姐请将参汤留下,我温在这儿,呆会娘娘醒了,我再端给她喝。” “不行,太后吩咐过了,要赶紧喝下,免得失了药性。” 两宫女说着,推开凝霜,便往诺颜的卧室里闯。 凝霜拦不住她们,叫道:“那是皇后娘娘的卧室,你们不得随便进去。”她的声音很大,为的是提醒里面的诺颜。 诺颜早听见了外面的喧闹,本想不去理会,这时见凝霜应付不了,这两宫女要来硬的了,便起身走到卧室门口,傲然说道:“你们想干什么?还是太后身边的人,这么没规没矩的。” 两宫女被她的气势镇住,不敢逾距,低了头行过礼,禀道:“娘娘,太后让奴婢们送参汤给娘娘补身子,请娘娘趁热喝了吧。” 补身子?只怕是夺命的毒药吧。 诺颜冷淡地回答:“放下吧。” 宫女却不放下参汤,说道:“太后说了,请您立刻喝下。” 诺颜本来因为仇人就在身边,而自己却狠不下心报仇而自责,听见这话更是怒不可竭,她还没找她算帐呢,她倒想先下手了。太后非但没有悔改之心,企求她的原谅,反倒想加害于她,真是太可恨了。 **地说:“如果我不喝呢?” “娘娘,您还是喝了的好。”话是规劝的话,口气却是十分强硬。 想来个霸王硬上弓?诺颜冷笑:“偏我就不想喝,你们拿回去吧。太后若是舍不得,完全可以自己喝了补身子。” 两宫女有太后的吩咐,见诺颜执意不喝,大着胆子说:“这是太后赐的,由不得您了。”捋了袖子上前,要强行灌给诺颜。 凝霜见状大叫:“反了你们了,快来人啊,把她们赶出去。” 第525章:不要太过份了 凝霜冲上前,要拉两宫女出去。 她如何是她们的对手,两宫女只一甩,便把她甩到一旁,跌倒在地板上。而门口被太后派来的人给阻住了,凤仪宫的人一时进不了门,解救不了诺颜。 凝霜焦急万状,不住祈求,皇上快点来啊。 两宫女到了诺颜面前,却一时不敢动手。她们当然明白这手中端着的,绝对不是普通的参汤。轼杀皇后娘娘,这可是滔天的大罪啊,但是太后的吩咐,又不敢不从。 因此互相推诿。 “你力气大,你来吧。” “你比较细心,还是你来吧,我帮你。” 诺颜双手拢在袖中,看好戏般地看着她们。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怒喝:“都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让开。” 凝霜大喜,皇上总算赶来了,娘娘有救了。 熠瞳冲进房中,瞧见宫女手中端的参汤,又瞧见她们一幅逼宫的模样,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怒斥道:“大胆奴婢,敢对娘娘无礼,来人,把她们拖出去,重刑侍候。” 诺颜好整以暇地说:“她们不过是两个跑腿的而已,为何不重刑侍候派她们来的人?” 熠瞳头痛地说:“诺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母后确实不该如此待你,可她这么做,也是因为你那天的举止太令她寒心了。别再计较了,行吗?” 能不计较吗?诺颜板起了脸:“不是叫你别来凤仪宫吗?你又来做什么?你走吧。” 此言一出,整个凤仪宫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了。他们没有听错吧,娘娘竟然要赶皇上走? 熠瞳耐着性子说:“诺颜,说到底还是因为你自己太小心眼了,别使性子了。” 她小心眼?难道她要大度到向灭族仇人讨好陪笑?手指着门口,喝道:“你出去。” “诺颜,”熠瞳也来了气,“你不要太过份了。” “你出去。” 熠瞳一顿足走了出去,丢下一句话:“你们,都回慈安宫。” 第526章:两边不讨好 房中顷刻间只剩下诺颜和凝霜两人。凝霜担忧地说:“娘娘,这可怎么办才好?皇上对你够好的了,你就别跟他斗气了。” 诺颜疲惫地说:“你也出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凝霜只好出去,轻轻地掩上了房门。 熠瞳一怒之下出了凤仪宫,径直来到慈安宫,一见到太后就怒气冲冲说:“母后,想不到你竟然做出这等事来。” 太后瞧见他的模样,明白参汤的事又被这个脓胞儿子给搅和了,心里也来了气,别过脸不看他。她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他好,她自己一把老骨头了,生死早就不放在心上,只想参佛念经,才不想理会世间俗事。 熠瞳两边不讨好,心里憋屈得厉害,好半天才压抑着心头的火气说:“母后,我知道是诺颜不对,您就大度点,别跟她计较了。大家相安无事便好,您说呢?” “相安无事?”太后负气说,“她那天的样子你都看到了,如果把她留在宫中,你就等着替我收尸吧。” “母后,诺颜心地善良,不会当真那么做的。” 太后只冷着脸不说话。 熠瞳见劝说不了,只好回到龙渊宫,独自生闷气,连朝政都懒得处理了。两个他最在意的女人,偏要斗个你死我活。诺颜更是把他也当作了仇人,他可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啊。 心烦意乱地唤了韩公公进来,吩咐道:“多派人手,保护凤仪宫和慈安宫,若有行踪诡秘的人在两宫之间来往,立刻禀报我。” 劝说不了,只好严密防护,希望时间能改变一切吧。 一直挨到夜幕降临,熠瞳才起身来到一间无人的侧室内,站在暗处,望着窗外一株大树下准时来到的人儿。前两天,他无意中现,诺颜每晚都会守护在那株大树下,直到夜深。 她就呆在那儿,躲在花荫后面,望着他卧室的窗户。从卧室那边望过去,她的整个人都被花荫挡住了,而在这间侧室,正好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的侧影。 第527章:蛇蝎美人 她不让他去凤仪宫,却又跑到龙渊宫外面来偷偷看他,到底是为什么?他们之间,难道当真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恨吗?如果单只因为他们父亲之间的恩怨,以诺颜的心性,她多半只会付之一笑,怎会把他和太后当作仇人? 熠瞳突然怀疑起太后的话了。 春寒料峭,她站在寒风中,衣衫单薄,让熠瞳心中泛起丝丝疼惜。 他不由自主拿了件披风,却又不敢去到她的身旁,仍是来到侧室,透过窗户望着她。如果他为她披上这件披风,她会接受吗? 熠瞳手中拿着披风,在窗内彷徨。 突然诺颜转过了身,抬头望着头顶的大树。接着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人从树上下来,落到诺颜的身边,同她说着什么。 他们显然压低了嗓音,隔得太远,根本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内容。熠瞳心头起疑,悄悄地出去,来到离他们不远的一从花树后面。 前方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娘娘,这几天慈安宫防护太严,我下不了手。请你设法将太后引到外面,我们才好动手。” 显然,这个声音属于蒙面人。 诺颜答道:“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她不会相信我的,我办不到” 蒙面人沉默了一会,又说:“那么皇帝呢?他应该是相信你的,你别再犹豫了。” 诺颜当即答道:“如今天下太乱,他是个好皇帝,应该让他先理顺朝政,让百姓过上太平日子再说。” “哼,你只是在找借口罢了,莫非你不想报仇?” “是不是借口我自己心里明白。我再警告你一次,你若再敢出现在皇宫,我饶不了你。” 蒙面人闷哼一声,起身离开。 诺颜仰面望着熠瞳的卧室,深深地叹息,也转身离去。她去的方向,是凤仪宫,比平常回去的时间早了许多。 熠瞳手中的披风悄悄滑落到地上。 原来太后说的是真的,诺颜当真想要他们母子俩的命。难道她以前的善良深情都是伪装出来的,真正的她其实是个蛇蝎美人? 第528章:明明应该恨他 诺颜独自走在回凤仪宫的路上,脑中浑浑沌沌的。这几天她也不知是怎么了,老爱往熠瞳的窗下跑。她躲在花荫后面,凝望他的窗户。 她不敢靠近他,只能远远地望着他。哪怕是望见烛光投射在窗纱上的他的极淡极淡的影子,心中也莫名的升起一股暖流。 她这是怎么了?明明他是仇人的儿子,明明她应该恨他的,不是么? 可是她都做了些什么事呢? 她私下里嘱咐韩公公,要注意皇上的饮食,一定要事先试过无毒之后,才能呈给皇上享用。她不在熠瞳身边,真担心国师会另找人给他下毒。 她还妥善安排了宫防,生怕有人行刺熠瞳。 她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今晚可不就来了个刺客吗。 当时她正站在花荫下,突然听见头顶有树枝轻微的踩踏声。于是,她回转了身,望着枝叶间传来声响的地方,低声喝问:“是谁?” 一个蒙面人从树上下来,赞道:“娘娘好耳力。” 诺颜皱起了眉头问:“你知道我是谁?” 那人答道:“我当然知道。封后大典那天,我就站在国师身后。” “你是国师派来的?你来做什么?” “娘娘,既然我们是同一条线上的人,我也就不瞒你了。我是国师派来行刺太后和皇帝的。娘娘,国师说了,您同他一样,都是塔塔部落的后人,是要为塔塔部落报仇的。所以,还请娘娘协助我。” 诺颜疑惑地说:“你又不是塔塔部落的人,报仇之事与你无关。行刺太危险了,你还是别参和了。” 那人豪气万丈答道:“国师于我有恩,为他效劳,死不足惜。” 诺颜防的就是他,冷声说道:“要报仇也得我们塔塔部落的人自己动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出现在皇宫。” 蒙面人力辩:“我是国师派来的,我动手也就相当于国师动手。娘娘,请不必多虑,请你协助我行刺。” 第529章:可乘之机 “你要我如何协助你?” “娘娘,这几天慈安宫防护太严,我下不了手。请你设法将太后引到外面,我们才好动手。” 他们不知道,接下来的话都被熠瞳听见了。 诺颜深深地叹息,她到底该怎么办?若要报仇吧,那是她挚爱的人,是她孩子的父亲,也是在努力为百姓造福的好皇帝。若是不报,塔塔部落全族人的性命难道当真就要这样一笔勾销?将来她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先人? 不论报与不报,她只知道,她和熠瞳之间的缘份已经尽了。 她怎能与仇人的儿子同床共枕,握手言欢? 太后的参汤没能毒倒诺颜,思来想去,全因熠瞳太在乎诺颜。她琢磨着,如果熠瞳能将心思转移到别的女人身上,那么,她再要对付诺颜该是好办得多了。 她已经知道诺颜将熠瞳赶出凤仪宫的事,也知道这些天熠瞳都宿在龙渊宫。心道,如今正是个契机呢,熠瞳和诺颜闹了矛盾,别的女人才有可乘之机。 小妮子,你自己不识好歹,可就别怪我了。 于是,太后大张旗鼓为熠瞳选了几个才艺品貌俱佳的妃子。 然后,她将几个妃子招到慈安宫,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安排好了之后,她再派人将熠瞳请到慈安宫来。 无奈,熠瞳连看也不看一眼她煞费苦心准备的这些娇娃。 几次碰壁之后,太后心一横,让人做了碗燕窝粥,放了剂强身助兴的药在里面,带了个妃子,亲自端到龙渊宫来。 熠瞳在那晚偷听到诺颜与蒙面人的对话之后,灰心失望,一度消沉,脑中不断回想着诺颜说过的那些无情的话语。 终于,他清醒过来,诺颜所有的话只剩下了一句,如今天下太乱,他是个好皇帝,应该让他先理顺朝政,让百姓过上太平日子再说。 是的,他不应该忘记他回宫的目的。熠瞳振作起来,比以往更加卖力地工作,唯有一心扑到政事上,他才可能短暂地忘记诺颜。 第530章:下药 因此,每晚从御书房回到龙渊宫,他都要带上一大堆的奏折。每晚他都要批阅至深夜,实在熬不住了才沉沉睡去。 这晚,他正如常在龙渊宫操劳,突闻门外韩公公在报:“太后驾到。” 太后怎么跑到他这儿来了?熠瞳站起了身。 为了不令熠瞳起疑,太后把她带来的妃子留在外间,自己端了燕窝粥进到内室。 见到熠瞳憔悴的面容,太后心疼地说:“瞳儿,你怎么这么不注意身体?事情要做,身体更要紧啊。” 太后的关心自内心,熠瞳不禁感动。 太后将燕窝粥递给他说:“瞳儿,母后知道你这阵子太过劳累,所以亲手熬了这碗燕窝粥给你,你快趁热喝下吧。” 太后当然不会害他,熠瞳不疑有他,接过粥碗,一口喝了下去。春药不是毒药,加之无色无味,熠瞳没有察觉出异常。 太后见他将粥喝得干干净净,满意地拿过空碗,又嘱咐了熠瞳几句,无非是些注意身体之类的话,然后便告辞出去。 来到外间,太后低声问带来的那个妃子:“我交待你的话你都记住了?” “记住了,”妃子含羞带俏地回答,“臣妾会按照您的吩咐去做。” “嗯,好好服侍皇上。” “是。” 太后走后,熠瞳重又回到案前。这回他却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奏折,只觉口干舌燥,身上阵阵躁热。 朝外间吩咐:“端茶来。”低下头强迫自己看着奏折。 忽闻环佩声响,然后是一股醉人的清香飘荡在鼻间。熠瞳讶然抬起头,只见灯光下,一个盛妆华服,明眸皓齿的美人端着个茶盏朝他款款走来。 恍惚间,他还以为来的是诺颜,只是,诺颜怎会打扮得如此隆重? 美人来到他面前,微微垂下臻,莺声燕语般轻吐:“皇上请用茶。” 含丹弄翠的一句娇唤,让熠瞳原本躁动的身子更加火热。他低头瞧着面前美人如白瓷般细致光洁的肌肤,突然很有一种把她搂进怀里揉碎的冲动。 第531章:不堪一击的爱情 神志有些模糊,熠瞳努力咽了口唾沫,问:“你是谁?” “臣妾是来服侍皇上的。” 美人放下茶盏,嘤咛一声钻进了熠瞳怀里。熠瞳闻着她醉人的清香,看着她半露的酥胸,情不自禁地将手伸了进去。 冥冥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唤他,熠瞳,你不能这么做,你说过的,你只要诺颜一个。 另一个声音却说,诺颜她不值得你付出真心,她要害你母子呢,她既负你,你又何必管她。 两个声音在脑中交战,僵持不下。 手却已本能地握住了那一抹酥软,体内象是有一股火在燃烧,烧得他快要爆炸开来。熠瞳的手渐渐加力。 美人出阵阵**,承受不住似的微微喘息。她的手如蛇一般游上熠瞳身体,替他宽衣解带。 喘息声阵阵撩拔着熠瞳的心弦。他的手只轻轻一拉,美人身上的衣服全数滑跌到地上。完美无暇,清新得好象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般的身体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他面前。 熠瞳的理智刹那崩溃,他一把抱起美人,将她扔到龙床上,然后跳上床,尽情地宣泄。 诺颜如同往常来到龙渊宫外,站在花荫后,矛盾重重地望着熠瞳卧室的窗户。窗纱上印出一个人影,是他呢,诺颜痴痴地瞧着。 可是,今晚的人影怎么多了一个?娇小玲珑,小鸟依人般蜷在他的怀里。 诺颜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霎时全都冻僵了,不会流动了。周身都是冷气,冷气一直钻进了骨子里。 那是他的新欢吗? 她知道太后为他选了几个妃子,也知道他没有理会她们。 她的心一度为他而感动,以为占据在他心里的,始终是她。却原来,那只不过是她的自以为是,他们的爱情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抱起了她,然后他们消失了。 诺颜冲动地跑到窗下,窗内隐约传来缠绵的呻吟声和喘息声。诺颜哆嗦着,她的全身都在颤抖。她一咬牙,跑进了龙渊宫。 她要看个明白。 第532章:打扰皇上的好事 韩公公想要拦住她,他虽然不知道里面生的事情,但想着太后把一个绝色女子留在了宫内,皇后娘娘偏又这个时候赶了过来,多半没有好事。 但是他哪里拦得住诺颜。 诺颜只一抬手,便把他掀至一旁,疾风般冲了进去。 韩公公只得高声呼道:“皇后娘娘驾到。”想提醒里面的熠瞳。 但是熠瞳现在神智不清,根本听不见韩公公的呼唤。他在泄,直到把体内的最后一点药性给散出来。他的全身大汗淋漓,汗湿的粘在额际。 他双手撑着身子,看着身下满面春意的美人,突然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的感觉充塞在胸臆。他不愿再触碰她,腾身站了起来。 然而,他刚一站起来,身子便立刻僵住。 卧室的门口,站着一脸惨白的诺颜。她定定地看着他,她的眼神中混杂着鄙夷、绝望、愤怒与受伤。 该死,熠瞳暗暗咒骂自己,怎么忘了诺颜每晚都会在窗外看他。 今晚他是怎么了? 诺颜傲然收回目光,一声不吭,转身往门外走。 熠瞳叫道:“诺颜,你别走,你听我解释。”随手抓起地上的衣服,一边往身上披,一边往外追。 床上的美人诧异地坐起身,慢吞吞地穿着衣服,满怀妒意地望着门口。那就是皇后娘娘吗?她竟敢闯进龙渊宫打扰皇上的好事?长得也不怎么样嘛,脸色白得跟纸似的,皇上倒象是对她很在意的样子。 眼看诺颜已经走到了外间的门口,熠瞳身上的衣服尚未穿好,不便追出门外,急得大叫:“诺颜,你别走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诺颜恍若未闻。不过,就在她的脚刚要跨出房门之际,却另有人将她拦了下来。 那个人是太后。 太后就呆在龙渊宫附近,急于想知道事态是否按照她的设想展。因此,一听说诺颜进了龙渊宫,连忙赶了过来,可不能被她坏了好事,更不能让她趁熠瞳不备时害了他。 第533章:向她解释 这时瞧见诺颜的脸色,知道事情成了,不禁得意。 斥道:“皇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龙渊宫。” 诺颜懒得理会她,只待她进了门,让开道便要出去。 太后又说:“你来做什么?你身子不便,服侍不了皇上,难道还不让别的妃子服侍皇上吗?” 诺颜强忍着心头的难过,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说:“我就来看看这个妃子服侍得好不好,看来她很合皇上的意啊,把皇上交给她我就放心了。” 熠瞳这时已经穿好了衣服,跑上前拉住诺颜的手说:“诺颜,你误会了,你听我说啊。” 诺颜嫌恶地甩开他的手:“别碰我,你的手脏。” 不再理会面前这两个仇人,快步跑出了龙渊宫。 熠瞳想追上前去,却被太后拉住。太后用力拉着他,熠瞳不好强行挣脱,怕把她摔着了。 懊恼地说:“母后,你竟然算计我。” 太后刚一出现在门口,他便恍然明白事情的原由。就说嘛,他怎会莫名其妙对一个陌生的女人产生如此浓烈的**。 太后含笑说道:“瞳儿,宜妃这不是很好吗?你呀,以后可得待她好一点。” 原来那个女子是太后新封的宜妃。 “母后,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东西?”熠瞳质问。 太后笑道:“就一点助兴的药,对身体没有伤害的。” “真是,这种事你也要插一杠子。” 熠瞳趁太后不备,挣脱身子,跑出了龙渊宫。 太后一伸手没有拉住,对着他的背影大叫:“你去哪?” 熠瞳头也不回地答:“我去找诺颜,向她解释清楚。” 还要向她解释?这个儿子太没骨气了。太后气急败坏地说:“你召幸别的妃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必向她解释。” 熠瞳没有回答,他已经跑得远了。 他心急火燎赶到凤仪宫,诺颜不在,没有人知道她在哪。熠瞳担心她的安危,让凝霜多派人手寻找,他自己也在宫内各处寻找。 第534章:爱你的心从未改变 寒蕊宫没有,塔楼也没有,她平常去得较多的地方都没有,没有人看到过她。 莫非她一怒之下出宫去了?熠瞳心头抑制不住的恐慌。 按说,她一门心思想找他母子报仇,离了宫他应该感到庆幸才对。原来,他的心始终为她而动,不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无论她如何待他,他都不可救药地臣伏在她面前。 这几天,他努力不去想她,努力想忘记她。然而对她的思念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为受到压抑而越的膨胀。 她离了宫,是去与她父亲会合了吗?可是她答应过他的,要等到渔村的仇报了才会离宫,她不会言而不信的。 突然脑中灵光一现,熠瞳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怎么把那个重要的地方给忘了。心念电转间,熠瞳已经向静宜宫奔来。受了伤,最想念的,当然是娘的怀抱。当初,她刚住进甘泉宫的时候,烧说胡话,不就一直叫着娘么。 诺颜确实是在静宜宫。 她在太后和熠瞳面前表现得十分冷静,心却早已决堤。她飞奔着离开龙渊宫,什么都不愿想,什么人都不愿见,径直奔到静宜宫。 她冲进母亲的卧室,卸下所有的面具,伏在母亲床前,失声痛哭。 她同他的父母有着血海深仇,为了他,她一直徘徊在报与不报的边缘。为了他,她拒绝与国师合作,还赶走了国师派来的刺客。他就是这样回报她的吗? 诺颜终于止住了哭声,抽噎着说:“娘,我好羡慕你,你得到了爹的真爱,爹到现在还是爱着你,他爱你的心从来就没有变过。” “我也是真心爱着你的,爱你的心也从来没有改变过。”门口传来熠瞳急促的声音。 诺颜腾身站起,怒目瞪着门口的熠瞳:“你出去,别弄脏了我娘的房间。” “诺颜,你听我说,今晚的事……” 第535章:你让我感到恶心 “你不要再说了,”诺颜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听,别弄脏了我的耳朵。” “诺颜,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诺颜捂住了耳朵。 熠瞳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吻着她脸上的泪痕。 “诺颜,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看到你伤心,你都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他还好意思对她说这些话?就是这张嘴,刚才吻过别的女人,就是这双手,刚才抱过别的女人。诺颜胃里一阵翻绞,弯下腰,出阵阵干呕。 熠瞳拍着她的背,惊慌地问:“诺颜,你怎么了?哪不舒服?我去找御医瞧瞧。” 诺颜好容易顺过气,推开熠瞳:“你不碰我就好了,你让我感到恶心。” “诺颜……” “你滚。” “不,我一定要说清楚,今晚之所以生这种事,是因为母后在我的食物里面下了春药。” 真是丢脸啊,母亲对儿子做出这等事来。诺颜该是对太后更加的排斥了吧,但是他又不能不说。 诺颜微微张着嘴,惊愕地望着他。春药?太后的心思她明白,这么说,今晚的事不能全怪熠瞳了。当然,也不能不怪他,他的定力不够,不是么? 那么,她该原谅他吗?诺颜心头泛起一丝苦涩,原不原谅有何意义,反正他们之间已经完了,只剩下要不要报仇和如何报仇的问题了。 熠瞳望着诺颜娇艳欲滴的唇,里面隐隐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让他止不住有吻上去的冲动。刚才,他根本没有吻过宜妃。他有宣泄的**,却没有吻她的**。 是否吻一个人,才代表了是否爱这个人吧。 他的唇是干净的,熠瞳低下了头。 诺颜却背过了身,她和熠瞳之间隔着仇恨的沟壑,再这么儿女情长下去,她还怎么报仇啊,本来就已经徘徊不定了呢。 熠瞳的吻落了个空。 诺颜背向着他,语音僵硬地说:“你走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呆一会。” 第537章:要怎样做你才能原谅我 诺颜有那么一刻的沉沦,就让她偷一会懒吧,不要老想着报仇的事。 可是,刚才熠瞳同别的女人交缠在一起的场面又浮现在眼前,她用力推开他。 “不要碰我。” “诺颜,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我到底要怎样做你才能原谅我?” 诺颜摇头,狠命擦拭眼泪,狠命擦拭嘴唇。然后她掉头跑出了静宜宫。 熠瞳紧紧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跑进了凤仪宫。他还想跟着进去,但是诺颜背向着他说:“不许进来。” 熠瞳只好呆在门口,直到诺颜的身影消失在门内。他向凝霜嘱咐了好一阵,要她注意娘娘的安全,多开导娘娘。 他站在诺颜的窗下,如诺颜看他般看着她,直到夜深了,直到诺颜吹熄了蜡烛,他才怅然离去。 熠瞳回到龙渊宫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韩公公,将龙渊宫所有的宫女都撤走,改由宦臣服侍。以后再不许任何女人踏进龙渊宫和御书房半步,太后带来的人也不行。 当然,皇后娘娘例外,她任何时候想来都成,哪怕是他在接见大臣,哪怕是他在睡觉。 诺颜,你该明白我的心意了吧? 夜幕降临的时候,熠瞳早早地来到凤仪宫诺颜的窗外。应该站在寒风中的人是他,而不是诺颜。 他没有如诺颜般隐匿他的身形,而是站在窗外空旷的草地上,他在请罪,也是在等待。等待她的原谅,等待她的仇恨慢慢化解。 他痴痴地望着诺颜的窗户,突然理解了诺颜夜复一夜站在他窗外那种矛盾的心情。她想报仇,但是她更爱他,如同现在的他。 他明知道诺颜心怀不轨,明知道她同外人勾结,要对付他和太后,但是他就是无法不爱她。 爱到了极致,就是没有了自己。 诺颜当然知道他站在窗外,但是她紧闭着窗户,连窗口都不敢靠近,生怕一看见窗外站着的他,便会奋不顾身地冲出去,把所有的仇恨都抛到脑后。 第538章:情意依旧 宫内所有的人都知道了,皇上每晚都站在皇后娘娘的窗外,而娘娘就是不肯见他。他们不敢靠近凤仪宫,但又忍不住好奇,每晚都躲在远处,看着这个奇怪的皇帝。 风声自然也吹进了太后的耳中。 一天过去了,二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熠瞳始终如一站在诺颜窗外,直到夜深她吹熄了蜡烛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太后终于坐不住了,她恼怒地来到熠瞳身边,责问他:“瞳儿,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熠瞳泰然自若地回答:“看夜色啊。” “看夜色?看夜色什么地方不好看,干嘛非得跑到这儿来?再站下去,你还有皇上的威仪吗?” 威仪?没有了诺颜,他连活都活不下去了,还要那劳什子的威仪做什么? 熠瞳自嘲地一笑:“母后,这皇宫,这整个的天下,都是我的对不对?” “当然了,你是当之无愧的皇帝。”太后骄傲地回答。 “那就是了,反正都是我的,我站在哪儿都可以。” 熠瞳气定神闲地站着,甚至抽出了洞箫吹奏。原先的洞箫还在诺颜那,他另准备了一支。箫虽然不同了,可是箫声依旧,箫声中的情意依旧。 太后无法,只得悻悻离开。原以为可以让别的女人取代诺颜在熠瞳心目中的地位,没想到反是更加深了熠瞳对诺颜的感情。 当箫声响起的时候,原本坐在桌前的诺颜恍恍惚惚地站起了身,她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在塔楼与熠瞳相会的日子。 她神情恍惚地来到窗前,手握住了窗户的插销,就在窗户快要打开的一刹那,她突然醒悟过来,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她冲到床上,用被子捂住了耳朵,把自己整个严严实实地捂在被中。 熠瞳一遍又一遍地吹奏当初他同诺颜第一次见面时吹奏的曲子,窗户仍是牢牢地闭着,仿佛没有人居住的样子。直到蜡烛如常熄灭,熠瞳颓然放下了洞箫,颓然回到龙渊宫。 第539章:负荆请罪 等到熠瞳离开,等到所有的人都进入了梦乡,诺颜的窗户却无声地打开了。然后诺颜从窗内出来,来到熠瞳每晚站立的地方,深深地叹息。 当清晨的阳光洒落在窗外的草地上的时候,诺颜从房内出来,到凤仪宫外僻静的小道上散步。每天,她只有趁熠瞳早朝的时候,才会溜出凤仪宫一会,以免撞上他。 树叶上、草尖上都是晶莹的露珠,空气清新得醉人,而诺颜的步子,却是沉重的。身子一天比一天重了,心情也一天比一天沉重。 这些日子,她是在逃避,可是她不可能永远逃避下去。尤其是,现在的熠瞳每晚都在逼她,逼她早日作出抉择。 今天,她无意识地走着,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平常从未来过的一条小径。前方有嬉笑声传来,诺颜从沉思中回过神,闪身躲到路旁的一座假山石后面。 这一带显然是别的嫔妃居住的地方,她不愿遇到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来的却并不是嫔妃,而是几个小宫女,一路走一路交谈。 “你们说,皇上还会在皇后娘娘窗外站多久啊?” “嘻嘻,依我看啊,皇后娘娘若是总不肯见他,没准他会一直站下去呢。” “真奇怪,还有这样的皇帝。听说,龙渊宫和御书房现在连宫女都没有一个,皇上下了令,除了皇后娘娘,谁也不许进去。” “这是为什么呀?” “你不知道吗?” “我刚进宫,不清楚这些事,姐姐们告诉我好吗?” “还不是因为宜妃。皇上背着皇后娘娘临幸了她,结果被皇后娘娘给逮了个正着,皇上这是在负荆请罪呢。” “咦,皇上临幸妃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皇后娘娘怎会因此生气?皇上又怎会向她请罪?” “谁知道呢。大伙都在说,皇上这是对皇后娘娘动了真情呢。” 第540章:当真不想报仇了吗 “可笑宜妃,太后选中她去龙渊宫侍寝那天,得意得不得了,以为从此就攀上高枝了。结果呢,皇上现在对她不理不睬的,她好几次去到龙渊宫门外,皇上连见都不见她呢。” “还有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说那晚皇上之所以会临幸她,全是因为太后给皇上吃了助兴的药。” “我倒觉得皇上蛮可怜的。流萤篡位那会,还不是封了皇后娘娘当冷妃,皇上都不跟她计较,她还吃什么醋呀。” 谈话声渐渐去得远了。 诺颜呆呆地站在假山石后面,她压根不知道熠瞳把龙渊宫的宫女赶走的事。凝霜倒是有好几次要跟她说,但每次一提及龙渊宫便被她给阻住了话头,她不想听任何与他有关的事。 自古以来,哪个皇帝没有个三宫六院啊,若是专宠哪个女人,反倒会被世人指责耻笑呢。熠瞳若不是真心爱她,怎会做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来。 怪只怪,他偏要是仇人的儿子。 为什么他不能爱她少一点?为什么她不能爱他少一点? 诺颜没有兴致散步,郁郁地回到凤仪宫。刚进门,就听见凝霜在向她禀报,说是国师有要事求见。 他能有什么要事,多半是要逼她报仇呢。诺颜这些日子举棋不定,心里矛盾苦闷不堪,琢磨了一会,心想,让国师来逼逼她,让她狠下心来做个抉择也好。于是吩咐人宣他进来。 国师随了来人进到凤仪宫,行毕礼,与诺颜闲聊了几句命理之类的话。诺颜便命人出去。 室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国师立刻收敛了刻意做出来的谦恭的神情,直视着诺颜问:“诺颜,你当真不想报仇了吗?” 诺颜勉强答道:“仇当然是要报的,不过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塔塔部落被灭族已经快二十年了,还要如何从长计议?整个部落只有我们两个传人,报仇的重任只能落在我们身上。” “我自有考虑。” 第541章:另有曲折 国师没有再逼问,凝望了诺颜好一会,说道:“好吧,我不逼你。其实,这阵子我又有了新现,是关于玉矿和当年的血案的。” 诺颜眼前一亮,问道:“是什么现?” 国师深深地看着诺颜:“当年的血案可能另有曲折。” “是什么曲折?”诺颜迫不及待地问。 如果,她心中升起一丝渺茫得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望,灭了塔塔部落的人不是宁王,而是另有其人,该有多好啊。 国师一直在注视着她,她眼中陡然升起的希望之光压根没有逃脱他的目光,但他装作没看见似的,镇定自若地说:“我还在调查。等事情有了眉目,我会派人通知你的。说不定还有事需要你帮忙,请你一定要帮助我。” “我会的。”诺颜回答得十分爽快,“怎么说我也是塔塔部落的后人,调查的事我也有份。” “好的。那么我先告辞了。” “请。” 目送国师离去,诺颜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彩,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老天保佑,凶手千万不要是宁王。她不想活得这般艰难,她不要做如此艰难的选择。 有了希望,日子似乎更难熬了。国师走后,诺颜一整天坐立不安,盼望着快点有新的消息传来。 她并没有等太久,当天晚上,便有人捎了消息给她。 来的还是上回在龙渊宫外面遇到的那个刺客。熠瞳刚一离开凤仪宫,他便来到诺颜的窗前,轻敲她的窗户。 “娘娘,你睡着了吗?” 诺颜听出是他的声音,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披上衣服,来到窗前,将窗户打开一道缝。 那人就站在窗外,一身的夜行衣,蒙了面。 “又是你?有什么事?” “有消息要送给你。” 诺颜赶紧打开窗户,让他进来。朝窗外瞅了瞅,没瞧见有人,马上关上了窗户,埋怨道:“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凤仪宫周围有不少的人巡视,你就不怕被人现?” 第542章:传递消息 那人扯下蒙面的黑巾,恭敬地答道:“因为情况太紧急,又找不到别的人可以传递消息,所以在下只好甘冒大险。娘娘,有人托我告诉您,请您明日上午巳时到存放玉矿的密室,有很重要的事情。” 有人托他?上回他说过他是在为国师办事,那么托他之人当然是国师了,为何他不肯明说? 诺颜脑中转了转这个念头,但没有深想,大概是他比较谨慎的原因吧。国师上午才跟她谈过,说是要派人来请她帮忙,这个人又提到玉矿,与国师的说法相吻合。 因此诺颜没有怀疑,问道:“到底有什么事非要去密室?” 那人答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请您一定要去,去了自然知道。” “好吧,我会去的。” 那人又叮嘱了几句,见诺颜确实同意了明天的约定,才放心地告辞。 诺颜打开窗户,朝窗外张了张,没现有人,于是让来人出去。 “记住,直接出宫,不许生事。”诺颜不放心地嘱咐,生怕他顺道拐去慈安宫刺杀太后。 她本来就在犹豫要不要报仇,如今事情又有了转机,当然不想在这当口惹出事来。 “知道了。”那人早蒙上了黑巾,答应着从窗口离去。 诺颜不放心地跟在他身后,直到亲眼看见他确实出了宫,才回到凤仪宫。没有人现她,尽管她的身子不便,好歹还能施展轻功。 躺在床上,诺颜琢磨着明天的约会,不知怎么的,心中突然阵阵的不安,却又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第二天,诺颜早早地起床,交待了当天的事务,不让任何人跟随,离开了凤仪宫。她几乎每天都会独自去凤仪宫外面散步,因此没有人起疑心。 诺颜自己掌管着后宫大权,出宫令牌什么的都有。她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换了身宽大的宫女衣服,遮住身形,找了个借口从一道偏僻的侧门出去。 第543章:希望就这样化作了泡影 宁王府依旧,上回来过的侧门依旧,只是没有了上回带她进入密室的那个家奴。 侧门虚掩着,见不到一个人影。诺颜疑惑地走进门去,一直来到密室,什么人也没遇见。 然而,刚走到密室门口,就听见室内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和抽泣声。密室的门太紧,听不真切。诺颜放轻了脚步,来到门前。 门开着一道极细的缝,象是特意为她留的。 诺颜伏在门缝前,向里张望。这一看差点失声惊叫出来,忙用手掩住了嘴巴。只见密室的中央,一身素服的太后正跪在地板上,她的面前,是一个身着黑色大氅,黑巾蒙面的男人。 男人笔挺地站着,眼中仇恨的光芒如利箭一般射在太后身上。从身形来看,他与国师相若。 男子朝门口看了一眼,象是已经现了诺颜的到来。他开口说道:“把你协助你丈夫灭了塔塔部落的详情交待清楚。” 听他的声音,果然是国师。 诺颜只觉浑身乏力。 昨天国师的话,明明是给了她希翼,让她以为凶手不是宁王,而是另有其人。原来一切都没有改变,她的希望,她那样深切渴盼着的希望,就这样化作了泡影。 国师让她来,就是让她亲耳听到太后的亲口供认吗?大概是怕她不来,所以故意说什么另有曲折。 诺颜悲哀地伏在门缝前,听里面太后的供认。 太后的声音很细很低,若不是门开了一道缝,若不是她将耳朵贴在门缝前,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 太后伏在地上,啜泣着说:“先帝听说塔塔部落有个玉矿,里面藏着稀世奇玉,所以就想拿过来充作军资。塔塔部落的人很机警,他想了很多办法也打听不到里面的详情。是我,扮作民间商贩的妻子,与其中一个常来南郡城为部落交换物品的族人结识,渐渐骗取他的信任,套得了塔塔部落的内情,先帝便派了人进去塔塔部落居住的密林。” 第544章:亲口供认 她果然是帮凶。也不知国师用了什么法子,不但让她来到密室,还让她乖乖地将当年的罪行供认出来。 太后抬起头,哀哀说道:“我们最初只是想夺取玉矿,并没有想要杀人。可是塔塔部落的人太顽强了,不要命地守着玉矿,我们也是没法子啊。” 国师冷哼了一声:“不管怎么说,整个塔塔部落确是被你们灭了族,难道你还觉得冤枉了你吗?” 太后满面羞惭低下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有,刺王造反又是怎么回事?”国师又问。 太后叹了口气说道:“先帝无意中得知静夫人是塔塔部落领的女儿,也是刺王的爱人,刺王正在四处寻找她。于是故意派人走漏风声给刺王,让刺王误以为是宣宗抢了静夫人和玉矿,也是宣宗灭了塔塔部落满族。刺王本来就是个火爆性子,一怒之下便起兵造反。” 诺颜的心头更加冰凉,原来爹的造反也是因宁王而起,爹与宁王并没有什么仇恨,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今,不仅是塔塔部落的仇恨,连爹娘的仇恨也要算在宁王的身上了。她和熠瞳当真此生无缘了吗? 国师有意无意地又朝门口瞟了一眼,加重了语气说:“你们用计使刺王造反,以致刺王与宣宗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你们便从中渔利,没费多大力气便从刺王手中夺取了皇位,甚至连这些玉都没有用上。是这样吗?” “是。”太后低声回答。 “而且,你们更可以师出有名。”国师的语气更加严厉,“宁王打着勤王的旗号,向乱臣贼子兴师问罪。他本是正宗的皇室之后,如此的好皇帝,如何得不到百姓的拥戴?由此宁王稳稳地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是,”太后仰面企求地望着国师,“我曾经劝过他,但是他根本听不进去。先帝已经去了,而且死得很惨,死在奸臣的手中。就让这些恩怨也随他而逝,行吗?” 第545章:遇刺 “说得轻巧,血海深仇,岂能说忘就忘?他死了,但是你这个帮凶还在,他的儿子也还在。今日,你就纳命来吧。” 国师恶狠狠地说着,身形一晃,手中银光闪闪,向太后胸前疾刺。 诺颜吓得失声惊呼,她没想到国师说动手就动手,连一点思考的余地都没有,本能地就想救了太后。 她用力推开门冲了进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国师本来离太后很近,他的动作又快得出奇,等诺颜赶到太后身边的时候,太后已经倒在了血泊当中。她的胸口,插着一把小巧的匕,直没至柄。 诺颜扶住已经半躺在地上的太后,迅点了她胸前几处大**,想护住她的心脉。她沾满了血迹的手握住了匕柄,这个时候,她突然清醒了过来,眼前这个人是她的大仇人呢,她本来应该杀了她的,却怎么还在救她? 她的脑中在激烈地交战。 善良的本性告诉她,这是一条生命,怎能见死不救?仇恨告诉她,这是她的大仇人,是灭族的帮凶,是害得爹成为乱臣贼子,娘惨死在雪地上的罪魁祸,绝对不能原谅她。 她是该把匕用力往下捅,还是该把它拔出来? 诺颜低下头,矛盾万分地看着太后,她还是头一回如此近距离仔细地看她。她的那双眼睛,与熠瞳惊人的相似。 诺颜的心开始疼痛,握着匕的手开始放松。她是熠瞳的母亲啊,她如何能狠下心再加深她的伤口?但是匕刺在了心脏位置,她也不敢随便将它拔出来。 太后一直观察着诺颜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喘着气说:“诺颜,别想太多了,我已经活不了了。这匕刺中了要害,就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救不了我。” 诺颜其实也瞧出来了,但她沉默着,没有说话,一个字也没说。她无法安慰她,也不想再伤她,只好沉默。 第546章:我答应你 太后接着说:“诺颜,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还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时说不下去。 “你说吧。”诺颜不带感情地说,身体的姿势也保持着不变。 太后喘了会气,结结巴巴地说:“诺颜,你是个好孩子,我一直,一直喜欢你,你是知道的。这阵子,对付你,我也是,也是迫不得已。你找我报,报仇不要紧,我怕,怕你伤了瞳儿。他对你那样好,那样爱你,你也爱他的,对不对?我看得出来,不然你早该报仇了。先帝死了,我也要死了,你的仇人,都死了。瞳儿没有做错什么,你放过他,好吗?” 诺颜怔怔地看着她,她是在利用她的善良,还是在利用她对熠瞳的爱意? “诺颜,答应我。”太后急促地说,紧紧地抓住了诺颜的衣衫。她唇上的血色已然褪尽,她的手在慢慢变凉。 诺颜的心软了下来。太后说的没错,在得知她的真实身份前,她一直待她很好很好的。而且不管怎么说,她是在为熠瞳企求,企求她别伤害熠瞳。其实,何须她说,她又怎会伤害他? “好,我答应你。” 诺颜刚刚答应,突然身后一阵凉风袭来,接着一个白色的人影出现在面前。 “母后。”他惊叫。 来的正是熠瞳,他脸色煞白,惊愕地望着太后,望着诺颜握着匕柄的手,还有太后死死抓住诺颜衣衫的手。 “瞳儿,”太后脸上浮上一丝安慰的笑容,松开了抓住诺颜衣衫的手,指着她说,“瞳儿,她,她……” 然而,太后的伤势实在太重,刚才又用尽力气说了一大通话,现在灯枯油尽,再也说不下去,大睁着双眼,遗憾地离开了人世。 “母后。”熠瞳惨烈地叫,“是瞳儿来得太晚了,没能救你。” “熠瞳,你别难过了,这不能怪你。”诺颜轻声安慰。 第547章:以为她是凶手 “不能怪我,那么该怪谁?”熠瞳声色俱厉地说。他猛地转向诺颜,睚眦欲裂地盯着她。 诺颜手足无措地望着他。熠瞳从来没有用这种仇视的目光看她,从来没有用这种充满了恨意的口气对她说话。 她没有做错什么啊。 熠瞳盯了她很久,才爆出一阵怒吼:“我说过的,你要报仇,尽管冲我来。随便你怎么待我,我都不会生你的气。可是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母后?她前阵子那样待你,还不是因为你对她无礼在先。你就忍心对这样一个无辜可怜的长辈下手吗?诺颜,我真是看错你了,原来你是这样恶毒的一个女人。” 什么?他以为是她杀的太后? 诺颜低下头,看见自己还握着匕柄的手,陡然明白他为何会误解自己,受了惊吓似的赶紧缩回了手。 “无法抵赖了?”熠瞳冷笑着,夺过太后的遗体,抱在自己身上。 追悔莫及地说:“母后,是瞳儿错了。你说过的,如果留了她在宫中,就等着替你收尸,我还以为是你多虑了。原来,你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母后,是瞳儿害了你,是瞳儿害了你。” 诺颜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急忙解释:“不是我杀的,凶手是别人。” 这时才想起国师,抬眼在室中寻找,但是室中只有他们三人,哪有国师的一星半点影子。 “别人?那个别人在哪?” “刚才他明明在这儿的,可能是他逃走了。” 熠瞳放声大笑,笑得那般凄厉。 “诺颜,你就别骗我了。刚才我一直在门外,亲眼看见你进来,我没有看见任何人从门内出去。可惜我离得太远了,也太相信你了,没有能够阻止你。你别告诉我你还在门外母后就已经遇刺了,她撑不了那么久的。你在门外站了很久,如果她早就遇刺,你还会站在门外观望吗?” 第548章:原来都是国师捣的鬼 这回她可真是百口莫辩了。可是她为什么要辩呢?太后的的确确是她的仇人,她也确是想找她报仇。太后可不是熠瞳口中那个可怜无辜的女人。 “还有,母后临终前明明指着你,她一定是想告诉我你是害她的凶手,要我为她报仇。” 诺颜还能说什么,太后指着她,一定是想告诉熠瞳不必再防着她,因为她已经答应了她的请求,她不会再找熠瞳报仇。太后的脸上不是露出欣慰的笑容了吗,可惜熠瞳看不见,他看见的,只有罪恶。 对了,熠瞳怎么会在这儿,还亲眼看见她站在门外? 诺颜敲了敲脑袋,整理紊乱的思绪。然后她问:“你跟踪我?你不是应该正在早朝吗?你怎知道我会来这儿?” “这要怪你太不谨慎了。昨晚跟你通消息的那个人来得太早,我听见他躲在凤仪宫外面的一棵树上。所以等你熄灯以后,我假作离开,然后又折了回来。你同他的约定,我全都听见了,一个字都没有漏掉。” 难怪她从昨晚起就一直心神不定,总觉得会出什么事情,原来她已经察觉了有人在监视她,如同熠瞳第一次跟踪她。只是熠瞳的轻功太高明,她空有感觉却没能现他。 熠瞳恨恨地又说:“幸好那次你同他在龙渊宫外碰头也被我撞见了,昨晚他还在树上的时候,我认出是他,才没把他揪出来。否则就现不了你们的阴谋了。” “什么?”诺颜震惊,“那一次也被你现了?你知道我在龙渊宫外?” “没错。”熠瞳眼中闪着怒焰,“他说慈安宫戒备太严,请你帮他将母后引出来。没想到你还真是做到了。” 诺颜心头雪亮,原来这一切都是国师捣的鬼。 他故意说事情另有曲折,让她不能不来到密室。他故意派人提早来到凤仪宫,就是为了引起熠瞳的注意,使他跟踪她。然后他杀了太后,并且嫁祸于她,要彻彻底底断了她同熠瞳的牵绊。 第549章:我们之间完了 也怪不得他吧,她本来就是塔塔部落的后人,本来就应该报仇的。 但是脑中却盘绕着另一些碎片,诺颜脱口而出:“你明知道我站在龙渊宫窗外,你还同别的女人上床,你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吗?” 熠瞳心头一痛,这正是他最愧疚之处。 但是他没有解释,因为另一种疼痛更加尖锐,更加势不可挡地吞噬着他的心。他抱紧了太后,语音冰冷地说:“你以为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我们之间,完了。” “好,好,终于说出实话了。诺颜,你都听到了,这种人还值得你爱吗?”随着一个高亢的声音,密室的一面墙壁往侧旁缓缓移开,露出一扇门来。 国师从门内走出。他依然身着黑色大氅,依然黑巾蒙面,而且,他改变了说话的声音。原来,他的这身打扮完全是为了不让熠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随他一道出来的,还有十几个身着黑衣,黑巾蒙面之人。 难怪刚才他不见了,原来是躲在密室的密室当中。 本来诺颜可以提醒熠瞳,他才是杀死太后的凶手,但是她什么都不想说,熠瞳刚才那一句“完了”生生刺痛了她的耳膜,刺痛了她的心。 既然完了,解释还有什么意义?反正她和国师都是塔塔部落的人,都是在为塔塔部落报仇,谁杀的还不是一样。 “诺颜,干得好!”国师高声赞扬,“这才象我们塔塔部落的后人。杀了太后这个最大的仇人,如今只剩下她的儿子了,你可不能再心软。他自己都说了,你们之间完了。他既无情,你又何须有义?诺颜,动手吧。” 国师说完,“啪”地扔给诺颜一把锋利的匕,同刺进太后胸膛的那把一模一样。 他的话,无疑是肯定了熠瞳的判断,太后确为诺颜所杀。 熠瞳冷声问:“诺颜,你还想抵赖吗?” 证据确凿了,为什么还要问她?也许,心里始终存着点侥幸吧,希望真凶并不是她。 第550章:父债子偿 诺颜黯然摇头,什么都不想解释,他既然已经认定她是凶手,既然已经不再相信她了,既然已经同她完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国师还在催促:“诺颜,快杀了他。” 匕就在面前的地上,诺颜却没有拾起它,连看也没有看它一眼。黯然说:“仇人是宁王夫妇,与他无关。他没有做错什么,他是个好皇帝,会给天下带来太平,算了吧。” 国师冷嗤:“就知道你舍不得杀他。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他是宁王的后人,父债子偿,天经地义。留下他终究是个祸患,我们杀了他娘,他肯定会找我们报仇。诺颜,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身上的孩子也留不得,毕竟他身上流着仇人的血。” 国师举起了手中的剑,对准了熠瞳。 诺颜漠然看着剑锋上反射的寒光,不想同他争辩,反正争辩也没有用。他要杀熠瞳,就让他杀吧,凭他们这些人的力量,只怕还不是熠瞳的对手。 诺颜原本是蹲着的,这时不愿卷入是非,想站起身来。谁知一用力,身上竟空荡荡的连一丝力气也没有,根本站不起来。 不禁大惊失色,质问国师:“这是怎么回事?你对我们做了什么手脚了?” 国师得意地大笑:“我在太后身上的那把匕上涂了一种药,遇到血就会散,人若吸了之后会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全身乏力。所以,现在这个皇帝只有任我宰割了。哈哈哈哈……” 诺颜这一惊非同小可,转望着熠瞳。只见他蹲坐在地上,脸色比平时白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缘故。他默默地坐着,象是根本没有听到国师的话。 诺颜再了解他不过,见此情形,知道事情不对,只怕他当真着了国师的道。 国师的手中举了利剑,周围的黑衣人看起来身手也不弱,她该怎么办? 她猜得没错,熠瞳确实中了毒。 第551章:当真要命丧于此吗 他见太后惨死,而且是惨死在诺颜手中,心中悲痛至极,压根没有想到要防备,因此不觉中中了国师的暗算。 刚才国师一出现,他便凝神暗自运气,谁知身上一点力气也聚不起来。心头惶急,唯有不动声色地坐着,伺机逃离。 眼看国师的剑就要朝他刺来,但他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莫非,今日他当真要命丧于此? 诺颜也想不出办法,唯有拖延时间。 问国师:“是你故意设下计策,让他跟踪我来到此处?” “没错。” “原本我还以为你只是想离间我们,断了我的念头,没想到你的真正意图是想引他进入圈套,然后趁机刺杀他。” “哼,你现在才明白已经晚了。废话少说,今日我非要他的命不可。” 国师手中剑一挺,朝熠瞳刺来。 诺颜巨骇之下,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闪身挡在了熠瞳面前。时间太短暂,她压根什么都没想,本能地想替熠瞳挡了这一剑。 眼看剑就要刺中诺颜,国师用尽全身力气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好险啊,剑尖离诺颜的胸口不过两指宽的距离。 他不能杀了她,她与阿静宛如一个模子里面铸出来的,叫他如何舍得下手?再说,她和他一样,是塔塔部落仅剩的传人了。 “诺颜,”他恼怒地说,“你当真想当叛徒吗?” “我不是叛徒。”诺颜身上也出了阵阵冷汗,但她无惧地迎视国师,“我不是叛徒,他不是我们的仇人,仇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算了吧。” 国师一把掀开诺颜,说:“不能算,今天我非要他的命不可,你别想阻拦我。” 一弯腰拾起地上的匕,放回自己身上,嘲讽地说:“诺颜,你可知道,这柄匕上涂了解药呢。刚才如果你真想用它报仇,你自己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诺颜悔得肠子都青了,但是后悔也没有用,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国师将匕收回,眼睁睁看着他又抬起了剑,对准了熠瞳 第552章:象个男子汉的样儿 宛如猫在大餐前想戏弄老鼠一般,国师的剑尖在熠瞳胸前晃了几晃,却没有刺下去,欣赏着他脸上的表情,嘲讽地说:“伟大的皇帝,你没有想到吧,你今天竟然会落到我的手里。你说,我是刺到哪个部位好呢?让你们母子一个死法吗?太便宜了你。塔塔部落几百人的性命,不能就这么一剑算完。” “你说什么?”熠瞳惊讶地问,“塔塔部落几百人的性命?他们的性命与我何干?” 母后不是说灭了塔塔部落全族的人是刺王,也就是诺颜的父亲吗?看起来眼前这个自称塔塔部落后人的人不但不恨诺颜,似乎还挺关照她,而且他把帐算到自己父母头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国师当然不知道太后对熠瞳说了些什么,也懒得跟他解释,剑尖对准了熠瞳的肩胛骨,忿恨地说:“今天,我就在你身上刺上几百剑,一个塔塔部落人的命算一剑。哼,就这样,也还是便宜你了。” 国师说完,手中的剑已经刺进了熠瞳的肩头,血顿时染红了一片白衣。熠瞳咬牙忍着,连哼也没有哼一声。 国师赞道:“小子,够强硬啊,象个男子汉的样儿。可惜你是我最大的仇人,要不然今日真的想放过你。” 诺颜吓得失声尖叫,用力拖着身子爬过去,扯着国师的衣摆请求:“别这样,洛叔,算我求你了,请你放过他吧。我不要报仇,冤冤相报何时了,算了吧。” 一声洛叔,让国师的心差点软化下来,那是与阿静何其相似的声音啊。 但他的心只微动了动,仍是以不容商量的口气说:“不行,今日之仇非报不可。你当真想为他求情,那么,可以少掉你外祖父母那两剑,别的不行。” 国师一用力,将剑从熠瞳肩头抽了出来。 剑尖淋淋漓漓滴着熠瞳的血,那血似乎有些暗。 诺颜看着那血,心疼得快要裂开似的,仿佛那不是熠瞳的血,而是她自己心头滴落的血。 第553章:你休想嫁给别人 眼看国师的第二剑又要刺下去,诺颜心一横,说:“洛叔,我知道你一直没有忘了我娘。如果你肯放了他,如果你不嫌弃我已非处子之身,我可以代替我娘嫁给你。” 国师的手僵在半空,他愣了半天才问:“你真愿意?” “我愿意。”诺颜绝决地回答。 “我不愿意。”熠瞳爆出一声怒喝,“诺颜,我说过的,你只能是我的,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休想嫁给别人。”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国师嘲弄地看了熠瞳一眼,转向诺颜。 “诺颜,放了他是不成的,你若真肯嫁给我,我可以让他死得痛快点。” “做梦吧你。”熠瞳代诺颜回答。 一声长啸,他纵身而起,一手抓了太后,一手抓了诺颜,迅如鬼魅从密室中疾射而出。他的身法实在太快,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不见了踪影 国师懊恼地吩咐:“快追。”带头冲出密室。 熠瞳带了诺颜和太后,专选僻静的街巷,一路狂奔,一直到了塔楼才停下来。他跳进塔楼顶部的空房,放下手中抓着的两人,瘫坐在地上。 他的体质毕竟与常人有异,刚察觉中毒之时,他便不动声色地试着慢慢聚拢真气。体内的毒素太多,一时没有办法化解,真气又聚得太慢,所以他只好咬牙承受国师的那一剑。 幸好国师想慢慢折磨他,这一剑反倒帮了他的大忙。他看见国师把剑尖对准了肩头,便把毒素移到肩头的位置。待国师一剑刺下,毒素便随着伤口的血排出体外。 但毒素还残留了一小部分在体内,加之奔跑用力,这时浑身没有丝毫力气,只好坐在地板上。 诺颜见他因为用力,肩头的血又往外渗出许多,扶着墙壁来到他身边,说:“我帮你包扎伤口。” “不需要。”熠瞳冷冰冰地拒绝。自己点了伤口几处大**,又掏出一瓶金创药,洒在伤口上。 第555章:不复当初 原本憋闷的胸口更加憋闷得厉害,找不到泄的途径。 熠瞳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往门外走,他还要去处理太后的后事。走到门口,却又转过身来,远远地望着躺在床上的诺颜。 她的脸惨白惨白的,比刚回宫的时候瘦削了许多,他的养小猪计划没有成功呢。 她单薄的身子紧紧贴在床上,腹部却高高地耸起。每天拖着这样一个重负,她一定很辛苦。这么冷的天,就这样躺着,也不盖被子,会着凉的。她呀,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 以往同她在一起的每个夜晚都是他在替她盖被子呢,熠瞳习惯性地想回到床边,如常为她盖上被子。但是脚才刚刚抬起,又猛然醒悟似的收了回来。 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她,他也不是当初的他了。 熠瞳长长地叹了口气,扭头出了卧室。 诺颜心如死灰般躺在床上。隐约听见熠瞳在外面吩咐什么,不大工夫,窗口便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显是有人将窗户钉死了。 他是来真格的了。 如今的她是被囚禁在这间卧室内了,不用想也知道,卧室的外面定是有不少的人日夜巡守。 她是该庆幸吗?庆幸他没有将她投入牢狱。恐怕他这么做只是是为了她肚里的孩子吧,他是个喜欢孩子的人,不忍心孩子遭受牢狱之苦。 她是该悲哀吗?悲哀他们两个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门被轻轻地打开了,凝霜轻轻地来到床边,她的手中端着一个托盘。 “娘娘,起来吃点粥吧。皇上说了,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诺颜没有吭声,也没有睁眼。他都要她的命了,还会在乎她有没有吃东西吗?是了,他是在关心他的孩子呢,孩子可不能饿着。孩子要健健康康地长大,生出来,然后他就可以处决她了。 “娘娘。”凝霜还在劝。 诺颜闭着眼说:“我不饿,不想吃。” 第556章:绝食 那一刻,她已经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心,要死也要她自己死,她才不要死在熠瞳的手里。她没有力气爬起来自尽,但是她可以绝食。绝食好啊,可以死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至于孩子,他本就不该出生的。他的父母之间是仇人,他的祖父母与外祖父母之间也是仇人,他留在世上该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孩子,你独自活在世上,娘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只能任由别的女人欺负你,多可怜啊。随娘去吧,在地下,娘会好好照顾你的。 凝霜劝了半天,一点效果也没有,只好叹息着替诺颜盖好被子,端了托盘出去。 这两个人不知又闹什么别扭了,这回皇上连窗户都给封死了,还不许娘娘跨出房门半步。可是啊,他又巴巴地嘱咐她为娘娘准备她爱吃的东西,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真是搞不懂他们两个,明明爱得死去活来偏偏要互相折磨。唉,她这个做奴婢的只有替他们干着急的份。 凝霜刚走出房门,诺颜便掀开了被子,都是快死的人了,还盖什么被子啊。生病了更好,可以早点死去,少受点痛苦。听人说了,绝食是件很痛苦的事呢。 接下来的两天,诺颜仍是坚持着不肯吃东西,连水都不肯喝一口。 熠瞳自那天走后,再没来过凤仪宫。听凝霜说了,太后得了急症暴薨,皇上整天都呆在慈安宫料理后事,连早朝都废了。 眼见得诺颜不吃不喝,形销骨立,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劝她又不肯听。凝霜无法,只好硬着头皮跑到慈安宫去找熠瞳。 熠瞳听凝霜说了情况,怒道:“都这样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朕?” “娘娘不让。”凝霜怯怯地回答,她从来没有见过皇上这么大的火。 “她不让?她不让你就不会自己动脑筋想想吗?再这样下去,她还要小命不要了?” 第557章:又饿又病 熠瞳一跺脚,抛下手头所有的事务,以最快的度赶到凤仪宫。 凝霜满腹委屈跟在他后面。 不是她不懂事,第一天诺颜不肯吃饭她就想报告熠瞳了。可是诺颜太了解她,看出她的心思,就在她刚端了托盘准备出去的时候,警告她说,如果她敢去将这事报告皇上,她就立刻自尽,而她凝霜也别想再在皇宫呆下去了。 诺颜向来言出必行,这回的情形又与往常大不相同,显然她是认真的。凝霜不敢违背她的命令,因为今日见她实在撑不下去了,再耽下去非出人命不可,所以才甘冒大险去找熠瞳。 诺颜已经接近三天滴米未进。这两天多,她基本都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去想,心就象死去了一样。加之她故意不盖被子受冻,着了凉,头昏昏沉沉的。 身子却是轻飘飘的,象是浮在云端。嘴唇干裂,浑身热得要命。迷迷糊糊地想,还是春天呢,怎么会这么热呢?莫非是她关在房里关糊涂了,竟不知道已经到了夏天了? 眼前突然出现了昏黄的沙漠,她双脚**站在滚烫的沙粒上。难怪会觉得又干又热,原来她是来到沙漠上了。可是她明明躺在床上的,怎会来到沙漠呢?心中突然大恐,她是死了吗? 最初的惶恐过后,却又感到轻松,死了好啊,死了就解脱了。原来,死并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沙漠是热了点,景色是单调了点,可是也很壮观啊。就是太干了,如果有水喝就好了。 正想着呢,唇上突然湿湿的,凉凉的,一股清泉钻进了口中,顺着干燥的喉咙滑到胃里,真舒服啊。是下雨了吗?诺颜抬起头,望着天空。天空突然变得阴暗了,接着天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熠瞳关切的脸。 诺颜愣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她压根就没有死,也没有去什么沙漠,她还在凤仪宫的床上好好的躺着,刚才只是在做梦罢了。 第558章:你在折磨谁呢 她大概是烧了,才会浑身热。至于口渴么,几天没喝水了,自然唇干舌燥。 那么,那股清泉呢? 熠瞳见诺颜醒了,又将手中的杯子凑到她的唇边,柔声劝道:“再喝点吧。” 诺颜紧抿着唇,将头偏向一边。眼看她的绝食就要大功告成了,一定要坚持到底,才不要功亏一箦。刚才她是昏睡过去才着了他的道,现在她醒了,才不会向他妥协,她不要喝水,一滴也不要。 才两天不见,她的脸又小了一圈,熠瞳的心阵阵疼。 “诺颜,你这是想寻死吗?” 诺颜干脆闭了眼,不回答。 “诺颜,每次你都是这样。你在折磨谁呢?折磨你自己,还是折磨我?如果你想折磨我,那么你成功了,你可以低下你高傲的头颅,喝一杯水了。” 诺颜缓缓睁开眼睛,又似体贴又似挖苦地说:“您是皇上,我怎么敢折磨您呢?我这是在替您着想呢,我自己饿死了,省得您亲自动手,多省事啊。” “诺颜,”熠瞳苦恼地说,“你能不能好好同我讲话?” “好啊,我就好好同你讲话。”诺颜冷漠地说,“你不是正在替你母后料理后事吗?跑到这儿来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她的大仇人吗?你母后一定在地下骂你是个不孝子呢。” 室中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诺颜口无忌惮。 听她提起太后,熠瞳象是突然醒悟似的,脸上的柔情一扫而光,板了脸,换了冷硬的口气说:“能不能死,什么时候死,怎样死还轮不到你作主,现在我命令你,喝水吃饭。” 诺颜只是冷笑,她怎么作不得主了?她就快死了呢。 见她无动于衷的样儿,熠瞳在心里暗骂自己糊涂,怎么给她下起命令来了?她向来不吃他这一套,何况是现在。 硬的不行来软的,但依然是冷硬的口气。 “你自己想死没问题,你本来就该偿命,但是孩子是无辜的,你难道想让他为你殉葬?” 第559章:你就是在逼我 提到孩子,诺颜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生气。 她没有看熠瞳,只看着帐顶,很认真地说:“孩子是个错误。他的祖父母害了他的外祖父母,他的父亲又想处决他的母亲,当他知道了这一切,他该有多么痛苦。而且,世人又会如何看待他呢?我死了以后,你会重立新的皇后,他如果是女儿还好,如果是儿子,多半会招人嫉妒,能不能活命都是个问题。与其那样痛苦地活着,还不如随我到地下,我们母子俩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诺颜说完重又闭上了眼睛。她本来又饿又病,说了那么一大通话,而且是推心置腹的话,她很疲倦了,只想熠瞳快点走开,她好休息。 她的声音很平静,脸色也很平静,没有伤心,也没有怨恨。她早就看开了,早就不在乎生死,也不在乎什么感情。感情的事太复杂,几天没有吃东西,大脑缺乏营养,没有那么多的力气来思考来伤感。 却不知道她的这番话把熠瞳的心都快揪出来了,生死的问题,她竟能说得这般自若,好象那个要死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别的什么不相干的人。 痛苦地说:“诺颜,你在逼我吗?” 诺颜诧异地睁开眼睛,问:“我逼你?没有啊,我只是在说实话。” 实话?正因为是实话,才宛如要了他的命。 “你就是在逼我,”熠瞳大吼,“你在逼我说出我的实话。” “你的实话?”诺颜头晕得厉害,虚弱地说,“我不想听你的什么实话。我累了,你让我好好休息吧。反正我都快要死了,别再折腾我了,行不行?” 听到快要死了几个字,熠瞳又悲又恨又气,狂躁地叫:“不行,我就是要折腾你。你累了,是因为你病了饿了。你今天必须吃饭喝药,由不得你。” 冲动地唤了凝霜进来,命她端来药和粥,亲自给诺颜灌下去。 第560章:昏迷 诺颜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根本挣扎不动。熠瞳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口,将一大碗药和一大碗粥全部灌进去才松开手。 诺颜心中烦恶至极,熠瞳的手刚一松开,她马上把刚灌下去的药和粥全部吐了出来,吐了熠瞳一身。胃里吐空了,还伏在床沿不住干呕,直到把黄绿的胆汁都呕了出来。 熠瞳吓得跪在床前,拍着她的背惊问:“诺颜,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扭头命凝霜:“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传御医。” 凝霜也吓得手足冰凉,正想去找御医呢,听熠瞳这一吩咐,连答应都忘了,马上跑了出去。 诺颜终于止住了呕吐,晕了过去。 御医匆忙赶过来,刚要向熠瞳行礼,熠瞳手一挥说:“快治病,别耽误时间。” 他自己守在床前,目光紧张万分地在御医和诺颜之间来回穿梭。 凝霜请他到一旁更换衣服,他理也不理,恍若未闻。凝霜只好拿了干净衣服过来,在床前替他换上。 熠瞳连看也没看她一眼,任由她摆布。 御医手指搭在诺颜脉上,沉吟了半天才说:“娘娘这病是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加上没有进食,调理不当引起。另外,还感染了风寒。” “要不要紧?”熠瞳当然知道病因,迫不及待地问。 御医恭敬地答道:“待下官开付方子,娘娘吃了当无大碍。娘娘这病关键是要调养得好,再不吃东西就危险了。” 熠瞳稍稍放下心,却在心中苦笑。诺颜若肯吃东西,便什么事都没了。 御医走后,熠瞳令凝霜另端了碗粥过来。诺颜尚昏迷不醒。熠瞳坐到床上,轻轻扶起她,让她斜靠在自己身上。然后接过粥碗,舀了一匙粥,试探到温度合适了,送到她嘴边。 诺颜意识全无,根本不知道张嘴。这回熠瞳可不敢再硬来了。 但若再由着她这样昏迷下去,不吃不喝,恐怕真的会出危险了。 第561章:苏醒 熠瞳情急之下突然想到个法子,他将诺颜重又放回到枕头上,自己含了口粥,凑到诺颜唇边,轻轻开启了她的唇,将粥度进口中。粥顺利地被诺颜吞了下去,而且没有呕出来。 熠瞳大喜,如法炮制,把一大碗粥全部喂给她才罢休。 诺颜一直昏迷。熠瞳则一直守在她的床边,寸步不离,连太后的后事都暂交由别人去料理,有重要的事务才来凤仪宫向他请示。 诺颜昏迷了三天。三天来,熠瞳一直守在她身边,所有的粥和药都由他度进她的口中,晚上便躺在她的身旁。 诺颜醒来的时候是半夜。 她是仰面躺着的,睁开眼睛,正好对着帐顶,正好看到帐顶上反映的昏黄的烛光。这是怎么回事?她睡觉的时候不是一向都熄了烛火的吗? 她当然不知道,这三天,熠瞳为了照顾她,晚上都留了烛火,以便观察她的状况。 头还是昏昏沉沉的,诺颜稍稍转动了脖子,想看看帐外。刚转过头,就看到了躺在身边的熠瞳。他睡着了,从这一面看过去,正好看见他映在烛光中的侧面的轮廓。 诺颜的头脑还不是很清晰,一时忘了之前生的事情,恍然间还以为是在过去她同熠瞳亲密无间的那些日子。嗯,难怪没有熄灭蜡烛,可能是他回来得太晚,太累了,一上床就睡着了。 熠瞳也醒了。尽管诺颜转动脖子的动作放得很轻很轻,他还是醒了。 他转向诺颜,见她正睁大了眼睛瞧着他,喜道:“诺颜,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太好了。” 诺颜仍是大睁着双眼看着他,头脑迟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熠瞳今天的表现怎么这么奇怪?她半夜醒来不是件很平常的事吗,他怎会乐成这样? 见她不吭声,熠瞳脸上的喜色慢慢消褪,替她拉好了被子,叹道:“还以为你醒了,原来还是同上回一样,只是睁开了眼睛,并没有真正醒来。诺颜,你究竟还要昏迷到什么时候?是你自己不愿醒来,是吗?” 第562章:逼我说出实话 之前生的种种蓦地就钻进脑中,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突然什么都想起来了。 熠瞳以为是她杀了太后,要她偿命。她绝食自杀,熠瞳却又跑来给她灌粥和药,然后她吐了,再然后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来她是昏迷了,不知昏迷了多久。听熠瞳的口气,似乎昏迷的时间还不算短,而且之前她还睁开过眼睛,只是没有醒来。 看起来,她昏迷的这些日子,是熠瞳在照顾她。他不是要她死吗,又救她做什么?就让她那样安安静静地走了该有多好。 疲乏的感觉又阵阵袭来,诺颜什么都不想说。 熠瞳侧身过来,将诺颜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她,他的下巴就贴在她的额头上。 “诺颜,你真的是在逼我,逼我说出实话,逼我正视我自己的内心。” 逼他?对了,昏迷之前他似乎也曾说过,她在逼他说出实话。当时她很累,只想他快点离开,她好休息,压根就不想听他的什么实话。 这时,诺颜依偎在他的怀里。久违了的怀抱,熟悉的呼吸,熟悉的心跳,她闭上了眼睛。原来她是这样怀念他的怀抱,就让她沉溺吧,别打扰她。沉溺吧,哪怕是沉溺一会也好。 “诺颜,”熠瞳轻声地说,“你醒来吧。我要告诉你,我爱你,爱到没有了自己。不管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管你做了些什么,我都无法说服自己不爱你,我无法说服自己不臣伏在你的脚下。” 他爱她爱到这等地步了吗?她也爱他啊,有了他这句话,她死也值了。 熠瞳在诺颜的丝上吻了一下,又说:“你醒来吧,我不要你死。之前说的要你偿命什么的都是气话,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地活着。不是为了孩子,是为了我自己,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如何还能活得下去?” “熠瞳。”诺颜轻轻地唤。 第563章:爱她却不相信她 熠瞳没有回答,仍是紧紧地抱着她。过了好一会他才松开手,朝后退开些许,难以置信地看着诺颜,问:“诺颜,你醒了?刚才是你在叫我?” “是,是我在叫你,我醒了。” “真的,你真的醒了?我不信,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诺颜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轻地咬了一口。 “痛不痛?这下相信了吧?” “不信,你咬我,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痛呢?” “你又在耍赖了?” 熠瞳再次将诺颜抱进怀里,比刚才更紧地抱着她。 “我真的不敢相信,我刚祈求你醒来,你就真的醒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诺颜被他压迫得喘不过气来,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熠瞳马上松开她,问:“你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拿吃的来。” “不要,我不饿。”诺颜拉住他。她不是不饿,是一点也不想离开他。她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那个未来一点也不明朗。她只想象现在这样与他相拥在一起,能拥一会是一会。 熠瞳看着她,不确定地问:“诺颜,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我早就醒了,你明明看到人家睁开眼睛,还非得说我没醒。” “你以前骗过我一次嘛。那次也是睁开了眼睛,却没有醒来,害我空欢喜一场。” “我醒了,你真的很高兴吗?” “当然是真的。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以后可不许再寻死了,好不好?” 诺颜黯然推开他:“熠瞳,即便是我杀了你母后,你也会如同以往一样的爱着我吗?” 她不知道能不能澄清自己。他既然爱她,为什么不能相信她呢? 熠瞳的神情也变得黯然:“我刚才都说过了,不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论你做过些什么,我都无法不爱你。我依然相信,你是善良的,明理的,你做事自有你的道理。” “可是,你会一辈子受到内心的谴责。” 第564章:再也回不到从前 熠瞳神情痛苦地说:“诺颜,不要说这些了,好吗?” “好吧。”诺颜也不想继续说下去。熠瞳认定是她杀了太后,还肯如此待她,她已经很满足了。 “诺颜,”熠瞳仰躺在床上,望着帐顶说,“不要再寻死了,好吗?” “好。”诺颜简单地回答。 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她确也不想再死了。之前的寻死,全是因为熠瞳要她的命,她心如死灰,她成全他。如今,熠瞳既然不想要她死,他还深爱着她,那么她就不死了吧。 但是,她也不会再呆在皇宫。经过了这么多事,加之他们之间还有这么重大的一个误会,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熠瞳没有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侧头望着她,又问:“你真的答应我了?不会再寻死了?” 诺颜也再一次肯定地回答:“我答应你了,不会再寻死了。” “诺颜,我们还能象过去那样,象在小木屋那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 诺颜沉默不语。还能吗? “是不能吗?是不是因为我们在皇宫?”熠瞳冲动地说,“等天下太平了,我们就离宫,安安静静地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诺颜叹息:“你明知道不是的。过去的皇位是你抢来的,当然得还给幕风。现在是幕风自己不想当皇帝,你不必再还了。当不当皇帝,住在哪,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 熠瞳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躺着,直到天亮。 他起身,对诺颜说:“你答应了我的,要好好活下去,说过的话要算数。你乖乖地吃饭喝药,好好养病。我还有一些事要去处理,中午再来看你。” 不知道是不是天亮的缘故,他的眼中没有了昨夜的狂热与,象是例行公事似的说完这些话。 诺颜也平静地说:“我会的,你放心去吧。如果,太忙的话,你中午不必过来,凝霜会照顾好我的。” 第565章:出宫上香 “好。”熠瞳简单地点头,出门去了。 诺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有难过,一点也没有。她知道,他是要去处理朝政,还要料理太后的后事,他的心正备受煎熬。 一个是他的母亲,一个是他深爱的女人,两个人之间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诺颜果然信守诺言,好好地吃饭养病。她的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要么两个人心无嫌隙地相亲相爱,要么过自己的生活。 诺颜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没过多久便痊愈了。 太后以最隆重的礼节安葬到了皇陵,与先帝葬在一起。下葬那天,所有的人都出席了,只有诺颜没去。熠瞳根本没有通知她,她是从凝霜口中知道的。 凝霜羡慕地说:“皇上真是体贴娘娘,知道娘娘身体虚弱,又身怀有孕,连太后的葬礼都免了娘娘操劳。” 他向文武百官的解释恐怕也是这样的吧。 诺颜唯有苦笑,她是他的弑母凶手,他没惩治她就算好了,如何还会让她去参加葬礼?他的心里果然还是在意的,如此的深仇大恨,怎可能轻易放下啊。 等到葬礼完成,所有的事情都走上了正轨之后,诺颜对熠瞳说:“我想去雪惮寺上香。” 如今,她的亲人只剩下父亲了。彷徨无助的她,最需要亲人的安慰。她要去找父亲,再了解一些当年事件的细节,也想父亲再开导开导她。 每天,她都活在矛盾当中。熠瞳身上毕竟流着仇人的血,她不会找他报仇,但也无法说服自己敞开胸怀接纳他。否则,她早该想办法澄清自己未杀太后的事实了。 熠瞳也一样无法真正敞开胸怀接纳这个杀母仇人。 但听诺颜说要去雪惮寺,仍是劝阻道:“你就快临盆了,万一在山道上生了怎么办?我听说,生孩子很危险的。” 诺颜坚持道:“让御医和产婆跟着就好了,不会有事的。我想去上上香,心平气和地生孩子,对孩子也好。” 第566章:最后的晚餐 熠瞳也就没有再劝她,例行公事地嘱咐些注意身体之类的话。 临行前一天的晚上,熠瞳早早地来到凤仪宫,陪诺颜一道吃晚饭。这让诺颜既惊奇又伤感,因为自从她苏醒之后,他只来过凤仪宫一次,见她身体已经无恙,略略谈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离开了。 听凝霜说,每晚他都宿在御书房,连龙渊宫都没有涉足。 前几天,为了向他请求离宫去雪惮寺上香之事,她才硬着头皮来到御书房。因为出宫是件非常重大的事,非征得他的同意不可。 而且,这回她有她的打算,不想偷偷地溜去雪惮寺,她要大张旗鼓地去。 熠瞳倒是马上就见了她,但除了上香之事,别的什么都没有多说。 明天她就要离宫了,今晚他来到凤仪宫,是来为她送行的吗?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在一起吃晚饭了。 晚餐非常丰盛,但两人吃得都不多。饭桌上的气氛十分平和,两人面带微笑,伤感和郁结都压在心底,互相劝着吃菜,相敬如宾,象是一对无懈可击的模范夫妻。 可是曾经的他们,从来都没有举案齐眉过,从来都是没规没矩的啊。 晚餐终于还是吃完了。 他该回御书房去了吗?明早他还会来送她吗?这辈子她还能再见到他吗?诺颜压下心头的酸楚,依然面带微笑,反正都是要离别的,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么区别? 她起身转向熠瞳,准备送他离开。 熠瞳也站起了身,然而他说:“今晚我可以留宿在凤仪宫吗?” 诺颜怔怔地看着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熠瞳见她不回答,以为她不愿意,忙又说:“明早我还有事,恐怕送不了你。今晚,就只有今晚了,让我留下来,好吗?” 诺颜鼻头一酸,明早他果然不会来送她了。强笑着答道:“当然可以。” 第567章:湎怀曾经 进入卧室,屏退所有的人,熠瞳拉了诺颜的手说:“我们再去一回塔楼,好吗?” 诺颜没有异议,那就再去湎怀一回他们的曾经吧。 窗户早就被拆了封,熠瞳换过衣服,打开窗户,背了诺颜出去。诺颜本来要自己去的,但熠瞳不肯,她已经快足月了,再用力动了胎气可就麻烦了。 到了塔楼顶上,熠瞳放下诺颜,同她并肩坐在屋顶,这回他破例的没有吹箫。 微暖的风吹在身上,十分怡人,恍若他们第一次相见。那时还是初秋,而现在,已经是暮春了。 “诺颜,你知道我这些天都在做什么吗?”熠瞳沉默了一阵以后问。 “是什么?” “我在调查二十年前的惨案。” 二十年前?是指的塔塔部落吗?他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熠瞳沉重地说:“那天,我在宁王府看到了那些尘封的玉,又听见那个蒙面人说要找我报塔塔部落的仇,我就觉得奇怪。经过这些天的调查,我终于知道了真相。原来,那一切都是我父母造下的罪孽。你找我们报仇是天经地义的,换了我,我也会那么做。” 诺颜惊奇地说:“原来你之前并不知道当年的仇恨,我一直以为你知道了呢。” 熠瞳不能说出母亲的谎言,只好模凌两可地说:“我以为灭了塔塔部落的人是你父亲,而你找我们报仇,是因为我父亲夺了你父亲的皇位。” 诺颜嗤道:“为了那么点子事情我也会报仇吗?我是那么小气的女人吗?再说了,争夺皇位的事本来就没有谁是谁非。” “所以我也觉得奇怪,不能理解你。” 熠瞳后悔不已,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轻信母亲的话呢?是因为一直渴望着母爱吧,母亲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是那样完美,他不愿破坏她,更不愿亵渎了她。 “诺颜,让我们试着慢慢放下仇恨,试着再度接纳对方,可以吗?” 第568章:试着回到当初 诺颜不确定地问:“我们还能回到当初吗?” 熠瞳握紧了诺颜的手:“我们可以努力啊。” 手被他紧紧握在手心,让诺颜想起了过去那些被他捧在手心的日子,她如何还能拒绝他,推开他? 肯定地回答:“好,我们可以试试。” “嗯,我们一定行的。”熠瞳鼓励地看着她。 心里却在怀疑,真的行吗?他亲眼看见母亲倒在她的手下,虽说母亲是罪有应得,可毕竟那是他的母亲啊。 诺颜也在怀疑,真的行吗?曾经她努力地想要说服自己斩断对他的情丝,找他报仇,她做不到。如今她努力地想要说服自己忘记所有的仇恨,毫无保留地爱他,似乎也很难做到。她真是没用啊,是这样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熠瞳拉了诺颜起来,说:“不早了,明天一大早你就要上路,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吧。” 诺颜再次伏在他的背上,脸温柔地贴在他的脖颈,闭上了眼睛。再美好的相聚也有结束的时候,就让她牢牢记住与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吧。 那天晚上,他们并躺在床上入眠。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相拥。 早上诺颜醒来的时候,熠瞳已经不在了。 大概是上早朝去了吧,诺颜思忖。 凝霜进来服侍她洗漱过后,禀道:“娘娘,所有的行李我都打理好了,你看还缺不缺什么?” 诺颜略略看了看,装着父母画像的匣子还有熠瞳的洞箫都在,便说:“不缺什么了。皇上有什么交待吗?” “没有啊,皇上什么都没说。” 他一声不吭的就这样走了吗?他说过的,他不会来送她,没想到他连临别的话都没有一句。昨晚,他还说什么试着放下仇恨,再度回到从前。他是做不到吧。 也好,免得她再牵挂了。 诺颜坐上便车,到了宫门。 宫门另有一辆大车在等她,那是一辆装饰得非常华贵的皇后宝辇。 第569章:他在努力 诺颜下了便车,最后再望了一眼身后的皇宫,怀着无限的眷恋和伤感上了宝辇。 坐在车上,诺颜放下窗帘,闭目养神。好久没同熠瞳在一起了,昨晚睡得不踏实,精神不大好。前方还有好远的路要走,她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等了好久,车子还稳稳地停在原处不动。诺颜奇怪地睁开眼睛,命凝霜:“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了?” 知道大队人马出行麻烦,可也不该等这么久啊。再说了,再多的人,再多的礼,也该事先准备好了,只等她一来便可上路,而不会让她久等。 凝霜出去了一会,满脸兴奋地进来禀道:“是在等皇上呢,皇上说了,他要陪娘娘一道去。今早皇上一大早就去处理政事了,谁知临行前又多了几桩事务,所以给耽误了。” 正说着,车身晃了晃,然后便朝前行了。 诺颜惊讶地掀开窗帘,探头朝外望去,只见她乘坐的这辆车的前方,另有一辆车在以同样的度前行。那辆车,正是熠瞳的马车。 因为这次不是微服出行,而是以皇上皇后的名义出宫,自然得讲究礼仪,不能同乘一辆马车。 诺颜心头蓦地升起一股暖意。熠瞳是认真的,他在努力,在尝试着同她重归于好。 诺颜放下窗帘,靠在椅子的靠背上,重又闭上了眼睛。她在考虑,也许她应该更改她的计划了。 她这次大张旗鼓地出宫,而且提前几天便诏告天下,皇后娘娘要去雪惮寺为国祈福,目的就是为了让父亲知道消息,好回到雪惮寺。 父亲自从那天与流萤离开皇宫之后,便杳无音信,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何处。她短期内找不到他,唯有采取这种方式告诉父亲,她要去雪惮寺了。父亲当然会明白她的心意,她是想见他呢,他一定会回来的。 这些天,她的头脑混乱无比,心情十分矛盾,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与熠瞳的关系。父亲是个化外之人,看得比较通透,也许他能帮助自己解惑吧。 第570章:感动都来不及 然后呢?也许,她会去找一处清净的尼姑庵,过着青灯伴古佛的日子。也许,干脆就远离都城,远离所有认识的人,去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清净无为地生活。 反正,熠瞳也在矛盾,她的离开,正好帮他解决一个难题。 可是如今,熠瞳显然想挽回他们的爱情。那么她呢,她是否应该在见过父亲之后,再回到皇宫,与他共同努力? 那么,她就留下来吧。诺颜终于下定了决心,心头一松,再没有了之前的抑郁。 原来,她其实是希望留下来的啊,看清了自己的内心,诺颜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娘娘,你在笑什么呢?好久没看到你这样开心地笑了。”凝霜好奇地问。 诺颜依然闭着眼,脸上的笑意未减:“我在做美梦呢。” “是什么梦?让我也开心一下好吗?” “不告诉你。” 凝霜撇撇嘴,哼,小气。不过,不管怎么说,娘娘开心她也就放心了。凝霜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悄悄掀开一角窗帘,观看窗外的风景。 中途没有休息,马车一直驶到雪惮寺门口才停下来。熠瞳早在车下等着了,扶了诺颜下车。 看她脸色尚好,笑问:“没累着吧?临行前事务太多,怕你久等,急着要上路,又听说你在休息,所以没来打扰你。” 他没告诉诺颜,他是带了一大堆的公事上路的,这他根本没有闲着。 诺颜当然不会责怪他,感动都来不及呢。 “你事情多,干嘛还跑到雪惮寺来?我不要紧的,你早点回去吧。” “怎么,一来就想赶我走?”熠瞳不满地说,“政事我自有安排,不要紧的。倒是你,山道难行,真怕你出什么意外。好啦,来都来了,进去吧。” 扶着诺颜进入雪惮寺,到寺中早为他们安排好的禅房休息。 第571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们不住在同一间禅房,熠瞳因为还有事务未处理完,待诺颜安顿好了之后,便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去了。 念痴还没有回来,服侍诺颜的一个小沙弥乘熠瞳不在悄悄告诉她:“主持飞鸽传书,说是已经知道娘娘来寺里上香之事,正在往回赶,这两天就该到了。” “知道了,谢谢你。” 小沙弥诚惶诚恐地退了出去。原来这就是皇后娘娘啊,难怪上回主持待她非同一般。皇后娘娘还真是平易近人,还跟他说谢谢,难怪人家都说她是天生的国母。 诺颜安心地在寺里转悠,爹果然明白她的心意,她的猜测没错。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 当晚,晚饭过后,熠瞳也处理完了手头的事务,陪诺颜坐在阶前闲聊。 悠远古朴的钟声伴着寺里僧人晚课时的诵经声,让躁动的心也随之平静下来。 诺颜想着爹还未回来,自己还得在寺里耽上些日子,因此劝熠瞳:“我还要多呆几天,你忙就先回去吧。” 熠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诺颜,你这次无端来雪惮寺,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或者你是想趁机溜走?” 她的心思都被他猜着了,到底他是了解她的。为什么这么了解她的他,偏要固执地认为是她杀了他母后呢? 诺颜也不瞒他:“我是来找雪惮寺的主持念痴大师。他不在寺里,我不知道他云游到什么地方去了,所以只好以这种方式通知他。至于他是谁,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念痴大师?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就是这两天吧。” “你还想赶我走?分明是不想让我见到他。”熠瞳不满地说。 他又来耍赖了,诺颜好笑地说:“若真想瞒你,我就不会告诉你了。好吧,你既然想知道,我直接告诉你好了。念痴大师就是我爹,也就是当年的刺王。不过他早皈依佛门,以医术普救众生了。” 第572章:诚心解释 熠瞳如诺颜想象中那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原来他是刺王,想不到,当年英勇无敌,脾性刚烈的刺王竟然出了家。” 然后他又有些阴郁地说:“你都快临盆了还不辞辛苦来找他,是不是心里还有很多难解的疑虑?为什么不跟我讲?是因为那些疑虑关系到我吗?你昨晚答应了我的,要同我一起努力,你可不能食言。” 不知是两人都把话说明白了,还是寺里的环境让人心境特别平和的缘故,诺颜也就坦言说:“是跟你有关,有些事不是自己想放下就能放下的,我也在努力,可是真的很难很难。” 熠瞳也似有同感,黯然说:“也许,那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过,我们一定能做到的,一定能同过去那样亲密无间地在一起。” 本来是打气的话,却说得软绵绵的。也许,心中着实没有把握吧。 一片菩提树的叶子轻飘飘地垂落在地上,诺颜的脚边。 诺颜拾起它,微微偏头看着熠瞳:“熠瞳,你老实告诉我,你真的能够毫无芥蒂的与杀母凶手共度余生吗?” 听了这话,熠瞳原本平和的心境突然变得烦躁,颇为不耐地说:“诺颜,我都说了,这需要时间。我们都给对方一点时间,好吗?” 诺颜轻叹:“再多的时间都没有用的,我因为二十年前的往事尚且很难释怀,何况她是你最亲的人。熠瞳,你相信我吧,你母后当真不是我杀的。” 熠瞳愣了一会,才问:“不是你,那么凶手是谁?你当时在门外站了那么久,你一定看到了。” 她是看到了,可是她当真要告诉他吗?诺颜突然很是犹豫,洛叔找太后报仇是理所当然,自己一直下不了决心报仇已经不对,难道还要出卖他吗? 熠瞳见她迟疑着不回答,冷笑道:“答不出来了?你还想怎么抵赖?” 诺颜心头也来了气,她是诚心要向他解释,为什么他就是听不进去呢? 第573章:再解释也没有用 恼怒地说:“你是认定了我要抵赖吗?为什么你就不肯相信我?如果是这样,我就是把真凶的名字说出来,你也一样会认为我是在抵赖,对不对?” 熠瞳变得更加狂躁:“真凶是谁?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是你那个洛叔?反正他都是同你一伙的,你们串通一气,呀……” 熠瞳突然止住了话头,大叫了一声,猛地站起身,迅跑了出去。 诺颜手中的树叶无力地落在地上。熠瞳说得没错,洛叔和她是一伙的,她再解释也没有用。 她在阶前独自坐了很久很久,才默默地起身,回到房间休息。熠瞳不知道去哪了,一直没有出现,直到第二天上午她去前殿上香也没有看到他的踪影。 诺颜点了香,跪在佛像前。殿内只有她一个人,其余的人都守候在外面。向来不怎么信佛的她现在却无助地久久地跪在佛前,也许,她只是在寻求内心的平静吧。 忽然听见佛像后面传来轻微的响动,若不是她耳目灵敏,又在潜心静思,根本察觉不了。 会是什么人在佛像后面呢?寺里的僧人都被请出殿外了,她带来的宫女侍卫也都守候在外面。而且,那声音明显是刻意被人放轻了的,刻意想要隐藏踪迹。 诺颜疑惑地起身,转到佛像后面,要看个究竟。 她的动作也放得很轻。她的身上没有佩带什么饰,又是穿着软底的鞋子,因此连一点最轻微的声响也没有出。 转过佛像,后面是两个僧人,正在佛像背上鼓捣着什么。他们埋着头,背向着她,她看不见他们的面容。佛像的背上被开了一扇小门,显然门内藏了什么东西。 瞧见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样儿,诺颜心生疑惑,莫非这两个人不是寺里的僧人,偷偷溜进来想要窃取寺内的什么秘密? 她本来就见不得这些龌龊之事,加之雪惮寺又是父亲的居所,她的心当然是偏向它的,因此开口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第574章:不怀好意 她的声音并不大,怕引起殿外的混乱,但佛像背后的那两人象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似的抬起头,朝她相反的方向跳开一步,转身面向着她。 三个人同时惊奇地“咦”了一声。 原来竟是老相识。那两个身着僧衣的人正是国师同他的助手,曾经两度到皇宫来过的那个。 认出是他们,诺颜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这两个人到雪惮寺来的确不怀好意。否则他们大可光明正大地现身,而不必化装成寺里的僧人躲到这儿来。 诺颜没有再追问下去,知道问也没有用。她径往佛像背后走过去,要亲眼看看那扇小门里面藏了些什么。 国师的助手忙一个闪身,用背抵在了小门前。国师也上前一步,拦住了诺颜。 诺颜不便同他们动手,问道:“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国师冷声答道:“你不必理会,你来只会碍事。” 她会碍什么事?诺颜心念电转,莫非他还在想着报仇的事?因为她的立场不坚定,所以他摒弃了她,自己独力来完成? 突然殿前传来熠瞳的声音:“诺颜,你在哪?” 国师与助手对望了一眼,助手当即把手伸进小门内,拔弄着什么。 诺颜早在提防着他们,见情形不对,忙转身朝熠瞳的方向跑去。国师想阻住她,一伸手没能抓住,也就由她跑出去,他现在没有多余的工夫对付她。 身后传来国师的催促声:“快,别让他逃了。”隐隐的还有机关转动的嚓嚓声。 诺颜不知道是什么机关,但确信那机关一定是用来对付熠瞳的。一边跑一边飞转着念头,机关在佛像背后,一定是针对着殿内的人,熠瞳唯有呆在殿外才可能安全。 还没等想明白,她已经转到了佛像前面。 熠瞳刚跨进门,见到她惊喜地叫:“诺颜,你怎么躲到佛像背后去了?我还以为你又溜掉了。” 诺颜不及跟他解释,叫道:“快出去。” 第575章:赶他出去 熠瞳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脸上现过一丝受伤的表情,问道:“诺颜,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诺颜一心只想着逼他出去,顺手抓起佛像前的香炉朝他用力掷过去。 “你出去。” 又抓起香炉旁边的烛台和供盘全力朝他扔过去。 香炉和烛台上都有火,熠瞳不便接在手中,门口又太窄,不便躲闪,只好暂且退出门外。就在他刚退到门外的一刹那,门口突然升起一块千斤巨石,将门堵得死死的。 诺颜在赶熠瞳出去的同时,自己也想逃到门外,然而已经晚了,前殿的四面全都升起了石块,将整个殿内堵得死死的。 国师也从佛像背后转了出来,正好看见诺颜赶熠瞳出去的情形,他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熠瞳逃到了门外。气急败坏地叫:“诺颜,你这个叛徒,就知道你会坏了大事。” 如今可好,仇人没有关进来,自己三人倒成了瓮中之鳖。 诺颜见熠瞳安然退出门外,松了口气,问国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国师也就不再隐瞒,忿忿地答:“知道他陪你一道来雪惮寺,我们便计划在雪惮寺刺杀他,毕竟这边的保卫比皇宫要薄弱得多。无意中又得知了前殿有这机关,所以我们想趁他同你单独呆在前殿的时候启动机关,将他困在里面,省得旁人碍手碍脚,没想到被你坏了事。” 原来是这样,幸好她将熠瞳赶出门外,否则免不了一场恶战。不论谁受了伤,都是她不愿看到的。而且,国师既有必胜的把握,说不定还准备了别的下三滥的手段也未可知。 殿外传来熠瞳的声音:“诺颜,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打开石门。”隔了一道石门,声音听起来很细弱。 诺颜没有回答他的话,冷静地对国师说:“反正他已经关在殿外了,我们留在里面也没用,不如打开石门吧。” 第576章:被困 国师怒目盯着诺颜,突然哈哈一笑说道:“好,我们出去。” 银光一闪,一柄长剑已经架在诺颜脖子上。 “看起来,他好象很在意你的样子,那么,就拿你来做个人质。” 朝助手叫道:“快开石门。” 然而石块纹丝不动。 等了半天才听见助手回答:“糟了,这石门是打不开的。我们事先没有弄清楚,这机关一旦开启便再也无法恢复。这是什么鬼寺院,怎么设下这么绝的机关。” 国师也怔住了,撤回了架在诺颜脖子上的长剑。既然无法出去,挟持她也就没有了意义。 诺颜扑到门前,对熠瞳大声说:“熠瞳,有人在里面开动了机关,这石门我们打不开,你快想办法从外面打开。” “好,我这就想办法,你千万别慌。” 熠瞳马上找来寺里的僧人了解情况。很多僧人都茫然不知寺里竟还有这种机关,唯有藏经阁的一位老僧略知道点底细。据他说,这机关在当年建造寺院的时候便有了,一经开启,再也复不了原。至于为何会设下这样一个机关,就不得而知了。 熠瞳只好下令,多多找来石匠,尽快把石门凿开。 然后他回到门前,朝里面叫:“诺颜,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很快便可出来,别担心。” 半天没听到诺颜的回答,门内却似乎有焦灼的味道,熠瞳突然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惊恐地拍着石门大声呼唤:“诺颜,你没事吧?诺颜,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快回答。” 刚才诺颜听见熠瞳答应去想办法,心里顿时安定下来。她知道熠瞳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她剩下要做的,只有等待。 国师和助手显然也明白这点,于是也盘膝坐下来,闭目养神,免得浪费体力。呆会石门开了,多半他们会有一场仗好打。 同殿外的喧闹慌乱相比,殿内静悄悄的如同宁静的深海底部。 第577章:着火 突然耳边传来劈哩啪啦的轻响,鼻间也嗅到什么东西被烧焦的味道,三个人同时讶异地睁开眼睛,朝声音的来处望去。 只见佛像前的神龛上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殿中央的一处帐幔也在燃烧。 原来刚才诺颜为了让熠瞳出去,情急之下拿起神台上的东西朝他砸过去,她自己根本没注意都拿了些什么。神台上有不少的香烛,还有香油,被她拖翻了一部分在地上,香烛遇到油便燃起了大火。 另有一个烛台被陡然升起的石块挡在了殿内,弹射到殿中悬挂的帐幔上,将帐幔给点燃了。 国师大叫:“快,快灭火。” 殿内没有水,三人唯有拿起蒲团打火。然而已经太晚了,殿内到处都是帐幔,这间殿的建筑材料除了地板,全部都是木头,很快火舌便席卷了整个前殿,他们被包围在了火海当中。 隐约听见门外熠瞳的呼唤,诺颜扑到门前,叫道:“熠瞳,里面起火了,有没有办法快点把门打开?” 这时滚滚的浓烟已经从各个缝隙钻了出来,不用她说熠瞳也猜到了里面的情形,早就在催促石匠凿门,他自己也抢了一柄最大号的凿子,用足了力气朝石块上凿去。 听见诺颜的声音,熠瞳喜极而泣,加用力,隔着门对她说:“诺颜,你没事吗?太好了。你要注意安全,我很快就可以进来了。” 石块实在太厚,半天也没能凿通。熠瞳心急如焚,突然一拍脑袋,暗骂自己愚蠢,命令道:“快上房顶看看,说不定能进去。” 几个侍卫听见吩咐,不待答应便立刻飞身上了房顶。 房顶上已经冒出了火焰,侍卫们冒着被火烧的危险一一察看。 然而情况却再一次让熠瞳失望,侍卫们将整个屋顶看过了之后下来禀道:“回皇上,整个房顶都用钢条给护住了,之间的空隙人根本钻不进去。钢条太粗,房顶又有火,一时半会没有办法锯开。” 第578章:女生外向 他们的话,诺颜在门内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殿内已经成了一片火海,烟雾弥漫,呛得眼泪直流,连面前的东西都看不清楚。呼吸越来越困难,诺颜坐在地上,身上也象是着了火似的,热得难受。 难道今天是她的大限到了吗? 朦胧间听见国师在骂:“没想到今日竟命丧于此。可惜,只杀了太后一个,便宜了这小子。” 诺颜心中一动,临死前她要向熠瞳澄清自己吗?也许,不澄清倒好,就让他以为是自己杀了太后吧,她死了之后,他就可以很快忘记她,少受点痛苦。 国师却又破口大骂:“诺颜,你这个叛徒。女生外向,说得一点没错,你同你娘一样,喜欢上了外面的男人,连灭族之仇都不顾了。上次幸好我留了一手,没告诉你实情,否则,恐怕我连太后都杀不了。你明明亲耳听她供出当年的罪行,居然还想救她,就因为她是那小子的娘吗?” 他的声音很大,熠瞳在外全都听进了耳中,一个字都没漏掉。 一时间心如刀绞,沉痛地说:“诺颜,是我错怪你了。” 诺颜自知这回必死无疑,刚刚才决定了要让他误会到底,忙辩驳道:“你没有错怪我。洛叔,你说错了,我没有想要救她,她是灭族的大仇人,我恨死她了,怎会救她?” 国师不明白她的心思,以为她如今被困在殿内,怕他找她算帐,所以狡辩。驳斥道:“不想救她?为什么你看见我将匕刺向她,马上跑过来想阻止我,还想替她包扎伤口?幸好匕刺中了她的心脏,你不敢拔出来。后来,你还答应了她的请求,不再找她的儿子报仇,是不是这样?” “不是的。我不是答应她的请求,我本来就没打算找熠瞳报仇,因为仇人是他的父母,与他无关。就是你不动手,我一样的会杀了太后。” “你会吗?你在皇宫,机会多的是,为什么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拖下去?” 第579章:他终于相信她了 熠瞳用力地凿着门,虎口都震得裂开了,渗出鲜血,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疼痛,因为他的心就象被扎了无数钢针似的,痛得几欲窒息。 其实,诺颜早就向他解释过了,她没有杀太后。其实,他早就该想到了,有许多的疑点证明诺颜不是凶手。可是他为什么偏要认定她是凶手呢? 是因为丧母之痛吗?失去了从小一直渴盼着的母亲,他的心太疼,疼得只想把这疼痛转嫁到诺颜身上。 还因为不愿相信父母的丑恶吧,不愿相信父母造下了那样深重的罪孽。 “我拖下去是有原因的,我是在等待最佳时机。”诺颜还想分辩。 这回却是熠瞳打断她:“诺颜,别说了,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了。昨晚,我就是因为突然想到了很多的疑点,所以才不及跟你说,赶回宁王府去查看现场。母后不可能是你杀的。诺颜,你一定要坚持住。” 诺颜再也无力争辩,他终于相信她了,如果她出去,他是会象当初那样毫无芥蒂地爱着她吧。 她突然憎恨起这道石门来,为何它是那样厚,那样重,把她的幸福结结实实地阻在了门外。 屋顶已经被烧坏了,不断有瓦块焦木掉下来,有好几块甚至掉在了她的身旁。空气好象都被抽光了似的,她就快要窒息了。 她再见不到熠瞳了吗?诺颜用尽全力说道:“熠瞳,答应我,不要难过,要好好地活下去。” 她这是在说遗言吗?熠瞳心头无边的恐惧。 “不,诺颜,你一定要坚持住。” 但是诺颜再也无力回答他的话,她的胸口憋闷得难受,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国师突然爆出一阵怒吼:“为了你娘,我再也无法接受别的女人,我辛苦了一辈子。得不到你娘,得到你也是一样。” 熠瞳喝道:“不许欺负诺颜,你要敢欺负她,朕不会轻饶了你。” 第580章:如何忍心下手 国师马上吼了回去:“嘿,老子就快死了,你能对一个死人怎样?小子,老子杀不了你,但是你的妻儿可得给老子殉葬。老子就是要欺负她,让你痛苦一辈子,比杀了你还要解恨。” 抓起诺颜胸口的衣服,将她拖到自己面前。离得近了,烟雾朦胧中看见那张与阿静酷似的脸,国师怔在了原地,半晌才说:“你是她的女儿,我如何忍心对你下手?” 殿内在剧烈摇晃,好象天都要塌下来了似的。 烟雾中一个巨大的黑影朝他们重重地砸下,国师将诺颜用力一推,叫道:“阿静,我不会害你女儿。阿静,我来见你啦。” 轰然巨响,尘土弥漫。 国师被倒下的佛像整个压在下面,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 诺颜伏在地板上,哭泣着叫:“洛叔,洛叔。” 腹部阵阵绞痛,痛得锥心噬骨。诺颜用手捂着腹部,孩子,你为什么偏要选择这个时候出生? 熠瞳奋力凿着石块,终于石块被凿通了,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灼人的热浪从洞中喷射而出,炙得人身上也象是要起火了似的。 熠瞳更是忧惧,他在门外尚且如此,诺颜在里面不知道怎样了。 对着洞内大叫:“诺颜,你还好吗?诺颜,你快回答我。” 听不见诺颜的回答。 熠瞳顿时变了腔调:“诺颜,你快说话呀。诺颜,你一定要坚持住,我这就进来了。” 他的声音嘶哑,隐隐带着哭音,变得连他自己都听不出来了,好象那根本不是他自己的声音。 依然听不到回答。 石门的进程倒是快了,很快被凿出一个可容一人钻进的大洞,熊熊的火焰从洞中喷射出来。 熠瞳顾不得大火,心急地想从洞口进去。然而刚跨进一只脚,身子还没进去,头和衣服尽皆着了火,眼泪也被浓烟呛得直流,只好暂且退出门外。 第581章:失踪 他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众人没料到他会这么着急地进去,都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上前替他扑灭身上的火焰。 熠瞳大叫:“快拿一桶水来。” 拿水?都烧成这样了,一桶水能扑灭吗?向来英明的皇上这回是急糊涂了。但谁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早有人提了一桶水过来。 熠瞳接过桶,举起来,朝自己兜头浇下。全身被水淋得透湿,没有一处干燥的地方。然后他丢开桶,又想冲进门去。 这回凝霜和韩公公早有防备,同时上前抱住他。 “皇上,您不能进去,太危险了。快,快阻住皇上。” “诺颜还在里面。”熠瞳焦躁地说,一用力将这两人震开,又想冲进洞去。 另有侍卫堵在了洞口。 “皇上,待臣进去。” 熠瞳没时间跟他们多说,一把掀开他们,自己要再闯进去。 这回却是连脚也没跨进,便听见殿内传出震耳欲聋的垮塌声。原来是屋梁倒下来了,接着整个屋顶都塌了下来,只剩下光秃秃的钢架。有几段还在燃烧的梁木正好堵住了洞口。 “诺颜----”熠瞳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运足了力气,将堵在洞口的梁木推开。但也不敢推得太远,怕伤到了里面的诺颜。 石匠们一刻也没停过手,石门已经凿得更开了。水龙早接了过来,几个侍卫拿在手中,站在洞口朝里喷水灭火。 熠瞳推开梁木,带头闯了进去。 侍卫们赶紧护在他身边,一路扑灭火焰。 熠瞳冒着呛人的浓烟,冒着灸人的火焰,艰难地寻找。 压在佛像下的国师找到了,倒在一个角落,被烧得焦黑的国师的助手也找到了,唯独不见诺颜的影子。 所有的火焰都被扑灭了,整间前殿被烧得再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地上到处淌着黑水,还有烟雾在不断冒出来。 第582章:轻生 熠瞳的身焦黑的污渍,他的手被多处烫伤,但他根本顾不得伤处,仍不死心地翻找。 每一样物品都翻遍了,依然不见诺颜的影子。 这间屋子是没有办法逃出去的,老天当真这么残忍,把她彻底化作了灰烬吗?还是老天太仁慈,怕他睹人伤怀? 熠瞳的心也象是被一点点地烧成了灰烬,他同诺颜一起走过了那么多艰难的日子,为何到头来仍是落得一场空? 诺颜不在了,他留在世上还有何意义? 象是误入了迷津一般,熠瞳脑中空茫茫一片,再想不到别的。 他陡然出一声长啸,朝一旁的石墙上一头撞去。 凝霜正好站在石墙旁边,惊叫着跑过去,挡在了石墙前面。 熠瞳现她,想改变方向已经来不及了,唯有尽力减弱自己撞上去的力道。 “咔嚓”一声脆响,凝霜感到自己的胸口象是裂开了似的。她的嘴角渗出了血迹,艰难地说:“皇上,找不到娘娘,说不定她还没死,你可不能轻生啊。” 熠瞳抱住凝霜,检查她身上的伤势。她的肋骨断了几根,幸好还没有伤到要害。 “快叫御医,快救人。”熠瞳惶急地吩咐。 凝霜是诺颜最信任的贴身侍女,此刻在熠瞳的眼里,她就是最亲近的人,无论如何他也要救活她。 御医匆匆赶来,查看伤势。 凝霜吃力地说:“皇上,千万不要再轻生,否则,娘娘会伤心的。” “不会了,我不会了。”熠瞳连声答应。 凝霜欣慰地笑了。谁说自古帝王多薄情,她就亲眼见到这么一位有情有义的帝王了呢。可是,娘娘到底怎样了呢? 御医包扎好了伤口,禀道:“皇上,凝霜的伤不致命,但需要静养。” 熠瞳放了心,交待道:“凝霜,你的伤势太重,山道又颠簸,不便回宫。你就安心在雪惮寺养伤吧,朕会再派人来服侍你。” “谢皇上。” 第583章:得救 那边有侍卫在叫:“皇上,这块地板很是异常,只怕还有机关。” “什么?”熠瞳闻言立刻赶过去。 只见前殿一侧的地上,所有的黑水都流往同一块地板,然后从地板的缝隙间渗漏下去。而其余的地板之间非常严密,根本没有缝隙。 显然,这块地板是松动的,只怕下面另有空间。敲了敲,地板出空洞的声响,下面果然是空的。 熠瞳心头蓦地升起了希望,大声吩咐:“快,把它撬开。” 佛祖保佑,诺颜千万要活着,活得好好的。 如他所愿,诺颜果真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 佛像倒下来的时候,她被国师推开,伏在地板上,没有被佛像砸到。石质的地板没有着火,地面的烟雾也要稍弱一些,她伏在地板上,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 就在她快要晕厥过去的时候,腹部开始阵阵绞痛。剧烈的疼痛使她的头脑保持着清醒,没有当真晕过去。 身旁的地板突然被打开了,接着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爹。”诺颜惊喜地唤,声音却很微弱。 来的正是念痴。见到诺颜,他的脸上现出狂喜之色,念了声佛,扶起诺颜,问:“颜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我快要生了。” “天啦,为何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流萤也出现在面前,向念痴说:“师父,另外两人已经死了。”刚才念痴照看诺颜的时候,他已经在整个前殿转了一圈。 念痴又念了声佛,叹息着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再说。” 抱了诺颜,从地板的洞口下去。流萤也随在他身后下去,并且从下面将地板重又盖好,把热浪都阻在了上面。 洞口的下面,是一条长长的地道,一直通到寺外的山脚下。 原来,念痴自听说诺颜要来雪惮寺上香,就明白她是想找自己,于是带了流萤一同回来。 第584章:不要让他知道 刚踏进山门,就听见寺里喧闹不止,还有不少僧人神情慌乱地奔波。 情知有异,念痴随手拉了个僧人询问情况。 那僧人急促地说:“不得了了,前殿被人启动了机关,将皇后娘娘关在里面了。现在又着了火,皇上急得不行,派了人在凿石门呢。他自己也在凿,天啦,别看他长得一幅俊秀模样,力气可真大。不过,恐怕来不及了,火舌都窜到房顶上了。” 念痴和流萤这一惊非同小可,可是又有些怀疑,前殿的机关很少人知道,谁会去启动它? 另拉了两个人询问,却都是一般说法。 时间紧迫,念痴转身便往山门外奔。 一边对流萤说:“跟我来。” 前殿另外还有个机关,念痴是知道的。为今之计,只好兵分两路,熠瞳凿石门,他和流萤从地道进去救人。 幸得如此,诺颜才有命在。他们不知道,刚进入地道没多久,前殿的屋梁便塌了下来。 跑到地道外的山脚下,诺颜的疼痛更加剧烈频繁,眼看就要生了。 念痴着急地问:“颜儿,你有没有带产婆来?唉,还要爬山路回寺里,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出乎意料,诺颜却说:“爹,我不要回寺里。你另找个地方,不要让熠瞳,也就是皇上知道我逃出来了。” “为什么?”念痴惊诧地问。不是说皇上急得不行吗,可见他是关心她的,为什么她却不想让他知道? 诺颜疼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喘息着说:“我以后再告诉你。” “好吧。” 此情此景,他当然不好再追问,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找到适合生产的地方和产婆。 流萤一直在一旁冷眼看着,这时开言道:“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处地方,我们可以去。” 那是他曾经还未夺得皇位时的一个据点,后来便空置着了,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第585章:产子 念痴认识附近的一个产婆,赶紧去请了过来。他自己空有一身医术,对生产却是一窍不通。 诺颜疼得眼前阵阵黑。念痴和流萤都守在门外,身边只有一个陌生的产婆在照料她。突然想起了她和熠瞳刚搬进小木屋的那天,他们在屋外等待珍珠娘生产,熠瞳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诺颜,你生产的时候我一定要守在你身边,你若疼了,就咬我打我吧。 如果刚才,爹把她送回寺里,如今熠瞳该是会守在她的身边吧。为什么,诺颜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她就不能糊涂一点,为什么她的性子偏要那么倔强? 孩子终于呱呱坠地,产婆高兴地把孩子举到诺颜面前:“恭喜夫人,生了位公子。”她并不知道诺颜的真实身份。 诺颜欣慰地接过孩子,抱在怀里。他那张小小的红通通的脸,象极了熠瞳。诺颜紧紧地抱着他,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这个孩子来得太不容易了,她怀他的时候经过了那么多的磨难,幸好他顺利地生下来了。 念痴和流萤进来看望她,诺颜玩笑般地说:“人家都说男人不能进产房的,忌讳。” 念痴淡淡一笑:“世间万物都是空的。” “那么感情呢?也是空的吗?” 念痴呆了呆,才答:“人就是因为有了七情六欲,才无端地生出许多烦恼。颜儿,需要将此事告诉皇帝吗?” 诺颜摇头。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了吗?”念痴见她精神尚好,问她。 诺颜黯然说:“爹,你可知道当年灭了塔塔部落的人是谁?” “是宁王。” “你已经知道了?”诺颜惊讶地问。 “是。我还知道是他设计挑拨我造反。” “爹,你不恨他吗?如果不是他,你和娘,还有我,我们一家人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太后也死了。逝者如云烟,颜儿,放下心中的仇恨吧,只有放下,你才能得到快乐。” 第586章:从此了结吧 “可是,可是他的身上流着他们的血,叫我如何能够释怀?”诺颜最痛苦最矛盾的就是这个。她可以不恨他,也仍然爱着他,但是她还能象过去那样爱他吗? 念痴指着她怀里的孩子说:“那么,这个孩子呢?他的身上也流着他们的血,你对他也不能释怀吗?为何你要将他抱得这样紧?” 诺颜闻言将孩子抱得更紧,象是生怕他会被念痴夺走了似的。 “颜儿,这个孩子的出生,还不能解开你心中的枷锁吗?就让一切恩怨情仇,从此了结吧。” 能就此了结吗?诺颜心头无比的惶惑。 念痴又说:“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亲眼看着他临幸别的女人,你依然爱着他,原谅了他。他以为是你亲手杀死了太后的时候,他依然无法不爱你,不但不惩治你,还要违护你。这样的爱情难道还不值得你珍惜吗?” 诺颜回味着念痴的话,半天才说:“其实我也基开了,可如今因为我,害得洛叔他们丧命。洛叔想找熠瞳报仇,他没有做错什么,他不致丧命。我不愿报仇已经对不住冤死的族人了,我,我真的很难过。” 念痴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离开了房间。流萤一直在看着诺颜,这时也随了念痴出去,一个字都没说。 诺颜在床上将息了几天,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 这天风和日丽,诺颜来到院中,看见流萤正负手立在院内,眼望着天边的悠悠浮云。相处几天了,她还没有认真看过他呢。他已经剃了头,穿了僧衣,宛然一幅高僧的样子。 听见脚步声,流萤回过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道:“诺颜,你不想知让皇帝知道你的消息。那么,你想知道他的消息吗?” 他的语气很奇怪,诺颜突然感到阵阵不安。 “他的什么消息?” “听说,他以为你被火烧死了,太过伤心,一时想不开就去撞墙了。” 第587章:随他而去 “撞墙?要不要紧?”诺颜的心都快被揪出了胸膛,他竟然为了她撞墙。 流萤淡淡地笑:“他的力气那样大,又是一心寻死,你说要不要紧?” 天空象是骤然暗了下来,明明有太阳的,为何她感受不到阳光的温度?诺颜呆呆地站着,不知站了多久,猛然现流萤已经不在身边。 房中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诺颜象是才醒觉过来似的,冲进房里,抱起了孩子,给他喂奶。孩子一定是饿了,拼命地吮吸着汁。 诺颜象是一个没有思想的玩具,愣愣地看着孩子。看着他吃饱了,心满意足地重又睡去。 她把孩子放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懵懵懂懂地走出房外。心中只有一个声音,他为她而死,那么她也随他去吧。 她该怎么去呢?既然他撞墙,那么她也撞墙好了。 诺颜站在一处石墙前,闭上了眼睛,运足了力气,朝墙壁撞过去。刚跨出一步,身子却被人从后面牢牢地拉住。 是谁?诺颜睁开了眼睛。 拉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念痴。而石墙前也多了一个人,流萤站在她想要撞过去的墙壁跟前。他们两个显是早料到她会来撞墙,商量好了分头防着她。 诺颜木讷地问:“爹,你为何要拦着我?” “你甘愿为了他去死?”象是她的行为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念痴一点也没有露出惊讶之色。 “是。”诺颜痛苦地说,“你们别拦着我,他不在了,活着更痛苦,让我去吧。” 念痴叹道:“他没有死。他同你一样,被人救了。” “他没有死?”诺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向流萤,“是真的吗?” “是真的,他没死,连伤都没有。”流萤肯定地回答。 诺颜双腿一软,跌坐到地上,掩住了脸,喜极而泣。他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诺颜放肆地大哭,象是要将所有的彷徨、忧郁、伤心、恐惧全都冲刷出来。 第588章:为什么要骗我 哭了好一会,她才擦干眼泪,怒目瞪着流萤,质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这样很好玩吗?” 流萤无辜地摊开双手:“是师父要我这样说的。出家人不打诳语,为了你,我都破戒了。” 流萤说这话的时候,又回复了些许当初的轻狂模样,说他是个出家人,还真有点不伦不类。 诺颜惊奇地望着念痴:“爹,你为什么要骗我?” 念痴语重心长地劝:“颜儿,我就是要你看明白你自己的心。你既然肯为他去死,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何苦要折磨自己,也折磨他?你想想,如果他没有被人救下,而你刚才也撞到了墙上,什么仇恨,什么爱情,还不是全都化作一场空。” 念痴的话仿佛当头棒喝,让诺颜在重重阴霾中看到了一线曙光。心头却如乱麻般理不出个头绪。 “爹,你再让我好好想想,好吗?” “好,你不要再钻牛角尖就好了。” 三天以后,诺颜来到念痴面前,她的眼睛无比的清澈和坚定。 “爹,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如果单是因为我自己,不论他如何待我,我都不会怪他。可是我只要一想到有那么多的族人在地下含冤,特别是如今洛叔也因我而亡,而我却在同他在一起,就觉得那幸福好象是偷来的,不应该属于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念痴忧虑地问:“你到底准备怎么办呢?” “我想暂时同他分开一段时间,算是告慰族人和洛叔的在天之灵吧。我也好再理理自己的心绪。可能是我太贪心了,我不甘心仅仅是同他在一起,我想象过去那样,与他心无嫌隙,亲密无间,呼吸着同样的呼吸,再不分彼此。” “你打算分开多久?不怕他伤心吗?” 诺颜面上露出柔和的微笑:“以前确实想一走了之,不过现在想来那种做法太自私了,没有设身处地为他考虑。所以,我决定,将我从大火中逃出以及顺利生下孩子的消息告诉他,这个就要靠爹爹你了。” 第589章:释怀 念痴一口答应:“没问题,我会替你传达。” “爹,你告诉他,等我可以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心完完全全交给他的时候,我会回到他身边。至于期限,少则三月,多则三年。也算是考验我们的爱情吧,能经受得往考验的爱情,才是真爱,对吗?” 念痴放心地笑了:“颜儿,你终于长大了。” 转身进屋,拿出一块雪白的绸布,绸布上面钉满了黑色的扭扣。 将绸布递给诺颜说:“颜儿,这上面有三十六颗黑色的扭扣。这块布就象是你的心,而这些扭扣就象是你心头的阴影。你问问自己,你心中的恨意,你对族人的愧疚是否减少了一些?如果是,你可以剪下一颗扣子。你再问自己,你还爱他吗?如果爱,那么你在原来剪下扣子的地方绣上一颗红色的心。等问过三十六遍以后,你该明白自己的内心了。至于多久问一次,要看你自己了。” 诺颜接过绸布,将它折好,贴身藏了。 当晚流萤做完晚课后,一抬眼便看见诺颜抱了孩子坐在他门前的走廊上。流萤出去,逗了逗刚刚睡醒的孩子,问:“找我有事?” 诺颜笑看着他:“流萤,你当真打算出家了?” “我这不是已经出家了吗?我已经不叫流萤了,贫僧释怀,乃念痴大师座下唯一大弟子。” 诺颜这时才知道他的法号,嗤笑道:“既是唯一,又何来大弟子之说?” “现在是唯一,以后可能就是大弟子了。女施主,找贫僧有何贵干?” “你当真能够释怀吗?” “我能拜念痴大师,也就是间接的杀父仇人为师,还有什么不能释怀的?” “莹露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你该知道的。” 释怀眼望长空,眼神澄澈无尘。 “那是堕落在红尘中时做下的错事,我在剃度前已经替她安排好了,使她终生衣食无忧,至于别的,我再不能为她做什么了。你若想去看她,我可以告诉你地址。还有幕风,他也找到他的归宿了。” 第590章:我也该进宫去了 “你知道幕风?你知道他们是两个人?”诺颜惊讶地问。 “当然。”释怀神秘地一笑,“你都不知道你爹的本事有多大呢,什么事都瞒不过他。否则他也收伏不了我。” 念痴收伏他的过程可谓惊心动魄,当然,这个就没必要告诉诺颜了。 诺颜感慨着回到自己的房间。早晨天才微亮,她便拿起已经收拾好的行李,抱了孩子离去,只留下一封书信在枕边。 门廊的暗处,释怀望着晨曦中诺颜的背影,问身旁的念痴:“师父,当真由她自去吗?她还没满月呢。” 念痴微微一笑:“她的性子我了解,她铁定了心要走,只怕未必留得住。放心,如今天下太平,以她的本事,不会有事的。我也该进宫去了。” 皇宫,熠瞳刚从早朝下来,回到御书房,便听到韩公公来报:“皇上,雪惮寺的主持念痴大师求见。” 按例,象念痴这样无品无级的僧人是没有资格求见皇上的,但皇上皇后刚去过雪惮寺,皇后娘娘又在寺里失踪,因此宫人不敢怠慢,赶紧禀告熠瞳。 熠瞳一听见念痴大师几个字,马上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连声叫:“念痴大师来了吗?快请,快请他进来。” 韩公公很少见到熠瞳如此紧张焦急的样子,忙小跑着出去传宣。 熠瞳等不及,从御书房出来,跑到阶前等候。 远远地看见一个大袖飘飘,身形高大的僧人在韩公公的带领下进来,然而,他的身后并无旁人,熠瞳不禁失望。 待念痴刚走到近前,熠瞳便迫不及待地问:“念痴大师,您知道诺颜的下落吗?” 当时在雪惮寺,大火后的前殿中,他命人撬开松动的地板,现了下面的地道。但是从地道一路追踪出去,并未见到任何人的踪迹。后来,向寺里的僧人调查,得知念痴大师曾在当天出现过,但事后便不知所踪。 因此,熠瞳猜测诺颜是被念痴给救了。 第591章:义无反顾地离开 念痴含笑打量面前这个英俊洒脱,气度非凡的年轻人,暗暗点头,赞赏诺颜的眼光。 也不行礼,打了个手讯说:“皇上,贫僧此来,正是有诺颜的消息相告。” 熠瞳将念痴请进御书房,听他讲了所有的情况,无奈地说:“我尊重她的选择。她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得了。她也确实有她的难处。” 念痴起身告辞。 熠瞳又叫住他问:“大师,孩子叫什么名字?” 一向睿智明理,能言善辩的念痴这回却张口结舌回答不上来,孩子都生下来十多天了,怎么从来没有想过要给他取个名字? 诺颜抱了孩子,义无反顾地离开。伸手摸了摸胸口的绸布,昨晚她已经剪下了一颗扣子,绣上了一颗红心。还剩下三十五颗了。 按照释怀给她的地址,她去看望了莹露。莹露即将临盆,身体状况很好,她的心境也十分平和。 她说,是佛祖把流萤抢走了,而不是别的女人,她也没有法子,只好认命了。幸好,他留给了她一个孩子,这是他唯一的孩子,她已经很满足了。 幕风同一位温柔娴淑的女子隐居在一处风景绝美的梅林当中,看得出来,那个女子很爱很爱他。 幕风看起来也很满足,他说:“活了二十多年,都是我在爱别人,现在,我想尝尝被人爱的滋味。此间没有纷扰,没有俗世的尘垢,这才是我最想要的生活。” 一路行来,吏治清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的脸上都洋溢着安然的笑容。连路边的野花也都蓬蓬勃勃地开着,似在迎接即将到来的太平盛世。 沿途的酒肆茶楼都在传扬着熠瞳的功绩。 左尚书被清除了,几大藩王也都安安份份地呆在自己的属地。据说,前不久还惩治了一批官吏,剿杀渔村的那个代理知县也在其中。 熠瞳没有食言,他果真为渔村报了仇。 第592章:隐居 越是了解百姓的生活状况,诺颜越是佩服熠瞳,他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社会安定下来。连她这个孤身女子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行在路上,也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 有一天,她走在一座山林中,无意中救了一位意图自尽的**。 **自称琼娘,年前逃难时逃来此处,邂逅了丈夫,两人恩爱异常。谁知几天前丈夫染了风寒过世了,她悲痛难抑,一时想不开,便来林中自尽,幸为诺颜所救。 经过诺颜的百般开导劝解,琼娘终于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呢?”诺颜问她。 琼娘想了想说:“我孤身一人,什么亲人都没有了。在此间人生地不熟的,还不如回到老家的小镇,好歹那边还有些熟识的人。” 诺颜赞同:“也好,回到老家有乡亲照应着,也更容易遇到合适的人,重新组成一个家。” 琼娘黯然摇头:“丈夫刚没,谈什么嫁人。我是不想再嫁了,我忘不了他。夫人,你打算去什么地方呢?” 诺颜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但她始终没有想好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突然灵机一动,对琼娘说:“既然你暂时还不想嫁人,不如我们扮作一家三口,我同你一道回你的老家去,相互也好有个照应。等你想要嫁人的那天,我再澄清我的身份好了。” 琼娘惊奇地说:“嫁人我是不想再嫁了,可是我们怎么才能扮作一家三口呢?我们都是女子呀。” 诺颜悠然说:“你没听说过吗?自古女扮男装的事多了去了。” 三年后。 正是春花烂漫,和风醉柳时节,一座古朴偏远的小镇上,来了两位不之客。一位是身着白衣的年轻公子,另一位是家奴打扮的中年男子。 “公子,”中年男子禀道,“您已经出来大半年了,还要继续找下去吗?幕风公子又来信催促了,说他实在很厌倦替您处理事务,希望早日回到梅林,催您回去呢。” 第593章:大结局1 中年男子正是韩公公,想起来他就汗颜,他是看着幕风长大的,当年熠瞳代替幕风时他竟然没有看出来,还道是幕风一夜之间变得成熟了。 年轻公子自然就是熠瞳了,他微微一笑:“他还好意思报怨,当初他把一个烂摊子扔给我,自己就跑掉偷懒去了。到底是他在帮我,还是我在帮他?找不到她,我绝不回去。” 他的笑容间却掩藏不住忧虑。他日复一日在宫中等候诺颜,眼看三年的期限快要到了,却连她的一点消息都没有。终于,他坐不住了,招来了幕风替他在皇宫顶着,自己带了韩公公出来亲自寻找。 这大半年,他们几乎跑遍了所有的地方,仍是打探不到她的消息。 “找到了她,您打算怎么办呢?是一道回宫吗?”韩公公本不是个多事的人,憋了大半年终于憋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熠瞳想也不想便答:“这要看她了,她喜欢呆在哪,我就随她呆在哪。” 韩公公唯有在心中暗暗祈祷,老天保佑,早日找到娘娘,娘娘一定要回到皇宫,否则这么英明的皇上放弃了皇位,太浪费了。 一转眼,却见熠瞳朝路旁的一户人家走去。那是座平常百姓家的房子,粉墙碧瓦,显是户小康人家。门前坐了个三岁的小孩,正拿了个风车在手中摆弄。 韩公公一看清小孩的相貌,顿时惊叫起来:“呀,公子,这个小孩同小时候的您太像了。” “你说什么?”熠瞳立刻顿住了脚步,回头问韩公公。 刚才他一见到门前坐着的那个小孩,就有种很奇异的感觉,血肉相连的那种感觉,不由自主地朝他走过去。这时听韩公公这么说,心顿时怦怦地跳得厉害。 韩公公以为说错了话,惶恐地说:“是奴才说错了,奴才是看着幕风公子长大的。您同他长得一个样儿,所以奴才猜想您小时候肯定也跟他长得一样。” “你没说错,你说得很好。” 第594章:大结局2 熠瞳不再理会韩公公,来到小孩面前,问:“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微偏着头打量着他,摆动着两条小腿:“我不告诉你。” 他还挺得意的嘛,熠瞳忍着笑问:“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小孩反问:“为什么我要告诉你呢?” 熠瞳张口结舌回答不上来。 韩公公在一旁赞道:“好一个聪明的孩子。” 熠瞳只好又问:“你娘在家吗?我找你娘有事。” 早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有一个年轻妇人从房内走了出来。小孩扭头看见她,叫道:“娘,有人找你。” 熠瞳其实早瞧见了这个妇人,却没想到小孩张嘴就叫她娘,心顿时从山顶跌到了谷底。 妇人礼貌地问:“请问公子有何事?” 熠瞳只好找了些问路的借口,敷衍了几句,告辞离开。 刚离开门口,便见一大群孩子冲了过来,叫道:“浩然,快来玩官兵捉强盗的游戏。” 浩然?熠瞳再次停住了脚步,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沸腾了。还记得当初同诺颜一道隐居时,看见民不聊生的状况,他曾气愤地说:“如果我们的孩子是儿子,以后便给他取名叫浩然,扬浩然正气之意。” 为什么这个孩子也叫浩然? 叫浩然的孩子答应了一声,加入到了那群孩子当中。熠瞳和韩公公站到路旁观看。 孩子们分作了两派,一派是官兵,一派是强盗。看他们的年龄,大概三岁到六七岁不等,显然浩然的一个。但那群孩子却争着抢着要他加入到自己这方。 浩然毫不犹豫加入到官兵一方:“我是官兵,我要抓强盗。” 官兵这方的孩子齐声欢呼,公推浩然当元帅,看得熠瞳和韩公公连连称奇。再看浩然,指挥若定,进退有度,颇有大将风范。若不是亲眼看见,真难想象一个三岁的孩子会有这等表现。 第595章:大结局3 一场仗下来,在浩然的带领下,官兵无惊无险地赢得了胜利,欢呼声响成一片。 熠瞳走上前,蹲在浩然面前,拉住他的:“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了,你叫浩然,对不对?” “是啊。为什么你想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我喜欢你啊。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浩然还没有开口,旁边别的孩子七嘴八舌抢着代他回答。 “还有他娘琼姨和他爹展叔。” “展叔对我们可好了,他在镇子那边开了家布庄。” 熠瞳的心跳再次加剧,问浩然:“你姓展?” 浩然点头。 屋子那边,他娘在门口唤:“浩然,快回来洗洗脸,你爹该回来吃晚饭了。” 浩然搂住熠瞳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小小声说:“叔叔,我也喜欢你。你比我爹更象是我爹。” 熠瞳怔住,一个字都回答不上来,连呼吸似乎都停顿了。 浩然却出稚嫩的笑声,朝他扮了个鬼脸,跑回屋子里去了。也不知道他刚才是不是在捉弄熠瞳。 韩公公试探地问:“他爹就快回来了,要不我们在这儿等等看?” 但是熠瞳等不及了,一刻都不愿再等,朝那群孩子指的布庄的方向赶过去。 另一条街道的中央,果真有一家布庄。布庄的对面,是一棵古老的大槐树,老得象是一个传说。 熠瞳站在大槐树下,怔怔地望着对面的布庄,霎时热泪盈眶。 韩公公在惊呼:“天啦,果真是娘娘。她怎么扮成了一个男子?” 布庄内的正是诺颜。她同琼娘扮作夫妻,来到琼娘的老家,也就是这座小镇,过着简单的生活。 又到了收档的时刻。小镇上的人晚间休息得早,此时已经没有了顾客。诺颜今日却不急着回去,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雪白的绸布。 摊开绸布,上面绣满了红色的心,只剩下一颗黑色的扭扣了。 每个月的这天,她都会拿出这块绸布。今天,她又拿出了它。 第596章:大结局 手指轻轻抚过上面仅剩的一颗黑色的扣子,诺颜轻声问自己:“我对宁王夫妇还有恨意吗?我对族人还有愧疚之意吗?” 然后她很认真地回答:“没有了。小^说^无广告的~顶点*小说~网逝者已逝,生者何必再纠缠在仇恨痛苦当中,为什么要放弃手边的幸福呢?” 她毫不犹豫地剪掉了扣子。 再次问自己:“我还爱他吗?” 诺颜脸上洋溢了自内心的笑容:“还用问吗?当然爱了,爱他的心从来没有改变。” 抽出早就准备好的红色丝线,极其认真地在扣子剪掉的地方绣上一颗红心。看着绸布上清一色满满的红心,诺颜开心地笑了。 这块绸布就象是她的心,里面满溢着的都是爱,只有爱。这爱就象美酒一样,放置得越久,越是红得鲜亮,越是爱得厚重。 那么,她该带着浩然回宫去了。她要回去,替熠瞳掌管好后宫,让他再无后顾之忧,好好打造这个太平盛世。 至于琼娘么,那个同她青梅竹马的小伙子至今未婚,显然对她情意未减,琼娘似乎也对他情愫渐深。当初,如果不是逃难,说不定他俩已经成了婚了呢。如今,只是碍着她这个假相公罢了,她该成全他们啦。 唯有浩然,如果告知他真相,他的爹其实是他娘,他会接受吗?哼,这小子精着呢,同他爹一样的聪明大气,他一定能接受的。 夕阳的影子投射到她手中的绸布上,泛出奇异的光彩。 该回去了,诺颜抬起了头。 她看见了什么? 那棵古老的大槐树下,白衣翩然的他迎风而立,夕阳在他的身后,象是给他镀上了神圣的光环。 他抽出一管碧绿的洞箫,放在唇边吹奏。 箫声清越而缠绵,熟悉的曲声将她又带回到了四年前那个初秋的夜晚,那个时候,她的心就为这箫声而迷乱了。 只吹奏到一半,箫声戛然而止,正是当初她打断他的那个地方。 熠瞳放下了洞箫,回望着诺颜。 两人相视而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