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剑歌》 楔子 大唐贞观三年的八月天气仍是十分炎热只在夜晚时分才能感到凉意如水。请牢记长安宫外一列一列的御林军神情肃穆沿路把守着入宫要道。月光之下一匹骏马远远赶来马上之人似已来不及下马通报手中举着一面玉牌高声嘶喊着:“西北捷报!捷报!让开!” 守门的卫士刚收起长戟向两旁岔开便觉得那信差纵马“呼”的一下向前冲出十数尺直向皇宫内奔去。规则的马蹄声踏碎了禁宫的宁静直到唐太宗平日理政的御便殿前那骑马之人才猛的一勒。这马匹一路狂奔本已筋疲力尽忽然被勒住顿时前蹄高举一阵长嘶之后倒毙。那人跃下马来急忙向殿内跑去被两个当值的太监拦下那人正要怒却听里面一个沉稳中却透着激动的男声道:“让他进来!” 两个太监急忙闪开那人进入门里立刻跪下磕头道:“吾皇万岁!” 受拜之人站在龙书案后一袭黄色团龙袍三绺长须面色十分沉稳眼中却透露出急切的神色。此人正是唐太宗李世民中原战事虽已结束但西北边境却不稳定特别是东突厥一直都是大唐的心腹之患他每日每夜都在焦急的盼望着捷报传来。李世民重新坐回龙椅之上沉声道:“快讲!” 专差道:“代国公大破突厥斩万余级俘虏十万逃亡的颉利被生擒已在押往长安的途中!” 李世民眼神一亮兴奋道:“药师果然不负朕所望!” 专差又道:“唐俭大人、安修仁将军联名有密折送上!”说罢从胸口掏出一封书信顶在头上。 旁边的太监快步将书信呈上李世民一愣将信件迅拆开抽出信瓤仔细看了起来他的目光慢慢扫到了信尾眉头也越皱越深握着信的手也越来越紧似乎要将这信件揉搓成一个纸团一般。半晌李世民才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替朕带来这般捷报朕稍后自有封赏!” 专差叩头谢恩而去李世民重又将那信件展开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启奏陛下微臣二人探知虬髯客在代国公李靖军中据密探探知虬髯客现为东南海千里之外扶余国国主。代国公手握兵权与之交好陛下不可不防。臣唐俭安修仁叩。” “他回来了可惜……”御便殿中灯火通明李世民的脸上却似乎笼罩着着一团阴影眼神时而锐利时而黯淡。思虑半晌李世民才招了招手一个太监躬身快步走近李世民沉声道:“传鸿胪寺少卿。” 此时代国公府上李靖的书斋中一个美艳的宫装丽人正对着房门处的一名男子神情惊喜交加。她正是代国公夫人红拂她的眼中已然漾出了一片泪光道:“三哥!这些年……你好么?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给我和药师寄来只言片语?只叫我们在这里日夜想着你、牵挂着你!” 那男子器宇不凡脸上一片虬髯霸气十足但面对这宫装丽人眼神中却透出了少有的温柔之意。虬髯客叹了一声道:“一妹我们这不是见面了吗?你也知道我其实心比天高当日远离中原若是不创出点局面怎么有面目回来?可喜天助我成功叫我在东南海外有了个小小的局面……”说罢虬髯客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四方的印章递给了红拂红拂凝目看去见印章上面刻着两种字体:一种如符箓一般完全不认识一种则是用大篆雕刻的“扶余国主”四字。 “三哥你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志愿我真为你高兴。以你的智慧和才能治理那里的子民也不在话下吧?这次你回中原会待多久?刚听说药师打了胜仗等他回来了叫他同皇上告假我们一起陪你到处转转!” “一妹。”虬髯客沉静的声音打破了红拂的兴奋“三哥这次回中土主要是为了看望你们。药师在攻打突厥恰好我又听到一些突厥假装求和欲对药师不利的消息所以在来这里之前先去了西北军中。”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恐怕早已有人察觉密报给了李世民我待不了多久的这几日便要离去了!” 话音刚落便听门外有人禀报:“夫人鸿胪寺徐少卿来拜!” 红拂脸色顿时一变虬髯客笑道:“没想到李世民这般敏锐这么快便派人来了一妹莫要担心让他进来吧!” 红拂点了点头高声道:“有请鸿胪寺少卿。” 徐少卿低头躬身而进神情甚是恭敬手中捧着一张明黄的礼单道:“皇上听闻扶余国主来此谨命微臣备薄礼一份望请扶余国主笑纳另外在宫中还备有酒宴皇上道和国主是布衣之交多年来甚是想念还望前往叙叙旧情。” 虬髯客沉吟了片刻方抬头直视徐少卿道:“常人还共患难易共富贵难何况我和你国皇帝现在都不是布衣各为一国之君不便相见。” 徐少卿见他一口回绝面露为难之色又小心翼翼陪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岂敢勉强国主请问国主今夜……下榻何处?国主远道而来我大唐总要尽些地主之宜若是有什么闪失岂不失了两国情分?” 红拂眉毛一抬沉声道:“徐少卿此话怎讲?” 虬髯客站起身来略带着些忧虑和不舍的看了红拂一会儿才道:“你回去对你们皇帝禀报就说我即刻登程离开从此不再踏入中原半步!” 徐少卿道:“这……在下自然不能强留国主在下会将国主的意思回禀皇上。”说完又是极恭敬的一揖拜别而去。 红拂却已经面色苍白道:“三哥!你……怎么又要走?”话音刚落两行泪水已是滚滚而下。 虬髯客见她落泪动容道:“一妹我何尝不想和你们欢聚几日?你看看我才到长安李世民就差人到了这里。我若不走他总归不能心安!伴君如伴虎他猜忌我倒没什么若是猜忌药师你们随时就会大祸临头!” 红拂道:“药师是皇上的开国功臣他不会如此无情。” 虬髯客摇头道:“一妹人是会变的。当初我把大好河山拱手相让现在我不过是重游故国李世民就立刻派人试探他对我这个让了江山的都疑心至此何况药师只不过是替他立过些战马功劳如何能保证永不受猜忌?” 闻言红拂双目圆睁却也是哑口无言虬髯客又安慰道:“况且我和他又如何相见各为国君他是大唐皇帝自然不会参我我国虽小却也不愿拜他!” 红拂点了点头展颜一笑道:“三哥是我刚才任性了哥哥向来心性高傲我也不愿你受这样的气我即刻派人连夜通知药师送你回去!” 东海之滨一艘大船停泊岸边旗杆之上有人不停远望见三匹骏马慢慢从远处赶来旗手立刻高喊了几声挥动手中的令旗片刻十数个大汉跳下船来跪地迎接来人。 来的三人正是虬髯客和李靖夫妇红拂双目微红十分不舍虬髯客和李靖仍是纵声谈笑面上却掩不住伤感之色。 海风四起乱涛拍岸三人来到船前纵身下马那些个汉子一阵高呼。虬髯客见李靖二人面露疑惑笑道:“他们都是我的侍卫刚才说的是扶余国话意思是躬迎国主。” 李靖笑道:“三哥能在言语不通的化外之地另起炉灶恐怕皇上也没有这个本事!” 红拂道:“你提他作甚?扫兴之至!三哥你何日再回来?” 虬髯客道:“一妹那晚我对徐少卿说的话不是应付从此我会恪守承诺不会再踏入中原半步。”说到此处他面色一暗伤感道:“今日一别只怕梦里才能相见……”虬髯客回头看着李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盘这玉盘是两块玉佩卡在一起虬髯客轻轻一掰将一块递过去道:“药师这是昔年愚兄游历天下偶然所得你我各执一半若是思念便看看这玉佩聊慰相思之苦。”说罢顿足一蹬飞身上船那些汉子也跟随而上俱是十分高兴又是一阵呐喊。 大船的风帆渐渐扬起红拂忽向上前几步仰面喊道:“三哥三哥! 虬髯客神情平静了许多缓声道:“一妹你还有什么话说么?” 红拂此刻已泪流满面挥手喊道:“三哥你要多多保重……我永远都会在这里惦念你三哥你不要忘了一妹……” 虬髯客此时再也无法控制两行眼泪簌簌而下大声道:“一妹药师我们三人一见如故虽然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这份情谊又岂是这山川河海所能拦阻?天涯咫尺我们兄妹之情永不能断!”说罢手臂毅然挥落。船上的汉子见他令下一起力将巨帆拉满驾驭着大船缓缓向海中驶去。 红拂痴痴的望着海上越来越远的船影抽泣不已。李靖从后面慢慢环住她瘦削的肩膀将那半面玉佩放置在她手上慢慢举起对着极高远的晴空望去。 那玉佩甚少花纹密密麻麻刻着若干篆字: 绿草萋萋水漫汀洲;十载相伴八月别离; 杨花飞舞胡不语;长守黄泉心如石。 第一回 雪中遁迹险逃生 “飘洒千里雪倏忽度龙沙。请牢记从云合且散因风卷复斜。拂草如连蝶落树似飞花。若赠离居者折以代瑶华。” 这咏雪诗本是梁朝诗人裴子野所作只言片语便将寒风之中雪花翻飞阴云滚滚的情景描绘的历历在目如同亲见只在最后两句于景中咏情对那些在寒冬时节却不得不离乡背井的游子们寄予着一丝同情与无奈。放眼望去这辽东大地上一片苍茫下了足有一整日的大雪终于停歇只有北风不时呼啸而过扫得路边枯树败枝上的积雪簌簌而下正如连蝶飞花一般。若在富贵人家坐拥暖炉隔帘赏雪未尝不是一件风雅美事然而对于贫家则不过看着外面是道一声“瑞雪兆丰年”然后将袖子拢拢紧再缩回四处灌风的茅舍中。 时当大唐年间国号改了大周已经一年有余哪个皇帝下了台女王登了基又有哪个皇子被贬了议论之余却丝毫不影响这里的生活他们唯一关注的只是每年要交多少银钱的税罢了用村里税官的话说“交给谁不还都是交嘛。” 靠近年关是农民每年少有的农闲时节俗称“猫冬”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准备过年大雪已是积了一尺多深虽是风雪交加那日头却是高高挂着射着青白的光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只觉得亮的耀眼那雪地上却明明白白的滴着几滴暗红的鲜血一直延伸到远处一片农田的柴垛旁越到近处鲜血竟是越来越多有如泼在地上一般兵刃打斗之声越来越大竟是十几个蒙面之人围着一个身着黑色单衣的中年汉子那汉子气喘吁吁以剑支地身上不知何处受了伤滴滴答答的还在流血对方那十几个人中也有几人受伤颇重还有人已然倒在雪地之中不知死活。 却见一个蒙面人站出来道:“在下也佩服你是个好汉只是你连日奔逃浑身气力将尽今日是万万没有侥幸之机如此拼命抵抗还不如束手就缚在下定会给你安排个全尸。” 那汉子身子晃了一下显然被对方说中却笔直站起双目狠狠的望向这群人咬牙切齿道:“住口你们今日有本事杀了我便罢否则我若有活命回去一定将你们个个追查出来千刀万剐以血我之恨!” 风雪阵阵众人听他语气阴狠冷毒不由得打了一阵寒战却仍是慢慢向那汉子逼去那为的蒙面人一双肉掌也慢慢抬起雪花刚离那手掌一寸有余便融化为水滴落刚落至掌心却又“呲”的一声仿佛落在烧红的铁器上一般显然是运足了力道闷喝一声飞身而上向那汉子拍去。 那汉子见掌到来却不躲避将仅有的一点内力灌注到那剑上却听“啪”的一声巨响肉掌已经拍到了那汉子胸口虽受重创那汉子却借着掌力用那剑全力支地反弹向后凌空而起飞了几丈至远瞬即落下。请牢记那蒙面人叫了一声“不好”立刻向那落地之处赶去待众人赶到时那处仅有个被砸出来的大雪坑四下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却哪有那黑衣汉子的踪影! 众人到处寻找了一番仍是无功而返那蒙面人恨恨跺脚道:“一时失察竟又让他逃了去!也罢他虽借力后飞卸去了我大半掌力这数九寒天恐怕他也要冻死北地我们撤!”说罢回身离去这十几个人竟是瞬时间撤了个干干净净。 半晌那田垄的沟中的白雪却突然蠕动起来乍眼看去竟似一个只有脸和手的鬼魅仔细辨认正是刚才那黑衣汉子此时却是一身白衣脸上兀自盖满了雪花他方才兵行险招借那人一掌之力翻出几丈开外在空中之时便将衣衫解开落地后急忙翻转而穿躲在沟垄之中抓了一块石头向旁边的树干全力打去那树上的雪顿时簌簌而落覆满全身方瞒过了那十几个人。这一番死里逃生说起来容易却是非智计过人之士想不到非胆大心细之士不敢为。 那汉子长嘘一口气双手用力试图坐起嘴中却“扑”的喷出一口血来心知刚才那掌若是平日不在话下可今日则让自己的肺腑受了重创那汉子勉强翻身而起却是胸臆间一阵剧痛以剑做拐慢慢向旁边路上爬去却是刚爬到路上便再也支撑不住俯身倒地那汉子只觉得周身越来越寒冷心中道:“难道天要亡我使我好不容易逃脱这群叛徒追杀却又要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不行我还要找他报仇……”他心中把那仇人名字恨恨念了若干便却觉得脸似乎已经僵硬嘴再也说不出话来慢慢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傍晚时分村路被雪覆盖要仔细分辨方能认出茫茫雪原上一条灰色的线蜿蜒通向一片村庄此时路上走来一老一少互相搀扶而行。虽路上积了尺余深的大雪那少年却丝毫不在意玩心甚炽一会儿松开老妇自己向前猛趟几步时而弯腰揉起一个雪球用力向远处掷去。那老妇见此情景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并不阻拦只是略微担心的喊道:“澜儿慢跑别摔着了!”正喊间已见那孩童似乎脚下被什么物事绊了一下摔在雪地之中那名唤“澜儿”的少年并不在意爬将起来边拍身上的雪边往脚下看道:“什么东西怎么横在路中……”脸色却已经大变跳出几步开外回头叫道:“外婆外婆!” 老妇听得叫声有异急忙赶到前边沿着澜儿的手指一看也是一惊将澜儿搂进怀中边拍头边缓声念叨:“摸摸毛儿吓不着拽拽耳儿吓一会儿澜儿不怕澜儿不怕。” 那横亘在路间之物正是一具冻殍身上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白雪二人乍着胆子将积雪拂开雪下露出了一张青紫的方脸嘴唇紧咬头凌乱胡须浓密已经结了冰看来正当壮年。再看这冻尸衣衫样式考究华丽却甚是单薄上面布满斑斑点点的血迹更为怪异的是这衣衫似乎翻转而穿虽已亡故但手中却牢牢抓着一把长剑关节处泛出一阵青白想必死也不肯放手。那老妇叹了一口气对怀中的澜儿道:“看样子是远路而来长途跋涉必然受了很多苦也许想投亲靠友也许想避人追杀却冻死在路上也是个苦命之人。若任其倒在路上等天色黑了又会吓到其他路人我们且做个好事把他抬到路边草丛中吧。” 二人将把那冻尸抬起只见一个物事从那尸体上掉出在雪地上出柔和的碧光。将尸体放置妥当澜儿便跑去将那物事捡起竟是一块玉牌他幼小家贫从未见过此类物品不知手上拿的是一块上好的古玉随便拿到哪家当铺都可换取几百两银子只是回到那冻尸旁边蹲下将手中的玉牌塞回到那人衣襟之内。 那老妇见澜儿如此行事面露微笑颇有嘉许之意却见那澜儿一只小手仍停在冻尸的衣襟之内始终不拿出来抬头一脸不解的看着老妇喃喃道:“外婆这尸体胸口怎么还有热气?” 老妇急忙蹲下用手指在那“尸体”鼻前试探了许久方查觉到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呼吸。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四周越阴冷要知这北方的寒冬需不时干活走动方能驱赶寒气此刻二人因搬这“冻殍”没有赶路已经渐觉周身寒冷四肢有些僵硬。老妇心道:“幸好被我们遇到否则昏在这里再过一两个时辰恐怕就真的冻死了。”当下与澜儿从路边拖了十来根枯枝草草捆扎了一下将那人放在枯枝之上一人拽一人推借着雪路滑行二人一个是年过半百的老妇一个是尚在垂髫之龄的孩童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方将此人弄回家中已是满头大汗澜儿坐在门槛上兀自气喘不已那老妇捶了捶胸闷咳两声走进屋中片刻光景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烧柴声烟气升腾屋内慢慢的暖了起来。 过了约半个时辰那汉子方悠悠醒转睁开双目四处观望见自己身处一个小屋之中屋内放着一个陈旧的四方木桌上面燃着一盏油灯摆着茶壶和茶碗贴着墙码放着两个盖着青花布的木箱看起来甚是简陋只在土墙之上贴了几张崭新的年画仿佛有点过年的喜庆之意。却听见外面隐约有孩童吞吞吐吐的问道:“外婆我们明天去大集买鞭炮回来吧?”只听那老妇道:“家中还有病人明天要去市镇请个郎中来把脉再缓几天吧。”那孩童似是极不乐意道:“本来和阿贵他们说好的……他们又要说我小气。”那老妇答道:“澜儿是玩耍重要还是救人一命重要?”那孩童道:“您又要和我讲道理当然是救人一命重要啦……”那老妇并不理会孩童的失望随即吩咐道:“澜儿进去看看炕烧的可热了?”随后便是一阵“哒哒”脚步声传来。他赶紧双手伸出被子向旁边摸了摸却现自己的长剑正在身畔急忙抓在手中又合上眼睛暗暗在手上蓄劲只等人近前来打一个措手不及却觉得身体异常的沉重胸口的重创仍是疼痛难当一点力道也提不起来。 正思忖间已经有人走近前来一双小手伸入身下窸窸梭梭摸索了一阵又将被角掖得更严实了一些那汉子用尽全力挺身而起左手一把将那人手腕抓住右手呛啷一声长剑已经架在那人颈上却原来是个十多岁的孩童原本见他醒转似乎有些高兴却慢慢转为恐惧双目中透出骇然之色嘴唇不住的抖动似乎忍不住就要哭出来那汉子将他手腕放松了些低声道:“不许动这里是什么所在?” 那孩童嘴瘪了瘪正要哭喊见对方虽然面目端正却透着一股凌厉之气再不敢大声低低道:“这是我家我和外婆把你抬回来的。”说罢已经低声抽泣起来却听脚步声越来越近那老妇在外面边走边道:“澜儿怎么不说话?炕可够热了?”想必长久没听到回答心中着急便要自己进屋看看。 那孩童听见那老妇要进来急忙喊道:“外婆别进来!”听声音是十分担心那老妇进来以后遭遇危险并不顾那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却见棉布的门帘从外面撩开先伸进来一碗热汤随后一老妇走了进来。见到屋中情景手中的碗顿时抖了一下溅了一些出来那老妇也是面有惊骇之色却强自镇定将那碗热汤放在桌上回身端详了一阵道:“面色好多了你这是冻坏了这么大的风雪只穿着单衣认谁也抗不了!我们这是偏僻山村的普通农家平日就是收税的官儿也很少自己下来万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不必担心什么把这孩子放开吧。”虽然这番话说的十分平静语音却也是微微颤显见是十分害怕那汉子伤害手中的孩童。 那汉子犹豫了一下身边的孩童却不断挣扎起来喊道:“你这坏人!要是没有我们你便要冻死了!”那汉子一震面上不禁露出惭愧之色却仍未放手那老妇见他心动又缓声道:“我们救了你也并不指望你感恩图报只是求你千万莫要伤害我们一老一小。” 那汉子面色略略红知道自己在普通农家并无危险遂将剑撤下放开了那孩童的手腕从炕上下来拜道:“恩人请万勿怪罪我鲁莽只因我现在是惊弓之鸟做梦都要提防别人害我……”说罢又拉起了那孩童的手腕见已经被自己握的一圈青紫心中大是惭愧那孩童心中仍然害怕见他拉起自己手腕并不敢反抗只是默默看他神色却是一幅愧疚之至的模样。 第二回 且从少年行 那汉子又道:“实在是庆幸未曾铸成大错否则便真是禽兽不如了。请牢记” 那老妇见他放开澜儿心中松了一口气又看他语气诚恳面色惭愧却不像是说谎便拿起那碗热汤道:“家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碗红糖姜汤你先喝了暖一暖胃再和我们一起吃饭。” 那汉子接过姜汤略微尝了一尝便一口气喝下顿觉一股热气从腹中扩散开了从内到外暖和了许多额头上更是渗出汗来。老妇拿过空碗道:“不那么冷了吧?明日我再去市镇之上请一位郎中过来仔细帮你瞧瞧。” 那汉子又躬身拜道:“在下林青多谢恩人搭救日后定当报答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岂敢再烦劳恩人?”说罢却是一阵咳嗽一捂嘴又是几口暗红的鲜血。 老妇看他受了重伤还如此郑重急忙道:“哪个问你姓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并不指望日后答报既被我们遇见难道叫我们眼看你冻死雪中?你看你现在都吐了血何必逞强?请郎中给你开个方子是以免你以后落下病根。” 林青怕外人到此惹来麻烦万一向他人透露了自己的所在甚是糟糕便含糊道:“我乃习武之人这是受了内伤我自有调息将养之法与药石之道不同所以不用再麻烦恩人了唉刚才我真是失心疯了竟然如此对待恩人实在是……” 老妇摆摆手好言道:“刚才不过是一场误会听你口气是被人所害自然要处处提防你们练武的人身子骨到底结实受了这么重的伤穿着单衣就在雪地里面走要是普通人怕挨不过一时三刻就被冻死了。”说罢走到墙边打开木箱一阵翻找回头道:“我女儿女婿早年就染病亡故了就剩我带着澜儿过活这里还有几件衣服是我女婿过世后留下的你要是不忌讳就先将就几日过几天我再做一件给你。” 林青急忙道:“不必费心这几件便好还不知恩人尊姓大名……” 老妇道:“我娘家姓王村里面都叫我王婆。那孩子他爹姓林倒和你是同姓。你先歇着我这就把饭菜拿上来。”林青点了点头蹲下对澜儿柔声道:“刚才吓到你了吧?我昏倒再醒来怕落在仇人的手中所以才如此行事你千万莫怪。”澜儿摇摇头道:“你听了外婆的话便把我放开我已经不怪你了只是你受伤很重吐了很多血。”林青见他心思单纯此刻却已经为着自己担心心下感动正说话间见门帘一掀王婆已经端了饭菜进来。 饭后王婆拿了几件厚衣服向林青道:“这几天天气还要冷多加几件衣服吧。”林青接过澜儿问道:“叔叔是从邻村来的么为什么不穿棉衣?”林青不禁莞尔道:“叔叔是从江南来的离这里可有几千里呢!”澜儿虽不知江南是个什么所在但也知道几千里十分的遥远更是吃惊张大了嘴巴只是瞪着林青看。林青久经杀伐之事农家的平淡恬静对他来说甚是难得一会儿已经和澜儿混的甚熟虽然受伤却不时将澜儿抱起低语几句时而将澜儿惊的两眼溜圆时而将澜儿逗的格格直笑却是早已不介意刚才的那番惊险。 王婆走过来道:“天已晚了叔叔要养病澜儿到外婆屋里去睡!。”随即带着孩子到隔壁屋中去过了一会儿又抱来一床棉被放下道:“夜里有的时候炕灭了甚是寒冷多压一床被子吧。”北方冬天极冷要烧火过冬所以屋里通常用砖石黄土砌成内有火道的平台俗称“火炕”就通着外面的灶台平时即能做饭又能取暖。王婆安置完毕便走至旁边的椅子旁坐下从桌子的茶壶中倒出一碗热茶推到林青面前缓声道:“你从江南不远千里的到这里来必是出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不然不会只着单衣单衫的到北方来受了这么重的伤冻昏路边。本来人家的伤心事不应随便过问不过既然到了我家也是有缘你要是不嫌老婆子絮烦就聊上一聊说说日后的打算。” 林青沉吟了片刻道:“恩人相问在下不敢隐瞒我在江南被人下毒内力失却了七八成尚未恢复便被人连日追杀一路向北奔逃吃不安稳睡不踏实。说实话我已经有月余没吃过像样的饭了。” 王婆叹道:“看你的衣着甚是华丽落到这般天地实在可怜。不过像你这样一顿饱饭都吃不上实在让人不敢相信啊。” 林青道:“我初出关时以为终于甩掉追杀松了一口气找了一家酒店点了一桌像样的好菜准备大吃一顿还没等我动筷子四面八方的暗器就向我招呼过来了这店里的客人原来都是我仇家派人乔装而成!”说到此处他双拳紧握两眼怒火道:“叹只叹我以前无识人之能大娘你道我那仇家是何人?他乃是我的八拜之交难怪我的行踪他掌握的毫厘不差!”似乎意识到自己声音过高林青强自压低声音道:“我勉强将这批人打了顾不上吃喝休息拔腿便向北狂奔了几日几夜越走越冷天上开始下雪无休无止竟然还有人埋伏在这苦寒之地专门等着杀我我咬咬牙将这些人都打掉了可是也受了内伤后来……就昏倒了。” 王婆道:“原来是被朋友背叛……难怪你刚才那般行事只望以后能平平安安的就好我们这儿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想必逃到这里不会再被人追杀了。等风声过了你或者再回江南或者再把你的家人接过来。” 林青黯然道:“我早就没有什么家人了……不知道过一阵子他们会不会找到这里!不过大娘放心我决不会连累你们等伤好了我便马上启程!” 王婆道:“这是什么话你既然没有家人我救了你难道还眼睁睁把你赶出去再被人追杀吗?且不说我放不放你就是让你走你又走到哪里去?” 林青道:“天大地大难道还没有我容身之地?”说吧眼中闪现了一丝阴骘之色道:“况且我也不能藏身这等小村苟且活命大丈夫如有仇不报那岂不是枉活世上怎可叫江湖中人都耻笑我林……青是无能鼠辈!” 王婆见他目露狠色站起来随手抹了抹桌子上的水渍道:“打打杀杀又何时是个头?我倒不是劝你怎样恐怕你最得意的时候也不过是吃好穿好虽然你现在落魄但以你的本事就算没有以前的风光隐姓埋名安然享乐也不失为一条去路。你恨我恨世人皆嗔你杀我杀无子也无家你斗我斗把好年华付东流罢罢罢刀争名剑夺利怕只是一生儿空奔走。”见林青兀自呆在那里转身笑道:“我今天倒多话了你莫要见怪天色不早你早些休息吧。” 林青听了这一席话不禁怔住暗自思忖道:“这王婆看似粗鄙说起话来却并不像个乡野村妇后面几句更是透着古怪。”躺在炕上心思烦乱时而自己仿佛回到了号施令的威武时光时而又被人追杀不停逃奔竟自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过了十余日大雪初霁一颗大太阳悬在空中天气煞是晴朗。林青早早起来在院中盘膝而坐自行试探了一下毒素仍被自己逼在丹田宫内未有丝毫渗出只是自己长途跋涉途中无暇顾及这毒素在自己体内停留时间过长只怕要用上个一两年时间才能慢慢将毒逼出体外恢复功力那一掌的内伤倒还不妨事现在已经大多好了再有个几日便能恢复。 林青举目四下观望这院子并不太大用木栅栏围起上面还有枯枝缠绕想必是喇叭花之类秋天结的花籽也无人采撷兀自在风中微微颤抖。中间一条碎石板路通着院门说是院门也不过是几条木板钉在一起在风中吱吱呀呀的来回晃动着。左边的地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有若干道田垄估计是自家人种菜取食之用右边则栽着一棵大树需两手方能合抱 王婆出屋来见林青对此树打量不已笑道:“这是梨树可惜贮藏不方便要不你倒可尝尝梨子的味道。” 林青深呼吸了一下觉得空气甚是冷冽又别有一种清新味道北方的冬天的确不像江南总是阴霾着天气时而淅淅沥沥的下着连绵不断的雨那种湿冷之意似要浸到人骨子里去唉江南……想到这里林青有些烦闷回身步入屋内见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不过是一碟咸菜一锅稀粥和几个窝头和林青昔日吃的精致早点自是天壤之别但由于摆脱追杀心境平稳吃进嘴去竟是格外香甜。见澜儿却是拿筷子捣着碗里的饭对着王婆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方一拍额头心道:“那日被救听澜儿对他外婆说想买鞭炮想必是为了此事。” 便放下碗筷对王婆道:“王大娘我身上的伤已经无碍想带着澜儿出去走走买几串烟花鞭炮给他耍耍。” 王婆笑道:“这些玩意儿点着了很好看砰的一声过后就什么都没了所以每逢年节我并不给他多买难为你还记着。”说罢从棉衣口袋中掏出一个打了补丁的小包仔细摊开从里面拈了几文大钱放在澜儿手中道:“跟青叔出去不许乱买东西可知道吗?”又抬头对林青笑道:“让你见笑了若是不紧着些用怕澜儿开春去村塾读书的钱便要吃紧。” 林青见状心中叹道:“往日每日花销的银两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却想不到普通农家生活如此艰难。也是了他们一个老弱一个幼小哪有什么力气赚钱不过是靠平日紧上加紧艰难度日罢了。”见澜儿神情却甚是高兴已然心满意足的模样将那几枚大钱紧紧握在手里。 出得门来澜儿高兴之至一路上蹦蹦跳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林青看了一眼澜儿心道:“这孩子也甚是可怜无父无母只有他外婆将他带大看他如此兴奋想必平日他外婆并不太准许他出外玩耍。”澜儿拉着林青的手向前跑了一段路渐渐行人多了起来前些日子天气一直不好没些个人出门今日天气放晴人们都纷纷涌出家门置办年货。 看这热闹景象澜儿早已眼花缭乱睁着眼睛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林青比这更大的场面都见过不以为意只是任凭澜儿拉着自己的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东走西窜。却见澜儿别的都不甚感兴趣只在那卖鞭炮的面前驻足良久手中又没有什么钱挑来选去也下不定主意若有旁人买走一些澜儿便要羡慕的望上一会儿。 林青心中本欲给澜儿多买些袋里的一千两银票却掏不出来这么大的面额且不说在这小村镇无法兑换只怕还会给他们一家招来麻烦。回头四下观望却见有猎户将山鸡、兽皮等置于车子上兀自在地上一蹲“啪嗒啪嗒”抽着旱烟。林青奇道:“大家都吆喝怎么独独这猎户不吆喝?难道他不卖吗?” 澜儿道:“他们吆喝了也没用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这些野味这些东西主要是卖给镇上富裕人家的。” 正说间却见一个官差模样的人过来每样野味都掂了掂道:“老胡你可还欠着税呢我看你最近混的不差是不是该补上了?”那猎户急忙从里怀掏出了一点银两躬身低声道:“官爷小的早记着呢整一两二钱不差吧?” 第三回 烟焰空落 那官差收了银两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斜觑着三角眼用脚踢了踢摊子上的山鸡道:“老胡不是我说你你可有点不长进你这税拖到了现在才交老子可替你担着风险哪!要没有我怕是你早就被抓进去了吧?” 那猎户一握拳却又强自忍下捡起了被那官差一直踢着的山鸡低头陪笑道:“可不是小的越活越回去了要过年了没什么孝敬的您老拿着回家炖汤补补吧。” 那官差方喜笑颜开拎着那山鸡翅膀一摇一晃的又向其他摊子走去那猎户拿出旱烟点着啪嗒啪嗒的坐在地上闷声抽了起来。 林青道:“这官差甚是可恶竟如此欺压贫苦之人真是苛政猛于虎。”澜儿嘘了一声道:“别叫他听见这算好的若是对他不恭敬一摊子东西都被他踢翻搜走也是常事那猎户还有些猎物足够他卖掉过年了。”却只见一个穿着体面的人过来稍微问过价钱后便掏出银两摆摆手又有小厮一样的人将野味抗走那猎户接过银两塞在里怀将旱烟在鞋底敲了一敲才离开集市。 澜儿羡道:“我也想长大以后做猎户每日卖些野味奉养外婆。可是外婆偏偏让我读书不让我上山。” 林青摸摸他的头道:“澜儿很孝顺打猎是以性命相搏的事情稍有不慎反会被猎物所伤很是危险你外婆自然舍不得你。” 澜儿却仰头道:“刚才青叔说苛政猛于虎什么意思?” 林青道:“寻常人家即便应付得了老虎也不能应付这些恶官酷吏老虎不过是吃人苛捐杂税却能转眼间叫人家破人亡。”说罢思忖了片刻一把将澜儿抱起扛在肩上大声道:“走我们也上山猎些东西!” 林青虽然中毒功力尚未恢复但打杀几只猎物仍是不废吹灰之力打死了两只狍子猎得了一只野鸡困做一束用手拎起道:“差不多了我们去集市将这些卖了吧。”说罢将澜儿仍旧如上山时扛在肩上揽紧了澜儿一路纵跃狂奔片刻便重又来到集市很快两只狍子便被买主买走只是那野鸡被打折了翅膀澜儿却一脸不舍之色不时用小手轻轻抚摸它的羽毛林青道:“澜儿既是舍不得卖那我们拿回家去养着它吧?” 澜儿不禁一阵欢呼围着林青又蹦又跳。寻到那卖鞭炮的所在澜儿不再犹豫挑了几样林青奇道:“怎么只买这些?”澜儿道:“过年放一点高兴就好这些已经比去年多很多了。”林青点点头暗觉王大娘将澜儿教导的甚是明理懂事。 不知不觉已到正午时分二人慢慢向回走每逢遇见有人对林青手中的野鸡指指点点澜儿脸上都觉大放光彩心中道这青叔真是了不起。 进得门去王婆早就在屋里摆好了碗筷澜儿跑进来仰着一张冻得通红的小脸道:“看青叔给我买的鞭炮!比阿贵他们的都好呢!”王婆斥道:“没有规矩也不向青叔道声辛苦?!”澜儿兀自兴奋不已虽挨了斥责却不沮丧仍兴致勃勃的道:“多谢青叔!”便又忙不迭的拉着王婆的手去看野鸡叽叽喳喳将刚才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只将林青说得如同天神一般。 王婆找了一根结实的绳子将野鸡的脚重新缚住又拿了一个破筐扣住方进屋来道:“林大侄子他自小没了爹娘只有我老婆子一个人拉扯他亏了你澜儿才这么高兴。”林青摆摆手道:“我很喜欢澜儿打猎对我来说也不是难事这点鞭炮算得了什么叫澜儿在他几个小哥们面前撑点面子罢了。” 连续过了几天虽然不再下雪可是天气越的冷冽。林青有时一整天不出去对着窗户呆有时一个人大早出去晚上才回来有的时候带着澜儿打猎滑冰王婆也并不管他。 这一日林青又倚在窗口呆听外面偶尔响过几声鞭炮声澜儿在院子门口对外面的小孩在说着什么小手不停的舞动王婆一个人屋里屋外的忙活不知不觉日落西山屋里渐渐昏暗了起来。林青慢慢吐了一口气回头看见桌子上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子菜还有一小壶酒浸在热水中微微冒着热气正诧异间王婆已经领着澜儿进来笑着道:“赶快吃年夜饭吧过会儿还要放鞭炮贴春联呢!” 林青呆了片刻方回过神来苦笑道:“我竟忘了今天已经是三十了。”王婆见他面色伤感正欲劝他林青却一笑落座道:“这酒是特意给我买的吧?多谢大娘了。说起来我还是头一次过这么清净的年呢。”澜儿道:“一会儿就不清净了会有好多家放鞭炮很响!” 林青笑笑倒了一盅酒起身敬道:“大恩不言谢聊以此酒表我心迹吧!”说罢一饮而尽又叹道:“只是不知道要麻烦大娘收留我到几时。”王婆道:“天南地北能有此一聚可算十分有缘说这些干什么你没看澜儿拿你当亲叔叔一样嘛。”澜儿嚷道:“是啊阿贵、小二他们都很羡慕我有这么了不起的叔叔呢!”三人边聊边吃一顿饭下来外面已经漆黑一片放鞭炮烟花的已经多了起来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还没等王婆收拾完澜儿已经一手拉了一个道:“今天和阿贵他们比赛放鞭炮你们要去给我助阵!” 王婆和林青相视一笑随着澜儿步出院外抬眼望去由近到远各个院落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响个不停一群同澜儿年纪相仿佛的小孩正在不远处张望一见澜儿便向他招手澜儿便拿着鞭炮跑出院门飞奔过去同他们说笑个不停随即放起各自从家中带出来的鞭炮甚是热闹。 王婆看了一会儿对林青道:“老婆子精神不好先回屋去了。你若要休息便叫澜儿一同回来。” 林青双手背立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见澜儿和那帮小孩子仰着头小脸被烟花映的忽明忽暗俱是一脸兴奋还不时出一阵阵欢呼。因自己给澜儿买的烟花较其他人又多又好澜儿的脸上还带着一股得意之色显然是在一堆小孩中拔了头筹。 林青抬头看去远处不时有烟花“嗖”的一声直冲天际瞬即出一声爆响耀出万道金光又复消失;又有如金蛇一般拖着一条弯曲的尾巴的烟花向上攀爬慢慢黯淡不见;也有的烟花如同彩色弹子一颗接一颗的在天空闪耀须臾;还有烟花在空中绽放出朵朵颜色各异的大花然后下坠消失如同花瓣掉落撒下花雨。 澜儿他们便是为了这一年才得见一次的绚烂欢乐非常林青看着他们微微笑心中想起了王大娘的话:“点着了很好看砰的一声过后就什么都没了。”暗道:“他们就是为了这些玩意儿乐此不疲小孩真是容易高兴起来。” 越看着澜儿他们的欢乐林青心下却越是黯然再也笑不出来江湖中事可不就像一场大烟花吗?多少人想在江湖中成名营营苟苟努力攀爬有的还默默无闻就死于别人的刀下有的刚闯出了名气就又被人遗忘如同大浪淘沙一代又一代谁又记得?江湖之中无非快意恩仇自己心心念念要报仇可那仇家如在眼前自己当真能“快意”得起来吗?“你可有像这些孩童一样快乐过一时半刻?”自己竟是不能回答。 一瞬间林青觉得身心俱疲不禁心中长叹一声:“你兀自活了这些年你追求的不过是一场大烟花罢了!此时不断绝这些名利杀伐更待何时?”便默默转身走到那梨树之下暗道:“梨离谐音但愿从此能远离纷争恬淡度日。” 澜儿正玩的高兴回头却见林青黯然向院中走去不禁心中道:“青叔一个人回去了竟是不愿意看这好看的烟花难道也在想他的爹爹妈妈么?我只知道我想爹爹妈妈的时候多么好看的烟花也不愿意看外婆给我很多好吃的我也觉得不香不甜不如我去陪陪他罢。”又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看地上剩余的烟花对阿贵等人说道:“你们先放吧。”竟独自离开那群小孩悄悄的走进院落见林青半跪在梨树之下喃喃的自言自语。 澜儿默默走到林青身边蹲下道:“青叔你为什么不看烟花了?你在想你的爹爹妈妈吗?”林青回头看澜儿满脸对自己担忧之色轻轻摇了摇头将身上所配之剑解了下来慢慢抽出在剑身上弹了一下那剑轻轻颤动如一泓秋水一般月光映在上面轻轻摇曳。 林青握着剑对着下面的冻土一阵挖掘片刻已经刨出了三尺来长的一个大坑随即将长剑用衣襟细细的擦拭了一番重新插入剑鞘放入刚挖的坑内。 澜儿在一旁一直不言不语的看着终于明白林青要把宝剑埋在树下急道:“青叔这把剑你平时一刻也不离手那天你冻倒在路边手里还紧紧的握着怎么反而要埋了它?” 林青回头道:“因为青叔想通了一些事情。”见澜儿皱着眉头仍是一副困惑的神情又道:“青叔带着这把剑闯荡江湖杀了很多人。现在青叔不想再杀人了所以要把这把剑埋起来。”澜儿道:“青叔杀的肯定都是坏人了。”林青呆了一下摇头道:“有好人也有坏人。有的人其实很好很正直可是他唯独对自己不好自己手里有剑便将他杀了。”澜儿似懂非懂的道:“就像村里的教书先生吗?人人都说他好可是他总打我的手板儿。”林青见澜儿理解的完全不对道:“先生打你是为了你好要让你读书用功。青叔说的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澜儿答了一声“哦”就不再吱声心中仍是不解:“为什么对自己不好的人就要杀了?这件事恐怕我长大了也还是不明白。”林青想到澜儿问自己竟解释不清兀自将杀伐之事都推在手中这把剑上不禁哑然失笑只对着剑暗暗祈祷希望自己不会再有重新握此剑的一天。想到这里他又从腰间解开一个皮袋这是他当日逃亡之时随身所带的珠宝银票此刻他看也没看便丢弃坑中。 林青又思忖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一样不大的物事凝视了半晌轻轻用拇指摩挲着那样物事澜儿凑上前去奇道:“啊这个绿牌子我见过亏得它才救了青叔呢!”澜儿便将当日那玉牌从林青怀里掉出又被他放回怀中才得以现林青尚未冻死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林青听罢心下凄然颤声道:“这是我林家祖传的物件也许是先祖有灵才借此玉牌保佑我当日被你们所救。” 澜儿见林青眼中泪光荧然慢慢将玉牌放入坑中忽又从坑中拿出如此反复了几次显见是非常爱惜最后却还是放入深坑用手掩埋起来。澜儿心中道:“这绿牌子既是青叔的祖先传下来必然是青叔的爹爹妈妈交给他的难怪青叔如此不舍。”想到这里一双小手也是帮着将旁边的土推入坑中埋毕只见林龙青挥袖一拂竟卷起旁边的雪洒落在上面。 澜儿见这树下和其他地方的雪地不无两样丝毫没有挖掘过又掩埋的痕迹便知道林青不欲他人知晓又觉得青叔今晚拿他当成大人一般共同埋了“宝贝”仿佛二人有了共同的秘密一般心中有些甜丝丝的又有些骄傲。 此时已经深夜那些放炮的小孩早已散去四周也安静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火味道更显得这村庄一片萧索。 澜儿正欲起来却觉得腿脚一阵麻向后坐倒原来蹲的太久夜里又寒冷有些冻僵了。 第四回 青丝红颜 林青见状忙将澜儿一把抱起道:“站在雪地里那么久鞋子都湿了腿怎么受得了?青叔抱你进屋!”林青一掀门帘进得屋去见王婆仍借着昏暗的灯光在缝缝补补便将澜儿放在炕上道:“大娘怎么还不休息?” 王婆见他进来露出笑容道:“前几天你将打的猎物剥皮时我剪下了一些不能卖的边边角角给你凑了一件坎肩不嫌弃的话就试试看可合身?”说着从翻出了一件毛坎肩毛色繁杂不齐一看就是各种猎物的毛皮拼凑而成但针脚绵密显然在做工上花了大工夫。 林青默默接过披在身上却是无一处不贴身无一处不合适他天涯沦落却不想王婆不计较当日持剑胁迫澜儿之事这些天来反而对自己倍加关怀顿觉心中一暖再看澜儿身上穿的棉衣已经打满了补丁道:“大娘……我不怕冷倒是澜儿还穿着破棉袄还是给澜儿穿吧。” 王婆一笑道:“这是特意给你做的澜儿哪穿得下这么大的衣服!自澜儿父母去了我又是一年不如一年没少让澜儿遭罪这几日有了你帮衬已经比以前好多了还怕以后没有衣服穿吗?” 林青道:“这点小事怎能与您救我一命相比……”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向王婆正色道:“如大娘信得过我开了春就不要让澜儿去村塾了我粗通文史也能教他一教平日还可指点他一些防身之道。” 这在武林中无异于表示要收澜儿为徒他少年成名十余年来在江湖中一直威名不减当日虽有不少人登门拜师但自己觉得仍在壮年始终不愿意过早收徒传授衣钵有时略微指点一二便已经让人感谢不已心道王婆必定十分欢喜却见王婆一双浑浊的眸子在灯光下忽明忽暗透着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缓缓道:“我知你武功高强如此就多多劳烦你了只有一点我需事先讲明我让澜儿去念村塾原就没有让他求取功名富贵之意。读书但求明理通事练武只愿强身健体不求天下扬名。因此你既愿意教他望你多多教他为人之本若他本性顽劣不喜读书练武就听之任之不必诱之以功名利禄。” 林青心中惊道:“别人家送孩子读书莫不是一一叮嘱勤奋读书入官为仕正如我们武林中人少年苦练不过是求一夕成名这王大娘却将世情看的如此通透。”又想到初获救当日王婆念的偈子和教澜儿的话俱有深意实在不像村野间的粗鄙妇人。抬眼看去却见王婆佝偻着身子灯光下映着她面容苍老双手皴裂是再寻常不过的老妪罢了。 见王婆一双眼睛仍望着自己等着回话林青走到炕边拿了一床小垫子盖在已经累得睡着了的澜儿身上轻声道:“大娘放心我自己就是从名利是非颇多的江湖中来深知其中苦楚又岂会再教澜儿去趟这混水。请牢记” 王婆方叹了一口气道:“既如此请跟我来。”说罢走至自己屋内林青不明就里的跟在后面。王婆平日休息的房间他不常进去此刻细细打量见与自己屋中也并无二致只是北面的一面墙都被一幅大布盖上并不知里面所藏何物。 王婆走过去轻轻从一边慢慢掀起林青才看清乃是一排柜子码在那里仿佛一堵墙一般王婆道:“你过来看看便知。” 林青将柜门拉开一股潮湿的墨气和纸张的气息迎面扑来原来柜中所放俱是一排一排的各类书籍见那横隔之上好像用漆涂了字一般仔细一看方看清上面写着“史书”、“兵法”、“医药”、“诗赋”等名目竟是种类繁杂各个方面均有涉猎其中很多珍本书籍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心中不胜讶异回头道:“这是……” 王婆道:“这是我女婿留下来的他酷爱读书平日收集就各种书籍你既然要教澜儿就从这里挑选着教他吧。”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王婆方将澜儿喊醒带回自己屋中各自休息林青夜半难眠细细思索觉得王婆一家有着说不出的怪异自己原想澜儿的父亲不过是普通农夫现在看来单就他收藏的这些书籍已非常人可惜早早去世自己无缘得见。 寒冬将去春雪消融自听外婆说以后由青叔教自己后澜儿高兴不已常念着林青带他打猎之时的英姿浑身都是劲头。林青教授得法加上澜儿本就聪颖渐渐读书入门不像以前在村塾时那般贪玩对比同龄的孩子已是成熟稳重了许多。 如何教授他内功心法却着实令林青踌躇犹豫了许久需知内功的修行并不宜太小就开始只因内功练习之时情绪波动俱都对心脉有所影响一来少年时容易大悲大喜二来经脉本未完全成型承受能力尚弱一旦修行时受到外界影响太容易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而今看澜儿已经稍稍懂得控制情绪行动举止也稳重不少才慎而又慎的决定教他。 林青武学药理积累颇广深知人的经脉各不相同各有适合的内功心法然而武林中人多数不了解自身条件盲目的修行穷其一生也只是事倍功半终究无法跻身一流高手之列还需看看澜儿自身的经脉如何挑选一种适合的内功才能大有裨益。 澜儿见林青叫他却并不知道为了何事只见青叔右手中指和食指搭在自己腕上心中奇道:“镇上的郎中就是这样给人看病的青叔要给我看病吗?可是我并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林青把着脉却越来越心惊脸上阴晴不定最后放开澜儿的手只是沉默不语。澜儿见他脸色骇人小心翼翼道:“青叔我生病了吗?” 林青回过神来脸色略微和缓道:“澜儿可有人教过你气息在身体里游走的招术吗?” 澜儿纳罕道:“什么气息是呼气吸气吗?”接着连连呼吸了几下。 林青道:“不是这样像流水一样在你的身体里沿着一定的线路走最后又回到某个地方。” 澜儿摇摇头道:“感觉不到啊!我是不是生病了?” 林青见他神色郑重不似骗人拍拍他的头笑道:“澜儿好的很没有生病去玩吧。” 见澜儿走远林青方皱起眉头心中惊疑之至刚才为澜儿把脉他只觉得经脉之中有一股内息在澜儿周身游走虽然微弱但是已经成型。他刚才用极小的内力稍微试探了一下刚截住这游走的内息便被弹开。能使气息在周身自由运转如常也需得三、五年功夫但若真有这几年功夫内息便不会如此微弱才对。更令林青不解的是虽自己只修行林家祖传的内功乾元劲但对其他门派的吐纳之法大体都有所了解这澜儿身上之气息竟和任何一家都无相似之处! 想到澜儿本性淳朴并不会骗自己但若无人教授他体内的这股内力又从何而来?林青不知道这股内力的修行路数而看情况这内息对其他的内力甚是排斥恐怕澜儿此生都无法练习其他内功了如果教授他强练其他心法反而对他有害无益转念又想若不求武功登峰造极这内力存留体内倒也并无坏处。 然而林青心中早已把澜儿当作大弟子一般自然免不了心存一念希冀澜儿在武功上能青出于蓝如今被这股不明来源的内功所阻始终放心不下。见到王婆总想开口询问又怕她为外孙担心况且她对澜儿是否练武本就不太放在心上于是每次都生生的把疑问又压在心里。只得将澜儿父亲所留的医药书籍尽数搬至自己房中埋头钻研是否有解决之法。 岁月无情转眼林青已在这异地他乡呆了三年有余一年前他体内的毒便被清除殆尽自己的内息更上了一层。平日看那些医药典籍又有澜儿时时陪伴倒也不觉光阴难熬。看着又是一树梨花开放林青不禁放下书本怔怔望着梨树出神。 澜儿知他又起了思乡之意这一年来不时呆外婆说他虽有仇家但是想念故乡的念头不是想断就断的也劝过青叔几次让他回家看看只是他执意不肯。 见林青呆澜儿并不打扰坐在一旁自己读书偶一抬眼却现一根白在林青的头中时隐时现便道:“青叔你有一根白头我给你拔下来。”说着跑到林青身边找出了那根白轻轻一拽拔了出来。 林青用指拈住那根白对着阳光凝视片刻一笑用笔浓浓沾了墨在纸上写道:“世间公正唯白贵人头上不曾饶”澜儿道:“这个我明白意思是说这世上最公正的事情是白不论富贵贫穷最后都会长出白头这里说是白其实就是说人都会老的对吗?”林青点点头道:“说得不错我们都会老的澜儿也会老。” 澜儿道:“会变的像村里李爷爷那样老么?他是我见过年纪最大的人啦!前朝还没灭的时候他就做村长后来变成了本朝又做了本朝的村长现在说是改了大周他又变成了大周的村长。” 林青抓了一把粟米道:“虽然改朝换代老百姓却还是一样被苛捐杂税所逼大多过着穷苦日子。”说罢将粟米撒在地上。 前年冬天猎得的那只野鸡被当作家鸡一样喂养加上翅膀折断每日不甚活动因此一年多过去养的甚是肥胖。 澜儿听了林青教他的诗经便给这野鸡起了个名字叫“雎鸠”“雎鸠”见地上有人撒了粟米慢吞吞一摇一晃的到处走着啄食。澜儿便蹲下逗着它道:“雎鸠啊雎鸠你要再这么胖下去我们就把你煮了吃。喂你这么胖恐怕黄鼠狼想来偷鸡都叼不动你走呢。青叔你说是吗?” 却觉得院中早没了声响青叔也并未答话澜儿正欲回头却听见一个细细柔柔的声音道:“你叫这只野鸡‘雎鸠’吗?唉你这么大的小孩也知道美丽的姑娘小伙子要对她朝思暮想吗?” 澜儿直起身来回头看去却见那梨花树下站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美妇人面胜梨花如墨染一身素袍亭亭而立。那妇人只瞟了一眼澜儿便直直的向林青望去脸上忽悲忽喜变幻不定片刻才向前半步道:“青哥。” 林青却面色苍白嘴唇不停的抖动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来:“你毕竟还是找到这里来啦。” 澜儿见林青举止异样虽然那女子叫他“青哥”他却并没有兄妹相逢的欢喜之意神情反倒甚是凄凉心中十分纳罕。 那妇人看着林青见他面目沧桑头和胡须都是草草修剪身上的棉袍虽然干净但几处都打着补丁外面的皮坎肩也是拼拼凑凑与普通的东北农家汉子并无二致。只是目光温润并透着一股凄凉之意与当年那意气风的犀利目光大大不同。 那妇人垂低眼帘几颗泪珠簌簌滴落地上道:“青哥见你这副模样妹子我着实难过的紧。”说罢朝院门外使了个眼色片刻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捧着一套价值不菲的绸缎棉衣走到林青面前道:“请帮主更衣。” 林青凝视那胡须汉子片刻苦笑道:“好好你也来了。这又何苦?我虽然穿的是破衣服可是比那些绫罗绸缎舒服过几百倍、几千倍;虽然吃糠咽菜但是再也不用担心有人趁你吃饭的时候杀过来。” 第五回 捺袖梨泪盈 胡须汉子脸上顿时又红又白刚想反驳却仍是低下头默不作声。请牢记 那妇人缓缓走上前来道:“青哥何必跟他过不去还是妹子替青哥换上吧想来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林青闻听此言眼圈红了一下心中已是百感交集叹道:“即如此那就随便吧。” 那妇人轻轻将袖子挽起露出两只白玉般的手将林青身上的那件皮坎肩和破棉布袍子脱掉轻轻叠好交与澜儿道:“你是叫澜儿吧这些东西你的青叔是再也不用穿了你收好吧。”澜儿此刻是如坠云里雾里茫然的看看林青又看看那妇人只是怔怔的接过袍子动也不动。 那妇人眼中泪光荧荧回头拿起胡须汉子手中的衣服轻轻抖了抖披在了林青的身上那衣服裁减甚是合体面料映着阳光闪着暗金色的光芒领子周围一溜泛着乌光的貂皮腰间则是一圈金红色的丝绦挂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林青迎风而立澜儿心道:“青叔只跟我们说他是江湖中人却想不到他竟是一帮之主地位如此尊崇换下了破旧的衣服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澜儿在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这背影异常高大威猛气势逼人却又有着一种苍凉味道。 那妇人缓缓回身走到树下双拳紧握两肩抖了一阵似是想到了极为悲怨之事沉声道:“青哥我今天既和各位堂主找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也要让你有个交待你是自己把东西交出来呢还是跟我比试一番?” 林青摇摇头道:“林家历代先祖留下家法不准同门相残我决不会和你动手。” 那妇人恨恨道:“为了他我可是什么都不顾了你放心吧我不会用本门的一招一式跟你动手----自从他出事那天我就不再当自己是匡义帮的人啦。”说罢“铮”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把剑来直指林青怒道:“你的剑呢拔出来!” 澜儿在旁边仿佛看呆了一般听到“铮”的一声才回过神来跑到林青前面横张双臂大声喊道:“你不是青叔的妹子!你是坏人!”那妇人呆了一呆仍是看着林青并不答话。 林青叹口气道:“澜儿你过来吧她她正是我的亲妹子……” 那妇人正是林青的妹子林红枫听到“亲妹子”这三个字浑身一震手中的剑不禁慢慢放低抬头看了看一树的梨花眼光温柔起来嘴角也露出了笑意轻声道:“青哥你看这花开的多好。” 林青道:“不错花开时我每天都看着这些花花开花落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三次啦。你在想家中后园的那棵玉兰树罢?” 林红枫略微颔只是瞧着这树怔怔出神道:“你还能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吗?爹爹教你练林家的武功却只教我一些微不足道的防身功夫我偏偏要在旁边看缠着爹爹也教我。平日那么疼爱我的爹爹却怒了起来道:‘你始终是别人家的人岂能教你祖传的武功?’我气的在玉兰树下大哭了一场不明白我也是爹爹的孩子怎么变成了别人家的人?” 林青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提它作甚?” 林红枫似乎没有听见仍幽幽的道:“后来你偷偷的跑来找我教我练功爹爹白天教了你你晚上就教给我唉可是我始终太笨不适合练武经常是你头一天教的第二天我就怎么都不记得了比划的完全不对路还割伤了自己的手。我一个人在玉兰树下悄悄的哭你走过来帮我包扎了伤口跟我说:‘练功不会又有什么打紧?女孩儿家要是动这些粗鲁的兵器可就不好看啦’你拍着胸脯说保护女孩儿、跟别人打架都是你的事情我只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好。后来你爬到树上摘玉兰花给我戴还摔了下来疼的直掉眼泪可是我却被你龇牙咧嘴的怪样子逗笑了。”提起往事林红枫嘴角不禁牵动了一下仿佛被当年的趣事逗笑般但随即眼中却涌出更多的泪珠来。 林青道:“那时你才九岁。” 林红枫接着说道:“后来我们慢慢的都长大了虽然你不再偷偷教我练功也不常常陪我在花园玩但是你每次出去游历都会带好看的好玩的给我你每次为帮中立了什么大功又打败了哪个武林中的高手我都牢牢记着比什么都高兴。爹爹把帮中很多大事交给你打理你在江湖中名气越来越大人人提起你都要竖起大拇指称你一声‘少年英雄’我听在耳里别提有多么骄傲。” 林红枫攀下一枝梨花却并不观赏只是捏在手中慢慢的揉扯着花瓣道:“后来你要娶亲了新娘子你见都没见过我才知道那些说书先生提到什么和亲啊出塞啊不止是生在皇家江湖中也是一样的爹爹给你定的亲事不过是为了拉拢嫂嫂家的势力因为爹爹和妈妈的亲事也是当年我们的爷爷给他定的所以他自然认为你日后要做下一代的帮主便不能由着自己的喜好即使有牺牲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到这里她手中的梨花已经全然被她扯碎林青神色黯然道:“你何苦糟践这无辜的梨花。” 林红枫并不答话全然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出神道:“那时你整天闷闷不乐更加把心思都放在帮中事业上。我可怜你更可怜嫂嫂但是我内心深处其实是最可怜自己的想到自己也终究会有一天要被爹爹作为扩充帮派的棋子和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从此一起生活而那人也许就像哥哥对待嫂嫂一样我受不了……你看到我整天惴惴不安无精打采的样子问我是不是病了我抱着你大哭了一场你才明白我心里是多么害怕你摸着我的头道:‘你是我最心疼的妹子一切都放在我身上。’” 林青仿佛惊觉道那妇人接下来要说的话猛的上前一步道:“别再往下说了尽提这些乱七八糟的作甚?” 林红枫看了看林青凄然道:“怎么青哥觉得这些都是乱七八糟不值一提的事情吗?你妹子如今就指着这些总也忘不掉的事情过活呢。”她又自顾自的说道:“后来有一天晚上你把我带出门去介绍了你的朋友给我认识他并不说自己姓甚名谁只是看着我他剑眉入鬓眼睛亮亮的一笑起来露出月牙似的牙齿笑的我心里怦怦的乱跳就像在打鼓一样。” 林青听到这里恨恨道:“他不是我朋友!” 林红枫瞟了一眼林青道:“我们慢慢熟识了……我还是不知道他的姓名不知道他的来历但是我知道我是喜欢上他了可是却反而不安起来不知道他怎么看我直到有一天他对我说我是他遇到的最美丽最善良的姑娘他很喜欢我的时候我才偷偷的笑着哭了。” 林红枫说到此处眼中涌出泪花嘴角却挂着笑一双眸子晶莹闪亮脸上也焕着少女般的光泽“爹爹要和玉剑门联姻把我嫁过去我不愿意每天都哭闹不休不肯吃饭你却一直不露面我恨你对我空许承诺也恨你介绍他给我认识可是终究吉日到了我还是要穿上嫁衣你突然来到我面前捏了捏我的手道:‘傻妹子嫁过去就知道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迷迷糊糊就上了花轿入了洞房还一个人在盖头下面不停的哭直到盖头被掀开我才知道原来你介绍给我的那个朋友我喜欢的人就是玉剑门的三公子、我的丈夫。” 她神情突然变得娇羞起来低声道:“他一掀盖头看到我连哭带笑刮着我的鼻子笑着说:‘莫非我娶回来一个疯丫头吗?又哭又笑的。’原来你们都早已知道只瞒着我一个人那一刻我真是觉得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有个最爱我的丈夫还有个最疼我的哥哥……” 林红枫娓娓追忆往事声音温柔表情如同回忆着最美好的事情澜儿听着只觉得鼻子酸向旁边看去那胡须汉子也是眼眶微红低不语。 林青却紧握了手咬牙道:“我只恨当年认人不清把你错许了他没想到他狼子野心处心积虑要夺帮中大权将匡义帮大好基业毁于一旦!”他扫视一圈蔑笑道:“我那好妹夫既有害我之心为何反而不敢露面难道怕了不成抑或是自己也知道做了亏心之事?” 林红枫叹了口气道:“青哥你不用和我装糊涂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么?是谁在他前心打了一掌?又是谁派人在他药中下毒?他他早就撇下我们娘儿俩去啦!” 林家先祖创立匡义帮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最初的目的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些功夫在小地方匡扶正义江湖之中各大门派明争暗斗小帮派如雨后春笋一般一时风光最后基本都被兼并。匡义帮风雨飘摇的传了两代门庭冷落几乎撑不下去那代的帮主叫林善益看到江湖之中权势之争丝毫不比官场厉害做就要做武林数一数二的门派否则始终没有出路。他虽然武功平平但却颇有头脑驱散了本来就没有几个的门人自己改武从商跑南闯北也是机缘如此竟然给他攒下了一笔不小的财富两个儿子一个送到少林拜师一个送到蜀山学艺虽然法不轻传可是禁不住钱可通神一路的金子捅上去把两个当时顶尖门派的掌门人和各大长老护法捅的眉开眼笑。 这两个儿子学成归家便重振了匡义帮那长子的后代中又偏偏出了一个学武的奇才名曰林东扬根据祖辈所授的少林、蜀山的内功根基创了一套自己的心法和武功招式那内功心法就是林青当日试探澜儿经脉的乾元劲虽秘而不宣仅在父子之间相传但渐渐传到江湖中去送了林东扬一个绰号“乾元无痕手”这林东扬便是林青的曾祖父了。 几经扩充经营到了林青父亲林震飞这辈竟成为江湖第一大帮风头甚健林震飞又会做人每年定要派林青备上金珠银箔等厚礼上山拜望两派的前辈说是感念两派对林家先祖之恩其实一来是提前为了林青拉拢人缘二来两派收了厚礼总不好意思让林青空手而回总要让下辈的弟子与林青比试比试名为切磋其实就是指点因此林青少年时武功便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越年纪大了历练越丰富武功也越高深。 林震飞为了扩充势力先是让林青迎娶了沧浪帮的长女然后又让林红枫与玉剑门的三公子曹书剑联姻当时这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大事。曹书剑与林青交好在先有些事情和决策他经常帮忙参详林红枫又不太习惯在玉剑门生活且曹书剑自知行三与掌门之位无缘因此二人一个月倒有二十天要回匡义帮后来就干脆住在了帮中。曹书剑与林青两个是少年相知此番联手自然想做出一番大事业自他到匡义帮以来倒是兢兢业业为帮中出了不少力等到林震飞去世林青接匡义帮帮主之位时曹书剑已然是帮中总管一直与林青如同亲手足兄弟一般。 三年前匡义帮突大变林青重掌打伤曹书剑在先当晚曹书剑就被人在药中下毒而死众人心中皆有些疑虑是林青指使人所为林红枫率帮众哗变誓要为夫报仇。江湖中则都道曹总管功高盖主林帮主早已对他心生嫌忌对他下手只不过是早晚之事而已然当日之事并无人亲见匡义帮大变也成了一段迷案。 林青此刻听闻曹书剑被人在药中下毒毒而死一怔道:“原来……他竟已死了。”瞬即大笑道:“哈哈哈哈我心中只恨当日一念之仁没有一掌拍死他!如今心愿已了更有何撼?” 第六回 旧日恩怨旧时恨 林红枫自嫁给曹书剑以来江湖上无不称羡二人为神仙眷侣夫妻极是恩爱此时听闻林青此言心中大怒厉声道:“不料你如此心狠手辣见他撞破了你的图谋便要杀人灭口。请牢记明明是你先重手伤他在先又趁他服药疗伤之际指使人下毒害他还狡辩什么?” 林青仍是大笑不已笑毕正色道:“撞破了我的图谋?这话从何说起想我十二岁初入江湖十六岁在白云观天下英雄会中名震天下力挫十余名同辈高手虽并不自认是什么大仁大义的侠义之辈错杀好人的事情也做过但从来一人做事一人当未曾推诿抵赖过。我容不下曹书剑是真打了他一掌也是真毒可不是我下的。恐怕有所图谋的人不是我而是我那好妹夫吧? 林红枫面露失望之色沉声道:“青哥我真没想到你会反过来诬赖一个已经死了三年的人!可笑我还念着一片兄妹之情……”说罢慢慢从衣袖中掏出一物递到林龙青面前悲愤道:“你可认得这个么?” 林青面露不解之色伸手接过细细看去却是一封拼凑的破破烂烂的信笺上面的字迹一勾一划俱是苍劲有力正是自己的笔体心中一震半晌方道:“这……不是我写的。”声音却极为低沉。 林红枫凄然道:“青哥你承不承认也好你的字我从小看到大难道还会认错?书剑冒死将这封书信盗来只可惜已经被你的掌力震碎。”林红枫抬眼望向林青双目泪光萦然喊道:“青哥匡义帮众兄弟敬重的帮主竟是朝廷的鹰犬;我这辈子最敬爱的兄长因为自己与朝廷勾结的奸谋被妹夫撞破便下毒手杀了他!你可知我和众位弟兄将这残留的碎片拼起来以后心中是何等感受么?” 此时林青心中一片混乱见这书信用碎片勉强拼起上面还有斑斑血迹真真叫人百口莫辩却听那汉子在旁边闷声说道:“曹夫人那封书信已然残缺不可贸然认定帮主勾结朝廷……” 林红枫怒道:“难道上面御寇司的大印也是假的么?人是因他而死还狡辩什么真的假的?他这一套休想瞒我!”说罢连人带剑一团白影向林青冲去林青却并不躲闪院门外一声“且慢动手”两个人影飞身而入却只听“噗”的一声剑已穿透林青右胸! 林青怔怔望着刺入自己胸口的剑尖嘴唇微微颤动脸上悲伤远远多于愤怒又有着一丝不解片刻这不解也变成了了然之色抬起头来竟笑道:“妹子……你真的向我出剑……” 那二人拦阻不及呆在当场片刻其中一白面微须的中年文士方跺脚向胡须汉子斥道:“秦大哥你为何不阻拦夫人?” 那胡须汉子被这变故惊的说不出话来支吾了半天方讷讷道:“方堂主夫人动手太快我又实在没想到帮主丝毫不予躲避否则以帮主的武功……” 另一左颊划有刀伤的老者不耐烦道:“算了你别解释了!”回头向门外喊道:“烦请成大夫进来一下帮主这下恐怕伤的不轻!” 须臾一老者佝偻着身子进来面色蜡黄愁容满面却是匡义帮几代的元老、人称“生死神算子”的成大夫。这胡须汉子正是匡义帮右护法秦天雄那刀疤老者便是左护法张连涛那中年文士则是匡义帮总堂堂主方铮。 林青见此院中这几个昔日手下微嘲道:“原来你们都来了张护法秦护法方堂主当初若非有高人预先示警让我绕道而行恐怕我早已经中了你们在泗州山道的伏击焉还有命在?”说到此他话语中略现悲凉之意道:“昔日同帮兄弟不远千里追杀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妹子也要取我性命人生至此我真不知应如何自处!”眼睛又温和的看着林红枫道:“这一招是‘玉石俱焚’罢妹子居然将玉剑门的玉字十三式练全了恭喜你啦!”说罢用两根手指夹住剑锋轻轻往外一递林红枫竟是不能抗拒慢慢长剑挪出林青体外一股红流喷涌而出林青仿佛没事一般笑道:“刚才刺歪了今次再刺可不能刺歪了而且也不必用那种两败俱伤的招式了一招‘玉山倾倒’足矣。” 林红枫心内却不停的思忖:“他为何不躲难道书剑真的不是他派人害死的?”心中又道:“哥哥自出江湖老成深算这次却先诱我刺伤他只待我自己心内有愧一旦念及兄妹之情便不再下手。哼世上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她脸上愧疚之意与狠绝之色交替再三方道:“休要假惺惺的收买人心看剑!”却仍是一招“玉石俱焚”。 林青见林红枫又是一招“玉石俱焚”心道:“妹子仍用这式剑法想必恨我到了极点”暗叹了一声罢仍是不加躲避眼中露出浓浓的悲色。 却听“叮”的一声见那中年文士用折扇招架住林红枫的长剑急道:“夫人且慢动手昔日众兄弟在曹总管灵前立誓要追回帮主将当日之事问个明白曹总管虽临死留下血书但那书信的内容已然看不完全若是今日冤枉了帮主亲者痛仇者快日后岂不是要大大的后悔?” 却见林红枫“铛”的一下将扇子格开道:“让开否则连你也杀了!”说罢连连出招后势汹涌林青深知此招乃是两败俱伤的狠招若遇抵挡招架则后势连绵不绝剑势犀利狠毒只求杀敌自身反而是破绽百出空门大现对方无可招架只能反攻其破绽两两相斗直至同归于尽方堂主此刻已经左支右绌但以他的功力必然已经全部洞悉林红枫破绽所在等无法招架之时必然反击恐怕那时林红枫自己反而要受到重创。 林青见林红枫双目微红一招狠似一招暗道“不好”抢上前去一掌将那文士推开另一手迅即擒住林红枫握剑之手清啸一声飞身而起林红枫在空中兀自挣扎不已怎奈脉门被林青擒住任凭林青顺着剑势连连舞动一树梨花被剑气震的如同落雪方将后劲尽行卸去。林青飞身而落将林红枫轻轻放下依旧走回到澜儿身边席地而坐。只是右胸本已遭受剑伤刚才的举动又让鲜血大股涌出林青的面色更为苍白。 此时院门外已是一片喧哗旁边立的几人俱是眉头紧皱那中年文士心中暗道:“外人看到必然以为帮主救了我其实他是怕我伤了他的妹子。唉既如此帮主为何当日对曹总管下手?成大夫曾细细查看言道帮主那一掌并非曹总管致命之伤显见帮主若要杀他只管使出十成功力便是何必还要下毒?中间总归是事有蹊跷我们却不得而知。” 林红枫此刻面色越阴郁厉声道:“方堂主刚才为何拦我?”又转头恨恨的盯着另外几人道:“三年前剑哥灵前你们帮中一干人等都信誓旦旦要替他报仇为何今日阻拦?” 秦天雄是个直性汉子此刻已经双目含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帮主曹夫人你们本是嫡亲兄妹为何要斗个你死我活!帮主他们都说你下毒害了曹公子我从来没相信过。现今帮中各堂堂主都在院外只求你告诉大家伙儿三年前那晚究竟生了什么事?曹公子既然不是帮主所杀却为何要连夜逃出匡义帮?” 林青的前胸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气息有些散乱听秦天雄把话说完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嗤笑了一声仰天道:“好笑问我为何连夜出逃?我若是不走恐怕在帮中就已经没有命在焉能在此和你们这些‘好兄弟’相聚?却不知是谁暗中下毒去了我七八成功力再来围追拦截怕此举不够凑效还在水榭之内狙击于我最后追的我竟是喘息之机都没有。好容易逃出帮去却不料你们竟然沿路设伏也是我命不该绝屡屡得一神秘高人示警才侥幸脱困。你们扪心自问你们有的是我父在时的老前辈有的是与我披肝沥胆的兄弟下手之时可念过什么旧情?即便我只剩下两成功力不忍心匡义帮内自相残杀每每不想反击倒把自己避入绝境身负重伤逃往这极北之地若非恩人一家鼎鼎大名的匡义帮帮主便成了一具路边无人知晓的冻殍!” 此一番话说的院内外众堂主也安静起来那中年文士心中道:“我说为何当日帮主并不反击原来是中了毒内力失却了七八分帮主素来小心谨慎恐怕这毒倒和曹夫人要有七八成干系。” 林红枫见帮中倒有大部分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有怀疑之意大怒道:“说什么中毒明明是你心中有愧不敢回手你们怎可听他胡言乱语?” 林青听他妹子此言目光一黯微不可闻的轻轻喟叹了一下心道:“唉下毒的事情妹子也未必会知道我又何必当着这么多人和她互相攀来咬去好叫众人耻笑。”念罢抬起头来并不看林红枫只是将帮中各头脑一一扫视而过目光停留在方铮身上道:“方堂主江湖人人都称你一声‘孝铁扇’因你待母至孝六年前你母病危急需一颗千年老参帮中并无收藏这罕有之物寻常药铺也不得而见那时你还要守候塌前曹书剑千里奔波宫中盗参二日二夜方快马奔返救你母一命。” 林青又转头向张护法道:“你年过半百经脉和内功路数早已成型偶得一秘籍《铁伽功》偏要强练以至走火入魔每日四肢经脉疼痛异常需有人舍得自身功力为你疏理经脉曹书剑自愿替你调理经脉事后他言道损伤了自己一成功力是也不是?” “秦护法人无完人我爹看你虽然性情暴烈但为人老实因此帮中涉及现银之事都交给你打理却不料你为人嗜好豪赌在快意楼输了七十三万两银子你不但自身输的精光还挪了帮中五十万两现银!事后你自知无法弥补欲自杀谢罪结果曹书剑救了你替你把这窟窿堵上你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无一不在我眼中庆幸的是你自断小指再不赌博我爹赞你品性坚定否则焉能再用你!” 秦天雄听到此处一张脸通红道:“我没想瞒你们只是没脸跟帮主说帮主也不必因此误会曹公子他是用自己的银子帮我顶的并非在帮中的帐面上作假这点千真万确!” 林青垂下眼帘气喘道:“别的我不想一一说过匡义帮总堂下属二十四个分堂遍及各地竟没有一个堂主不曾受过曹书剑的大恩大德哪怕小至各个堂下的小头目也都没少受他的小恩小惠。他如此处心积虑的结交帮中上上下下对这个称兄道弟对那个呼朋唤友却不料自己死后方才得到你们的报答!” 林青又转向林红枫道:“妹子那曹书剑一直对匡义帮大权心怀叵测死则死已你是我的亲妹子这三十来年我哪一件事没有为你着想?可是你只嫁了曹书剑十年多便帮着一个外人苦苦相逼至此?” 林红枫垂下了手抬头望天喃喃道:“青哥书剑并非入赘我家但却在我家住了近十年这十年时间匡义帮的帮众增加多少分堂增加多少在江湖中的威望增加多少这些你心里都是知道的了?说是书剑有意夺你的位子你可亲眼见了?即便像你所说他刻意拉拢帮中各堂主也罪不致死你为什么不能看在他是你妹子的丈夫份上饶他一饶?青哥若是你嫌书剑搅了你这升官财、平步青云的好梦只跟妹子我说一声便是我们自会收拾的干干净净从匡义帮离开万不想你全不顾江湖道义手足之情!” 第七回 花开叙螟蛉 林青摇了摇头轻轻靠在澜儿身上道:“我岂是不能容人之辈……我知道他对帮中上上下下有恩但我并不挑明因为我知各堂主俱是随我爹和我拼杀江湖的忠义汉子即便曹书剑对他们有恩但若让他们叛帮背主却决不可能借了他的力量匡义帮反而更加一体同心看今日三年过去竟无一个堂主弃帮而去可见他到处笼络人心还是有那么点用。”说罢嘴角微扬显见得十分自信。 林青话风一转:“曹书剑今日替人还债明日又送名贵药材或治病疗伤或增长功力哪怕我身边的小僮每月都能得他十几两银子的‘照顾’他在玉剑门行三备受排挤在匡义帮份银也十分有限你们怎么不想想他的那些银子、药物从哪儿来?”说到此处林青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他强自提力接道:“三年前那晚之事源出于此别的……我一字一句也不会透露的了。他对你们果然是恩重如山竟能让你们三年前合力追杀于我这些心机也算没有白费。” 众堂主心中俱道:“帮主对曹公子暗中拉拢人心之事了如指掌却不加阻拦反而利用他凝聚帮中人气心思繁密实在让人揣摩不透。”他们都指望帮主将当晚之事说个水落石出不成想林青在关键的地方嘎然而止俱都满眼不解却见林青嘴唇紧闭说什么也不肯出声了。 却听成大夫轻轻咳了一声道:“当日有人听到曹总管与帮主不知为了何事争吵后来曹公子便面色雪白捂着胸口回到内宅结果当晚就中毒亡故可怜他临终之时话都说不完全那封信只从怀里掏出了一半儿便……唉那信瓤已然被你的掌力震的残缺不全便是你刚才看到的那张纸上面具体写的什么已然无法得知只能勉力认出“属下”、“剿灭”等十余个字还有便是东都御寇司的大印秦张二位护法还有几个就近的堂主当时都在场可怜红枫见了那字便晕了过去自己的丈夫刚死在怀中所有的迹象又都指着自己的亲哥哥你让她情何以堪?”顿了一下又道:“即便这样你也不肯透露当晚的情景么?” 方堂主也俯身拜道:“帮主曹公子对我们有恩不假即便所受之物有来路不明之嫌我等也非报曹公子重恩不可否则枉为人子但你看各位兄弟可像是重小恩忘大义之人么?当日我们在曹公子灵前也只是立誓要追回帮主问个清楚明白并未敢妄言追杀帮主……” 话头却被秦天雄接过愤愤道:“帮主句句指责我们只顾报恩向你下手天地良心我誓当日和众位兄弟从未想过要追杀帮主只是想向帮主问问明白曹总管到底是不是帮主所杀?帮主到底和那封信有何关系?” 张护法则正色道:“说句对不起曹总管的话弟兄们三年来到处寻找帮主为曹总管报仇事小弄清楚帮主是否坏了绿林规矩勾结朝廷、残害武林同道是大!这该受何处罚帮主必然心知肚明可我们众兄弟始终不愿相信!帮主……这三年匡义帮群龙无已经是勉力支撑你若是愿意交出匡义令夫人掌管帮中事务便是名正言顺江湖之中也有个交代此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若帮主真是清白无辜到那时自然原令奉还我这个帮规护法第一个来向帮主领今日不敬之罪!”说到此又黯然道:“对江湖之中我们只说帮主厌倦了武林纷争要退出江湖不会泄漏曹总管血书之事以免匡义帮背上个勾结朝廷的骂名被武林同道不耻!”说罢双眼已经泛红强忍着没流下泪来。 林青叹气道:“那封信的确不是我书写林某做事不至于还如此愚蠢会留把柄在人手里。我若想夺回书信就不必掌下留情还要事后下毒一掌拍死了他直接将书信搜出岂不干脆利落?唉由你们去想吧。” 院内外中人心中却无不赞同心道:“帮主这话说的也没错帮主的武功高出曹总管数倍直接杀了他也不是难事更不必费此周折反倒还留下证据对自己不利。”众堂主心中均觉当日之事过于莽撞见了那残信便一阵愤慨不知听了谁呼喝了一声便血冲头顶围追帮主但也怪帮主为何当日见了我们便急急奔逃竟使我们始终没有问讯之机。曹总管平日为人处事让大家心悦诚服并不曾得罪什么人况且将死之人所言不应有假但今日听了帮主之言顿觉其中有什么蹊跷莫非当日曹公子和大伙一样中了什么圈套?此中情形帮主不肯细说当真令人费解扑朔迷离。 林红枫怒道:“你们何必求这无情无义之人他这些说辞只骗得了你们恼怒书剑撞破了他的秘密搅了他的美梦是真。你们还不明白么?” 却见林青并不再辩解转目望向那树梨花全不相关的说道:“我已经看了这花开花落三次啦……澜儿青叔恐怕以后不能再教你了。”澜儿自林青被刺伤眼泪就没有断过听林青这么说哭着茫然点点头又猛的使劲摇头哭的声音越大了。 林红枫见林青竟是十分强硬既不承认曹书剑是他所杀也不肯承认那封信是他书写更不肯交出“匡义令”各堂主反而被林青一通言语说的都是犹疑不定面有愧色心中恼怒之至心道:“原来他便是拼着一死宁肯匡义帮倒了散了也不愿意掌门之位落入姓曹的手中你既害死了书剑我今日偏要这匡义帮落在书剑的女儿手里。”想到此便缓步走出院门少时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 那女孩儿年纪大约八、九岁头两侧各梳了一个小髻用金环束住一身白貂皮的袍子头上一圈白貂皮的抹额中间一粒灿灿光的红色宝石更是衬的她一张小脸粉妆玉琢般可爱可惜却蒙着一层戾气。 林红枫领着那女孩儿走到林青面前道:“叫舅舅。”那女孩儿见到林青眼中却涌出恨意咬着嘴不肯出声。林青抬眼见那女孩儿无奈的笑笑:“你连殷殷都带来啦何苦让小孩子扯上我们之间的恩怨?唉这孩子却越长越像你小时侯啦。” 林红枫并不答话转头对各堂堂主道:“匡义帮的各位前辈红枫本来出嫁了便不应再管匡义帮中事务怎奈哥哥身为帮主却退出江湖不愿再管江湖中事也没留下一子一嗣林家列祖列宗所创基业便要毁于哥哥之手。夫君曹书剑已于三年前亡故留下一女我今日便将女儿更姓为‘林’过继林家以承接祖宗基业。若翌日有人持匡义令我自当同女儿将匡义帮帮主之位奉还。”说罢俯下身来在林青耳边轻声道:“你真舍得匡义帮吗?我偏要这帮姓了曹为书剑报仇!”说罢尖声而笑得意之至。 林青听了这番语想到从小爹爹的严厉管教在帮中事务上耗费的无数心力三年前曹书剑差点毁了匡义帮一番苦心却换来亡命天涯心中不停的问道:“我舍得吗?我舍得吗?倘若殷殷做了帮主改姓只是一个幌子到时玉剑门必定要插手若是匡义帮落入曹家手中自己便是毁了林家基业的罪人……”思来想去真是无路可解只得低声道:“妹子你打的好如意算盘这样一来不管怎样匡义帮都得到你手中去了。你…你变啦。” 林红枫尖笑道:“我变老啦!” 林青拉着澜儿的手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年轻漂亮还是我的那个小妹子只是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求过你什么今天有一件事你务必要答应。” 林红枫盯着澜儿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匡义帮一向不伤害无辜平民更何况他们一家救了你我早已打听过这家仅有一个婆子和这个小孩可惜这小孩的外祖母不在否则我倒真想对她说声谢谢呢!你放心我决不伤他便是。” 澜儿终于在旁边放声大哭对着林红枫道:“你们为什么要逼青叔?还拿剑刺他?”又不停的捂着林青胸口的血迹道:“青叔青叔你快让那个大夫给你疗伤你流了好多血怎么才能救你青叔……” 林青摇头一笑道:“我不用他救我妹子想我死我了却她这个心愿便是。只是青叔和你三年来情同父子实在舍不得你你也姓林青叔觉得和你实在有缘你可愿我做你的爹爹……” 澜儿此刻只是怔怔的望着林青心中急的想着问着:“怎么才能救青叔?” 林青见他迟迟不答有些失望道:“你不愿意是吗?或许你也觉得青叔当了朝廷的鹰犬杀了自己的亲妹夫……” 澜儿急忙哭道:“不是的青叔其实我早已把你当成我的爹爹一样无论别人怎么说你我都相信青叔。” 林青又是难过又是高兴道:“是真的吗?青叔不想活也活不了啦没想到你愿意认我做义父澜儿林澜以后你便是我的义子了。” 澜儿摇摇头道:“我不叫林澜村里人叫我澜儿是图个省事罢了我父亲给我取的名字中间有个‘剑’字可是青叔被剑刺伤的好厉害我不喜欢这个字就叫林澜吧。” 林青笑道:“傻孩子父母起的名字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这个名字很好你也要记得义父的名字。” 林剑澜道:“我知道青叔单名一个青字。” 林青怆然道:“那是我逃亡在外不便以真名示人因此也在当中去掉了一个字我本名林龙青中间一个龙字乃是望子成龙之意……只可惜……”话未说完胸口不停的起伏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林红枫见二人兀自絮絮叨叨越来越焦躁将剑一挥一根小臂粗的树枝被她削落对林剑澜不耐道:“我已许诺不伤你了你快走开吧!” 林剑澜却拦在林龙青前面问道:“你说的‘匡义令’可是一块绿牌子吗?” 林红枫一惊抓住他道:“你见过?什么样子的?” 林龙青也是大惊却气力不继连话都喊不出来了。 林剑澜比划道:“大概这么大的一个小小的绿色牌子上面有花纹对吗?” 林红枫大喜道:“在哪儿快告诉我!” 林剑澜道:“你要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誓不杀青叔我便告诉你。” 林红枫心道:“我若得了匡义令让这林家的基业名正言顺的都姓了曹比让林龙青死了更加难受十分。”想到此连连点头道:“我誓不杀你的青叔便是你快告诉我!” 林剑澜却撇嘴道:“我只说告诉你没说什么时候告诉你。” 林红枫不禁大怒强忍怒气好言道:“你若是说了你和你外婆便不用在这穷乡僻壤过这苦巴巴的日子了。”说罢又低声威胁道:“你若不说哼我便先杀了你再杀了你外婆让你们一家子在阴间团聚。” 林剑澜脸上略微露出惧色却咬咬牙摇头道:“等我想告诉你了再告诉你。”林红枫顿时再也忍不住拽着他的衣领便是一掌拍下。 这一掌来得突然林龙青看那手掌马上就要拍至林剑澜头顶竟来不及相救眼睁睁林剑澜便要天灵碎裂而死! 谁知那手掌临到林剑澜头顶竟生生停住轻轻放在他头上只见林红枫凄然道:“青哥你果然老谋深算做下这套子给妹子钻我既不能失信杀了这农家孩子又不能杀你失信于区区幼童罢了书剑书剑!我竟不能替你报仇活在世上又有什么用?” 第八回 小院残阳 林红枫说罢提起手掌竟向自己的头顶反拍过去!林龙青深知林剑澜刚才在鬼门关口走了一圈刚放下一口气又见林红枫要自尽心痛之至只能眼看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妹子血溅当场众人要相救已然来不及却见林剑澜咬着牙死死的拽着林红枫的衣袖瞬即秦、张两个护法已然奔上前去拽住林红枫苦苦相劝道:“曹夫人何必自寻短见即使没有帮中信物我们众位兄弟感念曹公子大恩也必将全力辅佐。” 林红枫仰天长笑道:“杀不能杀即使统领全帮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林龙青你做的好手段。”说罢一口鲜血猛地从嘴中喷了出来。林龙青见此大惊道:“妹子你怎么了?” 林红枫格格笑道:“青哥我也活不了多久啦我为了给书剑报仇这三年时间强练成玉字十三式内脏和经脉早就受损了成大夫说我活不过七年啦可是我没出息对你还竟是下不了手。” 林龙青痛心道:“你……何必对自己如此心狠!” 林红枫脸上忽悲忽喜道:“青哥你为我好为我想的周到可是都不及书剑叫我一声‘枫妹’更加让我欢喜。你不知道他临死的时候的样子他他吐了一大口血在我身上紧紧的抓着我的手我被他抓的疼叫他放手可是他只是定定的看着我张着嘴要说话可是可是他再也说不出来啦!我的衣衫都给他的血染红了……呜呜……” 转而林红枫又“格格”笑道:“青哥我不取你性命七年之内你等着吧匡义帮有场好戏要你看哩!”大笑之后竟连挥长剑生生将林龙青两手拇指削去道:“我要让你生平绝学再也无力施展眼睁睁的看着!” 忽而林红枫目光又转为柔和道:“青哥你既然不承认杀了书剑也不承认勾结朝廷我便不杀你可是这个好侄子我却要带走照理说他要喊我一声‘姑姑’对不对?你放心我也不伤他。等你想通的时候拿匡义令来帮中换回你的义子吧。”说着用手摸了摸林剑澜的颈子林剑澜只觉得一阵冰凉无法移动半步但听林红枫柔声道:“我会‘好好’待他嘿好义父好儿子!”说罢竟而点了林剑澜的穴道夹在肋下飞奔出院。 殷殷冷冷看了林龙青一眼对这杀父仇人毫不掩饰眼中恨意轻轻握了一下拳头便拧身退出院外。院中各堂主面面相觑均觉恩义难以两全又是兄妹情仇不知道如何劝解今日虽然找到了帮主三年前的事情却仍是毫无头绪均纷纷散去追赶林红枫。 片刻秦天雄和成大夫急急转回向林龙青道:“帮主当年之事千头万绪恐怕全部的情形帮主自己也不能尽然说清……帮主杀伐决断自有一番道理唉但当初曹总管之事未必就如帮主所想我们回去且尽量调停希望事情早日水落石出帮主和曹夫人能冰释前嫌。” 见林龙青只默然不语成大夫道:“我看着你们兄妹俩长大成*人不想今日兄妹相残也罢既然你收了这孩子做义子那便是林家的小公子了我们拼了老命也要护他周全。”此时方见林龙青目中露出感激之意二人心中苦涩道了声“帮主保重”又飞身出院也随林红枫而去。 林龙青巨变之下想起林红枫刚才的举动目光时而凌厉时而涣散口气时而尖锐时而柔和显见精神上受了大刺激恐怕以后行事更为偏激乖张。他勉力提气站起走了几步胸前的创口便又一阵剧痛。 想起三年前曹书剑暗自两次调动了只有帮主和总管才能支配的黑衣队而这两次行动的第二天就分别传来‘太湖旗门’、‘落马寨’两派的主要人物被杀。 林龙青原以为他不过是用黑衣队揽些刺杀生意中饱私囊调查之下却现他竟和朝廷有染。曹书剑结交各堂主送出去的珍品药材不计其数大部分恐怕只有皇宫大内才有收藏用来收买人心的银两略去零头不计则有二百八十万两之多林龙青方才明白若非是朝廷收买他哪有这么多的银子?后来林龙青当即撤换了那个奉曹书剑行事的队长命令黑衣队从此只听“匡义令”调遣不得随意行动不料当晚曹书剑便找他理论。林龙青念他为帮中出力甚多又是林红枫的丈夫好言劝道:“江湖恩怨江湖了以前有门派辱骂我们匡义帮我们当日便倾巢出动灭了他们这有何不可但是最可恨的是勾结官府违背绿林规矩。” 曹书剑轻嘲道:“什么绿林规矩如今只有靠上朝廷才有出路你看少林寺原本没落之至后来机缘巧合救了皇帝现在多么风光?且不说每年朝廷会拨多少银子扩建庙宇单看现在少林寺可以自行拥有僧兵这一点就是武林中哪个帮派都比不了的!” 两人辩论良久林龙青却始终无法说服曹书剑只好说道:“你调用黑衣队刺杀‘太湖旗门’、‘落马寨’的寨主一事我不会跟帮中人说也不追究了你好自为之再若被我现你和朝廷有来往我只能将你的总管一职免去那时就别怪我伤了兄弟义气。” 曹书剑并不听劝反而狞笑道:“我一心为帮主打算你不谢我倒也罢了反而要免我的职?事到如今由不得你你现在听我的便罢我们还在暗中行动明里还是武林中人人尊奉的大帮如若不然明日我便通告江湖只说那两派寨主是我这个总管所杀到时候武林中人怎么看你?只怕你也洗不清干系他们定会说是我是受你这个帮主指使那时候匡义帮的名声一臭哼你最后还是要投靠朝廷!不过朝廷还愿不愿意要你那可就难说了!” 林龙青自是十分震怒两人便动起手来可林龙青顾及他是自己的妹夫掌到了胸前硬是生生的减少了两成力道却也将曹书剑重创便拂袖而去一个人在书斋暗自烦闷不知怎么处理才好刚坐了不久红枫托她贴身的小鬟送来了一盏败火清茶自己还道妹子深明大义说不定让红枫从中调停曹书剑或可老实本分一些因此毫不防备一饮而尽。不想两个时辰以后红枫便一脸仇恨的冲了进来提剑便刺连问的时间都没有才现周身疲软内力无法凝聚林龙青只好撤出书斋且战且退却不料被总堂众人拦截隐约听到有人恨声道:“这等无情无义勾结朝廷残害曹兄弟的人还给他留什么面子?”顿时众位弟兄群情激愤他至今都忘不了那个阴冷的声音却不知道是谁趁乱在暗中话。勉力逃出了众人包围到了水榭却又被一群高手袭击匡义帮总堂本来人数便既多且杂自己也不能辨认这些人是否是总堂的弟兄个个下手狠毒不留情面俱是杀招心中不禁更加痛恨曹书剑竟敢公然对自己动手没想到那时他竟已被人毒死……究竟是何人搅乱了匡义帮这一潭深水手段高明心思缜密自己对此竟是毫无头绪。即使逃出总堂一路上却还是有人跟踪追杀当时他内力所剩无几若不是那个神秘高手缕缕报信恐怕已死了好几次。他也怀疑过这人是帮中的哪位兄弟但始终不知此人身份。 此刻已经是傍晚时分院中梨花被夕阳映成一片火红林龙青无力追赶倚在树下又想到三年前那晚的巨变真是历历在目心中不胜苦涩。林龙青心道:“帮规第七条道‘严禁帮众勾结官府涂害绿林中人违者身受八十棍十三刀而死’难道让我将曹书剑的这些丑事都公诸于世?那时江湖上的人怎么看待我们匡义帮?我们怎么对‘太湖旗门’和‘落马寨’交代?所以我苦苦隐瞒无论如何也不对当晚之事吐露半句却不料有人下毒害了曹书剑反而矛头却指向了我那封书信的笔迹竟是自己也分辩不出真伪自己的妹子和众堂主不知隐情只顾报仇报恩自己一片苦心也无人知晓。” 看门外青山一脉霞光如血回想儿时往事再想到自己亲妹子的寿命只有七年才知即使落到这般田地自己对这个妹子却从来不曾恨过永远只有疼爱。此时林龙青只觉得周身寒冷知道自己创口始终没有包扎流血不止他也无意自己点住穴道止血死则死矣可是却因此害了澜儿红枫她心智大变虽不会伤了澜儿性命可是她会怎样对待澜儿?待会儿王婆便会回来我怎样对恩人说今日之事?无数的念头在林龙青脑海中隐现只觉得心如刀割便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林龙青终于慢慢有了知觉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仍是再普通不过的土墙和几张年画回头看去仿佛一切均和三年前一样陈旧的四方木桌油灯和茶壶茶碗盖着青花布的木箱一阵脚步声传来仍是门帘掀开先伸进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然而心境却大不相同。 林龙青心中极为悔恨怔怔的望着门帘看着王婆缓步进来心中有千万声在轰鸣着:“若她问起澜儿我如何向她答对?” 王婆见他醒来松了一口气道:“你醒了你已经昏迷了四天啦!”见林龙青挣扎着要下地急忙过去将林龙青按下重新把被子掖好道:“我请郎中看过了你失学太多伤口也大暂时不要活动以免创口绽开。”说罢转身将药碗放到桌上再回头却见林龙青已经下了地对着她直直的跪在了地上嘶声道:“大娘为何不问我澜儿哪里去了我……我对不住你们!澜儿他……” 王婆叹口气将他扶起到炕边坐下缓声道:“那日我回来看院中血迹淋淋梨花也被砍的七零八落你昏倒在树下澜儿踪影全无便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你不要着急慢慢讲来。” 林龙青当时面对自己的亲妹妹和众堂主却有口难言真是心灰意冷颇有死意此刻见王婆口气温和并没太多责怪反而目光中透出谅解之意不禁一阵心酸将当日之事细细的说了一遍并将自己死守了三年的秘密也一股脑的说了出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事情说完林龙青早已是哽咽不已泪如雨下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大娘当时只当我是个冻殍弃置路边澜儿也不会出事。” 王婆摇了摇头一双慈祥的眸子望着林龙青道:“原来你竟然是这么一个大帮的帮主你年纪轻轻便扬名江湖管理匡义帮可见武功心智非凡澜儿有你这个师父真是大幸最幸运的是他的师父不是一个无手足之情、无兄弟之义的冷血之人。即便知道这场祸事我还是会救你。”王婆笑了一下道:“况且当时现你还活着的人是澜儿恐怕是你们俩有缘断也断不掉的听你说澜儿挺身救你就知道澜儿有多么敬爱你了。” 虽然林龙青料王婆必然因为林剑澜的被劫内心会极其痛苦见王婆却如此从容镇定只是一味的安慰自己心中更加佩服王婆为人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道:“我妹妹将澜儿劫走暂时应没有性命之虞但是时间长了不知道我妹妹会怎样待他。这毕竟是我惹出来的一场灾祸我定要将澜儿寻回来!” 王婆凝视了林龙青片刻正色道:“既然你要去寻澜儿老身还有一事相求。” 林龙青惶恐道:“寻澜儿是我份内之事我欠恩人的今生今世也无法偿还大娘何必如此客气有话直说便是。” 第九回 往事如烟 王婆方叹口气道:“已经十二年了我从未和别人提起过此时澜儿被劫走老身真是觉得他们一家三口仿佛命中注定一般……” 林龙青颤声道:“大娘刚才说他们‘一家三口’?” 王婆点点头接着道:“先是澜儿的父亲一去便无音信后是他的母亲也走的无影无踪现在是澜儿……”两粒浑浊的泪珠已从王婆眼中滚出。请牢记 林龙青呆道:“可是大娘说过澜儿的父母俱已亡故怎么?” 王婆擦了擦眼睛道:“他们有没有亡故我并不知道只是这十余年来他们音讯皆无也没有再回来这个小院子了。”王婆娓娓道来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一般。 “其时春风乍暖仍是这一树梨花盛开如雪夫妻两个每日对镜持笔初画眉红袖添香夜读书澜儿的父亲虽然是个饱读诗书的秀才但是却并不想求取功名只求与妻子和岳母平安度日便好。此时澜儿的母亲已经身怀有孕有此喜事一家人更是其乐融融女婿对她尤其关爱平日连院门都不让她出生怕出什么意外。 “一日我女儿突然想出去踏青采花女婿便同她出去游玩花没采回来却请回家来一位陌生人说他以一敌十武功十分了得当时夫妻两个正好在场对他钦佩不已相谈又甚是投机便请到家中。 “那陌生人三绺长髯面似冠玉一身白色衣衫进到院中却不进屋仰视院中的梨树忽然脚尖一踮竟如飞燕一般跃至梨树枝头那枝头一颤一颤他便也跟着一颤一颤我真害怕他会掉下来。他摘了一枝梨花便飞身下树翩然而落笑着走到女婿面前道:‘这枝梨花就当是喝你家好酒的谢礼罢!’。澜儿的父亲笑而不答接过梨花插在了我女儿的上。 “我女婿自己博览群书颇为自负一般人并不放在眼中但他却对此人十分推崇拿出了平日不轻易示人的自酿好酒二人摒烛夜谈边喝边聊一会儿聊武功兵法一会儿聊什么苛政害人我和女儿实在太过疲倦无法相陪便自行去休息了他们二人却一直聊到东方白。 “女婿意欲挽留他多住几日那人却还有要事需赶往江南一带坚持天一亮便要上路女婿便出去送他。回来后不知怎么却动了求官入仕之心一心想往京都赶考。 说到此王婆叹道:“实不相瞒我与女婿一家的祖上乃是世交俱都是书香门第也曾为官作宰据前辈流传说遭遇宦海风云小人陷害不但被迫辞官还有数人被牵累其内丢了性命相约举家迁来此地隐居平淡过活。只有一点子弟们只许读书却不许为官我曾祖父那代便是有个子弟偷偷去参加了乡试回来被打断了腿!因此我当日嘱咐你并不叫澜儿求取功名。唉血脉延续至今门庭寥落之至度日也甚是艰难谁还把老一辈们的嘱托当了真?因此女儿和我虽然苦苦相劝女婿却不听反笑道:‘以我的才学岂会淹留京都必定一举成名到时候再告假回乡陪伴你们等孩儿生下来以后便可同赴京都。 “怎奈女儿执意不允他只好暂时作罢不想过了一月有余有人从京都寄信给他便是那日来过我家的陌生人信中语气极其客气委婉言道已在京都恭候林相公又说如不放心小娘子和老人家可以一同赴京已备好了一套小宅在那儿等候。 “信中大概还写了一些议论朝廷之事我女婿每天对着信长吁短叹常说生灵多受涂炭如何如何女儿有身怀六甲实在不便长途奔波看他如此只好软下来随他去了。 “唉我还记得女婿临行之时两人俱是难分难舍。二人自从共结连理以来从未分别过此时分离我女儿只哭得双目红肿千叮咛万嘱咐道让他上了京要勤寄家书过了大考无论考中与否都要回乡。 林龙青道:“难道他这一去便再无音信?” 王婆道:“初时还寄过两封家书道那白衣人对他很好事事都安排的很周到哦那白衣人姓张信中说二人已经义结金兰他叫那白衣人张大哥。” 林龙青急问道:“那后来呢?” 王婆叹了一口气:“后来就再也没有了消息。每逢村里镇上有人去往京城方向我和女儿都重金拜托人家帮忙打探消息唉也是全无结果那年赴试的举子名单中根本就没有女婿的名字……”说罢已是老泪纵横。 林龙青道:“此事实在诡异莫名那澜儿的母亲怎么也不见了?” 提到林剑澜的母亲王婆更加伤感涕泪交流几乎说不出话来:“女婿一去没了音信又丝毫打听不到什么线索。女儿几乎每日都以泪洗面又恨女婿又责备自己当日没有把他留住我每日就是不停的劝她怕她过度伤悲对肚子里的小孩不好。唉好说歹说终于到了产期澜儿呱呱坠地她好像才有了点精神。” 林龙青道:“既然如此怎么又自己离家出走了?” 王婆哭道:“我女儿实在是命苦自有了澜儿她常常抱着澜儿有的时候对着澜儿自言自语能说上一天有的时候则怔怔的望着外面也是一整天。我看她这副模样怕她寻死心中也实是恨坏了澜儿的爹爹常劝道:‘就当他死了我们娘儿俩也要把澜儿带大好歹是你们俩人的骨血这么点大的孩子你不能不顾。’” 林龙青苦笑道:“大娘劝澜儿母亲这两句话还不如不劝……” 王婆道:“我当时是真当他死了而且母子连心女儿绝不会不顾澜儿。岂料女儿听我这么说只摇头道:‘他没死我们会见面的。’唉我当时就没听出来这话的意思结果澜儿九个月能断奶的时候她母亲一天夜里留了个纸条说要出去寻澜儿的爹爹就离家出走了这一走就是十一年多和她的丈夫一样再也没有了音信。” 林龙青此刻方了然为何王婆平日常劝他淡泊名利争斗也不愿意让澜儿谋求尘世虚名原来只因她一家人离散都因澜儿的爹爹动了求取功名之念。 “澜儿没了娘整日的号啕大哭我只好一门心思带着澜儿也托人到处打听我女儿的下落就这样慢慢澜儿长大了我们一个老一个小就这样日复一日。” 林龙青道:“想不到恩人家竟遭如此大不幸唉澜儿知道吗?” 王婆道:“我从未和澜儿说起过与其眼睁睁的没办法找自己的亲生父母还不如告诉他死了断了这份念想。” 林龙青道:“此事根源就在那白衣人一人身上我必定想方设法打探澜儿父母的下落。” 王婆摇摇头道:“我并不是求你找他二人。你去匡义帮寻找澜儿即便寻到了你也知道匡义帮高手如云哪能让你这个已经不是帮主的人说来便来说走便走即便行事顺利你救出了澜儿再回这里也要一两年的功夫吧。” 林龙青道:“不管怎样我尽力便是为何大娘反而说些丧气话?难道信不过我吗?” 王婆凄然道:“天地茫茫找他二人如同大海捞针一般。我已年迈也不知能否挺得到澜儿回来再叫我一声‘外婆’更别说还能不能听到我女儿喊我一声‘妈妈’。我将澜儿父母的遭遇说给你听只是让你找到澜儿后将这段往事告之于他罢了。他们一家若是还有再见一面的缘分……”说到此处已经泣不成声甚是凄凉。 林龙青也是心内酸强笑道:“大娘何出此言我看您活到澜儿娶了媳妇没问题再给您添一个曾外孙子……”此时他也是喉中哽咽道:“大娘再勿伤感澜儿父母可有留下一两样东西也好他以后寻找认证。” 王婆道:“还是你心细唉家里的东西差不多都卖的精光只有这几柜子的书我女儿临走之前翻阅的书我单独放起来了你就拿去罢!”转身从柜中找出一个木匣递给林龙青。 林龙青打开木匣又看到被一块花布仔细包裹显然王婆十分珍惜。林龙青仔细打开是一本无名诗集书皮的内侧却工工整整写着一小诗字迹雅致中透着英气: 横波冷凝翠簪花卷暮云。且喜藏娇处不似广寒深。 下面的提款则风格一变用行书写着:“林霄羽戏做小令相赠爱妻。”字迹错落有致疏狂不羁。 林龙青只默默的念着却听王婆在旁边黯然叹道:“这是他结婚第二天赠给我女儿的唉我女儿闺名翠云。” 林龙青心道:“这小诗写的清丽不俗且暗藏妻子的闺名在内读此诗二人如胶似漆的恩爱情景仿佛就在眼前一样林霄羽其人的才华由此可见一斑。”正感慨间却见一物从书中飘落衣襟之上低头拾起一看赫然是一枝已经干枯泛黄的梨花。 桃李几日芳菲怀玉兰笑春风绕短亭。千里夕阳残醉燕啼莺语声。何须促抛金杯且留情。 江南自古风光好历来春到之时便是一年中最为热闹的时节一树树粉嫩的桃花、雪白的玉兰、火红的山茶、金黄的迎春花竟相开放娇艳欲滴。陌上一排排的杨柳此时如同青色的薄雾一般遮住了行人两两三三有不少官宦此时携内眷踏青出游香车宝马衣香鬓影喧闹异常画船之上也是一片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声。 此时扬州的齐云楼上宾客如云一片呼喝吟颂一名店小二正在酒楼门口张喽着陪笑:“各位官人实在对不住今日客满啦!”原来这齐云楼是扬州最有名气的酒楼且不说里面的大师傅手艺一手好菜就是这酒楼中家传自酿的百年老酒“齐云窖”也是本地一绝就是年数少一点的都要十几两银子一坛。烟花三月下扬州此时正值踏春时节游玩累了少不得要找一家好馆子打一打牙祭不少客人慕齐云楼大名而来一听客满不禁摇头叹气而去。 那店小二见众人摇头离去便回身取来抹布四处擦抹。正擦抹间却听得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由远而近抬头一看却是三匹雪练般白的骏马立在眼前中间那匹马上正坐着一个少女年纪约十八、九岁一身红衣似火梨涡浅笑可能由于刚刚纵马奔跑脸上微微红。鬓边斜插着一枝桃花更衬得她人面胜似桃花。那店小二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女子只觉得那少女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看着自己一时间竟看呆了。 旁边那二匹骏马上的男子飞身下马见到店小二只是怔怒道:“喂!不做生意么?”店小二猛的回过神来见那少女已经下马其中一名丑陋麻脸男子却已经将马拴好。刚才怒斥的那名男子却又笑道:“师妹又何必在这家伙身上练功?要是找靶子我倒愿意做你的练功靶子……”那少女轻斥道:“胡说谁在他身上费劲啦?”那男子又道:“呵原来是他自己看呆了。嘻嘻!”店小二转头再看这名怒斥自己的男子面如冠玉只是脸色略显苍白嘴角上扬有种说不出的轻佻和邪气。 那名麻脸男子走过来闷声道:“师妹马已经拴好了。”那少女见他过来故意亲昵的挽住他的胳膊道:“大师哥我们上去!不要理二师哥他不说好话!”说着便往店内走去。那麻脸汉子顿时脸上一片红晕却更显得其丑无比那个少年则咬着嘴脸故意撇向一边低声道:“哼你别得意小师妹只不过借着你跟我怄气罢了也不看看你那德行。” 第十回 自饮自伤情 店小二见状急忙拦在前面道:“实在对不住三位现在位子都满啦!”那麻脸汉子向里面张望了一下大厅里面人声鼎沸便道:“要不我们就到别处去罢!”那少年却道:“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小师妹想喝这里的酒去别家能喝到么?哼!到别处去说的好听!”那大师哥被他连挖苦带抢白臭了几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显得那一脸麻子更为突出了。请牢记那少女听他们吵的心烦回头对那店小二道:“店家我们一路走来实在劳累了看我们的马儿再也走不动啦你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们上去看看可有空位子?” 那店小二本待回绝却看那少女一双大眼只是哀哀的望着自己说不出的惹人怜爱便道:“既如此你们跟我上来吧!”那少女一听顿时眉开眼笑真个是笑颜如花仿佛这天都要晴上好几倍一般。 三人进得店去四处寻找一直走到三楼竟同店小二讲的一样并无空桌。那少女每个雅座又扫视了一次见一个雅座临窗而设偌大的桌子只摆了几样小菜一壶酒一个小酒杯她心中甚是好奇再往里看去却是一个苍髯老人一人独坐。 那少女喜道:“有了可否让这位老人家通融一下容我们拼个桌?” 店小二慌忙摇手连连说不:“万万不可这位客官出了银子包下了这整间雅座断断没有拼桌的理!被我们店主东知道了我可就干不下去啦!” 那被称为“二师哥”的少年怒道:“我们也出一样的银钱就是了罗唣什么?”说罢竟闯进那雅座去那麻脸汉子和少女对望一眼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也紧跟进去。外面方才几人已经喧哗了好久那老者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三人闯进雅座他眼也不抬一下兀自拿起酒杯慢慢呷了一口。众人见这老者持杯姿势甚是怪异用食、中两指夹住杯沿均都忍不住仔细看那老者的手一看之下均大吃一惊那老者的拇指赫然已经被削去!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那老者正是林龙青林剑澜被林红枫掠走找回林剑澜照顾他的安危是他份内之事况且他心中始终放心不下林剑澜的身世和那神秘白衣人的身份结果还是重涉江湖。 当日听了王婆说到林剑澜一家三口的遭遇他本想立刻启程王婆却言道欲则不达此去必定险恶非常因此劝他先在家中静心把胸口的创伤养好再走不迟。他又在林霄羽留下的那几柜子书中细细寻找有无线索越看越是心惊各个书中空白处都有注解颇有见地尤其各种兵书之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注解还有一些自创的阵法林龙青只叹自己无缘识得此人否则为师为友当是人生一大快事。 林龙青细细在书中查找了半年有余非但没有收获反而心中又多了几许疑惑一来他并未看到那封邀林霄羽上京的信件当然也许是林霄羽临行之时带走了也有可能;二来林霄羽对自己所藏图书十分爱惜根据门类一一进行编号在柜中也是按序置放但是经他查看戊类中从伍拾3号开始缺编了十几本书直到6拾柒号才继续有书号戊类中其他图书有的是一些对蛮夷之人的介绍有的上面的文字则或如蚯蚓或如蝌蚪根本看不懂。王婆也说林霄羽轻身离家并未带任何书籍那这些书为何缺失成了林龙青心中的另一个疑问。离开之前林龙青默默走到树下重新拿出了三年前埋藏之物拿出了一张千两银票到最近的大城镇兑换成散碎银两交给了王婆做度日之用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小院怕自己回头看一眼王婆茕茕孑立的身影便要落泪心中只是默默的道:“大娘你好自珍重林龙青定不负你重托。” 林龙青虽避居江湖三年有余但身心淡泊武功反而略有进境只是双手拇指被林红枫削断他最为得意的天罡乾元剑恐怕再也无法施展的得心应手了若他一路施展轻功飞奔倒也并非难事不过他临行之时将林霄羽所收藏的医药类书籍尽都带在身边所以买了一驾马车将书放置其内夜晚常潜心研究。一路沿河北官道行来再到江南时已经又是一年春草绿了。林龙青见正是春好时候不禁放慢行程看花赏景却多了一番“物是人非”之感慨。去时陌上花似锦今日楼头柳又青想起幼时与林红枫互无猜忌终日玩耍的时光少年得志、初领匡义帮时的叱咤风云再想起被亲妹子追杀和断指之惨状心中不免感伤。 他到了扬州地界并不急于奔赴杭州匡义帮总堂反而租了一套院子装扮为一名老者先行在一些周边地区打探匡义帮的动静。这日到齐云楼饮酒散心临窗独坐思想这些往事又想到曹书剑中毒而死临死怀中掏出的残信沿路救助提醒自己的那位神秘客白衣人来历不明信件和书籍丢失林剑澜经脉中那奇怪的内力种种都不得其解虽看这楼外草长莺飞繁花似锦却心绪缭乱一时间竟神游天外。适才那师兄妹三人一阵吵闹林龙青才回过神来用目稍一打量便知这三人也是名派子弟初涉江湖心性张扬不懂收敛。若是三年前林龙青必定要给他们些教训只是一来这几年林龙青收心养性对这些事情已不太在心二来他不愿旧人识得他此时就更不愿多惹麻烦上身。他心中暗道:“林龙青啊林龙青你自己年轻时初闯江湖又何尝不是意气飞扬谁都不放在眼里?”拿定了主意他便也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 那白面少年见这老头竟不惧怕又不说话心中反而恼怒觉得这老头的笑容仿佛带着一股嘲笑般甚是可憎便也不问“哼”了一声拿过林龙青对面的椅子重重往地上一放随即坐下。那少女急道:“二师哥这位老伯尚未同意拼桌呢!你这样…”话未说完却只听得一阵“喀拉拉”的声音未及反应那椅子四腿已经折断二师哥却已坐到了地上狼狈之极。林龙青仍是不言语只轻轻用二指捻起一粒花生米放入嘴中闭目咀嚼。 那少女方感觉出这老者似乎不同常人便陪笑着向林龙青道:“大伯他只是坐一下罢了你何必生气?就是生气又何苦拿椅子出气?我给您赔不是啦!”这声音娇嗲无比仿佛小女儿和爹爹撒娇一般又如女孩儿家向自己的情郎软语低哝。林龙青斜觑这少女一眼却见这少女一双眼睛可怜吧吧的望着自己反倒有些像林剑澜的那双眼睛心中不禁一震定睛看了看那少女运气凝神道:“收起你的移魂功法吧你这修行还不到家哩!南海李家双媚专门会使这些小玩意儿你是哪一支的?” 那少女被林龙青点破武功路数面上一红收了功心中暗道:“这老者如何知道我的来历?看他的行动并不似对我不利只是二师哥无礼得罪了他他教训一下便是了。”思想周全便向林龙青躬身拜道:“晚辈姓6名蔓家母名讳李媚江这是我大师哥马望这是我二师哥白宗平。晚辈们不知前辈是家母故人因此言辞举止上多有得罪前辈千万不要介怀。” 林龙青悠悠道:“你心里想我二师哥举止无礼未经人家同意便要强行并桌所以这老头儿才教训他是也不是?哼你二师哥见我对他不加理睬只觉得我瞧他不起心中恼怒借着坐椅子之势从桌子底下向我掷这太阴针我倘若是个脾气倔点的普通老头儿今日岂不死的不明不白?你们李家可是这般教徒弟的?”说罢将放在桌下的左手拿出伸开来赫然是几根闪着微光的太阴针。 6蔓又羞又气道:“晚辈回去必定禀告母亲重重责罚二师哥。叨扰了前辈的酒兴今日的酒钱就由晚辈代付就是”又娇俏的一笑道:“您摔碎的这把椅子也算在晚辈们头上!” 林龙青叹道:“嘿李媚江好运气得了你这么个乖巧玲珑的女儿日后何愁南海一脉不在江湖中出头?我不跟你们晚辈计较饶过你二师哥是看你的面子却不是看你娘的面子!”心中却慨叹道:“我初入江湖之时南海派李媚江李媚海这对姐妹花可是风光无限多少武林子弟如同狂蜂浪蝶一般围绕着她们希冀能得到姐姐或妹妹的青睐我也是其中一个若得她们两个回眸一笑都高兴得一夜难眠不想今日看到李媚江的女儿竟然都这般大了唉往事已矣逝者难追!” 6蔓红了脸同秦望扶起白宗平正待离去却听雅座之外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人家好运气得了好闺女让你饶过去你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可没人饶你!” 这声音从骨子里带着一股森森凉意听得人不由得从心中往外冷林龙青听这声音并不吃惊仍是安然而坐微笑道:“贤侄女你且和两位师兄坐下我还要问问你娘的近况哩!” 6蔓心中暗暗奇道:“看这位老前辈样貌和口气似我娘的长辈却为何语无伦次叫起我‘贤侄女’来啦?”再一听却有“笃笃”声慢慢靠近这雅厅已无暇细想了。只见雅厅的木门“哗啦啦”的一响已破成碎片却是一精瘦老者拄着拐棍和另一微胖老者相扶而立。那二人一见林龙青怒道:“相好的你的事了!” 6蔓三人一同回望林龙青却见林龙青悠然而坐道:“二位面生的很却不知……” 那精瘦老者道:“你可别跟我装糊涂!你在徐州劫了辛家庄七、八万两的银子我兄弟不报那夜之耻誓不为人!” 林龙青道:“慢说是我没做下这桩案子就是我做了那辛家庄十几年鱼肉乡里任谁也能借几个钱花花为何两位却偏偏认定是老朽呢。说起来到是有辛家的两条狗总是有事没事的跟着老朽如今这两条狗不知又仗着什么势居然跟着老朽爬到扬州来啦!” 这两个老者正是徐州辛家庄上养的两个门客辛家庄庄主原来是个州官任上捞了一笔据说同武氏贵戚攀上了关系回老家接着作威作福却无人敢管。即便如此也怕人报复因此请来这两人在庄中做客说是做客实则就是护院。那日林龙青行至辛家庄见辛家庄周边的百姓叫苦连天若在往日他定懒得管这些闲事可自他在辽东同王婆一家过了三年多殊觉农民辛苦不易当夜便潜入辛家庄劫了一票自己却分文未动全分了那些百姓。 他们在江湖中也算是有名那精瘦老者江湖人称“急杖风”丁雷手执一根雕头杖按动机括雕头便可吐出暗器;那微胖老者便是他弟弟“慢伤量”丁水手中握着一杆像秤杆般的兵器其中一头悬有秤砣这般奇门兵器在江湖中并不多件丁水性子极慢实则心里最是阴毒。 这二人从不与人单打独斗丁雷杖法高丁水阴险毒辣不少武林人士在他们手中吃过暗亏几年前突然销声匿迹原来二人要静心合练一套武功正好遇见这辛家庄招揽武师便躲在辛家庄中苦练。林龙青夜间劫庄同这二人大战了一场虽然两个拇指给林红枫削去功夫仍在心中恼恨丁家兄弟助纣为虐下手狠狠将二人教训了一番。那丁家兄弟也算是武林扬名人物怎能忍下这奇耻大辱追讨银子反在其次便一直跟着林龙青到了扬州。 第十一回 偶为义 林龙青早就察觉二人跟在自己后面心道单凭这丁家兄弟武功也奈何不了自己他面上便不表露只是暗暗提防今日这二人敢公然找上门来这是林龙青没有想到的。略一思索心中便了然如明镜这二人今日必定找到了外助便道:“你二人却又请了什么帮手?为何躲躲藏藏的不出来?” 只听雅厅外有一人悠悠道:“在下并未躲藏只是雅厅狭小朋友倒不少只怕没有在下容身之地了所以适才在下不得已置身门外这外面虽没有人请我喝不花钱的酒却也无人寻仇倒也舒坦。” 丁家兄弟一听这人说话面上均是一松身子一侧满脸堆笑的迎进一个人来。那人面貌甚是清癯五绺长髯一双眼睛颇为凌厉一身素色长袍腰间插了一对判官笔。 林龙青心中道:“离群索居才三年而已江湖上却多出这许多人物不知此人是何方神圣?”仔细看却见那腰间一对判官笔甚是特别一般武林中人使判官笔无不用上好铜料或者铁料铸成可此人的判官笔却跟一般毛笔无甚两样笔身幽碧却是从较好的竹子上截取而成的。要知道武学的最高境界是摘花飞叶伤人这人只用普通竹笔做兵器竟似已不依赖利器一般越不能小觑。林龙青心中一凛虽然面上不露声色却暗暗蓄力全神戒备。 那人却一笑道:“在下吕萌生出道时间倒也不长不过最是讲究个公正江湖上的朋友抬举我送了我个外号叫‘绿林公判’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丁家兄弟见他进来并不动手竟与林龙青叙起话来面上不禁微露焦急不快之色却毫无办法只是恨恨的盯着林龙青。 林龙青见吕萌生询问自己姓名道:“老朽姓名不足为外人道哉既是你要与那丁家兄弟报仇又何必多问动手便是!” 吕萌生道:“在下也说过在下为人最讲究公正此次前来却不是为他二人报仇而来前辈若真的劫了辛家庄把所劫银两交出来在下决不与前辈为难。” 林龙青心中纳罕道:“这人却好似在为我开脱一般也罢我这次前来本不欲多生是非就踏他一次人情看他有何企图。”便道:“这辛家庄庄主本来就是无恶不作之徒横行霸道鱼肉乡里不知哪个好汉劫了庄子老朽好生佩服却不是老朽所为。”心中却道:“林龙青可不是‘老朽’算不得我撒谎。” 吕萌生道:“这丁家兄弟却咬定是你劫庄还伤了他兄弟二人。” 说到此丁家兄弟面色微红当晚林龙青潜入院中他们第一时便察觉到了心中只想若是普通毛贼家丁们也就打掉了谁知外面惨叫连连二人便拿了兵器跃入院中映着月光看见对方乃是一个老者双袖低垂袖中伸出一把如同月色一般明亮的长剑虽然不明身份估计功夫也还不赖正好试试合练而成的龙鹤决想到此二人倒是满心高兴居然有个人来给他们试功当下便跃入场中。交上了手才知道对方不可小觑丁水数遍了脑海中的武林高手都没有印象心中越打越胆寒。林龙青见到二人心下明了:他们兄弟是躲在这里护院不过是个借口八成是借此地藏起来练功。却并未将他们打伤只是实力相差悬殊林龙青见他们新练的招式都施展的差不多了飞身划过几剑将二人裤带削断以免追赶自己便离开了辛家庄。 他走了不要紧丁雷丁水兄弟二人却受了好一顿羞辱他们自来到辛家庄仗着是江湖中成名人物对其他的武师均不放在眼里甚是骄横颐使气指这次被林龙青几下便将裤带削断其他武师均在旁边大声嘲笑有的道:“原来所谓‘成名高手’就这几下子!”有的更道:“我道有什么本事原来是脱裤子的本事!”有的则哈哈大笑道:“两个老头儿脱了裤子也没人看啦各位朋友想看我今晚做东咱们到花月楼看小娘们儿去!”把二人只说得又羞又恼二人出道以来哪受过这种羞辱心中恨不得把林龙青碎尸万段当下也不言语回房收拾了一下便朝林龙青出门的方向追去。那辛家庄主丢了银子又见这好吃好喝白养了几年的两个老头要走心中好大不乐意阻拦了几句丁雷性子火爆一杖将院墙砸了个窟窿吓得那庄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不敢言语只是心中暗叫倒霉。 二人追到半途遇见这绿林公判吕萌生拦在路中间刚要动手却见这吕萌生连连摇手口口声声说辛家庄这案子现在江湖皆知言道愿替他二人讨个公道。二人虽未见过吕萌生出手但看他派头气势感觉应该武功不弱多了一个强助自然喜不自胜一路同行追到这齐云楼上。 林龙青道:“吕朋友只先问问他们二人当晚经过便知分晓。” 丁家兄弟那晚被林龙青所辱愤愤道:“如何不记得?你剑法厉害几下便将其他武师打倒在地我们跟你斗了数十回合险些被你剑法重创斗不过你也是我弟兄轻敌哼!”却将裤带被削断一事隐藏不提。 林龙青摇头道:“唉老朽却也是学武出身不过请吕朋友近前来看看老朽可有这本事用剑法伤他二人么?”吕萌生走向前去却见林龙青撩开袍袖两个拇指赫然被人削断。林龙青又道:“老朽信任大侠为人给你观看你却不可与别人说若传出去给我仇人知道老朽这条命嘿嘿!”吕萌生道:“但请前辈放心在下决不会透露半字!”回头神色一凝重重向丁家兄弟道:“你二人说他剑法厉害?” 丁家兄弟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诧异道:“是啊?!” 吕萌生顿时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你二人还是回去另寻别人这老者却万万不是当晚劫庄之人!你二人道他剑法厉害岂不知这位前辈只有八指而已你们也是一流高手若说你们在一起都打不过一个少了拇指握剑都握不牢的老人恐怕江湖中也没人相信枉你们千里追寻仇家竟追错人了!”这一番话虽表明自己不再帮丁家兄弟向林龙青寻仇又吹捧丁家兄弟是一流高手倒真是滴水不漏四面圆滑说罢吕萌生回头向林龙青一揖道:“打扰前辈了!”竟自翩然离去。 那丁家兄弟见吕萌生离去心里明知劫庄之人就是林龙青无疑但却打拼不过只好恨恨道:“相好的有你的!我们路上走着瞧!”说罢一前一后慢慢离去。 厅内6蔓三人听得那“笃笃”之声渐渐远去心中不由得放下一块巨石一般。再望向林龙青却见他凝视自己一对手掌并不言语。6蔓起身道;“晚辈奉家母之命还另有要事在身不能相陪前辈就此告辞了!”林龙青抬头道:“也好你再见到你娘无须提起老朽你们初涉江湖万万不可再有骄纵之心须知人上有人谨防惹祸上身。”6蔓道:“多谢前辈教诲晚辈一定谨记在心那丁家兄弟寻仇未遂虽然现在离去恐怕仍会如同附骨之蛆一般跟着前辈前辈也要多加小心保重!”三人对林龙青又拜了一拜向那店家多付了酒钱和损坏的门钱椅子钱方才离去。 林龙青平白被扰了酒兴索然下得楼来慢慢向自己所租的院子行走只觉烦乱不堪。若自己再行几天便可到了匡义帮总堂如何进得堂去寻找林剑澜将他安然带出万一再见到自己的妹妹又拿何言应对心中竟是毫无头绪。正胡思乱想间却见前面道上伫立一人素色长袍微微拂动腰间一对竹笔碧如玉石正是刚才的“绿林公判”吕萌生。 吕萌生见林龙青从道那边慢慢走过来只微微一笑并不言语也不向前直等到林龙青走到他面前才做了一揖。 林龙青如何不知那吕萌生十有**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刚才在齐云楼中对自己甚是关照却不知有何目的是敌是友还有待分辨便假做惊奇道:“原来是吕朋友!方才分别竟而有缘再见真是巧遇!哈哈!” 吕萌生道:“在下正是为了前辈而来!”又笑道:“前辈做了场好戏得了便宜就兀自走了!竟不念今天这戏在下也有一份么?” 林龙青心中一跳脸上却仍是一副迷茫神色道:“吕朋友这话老朽听着却糊涂!老朽自小儿讨厌那咿咿呀呀的玩意儿自己怎么会演起戏来?” 吕萌生仍是一脸笑意道:“别人倒可能被前辈的一双手骗了难道在下也这般糊涂?今天那丁家兄弟是吃了暗亏可也亏得在下从中周旋前辈这‘傻’可也不必对在下装啦!” 林龙青道:“哦?” 吕萌生嘴角微扬道:“据在下所想前辈虽然少了一双拇指但是把剑固定在腕上的法子也不少袖子一垂一遮不知道的见了前辈的剑法恐怕还要当前辈十指齐全呢。丁家兄弟纵然只不过是武林中的二流角色在下可也不信他们千里迢迢的竟然跟错了人。那劫庄盗银的在下深信必是前辈无疑!” 林龙青心道:“早知道此人在齐云楼举止太过离奇这时又在此阻拦必不怀好意。这次重返中原本为寻找林剑澜而来毕竟不宜惹事过多还以不动手为宜。”便低声拱手道:“老朽也感激吕朋友帮忙否则倒也不容易摆脱这两条狗的纠缠。算是老朽欠了吕朋友一个人情如何?日后有机会老朽是必定要还的!” 吕萌生摆摆手道:“明人不说暗话真要报答又何必等到明天?那徐州辛家的确无恶不作劫庄盗银岂独前辈人人都做得。只是不知前辈劫了这七、八万要做如何开销?” 林龙青心道:“我道是什么绿林公判?原来也是为了银子而来!” 林龙青见吕萌生不紧不慢一双亮闪闪的眸子只是盯着自己当下一笑道:“那晚的确是老朽劫的银子公判先生打听这银子如何花销么老朽却忘记了。” 吕萌生如何听不出林龙青语音中已隐隐有讥讽之意却仍然笑道:“既是前辈也承在下的情那就还请前辈体谅做晚辈的不得已之处。在下这‘绿林公判’的名号说起来好听可是为了这个‘公’字在下也不知搭了多少进去眼下连武器都当了只好削了一对竹笔充数现在连顿象样的饭都吃不上啦!” 林龙青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吕朋友原来是想拣一场现成的便宜好如意算盘!” 吕萌生悠悠道:“在下也不会让前辈为难想来七、八万中三万之数也不算多的了?” 林龙青心道:“这吕萌生年纪好象却比我不小我以前却一直未听说过他的名号三年之间在江湖中闯出了名头应该也是个人物品性却为何如此不堪竟像是做起黑吃黑的生意来了?我虽不想惹事但若再加一个吕萌生纠缠不休对我今后的行动必是有益无害。”他忍至现在终于怒道:“真是狮子大开口慢说三万老朽身上连三十两之数也是没有!”说罢目中精光大盛暗中手爪运劲遒劲如钩。 吕萌生道:“啊哟这可是官道!人来人往的老人家火气太大可不好!”虽是面上毫不动容却也抽出腰间的一对判官笔快道了一声“得罪”便飞身上前笔尖走势轻灵向林龙青双臂肩井穴点去。林龙青见他来势甚快当即左肘后撤拧身避过右手抓向吕萌生手中的那管竹笔。 第十二回 巧释因 吕萌生见林龙青欲抓竹笔却不躲避右手中的那只仍点向林龙青左臂。请牢记林龙青左臂一抬便将其避过右手却已然抓住了一只判官笔心下道:“这人武功怎么如此不济?”再看吕萌生并不用力将笔拔回反而松开左手一个翻身远远站在林龙青几步之外对着林龙青嘿然一笑。 林龙青心中叫道:“啊哟不好我怎么如此轻率?”急忙松手那竹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几滚再看手掌竟已一片乌黑不由怒道:“卑鄙小人竟敢使毒暗算!”。 吕萌生甚是得意哈哈大笑道:“前辈看来不问江湖中事甚久现下百毒门、熏风谷都已跻身名门正派之列两派掌门也早就同各个大门派的掌门人平起平坐估计帖子都换过啦在下用这么点毒有何卑鄙可言?况且可不是在下求前辈摸我这只破烂竹笔是前辈自己看着在下的竹笔有点意思要拿去看的。在下也是不得已得罪前辈绝无为难之意。前辈刚劫了那许多银两却说身上连三十两之数都没有在下实在不信只要您拿出三万两来在下马上将解药双手赠与前辈。” 林龙青凝神运气于周身行走了一圈并未觉得不适想来还未毒便沉声道:“那些银子都被老朽分予那些被辛家庄欺负的百姓啦现在老朽身上是连三十两也没有了你若想要银子大可回去向那些贫苦百姓抢回来哼哼不过多半也被他们买了地了吕朋友本事通天或许能将地皮从徐州背回来也说不定。” 吕萌生惊道:“难道前辈竟一点也没为自己留下么?” 林龙青终于忍无可忍心道:“这吕萌生十有**也是个仗着武功欺压百姓的江湖败类杀之也不为过过后在他身上慢慢搜寻解药便是。”当下怒道:“老朽说的清楚明白我们江湖之人岂能仗着武功聚敛民财?”说罢揉身扑上招招都是夺命之势。 那吕萌生立刻便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连声求饶道:“前辈住手我有话讲!” 林龙青心中诧异怎么这吕萌生武功如此不济停下手来且看他有何话说。却见吕萌生神色一整肃然道:“前辈竟是如此高义!在下真是得罪了!”说罢竟跪地一拜道:“在下种种冒犯前辈千万勿怪!”林龙青见他此举反而怔住道:“吕朋友这是……?” 吕萌生起身哈哈笑道:“在下要分前辈的银子岂是为了吃饭?太湖百姓民不聊生在下早有救济之意听说有人在徐州抢了辛家庄又打听到丁家兄弟追赶寻仇所以跟他们一路找到前辈动了分一杯羹的心思。” 林龙青心中疑道:“既是有救济之心江南富豪也不少为何不自己动手?” 吕萌生看出林龙青心中不信道:“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空背了‘绿林公判’这虚名做什么事都要前思后想反不及以前。请牢记还望前辈莫怪天色已晚在下还有其他事需尽快赶路就此告辞啦。”林龙青忙道:“这毒……” 吕萌生近前拾起那只滚落地上的竹笔笑道:“这是我的吃饭家伙可不能丢了!”仍将判官笔插入腰间摊开手掌道:“这是骗人的玩意儿前辈看看我这双手!”林龙青凝目一看见他这一对手掌也是一片乌黑心下不由暗自笑自己慌乱之中没有看仔细想是判官笔上早涂了灰专门在比武时扰乱对方心神。林龙青心中道这吕萌生一直未露真实武功举止怪诞这对判官笔也十分古怪却不知是敌是友当下抱拳一笑道:“老朽久不来中原没想到中原竟有吕朋友这般人物!” 吕萌生也抱拳道:“天下虽大江湖却小他日定和前辈有重会之日保重啦!”说罢身形一展已窜入道旁林中再不得见。 时值傍晚倦鸟纷纷归林鸟鸣之声不绝于耳林龙青缓步向前心中暗忖:以现下的脚程连赶数日必到匡义帮的总堂自己对堂中各个暗卡路线俱都了然于胸只是不知这几年可有变化。若是找到林剑澜倘若方铮和总堂各头目不予拦阻的话倒是丝毫不废力但是就怕红枫……妹子这些年遭遇巨变心思早已不同于常人她因那封血书便一口咬定我便是杀了曹书剑的凶手唉虽然曹书剑可恨但是妹子毕竟可怜年纪轻轻便带着殷殷孀居。突然面上一凉林龙青才幡然清醒身旁雨滴早已不停落下而手心已经攥出了一手大汗。心道:“林龙青啊林龙青怎么还没到总堂你的心便乱了这如何能救回澜儿?红枫必定早已设下圈套只等你前去千万不可冲动行事还要细细谋划才好。”心中打定主意也不疾行避雨仍是慢慢踱回自己居住之处。 林龙青所料不错一路之上林红枫心道林龙青必来总堂寻找林剑澜因此所想所念俱是如何设下圈套让自己的亲哥哥就范心中道:“那些堂主护法一个都靠不住被林龙青短短几句话便说的犹豫不定要给丈夫报仇唯有靠自己和殷殷母女二人。”可是又禁不住暗自思忖她三年来无时无刻不想找到青哥好为书剑报仇然而谁也不知道那一剑刺去也仿佛扎在自己身上一般从小时起便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哥哥并不躲避只是和以前一样笑着却那么凄凉。她不断的问着自己:“即便青哥为着林剑澜回到匡义帮自己又能如何?” 林剑澜自小在东北农家长大此次卷入林龙青兄妹的恩怨之内被掠往江南一路之上一面以为他的“青叔”已经被这貌美心狠的姑姑杀死一面忍不住要思念外婆当真是心神俱乱哭哭啼啼不肯吃饭。林红枫心中恨道:“别怪我让你骨肉分离要怪就怪你的青叔连累了你吧。”心中虽知林剑澜实属无辜但还是心肠一硬只对手下吩咐道:“他若要吃饭便给他吃他若不吃你们便随他去只是别让他跑了。”林剑澜心中苦闷一路之上又不太吃喝早已病倒多日林红枫的手下又得了嘱咐对他自是不闻不问其他人则碍于林红枫的面子也并不理睬林剑澜的病情。 走了几日的官道林剑澜在车内浑身酸痛忽而觉得路面逐渐颠簸起来突然马车一阵剧烈的晃动林剑澜一下子从车厢的一边颠到了另一边胳膊重重的撞在了车板上疼得大叫了一声却心知并不会有人来过问便挪了挪身子蜷在一个角落内想起林龙青和王婆又抽泣起来随着这马车的蹄音和颠簸慢慢睡着了又似乎看见青叔领着自己玩耍外婆在一旁笑着观看冷一看却见林红枫手执宝剑对自己森森冷笑慌乱之余只好一把抱住外婆不停大叫“外婆、外婆”突觉脸上一阵冰凉勉力睁眼一看却见那日在院中的胡须汉子关注的盯着自己看另一个老者则正拿了一块毛巾轻轻擦拭自己的额头道:“小公子你醒了?” 林剑澜见这二人心中记起他们也是林红枫一伙儿的当日并未帮着青叔慌忙起来推开二人道:“你们要做什么?”胡须汉子见状一双大手扶在林剑澜肩上将他重新按回床上躺下道:“小公子你热了所以成大夫来帮你医治调理一下顺便来看看你。哦你可能忘记了我们的姓名我是……”林剑澜挣扎了几下却无奈按在肩膀上的手力道甚大只好闭上眼睛将头转向一边恨恨道:“我记得你们你姓秦叫秦天雄你们害死了青叔害我和外婆分开还来假惺惺的治我做什么?” 那胡须汉子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你和你义父在一起生活了三年怎地都不知道他武功高深莫测?他若不是存心想死那剑伤以他的本事自行运功调理一段时间就好了你放心吧。”林剑澜兀自闭目道:“你们骗我青叔他流了好多血……”秦天雄见他不再挣扎将手松开对着成大夫道:“不信你问问成大夫他可是看着你义父长大的。”成大夫并不言语只将手巾从林剑澜额头拿开走到水盆边重新浣洗拧了一下又复拿到林剑澜身边轻轻放在额头上。林剑澜只觉得一丝凉意慢慢浸入脑中舒服许多睁开眼睛看着成大夫。成大夫方缓声道:“你义父现今已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能胜过他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你看他重伤晕倒雪中都不曾丧命何况区区一个剑伤?” 林剑澜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儿眼中却慢慢流下泪来二人均觉诧异秦天雄道:“你这孩子怎么反倒哭了?”林剑澜握紧了拳头大声对二人喊道:“你们自然觉得青叔不会死可是青叔的妹子拿剑刺了他他明明可以躲开却不躲。我知道你们俱都冤枉他给他医治他也不要一个人若自己不想活了武功再高强有什么用?”说罢呜呜哭泣。二人俱是一怔秦天雄讷讷道:“帮主……此时正当壮年怎么会不想活……”心中却想起那日之事觉得林剑澜所言非虚顿时语塞成大夫却向秦天雄摆摆手回头对林剑澜道:“本来你义父恐怕真是不想活了不过可喜的是你被曹夫人劫了过来这下子帮主才有救。” 林剑澜止住眼泪抬头看着成大夫眼中满是不解成大夫捻须道:“帮主这几年远离江湖纷争恐怕早有去意若你没有被劫来恐怕他真是想以自己一死了却这兄妹恩仇了。不过帮主为人最重恩义像三年前的大变他言语之中只是暗点曹总管用来施恩的钱来源不正却并不怪罪各堂主因为报恩去追杀他。你有此一劫他反而有一生来日必定会养好剑伤来搭救你。”顿了一下又道:“所以你也要自行保重才是。” 秦天雄对成大夫这一通分析大大的折服不住的点头林剑澜此时方觉不好意思道:“我刚才对你们太无礼了谢谢成爷爷医治我也谢谢秦……秦叔叔来看我。”秦天雄则一脸愧色连连摆手道:“哪敢哪敢你是帮主的义子就是我们的小公子就叫我们秦护法、成大夫就行!”林剑澜见他如此恭敬垂头黯然道:“虽然我认了青叔做爹爹可是我不想做什么小公子我想回家和外婆、青叔呆在一起就好。”说罢对成大夫道:“你们不能放了我回去吗?” 成大夫面露难色道:“各堂主都对曹总管有大恩未报况且当日之事还是个谜团像秦护法来看望你已属不易况且你已得罪了曹夫人即使现在放了你恐怕以她的脾气还是要派人寻遍天涯海角的找你到时候恐怕你和你外婆都不能安然无恙。” 秦天雄则面有不快愠道:“小公子你说这话我不爱听帮主当着各堂主的面收你做义子可不是收了就收了有个意思在里面你想啊帮主有了你这个义子自然不用外姓人。”却见成大夫向他连连使颜色更加不悦道:“成大夫你别不让我说我想曹夫人再怎样争强好胜总是女流之辈若是有一天帮主重掌……”却听身后有人道:“女流之辈怎么了?外姓人怎么了?” 成大夫早已是一脸尴尬林剑澜和秦天雄向外看去但见殷殷站在门边仍是面色阴沉冰冷冷的注视着屋内的三个人最后目光停留在秦天雄身上道:“我爹爹对你有恩你原是这样报恩的。” 第十三回 混涛浊浪 长嵩破水声 秦天雄此时似乎极是不安低声道:“小姐曹总管的恩我一定会报的……”殷殷不屑的将眼光转向别处道:“就你这点本事报不报又有什么打紧只当我爹爹是扔了一块骨头给狗吃了还图这狗回报么?”秦天雄脸色腾的一下子涨的血红殷殷又看着林剑澜冷冷道:“即便是义子又怎么了自己什么本事都没有东西给了你也会被别人抢去。我也不求那些忘恩负义的人帮忙是我的东西我总要凭自己的本事拿到手。”说罢转身而去。 三人见殷殷拂袖而去呆了一会儿成大夫方道:“说起来既然帮主收了你做义子你和殷殷就算是姑表兄妹了。自她父亲去世以后她的性格就变得和她妈妈一般的古怪唉且不说这些了还是先养好身体要紧其他事情有我和秦护法我们答应过帮主在先定会护你周全。明日还要赶路你慢慢休息我们先去啦。”说罢和秦天雄一前一后到了门口和守门的喽啰低声交代了几句方才离开。 林剑澜静静躺在床上把刚才成大夫说的话又想了一想心道:“按照成爷爷所说青叔倒真的不会死既然他们说青叔武功了得我只稍待一些时日等待青叔来救我。” 想到这里林剑澜顿觉林红枫也并不那么让人痛恨那日在院中她缓缓细述少年往事口气温婉说到动情处当真让人如临其境说到伤痛处则让人忍不住要落泪林剑澜心中不禁大大的同情她起来:“仔细回想一下其实她也是个可怜的人。我和外婆分别都如此难过何况她和丈夫生死相隔?殷殷失去了父亲像我只离开家乡几天就知道每日哭泣她小小年纪却已经立志要为父报仇虽然青叔不曾杀了她的父亲。我比她还要大上一些不知道能做些什么青叔又不曾教过我武功。”转念又想道:“会武功又有什么用现在青叔兄妹相残一个觉得哥哥杀了自己的丈夫一个被妹妹削断了手指。”又想到自己的父母虽然也是早早亡故可是自己自记事时起他们便都不在连什么样子都不晓得也无从思念不过是有时候怅惘一下别人有爹爹妈妈而自己没有罢了。对比着林红枫林剑澜又庆幸着自己的父母是一起亡故不必一个惦念着另一个忍受相思之苦可是他毕竟尚未领会男女之间的感情这些胡思乱想也是似懂非懂而已。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阵纷沓的脚步声又听有人高声道:“各位席面备好了请各位移步!”又叫道:“小二把各位客官引到后面雅厅去。”一会儿又有脚步声愈走愈近到了门口才停下听得有人低声道:“二位兄弟辛苦过会儿我便派人过来换你们去吃饭。”门口那两名喽啰道:“陈头领太惦记我们兄弟了您先去我们不急。请牢记”那人接道:“如此辛苦二位。”说罢脚步声又走远。林剑澜踱直门口却听那二人低语道:“这小孩又不吃饭只苦了我们俩在此看守。”另一人道:“那有什么法子不知道曹夫人为什么非要把这小孩儿带回来。”那人嘘了一声轻道:“你不要命了?帮中大事岂是我们这种身份能过问的?”另外一人道:“也是还是老老实实待着过会儿吃点剩饭剩菜填饱肚子要紧。你还别说这些事情可没人敢打听看小姐那眼光直直能把人冻成冰陀!”说到此处正好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林剑澜在门里听他形容的贴切噗的一下笑了出来开了门见这二人年纪似乎不大笑嘻嘻道:“两位大哥你们在此看守我不能吃饭今晚可不用这么辛苦了我现在要吃饭你们现在便‘看守’我过去吧?” 匡义帮总堂一干人等正在雅厅用饭却听门被打开东家点头哈腰的迎进来三个人众人抬头望去却见林剑澜跨进门来身后跟着看守他的两个喽啰正在那里面色尴尬手足无措。林红枫此时已然面色不善愠道:“曹忠、曹全这是怎么回事?”那打喷嚏的顿时又一个哆嗦道:“帮主的……不是小公子……不是……他……这小孩儿……他想……”他口齿本来伶俐见了林红枫不知怎么称呼林剑澜说了几个都觉不妥故而结结巴巴林剑澜在他身前强忍住笑意慢慢走到林红枫面前施礼道:“姑姑侄儿想和大家一起吃饭不知还有位置么?”林红枫心中大怒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拿着碗筷的手微微抖动却不能当着众人的面作咬牙道:“你看哪里有位置自己去便好。”转头又道:“曹忠曹全你们也吃饭去吧他既然能动弹了以后你们更要好好照顾千万别在我这里出什么‘意外’才好。”那二人如蒙大赦转身急急退出门去旁边殷殷却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只是自顾自的夹菜吃饭。 林红枫不知为何这小孩子前几天还不肯吃饭病的半死不活而今却突然转了心性见到自己也是礼敬有加竟拿他一点法子都没有心中道:“帮中还有些人瞎了眼昧了良心枉顾书剑对他们的大恩竟想让这什么都不懂的乡野少年继承匡义帮大业。他自己知趣便罢若是敢对帮主之位心存非分之想我第一个便不饶他。” 林剑澜心中知道自己与林红枫虽没有半点儿深仇大恨但因青叔之故她并不喜欢自己有时见她面色苍白一双眼睛只凌厉的盯着自己看心中倒有几分害怕。 方堂主要打理总堂事务早先便同张护法两人昼夜赶路奔往总堂剩下林红枫带着其余人只在路上缓缓前行一行人走了多日这日终于来到黄河渡口林剑澜自小顶多就见见村子旁边的杨柳河哪见过这般气势众人站在岸边狂风烈烈水汽迎面扑来但见巨浪滔滔一泻千里一股股浊流卷着泥沙奔流向前。 沿着河岸远处一群人急急赶来为的却是一个独眼大汉左眼用一块黑皮蒙住上身只穿了一件坎肩古铜色的皮肤大部分露在外面看来煞是结实后面跟的一群也俱都是一样打扮。那独眼大汉到了林红枫面前抱拳道:“恕铁嵩来迟属下特在本堂精选了二十个摆渡好手曹夫人您的筏子还是我亲自做艄公。”林红枫展颜缓声道:“不必客气既如此就麻烦铁堂主了。” 林剑澜用目观望见筏子用绳子牢牢栓在岸边尚未解开已经随着惊涛骇浪飘摇不定众人俱都施展身法各自上筏却觉身边一团白影掠过细看是殷殷已经飞身掠上筏去站在头上身上的白衣服随风飘扬身影儿随着筏儿一高一低的煞是好看。 片刻岸上的人俱都上了筏子却只剩林剑澜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岸边那独眼大汉见状又纵身跃到岸上摇摇头道:“和我们帮主待了三年是何等的缘分怎么一点武功都不会?”说罢摸了摸林剑澜的头道:“别怕。”提起林剑澜一声长啸须臾已经到了小筏之上顿时一阵剧烈的起伏林红枫和殷殷却仿佛没事一般仍是临风而立。铁嵩将林剑澜放在筏上道:“你不会武功可以坐在上面害怕的话拽着我的裤脚就行。” 林剑澜便小心坐下将身子挪在铁嵩旁边那铁嵩见状笑了一下回身对其他筏子高声喊道:“断缆走喽!”便见其他筏子上的艄公一手执长篙另一手从靴筒中掏出短匕一挥将缆绳切断动作整齐划一并无二致众多筏子顿时便顺流随着巨浪漂下铁嵩正过身来拿起一只长篙正待掏出短匕却见殷殷袖中一闪那缆绳已然割断他们所乘的小筏也同前面的一样迅漂去铁嵩翘起大拇指道:“小姐的武功更高了。”说罢沉声道:“坐稳了。”拿起长篙直插江底稳住筏子不再漂流凝神向前撑去。 此时大浪一波一波的翻来小筏就在风头浪尖飘摇仿佛马上就要被吞没一般林剑澜此时已经抱紧了铁嵩的裤脚只觉得如同抱了一根铁柱一般纹丝不动抬眼看去铁嵩专注向前只管一下一下的撑着手中的长篙泛着乌光竟是乌钢制成。 林剑澜心中不禁对他十分佩服大声道:“铁叔叔你好了不起!”铁嵩哈哈笑道:“我这点本事算得了什么?你年纪太小没见过帮主当年和曹总管两人力剿黄河十三水匪的阵势曹夫人咱们黄河分堂就是把那些个缺德的水匪剿的干干净净以后才成立的吧?”虽然林剑澜觉得黄河涛声轰鸣仿佛万马奔腾但却盖不住铁嵩的话音震的一阵耳鸣却听见林红枫和殷殷端坐筏头并不理睬这边。 铁嵩兀自兴致盎然道:“这可有十来年了虽然这波浪汹涌他们却如履平地一般那十三水匪邀了不少当地的水中好手想在水上水下同时动手曹总管手执长剑剑法好生了得认谁上得筏来都被刺下水去帮主执篙撑筏有人想在水下弄翻筏子结果帮主一篙一个他们可就再也没上来过!后来他们急了十几个人一拥而上帮主大喝一声长篙挥的密不透风将他们俱都扫落水中!后来黄河分堂成立曹总管看得起我提拔我做了堂主帮主还把他当年用的这只乌刚长篙送给了我嘿那可叫帮中众兄弟着实眼红了好久!” 林剑澜想到当年青叔和林红枫的丈夫二人意气风在险涛恶浪中力斗群匪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英雄心中大是神往。却听林红枫低声道:“铁堂主还说这些作甚……”澜儿回头过去见浊浪滔天中林红枫黯然而坐长飞舞面容十分惨淡哀伤目光也柔和起来只是痴痴的望着前面似乎透着无尽的思念之意。 林剑澜心道:“青叔的妹子若不整天绷着脸其实是很好看的。铁叔叔提起以前的英雄往事却越使得青叔的妹子思念她的丈夫。”想到这里林剑澜慢慢松开了铁嵩的腿双手撑在筏上四肢着地的慢慢爬到林红枫身边鼓起勇气道:“姑……姑姑你知道骆宾王吗?”林红枫却只是看着水面并不理睬于他铁嵩大声道:“不就是那个跟着造反的那个吗?听说皇上舍不得杀他让他出家做了和尚。”林剑澜点点头道:“皇上喜爱他的才华他的诗做的很好有一是写这黄河的姑姑可要听吗?”林红枫却仍是不做声林剑澜也并不管慢慢念道:“‘千里寻归路一苇乱平原。’乱平原是说造反作乱吗?那为什么寻不到归路?‘通波连马颊迸水急龙门。照日荣光净惊风瑞浪翻。棹唱临风断樵讴入昕喧。岸迥秋霞落潭深夕雾繁。’嗯这四句显然是说黄河景色了他写的真好身处黄河之上的确是让人觉得如万马齐喑也像巨龙翻滚。‘谁堪逝川上日暮不归魂。’难道川中有人的魂魄不知道回家的路吗?”顿了一下又道:“姑姑这诗是青叔教我的他教我时却时常长叹说自己只要两句就好千里寻归路日暮不归魂。我知道青叔虽然在我家住了三年可是却时时刻刻都在惦念江南如果姑姑不去找他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回去江南了到那时真的是不归魂了可是魂魄是不是总要回家的?” 却见林红枫若有所思呆了半晌双目泫然低声道:“日暮不归魂唉书剑你的魂魄又在哪里?”又突觉自己失态怒声对林剑澜道:“你又何须为他兜这个大圈子说这一番好话他本是咎由自取你倒可怜他背井离乡拜他所赐你今日也和你外婆两地生生分离我一日不报仇便一日不放你回去。” 第十四回 绿窗之外竹色青 林剑澜见林红枫又复恢复往常的阴沉模样心内叹了一口气慢慢稳住了身躯重新爬回铁嵩身边抬头又见殷殷不冷不热的瞅着自己神情古怪嘴角微扬又似可怜自己又似在嘲笑自己林剑澜心道:“也罢自己本来就可怜又妄图拿什么小诗打动青叔的妹子可不是平白遭人嘲笑。请牢记”也不怒对着殷殷也是嘴角微扬了一下便扭过头去。 铁嵩率众手下撑了好久终于远远可以看见岸边铁嵩的后背已经湿透脸上也浸出了细细一层汗珠林剑澜坐在筏上随着巨浪颠簸早已经头晕脑涨盼不能一时马上上岸岸上早有人将绳子抛上来铁嵩将筏子稳住细细绑好仍然拎着林剑澜一个纵身到了岸上迟疑了一下抱拳对林红枫道:“曹夫人想必你们也劳累了再行奔波恐怕小公子身体受不住下面有人安排您住宿休息可以明日再登程。” 林红枫瞟了一眼林剑澜道:“你倒会为他着想想是日后……”铁嵩虽面目粗犷脾气却好笑着接口道:“曹夫人怎么误会在下他虽是帮主的义子但是和本帮一切恩怨本没有什么关系帮主和他共处三年又有救命之恩尚未传他武功也未必就属意他继承大业。他不过是乡村少年又有何为?” 林剑澜心道:“想必他和青叔的妹夫关系很不一般所以敢直言说这番话嗯其实他说的不错。”却听林红枫婉声道:“铁堂主和书剑过命的交情是我多心了。唉我既当着帮中众人答应了不伤害他就绝不会食言让他在我手里出事。” 铁嵩道:“那属下就拜别曹夫人了前路还有其他堂口的堂主恭候大驾黄河分堂尚有要务属下不能远送了。” 林红枫道:“铁堂主不必多礼日后还要多多仰仗你自己珍重。”说罢携着殷殷转身登上了马车铁嵩目送她进了车方蹲下拍拍林剑澜的头道:“曹夫人不会害你你且放心随她去吧……她痛失爱侣心性自然和以往不同有时若对你严辞厉色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林剑澜点点头道:“我知道。”铁嵩道:“快过去吧小公子自己保重。”说罢转身招呼了同来的二十个手下重新登筏呼啸而去。 林剑澜见曹忠曹全已然在另外一个马车前面候着赶紧跑了几步上了马车听得前面一声吆喝车轮滚动已然是开始登程掀开后面的车帘回望黄河汹涌涛声已经渐行渐远。 一行人过了黄河一路之上不断有下属分堂的堂主前来迎接招待对林红枫俱是神情恭敬。堂主们那日在院中亲眼见林剑澜被林龙青收为义子因此对林剑澜也较为客气更因他无辜被牵累进来这些人虽不像铁嵩那般大胆同林红枫直言心中却对他多有同情之意。请牢记 林剑澜本性活泼一路行来倒也和这些堂主们打了一些交道叔叔爷爷的认了不少心中忖道:“虽然青叔他们兄妹不和可是说实话匡义帮中我所见的这些堂主俱都是重义气的好汉对我也十分关照。看来青叔的妹夫的确也是收拢人心有术心知这些人无法用普通的金银功利打动当初必定下了很大的功夫唉听铁叔叔讲起以前之事十年之前青叔和他的妹夫必定是相交莫逆的不知为何变成今日之模样。” 林剑澜虽然是被劫至他乡不过这是他第一次离开那个生活了十二年的小村子除了思念他外婆与林龙青其他时间倒忙不迭的看这看那对样样事物都充满了好奇之心。心中道:“青叔常跟我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各地的口音差距竟然这样大就算是吃住也和以前大不相同。果然什么事情还要自己亲眼看看才能明白不看到外面的高山就会觉得家里那个小山坡很高不看到黄河就只有杨柳河那么大的见识。”虽然每日里观赏沿路风光毕竟看久了也觉得枯燥对自己暗暗道:“除了每日思念家人你便无事可作了吗?”便央求成大夫给他买些书本来看。 成大夫倒是有求必应隔日便搜了一堆书放在林剑澜车上林龙青教授他三年已经自己看过很多书了这下得了书便每日埋头这些诗书子集之中有时还要像模像样的掩卷沉思。 就这样日复一日众人虽然行路缓慢却也来在了长江北岸与黄河渡口却大不相同煞是热闹人声鼎沸停在江边俱都是些大船船上杂役船工就有好几十之多更豪华的上面则有使女丫头服侍不过这便通常只有官宦或富豪人家才能雇佣得起了。到这里已是江浙范围离总堂已经所距不远方堂主早有安排特命了江宁分堂的堂主前来迎接众人。江宁分堂的堂主姓岳名灵风容颜甚是俊朗白白净净的年纪不大应该只有三十多岁倒像个读书人见了面无一例外俱都是对林红枫和殷殷母子问寒问暖稍后便是酒宴款待自是十分周到。 饭后众人分别住下月光皎洁林剑澜便开了窗子拿了一本书将灯罩轻轻罩在烛台之上拿到窗边准备趁着月色明亮再读几页却见成大夫和秦天雄进得屋来成大夫面无表情并不言语倒是秦天雄进来后看见这一桌子的书又见林剑澜手里还拿着一本不住的摇头叹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剑澜见状不解道:“秦叔叔有什么事情要交待澜儿吗?” 秦天雄坐下闷声道:“小公子你可别怪我说话不中听一路这么过来你就埋在这书堆里做书蛀虫这样下去你恐怕有负帮主的期望。”林剑澜一脸茫然的看着秦天雄反倒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成大夫缓声道:“秦护法且莫如此别吓着了小公子。”回头对林剑澜招手林剑澜乖乖走到成大夫身边坐下成大夫抚摸着他的头道:“秦总管脾气就是如此并无恶意你虽然是受了帮主兄妹恩怨不得已卷入此中但从此便也算是武林中人了你有何打算呢。” 秦天雄却不等林剑澜回答急急道:“小公子我们武林中人可不作兴唧唧歪歪吟诗做赋。我们与帮主临别之时帮主望我们好好照顾你自是希望你将来能有所作为在武林中出人头地。这一路来我和成大夫商量好了但凡你来说一声想学武功我们便教你可你……” 成大夫拍了拍秦天雄的肩膀道:“看你又急起来了还是我说吧。”回头慈祥的对林剑澜娓娓道:“帮主夫人早年亡故没有留下子嗣这些年来虽然各门派都有意提亲和本帮交好但帮主一直不曾动过续弦的念头。这次收了你做义子帮中各堂主都在场已然把你当成小公子看待虽然现在还无法证明帮主的清白但对你寄予厚望的可是大有人在。曹夫人对殷殷继承大业也是势在必得各堂主负了曹总管的大恩无法明面上推你做继承人恐怕你将来免不了要凭自己的本事和殷殷一战。但你只顾埋头读书却从来不问武功之事本来读书明理也是好事不过也要有个主次才好。” 秦天雄一拍大腿道:“对嘛!咱们江湖中人练好武功那才是真本事读多少书都没用!” 林剑澜一路上无事可做除了看书观景回忆以前之事倒想通了很多事情心道:“你们根本就不明白青叔的心他那时真是一心求死所以才认我做了义子并没有什么让我继承帮派的念头。唉他初来我家那个烟花之夜将宝剑和信物俱都一起埋葬就算是平日教我读书都从不提起让我求取功名更别提在江湖中扬名立威了想必他是深受浮名俗事所累所以早就打算远离这是非恩怨又怎会让我卷入其内?”他心中想这些却不便对二人言明便抬头道:“如此澜儿多谢成爷爷和秦叔叔关照只是虽然青叔说过要教授我武功可是三年来却没有什么动静只是读书写字因此一点根基都没有怎样开始?” 成大夫面露喜色道:“原来帮主已经收你为徒这样甚好我们教授你也算是名正言顺可能帮主见你尚在年幼吧。只要有心便好眼下还有不多时日便可到达总堂那时我们再商议。” 二人方起身出门秦天雄仿佛想起什么一般回头道:“小公子你那日在黄河渡口也看见了小姐的武功已经相当了得她一心要报仇所以在练功上格外刻苦她本就天赋极高再有几年恐怕就要过她妈妈了你起步已经晚了可要加倍努力啊。”林剑澜点头答应秦天雄方和成大夫离去。 见他们离去林剑澜吐了一口气将门掩好来到窗边自言自语道:“读书之乐乐何如绿满窗前草不除……唉乐趣倒在其次读书才能增长见识最见于处世判事之际……单会武功又有何用不过是为人所驱罢了他们却偏偏不懂。”话音刚落却听外面有人鼓掌笑道:“说的不错可是他们偏偏不懂。” 林剑澜吓了一跳迅即站在凳子上趴着窗子向外四处观望看见窗下一丛幽竹之中有人背手而立回头来对林剑澜一笑正是白天见到的江宁分堂的堂主。林剑澜面色微红道:“我随口说说你不要告诉成爷爷和秦叔叔。”岳灵风摆摆手道:“不会不会你出来我们聊聊。”林剑澜心中纳闷却不便拒绝便道:“岳叔叔稍等我开门绕过去找你。”那岳灵风笑道:“何必如此麻烦你从窗中跳出我接着你便是。” 林剑澜向下看了一下自己的房间在二楼因此窗子离地面还有很高距离略有惧意却见岳灵风已经来到窗下便爬上窗子跳了下来自觉一下子被人托住轻轻放在地上。 抬眼看去自己窗下那幽竹之中还有石桌石凳布置的甚是雅致岳灵风便拉着林剑澜坐下笑道:“你这小孩成大夫是跟着上代帮主的老人看着现在的帮主和曹夫人长大帮中人都道他武功已如化境秦总管身为护法武功自然也是不差他们二人提出教你你背后反倒满心不情愿。” 林剑澜道:“我没有不情愿只是没有什么根基自己觉得还是读书有趣一些罢了况且……”岳灵风道:“况且什么?”林剑澜撇嘴道:“况且青叔武功那么高却还是失了兄妹情不知如何挽回。”岳灵风怔了一下道:“他们之间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你说的不对他们即便不懂武功俱都是饱学之士也仍是挽回不来。”林剑澜心道:“是啊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只是那日在院中听的断断续续或许其中另有隐情吧。”便不再争论呆呆看了一会儿岳灵风道:“你武功也很厉害吧?可是我觉得你更像我们村里的秀才文文静静的。” 岳灵风笑道:“你道学武之人都是像铁嵩、秦天雄那样的莽汉吗?”林剑澜摇摇头道:“那倒不是你们都说青叔武功高可是青叔也读过很多书我问他东西他没有不会的。”岳灵风叹道:“那是自然就是才学在江湖中也是人人要翘起大拇指的。”说罢自己起呆来不再言语。林剑澜却见他目光甚是惆怅似有满腹心事便道:“岳叔叔使什么兵器?” 岳灵风道:“我是用剑的。”林剑澜点点头道:“哦青叔也是用剑。青叔道很多文人也喜欢佩剑书剑漂泊我虽没有见过但是想必潇洒的很。” 第十五回 巨船豪艇 无意窥滢滢 岳灵风手略微握了一下神色茫然:“是啊你刚才有句话说的很对还是读书有趣一些。”林剑澜看他回答的古怪便道:“岳叔叔也喜欢读书吗?” 岳灵风道:“嗯我在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每日都钻在书堆里觉得没有什么比看书更有趣的事情小时候听人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千钟粟、颜如玉什么的倒过一阵子疯每本书的找后来就慢慢忘了这回事倒是自己是真的做了书痴了。” 林剑澜道:“那岳叔叔还习武练剑能做上堂主想必也花了很大功夫。” 岳灵风点头道:“我是武学世家我没有兄弟姐妹小时候父亲并不管我后来看我只顾读书每日打我让我练功言道岳家的棍法不能失传。” 林剑澜吐吐舌头道:“原来你家传的武功是练棍的不过你爹爹怎么舍得打你?” 岳灵风道:“唉在他眼里当然是武功不能失传更为重要否则便是我对不起他他对不起我爷爷更对不起列祖列宗了。我倒想过不少法子偷懒、逃跑可是被现了便挨打还要挨饿后来便老老实实的学了武功只是心中始终不服后来自己根据棍法创了一套剑法也算是和读书人沾点边吧。” “虽然江湖上人人夸赞岳家出了新秀还自创了剑法可是我仍然甚少在江湖中走动只是又重新拾起了看书的瘾。我父亲虽然满心不喜可是他那时已经打不过我了家中也再没人能关得住我。” 林剑澜道:“其实你爹爹应该明白你若不看书也创不出来比棍法更高明的剑法。” 岳灵风点点头又摇头道:“你刚才说读书最能用于处事为人这都是其次我只是觉得乐趣无穷罢了见到什么珍本古籍千方百计的要弄到手。”说罢叹了一口气似乎略有悔意仰头道:“我也就在这上栽了跟头。” 林剑澜心念转的甚快心道:“看他对青叔言词中甚是尊敬如此悔恨必是和青叔的妹夫有关了。” 岳灵风果然道:“那日你在院中也都听到了匡义帮的堂主虽然个个都是帮主千挑万选才定的好汉可是也俱都受了曹总管的大恩这大恩唉可不是普通金银名利勾引便能做到。我爱书成狂平日若堂中无事最常做的事情若不是在屋中读书便是去至市井之中寻找一些珍籍秘本一日见有人在那里摆摊叫卖用目一扫心中大吃一惊里面甚多乱世时据说早已丢失的珍本还有一堆先秦时期留下来的竹帛书简。” 林剑澜点头道:“那必是十分罕见我读书见到秦时焚毁了很多书籍能流传到今日自然不同凡响。” 岳灵风道:“我意欲全部买下那人道因急于用钱所以才出售这价值不菲的古书道我也是识货之人所以开价甚高我手边并没有这许多银两因此约定第二日再来此交易。请牢记谁知到了第二天那人空手而来道家中有人周济了银两老主人不许他再卖书救急我真是如雷轰顶虽然心中急切却知道也没有办法怎能为了一己私欲倚仗武功做巧取豪夺之事?” 林剑澜道:“我知道啦后来曹总管必定是想方设法帮你把这些书弄到手中是不是?” 岳灵风微笑道:“你说的大体不错但他也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也是替那家完成了一件大事又加倍的给他们银两才将那些古籍送到我手中唉当日围追帮主也有我的一份至今也不知是对是错。”却又自言自语道:“若重回过去恐怕我还是会收了曹公子的书还是会这么做。”说罢苦笑道:“你恐怕心中很瞧我不起吧。” 林剑澜心中一念闪现却又抓不住便摇头道:“青叔的妹夫送你这些书你自然很感激他。我和青叔在一起三年从未听他怨恨过谁就是那日在院中他也不曾对你们心生怨恨江湖中人本来就应知恩必报不失侠义本色要不当初他也不会挑选你们做他的堂主。”又轻声道:“我想你定是将书看的比命还重要若得不到那批书恐怕比死了还难受吧。” 岳灵风见他小小年纪竟能懂得自己目露感激之色道:“难得今日遇到你这个知音比那日看到《商君书》、《不真空论》什么的还要快意!” 林剑澜“咦”了一声眨眨眼睛道:“这两本书的书名我在家中看过呀。” 岳灵风变色道:“这等珍籍平常很难得见你小小年纪怎会看过?况且我看你家不过是寻常农家哪来这等古书?你可不要胡说。” 林剑澜抬头道:“我看过外婆屋里有很多书她说是我爹爹留下来的青叔便从上面找书教我。很多书我只看个书名罢了还有好多古怪名字的书这个子那个子的哦鬼谷子还有个什么龙子。” 岳灵风眼中大放异彩羡道:“公孙?对公孙龙子。你家居然有这许多书唉你爹爹很了不起。” 林剑澜虽然从未见过自己的爹爹但见岳灵风夸奖自己爹爹心中大是高兴道:“岳叔叔既然喜欢如果有一天青叔的妹子放我回去我便带你一起去我家看书好吗?” 岳灵风大喜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回头道:“果真如此那可再好不过唉我和你一见如故你不要叔叔、叔叔的叫我我叫你林兄弟你叫我大哥便好。来日我定和曹夫人进言叫她早早放你回去。”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岳灵风方抱着林剑澜纵身跃至二楼窗上将他放在屋内拜别而去。 林剑澜躺在床上半晌都无法平静心道:“岳堂主如此爱书成狂他读书只是为了有趣不像青叔平时教导我读书能处世自如不知哪个更高明些。”又胡思乱想道:“青叔的妹夫果然不是一个一般人对每个堂主都处心积虑的明了他的爱憎虽然那些古籍在别人眼中也许不过是一堆破烂可是却是岳堂主最大的弱点方堂主也是一个‘孝’字便让曹总管将他牢牢的把在手上却还不伤大义这些堂主们夹在恩义二字之中也实在难为。”又想着今日岳堂主夸赞自己的父亲却不知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必然也是个饱学之士了这样想着便迷迷糊糊的睡去嘴角还带着一点微笑。 翌日岳灵风率分堂各头领送众人来到长江渡口已然有人提前定好了一艘大船甚是豪华庞大船主站在船头躬身相迎还有若干船工引领各人去至船内。林剑澜走过踏板来至船栏杆处向下望去见岳灵风兀自仰头观望目光游离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林剑澜不知为何一阵难过将上半身靠在栏杆上向岳灵风使劲挥手大声喊道:“岳大哥!你要常去看我!”岳灵风听到声音乍响方凝神望向林剑澜目光中似有不舍之意露出笑容也回应道:“这里离总堂并不远闲来无事我便背着满满一箱书去看你!”秦天雄却从旁边露出头来哈哈大笑道:“你这书呆子我昨晚好不容易劝了小公子别做书蛀虫你可别招惹他!”林剑澜和岳灵风听罢相视会心一笑。 此时船已慢慢开动岳灵风对船上拱手作别江上风大众人均慢慢撤进船舱之内林剑澜却仍向变得越来越小的身影不住挥手见那身影仍兀自站在江边极是萧索。 直到再也看不见岸边林剑澜方回头细细大量这艘大船不像渡黄河那般一艘小筏在惊涛骇浪里颠簸再看船舱如同起在甲板上的一座楼台船工杂役里里外外在忙碌着。向下望了一下见江水碧绿浪花拍击在船头飞珠溅玉一般虽然船行十分平稳林剑澜反倒觉得有些头晕便沿着船舱周围缓步行走将近船尾却听见一阵几不可闻的抽泣林剑澜偷偷将头伸过转角却见殷殷面向着船尾小脸儿对着滔滔江水一串晶莹的泪珠滚滚而下瘦削的小肩膀不住的抖动不复往日坚强高傲的模样煞是可怜。林剑澜正要去安慰刚轻轻踏出半步却又挪了回来心道:“她生性高傲躲在船尾哭泣是不欲让人看见她这模样我去撞破了她岂不要恼。”心下又道:“她必定是思念她的爹爹才哭泣大家都道曹总管是青叔所杀我又认了青叔做义父啊哟认谁都劝得她只有我不行。”念罢转身又悄悄离开。 船平稳前进反而缓慢在江上缓缓而行了一日有余方到达对岸上了岸早有人过来报信道:“方堂主言道总堂一切无事请夫人无须着急日夜赶路。”林红枫颔道:“多谢方堂主美意只是已经快到总堂哪有慢慢淹留之理总堂只有方堂主和张护法二人毕竟事多繁杂处理恐怕不及。”与成大夫等人商议了一阵方道:“现在天色尚早我们先起程赶路到前面歇息。”便又上路如此一行人快马加鞭的赶了数日终于到达杭州总堂。 杭州是江南人杰地灵之所在城市也照比之前的繁华热闹了许多街道上熙熙攘攘人们的穿着打扮也较为富庶林剑澜将车窗透了一点缝向外观看心道:“这里比家乡的集市热闹繁华了不知道多少倍。”却见路上多有衣衫褴褛讨要之人更有带着儿女叫卖者父母硬着心肠与人讨价还价尚在垂髫的幼童拽着自己父母的裤脚哭嚎十分凄惨林剑澜心中纳罕不知这看似繁华之地为何有这般惨事。 马车辘辘行了一段路上的人越来越稀少车已经行出了城门奔向郊外又约行了半个时辰放到了一处所在下得车来只见眼前一亮对面远处两座青峰遥相呼应面前一片丛林中间一条大约能并排行驶五、六辆马车的青石路通向里面两边并无护卫只有方堂主和张护法在路口张望见到林红枫急急上前下拜道:“属下迎接来迟望……” 话未说完林红枫已经将二人扶起道:“和我不必客气我们进去再说吧。”众人沿着大路向里走去周围密林之中不时有飞鸟惊起林剑澜心中道:“这里防范甚是严密刚才密林中应该有暗行护卫见一行人安全进去才慢慢撤去人虽不查但是却惊起了林中飞鸟。”众人神情肃穆也无人向林剑澜介绍指点一二林剑澜只是跟着众人沿路前行山脚下慢慢雾霭漫漫内中似乎有一处极大的宅院如小村庄一般。进得门去林剑澜四下张望但见入门即是一座大湖左右俱有亭台假山石板搭成的水路曲曲折折通向更深远的前方里面楼阁密密麻麻更加湖面泛着水汽显得蒸气氤氲如同坐落在天上一般。 林剑澜方待迈步却见秦天雄从前头急急转回来道:“险些忘了你看他们走路。”林剑澜定睛看去见前面的人俱都步伐一致一步都不曾错开秦天雄道:“我在前面领你走你且看准了千万不能迈错。”说罢放慢了度一格一格的向前走去林剑澜不敢迟疑看准了秦天雄落脚的石板跟着走了上去。过了这桥秦天雄方松了一口气回头道:“现在好了我们快快赶上去吧。”林剑澜边走边问道:“秦叔叔若是刚才迈错了怎么办?”秦天雄道:“那你的小命就没了只不过怎么没的却不一定。可能被射成了刺猬也可能被毒水喷中全身溃烂而死还有可能掉下水去被水中的哨卡解决。” 他说起来仿佛如同家常便饭一般林剑澜却听的乍舌不已道:“青叔的总堂里面已经是高手如云却还是设置的这般严紧可见青叔为人甚是谨慎。”他却还有一点想法便是青叔当日必定也是个对外敌心狠手辣之人却没有说出来。 秦天雄点点头道:“做了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帮要防的事情自然不少。” 第十六回 入迷城 林剑澜跟着秦天雄七拐八拐已经失却了来时之路二人急急奔行了一会儿便赶上了前面林红枫一行人林剑澜却已经奔的气喘吁吁心中暗自庆幸终于可以慢慢走了。 林剑澜此时方顾得细细打量四周景色曲径通幽花影扶疏看来十分悠闲雅致可是他自方才从那浮桥上通过心中方才明白这匡义帮总堂内其实处处暗卡内藏杀机说不定自己摘了哪一朵花便会触什么机关因此牢牢跟着秦天雄。 慢慢小路又开阔起来眼前闪现出了一座气势不凡的房屋四角飞檐铃声随风吹来不断响动中间堂门大开门顶悬挂的匾额书写着“匡义堂”三个大字林剑澜心道:这必定就是青叔他们商议帮中大事的地方了。由于这大屋四周高树林立处于阴影之中因此早有人事先在大堂中将所有蜡烛点燃林剑澜此时一片迷茫不知自己应该作些什么只是跟着秦天雄跨进屋内见整个大堂中别无装饰只在正对门的墙上高悬一幅对联: “十丈软红尘快意恩仇;四字震绿林匡扶正义。” 笔法凌厉如同刀剑刻就一般对联正下方一个红漆檀木椅子椅子扶手早已脱色仿佛看到青叔坐在椅上凝眉沉思苍劲有力的手指不停的摩莎着扶手林剑澜心中顿时一阵热眼泪涌进了眼眶。却见一双白玉般的手扶上了这椅子慢慢抚摸了一周却是林红枫盈盈落座于帮主之位上。 总堂各头目不禁互相对视了一下却谁都不言语场面甚是尴尬原来东北之行之前林红枫虽然率领众人但商议帮中事务之时这椅子一直悬空此次回来那让匡义帮为殷殷所继承的念头在她心中越烧越烈因此不待众人话便径直坐了这位子心道:“你们谁还能把我敢下去不成?” 众人心中虽觉不妥但的确也无话可说林红枫缓缓扫视了一下众人方起身道:“成大夫你仍然坐这里吧你看着我和前任帮主长大算是帮中元老动谁也不会动你的位子。”随即上前将成大夫拉至旁边左侧一张斜放的椅子旁边。林剑澜才注意到那椅子的位置甚是微妙处于最上位和下面众位置之间也算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了心想成爷爷既然看着青叔兄妹二人长大的确这个位置也只能成爷爷才能坐得。 成大夫既然落座众人也只好纷纷坐下只有林剑澜还站在门口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却见成大夫向他招招手道:“小公子你过来这里俱都是你的前辈帮中的要人纵然你是帮主的义子这商议帮中大事的地方也没有你的座位你就站在我身边吧。”林剑澜点了点头却并不太关心自己到底有没有座位向右边撇了一眼见殷殷也是倚在林红枫身边仍是一副冷傲模样。请牢记 林红枫见众人都沉默不语清了清喉咙道:“此次东北之行大家也都看见了方堂主和两位护法当时就在院中更是看的真切虽然仍未拿到匡义帮信物可是仰仗着亡夫和各位之间的几分情义各位仍愿意助我统领全帮保我匡义帮威名不堕我这里先多谢各位。”说罢裣衽一礼。 众人一愣随即都拱手还礼纷纷道:“曹夫人不必客气这本就是属下们职责所在。”林红枫随即叹了一口气道:“我岂是无情无义之人见我哥哥现在的景况也着实难受所以最终也未忍心取他性命。有朝一日哥哥若是能证明自己清白我和殷殷仍愿意拱手将匡义帮归还的。唉只望各位能体谅我们孤儿寡母哥哥他什么都不肯说又不肯将匡义令付与我手我和殷殷……名不正言不顺……实在难为。”说罢竟已热泪滚滚众人便纷纷起身表态道:“曹夫人何必如此没有匡义令又有什么打紧?”“说实话俺到现在都没看到过那个玩意儿。” 林剑澜心思并不在这场闹剧上只是不时用目瞟着殷殷见她脸色也并无哀戚之色又想起那日她在船尾独自饮泣心中暗自问:“难道青叔死了你便能高兴起来吗?”却又觉得自己不该问这样的问题胡思乱想不觉神游天外过了一会儿觉察有人轻轻碰着自己回过神来却见众人面目严肃盯着自己不言不语他回头又看刚才碰自己的成大夫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过了片刻成大夫方缓缓道:“红枫你不必迁怒于旁人这个主意原本是我出的。你和龙青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两个好兄妹竟然闹到今日这般田地我们都没有想到。只是当日在关外龙青已经被你刺伤还割断了两个拇指恐怕以后武道再无法前进一步这对于学武之人来说是比要了他的命更严重的事情你就不能罢手么?” 方铮接着道:“况且成大夫都告诉我们了夫人你的病若不放弃练武静心修养这样下去只能维持七年我们……实在是……为夫人你担忧你有个万一殷殷怎么办?我们……就更对不起曹公子。” 秦天雄则道:“夫人我是个直性人恕我不敬在关外的时候我听帮主之言觉得十分有理三年前那场变故恐怕真与帮主没什么关系。帮中的众兄弟也都听得清楚明白这林剑澜就是帮主认下的义子说的再明白些就是帮主指定的继承人啦!可惜殷殷是个女孩……” 成大夫摆摆手接道:“秦兄弟你不要扯的那么远。红枫众兄弟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让你允许我们教授林剑澜武功罢了至于以后的事情我们倒还没想过那么远。况且……小公子道帮主曾说过要教授他武功帮主这一生还未轻易收徒收了小公子为徒又认做义子自然不能辜负了龙青的心。” 林红枫猛然抬眼盯着林剑澜道:“他说谎他和青哥相处三年仍是一点武功都不会青哥若有此意怎会三年来不传他一招一式?” 林剑澜心中并不曾想过要做什么继承人、小公子幼小的心里觉得林龙青也必定和他想的一样他只是陪着外婆青叔三人快乐度日便好。三年前听说青叔要教他读书和武功他何等的兴奋虽然三年来并未教自己一招半式可是他始终认为总有一天青叔必定会遵守自己的承诺教自己。正如他和林龙青一块儿埋藏了匡义令那是属于两个人的秘密对林红枫说自己知道在哪儿只是权宜就算是那日手掌真的拍下来自己也绝不会吐露半句他小小的年龄已经知道守信重诺比什么都重要。而此刻却听见林红枫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说谎一张小脸顿时涨得通红冲到林红枫面前大声喊道:“我没有骗人!青叔答应教我的说过等我长大了便教我拿石头子儿打野鸡和狍子!” 林红枫听罢轻声笑道:“大家都听见了吧这就是青哥许诺教他的武功!” 众人摇头心中叹道:“果然还是小孩子野鸡和狍子什么的乱扯什么收徒教授武功真是!” 林剑澜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让众人不肯相信却听成大夫在自己的身后缓声道:“小公子身处匡义帮总堂之中就算是身在江湖了帮中事多人杂万一有什么事情谁能护得他周全?红枫啊若是他在你手中有个三长两短你又如何对得起你当日的话?传到武林中人人定道你借机残害一个不会丝毫武功的幼童你又如何分辩?不管怎么说龙青当年对你这个妹子不薄看在当年的情分上你也不应太过难为于他他本就无辜受累教他武功也不过是望他能够在这险恶江湖中自保。” 林红枫见成大夫好言相求面色稍霁道:“既如此我不再管他学武之事说实话我也是多此一举罢了无论你们目的何在殷殷的天赋你们都是知道的且不论这孩子天赋如何现在练功已然是晚了。”说罢领着殷殷竟自离去。 众人也慢慢散去只剩成大夫和林剑澜留在大堂之内成大夫摇了摇头道:“小公子你青叔的房间现在一直都是空着的你且就住在他那里千万记得总堂内机关重重没事不要乱跑你跟我来吧。”说罢向外走去却觉得衣角被拉住回头看林剑澜强自忍耐两行泪水还是流了出来抽噎道:“成爷爷我没有骗你青叔真的答应过我。”成大夫轻轻擦了擦林剑澜腮边的眼泪道:“爷爷知道澜儿没有骗人但是哭也是没用的小公子争口气要凭自己的本事让人家认可哭泣哀求只会让他们更加瞧不起。” 林剑澜点了点头又为自己哭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反而道:“自己刚才实在太没出息了一路上铁叔叔也说过怎么和青叔三年在一起都没有学到些什么青叔的妹子和总堂的各位叔叔这样想实在也是人之常情我又何必自寻苦恼。”想罢笑了一下道:“成爷爷我们走吧。”二人走出匡义堂林剑澜心中却不住的歉疚起来:“今日连累了成爷爷他们和青叔的妹子言语不和不知道怎么才能向他们表明自己并不想做什么小公子唉只恐怕又要辜负成爷爷和秦叔叔他们的一片苦心。” 林剑澜随着成大夫绕了几个弯来到林龙青平日所住之处却是一个水榭有半截搭建在水上成大夫轻轻一推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一阵灰尘之气迎面扑来林剑澜不禁打了几个喷嚏成大夫道:“这便是帮主平日歇息练功的地方了自夫人去世以后帮主就一人住在这里了。”林剑澜心道:“那日听青叔的妹子说青叔对待他的妻子好像也甚是冷落看来夫妻之间感情并不好可是她去世之后却青叔不曾再娶也很让人不解。” 二人走进屋去四处看了看成大夫叹了一口气颇有物是人非之感。林剑澜细细打量四周外间是一间书房书案上尚有笔墨纸砚旁边立着一个不大的书架里间的床旁摆着一个甚是古朴的香炉靠窗的地上则放着蒲团看来是林龙青平日修习内功的地方。林剑澜心道:“在我家时青叔练功都需我在门口看护以防有什么意外影响他练功怎么这里防范这么松?”正思忖间见成大夫走至窗边推开窗户低声呼哨了一声只听外面“哗啦”一声林剑澜急急跑过去向外看却见水面上露出一个人全身黑衣打扮对着成大夫抱拳道:“成大夫有何嘱咐?”成大夫指着林剑澜道:“肖头领这是帮主在北方落难之时的救命恩人现在已经是帮主的义子你们从今以后要护卫好小公子的安全。”那人点了点头道了一声“领命”便瞬即沉下水去。 成大夫将窗子复又关上方对林剑澜说道:“明日我带你去帮中的演武场和秦护法他们商议怎么教授你你不要自己乱跑这里机关重重很是危险若有事情自有人来带你去。”顿了一下又道:“若不出我的意料曹夫人必定会让曹忠曹全来服侍你名为服侍实为监视。我们刚从北方回来帮中事务甚多不能像在路上一般照顾你你自己要十二分的小心。”说罢步出屋去。 林剑澜走到门边却见果然如成大夫所言曹忠曹全二人坐在距离门口不远处好像在谈些什么慢慢走过去却听曹忠对曹全老气横秋的叹道:“经过我这一番分析你别看那小孩初来乍到成大夫他们可都挺向着他的所以说像我们这种人啊谁都得罪不起!” 第十七回 卧暖衾 林剑澜摇了摇头心知他们不过是替人当差实则也很无奈想起上次他们二人的尴尬模样心中不禁一笑拍了拍二人肩膀道:“二位大哥帮我打盆水来可好?” 二人正自顾自的聊天被他这么一惊着实吓了一跳“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曹全回头忙不迭道:“小公子稍等!”说罢急急而去还差点摔了一跤曹忠则点头哈腰道:“小公子打水是要干什么?有什么活儿交待我们俩干就行了。请牢记” 林剑澜强忍住笑意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打来了水拿进来就行。”说罢回身进屋靠在门上笑的全身抖心道:“这两个大哥真是好玩以后还要经常逗逗他们才好。”正笑间却觉得门扇拱了一拱想是水已经打来林剑澜回身开门曹全端着水看到林剑澜满脸通红急道:“小公子莫不是烧了怎么脸通红你可别是病了吧?那我们可就惨啦。”林剑澜再也忍不住蹲下来大笑道:“我没有病你们快出去吧。”二人面面相觑均不知林剑澜到底是怎么了却还是将水放下躬身退了出去。 林剑澜慢慢平复了一下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将袖子撸起寻觅了一块手巾放在水中沾湿开始到处擦拭起来。他本在农家长大并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少爷平日在家中便经常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自己既然住了进来将屋子打扫干净对他来说是自然要做的第一件事情。 林龙青所住之处东西并不繁杂所以没过多久林剑澜就将内室打扫完毕来到外屋却见书案上蒙着灰林剑澜便细细擦拭起来擦着擦着却“啊”了一声心中了悟道:“我说刚才我收拾里屋的时候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原来擦这书案才明白这里的灰只有薄薄的一层里屋也是并不像闲置了三年多的屋子倒像是只有最近一段时间没有打扫过。”书架之上同样也是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里面的各类书籍摆放的十分齐整倒好像经常有人整理只是有的书页好像破烂不堪有的则是皱皱巴巴的。 打扫完毕林剑澜满意的到处看了看轻轻松了一口气来到窗前又将窗子推开一阵湖水的气味迎面而来吹在身上有些寒冷屋内的空气顿时新鲜了很多。遥望窗外能看到来时的水上浮桥曲曲折折水榭左边有若干棵垂柳枝繁叶茂枝叶低垂到水面之上乍眼望去树影倒影重重叠叠无法分辨。林剑澜心道:“这水榭看来位置竟是总堂最为靠前之处若有外敌入侵看起来最易率先遭到攻击实则根本没有落脚之处桥上机关重重水下暗藏护卫就是那杨柳枝桠之上恐怕也有埋伏青叔果然了不起挑了这么一个所在作为平日休憩之处。” 向旁处看去密密麻麻的房屋和树木互相掩映看不到头心中叹道:“难怪青叔死都不愿将信物交给他的妹子这必定是青叔的祖上历代累积尽心经营方能成此规模竟如同一座城外之城一般。只是若是青叔离开这里三年之多应该灰尘密布蛛网勾连才对为何只有薄薄的一层?” 林剑澜心中瞬即明白了但却反而增加了一丝苦涩:“三年来还有谁会这样惦念着青叔每每前来收拾他的房屋?唉秦叔叔他们虽然惦念他们的帮主可是那是不同的他们也不会做这些琐碎之事。只有姑姑……她才会这样思念青叔。” 林剑澜平日对其他人或在心中想起林红枫俱都是称呼青叔的妹子当面叫她“姑姑”也是十分的不情不愿此时方明了林红枫与林龙青兄妹情深才暗自在心中改换了称呼。 他对于林龙青二人的恩怨虽然一知半解可是也稍稍明白了林龙青兄妹二人感情如此浓厚因此对于曹书剑的被杀林红枫才有这么深的恨。“唉那些书恐怕便是姑姑在此想念青叔打扫之际又深恨青叔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因此弄皱扯坏的可是又重新弄平整摆好在架上。那日在院中她为青叔换上衣服我只当她是做戏可是其实那时她是真的很疼青叔的她对青叔的感情和仇恨实在是没法形容。”想到这里林剑澜只觉得替他们二人难过心道:“这便是青叔平日说的爱之深责之切了也许青叔是想把‘责’字换成‘恨’字吧。命运弄人叫这一对兄妹成了刻骨的仇敌可是我深信青叔是不会说谎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缘故弄错了。” 此时暮色渐沉房间暗了下来愈的有些阴冷却听外面曹忠低低叫门道:“小公子请至饭厅用饭。”林剑澜将窗子关好快步走到门边开门道:“二位大哥久等了还劳烦前面带路。”三人缓步行走曹忠道:“小公子可不要再叫我们大哥什么的我们可担当不起。”林剑澜笑道:“你们年龄比我长自然要称呼你们大哥你们也不要叫我小公子我听了浑身别扭。若不是青叔我只不过仍是一个乡野少年同你们又有什么区别?” 行走一段却见路边一个月亮拱门里面更是花枝掩映见里面的房屋也甚是精致那拱门前却坐着一个老头面容十分苍老委顿在拱门边打瞌睡嘴角流了一丝涎水丝毫不觉回头问道:“这是哪里?” 曹全抢着道:“这里是以前帮主一家和曹公子一家住的地方不过自从帮主的夫人去世后他便再也不住里面了曹公子又去世了现在里面偌大的房子只有曹夫人和小姐住在里面。”他见林剑澜注视这老头便道:“这是林老爹我听说是林家的老仆啦现在又老又糊涂说是让他看门不过是给他口饭吃他以前还带着个儿子不知道这几年去哪儿了。” 曹忠道:“去哪儿了?不是人人都愿意给人当一辈子家仆说不定是出去谋生活了娶个老婆自己过日子也挺好。” 林剑澜见天色已晚已经有些寒冷见那老头兀自不觉便走过去将他摇醒道:“老人家现在天色晚了再睡在这里要着凉你快进屋去吧。”那老头揉揉眼睛抬头看了看林剑澜后面的曹忠曹全低声嘟囔了一句便慢慢扶墙站了起来佝偻着身子走进了内院。 曹全道:“这老头也不知道嘟囔什么好像还不乐意似的!” 三人来至饭厅林红枫和殷殷却不在林剑澜奇道:“怎么姑姑和殷殷不来吃饭?”成大夫道:“平日本来大家便甚少聚在一起一般均是送至各房独自用餐若小公子不想来也可以吩咐曹忠曹全将饭菜送到水榭用饭也是一样的。”林剑澜点了点头在成大夫身边坐下边吃边四处观望道:“这里很大啊。”成大夫道:“若逢佳节或者帮中有什么大事庆祝全帮头领都会在这里共聚一堂唉最近一次却是曹总管的灵堂设在这里帮主出逃后众人聚在这里在曹总管灵前立誓要为他报仇……三年时光一瞬而过往事如在眼前红枫哭得晕倒了几次也难怪自己的亲哥哥将自己的丈夫打成重伤还要下毒暗算……”林剑澜抬头问道:“大家都认为是青叔毒死了姑姑的丈夫吗?”成大夫摇头叹气道:“不是他还有谁?” 林剑澜正欲再问却听见旁边有人大声道:“听说明日便要商量传授小公子武功大家伙儿看看我老陈可配做小公子的师父?”听话音正是那日嘱咐曹忠曹全的陈头领众人哄笑道:“你可算了吧人家称你‘八方神枪’你那枪在张护法他们面前可就变成细草棍啦!”那陈头领并不恼怒只是哈哈一笑张护法慌忙摆手道:“我可不行我之前练铁伽功差点把我自己的老命都饶进去可不敢教授小公子!” 众人又纷纷道:“秦护法那你可就当仁不让了!”秦天雄一脸兴奋正待回话成大夫却站了起来将手向下压了压他是帮中元老众人自然安静下来听他沉声道:“大家一片热心老朽实实感激这习武之事急不得还要看小公子本人条件如何。”陈头领不好意思道:“实在是我老陈心急了交给成大夫咱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若不是成大夫据理力争说动了夫人……”成大夫谦逊道:“众位咱们不能对不起曹夫人也不能对不起帮主我今日说的也是实情小公子起码也要有个自保之力我尽力帮衬便是。” 众人热情甚高吃过饭后又纷纷嚷嚷的闹了一阵子方才散去林剑澜回至水榭见书案上放置了新的烛台和灯罩走至内室床上的被褥焕然一新却不知是谁换上的用手摸去柔软丝滑应该是上好的绸缎是在家乡从未盖过的好被子。又想起晚饭时分众人对自己的关照林剑澜心中一暖卧在被中心中暗道:“他们对青叔俱都是敬重有加对我这般关照可能便像秦叔叔所说当时他们只求问青叔事情的原委并不想伤害青叔不知为何青叔叙述起来却说他们下手狠毒将自己逼的逃亡在外。我虽不愿意和姑姑争可是却不能拂了他们的美意等青叔来了一切便应有个定夺在此之前我须要勉力为之才好了。” 入夜之后格外静谧偶尔湖面传来几声蛙鸣在这匡义帮总堂的第一夜林剑澜本以为会辗转难眠没想到却睡得十分香甜再睁开眼睛时窗外已经透出了几缕阳光清晨的鸟鸣之声啾啾不绝。 洗漱过后却见曹忠低头进来手中的托盘上面一笼包子热气腾腾旁边还有一碗热粥道:“小公子快吃吧成大夫已经在门外相候了。”林剑澜急忙三口两口吃了两个包子又低头用调羹舀了一口粥急急喝下却烫的直吐舌头道:“曹大哥我不吃了你拿走吧。”说罢跑出门去见成大夫在不远处向这边不停的张望脸一红跑了过去道:“成爷爷我起来晚了。”成大夫颔笑道:“昨夜睡得可好?看你精神倒还不错。” 林剑澜道:“有人给我拿了新的被子又软又暖和。我也以为我一定睡不着可是却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这要在老家就要被外婆打屁股了。”说着神色由兴奋转为黯然成大夫知道他思念起外婆安慰道:“帮主定会将你外婆安置好才会过来寻你你不必担心。我带你去演武场方堂主、张、秦二位护法均在那里等着我们。” 林剑澜摇头道:“既然正式学武我要先去拜望一下姑姑。”成大夫道:“你何必再去自找没趣?”澜儿正色道:“虽然如此我也要尽到做晚辈的礼数她毕竟是青叔的妹子她准许我跟你们学武我自然要好好拜谢她。”成大夫颔道:“既然如此跟我来吧。” 二人重又来到匡义堂二楼便是平日林龙青处理帮中事务的地方却见几个人在那里垂手而立林红枫在那里低声交待些什么身后则是一幅绘制的地图上面赫然是各个江湖门派的位置和势力范围林剑澜心中暗自赞叹却听林红枫冷冷道:“你没看我这里这么忙还带着他过来作甚?” 成大夫道:“这孩子执意要来拜谢你我便带他来了。” 林红枫却不言语盯着林剑澜直瞧林剑澜整了整衣服躬身下跪正色道:“姑姑澜儿一路上多蒙姑姑照顾现在又准许我习学武艺澜儿心中很是感激请姑姑受我一拜。”说罢便拜了下去。 第十八回 脉乱经奇 恐负众意盛 林红枫怔了一下又看林剑澜面色凝重语气诚恳倒不好说些什么只好叹了一口气道:“我是看在成大夫的面上你起来吧我受此一拜以后不用再来了。”林剑澜直起身来又冲着林红枫施了一礼道:“那我去了。”方和成大夫离开匡义堂。 教授帮主的义子武功也算是一件大事因此方堂主等人早早来到此地吩咐任何人今日不得进入演武场三人则在观武亭中等候日上三竿方见到成大夫带着林剑澜急急而来俱都迎上前去道:“可算来了。”成大夫便把林剑澜拜谢林红枫一事略微提了一下秦天雄喜道:“这原本是应该的咱们的小公子虽是乡野少年可是也明理懂事。”几人回到亭中坐下成大夫道:“几位不必着急据我看来可由我先给澜儿看看经脉挑一路适合的内功心法;至于拳脚功夫一些基本的还是要学的根基打好以后喜欢什么兵刃再练便容易许多各位看怎么样?” 方堂主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成大夫可把脉勘查一下再作打算。”成大夫点点头将林剑澜手腕放置石桌之上缓缓伸出二指轻轻搭在林剑澜手腕之上片刻脸上神色已几经变幻时而神色凝重时而摇头不已时而面现惊奇。旁边的秦天雄等人看他脸色变来变去却只是沉默不语煞是着急正待相问却听成大夫叹了一声问道:“澜儿成爷爷问你一件事情你要诚实做答可有人教过你气息在身体里游走的招术吗?”林剑澜“咦”了一声面现惊异之色道:“这问题青叔以前问过我的!” 林剑澜道:“我记得很真切还是青叔决定教我读书和练功以后过了一段日子青叔为我把脉我还以为我生病了谁知青叔只是问了我这句话。”成大夫道:“那你如何答对?”林剑澜想了一想大大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道:“我当时就是这样问青叔是不是这就是吐息之法青叔摇了摇头。”林剑澜瞬即笑了一下道:“我当时太小完全不懂后来才慢慢知道这有些类似于古代方士的吐纳龟息之法那日在院中见青叔救姑姑飞身而上剑气纵横才晓得原来内功练好了竟有这般威力。” 方堂主心中惊道:“那日帮主明为救我实则是救曹夫人这孩子竟然能看出来看来天赋非同一般不知成大夫把脉看出了什么对他如此相问?”便道:“成大夫如何了?” 成大夫将手指撤回笼在袖中神色凝重道:“不瞒各位说小公子路中曾经热我给他把过脉却现他周身自有一股微弱脉息流动全身虽微弱却绵绵不绝仿佛生而有之不似后天教授。那日澜儿病重脉象紊乱所以我想也许是判断错了而今日看来澜儿脉象明显我更加肯定的确有一股内息在他体内流动。请牢记我初还以为是帮主已然传过他内功心法现在看来帮主必定是因为现了你这股脉息才与你同处三年而未传授你丝毫武功恐怕他也是怕擅传内功会破坏这股内息吧。” 秦天雄急道:“那小公子的内功却应该如何修炼?” 成大夫摇头道:“这件事难就难在这里这股内息像是澜儿与生俱来的自天然对你以后定有很大的裨益。然而若现在修炼别家内功又恐使你体内的内息流于庞杂又或可能会有冲突轻则两者抵消最后变为内功全无之人重者则会导致经脉紊乱甚至危及性命!” 听成大夫说的玄之又玄林剑澜心中纳闷道:“怪不得那日青叔为我诊脉后就再也没提过教授武功的事情唉我爹爹妈妈早已亡故外婆哪怕快行几步都会气喘连连青叔还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武林中人哪有人教授过我什么内功心法?成爷爷说我的内息‘生而有之’难道我在娘胎里就会练功吗?也许是我自己经脉并不适合练武他们只是怕我难过好言遮盖罢了。” 张护法神色黯然道:“那岂不是白高兴一场不能修习内功即使学了武功路数和招式可也只是花拳绣腿。” 林剑澜见众人面露难过之色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况且……殷殷妹妹天赋出众见识不凡我看以后必有一番作为我生来不喜与人攀比姑姑既然许诺不伤我我还何必让成爷爷和各位叔叔为**心又要让大家失望。” 成大夫道:“事情也不是全无转机况且学武之事只论领悟早晚而不论耗时多少。小公子怎可轻言‘放弃’?只要找出你体内内息的路子便可修炼同类的内功只是我要慢慢摸索早晚定会有个解决之道。现下你可以先练些身法兵器也能暂且防身。” 秦天雄道:“如此要多多麻烦成大夫了。”转向林剑澜道:“你成爷爷江湖人称‘生死神算子’医术出神入化他说一个人能活那便能活他说一个人今日要死了那人肯定挨不过第二天若他说你的内功还有希望那你有朝一日必定有法修习。”说罢又哈哈大笑道:“若是成大夫的话都信不过那江湖中可就没谁信得过喽!” 由于林剑澜的经脉出了这等始料不及的状况这几个人虽说个个忧心忡忡可也被秦天雄说的面露微笑均觉也还不是全然无望。张护法反倒安慰林剑澜道:“你先学些基本的功架帮主那水榭中甚是安静我可给你找些拳谱来看。”又顿了顿道:“你可不要把习学武功想的太轻松刀剑易伤拳脚无眼别看人前威风八面人后却要吃的苦中苦就是你义父你成爷爷看着他长大小时候那也是十二分的苦练加上天资聪颖才有今日的成就。” 林剑澜见众人俱都一片热忱对自己满含期望点了点头道:“澜儿晓得。” 成大夫捻须道:“今日之事万不可叫其他人知道尤其是曹夫人……”其他人纷纷道:“这个自然晓得。”方铮则正色道:“便是帮中的兄弟恐怕也要瞒上一些时日。”成大夫点头道:“小公子不便和帮众们一起习武秦护法你的拳法中规中矩功架甚是扎实恐怕要劳烦你教授他了。”秦护法拱手道:“那我就当仁不让了!”说罢信心满满道:“不消多时便让你们看看我的成果!” 成大夫笑道:“那就说定了。帮中事务太多今早好像沧浪帮又来了人帮主夫人去世之后一直没有怎样联络到底要不要借着以前的情分继续扶植那一脉的势力?这些俱都要商讨曹夫人一人恐怕料理不来你们且先回去吧。我带着澜儿四处走走认识认识路。” 方堂主三人拱了拱手便离开林剑澜跟在成大夫身后见他身形缓慢走走停停心道:“成爷爷必定有话要单独和我说不知何事要避开其他三人。”刚想到这里却听成大夫缓声道:“澜儿你自小并非江湖中人所以人心险恶你也无从察觉对人往往有轻信之心以后应该改了。夫人一直没有忘却向帮主报仇你又是帮主的义子她以后必定会常常为难于你你不可不防。” 林剑澜“哦”了一声成大夫继续说道:“帮主认了你做干儿子且不管他是不是不想让匡义帮落入外人手中才对你有所托我们只说你当日既然认了帮主这个义父就要承担起作儿子的责任来。大丈夫在世言必行行必果你虽是帮主的救命恩人可是我们帮主待你也不薄你拿什么报答你义父?” 林剑澜心中一震暗道:“是啊我只考虑青叔不愿意我卷入这江湖恩怨可是我便什么都不做了只看着青叔和姑姑继续恨来恨去吗? 成大夫又道:“我们关上门说话自从曹公子遭难夫人心性大变众兄弟都担心夫人以后做出什么危及龙门帮的事情来辜负了林家前辈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唉本来我不想说得这么明了不过红枫遭遇也实在可怜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林剑澜连声答应心中却道:“成爷爷有些话说的还有道理可是提到姑姑他却总是把事情想的太过严重。”又暗道:“是了我看那日青叔提到好多人受了姑姑丈夫的恩可是唯独没有说成爷爷想必成爷爷不曾欠姑姑什么他虽看着青叔兄妹从小长大可是青叔是男孩儿他当然喜欢青叔胜过姑姑了所以说什么都向着青叔。”心下了然虽然他对成大夫的话并不全然赞同可是不免对成大夫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二人不觉又走回匡义堂却听见二楼之上隐隐约约传来争论之声林剑澜见成大夫皱眉仰视便道:“帮中事务很多吗?姑姑一回来便要开始忙碌我还以为只是大家一起练练武打打架。”成大夫仍仰头观望呵呵笑道:“有的小门派或许如此匡义帮规模浩大二十四个分堂遍及各地每隔一段时日便要送来分堂的报告况且我们既为武林第一大帮江湖纷争还要出面帮忙调停有无数的事情要处理。你别看秦护法他们对你如此亲善他们在江湖中可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林剑澜道:“我知道成爷爷是帮中的元老您也去忙吧我自己认得回去的路。”成大夫道:“也好看红枫做事我总是不放心唉也许我是老了你先回去吧。”说罢急急进了大堂。 林剑澜站在门口又对这匡义堂仰视了一会儿方慢慢向回走去此时艳阳高照透着小径旁边的树隙撒下光来明暗交替若这里不是匡义帮的总堂所在四周景色倒也赏心悦目只是防范严密四处均有暗卡机关一想到这些林剑澜便再无心欣赏一路之上暗暗忖道:“帮派越大反而越难打理维持江湖第一大帮便要提防其他派别少不得明争暗斗。分堂遍及各地总堂又如一座小城郭一般必定也是官府中的眼中钉肉中刺。饶是像青叔的兄弟们上下一心各种事情也要费不少力气更何况习武恐怕也像读书一样不进则退秦叔叔他们除了商讨事务还要教授帮众又要自己修习真是苦的很。” 一路思来抬眼一看已经到了水榭所在曹忠早已迎了上来道:“小公子这么快便回来了?成大夫他们都是帮中顶尖高手想必已经学有所得了?”林剑澜知他得了林红枫的授意有打探之意也不回答只微微一笑便步入屋中只留下他们二人面面相觑。 时辰尚早虽然林剑澜并无争斗之心但是听闻自己不能修习内功毕竟还是有些心灰意冷在床上闷闷躺了一会儿颇觉无趣又跳下床来走到书架旁细细翻阅。却见架上所放书籍种类颇杂倒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俱都是什么武学秘笈突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愚不可及暗笑道:“真要是这样随随便便放着那也不是什么‘秘笈’了。”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几本仔细一看却是随处可见的拳法、剑法便随意抽了一本《罗汉拳法》来看。 少林十三棍僧救唐王这一故事林剑澜从小便听村中的老人说过少林寺门前还树着御赐的金牌他虽未亲见但是少林武功却因此在民间广为流传村里应征的兵丁或给有钱人家看家护院的壮士俱都打得一手好罗汉拳他也和伙伴们去偷看过镇上的武师授徒最开始也是一路罗汉拳教过去。 第十九回 故居拾遗窥管径 以前在老家时偶尔有江湖卖艺的来到村里开场的也必然是这套拳若是打下来一套面不改色心不跳围观的人才留下来接着看否则便摇摇头散掉。因此林剑澜对这罗汉拳并不陌生只是心中暗自纳闷:“为何青叔这么高的武功还要留着这些看起来比较粗浅基本的书呢?”略微翻了一下却见里面在多页书边留空处写有字迹方坐到书案旁边凝神一页一页仔细阅读。 这《罗汉拳法》已经十分陈旧翻开书皮内侧上面写着几行字却又被划掉仔细辨认方能看清:“幼时父亲道罗汉拳法乃武功根基柱石根基牢固方能有大进展余颇不以为然通臂拳、乾元掌等俱比此拳法精妙多矣。”又向下看却写着几个小字:“粗浅之至!” 林剑澜心中道:“想必青叔学了通臂拳、乾元掌这些功夫以后觉得罗汉拳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深究之处因此写在上面可是后来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因而划掉实在另人费解。” 6续翻看内页俱都是普通拳法身法的图形偶尔在旁边有所标注有的道:“此拳若向下三分效果不可同日而语。”有的则道:“破绽百出若出此拳被人攻肋下便如何?”有的则已经被勾涂掉甚难辨认。林剑澜点头暗道:“难怪青叔武功这般高强原来学习一部寻常武师兵丁都会的罗汉拳都有这般见地和改进。” 后面的涂抹则越来越多林剑澜一路翻过去直至最后一页方见到后面书皮密密麻麻的写了一满页字迹不同前面那般潦草而是用笔端正谨慎以小楷书写:“前面粗陋之见忒多不能一一涂抹甚是汗颜。重观拳法顿悟天下招式套数大多源出一路此间之罗汉拳彼时之别拳不过身形稍做变动天下拳法俱有相通之意。以拳法通剑法、通棍法、通天下武学别无二致。” 林剑澜虽不甚明白却心中暗道:“啊呀岳大哥便是将家中的棍法变化成了剑法可见却有相通之处青叔说的大抵不错。”又向下看道:“习学一家武术之人往往根基牢固却易拘泥于一招一式半分不差却不知对敌之人不同所用招式不同固守陈规此乃武学之大敌!”下面还有几行小字道:“传说通臂拳乃是创始之人臂长过人不知是否属实后人无此天赋却照此苦练现每每见练此拳之人招式形状古怪诡异莫名深愧当日吾也曾做猴戏!” 林剑澜又暗道:“这个说的一点不差想必青叔经过无数次与人对敌方能领悟到这些将其记录在拳册之内可是这拳册拳法太过普通随意放在这里也无人观看是以青叔的一番苦心在此蒙尘。世人俱都喜好一些高深莫测的武功确不知天下武学源出一处精练十门却不如精一门而悟十门。请牢记” 南方温暖潮湿即使到了冬天亦不易下雪最多是淅淅历历的冬雨下个不停这个冬天却极为反常日月交替斗转星移时间过的甚快转眼之间林剑澜已经在这江南待到了寒冬时节。一入冬便下了一场大雪将将融化却又开始下了起来天气也比平常寒冷许多。 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个不停一下便是几日一般人家早已足不出户然而匡义帮内上上下下却依然按部就班井然有序。雪虽然没停为了避免积雪匡义帮内的小弟子们轮班打扫而稍长的弟子则仍然冒着严寒顶着雪花练功演武场上一片呼喝之声却见一人匆匆穿过演武场一路疾行直奔成大夫的房间。 “成大夫我是没法教下去了!” 成大夫正在屋中拿着一本书对着一张挂图细细研磨闻言回过头来却见秦天雄立在门口头上还残留着雪花一脸怒气成大夫见状心中便大概知道了一二迎上前去将秦天雄拉进屋来坐下道:“看样子又是澜儿惹你生气了。”秦天雄兀自气乎乎道:“原指望他不傻也不笨能给我们争一口气现在看竟是一个扶不起的!” 成大夫拍了拍秦天雄肩膀道:“慢慢说今天他又怎么惹你这个师父生了这么大的气?” 秦天雄道:“我们练武的人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讲究的就是功夫扎实吃点苦也是在所难免的。我们几个和帮中弟兄对他期望甚大所以我从来不曾因为他是帮主义子便娇惯他反而对他十分严格怎奈他人虽聪明学起武来总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我教授他武功他还要反过来对我指指点点这不今天又对着雪花又痴又傻的说了一堆我听了就脑袋疼赶紧让他回去了。成大夫我可实在没有办法啦!” 成大夫道:“唉秦兄弟这半年多我一直在找出他身上内功的路子但是未能成功他到现在也只是能练些外门功夫。你在我们这帮兄弟种外门功夫最为扎实出色所以才让你教导他。澜儿虽面上不说但是不能练习内功心里必是难过的说话如果不中听你也要包容一下才对。” 秦天雄道:“你也忑小瞧我了难道我为了他说什么得罪的话就不教了?自从说定要传他武功他便不是十分上心学武之时总有异议。最初我还道是因为我言语不够文雅后来请了方堂主、张护法他们结果还是一样这你也全都知道难道是我们兄弟都没有容人之量?个中原由你也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 成大夫叹道:“事到如今我何尝不知道他的难教?但是现在也只能教一步是一步了。他比不得殷殷从小练功也不能修习内功就是现在认认真真的学恐怕到时也难逃一败。当年各堂主因为受曹总管之恩所以匡义帮上上下下无不尽力追杀帮主这林剑澜是帮主收的螟蛉义子本属无辜由于帮主和夫人之间的争斗卷了进来现在不学些武功防身恐怕将来难逃一死啊。” 秦天雄道:“成大夫你宅心仁厚可是我们即便愿意教也要他愿意学才行也罢以后以我性命保他不受伤害便是老成我也劝你一句也不必替他研究什么内功心法了不肯好好学招式即便有了内功又能怎样难道对敌之际就是乱拍乱打?实在要教你……你另请高明吧!”说罢起身便走却被成大夫一把拉住道:“你先别着急我们去找方、张二位兄弟一同去教导林剑澜一番总让他懂得我们一片苦心才是。” 秦天雄虽怒气未消但成大夫好言好语劝了一阵也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不好再作便闷闷跟着成大夫走出屋去。 林剑澜此时正在屋里呆心中道:“早上不过是说秦叔叔那招鲸鱼合口两腕搅拧缠绕相靠本应是一腕拿住对方手腕拧住另一腕完全可以空余出来向对方施以迎门掌他便脸色不善让我先回房修习自己却急急走去不知何故唉也许又要找成爷爷来说教。”想到这里摇摇头走至窗前将窗子推开。 自他住进了林龙青的屋子便时时推开窗子向外观望这一湖碧水那池边的柳树先是片片飞絮常常飞入窗中弄的满地都是后来渐渐的天气凉了那柳叶便如同金钱串一般垂在水上映得整个湖面都黄灿灿的现在柳树的叶子已经落光入冬的寒风早把它们吹的无影无踪下了雪枝条上晶莹剔透透过这景致林剑澜才能稍稍感受到北方冬天的影子。一阵寒风吹过来却并不寒冷林剑澜心道:“也只有在这江南之地才敢这样开着窗子那种彻骨的寒冷毕竟只有在北方才有。虽然这里有绸缎的被子精贵的暖炉还有冬天都不会变黄的树可是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乡怎样也喜欢不起来。” 此时看着湖面仍未结冰却清澈冷冽黑幽幽的更衬得岸边的白雪越耀眼林剑澜心中又道:“难怪青叔每日常常对着窗外一呆便是几个时辰那时我还不太懂现在自己也在异地他乡总算明白了青叔思念江南和我想念北方那个小村子是一样的。”正在胡思乱想却听见外面脚步声杂外面有人叫道:“澜儿?” 林剑澜心道:“果然秦叔叔又叫成爷爷来了”将窗子合上一脸的愁思跑到门边已经是一张笑脸开门却见成大夫身后还跟着方堂主等人俱是面色凝重便收起了笑容躬身闪在一边。几人鱼贯而入各自坐下成大夫凝视林剑澜心道:“这半年多来却是成长了不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少年了。只是不知他的心思都花在何处了。”想罢不禁面露忧虑之色对林剑澜郑重道:“澜儿你过来。” 林剑澜慢慢走到成大夫身边坐下低声道:“成爷爷有何吩咐?” 成大夫道:“这半年多来在座的方堂主、张护法、秦护法俱都教授过你可是提起你来无人不是唉声叹气道你不服管教这三个人俱都是帮中武功高强的佼佼者就是江湖中也是跻身一流之列的高手竟没有一个够资格教你的么?” 林剑澜见成大夫面色不快语气中已然有责备之意不敢再坐起身道:“澜儿不敢。” 成大夫见他惶恐叹道:“我这段时间寝食难安日思夜想俱都是在琢磨怎样让你修习内功秦护法他们则负责教授你外门功夫只待你学了内功便相互融合大家这片赤诚之心你应该再明白不过为何三番四次惹他们不快?” 林剑澜正欲开口说话却又停住心道:“青叔留下的那些基本的拳册剑诀我都看过其中绝大部分却和秦叔叔他们所授不同两厢对比显见青叔的别有一番见地更加高明。秦叔叔他们教授我的时候我便时时将青叔说的比划给他们看他们却说我不好好打根基为人浮躁就像今日又惹得秦叔叔不高兴。唉我原以为学武之人若有人执不同见地必定如闻纶音即便争论起来那也是高兴的。可是他们却对我不加理睬有时还加以指责只是因为我不过是他们的徒弟在他们眼中我还是什么也不懂的少年罢了。”想到这里低头道:“澜儿知道错了下次各位长辈再教授我武功我定不会再惹叔叔们不高兴。” 秦天雄见状皱了皱眉道:“小公子哪次你不是这副可怜样子给我们赔不是?可是过不了几天又变成老样子了!你就说说今天还没有练便对我教你的招式指指点点我好言告诉你不能浮躁你反而对着飞雪磨磨唧唧说了一通你说这怎么能不让我们大伙儿心寒?” 林剑澜见秦天雄却仍是记着早上的事情不忘心中反而对他有了一股怜悯之意自己虽然不能修行内力对武功也不感兴趣但是却觉得青叔留下的书十分对胃口每每夜里翻读常有所感更加佩服青叔的造诣。也就是这半年多来他才真正领悟到了练武之人其实天差地别内功修习得法加上招式精妙勤学苦练可得跻身一流高手之列然而这只不过是“武功”而已;在其上还有“武学”能上层楼的人就更寥寥无几他们往往能籍由“武功”领悟到更高一层自称一派自创武功心法而青叔三十多岁便自创武功岳大哥也是根据自家的棍法创了一套剑法到此地步青叔却在书中时常感叹始终无法领会“武道”。恐怕自古以来能到此境界的人也不多见因他们顿悟了以后便鲜少在江湖中出没恐怕也是因为难逢敌手高手寂寞吧。 第二十回 笑论金戈 难解大厦倾 林剑澜看了一眼秦天雄见他兀自气的须皆张虽然心中对他很是尊敬却还是暗中叹道:“秦叔叔终其一生不过是‘武功’过人罢了。请牢记”见他始终盯着自己只好道:“成爷爷若我现在内外兼修几年后胜过殷殷的可能有多大?”成大夫一时竟顿住。林剑澜见他不答又道:“若我现在只修外功、兵刃胜出的可能又有多大?唉成爷爷我知道你们为了我好希望我有一技防身到将来也可避免杀人之祸。” 成大夫道:“这些话也不知道对你讲了多少遍了。只可惜纵然现在能够修练内功时间恐怕也来不及了何况你还并不用功你今早又胡说些什么了?” 林剑澜只好看着门外的飘雪答道:“我只是看天上下雪问秦叔叔对这满天的雪花有何感想。” 秦天雄道:“我心中当时欲借着这雪花规劝小公子一番便道:‘这雪花却正如江湖中的弱小者一般在空不免受寒风侵扰不能稳其身形落于地上却要融化是最要不得的。’没想到小公子听了并不有所领悟自己在那里乱七八糟说了一些我却不记得了。” 屋内众人皆微微颔心中道秦天雄虽是粗人这几句话说的却大有道理方铮道:“秦护法说的甚是有理澜儿你为何不听?” 林剑澜缓缓将目光从门外收回道:“我并不这样想。凭云升降从风飘零值物赋象任地班形才正合武道之意。” 成大夫略有不快道:“你小小年纪才学了半年懂得什么武道?” 林剑澜像大人般叹了口气正色道:“成爷爷怎地就忘了以前讲过的话了?‘学武之事只论领悟早晚而不论耗时多少。’这句话澜儿一直铭记在心深以为然澜儿是觉得各位叔叔再教导下去恐怕我永远也无法触及武道之颠峰。越是注重招式的条条框框离武道就越来越远最多只能是‘擅武’而已更休论‘悟道’了。” 众人皆哑然成大夫心中大觉不快太阳穴处青筋跳了几跳道:“狂妄的小子历来匡义帮的帮众都是一招一式苦练成名里面也不乏武林中出色人物你怎敢妄论武道?” 张护法也是面露失望之色道:“你要再这样痴迷下去我看别说胜过殷殷就是保命也难!看来你秦叔叔说的没错也不必教你了只到时候保住你的性命便是!” 林剑澜听成大夫这番话心中黯然失落道:“本来希望将话说明成爷爷或许对青叔这一说法赞许有加怎奈他们把这当成我的狂妄之语。”但他脾气甚倔心中反而不服道:“我偏要自己保住性命不劳烦你们不但要活得好我还要胜过殷殷给你们看。”这些却只在心里说只因他已明白:“原来以为成爷爷他们对自己好所以什么事情都可以说现在看来却不是的有的话能说有的却不能。”心中又道:“成爷爷向姑姑争取好不容易可以教我自然想我乖乖学武他们对我毕竟还是一片好意况且他们若是生气了再也不理我那我在这里又有谁能依靠?” 想到这里他心中毕竟有些害怕对众人深鞠了一躬诚恳道:“澜儿真的知错了以后一定虚心求教再不敢惹叔叔们和成爷爷生气了你们千万原谅我吧。”说罢声音竟有些微微抖。 众人之前见林剑澜道歉均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不甚诚恳今天见他是真心悔过声音也吓得抖显见是真的怕自己生气顿时脸色缓和下来道:“看你是真心知道错了切记以后不可如此了。”“你可要收收你这浮躁狂妄的性子了。”林剑澜均是一一答应秦护法等人却并不知刚才那一瞬间林剑澜脑中已经转了好几个念头纷纷满意散去。 见成大夫他们离开林剑澜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虚情假意的答应实在太过劳累可是自己若再坚持下去只恐怕闹僵了冷了成爷爷他们的心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虽然还是学武若有想法千万不可当面说出回到屋后再自己写下来慢慢琢磨便是。”想到此跑到书案那里七翻八翻的找了一叠纸规整一处却又呆在那里茫然的自问自答道:“你到底能赢过殷殷吗?唉我看不能。”顿时有些泄气仍旧拿了一本林龙青留下的书边看着比划边步入到内室之中。 却听外面曹全急急喊道:“小公子小公子!”这半年多林剑澜已经和他们混的十分熟捻又将书放下跑出去道:“唉曹二哥没看我被人训了半天刚清净一会儿又什么事啊?”那曹全却咧嘴一笑道:“有人来看你说是你听说了必定欢喜。” 林剑澜纳罕道:“谁啊除了青叔我不认识什么人还有谁会来看我?” 曹全见他面带疑惑道:“难道他说错了吗?既然如此我回复岳堂主说小公子不记得便是。” 林剑澜一听急道:“岳堂主?可是江宁分堂的岳堂主?” 曹全道:“正是江宁分堂来的岳灵风岳堂主。” 林剑澜听罢欢呼一声:“真的是岳大哥!”径直跑了出去扔下曹全在后面兀自纳闷:“岳……大哥?和我们帮的分堂堂主也是称兄道弟的……这位小公子真有本事。” 林剑澜已对总堂内的路径甚是熟悉一路小跑不多时便跑到了匡义堂门口兀自还气喘吁吁向里望去大堂内并无人影二楼之上隐隐传来人声想必在商讨帮中事宜林剑澜便走到对联那里仰头细细观望又复走远到门口处上上下下的打量手还跟着笔画在空中描摹。却听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转头望去见岳灵风一袭竹青色的袍子手执长剑正一步一步走下楼来林剑澜欢喜的迎上去道:“岳大哥!” 岳灵风道:“你倒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对空写字。” 林剑澜微微脸红道:“青叔这字写的实在绝妙笔锋遒劲有力一入眼似有金铁之声响在耳畔一般我却怎么也描摹不来。” 岳灵风笑道:“你也是个痴人要是见到这对联的原本估计更要惊叹了!” 林剑澜奇道:“怎么这字最初不是青叔写的吗?唉我以为这字已经很好了!” 岳灵风道:“你评论的原本不差现在挂的这对子一看便有杀伐之气笔锋凌厉原来那副对子字虽然更好可是却并不合适我曾见过几次那字笔锋缥缈藏锋而不露略有出世之意因此你义父便自己写了一副将那个替换了。”林剑澜羡道:“等青叔来找我我定要他将那副给我观赏一番。” 岳灵风见他语气天真心中叹道:“还不知帮主何日归来我们自然希望帮主与那件事情无关早日回来也免得我们一干人等陷于恩义两难全之地只苦了林兄弟。”口中却道:“那是自然到时候记得告诉岳大哥同来观赏。” 二人说说笑笑不觉快到了水榭处岳灵风道:“这次来的匆忙不曾给你带几本书解解闷。”林剑澜心道:“岳大哥爱书成癖故觉得别人若是没有了书看必定也是整日枯燥难忍。”便答道:“有岳大哥这番心意就行其实这么长时间来澜儿倒不觉的怎样烦闷我住在青叔以前住过的地方青叔倒是留下了很多书我经常翻看。” 岳灵风抚掌大喜道:“原来你住在帮主那里那你可真算的上是有缘了你义父屋子里那几本拳谱剑法看起来虽破可都是宝贝呀!”林剑澜惊道:“岳大哥知道吗?”岳灵风点点头道:“因江宁分堂离总堂并不远也算是总堂的一个外围屏障所以我时常过来商讨大事偶尔也来这里坐坐帮主非寻常人对于习武常有领悟便记录于其上却随处乱摆并不避人这些书我都看过。” 林剑澜点了点头把门推开将岳灵风让至屋内道:“不错青叔真了不起。常常一个招式我起初想不通后来往往要花掉我一整夜的时间才明白真是绝妙之至。”岳灵风道:“一整夜想通一个招式已经相当不错看来你也是个学武的好苗子有成大夫他们教你你现在应该也算是初窥门径了吧?”却见林剑澜神色沮丧将这半年多来习武的经历大致说了一下叹道:“就是这样了所以并无进展。” 岳灵风沉思道:“你跟他们说这些岂不是明珠暗投秦、张二位护法最不喜这种文绉绉的东西成大夫这般年纪又岂容你这初学武功的少年对他指指点点?你能看到帮主遗留的心得实属大幸可是无法修习内功对于学武之人又是大不幸有成大夫帮你找寻解救之法应有出路不过有句话成大夫说的对你不能修习内功之事千万再不能对其他人说了知道吗?” 林剑澜点了点头道:“岳大哥不必替我担心哎呀你到了这里我却只顾着自己向你吐苦水大大的不该。岳大哥是有公务来总堂的吗?” 岳灵风神色凝重道:“不错事情比较紧急便亲自过来了我们靠近长安的两个分堂半月前传来消息被东都御寇司剿灭了两个堂主下落不明。”林剑澜道:“东都御寇司那是什么?”岳灵风道:“东都御寇司是朝廷那边的机构里面均是一些内廷高手也笼络了一批愿意投靠朝廷的江湖人士哼武后荒淫便专门弄了一个控鹤府供她享乐又担心天下不太平便收拢这些人为他卖命对付武林中人……对了你知道离总堂最近的三个分堂吧?” 林剑澜道:“知道我见过他们的分堂堂主来过是台州分堂、黄山分堂还有岳大哥你在的江宁分堂。” 岳灵风颔道:“嗯这三个分堂乃是帮主亲手设立堂主也是他亲自挑选任命离总堂最近呈三面环绕之势因此若有风吹草动我们三个分堂必然会提前知道对总堂及时预警这里便会作好防范有所部署。”说罢一笑对林剑澜道:“这自然也是你义父的用意之所在。” 林剑澜以手支颐道:“这个我晓得匡义帮既然是第一大帮自然招人眼红要防范其他帮派维持自己威名不坠花的气力并不会比当初建帮少就好比打天下和治天下一样的难。” 岳灵风笑道:“我们可没有这么大的野心什么天下不天下的这可比的有点过了就像帮主写的对子不过是图个匡扶正义、快意恩仇罢了。”话音刚落神色便凝重起来道:“但是你说的不错匡义帮如今之势不但江湖里面其他帮派眼红就是朝廷也对我们虎视眈眈。这次便是我们江宁分堂先有所察觉不少东都御寇司的高手在江南一带活动也有少量军队进驻周边各镇我还怕是所查有误特地让人联络了台州、黄山二堂结果他们那边也是一样。” 林剑澜惊道:“难道官府会来打这里吗?” 岳灵风摇摇头道:“刚才和曹夫人、成大夫等人商议也未必就是冲着我们匡义帮而来。我们三个分堂围着总堂却正好把一个地方围进去啦那个地方可不太平。” 林剑澜眼睛瞪的老大问道:“什么地方?” 岳灵风道:“太湖!” 林剑澜道:“没有听说过那里还有比匡义帮更厉害的帮派吗?” 岳灵风道:“不是太湖那里不过是普通的百姓罢了。”却长长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咱们江南这地方有丝绸有稻米纸墨、茶叶也是响当当的可自打武后擅权以来倒是越富裕的地方越倒霉苛捐杂税不断备受压榨更兼有那些皇亲国戚鱼肉百姓太湖那里本是个富裕平静的鱼米之乡现在倒有半数以上的百姓流离失所前几年一直哗变不断朝廷缕缕出兵镇压。” 第二十一回 一心悬悬终见 林剑澜道:“我来江南已经这么多时日不能出去却没想到这边这么苦相比起来虽然我家乡是苦寒之地可是也还算安稳。请牢记那后来结果怎样?” 岳灵风道:“还能怎样老百姓只不过是被逼得没有法子才起来闹事他们又有什么本事和朝廷的军队打?自然是被欺压的更苦。可是后来去了一个姓袁的神秘人物收容百姓组织起了太湖义军自铸兵器自囤粮草与朝廷抗衡周边凡是过的苦不堪言的人大都投奔了太湖义军。这下子便成了气候朝廷派了几次兵居然都被打败!” 林剑澜兴奋道:“打的好!” 岳灵风笑道:“林兄弟你这话要被官府听见可不得了。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东都御寇司高手和军队是冲我们匡义帮呢还是冲着太湖义军……” 林剑澜道:“要是他们是去太湖匡义帮便不管了吗?” 岳灵风沉吟道:“我们江湖中人平日并不和朝廷来往也不轻易和朝廷结仇太湖义军那里虽然离总堂甚近我们却并不熟悉要知道一旦相帮便是与朝廷为敌了。若是林兄弟你会怎么做?” 林剑澜沉思了一会儿方缓缓道:“岳大哥要是我就会帮助他们。” 岳灵风“哦”了一声心中不觉已忽略了林剑澜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正色道:“愿闻其详。” 林剑澜道:“第一太湖义军占了一个‘义’字况且虽然现在和朝廷作对毕竟初衷是为了贫苦百姓;第二义军中俱都是些平民百姓恐怕会武功的人没有几个普通官兵倒可以力敌只是怎么对付东都御寇司高手?如果太湖义军在匡义帮总堂范围内被官府剿灭叫江湖中人和其他各派如何看待我们?嘲笑我们无能倒在其次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散步说我们和朝廷勾结那可是大大的不妙;第三这个道理却简单‘唇亡齿寒’江南这地界风起云涌义军被平了朝廷反而更可以心无旁骛的对付我们了。”说了这一大通林剑澜倒有些不好意思脸红道:“我的看法可能太粗浅了岳大哥你可不要笑话我。” 岳灵风道:“林兄弟太过谦逊你说的颇有见地等另外两个分堂的堂主到了我们还要再行商讨。况且虽然有少量官兵进驻却不知道他们何时才会行动?” 林剑澜被岳灵风赞许大胆了许多道:“依我看他们恐怕年前不会动手。青叔常说官府中人养尊处优惯了兵丁们也是鲜少操练既然说是太湖估计那里是水域极多之地若在水上交兵不受兵刃之伤恐怕掉到水里也要去了半条命又不像老百姓镇日在水上操劳度日这等寒冬腊月他们从官到兵谁吃得了这个苦?” 岳灵风连连点头笑道:“不错不错别说是官军就是那些什么东都御寇司高手恐怕也不想太湖上翻船掉到冰窟窿里受罪!呵呵等我们商议此事之时我若要把这些高见讲出去恐怕没人相信是你这个小孩儿说的吧?” 林剑澜忙从凳子上跳下来道:“不行不行千万不能说我学武姑姑都很不高兴如果我再对帮中这等大事指手画脚她会不高兴的!” 岳灵风想了想道:“唉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曹总管未曾去世之时夫人并不是这般刻薄性情十分温柔哪怕是对小鸟小猫都十分爱护她虽然对你面色严厉却未必就会害你你且安心。” 林剑澜道:“这个我知道的姑姑……她也十分可怜所以我不想让她再因为我怒这样对她身体也不好。” 岳灵风见他面色沉重似乎真的为林红枫难过心道:“林兄弟心地善良那日险些被曹夫人所杀被劫来总堂却如此在意曹夫人心绪真真难得。唉帮中众人不晓得他今日对武功和太湖之事的这一番言论还拿他当一个普通少年看待照我看来若能修习内功他日后的成就应在曹总管之上就算是帮主恐怕也不在其下。”想到这里心中又道:“身入江湖到底是福是祸一时也难说就像我终日为帮中事务奔走可是心里却总也快乐不起来……可是若林兄弟没有这般经历这一生也不过在乡野之中恐怕只是一个寻常农夫与其他庸庸碌碌之人又有什么两样?”林剑澜见岳灵风突然起呆来走到面前拿手在他眼前摆了一摆岳灵风方回过神来叹道:“最近常常呆真是有些精神不济林兄弟我连夜从江宁分堂赶来可得去养养精神了我现住在成大夫那边的厢房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若有事情便去找我。” 林剑澜略显失望道:“这样啊那你去吧我还想你带我出去玩我自来了这里还未出去过他们都怕我跑了可是归路杳杳我身无分文哪里回得去?” 岳灵风怔了一下道:“这也的确苦了林兄弟这总堂里面虽然林树繁茂楼阁秀美可一年四季看也看到头了怎能不枯燥?只是夫人若不点头恐怕谁也不能带你出去等官府这件事情过了我便和夫人说说以我性命担保带你出去走上几日!” 林剑澜闻言方打起精神来:“那可再好不过在书上看的再多也没有自己亲眼见了的实在那可就说定了!” 岳灵风禁不住笑道:“说定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方拱了拱手告辞而去林剑澜见他背影远去暗道:“成大夫他们几个虽然和我相交了这么久可是却还不如岳大哥和我亲密。”心中不禁期盼着这个年过去又想到官兵和东都御寇司高手暗地里在江浙一带聚集若是真的对付匡义帮而来却不知能不能应付得过即便应付过了恐怕帮中也有伤亡想到此心中暗喊道:“青叔若再不来你心心念念牵挂的江南就要出事了!” 转眼之间已过了年关年前在三个分堂的堂主均到达总堂后岳灵风便将林剑澜的意见提了出来众人皆觉有理因此在自家防范的同时也不免要考虑若是官兵冲着太湖而去是否派人前去派谁前去为了打探清楚每日要安排数十的喽啰到各地打探消息然后再行汇总虽然均认为东都御寇司不会在年关临近之时难却也未雨绸缪帮中除了各头领日夜不离总堂外其他俱是按时辰换班比以往倍加严密匡义帮上下竟是一点过年的气息都没有。听曹忠曹全讲算这一年帮中已经过了四个这样的春节了这几年因为曹总管身亡帮主外逃下落不明总堂也是沉静的很没有什么庆祝。 这个年就这样既忙碌又寂寥的过去了在众人商讨对敌之策的时候只有林剑澜是轻闲的又过了一年他已经不是那个吵着要外婆买鞭炮放的孩童年三十那个夜里他一人对着夜空看着极远处的地方偶尔钻出几缕烟花的亮色心中只有无尽的思念和感慨但他已经不会再为了因为离开家乡和亲人而哭泣心中只是暗暗的祷告着望外婆一切都好。 不像北方过了年还要一直寒冷到清明一过了年江南的天气便开始明显的转暖窗旁柳树泛绿的枝条给湖水也带来了一丝暖暖的绿意总堂内的梅花早已开过又凋谢一树树的小桃红、海棠也挂满了粉红的花苞此时去太湖和留守总堂的人选也基本上确定了下来黄山分堂的赵堂主、台州分堂的凌堂主已经亲自带着这一批人去支援太湖以防万一其余人则在总堂留守。探子们得到的消息是官兵已经分批去往太湖各个分堂也没有消息传来想必并无什么变故可是东都御寇司高手却失却了踪影其实这也难怪若真是高手以探子的身手恐怕也跟不住 此时秦天雄等人早已无暇顾及林剑澜他便每日在帮中走来窜去但大部分时间则呆在林龙青的屋中拄着脸透过窗子呆。看着这像小城一样的总堂里春意融融可是每个人脸上却沉重的很如同凝了一块冰一般个个都摩拳擦掌枕戈待旦而林红枫则显得更加的焦躁不安林剑澜心中却十分明白:“姑姑这般模样恐怕是她掌管匡义帮以来的第一件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自然是心中紧张御寇司派高手前来不过却也是因为担心青叔不知什么时候便要回来寻我无法应对吧。”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外面呼哨一声传来兵刃敲击之声林龙青这间屋子后窗径直对着水上折桥竟是极佳的观战地点林剑澜屏住了呼吸两眼瞪的大大的向那折桥和大门相连之处看去却见一柄朴刀扔了进来摔在水中一人急急奔了进来高喊到:“迎敌!迎敌!”步法却并不混乱避开了机关向里面冲去林剑澜认得此人是外围负责林中埋伏的一个副头领见匡义堂那边几个人影飞奔而出兔起鹘落瞬时已经来到桥头秦天雄拦住了那头目问道:“怎么如此慌乱?来了多少?”那头目只顾奔路险些撞到秦天雄身上见是护法放定了定神道:“就一个人……” 秦天雄闻言却已经面露不悦之色那头目见他脸色忙道:“武功高强的很外面已经拦住了可是陈头领和大伙儿不过是勉力支撑恐怕就要杀进来了!”话音刚落外面的金铁之声便突然停住接着便是一个接一个的人被扔了进来却是准头十足俱都仍在折桥之上“哎呀”、“哎哟”之声不绝于耳片刻功夫林中守卫的二十几个人层层叠叠的摞在桥上最前面那个却出了一身的冷汗只因他若再被扔向前一点点便要触动桥上机关乱箭穿身而死。 众人神色皆是一惊凝神向门口望去却见陈头领双手下垂直挺挺的走了进来脖子上横着一把长剑众人顺着剑看过去见那剑柄处被一截衣袖遮住原来是一位高大老者隐在陈头领身后却觉得长相甚是陌生。 秦天雄见状大怒心道匡义帮何曾受过这般侮辱陈头领武功也算不低竟被人拿剑指着垂手而进正待上前却一把被成大夫拉住摇了摇头。成大夫将秦天雄拉住自己上前拱手道:“老朽也算是早入江湖竟从未见过阁下这般人物进我匡义帮重重暗卡如入无人之境不知匡义帮哪里得罪了阁下竟至闯帮伤人?” 那老者并不做答只是透过陈头领向前看去细细打量成大夫等人扫了一圈以后似乎松了一口气一般沉声道:“我并未打算伤他们只是我一入林中他们便向我攻击阻拦招招要取性命如同我是他们仇敌一般。” 林剑澜见那老者身形已是十分熟悉心中惊疑不定此刻听到那老者开口说话狂喜之至将头伸出窗户向那老者挥手大呼道:“青叔!青叔!我在这里!” 那老者听到林剑澜的喊声面色一喜转向水榭那边见林剑澜兀自挥着手兴高采烈便将陈头领推开伸手疾点了两下却是解开两肩穴道再不言语纵身点水而行片刻已经来至林剑澜窗外脚尖却立在水面。林剑澜见他能站在水上却不下沉甚是好奇伸头向下望去却见林龙青脚下隐隐约约得见一根荷杆般粗细的立柱只是水波荡漾平日无法察觉顿时了然一笑又抬起头来见林龙青已然摘了面具目关温和嘴角微微上扬。 林剑澜心中一热眼泪已经流了出来赶紧擦了擦哽咽道:“青叔”又向林龙青右胸仔细看去担心道:“青叔的剑伤好了吗?” 第二十二回 飞笺示警相探 林龙青道:“早就好啦这点小伤还难不倒我。”说罢环顾四周微笑道:“你可长高了不少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住在我平日住的地方可还习惯吗?”林剑澜急忙点点头道:“好的很我若是想念你和外婆便会推开这窗子像你以前在我家一样对着外面呆。”林龙青歉疚道:“是青叔连累了你害你和你外婆分离这次青叔无论如何也把你平平安安的带回去让你们祖孙二人团聚。” 众人见林龙青进得总堂视大伙儿如同无物却径直到林剑澜那里旁若无人的畅谈离别旧情秦天雄等人心中甚是尴尬见林龙青对他们不理不睬立在桥头竟不知如何是好走也不是站也不是陈头领也是兀自站在桥头呆心道:“帮主……我竟然连帮主都不认得了还领着大伙儿向他出招……”内心惶恐之至。那些被掷到桥上的帮众此时已经纷纷站起却并未受什么伤在那里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秦天雄撇了陈头领一眼更觉生气怒道:“陈头领你还愣在这里作甚?糊里糊涂的向帮主出手还不赶快带着你这帮兄弟下去?”陈头领颇觉委屈心道:“谁知道帮主化成了一个老头儿之前也是你们说看到可疑人物便出手阻拦现在却来拿我撒气。”嘴上却并不敢还口唯唯诺诺的带着手下走出院去。 成大夫思忖了一会儿方道:“帮主此刻来的也算凑巧这样即便有强敌过来料也无妨。只是看来外围暗哨还是不够需得再增派人手……”岳灵风却急急道:“既然如此我去支援陈头领便是过会儿再让陈头领进来选派十几个兄弟出去。”说罢便奔出门去。 众人却和他一样的心思俱都不愿意同时面对林龙青和林红枫二人夹在其中为难只是被他抢了先抬头望去见林龙青衣袂轻拂立于水上谈笑自若姿势却一直未曾变过身形沉稳当真潇洒之至只是不向这边看上一眼只好齐齐望向成大夫。成大夫摇了摇头慢慢绕路踱至水榭之中步入内室对窗外的林龙青道:“帮主一路劳累此时水面风凉还是请帮主到大堂之中有什么话也可以到那里再和小公子交待。” 林龙青道:“既然如此你们先去我和澜儿随后便到。” 成大夫松了一口气退出屋去向众人招了招手一干人等向大堂方向奔去瞬时这周围便又恢复了一片寂静。林龙青目视他们走远道:“澜儿出门等我。”说罢足尖用力凌空而起落在屋檐之上竟是一点声音也觉察不出来林剑澜又想到那些林龙青平日在书本中所记心得心道:“青叔这么聪明绝顶的人恐怕这几年所悟甚多。”刚走到门边却见门已经打开林龙青站在外面拉起林剑澜的手道:“我们走吧。请牢记” 二人却并不着急林龙青边走边道:“青叔这次来的太晚真怕我妹子对你不利。”林剑澜摇摇头道:“没有姑姑对我很好成爷爷他们也是他怕我出事还让肖头领特意的保护我。” 林龙青问道:“刚才我便觉得纳闷怎么水榭附近无人巡防?若是平日有人靠近水面便会被拖下水去。”林剑澜便将太湖之事说了一遍道:“肖头领和他手下擅长水下打斗因此也一起过去了。” 林龙青颔道:“果然如此。”林剑澜道:“青叔怎么事先知道吗?”林龙青点了点头道:“我见林中防范甚严如临大敌心中料帮中恐有事端既然是防范东都御寇司高手也无怪乎陈头领他们见到我这个‘陌生老头子’便跳出来攻击阻拦了。” 林剑澜仰头道:“其实陈叔叔为人很好他很老实青叔不会怪他吧?”林龙青摇摇头笑道:“青叔岂是那种气量狭窄之人吗?”想了想又道:“我本来想寻到你便带你出去的现在帮中有大事我不能袖手旁观恐怕还要帮上一帮。澜儿不会怪我吧。”林剑澜摇摇头道:“怎么会若是青叔见帮中有难却置之不顾那就不是我的青叔了。”林龙青闻言大是欣慰道:“澜儿一直都这么懂事。” 二人一路上说说笑笑林剑澜与林龙青共处了三年实在是比他从未见过面的爹爹还要亲因此见了林龙青心中极是高兴只觉得和青叔有说不完的话见匡义堂已经近在眼前方收了口。他心中实在担心林龙青和林红枫见面又起冲突却觉得手被林龙青紧紧握了一下大感安心便跟着林龙青并排走进了匡义堂。 其实在林龙青一露出真面目和林剑澜相谈之时便早有人急急奔回匡义堂给林红枫报信林红枫心中道:“果然还是来了。”却并不出堂心知林龙青和其他众人必定会过来便领着殷殷在大堂中等候不多时果然成大夫一干人等走了进来将刚才之事说了一遍林红枫嘴上却不肯绕人讽道:“不知道是谁心心念念要培养什么小公子这小公子的义父可是一点都不领情。” 秦天雄脸上微红抬头见成大夫却仍是面无表情处之泰然只好自己干咳了一声遮掩过去。过了一会儿听有说笑声由远而近林红枫心中恨恨道:“你们倒心中高兴待会儿便叫你们知道知道苦处。”便一眼不眨的直直盯着门外片刻那说笑声安静了下来两条长长的身影投进门来却见林龙青执着林剑澜的手缓缓步入堂中。 林龙青一进大堂便见林红枫坐在正中背后还是自己早先少年轻狂之时写的对子正是自己平日坐的那把象征“帮主之位”的椅子但见自己的妹子双手紧紧抓着扶手手指干枯苍白再向上望去这一年那美丽容颜却老了很多照比当日院中也是瘦削憔悴了不少想必这一阵为了防范外敌也是日夜操劳心中一阵酸脸上悲喜交加却仍是没有半点恨意。 二人背光而立林红枫却看不到林龙青脸上这关切之情只听他轻轻叫了一声:“妹子最近好么?”语气却是百感交集。 林红枫听这语气温柔如同以前一般心内也是一酸面上却仍冷冷道:“好与不好与你何干?说到底你也并不是为了看我好不好来的吧?你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这匡义帮总堂莫非是能证明自己既未与朝廷勾结也未杀害书剑前来向我们讨要这匡义帮大权将我们母女扫地出门么?” 其实林龙青这一年来心境又和当日大不相同每每摩莎着手中的匡义令便反复思量最后才暗自下了决心:“妹子再如此下去只有七年的活头她已经无法报仇心中只想要殷殷掌管帮中大权若要这牌子了妹子这一个心愿还能保澜儿的平安那又有何不可?”心中早已把着匡义令看的不再像当初一般重要已经暗暗打定了主意若是林红枫阻拦自己便将这匡义令交给妹子然后带着林剑澜远离匡义帮去东都一带寻找他的父母。想罢苦笑了一下道:“妹子何必还钻这牛角尖我这次来只是带走澜儿和他外婆团聚。现下帮中即将有大敌前来一旦退敌我即刻离开总堂从此再不与匡义帮相关!” 此刻匡义堂上众人见林龙青说的绝决俱是一愣议论纷纷方铮道:“帮主何出此言?” 林龙青却摆摆手道:“各位兄弟长辈莫再叫我帮主现在的帮主便是我妹子了以后她再愿意传给谁只随她高兴和我无关了。” 林红枫对他猜忌已深却并不信他尖笑道:“我掌管帮中事务四年做帮主岂用你肯?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以你的本事从那日这孩子被我带走起到总堂也不必花一年的时间吧?东都御寇司高手要来你便恰恰这时节赶回帮来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只怕你是闻听了风声要给全帮上上下下施个大恩到时候哪怕这些人对你不死心塌地重新效忠?” 林龙青见林红枫歪曲自己一片好意急道:“妹子你要怎样才肯信我?” 其实林龙青心内还有隐言他到了扬州本欲慢慢在总堂周围先行打探再行寻找林剑澜最好有个万全之策。却见江南这一带朝廷增兵而至又见有一些东都御寇司中的高手纷纷聚集在此形迹可疑心中顿时想起几年前曹书剑勾结朝廷私遣黑衣队残害武林同道一事。 虽然他已决定以后不再干涉匡义帮之事但是帮中一人一物总关情更何况林剑澜还在总堂便觉事情也许已经来不及容他慢慢策划回到住处就开始收拾行礼物品准备立刻启程前往总堂却听“嗤”的一声回头望去见窗纸已经捅破桌子上钉着一张便条急急看去却是“回总堂迟则生变”八个字他来不及多想推开窗子跃了出去飞身跳上屋顶却见一高瘦的黑影立于不远处的屋檐之上见到自己便足向北奔去。 林龙青便也施展轻功跟去他平日在江湖中以号称掌法剑法双绝但轻功也着实不差一路跟去却见那人虽似只有几步之遥马上就可以追上但自己和对方之间却总也无法再比这几步之遥更进一步了他心中越惊疑不定二人一个跑一个追过了一会儿已经来至在了荒僻之处。林龙青觉得那人似乎有意引自己追赶便停步不再追赶却见那人也停下回头望向林龙青却是一身黑衣打扮黑纱蒙面只露着一双眼睛。 林龙青见那人施展轻功奔了这许久却听他呼吸平稳丝毫不露疲意心中暗道:“我还在匡义帮之时并未见过此人非我自夸江湖中可胜过我的人除了上一辈武林名宿也不多见了怎么短短几年之间竟有如此人物?林龙青啊林龙青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叫你再不敢小觑天下英雄。”忖罢朗声道:“阁下传书示警轻功出众看来阁下有意引我来此却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呵呵”一笑听声音并不年轻道:“匡义帮主何必这般在意在下身份?在下不是江湖中人前来会你自然是有隐衷再者你不是也是乔装改扮不欲人知么?” 林龙青心中疑道:“快到江南以来我一直没以真面目示人平日也甚少施展武功此人如何得知我的身份?实实可疑待我来试试他的功力深浅。”当下便道:“你既不是江湖中人为何传书示警?那八字有何用意难不成你是东都御寇司的人?”说罢飞身而起凝聚掌力向那人一掌劈下那人拧身避过道:“林帮主好大的火气怎么如此对待通风报信之人?”却也并不闲着转身袖中已鼓满真气向林龙青卷去林龙青一招“分花拂柳”将对方来势引开又一招“长驱直入”直拍向那人前心那人却并不闪避回袖出掌竟和林龙青硬对了一掌一瞬间二人均觉得一阵气血翻涌林龙青惊道:“不想东都御寇司竟有如此高手!” 他盛年之后便罕逢敌手此刻却激起了好胜之心见那人眼中也是一片赞叹便右手一拳向那黑衣人扫去那人似乎并不在意见他来势将尽之时才稍稍退后将将避过却见林龙青已然变拳为指生生比拳头长出了二寸点至他前胸!那人眼中方现出惊异之色有带着些遗憾之色右手迅即二指如剪欲封住林龙青指劲却又见林龙青指法已变化为掌法掌虽未到掌劲已至逼着那人的右手一起拍在前胸那人被掌击的连退几步右手捂胸连连咳嗽不已却道:“林帮主好内功!可惜拇指已失在下无缘领略林帮主乾元剑法了!” 第二十三回 寸土群英汇林战 林龙青一惊心道:“此人武功惊人我虽只用了八成功力但若是旁人受我这一掌估计早已心脉俱断他却还是谈笑自若。”却见那人笑道:“帮主且慢动手实不相瞒在下也不是御寇司的人!我不过是个不在江湖、官场的闲散人罢了。” 林龙青道:“既然如此阁下传书何意又从何而知匡义帮有变?” 那人笑道:“林帮主心知肚明何必问我在下不过是看不惯朝廷暴虐对江湖中事横加干涉罢了本是一片好心你若再纠缠下去怕只怕这几天朝廷便要对匡义帮难了还是早些回去以免生什么难测之事为好。” 林龙青道:“阁下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叫我如何信你?” 那人叹道:“信不信由帮主自行定夺唉你去江宁分堂看看便知。在下告辞这次还请帮主千万不要远送。”说罢转身急奔而去瞬时便隐入夜色之中再不得见。 林龙青见状心道:“听他所言恐怕江宁分堂已遭不测却不知岳兄弟怎么样了实在让人担心。”便不再追赶当夜便也来不及收拾将门锁上就连夜奔往江宁分堂。 一路之上林龙青心中却对那黑衣人怀疑不定那晚将他打了一掌那人却只是咳嗽数声看来并未受到重创。自己虽说只用了八成功力可现在想来那人必定也未用全力;再论招式那人也是游刃有余始终有种悠闲之风自己存心试探对方武功对方又何尝没有较量之意否则也不会引自己追上。细细分析越觉得那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但交手中却可看出他并非自己熟识的前辈高人武功不是少林、蜀山等名家一路又说自己不是江湖中人也非官场中人实在可疑但冒险前来送信却又透着一番好意实实让人难以揣测。 来至江宁林龙青一入分堂便觉一阵血腥之气迎面扑来暗叫了一声“不好”飞身而进进得门中林龙青便以手掩目那惨景不忍卒睹缓缓将眼睛睁开见堂内尸横遍地林龙青短叹了一声用布将口鼻遮住慢慢查看见各兄弟无不是打斗而死身上俱是伤痕累累有的骨断筋裂有的创口则隐隐散出腥臭之味恐是兵刃带毒致死。将分堂中上上下下细细搜了一遍已无一人活口岳灵风和他的副手则下落不明林龙青点了一根火把将里里外外尽都点燃走出堂去回头看江宁分堂已经是浓烟滚滚一片火海双眼已经瞪的血红。正待赶回总堂却听旁边一丛灌木之后隐隐传来响动当下翻过树林却见一人爬在地上头转向江宁分堂那边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大火正是江宁分堂的副堂主李远钟身下一条血迹直连远处显是受了重伤从远处爬行到此林龙青急忙上前蹲下将其翻过身来却几乎流下泪来但见一柄短剑没柄而入将李远钟肚腹划开了一条巨大的创口血流不止里面内腑隐约可见。 李远钟见扶起自己之人并不认识意欲挣开却见林龙青将面具摘下双目含泪道:“李堂主是我。”李远钟见了林龙青激动之至颤抖道:“帮主帮主你回来了!我……没有守好这分堂让朝廷的狗贼……”还没说完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林龙青急忙用手贴住他后背缓缓注入真气李堂主摇摇头道:“帮主我不行了他们打了我一掌又拿剑刺了我以为我死了我便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后来他们走了我又自个儿慢慢爬回来指望里面还有兄弟能有活命的出来去给总堂报信……” 林龙青道:“岳堂主呢?怎么只有你在?” 李远钟道:“年前岳堂主便察觉御寇司的人来此聚集怕是针对总堂而来便去总堂报信后来便在总堂留守防范让我们自己小心……可是……”林龙青点点头道:“李兄弟别再说了江宁分堂始终也没坠了我们匡义帮的威风我带你去疗伤你再挺一会儿。”说罢便要直身却见李远钟双手紧紧拽住自己的衣角激动起来道:“我不去帮主我不行了我要和你说我们二十四个分堂设在什么地方只有总堂的人还有我们自己知道分堂也并不张扬每隔三、五年我们还要不时的更换分堂所在就是怕……就是怕……有人使坏……可是帮主你知道么?我们……汴州、雍州的分堂……还有我们……都被人……就一夜之间……两位堂主到现在也没找到下落……我跟你说……我们帮……帮中……有……有……奸……”声音却慢慢小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声音两只眼睛却一直瞪着似乎有着无尽的恨意。 林龙青慢慢将手覆上李远钟的双眼抹了下去两行眼泪终于从他通红的眼睛中流了下来。 林龙青轻轻将李远钟尸身抱起回身将他放在已是一片火海的江宁分堂中思忖片刻便从口袋中掏出一物扔进火中瞬时“噌”的一声直冲天际在空中爆开一蓬红烟方疾行而去。 林龙青奔出江宁赶赴杭州一路之上江宁分堂的惨状不住的在眼前浮现想到林红枫可能浑身是伤的强自支撑与外敌对峙又想到林剑澜不会武功却要被御寇司的人紧紧追杀便顾不得路上停驻歇息只是足狂奔。 他进得总堂被陈头领误认为是官府中人打斗了一场面上虽然对众人冷漠但见众人都还平安内心其实极为高兴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也有心情和林剑澜嘘寒问暖。见众兄弟专心防范外敌他便将江宁分堂已灭一事压在心底生怕大伙儿为此士气低落此刻自己一片诚心被林红枫歪曲当真是又伤心又气愤。 成大夫见林红枫一意孤行眉头略微皱了一下缓声劝道:“曹夫人现在外敌当前不是寻仇的良机且莫意气用事将全帮安危置于不顾。” 林红枫闻言大怒道:“我道他此刻前来太过凑巧居心叵测你们却为他辩解竟然说我置全帮于不顾没有他在难道匡义帮上上下下便全都是废物一群敌不过那些什么御寇司的高手吗?”说罢面色泛红嘴唇却是异常的白。 成大夫急忙道:“红枫算是老朽说错了可是匡义帮从来自视甚高此次也不曾请武林同道前来相帮长安附近的两个分堂一夜被平显见此次御寇司出动了一流高手有帮主在起码也是个强援既然他有此意我们又何必拒之门外?你就听我一句吧。” 林红枫直勾勾盯着林龙青道:“谁都可以偏他不行杀夫之仇不共戴天他自己也说他不想再和匡义帮有什么相干岂能要他助我!”众人见场面僵住成大夫这等身份劝言曹夫人都不听更没人再说。 却见外面一个人疾呼着踉踉跄跄的奔进堂中左手臂上还在向下滴血右肩上还钉着一枚梅花镖没来得及取下一进来便软倒在地气息奄奄道:“来了来了快去救陈头领、岳堂……主……”说罢已经晕厥过去显是还受了内伤众人心中一凛却都是心内焦急却有一大半人心内埋怨林红枫道:“正是匡义帮生死存亡关头曹夫人却拒绝帮主一片好意只顾为了以前之事记仇大大的不该。” 林红枫此时却没想到外敌说到就到也恨来敌不是时候见报信之人伤势颇重恐怕来敌颇为强大外围防线也只能支撑一时一瞬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成大夫向前劝道:“红枫暂时把帮内恩怨放下一致对敌才好若是匡义帮今日蒙难那你还能为殷殷争取到什么?”提到殷殷林红枫方泄气道:“也罢此时先不与他计较!唉成大夫我们赶紧出去吧。”说罢一顿足飞奔出堂而去。 林龙青此时也顾不得多说心内毕竟关心匡义帮安危向林剑澜道了一声“自己小心”便也随后跟上一瞬间堂内众人俱去迎敌走的干干净净却只剩两个小孩儿在里面。 众人急急向总堂外围赶去却听外面并不喧闹只隐隐传来几声兵器撞击之声林龙青心内一沉心知外面恐怕总堂的弟兄已经多有不测估计只剩几个还在勉力支撑想到这里脚步加快跃出门去果然见负责外围防护的三、四十个人俱都倒在地上生死未卜岳灵风正提剑和一人缠斗却是已落下风周围则还站立十数人有的也是身上有伤显见总堂的弟兄曾于他们生死相搏再远处则密密麻麻站立了几百号官兵打扮之人手执弓箭已经摆好了架势。 那旁秦天雄已然扶起了陈头领见他嘴角渗出血迹脖颈之上则有处大大的划口血便从这里汩汩冒出眼见是活不成了却听他断断续续道:“小心他们兵刃上有毒。”又是一笑道:“秦兄弟我这回可没让人……拿剑指着……带人进去……”说罢头向下一沉已是没了呼吸。秦天雄心中悲怆将陈头领尸身重又放下迈开大步向前走去怒道:“御寇司的狗子今天便让你们给匡义帮的弟兄们偿命!” 却听对面人群中有人阴阳怪气道:“要我们的命可没那么容易不过要是想和你那好兄弟团聚却不难让我送你一程吧。”话音刚落便慢慢走出一个人来却是尖嘴猴腮身材修长却奇瘦无比像竹竿一般上臂十分修长可能由于身材过高反而躬腰塌背那手臂直垂下来几乎可至膝盖。 秦天雄见他长相怪异心中不敢小觑暗暗提气口中却道:“你爷爷我手下不杀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那人嘴角咧了一下笑的甚是古怪道:“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入了御寇司早将浮名抛却你若一定要问我就告诉你过一会儿你便要死在荷包的手里啦!”说罢闪身而上秦天雄心中纳罕:“荷包?这是什么破名字?”但见那人手上套着一层薄薄的手套似乎也是空手对敌却并不扑向自己左手虚晃一招向右侧掠去秦天雄忙转向右侧一双手掌向那人来势拍去。 却听林龙青道了一声“小心”耳边一物破风而至打到自己脖颈之处却被什么物件拦住秦天雄定睛一看却是一根小树枝已经撞在一根不易觉的细丝之上那细丝不知用何材料所制遇到阻碍去势却未尽直绕着那树枝打了几个转“啪”的一声那树枝已被割断掉在地上。 秦天雄心中恍然道:“原来这‘荷包’双手便是拿着这一根细丝不易觉恐怕陈兄弟便是被他所杀!”他心念极快迅即跃至旁边一棵小树下一手用力那棵有小孩手腕粗的树瞬即便被拗断重又回至那人面前道:“再来领教!”说罢一棵树舞的生风迎头向那人击下。 那人兵刃被林龙青识破却听后面有人道:“你退下你的兵刃无法应对这莽汉!”那叫做“荷包”的人似乎极为听令迅即后退却被秦天雄绕至身后道:“想走?没那么容易替陈兄弟偿命来!” 林龙青见秦天雄这边应对已经颇为自如且处在上风不再担心此刻其他人也纷纷与御寇司中人打斗起来回头却见其间有两人面貌甚是熟悉在旁边指指点点形容鬼祟原来竟是丁雷丁水两个兄弟自己此刻恢复原貌那二人自是认不出来心中却道:“这二人不知何时竟和东都御寇司搭上了关系。”却见岳灵风兀自与那人缠斗已是气力用尽脚下一个踉跄肩头顿时被对方的拂尘扫中长剑“铛”的一声落在地上心中叫了一声“不好”飞身而上拦在岳灵风面前沉声道:“岳兄弟支撑到现在已属不易下去先行休息一阵!” 第二十四回 二贼丑戏九曲前 说罢林龙青凝视眼前这人大约三十多岁身材伟岸端正皮肤白皙面貌十分英俊做道士打扮宽袍大袖衣袂翩然手执一柄拂尘甚是华丽上面缀着若干珠宝拂尘丝则是纯白色随风飘动。请牢记 岳灵风武功在帮中已属不低那人斗了这么久招式却仍是姿态潇洒此刻见林龙青拦在岳灵风身前也是一怔细细打量瞬即笑道:“若贫道猜的不错能一眼便看穿荷包所执兵刃的定是匡义帮帮主林龙青了!” 林龙青见此人与岳灵风对招之时其他人均在旁肃穆观战想必此人便是此次御寇司众人的头领便也道:“不错传言御寇司掌司之人是一位道长仪表堂堂甚得今圣信任与宠爱阁下想必便是那位道长了?不知道长高姓大名?” 那人如何听不出林龙青话中的讥讽之意但此话已经算是客气民间传言则更为不堪入耳却并不在意只微微一笑道:“贫道云梦稹只不过就是这个名字也不用多时了。” 林龙青心中暗觉这名字甚是熟悉总觉得在哪儿听过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却听那人道:“今日贫道奉命行事你我对敌帮主何必问的这么仔细待贫道领教高招!”说罢将拂尘一扫瞬间已到林龙青面前林龙青举手一架腕上的长剑正好挡在拂尘之上他这柄长剑乃先祖传下削铁如泥将那拂尘削断应属易事却觉那拂尘丝此刻变得十分坚硬想必云梦稹将内力灌注其上随即催动内劲那拂尘丝“唰”的一下齐齐张开如千万根针般向林龙青弹去林龙青身形一矮长剑扫向对方下盘却见他足底一点一声啸唳凌空而起拂尘一卷已换手捏住尘尖拂尘柄向自己后背打去林龙青看也不看便将剑向背后一搪又迅即向上一挑只听“铛”的一声脆响林龙青旋身回望只见那拂尘柄已重又回到云梦稹手中那宽大的衣袖却已被长剑豁开了一个口子。 云梦稹面色微红怒笑道:“匡义帮主果然名不虚传这些年来又有进境。”说罢左手双指并拢右手紧握拂尘重又扑上林龙青刚才那一式虽占了上风但拂尘柄劲势甚猛那剑本来绑在腕上已属不便此刻已经略有松落心念一动矮身一蹲避过一招“遮天蔽日”移身至云梦稹身后迅即将长剑从腕中解下向旁边一掷. 那剑“叮”的一声刚好插在与林红枫对敌之人的衣襟之上兀自震动不已出一阵嗡鸣之声那人正伏地扫林红枫下盘衣襟坠地突然被宝剑钉死在地上眼见林红枫宝剑劈至身形却受了阻碍无法挪动只好用力向一旁一拽“嗤”的一声将衣襟撕裂肩膀上却已生生挨了一剑好不狼狈。 林龙青将剑丢开双指并拢捏着一根不到二尺长的布带正是平日他缚剑所用用力一抖迎向云梦稹的拂尘。 林剑澜远在大堂却也隐隐听到外面时而传来呼喝打斗之声殷殷侧耳听了一会儿脸上表情甚是关切不像以往冷冰冰的样子又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门外林剑澜急忙追上道:“外面很危险我们不要出去!” 殷殷斜瞥了林剑澜一眼道:“我长这么大一直都住在这匡义帮中以后我也要继承这匡义帮的大业你自然不懂。”说罢仍是向门外走去又回头道:“你才学武半年不到若是害怕就在里面待着吧我们匡义帮内机关重重那些狗贼必定杀不进来。”便回身而去步法轻盈穿花拂柳瞬即不见。 林剑澜见她似乎颇瞧自己不起心中不服暗自道:“谁说我怕了?我不怕即便我只在帮中住了一年可是这是青叔的家我岂能不关心?”便也跑出门去见殷殷已距离自己有几尺开外足追上两个人一前一后片刻就到了折桥之上。 林剑澜抬眼望去却见墙内已经架起了一圈浮梯匡义帮中的一干帮众们俱都站在浮梯之上望向外面十分专注透过院门见成大夫等人俱都在和敌人缠斗远处几百号官兵十分齐整手拿弓箭瞄向这边好似等人号施令一般林剑澜不禁喃喃道:“难怪要布置人在院墙之内防范若是他们将箭点了火射进来恐怕大大的不妙。”却听殷殷在旁边答道:“院内这些人都是总堂中专攻暗器的好手只负责对付那些官兵若是弓箭射到他们的任务便是用暗器将箭拦在总堂之外其他生任何事情他们都不管以免乱了大局。” 二人慢慢走过折桥刚一探头却听后面有人急急喊道:“小公子小姐哎呀你们回来别出去!”听声音却是曹全的。二人并不理睬走出院去只是看着外面的战局殷殷对自己的妈妈甚是担心一双眼睛盯着林红枫那边见那与林红枫对敌之人肩膀已经血迹斑斑心中大为放心林剑澜却一下子就看见了林龙青见他双指捏住一根布带与对手的一柄拂尘对打拂尘本也算是较为精致小巧的兵刃此刻对比这根细小的布带却十分庞大。但见那布带如同一条小蛇在与一条巨蟒打斗一般巨蟒虽然势大相比起来却失之灵活反而靠近不了那并不结实的普通布带。 林剑澜仔细看去心中道:“拂尘与布带俱是柔软之物但若灌注内力于其上拂尘便如千万缕钢丝布带就像一柄长剑二者都是可柔可刚就看谁的招式应变更为巧妙了。”又见林龙青的长剑钉在旁边的地上又道:“青叔弃了长剑反而拿一根小小的布带对敌拂尘当真是巧妙之至。” 二人正在观战觉得眼前一花两个黑影已经立在面前定睛看去原来是一胖一瘦两个老头正是丁雷和丁水两兄弟。 这二人跟踪林龙青寻仇未果本想再跟一段时日伺机下手暗算却见御寇司的人汇聚此地二人一合计心道若是傍上了朝廷日后必定飞黄腾达有了御寇司这座大靠山还怕报不了当日之仇么?心念一定便毛遂自荐。虽然云梦稹收了他们谁知滋味并不好受这批御寇司中的人个个深藏不露自视甚高对二人言谈之中颇不客气如同当日他们对待那些辛家庄的护院武师一般那如同僵尸般叫“荷包”的人说话更是阴阳怪气便是今日行动也没他二人什么戏份他们心中自然十分沮丧恼怒又不敢难见众人打斗却插不上手只在旁边伺机而动。 刚才林剑澜和殷殷一出院门便被丁水看到仔细一听又见里面有人喊“小公子”和“小姐”嘴角顿时泛出一丝阴狠笑意捅了捅丁雷使眼色望了望林剑澜他们道:“机会来了这两个小孩恐怕是这匡义帮帮主的孩子我们若能擒住这两个小孩便可胁迫他们束手就缚这可是大功一件那时御寇司中人谁还敢对我们不服?” 丁雷闻言大喜仿佛已经将那小孩擒住一般道:“弟弟果然妙计!到时候就是那臭道士也要对我们礼让三分了!” 二人飞身而上来在林剑澜和殷殷面前丁雷心道:“看来这小男孩倒要比这女娃儿长几岁必定习武在先我且先把这女孩儿抓到手。”念罢阴笑道:“两个娃娃跟我们走吧?”并未用杖只是左手状如铁钩向殷殷抓去。 林剑澜急道:“殷殷!”却见殷殷面色一寒右臂向那手爪一挥袖中隐现寒光丁雷心中一凛急忙将手缩回却觉一阵刺痛摊开手掌一看见已经被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虽然是太过轻视殷殷所致但毕竟是被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儿所伤心中又羞又恼大怒之下右手已经将雕头杖挥起向殷殷扫去。丁水见丁雷此刻已经大怒恐他下手没有个轻重将这二人打死急道:“大哥!要活的!” 丁雷听了生生将力道减了几分却见殷殷低头躲过手中已经各执了一柄小剑却是长短不一那长剑向丁雷双腿扫去丁雷急忙避过将杖捶向殷殷的肩膀殷殷将那柄短剑向上一扛长剑走势仍是十分凌厉。丁雷由于减了力道那雕头杖轻而易举被殷殷弹开下盘连连吃紧却又不敢下重手反倒左支右绌十分艰难。 丁水没想到捉这两个小孩儿这般费劲见林剑澜一脸焦急看向那女孩儿却并不出手襄助心中明白了个大概狞笑一下便向林剑澜扑去。 林剑澜见那微胖老者手执一柄如秤杆般的兵器向自己扑来心中顿时慌乱他虽跟着秦天雄学了武功可毕竟不过是基本拳脚而已半年之间又能有什么进展况且他每每要提出异议学的不十分上心因此只有连连招架身形已经很是狼狈心中方感慨自己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 这时间却哪容他感慨见这胖老头的秤杆向自己双肩点来心中知道他欲点了自己的穴道而后活捉自己威胁林龙青他们便闪身避过那秤杆来势甚凶虽然避过内力却已将林剑澜肩膀处的衣服划破。 殷殷对付丁雷倒还从容可是斜眼望去见林剑澜频频欲险东躲西奔一咬牙挥剑将丁雷逼开几步回身跳到林剑澜身前架住丁水的秤杆此时丁雷似乎也现林剑澜并不会什么武功便跳将过来也是尽往林剑澜身上招呼。这二人平日行走江湖行事甚是卑鄙经常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常被人所不耻他二人却丝毫不在乎此时对待这两个小孩儿更是凸现本色。殷殷同时对付二人不免有些吃紧听林剑澜在身后喊道:“我们退回折桥上去!”殷殷知他意思那折桥上暗藏机关可边打边退将二人引至桥上。 二人退至院中丁雷丁水二人在后面紧追不舍殷殷断后且战且走其实早已被林中中人看见林龙青和林红枫俱不免为之分神也是且战且向院中撤去云梦稹则见林龙青步法有些缭乱朝那边一瞥便皆尽了然心中忖道:“没想到那丁家兄弟还有点用处若是能擒住那两个小孩此次便是大获全胜了在皇帝面前又能记一笔大功却不知会给我什么赏赐。”想到这里出招更加迅捷如暴风骤雨一般意图阻拦林龙青的后撤之势。林红枫却是心中着急出招越狠毒凌厉一剑快似一剑心中只盼快些把对方解决回身去救殷殷。 四人缠斗着步入院中林剑澜向后疾跑几步殷殷将两把剑舞的密不透风将丁雷丁水逼退一步自己便一个后翻到了林剑澜身边二人心中俱是松了一口气却见这两个老头儿相视一笑那胖老头面有得色用秤杆指着林剑澜道:“你这小子虽不会武功却机灵的很你是想把我们引到这折桥之上引机关让毒水毒死我们或者让箭射死我们对不对?” 林剑澜和殷殷心中俱是一惊道:“他如何得知桥上的机关?”却见这二人不慌不忙沉稳向自己走来步法竟是丝毫不错二人不得不再向后退去眼看再退便要出了折桥林剑澜方叫了一声“不好”低声对殷殷道:“不能再退了折桥狭窄他们便只能一人在前攻击若上了平地二人围攻便危险了!”殷殷点了点头小手越将剑握紧反倒向前迎去。拦在桥中间冷冷看着丁雷丁水。 丁水此刻见殷殷拦在桥中施展不开心内越着急悄声对丁雷道:“你先和这女娃儿缠斗我找机会见她防范不严之时便施展轻功越过去把那小子抓到手大功便可告成。” 第二十五回 箭如雨燃天 丁雷点了点头道:“好。”二人又嘀咕了一阵丁雷方踏步向前怪笑道:“女娃儿刚才我小看了你竟让你划伤了爷爷这次我可要用真功夫了!”说罢雕头杖一挥呼呼生风向殷殷扫来。 院墙浮桥上众人早已看到二人遇险怎奈没有命令却不能下浮桥一步又恐密林外的官兵趁乱向里射箭当真是心神俱乱大部分人已无法专心对敌时而看看外面官军动静时而回头看折桥之上的战况。 丁水在后面观看多时见殷殷专心对付丁雷已无暇顾及自己便足下用力翻身而起向殷殷身后翻去心中正得意却见迎面一根竹竿正对着自己此时空中没有借力之处那竹竿正好结结实实的捅在自己胸口上丁水不由大叫了一声向后仰去丁雷见状也是大惊后退几步见丁水直直向旁边水中坠去急忙将雕头杖横将过去用力一挑那丁水被雕头杖一挑后背虽然撞的生疼却用脚钩住了杖子有了借力之处方狼狈不堪的重回桥上。 二人俱是一身冷汗他们俱是不通水性平日便对江河湖泊畏惧之至生怕掉下水去无人搭救此时丁水也算是死里逃生直起身来对林剑澜怒目而视眼神十分阴狠。 原来林剑澜见丁水在后观战便迅跑到湖边小船处拿了一根撑船的竹竿开春时节柳絮飘飞花瓣坠落加上这湖水极爱生长浮萍表面被这些杂物覆盖因此往往看起来污浊不堪这小船原本是用于打捞湖中浮游之物所用不想此刻被林剑澜派上用场。 那竹竿将丁水捅了回去林剑澜也被反弹的不轻后退了几步摔在地上虎口处隐隐作痛却一骨碌爬起来仍是抱着竹竿站在殷殷身后。却见那胖老头目光闪烁透着狠意低声跟那高瘦老头低声嘀咕了一阵那瘦老头不住的点头目光也是向这边扫来林剑澜心中不禁一紧心中道:“不知他们又出什么鬼主意。” 却见这次换了丁水缓步向前一根秤杆凌空向殷殷点去殷殷虽然天赋出众但毕竟年小力薄方才力阻丁雷此刻已经略呈疲态却紧咬牙关并不后退一招一式仍是如行云流水一般显见平日所学极为扎实。 丁水见这半天都未能拿下二人心下着急也不顾下手轻重心道杀了这女娃儿再将那小子活捉也是一样招式越凌厉右手微扬却是一招“张敞画眉”直向殷殷头上点去。殷殷身形矮小已是吃了亏勉力用手中短剑一格却听林剑澜在后面喊道:“右手‘拨草寻蛇’左手‘仙人围带’!”当下也不思索右手长剑一招向丁水下路攻去短剑格开了那秤杆就势向回一划却正划向丁水腰间丁水急急撤回秤杆飞身而起避开双剑却又听林剑澜喊道:“他怕水不敢跃太高你左手用‘力劈华山’右手用‘大江东流’!” 殷殷顿时领悟脚尖一点小小身躯已经飞身而起短剑迎面向丁水顺势划下长剑却凝蓄内劲由左向右刺去林剑澜心中赞叹了一声道:“殷殷果然天赋过人双手用两招已属难得更可贵的是一手快招一手慢招却是丝毫不差。”他并不知道殷殷自小练武便与这两把剑为伴江湖中使双剑之人便不多像殷殷这样一长一短却几乎没有曹书剑立意要培养于她除了帮内高手向外也重金延请了不少用剑高手因此殷殷偌小年纪剑法已然自成一格。 林剑澜凝神观战不时在旁边高声支招殷殷竟把丁水打的连退若干丁水心道若是再拖延下去救兵来了便不好办了回身吹了一声口哨丁雷顿时双手执杖紧紧盯着战况林剑澜心道:“他为何吹了一声口哨?” 却见丁水虽还在与殷殷互搏拿着秤杆之手却悄悄向袖中拢去高叫了一声:“小心他的袖子!”话音刚落便见那袖中飞出一物连着细绳瞬间划至秤杆末梢向殷殷打去殷殷方一剑格开秤杆见那物件向自己击来另一剑也急忙拦去却是绳子栓着一个秤砣向殷殷手中剑柄卷去正待避开听林剑澜大喊了一声“小心前面”耳听一阵破空之声瞬时肩膀一阵剧痛手中短剑险些掉落强自握住却是一颗弹子掉落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入水中。原来那口哨声便是提醒丁雷注意局势施以暗算丁雷刚才见丁水使出绝招秤杆疾点之时暗藏的秤砣也破袖而出趁着殷殷双剑招架无暇注意自己便启动那雕头杖机关那雕头便出了一粒弹子击在殷殷肩膀之上。 林剑澜心中大呼不妙他见丁水的武器是一根秤杆总觉得似乎少了什么颇不对劲此刻才明白原来少了一个秤砣想必平日便是藏在袖中趁人松懈之时击出见殷殷满面痛色却仍紧握双剑不后退半步心中大为着急眼看丁雷丁水二人步步逼近林剑澜急看了一下四周顿时向殷殷大声喊道:“殷殷趴下!” 殷殷闻言想也不想立刻四肢扑地趴在浮桥之上此时林剑澜已经急奔上桥也是用力一趴双手却按在距离桥头的第七块桥板之上眼睛一闭用力按下。 丁雷丁水二人正自得意却见这两个小孩子抱头趴在桥上顿时桥头立柱距桥面半尺高处射出数十根利箭射来桥头的大树也是哗哗作响无数根飞箭从中飞出直射二人根本无从闪避!二人心中大呼不妙又不敢跳到水中只将雕头杖和秤杆在身前急舞动那飞箭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过了一阵便停了下来林剑澜和殷殷缓缓爬起见丁雷左腿中了一箭丁水则是腰间和肩膀处中箭神态极为狼狈不禁相视一笑林剑澜见殷殷面色微红手扶着肩膀被弹子打伤处紧咬着嘴唇这一笑却是让人眼前一亮又想起那日在船尾所见梨花带雨心中暗道:“殷殷妹子其实很好看只不过大部分时间冷着脸让人不敢直视。”殷殷刚笑了一下却见林剑澜盯着自己咧嘴傻笑顿时面上一寒兀自向前走去双剑当胸冷冷看着丁雷丁水二人。 丁水觉得创口处微微麻心知箭上抹有麻药到手的功劳便这样没了心中把两个小孩恨的咬牙切齿尤其更恨林剑澜盯着二人恨恨道:“早晚有一天收拾了你们小心别让爷爷们撞见!”说罢和丁雷相扶而去。 林剑澜见殷殷复又变得冷如霜雪颇觉没趣又不敢再行出院只闷闷坐在湖边想到折桥便向殷殷道:“殷殷妹子你说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这里的机关?”殷殷回头慢慢走到林剑澜身边也坐在湖边石头上抓着石头子儿向里面用力掷着道:“我也在想他们怎么知道折桥上的机关?恐怕里面的机关他们也知道。” 云梦稹见二人狼狈不堪的相扶而出心道:“这两个人如此不济两个小孩子都捉不到甚是没用。”他久攻不下心内着急眼见四周的手下也讨不到什么便宜荷包早已被秦天雄用小树击中肋骨碎裂恐怕是活不成了林红枫那边的手下也是频露败象被林红枫解决也是或早或完心一横转身长啸一声向官军大呼道:“放箭!” 匡义帮众人心中也一样着急御寇司此次前来的高手众多一团混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将其逼退身后又有一堆官军虎视眈眈此刻听见“放箭”口令俱是一凛手上却不放松出招更加凌厉。 院内浮桥之上的匡义帮众刚看完林剑澜和殷殷脱险松了一口气却听对方了口号不敢松懈各个手扣暗器凝神观望见官军此次着实是训练有素箭搭在弦上每人后面立刻上来一人将箭头点燃向院内齐齐射来。众人看准来势蓄力掷去果然是帮中专长暗器之人转眼间飞箭纷纷掉落院墙之外不多时密林之中便浓烟滚滚。 林剑澜和殷殷正在湖边呆坐却见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燃烧之声对视了一眼急忙奔到院门处这次却不敢跑出去只是将头探出院门见远处的官军频频将箭头点燃射将过来院内的人则不停的拿暗器击落飞箭然而飞箭掉落院墙之下燃烧浓烟距离众人太近慢慢众人均觉眼睛酸涩难忍又一批飞箭过来已经有几人把握不好准头纷纷射进院内也有人被飞箭射中掉下浮梯。 二人见越来越多的燃箭纷纷落在院中虽说有一些掉落湖中却还有一部分掉落草木之上越烧越旺急忙到处扑火林剑澜心中却道若再几轮下去恐怕里面就支撑不住了急忙举着几根燃箭跑到浮桥下面喊道:“各位叔叔你们可能将这箭掷回去吗?”那靠近林剑澜之人俯身将箭接过道:“暗器在于准头和力道距离过远便力不能及了我试试吧。”说罢将箭用力掷了回去却摇头叹气林剑澜探头看去见那燃箭不过是掷出了十余尺开外距离官军尚远心中大为着急见迎面又是一批射到急忙躲在墙后。 在外迎敌之人如何不知里面状况危急怎奈此刻双方混战胶着难分个个都如同那院墙下的灌木一般心中火烧火燎却听院墙之上有人喊道:“官军那边怎么乱了?”声音含着惊喜之意。 林剑澜和殷殷探头望去见官军后方烟尘滚滚喊声不断阵营也是越来越乱片刻若干匹骏马冲出重围奔至总堂二十余个劲装大汉将马勒住跳下马来为的见林龙青等人尚在苦战两旁树林浓烟滚滚大声道:“幸未来迟等这关头过了再给帮主见礼!弟兄们跟我上!”话音刚落身后众人便齐齐从腰间抽出雪亮雪亮的刀来跟着那大汉返身冲入那几百官军营中顿时里面一阵杀伐之声烟尘之中缕缕冒出凌厉刀光不时夹杂着惨叫。 众人见来了援手顿时俱是精神一振林龙青嘴角含笑衣带倏的一直向云梦稹刺去道:“云道长看来今日匡义帮众人的头颅还不能给你拿去邀功领赏了!”说罢招式越精巧凌厉他武功本就要比云梦稹略胜一筹因心有旁骛担心林剑澜和堂内安危不能专心反而和云梦稹打了个平手此刻了无牵挂云梦稹顿觉压力陡增却强自笑道:“小小江湖门派违抗天朝圣命若是束手就缚尚有可能保全无辜者性命强自抵抗即便今日我们劳而无功来日你们恐怕难逃灭顶之灾!”手上却不松劲一柄拂尘频频向林龙青扫去。 林龙青怒道:“什么保全无辜者性命?三个分堂被你们血洗你休说这假惺惺的好话!”话音刚落那布带的施展由剑法变为鞭法如灵蛇吐信招式越灵活诡异。 林红枫见此情景心中虽放下一块大石头却疑虑道:“这批人看来也是匡义帮手下怎么以前从未见过也未听爹爹或青哥说过。” 此时林剑澜和殷殷已经爬上了浮桥越过院头向外嘹望见官军阵营中一阵阵沸腾那二十来个汉子仿佛组成了一个战团杀到哪里哪里便是一片混乱。林剑澜远远看去心中道:“这些人似乎并没有什么精妙的武功技法只是互相配合也不顾自身安危但求杀敌似乎无所畏惧反而应了‘勇者无敌’这句话。那些官军个个怕死看这群人来势汹汹便只是忙着躲闪根本无心对砍只怕马上就要被冲散了。” 第二十六回 且云尘世贪恋 话虽如此仅仅二十来个人冲入几百人的阵中毕竟凶险林剑澜眼睛眨也不眨的紧紧盯着手心里已然攥出了一把冷汗约过了一柱香时间却见官兵阵中已有不少人受伤倒地众人心有怯意忙着躲避有的则已经呼号奔逃踩在倒地之人身上顿时出一阵阵惨叫。请牢记 那官兵阵后有一将军模样的人骑着马边向后走边高声喊道:“撤!快撤!”又回头道:“云道长这帮江湖贼匪甚是厉害江湖之事还是你们解决为好!本将军先退了!”说罢急急赶马飞奔而去那些官兵见领头将领已然撤退顿时溃不成军纷纷向那将军追去狼狈不堪。 这将军模样的人乃是武后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远亲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人也弄了个中郎将的官职。此次本是想混点战功连扫了三个分堂以后得意洋洋自视不凡加上倚仗皇上是自己的亲戚对这个传言是武后男宠的云梦稹都不放在眼里不想到了总堂这里碰了钉子此人胆小惜命见这群汉子勇猛无双吓得双腿直抖心道何必在这里送了性命便率众官兵离去。 云梦稹心中暗骂道:“什么中郎将?这般无用每天除了花天酒地什么都不会可恨圣上不听我言偏偏一定要这群累赘跟着若是依我之见只从御寇司中多多挑选干将何至于此!”想到这里一张俊脸气的青却不提防林龙青那根神出鬼没的布带一瞬而至将将避开却将脸划了一道口子云梦稹急忙用手摸了一下感觉伤口不是很深方松了一口气小心注视着布带不敢再心浮气燥。 那群汉子见官军逃去并不追赶为的那个见地上还有五六十个死伤之人爆出一阵狂笑道:“这群没用的窝囊废弟兄们把剩下的都宰了!”那群还未死的官兵见众汉子手执钢刀步步进逼如凶神恶煞一般吓得心魂俱飞却已无力反击和逃避只紧紧闭着眼睛等着这一刀却听见一少年喊道:“别杀杀不得!” 那汉子听见喊声讶异了一下随即一摆手那些手下便将刀收起立在一旁却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从总堂中奔跑出来那汉子奇道:“你是何人?” 林剑澜指着林龙青道:“他是我义父。”他刚才在院中忙着到处扑火烟熏火燎又出了汗顿时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却神色郑重道:“不能杀杀不得!” 那汉子似乎并不在意林剑澜的身份也不像常人一般对他恭敬的道声“小公子”只是笑了一下又指着官兵威严道:“他们扫了我们匡义帮三个分堂除了汴州堂、雍州堂的堂主下落不明外三个分堂的兄弟们俱都遭了他们的毒手他们便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为过!” 林剑澜心中纳罕:“这位叔叔为何说三个分堂被灭?岳大哥只说了靠近东都附近的两个。”却摇摇头道:“看你们刚才冲入其中各个心胆俱裂根本无心应战可见他们并不想打仗对付我们匡义帮的人自是不对可是他们也是受了上面的指使不能不听。” 那汉子狞笑道:“那便先杀了他们再杀了指使他们的人!”那些官兵见这陌生少年为他们说话面露感激之色一听这汉子之言又顿时害怕起来。 林剑澜神色悲戚道:“我原也想杀了他们给匡义帮的那几个分堂的叔叔们报仇图个一时快意也不是不行可是这次他们只来了几百人而已下次可能便是几千、几万、几十万的大军到那时以匡义帮的力量也都能杀得完么?恐怕到那时不但是匡义帮就是整个武林都免不了一场浩劫。”话音刚落却听到不远处一声“善哉善哉”一行人慢慢走进为的是个垂垂老矣的和尚两条长寿眉直垂下来慈眉善目眼睛微眯。后面的看样子却都是些武林中人个个面带杀气疾步走近其中一个却甚是奇怪戴着一顶斗笠黑纱覆面见林中战况方沉声道:“幸亏还未来迟。” 那老和尚径直走到林剑澜面前道:“难得你这少年一片慈悲心肠可是就算你不杀他们今日匡义帮也算是跟朝廷对上了又如何能保证他日朝廷不会大兵袭来?” 林剑澜并不急于回答反问道:“老爷爷你和他们都是来帮忙的吗?”那老和尚笑着摇摇头道:“他们是来帮忙的老衲是来看看可否能和个稀泥的。” 林剑澜眼珠转了一转心中一喜对那老和尚鞠躬拜道:“我本来不敢说朝廷以后不派来大军不过有老爷爷在事情便成了一半儿。若匡义帮将这些受伤的兵士治好送他们回去许以厚礼您再和上面说说叫她不要再和我们江湖中人过不去了吧?” 那老和尚抚摸着林剑澜头顶道:“你这少年怎么知道老衲认识‘她’还让我和‘她’说说?”林剑澜道:“匡义帮已是江湖第一大帮前来救助的必然也是武林中极具盛名的门派现在明摆着这是朝廷和匡义帮之间的事可您居然敢说‘和稀泥’天下除了圣恩一直荣宠不衰的少林寺谁还有这么大的胆量?” 那老和尚正是少林寺的方丈昙宗呵呵一阵大笑道:“好好不错不错!”笑完却又正色低声道:“今上性情刚强好胜这次受了挫败即便老衲出面同她说情恐怕也只是一时拖延罢了她日后想起必定还要加倍的派人过来以雪今日之耻。匡义帮还要早做打算或向朝廷示好或尽量避免风头过劲。少年你可明白么?” 林剑澜闻言神色也凝重起来皱眉道:“多谢老爷爷现今只好如此能拖过一时便是一时。匡义帮身为绿林榜样不太可能示好于朝廷唉至于怎样做不是我能决定的要青叔和姑姑说了算。” 这些千里赶来前来救援的武林人士显是十分敬重这位少林方丈见他仍与林剑澜叙话却无一人敢上前与御寇司中人打斗况且其中各个门派难免心中别有他意见匡义帮并未处于下风反而在一旁全心观战暗自揣摩匡义帮和御寇司众人的武功路数青城派掌门杜上清瞥着旁边玉剑门的掌门曹书朋心道:“这便是玉字十三剑吧?果然狠辣凌厉玉剑门在江湖中不过是个二流门派此次也巴巴了赶过来虽说是和匡义帮有姻眷关系却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曹书朋则心道:“三弟妹为了给三弟报仇到底把玉字十三剑练成了却不知为何林龙青此时也在这里共同迎敌?”其中还有个形容甚是褴褛的肮脏老头儿正是丐帮的帮主年永寿心里也是犯着嘀咕:“匡义帮几年前大变不想林龙青今日却在此地解围其中情形真是费人思量。”那黑衣人则暗叹道:“秦天雄招式威猛刚劲张护法沉稳狠辣其余人也各是以一敌几匡义帮内果然卧虎藏龙不乏人杰。” 昙宗听这少年刚才提到“青叔”、“姑姑”心中颇为不解不知这少年是谁家的后代如此心思灵动当此关头却也来不及细问见云梦稹仿佛未见这边来人增援匡义帮一般脸上一道血迹兀自与林龙青博杀拂尘在外周身已经现出不少破绽林龙青则早已瞥到来援众人中有不少旧识更为放心出招越沉稳老练时而如闲庭漫步时而如风卷残云在云梦稹四周忽快忽慢的游走那衣带也是时而弯曲时而笔直频频攻向云梦稹内环要穴却已分不清是剑法还是鞭法变幻莫测。 云梦稹只觉得好似周身有无数条小蛇向自己攻来竟不知哪个是真的只将一柄拂尘围着自己舞的呼呼直转林龙青已绕至其背后手中布带借着内力一长便向云梦稹双腿腿窝处拂去云梦稹顿觉双腿一阵麻木当即站立不稳以手支地。林龙青并不急于杀他心道还是把他擒住交给匡义帮众人为好一闪身来到云梦稹身边两指疾点而下昙宗见状心道:“这云梦稹面上看似大方其实最是睚眦必报若今日被林龙青打的颜面扫地日后定在今上面前多进杀伐之言。” 正忖间却见云梦稹借着林龙青靠近之机拂尘一甩林龙青急忙躲开却是一蓬飞烟直喷他面门而来昙宗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急奔过去袍袖一挥向那阵飞烟拂去二人只觉得一阵柔和的内力涌入定睛一看却是一方灰布袍袖正是昙宗运功将二人分开道:“阿弥陀佛且慢动手听老衲一言。” 昙宗方丈是林龙青从小便熟悉且尊敬的他自少年后常领父命每年都要备厚礼去少林寺和蜀山拜望两派的前辈昙宗对他武功颇多指点因此林龙青瞬即收招身形却是一阵摇晃原来他虽然躲避那烟雾却早被他吸了几口进去迅即点了几处穴道盘膝而坐脸色却仍是一阵青。 林剑澜见状急忙奔过去大喊道:“青叔!”林龙青紧皱双眉闭目不语却被昙宗拂开凝神道:“且莫靠近他中毒了!”那云梦稹早已被前来援助的各门派高手团团围住却面有得色哈哈大笑道:“他活不了啦!” 此刻御寇司其他人和匡义帮帮众早已停手一边注视着被众救援之人围住的云梦稹一边却看着中毒的林龙青面露焦急之色。林红枫早已忍耐不住一个箭步冲到云梦稹面前长剑“噌”的一声指向他道:“快把解药拿出来!” 那云梦稹却用手轻轻按了按脸上的伤口从怀中掏出一小粒药丸阴笑道:“那烟名曰奇花锦斓瘴解药就这么一粒现在在我手上。你若敢动手我便将这药丸捻碎掷在这灰土之中你们便再也救不了他了!” 众人回头望向林龙青见成大夫早已在他身边查看却是摇了摇头。 昙宗却仍是一副慈祥面色他在皇上那里与云梦稹相见不过数面心中却颇通透云梦稹的来历和喜好知道他虽以前是修真养性之人却十分贪恋尘世功名富贵便缓声道:“云道长老衲不欲伤人只是过来为你们双方调停若能息兵罢战岂不是好?” 云梦稹知这老和尚在圣上面前地位非同一般强笑道:“匡义帮声势浩大今圣谋划剪除不是一日两日了老方丈你在你的少林寺参禅悟经为今圣祈福岂不是好为何淌这趟混水?” 昙宗闭目道:“今圣那边自有老衲去说并不碍云道长建功立业况且今日若是不给林帮主解药你和御寇司众人恐怕也没有活命走出这里半步老衲心存一线慈悲却是为你们好。”顿了一顿又道:“若是没有了性命这尘世繁华花花世界你又如何享受?” 林剑澜听了这话心中道:“这位老方丈是出家人实实想不到这话会从他口中说出可是对于那云道长却是处处击中要害看他面色显然十分心动。” 昙宗见云梦稹等人神色稍有缓和心知已经打动对方又道:“云道长放心回去老衲自会向今上证明今日之事云道长始终力拼强敌从匡义帮手中救出若干被俘官兵今上不但不会怪你反而要嘉赏你。”又回头对林红枫道:“林女侠可否给老衲一个薄面由老衲做个保人云道长把解药交出来你们将他们一干人等放走?” 秦天雄怒道:“那我们两个分堂那么多弟兄的性命就白白断送了吗?”林红枫却脸色白紧咬着嘴唇思忖了好久方道:“各位兄弟今日先将解药换回救了他的性命。众兄弟的仇以后林红枫定然加倍让他们偿还!” 第二十七回 琢磨细思前事 众人见林龙青脸色青紫不定虽然用内力勉强压制毒性看来也挨不过许多时刻成大夫虽然精通医理却也是无能为力只得点头道:“曹夫人说的有理我们无论如何先把帮主性命救回来!” 昙宗见匡义帮众人已经同意换取解药才看向云梦稹问道:“云道长可考虑清楚了?” 云梦稹见今日已然是任务告败其实他心中也明白若没有这老和尚从中调停纵使自己将林龙青毒死恐怕御寇司这一干人在匡义帮和这些前来援助的门派的手下也难逃活命世上又有谁不珍爱自己性命贪恋尘世富贵见昙宗处处口气委婉给自己台阶下便假装叹了口气将药双手奉上道:“贫道也曾是江湖中人岂肯自相残杀只是领了圣命身不由己还望各位武林同道多多谅解。” 林红枫早已一手接下急急跑到林龙青面前将药放在林龙青嘴边林龙青将药吞下运力化解约半柱香时辰面色方恢复如常又运气周身游走了一周方一跃而起对林红枫面露感激之色林红枫见他剧毒已解却又恢复了平日冷冰冰的模样。 林剑澜却是十分感慨心道:“姑姑虽然记恨青叔却还是这般关心他刚才见那云道长要把药丸捏碎差一点哭出来。” 云梦稹见林龙青站起众人却还将自己团团围住不悦道:“各位毒已经解了是否该放贫道回去了?”众人各自散开御寇司众人方急忙走至云梦稹身边云梦稹扫视了一下见众人皆是面带疲倦有的身上血迹斑斑有的捂胸长喘叹了一口气看着昙宗道:“方丈勿望今日之言否则贫道在今上面前不好交代。” 昙宗唱了一声佛号道:“老衲必定不会食言请云道长放心。” 云梦稹闻言方率部下离去那些官兵也都纷纷爬起狼狈而去林剑澜追上几步大喊道:“那个荷包是你们的同僚难道不将他尸体带走么?” 云梦稹回头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荷包的尸体轻笑道:“这种‘荷包’御寇司多的是看来你倒是个好心的少年你若同情他便善心把他埋了或者烧了吧。”说罢飞身扬长而去。林龙青见他身形复又潇洒自如心中不禁暗暗赞叹见那“荷包”的尸体仍在一旁胸前一滩血迹早已干涸上前蹲下细细查看见那“荷包”手中兀自紧紧握着那细丝从不同的角度能看到那细丝闪着微弱的碧绿光泽想是涂了毒药林龙青将衣襟将手裹住捏着那根细丝捻了几下心中想起一个人来正待话却见众位前来助拳的武林同道尚站在旁边正要请他们进总堂叙事却踌躇了一下慢慢走到秦天雄身边低声道:“秦兄弟你去跟我妹子说帮主应请他们进总堂奉茶才是。请牢记” 秦天雄“啊”了一声回过头去正待问却见林龙青已然又走到那具尸体旁边摸了摸头叹口气又到林红枫身边道:“曹夫人你现在暂理匡义帮的一切大小事务应请这些助拳的武林同道进堂歇息款待。” 林红枫点了点头展颜对众人抱拳道:“各位不远千里远道赶来前来救助本帮我感激之至请至堂内歇息。”众人点点头互相客气推让了一番方6续进去林红枫见曹书朋也在其中想起了曹书剑心中一阵酸对曹书朋裣衽一礼道:“大哥。”却是眼圈一红再也说不出话来。曹书朋叹了一口气并未答话跟着众人走进院去。 昙宗却向林红枫道:“老衲只是为了调停而来事情暂缓老衲还要为云梦稹之事行走行走便要回去了。”林红枫知他是前辈名宿并不看重这些世俗繁杂礼仪躬身一礼道:“今日多谢前辈恕晚辈不能远送了。” 昙宗又走至林剑澜身边道:“少年你是秦护法之子还是张护法之子?”却见他摇摇头道:“不是的我姓林叫剑澜。”昙宗奇道:“哦?我并不知道林帮主有你这么大的孩子了。”林剑澜道:“我是青叔的义子是姑姑从北方把我带到了江南。”他并不欲以林龙青救命恩人自居也不想多说林龙青和林红枫之间的恩怨因此说的极为简洁昙宗也并不再多追问点头道:“关北江南千里来此万事皆有缘法。”又指着林龙青道:“老衲和你义父很是熟识他少年时便常去老衲那里你以后可以让你义父带你去找老衲。” 林剑澜点点头昙宗又摸了摸林剑澜的头方回身而去却不似云梦稹他们施展轻功离去林剑澜见他宽袍大袖一步一步慢慢走远觉得这老方丈神情甚是潇洒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倚老卖老反而十分可亲。回头看去见林龙青仍在那边皱眉思索正要上前却见那二十来个汉子的领走上前去道:“帮主若是没有事情属下们便告退了。”林龙青方道:“唐兄弟且慢我还有事要安排一下你让其他兄弟在外稍等你跟我进来。”又向林剑澜招了招手林剑澜急忙跑过去和他慢慢走入总堂。 三人步入总堂见众门派的高手已然落座各自交谈甚欢。众人见他三人进来却立刻安静下来其他派别中人只知道几年前匡义帮的变故却不知究竟内情如何因此对这个被帮众追赶逐出的林龙青如何称呼倒成了一大问题众人正尴尬间那斗笠黑纱遮面之人却站起身来拱拱手道:“林帮主!” 林龙青刚才见他身形便觉在哪儿见过又听他声音顿时了悟也抱拳道:“不想阁下到了匡义帮总堂之内还是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幸得你寅夜传书在下才未来迟。” 杜上清道:“难道你也得了他的消息?林帮主可别冤枉他便是这位豪杰连赶几日几夜四处奔走相告我们方知御寇司竟然对匡义帮下手路上遇到各位武林同道原来也是这位仁兄差人通知。他见我们也是这副黑衣蒙面打扮说自己不是江湖中人却不便于泄漏身份。”杜上清又哈哈一笑道:“这位黑衣仁兄言道匡义帮高义选派了两个分堂的力量去襄助太湖义军我们担心总堂力量不足不想匡义帮内英杰辈出今日并无险状看来我们是多此一举了!” 林龙青心中惊讶:“这黑衣人如何得知我们派人支援太湖那边?”却不露声色谦道:“哪里各位前来实在是解了匡义帮燃眉之急那御寇司的人心神大乱我们才能趁势制敌那云梦稹行为狡诈我着了他的道幸好昙宗方丈从中调停一言相许才得了解药实在应该感谢各位。” 年永寿摆摆手道:“我们武林中各门各派本是同气连枝一家有难八方支援以后若是我们丐帮有了什么事端想你们匡义帮也不会袖手不问大伙儿可不要再谢来谢去还是商量个主意才好老和尚也说了他不过是暂时拖延一段时间你们匡义帮要及早准备。” 林红枫沉吟道:“向朝廷示好本帮是宁死不干的我们若干弟兄死在他们手上日后定要讨回个公道!昙宗方丈道或者匡义帮不要再风头过劲可是这也难为总不好遣散了分堂弟兄那样若是御寇司再来不是更无法应对?唉难道真没有第三条路走?” 林龙青见那黑衣人默然不语眼睛透过黑纱却像是对林剑澜十分感兴趣心中有意试探他便道:“这位黑衣仁兄连日奔波报信不知对匡义帮之事有何见解?还望不吝赐教。” 那黑衣人才将目光从林剑澜身上收回沉思了一会儿方道:“我不是武林中人唉跟各位实说了吧我虽也不是官场中人却和里面很多人混的很熟因此这次才能提前得知消息。我报信只是心念间不满武后暴虐对江湖中人也要赶尽杀绝其实对绿林并不了解。既然林帮主对我另眼看待那在下就说说一点粗浅之见若有得罪之处各位千万不要见怪。” 众人见他言辞恳切心中俱是好感陡增专注的向他望去。 那人轻咳了一声道:“其实还在于刚才年老前辈的八个字上:一家有难八方支援。江湖中门派甚多稍微势单力薄的很容易被御寇司的人得手但是若能联合起来守望相助便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试想若是御寇司敢对其中一个门派动手其他门派便联合起来别说是东都以各位武林高手的本事就是闹到皇宫大内也不是问题。更有甚者由于官吏严苛各地义军已经有了不少其中以太湖为最若再联合这些人别说闹她一闹就是把天翻个个儿也并非不可能这样一来武后哪敢再对江湖中人心怀歹意?” 众人听了这话顿时都是群情振奋年永寿道:“不错不错既然她怕江湖势大那我们就把事情越搞越大教她不敢管也管不了!”其他人也皆尽点头林红枫也是一脸兴奋之色心道:“若是江湖各门派联合起来其中脑自然非匡义帮莫属殷殷以后便是绿林领袖了。” 林龙青却不料这黑衣人讲的这般大胆的确比其他两条路好上百倍经过此事匡义帮与御寇司誓不两立已成定局虽然这黑衣人行踪诡秘身份模糊如何打探消息也是一个迷案但他所言确是为匡义帮打算想到此正色道:“仁兄高见。” 林红枫道:“这位黑衣仁兄说的十分有理既然如此我们便要及早通知其他门派掌门。”那黑衣人叹道:“可惜那日我去通知蜀山掌门他面露难色说是不便下山否则今日大事便可商定了。” 林龙青听“蜀山掌门”这四个字方恍然大悟不禁“啊”了一声众人俱都向他望去他沉声道:“我之前交手之时便觉得这位云道长名字十分熟悉武功路数似乎也曾在哪儿见过此刻听仁兄所言才想起来蜀山的掌门可不是云梦虚道长么?” 众人皆尽惊叹道:“天下名字相似之人甚多林帮主可能确定?” 林龙青点头道:“此刻回想估计云梦稹下山时日不短自己创了这套拂尘功法虽然已和蜀山派武功大相径庭但偶尔在情势危及之时还是不自觉的要露出蜀山派的路子。他刚与我交手之时曾言道我的武功‘这些年来又有进境’我当时便觉纳闷现在想来我从少年起常常去蜀山拜望老掌门空石道人他每次常喊下辈弟子与我切磋武功其中必然就有云梦稹了只是那时年少经过这么多年我已经不记得他了他却还记得与我比武之事。” 众人哑然不语林剑澜道:“所以黑衣伯伯言道蜀山的掌门听说下山对付御寇司便十分为难想必是不愿面对他的师兄或者师弟吧?” 林龙青点头道:“必是如此了看云梦稹年纪要比云梦虚道长年轻恐怕是他的师弟蜀山弟子向来看淡尘世中事大多热衷练气修道不知为何云梦稹反而下山求取名利富贵还要刻意隐瞒。”说到此他又想起一事神色凝重道:“不过刚才看那‘荷包’的尸体我也有所现御寇司力量之大恐怕非我等想象这次他们估计只派了极少的一部分人那云梦稹见官兵撤退脸色十分不善估计也是恨官兵无用不知武后为何不愿让他领御寇司精锐前来。” 杜上清嘿然道:“这便是女人的心思了如传言说武后虽宠爱云梦稹恐怕也并不全然信任于他把就在宫闱旁边的东都御寇司的全部力量都交于一人想想倒也可怕不是么?” 第二十八回 一令传约问故缘 年永寿打了个哈哈儿道:“老杜对女人的心思还是揣摩的这么透不知道林帮主看出了什么端倪?” 林龙青道:“各位可还记得十余年前江湖中有位‘烟波钓叟’?” 一个中年女子道:“怎么不记得武功倒也还算不错不过此人几年前便失却了音信。请牢记”这位女子姓雷名汝南皮肤略黑却是十分艳丽是剑南马帮的总瓢把子生性泼辣丈夫去世后却是十分的要强虽还有个不足一岁的孩子却硬是把当时四分五裂的剑南马帮整治一新当时俗语称“绵延数百里每隔几里遇盗匪”的剑南道被她治理的井井有条江湖中人提起她无不是翘起拇指赞一声“女中豪杰”。 林龙青道:“若我所料不错这个死去的‘荷包’便是烟波钓叟了烟波钓叟的武器看似一根渔竿其实不过引人注意暗中是用渔竿之上的钓丝我刚才看了一下那人手中的便是极细的钓丝上面涂有毒药。据人称烟波钓叟身材又长又瘦如竹竿一般平日最爱的便是执竿钓鱼因此后背略驼这荷包的身材长相也和烟波钓叟颇多类似之处恐怕他们便是同一个人。”顿了一下又道:“看那云梦稹对荷包十分轻视又对澜儿言道御寇司中荷包这样的人极多因此……” 那黑衣人道:“因此恐怕御寇司的力量远远过我们的想象烟波钓叟这样的人在御寇司中居然只是个末流角色看来各位更要抓紧了。” 林红枫叹道:“目前也只能如此我会派人以匡义帮名义贴招其他各门派掌门前来商定昙宗方丈以及少林寺都和朝廷有莫大的渊源此次必然无法襄助若能请得云梦虚道长下山事情便成了一半。现在要多多仰仗各位年帮主打探消息之事便要全权委托贵帮弟子了。”年永寿道:“这个自然。”林红枫又道:“本帮的赵堂主、凌堂主已经去往太湖料过几日便可回帮我们再商讨联络太湖一事。各位远路赶来若是帮中无事便请在这匡义帮中休息几日那云梦稹铩羽而去短期内应不会再行出击料可无妨。” 杜上清道:“曹夫人不必客气不过依我看来这么件大事要有个说话算的才行。” 林红枫正欲答话却听林龙青道:“据我所知近百年来虽然各大门派精英辈出不过却从不提立什么盟主之事皆因以前曾为这虚名闹得血染江湖争斗不断大伤了绿林元气。此事还是暂缓为好若是一定要选个人来我看需派人走一趟蜀山派请云梦虚道长下山况且那云梦稹既然是他师弟危害江湖他这个做师兄的也不能袖手不问。” 一须皆白的微胖老者捻须道:“说的不错这是为江湖考虑的老成持重之言不要图一时对付御寇司反倒之后要自己人为一个虚名打的头破血流。请牢记”此人是湘中盟的帮主在座之中便是他年纪最长他祖父便是当时卷入了武林盟主之争差点被人灭了满门因此想起往事仍是心有余悸。 那黑衣人道:“却不知云梦虚道长可愿下山只怕只有你们匡义帮才能请得动他。” 林龙青道:“我少年时便与他相识关系还算不错若由各位联名修书一封我去请他料他不会拒绝况且我还要送我这义子回家与他外婆团聚不如就由在下走这一趟。” 林红枫心中道:“我本想说匡义帮可领袖武林不想他却推到蜀山的头上。”方铮见她面色颇为不悦踱步向前到她身边低语道:“匡义帮若成了领袖岂不是又要招人嫉妒成了御寇司头一个要动手的帮派?帮主所言不差是一心为匡义帮着想。” 林红枫面上一红心知自己急切盼殷殷出头反而思虑不周但听他要将林剑澜带走顿时浑身一震正要上前阻拦却听有人愤愤道:“这是林帮主的地盘自然想走就走只不过要走之前可否将几年前的一段江湖恩怨说给我们听听再走?” 却见曹书朋缓缓从座位上站起面色寒冷走到林龙青面前道:“我是应该叫你一声亲家兄弟还是要喊你一声杀死我三弟的凶手?” 今日曹书朋前来救援林龙青心中已是十分纳闷进得堂来见他一声不吭独自闷座顿时明了他今日必是要当着众门派掌门之面追问曹书剑之死因苦笑一声道:“曹掌门你三弟属实不是我所杀。” 重提起几年前的恩仇林红枫自是最伤心的一个曹书剑死时的惨状对她来说仍然历历在目经过这几年伤痛未见平复反而日益深重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去寻林龙青报仇。然而血浓于水真正见了面林龙青那沧桑的样子却使她黯然落泪虽刺了一剑可是第二剑却被方铮拦住虽然如此她心中也明白若是无人拦她恐怕那第二剑也是刺不下去的。今日见林龙青中了云梦稹的奇花锦斓瘴心中竟一丝一毫也未曾想过林龙青若是就这样死了她便大仇得报反而脑海中一直在想若是自己这世间唯一的哥哥死了该怎么办救了他的性命她方在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竟有些高兴顿时又责备自己这样怎么对得起书剑?想到这些她已经全然没了主意她不能杀林龙青却又心有不甘现在唯一的执念便是将林剑澜留在这里虽不是亲生父子也可让他也尝尝与亲人分离的滋味。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曹书朋怒道:“姓林的你别装模作样我三弟对你属下关怀备至你心生妒忌怕人心都跟了他去便下重手将他打伤又下毒害死了他!若不是你三弟妹为何要率堂主们追杀你这嫡亲的兄长?今日便要在这些武林同道面前撕破你这张假仁假义的面皮!” 匡义帮大变江湖中人只知一个大概却原来还有这般内情座上众人摇头心中叹道:“原来曹总管竟是林帮主下毒而死!”有的则道:“我说怎么曹书朋一直跟着我们来到了这里原来想借着我们给他三弟报仇。” 曹书朋声泪俱下道:“玉剑门声小势微曹某武功平平知道自己没法给三弟报仇唯有借助各位武林同道之威问问这狼心狗肺之徒我三弟究竟怎么得罪了他竟让他下手杀害?” 林龙青正踌躇间年永寿却道:“林帮主不管怎么说曹总管死在匡义帮中虽然我们并未听过什么下毒杀害之说但被你打了一掌总是真的那手劲谁也学不来既然和你有着莫大的关系你何不将事情敞开了谈?林帮主是胸怀坦荡之人料应不会遮瞒什么是也不是?” 林龙青环顾四周见众人皆是望向自己心中道:“看他们眼神我若不说他们也不会罢休什么前来援助匡义帮声势浩大他们早已心存不满只不过面上仍是假作关心心中实则恨不得匡义帮越来越乱才好。”抬头看见林红枫只是在那儿呆立心中一阵感激道:“妹子深恨于我这次却没帮着外人逼我。”想到此心中有了主意一咬牙从怀中掏出匡义令回身交给林剑澜低声嘱咐了几句道:“路上不要耽搁快去快回。”林剑澜接了匡义令一脸郑重心知青叔托付的必然是极大的事紧紧握在手中便跑了出去。 林红枫见林剑澜将匡义令拿走方回过神来惊道:“你怎可将匡义令交给一个外人?”林龙青沉声道:“妹子曹掌门各位武林同道请稍等片刻我让澜儿拿我的信物去找一个人过来有他在场方能证明我林龙青的清白。”心中却长叹一声:“我纵洗刷了罪名可匡义帮却要背负上更为深重的罪了。” 此时大堂无一人说话静谧的有些可怕众人均觉气氛压抑的不想让人呆下去却又对曹书剑之死有着莫大的好奇之心俱都是屏住呼吸默默等待。 约过了半柱香功夫屋外传来奔跑的脚步声林剑澜满脸通红的跑了进来直到林龙青面前将手中的匡义令复又交给他。林龙青拿在手上却觉已被林剑澜的小手握的十分潮湿缓声问道:“澜儿那人可过来了?”林剑澜点了点头道:“他说立刻便倒不过还要再去接一个人过来。” 曹书朋嗤笑道:“姓林的你便是拖延时间也没用让这小孩随便出去跑一圈找个什么人又要找另一个这话谁信?”却觉门外闪过一道人影迅即来到自己面前听林龙青疾呼了一声:“不得无礼”那人影方退回到门边众人定睛看去却是一个老迈不堪的老头眼角兀自还挂着眼屎胸前衣襟上一片干涸的水迹十分肮脏。林红枫惊道:“林老爹?你……” 那唐姓汉子见了这老头儿却立刻来至面前恭敬的屈膝跪下道:“徒儿见过师父。”那老头儿摆了摆手将他扶起道:“以后万勿如此你已经是新一任的黑衣队头领咱们黑衣队只有头领兄弟没有师徒父子……”言罢似乎想起了什么辛酸之事竟再也说不下去。 匡义帮众人俱是一阵惊讶黑衣队乃是匡义帮中只有凭匡义令才能调遣的秘密队伍其中人员组成如何其他人并不知晓平日帮主也很少动用在众人心中自是十分神秘不料这带着二十人不到的汉子竟是黑衣队的头目更不料这个每日在内宅门口晒太阳捉虱子口角流涎的糟老头便是这汉子的师父他的身份早已呼之欲出必是上一任的黑衣队领袖无疑了! 林老爹走至林龙青面前施礼道:“帮主用匡义令调老朽过来有何大事?”林龙青却不回答慢慢走到林红枫面前叫了一声“妹子”将林红枫的手缓缓拉起摊在自己的手掌之上却想起幼年之时二人也是经常如此玩耍看自己的手掌比妹子的手掌大多少心中一阵酸涩。凝了凝神林龙青将手中一物放在林红枫手掌之上林红枫定睛看去那物件晶莹圆润碧绿可人正是匡义帮的信物----匡义令。 林红枫睁大眼睛抬起头来却是满眼的不解林龙青只是笑了笑回身走到林老爹面前道:“林老爹唐兄弟从此以后你们不用再听我的调遣也不要再喊我帮主一切听我妹子的吩咐她便是匡义帮的新帮主她叫你们做什么你们便做什么可记住了么?”又回头对林红枫道:“妹子你想知道什么问林老爹便是。” 岂止二人心中不解就是堂上众人也是一怔却见林老爹已恢复常态他已是偌大年纪见惯了帮内的几代更换走到林红枫面前道:“黑衣队从来都是见令如见人不知曹夫人有什么想知道的老朽只要知道一定全力做答。” 林红枫咬了咬嘴唇手中紧握着这块匡义令面色苍白犹豫了好一会儿问明书剑的死因只需她一句话反而心中却有些害怕片刻方沉声问道:“林老爹我想知道四年前曹总管因何而死?为何当日我哥哥打了他一掌事后又下毒?” 林老爹缓声道:“帮主与曹总管是少年相识志同道合曹总管在家行三纵然心比天高聪颖过人玉字十三剑使的比两个兄长好的多也与掌门之位无缘曹掌门我说的不差吧?”曹书朋点了点头面色却十分尴尬。 林老爹又道:“正因如此曹总管愿倾尽全力助帮主成功帮中大事绝大多数都有他在旁参详后来做了总管更加兢兢业业。帮主待他如兄弟一般他又是帮主的妹夫因此帮主十分信任于他有一日在全帮大会上言道见到他如同见了帮主一般又道无需出示匡义令黑衣队便可随他调动。这些话想必帮中各位堂主、护法都还记得。” 第二十九回 绝决道义担铁肩 匡义帮众人心中道:“帮主的确说过这番话只不过我们还不知道黑衣队是什么来头当时十分羡慕曹总管。请牢记” 林红枫道:“黑衣队乃是只能帮主凭令暗中培养、调遣的干将只是这与我丈夫又有什么关系?” 堂中其他人闻言心中暗道:“匡义帮各分堂堂主俱是能独当一面的人杰没想到他们帮内还另有江湖中人所不知的秘密精锐初到堂外时便见几百号官兵被那二十个不到的汉子杀的抱头鼠窜匡义帮的力量果真不可小觑难怪要招来御寇司的围剿。” 林老爹突然面色略显激动强自压下回头看了看林龙青却见他面色如常微微颔便接着道:“曹夫人自然不知在四年前曹总管未经过帮主私下调遣过两次黑衣队。” 林红枫道:“既然我哥哥许诺他自然不需要经过帮主同意。” 林老爹双拳紧握声音颤抖道:“不错这是帮主对他的一片厚爱更可见帮主对他十分信任。”说到此他不禁又向林龙青看去眼中有询问之意林龙青似乎也明白他心中所想沉声道:“林老爹你但讲无妨几年来我心存私念为了所谓的清誉名声遮遮掩掩指望四年前之事就此过去然而这事情埋的再深再好却总免不了有一天要被挖出来。既然做下了便痛痛快快认下也算匡义帮对江湖有个交待。” 林老爹见林龙青神色坚决咬咬牙道:“既然如此我便说了。各位武林同道都在此想必还记得四年前江湖接连生了两起惨案年初落马寨的骆寨主和其手下一十六个好汉被狙击于山南官道;过三个月之后太湖旗门的何巨何旗主与同行的三个副旗主离奇死在苏杭官道奇怪的是这两桩惨案均生在人来人往的管道之上竟无一人亲眼目睹更巧的是他们当时都携有资助太湖义军的饷银惨变生后这些银两也皆尽消失。” 杜上清道:“不错这两桩四年前的惨案我还依稀记得他们像是遭受了围攻身上刀痕累累惨不忍睹似乎死前剧烈的打斗过江湖中人皆推测可能是有人买凶下手却始终未能解开其中迷案。” 林老爹道:“这在当年乃是武林中一件大事匡义帮焉能不问不管因此也派人探查许久……唉却不料查来查去竟查到了本帮头上!帮主说他心存私念便是他当时查到了主使之人却因顾及匡义帮和那人的名声而未公诸于江湖他对那人的一片善心反而使得当年匡义帮陡生大变自己被逼出帮远遁塞外!” 匡义帮中人俱都大吃一惊却觉得这事情和四年前之事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此刻已越来越接近真相。其他人则大为动容年永寿面露怒色“腾”的一下从座位中站起道:“听你之言竟是匡义帮中人下手?他们俱都是仁义豪侠落马寨、太湖旗门也不曾做过什么独霸一方伤天害理之事却为何被你们匡义帮所害?”他虽然年纪老迈但气势逼人满脸苍白的虬髯更添了他此刻的怒意林老爹目光一低面露恨色道:“帮主派人多方探查才打听到这两件惨案当日均有大量官兵分别拦截于前后道口不许车辆行人过往骆寨主和何旗主他们所走之路便成了一截孤道他们便是在这截孤道上被人狙击暗算!” 那黑衣人奇道:“听你之言又像是官兵做的好事怎么会查到匡义帮头上?” 林老爹道:“凭骆寨主何旗主他们的本事也许将众多官兵全尽杀掉不易但若想走脱谁能拦住?兵勇们惯用长枪、弓箭那遇难的各位弟兄身上却是刀伤必是江湖中人所为必是这伙人与朝廷勾结朝廷负责堵住两边路口以便他们设伏杀人。请牢记” 说到此众人皆是群情激愤林老爹继续说道:“以上便是帮主查证所得再无一点头绪。”说到此林老爹突然冷笑起来肩膀不住的抖动这笑声却是越来越大道:“想不到却忘了一句老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帮主偶然与当时的黑衣队队长闲聊却在无意之中得知真相!” 众人见他癫狂心中道:“难道当时的黑衣队队长已经不是他了么?他突然笑可别是在此疯言疯语吧?”只有林龙青知他心中痛楚面上露出同情之色。 林老爹仍兀自笑道:“黑衣队本是匡义帮极为秘密的一股力量即便是两个护法、总堂主他们也不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做调遣若是平安无事几年之中也用不上黑衣队一次帮主却从那队长口中得知这短短一年黑衣队却有两次调遣一次是在二月十日一次却是在六月六日!” 众人尚在困惑雷汝南却“啊”了一声道:“骆寨主等人在二月十二日遇难何旗主等人在六月七日遇难!”众人心道:“果然还是女子心细记事看这日期这两桩惨案必定是匡义帮所为了。” 年永寿早已忍耐不住飞身掠到林龙青面前道:“林帮主你当日既查出了真相却为何一句都不向我们武林同道交待?你今日让人说出了真相虽然时隔四年但该罚的却还是要罚那调动的人若不是你还是哪个?” 林老爹却道:“各位掌门先不必着急听我全部说完。帮主细细询问那队长才知这两次的行动目标俱是‘剿灭山匪’调派他们的人不用我说各位也应知道了全帮中谁有这么大的殊荣让帮主如此信任?骆寨主、何旗主身携饷银巨资襄助太湖义军自然朝廷要派鹰犬将他们除去!这勾结朝廷残害武林同道的人便是对你们恩重如山的曹书剑!” 话音刚落却听林红枫一阵风一般冲向林龙青一伸手重重的打了两个耳光尖叫道:“林龙青没想到你这般无耻!” 匡义帮众人在听这神秘的林老爹叙述之中便只觉得那答案呼之欲出已经必定是曹书剑无疑了可听他亲口说出心中不由得均是一阵震撼这老者虽形容邋遢可是从刚才露的那手便可看出他武功实实不在两位护法之下。其他帮的掌门也是一阵茫然林龙青让人将当年之事说的十分详尽想起落马寨、太湖旗门的惨案恨不得将那主使之人千刀万剐可是曹书剑却已经亡故了四年顿时心中空空荡荡。林龙青只觉双颊火辣辣的疼痛看着林红枫说不出话来。 林红枫双眼已经泛红蓄满了泪水愤怒的盯着林龙青颤声道:“青哥你为何如此狠心妹子拿了书剑临死的那封血书除了帮中之人未曾给别人看过就算是书剑的家人都瞒的滴水不漏你却丝毫没有兄妹情义找这个什么林老爹串通你演这一出戏反过来诬蔑书剑我千万不曾想到你竟卑鄙如斯!”说罢双眼眼泪长流又走到那唐姓汉子面前手中举令道:“林老爹若不是当年的队长那便是你了?是不是他事先安排你们演这一出戏?当年到底是何人调遣黑衣队杀害骆寨主他们?” 那汉子叹口气道:“那时我还不是黑衣队的队长……”林红枫紧紧逼问道:“那么队长是哪个?我要亲口问他!”唐队长眼圈一红转向林老爹道:“师父我师兄他……” 此时林老爹神情已经平静许多缓缓走至林红枫面前道:“曹夫人我是你家世代老仆虽有一身武功却敌不过岁月蹉跎不再是黑衣队队长之后每日不过太阳下面打个盹静静的等死罢了我这样风烛残年又有什么缘由要说这许多假话蒙骗于你?” 林红枫指着那唐姓汉子和林老爹愤愤道:“当日之事也不是你们亲眼所见却为何同林龙青一并狗血喷人构陷书剑!空口白牙的谁信?” 林老爹不易察觉的苦笑了一下道:“既然曹夫人不信我便找个人证来……”说罢回身向门外走去却被林龙青拦住面露担忧之色却听林红枫道:“可别是心里虚这一出去便不敢再回来了!”林老爹看了一眼林龙青道:“帮主该来的还是要来。”仍是向外走去。 在座的各人本是前来援助匡义帮而来却不想林龙青在曹书朋逼问之下捅出了四年前的那段迷案又见一环套一环竟是十分错综复杂他们当年只知曹书剑中毒而死对于林红枫所提血书却是丝毫不晓见匡义帮众人也俱是神情肃穆林红枫却是神智大变又不便多嘴只屏住呼吸静静等着那林老爹回来。 此刻夕阳渐落余晖慢慢洒落在大堂的门口堂内却已十分昏暗几个小厮悄声而进见堂内众人俱是神情肃穆将堂中十数个灯笼尽数点明便蹑手蹑脚的退下。片刻那门口出现了一个被拉的极长的影子正是林老爹去而复回那身后却跟着四个人手中抬着一个担架。那担架中躺着一个人却看不清容貌众人张目观望见那担架被抬进门来那唐姓汉子一见便扑了上去跪倒在那担架旁泪珠簌簌而落哽咽道:“师兄!” 林老爹此时似乎极为虚弱低声道:“曹夫人这担架上之人便是亲历当日之事的黑衣队队长你若还有疑问问他便是。” 林龙青望向林老爹见他神情极为委顿心中大为担心道:“这无异于向林老爹的伤口上再划上几刀今日当着这帮内外的众人将当日之事揭开也不知是对是错。” 林红枫慢慢走到那担架旁却见上面躺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上盖着一层薄被面色极为苍白眉眼却酷似林老爹那唐姓汉子兀自在旁边落泪那男子却似乎不能转头只能将眼珠尽力向一旁斜着看去。见林红枫走至面前方望向林红枫道:“属下待罪之身行为又十分不便恕不能见礼了。” 林红枫道:“你是林老爹的什么人?” 林老爹刚要上前回话那人却用眼神示意道:“爹爹我自己说便好。曹夫人属下姓林名鹏黑衣队素来隐秘想必这名字对夫人来说甚是陌生。”林鹏的目光又望向林老爹道:“他是我的爹爹也是我的师父。”顿了一下又道:“可是在黑衣队中他只是我的上任队长……身边这位唐兄弟他便是我的下一任了。”林红枫低头看向那唐姓汉子见他也正抬眼看着自己含着泪点了点头。 林红枫又道:“林老爹说你亲历当日之事那你便将整个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到底和曹总管有没有关系。” 林红枫语气极为平静林鹏听了却面色突变神情极为激动眼中似乎冒出火来全身都在薄被下暗自抖动片刻方道:“既然夫人要听属下自然会讲的一字不差那两次行动我一辈子都记得。二月十日曹总管联系我道……”却见林红枫神色一变道:“你骗人原来你也是和他们一并诬陷书剑!多说几次也是无用把他抬出去抬出去!” 林龙青摇摇头走到林红枫身后伸手稳住她肩膀痛声道:“妹子你可否先听他把话说完?” 林鹏却已将目光从林红枫身上移开直视屋顶道:“曹总管对我言道最近有一伙儿江洋恶盗聚敛了一笔数目不小的不义之财从山南官道经过要黑衣队前去剿除。我言道这小小的盗匪何必用黑衣队出动曹总管道江湖中其他门派早已跃跃欲试若是匡义帮出手少不得他们要过来分一杯羹但若是黑衣队出手便谁也不知这批财宝被何人截走。” 第三十回 三尺血飞溅 略微停顿了一下林鹏接道:“曹总管叹了口气显得十分为难又道匡义帮如今势头壮大开销之巨不是我能想象。请牢记能为帮中尽点力又能剿除匪盗何乐而不为况且帮主亲口说总管可以直接调动黑衣队我便不疑有他从匡义帮连夜出赶了两夜一日方才到了山南官道在一个险恶之处率领众兄弟设伏。” 连说了这许多话林鹏似乎极为劳累抿了抿嘴继续说道:“当时我们心中俱都觉得奇怪官道之上理应人来人往车马行走可等待几个时辰却不见有一人一马经过。正疑惑间却听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从山崖之上望去一共是一十七骑。为的那名汉子略有秃顶十分彪悍手中一杆大锤后面的则各执不同兵器只是马匹上俱都驼着包袱虽然众人策马奔驰那包袱却只是些微震动显见里面的物件十分沉重。可能正因四下无人那些人说起话来肆无忌惮我们听的十分真切。那为的汉子道:‘不知为何今日这官道之上竟然没什么人行走?’旁边一人接道:‘人少正好少生是非。’又有人哈哈大笑道:‘有这些银两可着实能花销一阵子了!’我听到这里心中不由怒火丛生道:‘果然是这批狗贼无疑了聚敛民财却为着自己花销享用!’呼哨了一声便率领着众位弟兄杀了上去!” 说到此林鹏脸色极为懊悔道:“那批人武功虽然不弱怎奈黑衣队本来就是匡义帮培养的死士个个都是只求杀敌不求自保一番苦斗之后虽然手下的几个兄弟挂了彩那些人却俱都死在我们刀下!我们将那些包袱打开果然都是黄白之物我心中道这些人实在是死有余辜让兄弟们将那些包袱皆尽拿起便率众而归。” “完胜归来曹总管连连夸赞黑衣队又道我为民除害是个大大的英雄。我虽做了黑衣队的头目可空负了一身武艺只能偶尔领些秘密任务一年之中也不能在江湖中行走几回曹总管对我如此赏识我心中自是飘飘然。第二次曹总管再来调派我时我一听又是剿灭盗匪想也没想便答应了。”说到此林鹏望向林红枫道:“曹夫人可还用我细说第二次的行动么?” 此时众人皆是默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半晌方听那湘中盟的掌门憾声道:“这实是误会正因黑衣队是贵帮所培植的秘密力量不欲人知鲜少在江湖走动武功虽高阅历却浅反而使得队中众人连落马寨和太湖旗门的弟兄们都不认得才被人利用铸成大错!” 林龙青微微叹了一口气将手从林红枫肩上拿下却听她低声而笑道:“你们为何都这么陷害他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书剑……书剑……”继而高声笑道:“你在天有灵你看看他们这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玷污你的名声!” 林鹏略微皱了一下眉头仍是看着屋顶道:“夫人我为何要骗你?后来帮主偶然和我闲谈我便将那两次调遣之事说给帮主听。帮主闻言脸色大变皱眉思索了半晌方道:‘你去找你爹爹来。’爹爹来了以后二人却进入了内室我还在外间兀自高兴心中道:‘定是帮主见我为帮立功为民除害和爹爹商议要奖赏于我。若要奖赏我宁愿不做这个队长要是能光明正大的行走江湖扬名立威才好。’他们出来之后爹爹却已经满面怒容叫我跪下道:‘畜生你可知你做的好事么?落马寨骆寨主等人在二月十二日遇难太湖旗门何旗主等人在六月七日遇难……他们身上携带的资助太湖义军和难民的银两皆被劫走不知下落至今还未找到残害他们的凶手!你你……’” “这两个日期像一个雷在我耳边炸开一般我惊的说不出话来我爹爹却一掌向我打来道:‘畜生我今天便一掌打死你!’我那时已经不知如何是好呆呆的跪在那里也不知躲避是帮主将我爹爹拦下道:‘鹏儿什么也不知道你别忙责罚于他。’回身对我道:‘出了这事黑衣队的队长你是不能再作了。若我猜的不错曹书剑已经暗中投靠了朝廷利用你把这些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除去。我还会再行探察他一番今日之事你万不可跟人提起可知道么?’” “我只是茫然点头答应知道自己铸成了大错万劫不复帮规第七条道‘严禁帮众勾结官府涂害绿林中人违者身受八十棍十三刀而死’勾结朝廷害武林中的兄弟是何等的大罪!帮主又对爹爹道:‘林老爹下一任的队长我看便让鹏儿的师弟做吧只是事情澄清帮规处罚过当日参与之人后黑衣队便没有多少人了还要劳烦你补派人手再行训练。’又缓声道:‘林老爹你是我家老仆可是我爹爹和我俱都十分敬重于你你只鹏儿这一根苗我会想办法让他不受责罚。’” 说到这里林老爹已然转过身去不忍再听林龙青走到担架旁边蹲下将手覆在林鹏的手上缓声道:“林兄弟是个好汉子他听了我的话连连磕头请求道他愿意身受帮规处罚只求我免各位兄弟一死……我问他可是真的他神色坚决对着他爹爹磕了三个头道:‘多谢这么多年爹爹和师父对我的养育教诲之恩做儿子和徒弟的不能报答。’”说罢声音有些哽咽在场众人心中也是极为感慨。 林龙青道:“这帮规是身受八十棍十三刀而死却是要分两次执行先是八十棍待棍伤愈合之后再受这十三刀断筋割脉而死。只是没想到……鹏儿受了这八十棍责罚之后我便被逼离帮!” 林红枫却尖声道:“是你先逼死了书剑!那书信上的字明明是你的笔迹你便如何解释?一派胡言你们都是在骗人!”匡义帮众人心中却已经被这林鹏说服暗道:“若是曹总管当真蒙骗林鹏率黑衣队前去狙击武林同道那封信便有古怪了以他的心智恐怕伪造一封也无不可能只是天意让他临死了才用上这封血书却也把我们骗的团团转。” 林老爹见儿子叙述了这般长时间林红枫却仍是道他骗人脸色一沉疾步走到担架前道:“曹夫人拜你丈夫所赐我的亲生儿子已经变成了这样他为何还要骗你?”说罢将那林鹏身上覆盖的薄被“唰”的一下掀开众人看去脸色均是大变那雷汝南看了一眼便转过身去不忍再看林剑澜透过林龙青看过去差一点叫出声来。 那躯体显然是长期卧床十分苍白身上仅着短褂和小裤可见是直接从床上转搬过来肩上、手肘、手腕、膝盖、脚踝处俱有一处明显的剑伤下手似乎极狠极深用剑之处虽已长好却仍是皮肉外翻露出粉红的肉色两边还隐约可见断掉的筋络四肢俱都萎缩的极为瘦小枯干。 林老爹声音似乎十分缥缈道:“夫人可看够了么?还有两处是在后面一处在脖颈处一处在脊背处。”那唐姓汉子虎目含泪对林老爹吼道:“师父你为何对师兄这般无情?”林老爹却神色木然呆呆道:“犯了帮规自然要受处罚。夫人这十二处剑伤已经断了他全身的经脉他只能躺在床榻之上你看……”他慢慢提起林鹏的手臂晃来晃去那手臂仿佛没有骨骼一般林老爹又将那手臂抬高瞬即松手手臂当即便软塌塌的落在担架之上“夫人你看看……便是这样……” 林红枫已然转过眼去却见林龙青不知何时来在自己的身后双目微红怒道:“妹子你为何不看你回头看看他们便是被你心心念念要替他复仇的好妹夫所害!将林老爹的心生生扒开来看你可满意了么?” 那林老爹似乎没有听见一番只喃喃道:“鹏儿棍伤好了后帮主却被逼出帮去我也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却觉得这事情和曹总管脱不了干系可是曹总管也死了临死之前还留下了什么物件陷害帮主……我喝醉了酒便拿着剑对鹏儿行了帮规鹏儿是个好孩子不敢躲受了我十二剑血流了一地只要向脖颈一划便是完成了这帮规他却喊醒了我道:‘爹爹孩儿不怕死死了比这经脉俱断活受罪要强上百倍可是若我死了他日谁替帮主说话?’鹏儿便这样不死不活的过了四年我也这样半疯半傻的陪了他四年……”说罢已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林鹏却一脸坦然道:“爹爹我虽不知内情却害了落马寨和太湖旗门的好汉截取了他们的银饷又害了等着他们援助的太湖义军和难民……这便是我的罪过今日说清了反而轻松。”说罢望向林老爹林老爹见他眼神坚决笑着点了点头迅即从林红枫腰畔抽出长剑向林鹏咽喉划去众人想要拦阻已是来不及瞬间一柱鲜血向空飚去散落满天落在旁边众人身上染的斑斑点点林老爹离的最近一蓬血珠喷在脸上他眼睛竟是眨也不眨那林鹏兀自双目微睁望着上空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 林老爹上前慢慢将林鹏双眸合上手中却始终不将长剑放开林龙青没有阻拦林鹏之死已是大为懊悔此刻紧紧盯着林老爹手中的长剑见那握剑的手略微抖了一下心中一急掠上前去疾点林老爹双肩穴道道:“老爹你……” 林老爹却将手松开长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转头对林龙青笑道:“帮主何必如此我已偌大年纪今日不死又能保证能活过几年?明知不可却强自留之不是帮主的作风。”林龙青一时怔住却无话可说只伸出手又将穴道解开道:“老爹我们对不起你……”林老爹却不再看他走到那唐姓汉子面前道:“徒儿你以后要听帮主调遣好好行事不可忘记师父平日嘱咐。”最后方慢慢走到担架旁躬身将林鹏尸身抱起两颗泪珠滚了下来慢慢走到大堂门口停顿了一下走了出去融入暮色之中再不得见。 堂上众人俱是一片唏嘘林龙青双目环视了一圈最后仍是落在林红枫身上低头捡起落在地上的长剑轻轻将剑上血迹用衣襟擦净插回林红枫腰间剑鞘之内柔声道:“妹子这便是当日之事的全部经过了。后来我好言劝说妹夫不要再与朝廷来往他不肯听我便打了他一掌我只用了七八分的功力并未存着害他的心思。至于他怎么中毒而死我实实不知。那封残信字迹之相似连我自己也不能辨别真伪我也不知如何解释。” 林龙青又看了看其他各派掌门叹了口气沉声道:“当时亲历此事的曹书剑已经亡故林鹏也血溅当场不知这结果能否算是给武林中一个交代?林龙青当日顾及匡义帮名声和姻眷情面未能及时将此事公诸于众却不料后来变生肘掖拖延至今是林龙青一人之过在下愿前去落马寨、太湖旗门和太湖义军处亲自请罪。不知各位可还有什么要求?” 众人对视了一眼却不知应如何答对年永寿走到林龙青面前拍拍肩膀道:“林帮主不必过于自责。当日的主谋已然亡故了四年只可惜林队长这个重情义的血性汉子唉老朽对他实实的佩服。”说罢已经翘起了大拇指:“只是有句话要讲当日的确是你不对唉若是你将事情公开了林队长也不至于这般惨死或许你妹夫也不会被毒死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一念之差结果就全然的不对了。” 第三十一回 四载愁肠 妄自是执念 林龙青连连点头目光却看向林红枫满怀关切之意。请牢记见林红枫一双手捂着脸抽泣不止慢慢泪水已经沿着指缝肆意流淌瘦弱的双肩不住的抖动他心中叹道:“妹子几时这般痛苦过她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人竟是一个心怀狡诈居心叵测之人这打击她如何能承受?” 林红枫已经不知自己该如何自处了仿佛身边的这些人都在指着她窃窃私语这四年间她无时无刻的不在想着为她的丈夫报仇那封血书让她视至亲骨肉为至恨仇敌却是假的么?她不知道也不愿意相信可那林鹏的死和全身的伤痕却仍在自己眼前晃动他全身残废将死之人又有什么理由要骗自己?又仿佛书剑仍在眼前叫她“枫妹枫妹”风度翩然即便武功低于青哥也仍是武林中人仰视的人中龙凤却做了朝廷的鹰犬这是真的么?不会的一定是假的书剑也一定是受了人的骗。 林红枫这么想着便这样说了出来众人都惊愕的看着她见她便摇头便喃喃自语道:“不是的书剑也一定是受了别人的骗。”她的目光游离着忽然定在了成大夫身上道:“那个林鹏不也是受骗了么?书剑也是被人骗了的他也以为那些人是盗匪所以才令黑衣队去的是不是?”她又紧紧盯着林龙青道:“还有那封血书怎么解释?你也无法解释对不对?”又自顾自摇头道:“你还有张嘴还活着自然能解释可是书剑已经死了不能说话了谁替他洗清冤枉?” 众人心中俱是惨然秦天雄等人心中道:“这事情真是千回百转可是如论如何曹总管对我们毕竟有恩只望夫人不要太过伤心。”却听杜上清清咳了一声道:“恕我冒昧那封曹夫人多次提到的血书是怎么回事?” 林红枫听人问起血书如同找到救星一般急急从袖中取出走至杜上清面前道:“这便是我丈夫临死所留……”却见曹书朋闪身掠来已经劈手将那封信夺至手中匆匆几眼看过向林红枫急道:“三弟妹为何你当初不将这血书告之我们玉剑门?玉剑门便是势小力微但就算是赔上我们全部人的性命也会给三弟报仇!你看你只顾及你们兄妹情深就忘了书剑如何惨死么?现而今你看他哪会惦念你的苦处?这明明就是他勾结御寇司的罪证无论他找几个人来演戏他也解释不了这封他的亲笔信!” 听他这么一说堂上众人心中顿时明白想是曹书剑临死时留下了一封看似林龙青所写的书信内容却是和御寇司的人勾结之事林龙青对此信中“自己的”笔迹也是无法辨认真伪那个黑衣队长虽以性命证明他的清白但曹书剑已死这封书信的来历看来却始终是个谜团了。 匡义帮中像成大夫等人深知当年曹书剑和他两个哥哥关系并不十分融洽否则也不会与林红枫在匡义帮中一住就是十数年因此他们虽对林红枫十分尊敬看曹书朋却甚是不爽听了他这番言语看似凛然大义实则居心叵测。秦天雄见他矫揉造作令人作呕忍不住站出来道:“林鹏兄弟身受八十棍十三刀酷刑来洗刷帮主的清白敢问曹掌门是不相信么?” 曹书朋冷笑道:“这是你们匡义帮的地方便是年老帮主、杜掌门他们都信了我一个小小的玉剑门哪里敢不信?” 秦天雄听出他语气中有嘲笑之意怒道:“曹总管已死林鹏兄弟今天也偿还了他的罪过其他武林同道并无他论剩下的便是匡义帮自己帮内的事情我们自会处理妥当不劳曹掌门费心。” 曹书朋摇摇头转向林红枫道:“三弟妹听秦护法的意思我这个外人是管不得你们匡义帮的事情了恐怕你这个‘曹夫人’在他们眼中也是个外姓人吧?他们护着姓林的还来不及又怎会替你的丈夫殷殷的爹爹报仇?”他见林红枫目光一闪心知自己所言触动了她的心思又道:“三弟妹书剑枉自为匡义帮呕心沥血十数年对其他人俱是倾心相交你再看看今日这大堂之上可有为你们母女说话的么?” 林红枫闻言心头一抖抬起头来堂上的匡义帮众人只觉得林红枫眼神大为哀伤又夹杂着失望之意半晌方叹了口气绝望道:“不错我明白了。” 曹书朋颔道:“三弟妹你明白就好你始终是曹家的人殷殷是曹家的小孙女不瞒你说我爹爹现在最是惦念她若是殷殷能常伴他膝下说不定他这个做爷爷的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林龙青在旁边冷眼观望甚久见曹书朋处心积虑要挑起帮内纷争此刻所言竟然是要林红枫带着殷殷回曹家去顿时心中大惊见林红枫只是默然点头却缓缓回身将殷殷牵在手中飞身拦在林红枫面前道:“妹子你不要听他的我……” 林红枫却神色凄然的摇摇头道:“青哥你让开吧。”说罢将手摊开如白玉搬的手心中便是那绿莹莹的匡义令道:“我不要这东西了我只要给书剑报仇却没想到始终也斗不过你不但书剑没了性命现在连生前的清名也被玷污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林红枫出嫁之后一直住在娘家在林龙青心中仿佛他这个妹子从来没有离开过仍是那个对自己满怀关切的妹子自己的妻子早早亡故这匡义帮中因为有了妹子在所以自己才觉那个小小的内宅里像个家一样现在却要离开不由得林龙青心中一阵剧痛道:“妹子你别走该走的人是我我已经答应过你你便是匡义帮的帮主这信物由你保管你要什么都行我只带着澜儿去找他的外婆便好你别走。”说到此处声音已经哽咽林红枫嘴角微微一扬将匡义令塞到林龙青手中无奈的笑道:“青哥有些东西我想要你却给不起。我要书剑重新活在这世上你能办到么?我要书剑的清白你可能还来?” 林龙青顿时语塞见林红枫异常坚决知道这个妹子今日一定要踏出匡义帮的大门再不回来。 林红枫却不再理他低头对殷殷柔声道:“殷殷这里已经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我们去爷爷家。”说罢便拉着殷殷向门外走去。此刻已经月上东山一片清辉铺天盖地的撒下来却是别样的清冷林红枫的脸在月色下更显苍白咬了咬嘴唇幽幽道:“我以为我一直都会是匡义帮的小姐你的妹子这里才是我真正的家可惜……青哥你好自保重妹子暂且别过伤心之地恐怕以后也再不会回来只是殷殷总有一日要凭她自己的本事回来。”说罢翩然而去殷殷回头将堂上众人冷冷扫视一遍方定在林剑澜身上凝视了一会儿也追随林红枫而去。 曹书朋则甚是得意也无意久留向众位众人拱了拱手道:“在下也就此别过了各位多多保重!”说罢闪身向门外奔去却见黑影一闪停在他面前却是那黑衣蒙面之人冷冷道:“将那血书留下。”曹书朋暗暗骂了几声心道:“此人跟着各派头面人物而来却未曾见他动过什么武功想必甚是低微哼我不是林龙青的对手难道你也打不过?”忖毕抽出长剑“唰”的一下向那黑衣人面纱挑去。林龙青见状心知那黑衣人武功实不在自己之下曹书朋只怕要自取其辱。 那黑衣人面露诧异实实想不到曹书朋竟向他出手闪身滑过剑锋身形如同水中游鱼一般十分巧妙随即轻笑道:“如此在下便领略阁下的玉字十三剑。”曹书朋之前听林老爹言道他三弟剑法比他使的好的多心中便极为不爽见这黑衣人似笑非笑更觉愤怒一心要争回面子一剑刺去却被那黑衣人一阵掌风轻轻向旁边送去道:“啧啧这是‘玉门春风’吧?本应如春风初渡轻柔宜人中暗藏杀招可惜被你用的太过狠辣全然不对。” 曹书剑又羞又恼几剑连连刺去却被这黑衣人毫不费力的避过顺带要讽刺几句心中大怒一招“玉石俱焚”便冲了过去却又被那人伸出右手双指夹住竟无法再进一步道:“唉原本是不错的招式怎奈这招一定要有求死拼命之心你么还太怕死了。”说罢左手在那剑身上一弹曹书朋顿觉手臂一阵酸麻长剑险些掉落方知自己不是对方之敌脸上又青又白方恨恨道:“谁要留这破物件?”将那血书从袖中掏出掷在地上从那黑衣人身边绕行而过。 那黑衣人弯腰将血书拾起走到林龙青面前道:“林帮主这等重要物件不可落在旁人手中那曹掌门对匡义帮恐怕未必存什么好心若是被他拿去兴风作浪便是大大的麻烦还要自己收好才是。”林龙青点点头接过那残信感激道:“在下刚才心神俱乱让各位看了笑话了虽然今日连遭大变不过商定的互助之盟却不可破时辰已晚先请各位花厅用膳等在下将帮中事务处理妥当定会上蜀山一趟相约云梦虚道长下山共商大事。” 众人知他要处理帮内大事外人不便在旁观看便纷纷离开大堂那黑衣人抱拳道:“在下还要连夜回去恕不能在此久留多谢林帮主美意。”林龙青心知此次欠了这黑衣人偌大的人情便正色道:“多谢阁下几次襄助望祈将名姓告之在下日后若有什么用得到在下的地方我林龙青定然全力以赴。”那人微不可闻的轻笑了一下道:“帮主如此恳切在下不能再做隐瞒我乃洛阳素心客就此拜别。”说罢转身而去林龙青见那背影心中赞道:“此人虽不是江湖中人却如此急公好义武功出众深不可测只是这‘洛阳素心客’实在是从未听闻他不以真面目示人总归是无法深交实是遗憾。听名号似乎身居洛阳以后慢慢察访便是。”正思忖间却听成大夫沉声道:“方才帮主言道还要上次蜀山么?这等小事让属下跑一趟便可何劳帮主亲自远行?” 林龙青心知他们迟早要有此一问转身将众人一一看过方道:“你们心中定是想既然误会大多已然澄清我自然便可重新做这匡义帮的帮主是么?可是我今日与红枫所言的并不是赌气之语。我自四年前逃亡塞外被澜儿一家所救那时便已心萌退意江湖恩怨永远无休无止我却已经有些厌倦了若不是红枫和你们找到我我倒真想余生便在那儿度过。”说罢眼神中甚是神往隐隐透出怀念之意“澜儿无辜被我连累我为了将他带回去和他外婆团聚才再踏江湖又见匡义帮遽逢大变几个分堂的弟兄们纷纷遇难我实在割舍不下这份情义唉要走也不是今日我定会等匡义帮安定下来之后再作打算。” 众人心中五味陈杂方铮道:“帮主想是责怪我们当日围追之事……” 林龙青摆手道:“并非如此是我自己把这些看的淡了我交待完几件事情便会带着澜儿离开送他与他外婆团聚然后还要去蜀山请云道长下山叙事另外也要去趟落马寨和太湖旗门登门赔罪。”见众人还要劝阻又道:“你们休要再劝我武林中人一诺千金我答应过的事情便一定要兑现。” 众人知道他决心已定面露失望之色成大夫半晌方道:“帮主你当日不在有曹夫人支撑大局你若是再走了……” 第三十二回 脉络难通医难治 林龙青知道他想问什么笑道:“你们何必做小儿女状我只是带着澜儿出行一趟匡义帮中俱是我的好兄弟我岂能丢下不管所以我要将事情交待妥当以后才会出行。请牢记”言罢神色突然十分凝重对岳灵风道:“白天与敌交手之时我只怕扰了各位兄弟的士气因此有件事情一直未曾出口岳兄弟江宁分堂的弟兄们在我来之前便已经全部遇难了大抵便是御寇司这伙人下的手。” 岳灵风浑身一震惊道:“帮主!你说我们江宁分堂?” 林龙青点头道:“我来总堂之前那位黑衣人曾示警于我让我去江宁分堂看看我连夜赶去却还是晚了一步!若我猜得不错黄山、台州分堂留守的弟兄们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赵堂主、凌堂主抽调了大多数人去支援太湖义军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说到此他眼神一阴郑重道:“汴州、雍州的分堂也是一夜之间被御寇司下了毒手江宁的李副堂主临终言道我们二十四个分堂所在之处俱是十分隐蔽若无意外每隔三、五年便要更换位置我不知四年前曹书剑和朝廷勾结到什么地步是否把分堂的所在全都卖给了御寇司但以防万一今夜便要连夜派人到其他分堂通知他们迅搬离原处这件事情便交由张护法负责。” 张连涛神色一凛躬身道:“属下领命!” 林剑澜陡然想起今日追赶他和殷殷的两个老头熟知院内机关一事正想说出却强自忍下。见林龙青又道:“方堂主你负责将当日落马寨、太湖旗门被截银饷按数备好亲自押往太湖义军所在言词务必要恳切些且莫以大帮之势压人。”顿了一下又道:“见了那位袁统领对他言讲我之后还会亲自登门谢罪。” 方铮点头道:“属下明白定不负帮主之托。” 林龙青又沉思了片刻方慢慢走到那唐姓汉子面前道:“唐队长我有一事还要拜托于你。”那汉子道:“帮主请讲。”林龙青叹气道:“你……唉劳烦你和弟兄们务必保护好红枫和殷殷的安全她们这么多年从未回去过我怕她们……”那汉子点头道:“帮主不必客气属下以自己性命担保夫人和小姐的安全便是。” 林剑澜闻言心中叹道:“青叔这一生唯一的弱点便是太过在乎他这个妹子幸好曹书剑已死否则若拿姑姑要挟恐怕青叔是连命都会给他的。” 林龙青又道:“汴州、雍州二位堂主下落不明恐怕秦兄弟要着人查找我此次出行估计会去东都、长安一带也会暗地里打探他们的下落。只是这一出去恐怕少则一两年多则要三、四年其间大事我想拜托成大夫在帮中负责打理。成大夫看着我和红枫长大对帮中事务也是十分熟悉不知大家有何意见。” 秦天雄抢着道:“若是兄弟们不服成大夫还服哪个?”其他人也是纷纷点头。林龙青方对着成大夫道:“成大夫龙青心中实在愧疚你这般年纪却还要为帮中烦心烦神这几年要多多拜托你了。” 成大夫道:“帮主这是什么话老朽还能有这么点用高兴还来不及只怕昏聩无能有负帮主所托。” 林龙青道:“成大夫何必过谦我爹爹在世之时便已经视你为帮中柱石以后帮中事务恐怕更加繁杂另外你和几个堂主还要商量一下几个受损分堂重建一事每处分堂俱都是当年我们力拼而建不可轻言放弃务必慎重。”成大夫点点头道:“帮主说的极是。” 见各样事情都有了托付之人林龙青方对众人道:“已经拖延到这般时刻各位且去花厅陪各位武林同道用膳我和成大夫随后便去。”众人点了点头从大白天一阵恶战到现在他们个个都已经是饥肠辘辘又心知林龙青必定和成大夫还有话讲便纷纷离去。 一阵凉风吹进来靠近门旁的灯笼内火苗一阵摇摆窜跃林龙青脸上的阴影也是忽明忽暗道:“成大夫我还有一件私事相求。”成大夫见林龙青如此郑重也正色道:“帮主请讲。” 林龙青回身对林剑澜道:“澜儿你也先去花厅吧过会儿青叔去找你。”林剑澜点了点头快步走出匡义堂外心中道:“不知青叔要和成爷爷说什么啊对了我要赶紧跟青叔说院内机关之事否则总堂也岌岌可危!”念罢又快步走回堂外却听林龙青道:“成大夫澜儿跟我提起你和帮中各位兄弟宁愿忤逆了我妹子也要教授澜儿武功望他以后有所成就。想必你也勘察了澜儿的经脉这股奇异内息我实在不知如何解决江湖上称你‘生死神算子’医术高你看澜儿这经脉……”林剑澜见他提起自己经脉心中好奇屏住气息只在门外偷听。 成大夫已然明白林龙青的意思道:“帮主这孩子的经脉我一早便现了当日我让秦兄弟教他拳脚功夫而自己一有闲暇便钻研医经药典只可惜一直未有进展。短期内恐怕还是无法修行内功但这股内息总要想法消除否则……”林龙青道:“成大夫但讲无妨。”成大夫叹了口气道:“去年入冬以来我现他体内的内息在心脉处聚集时间已经比之前长多了虽然现在还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澜儿自己也不觉得有何不妥但我总担心若是这样展下去无法疏导以后对澜儿的心脉不利。” 成大夫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林龙青心中已然明了这股内息若长此以往恐怕要危及澜儿的性命想到这里低声道:“以现在的状况还能拖延多久?成大夫可有解救之法?” 成大夫道:“帮主你不必太过担心这股内息的状况还未确定或者永不再向前展也未可知不过老朽心中明白帮主所托我定然全力寻找解救之法。以老朽多日琢磨小公子的这股内息恐怕略偏阳刚对老朽试探之内力十分排斥。”林龙青略微惊诧了一下摇头道:“我当年试却不是这样。”又转向门口道:“澜儿我知你在外面进来吧。”林剑澜被他喊破从门外轻轻走到他面前林龙青佯怒道:“偷听别人谈话甚是不光明正大下次不可。” 林龙青将手掌缓缓抵在林剑澜前心上稍用内力试探了一番脸色越凝重回头对成大夫道:“成大夫果如四年前一样澜儿体内这股内息对我也是十分排斥。”成大夫眉头一皱叹道:“老朽所见所闻俱都十分有限本想帮主带着澜儿出行若无琐事可带他去走访蜀山和少林一趟正巧他们两派的内力一阴一阳若是好言恳求以重礼答谢或可请两派的内功纯厚之人化解澜儿体内这股内息没想到……” 林龙青闻言脸上尽是失望之色心中又是一叹缓声道:“澜儿你刚才都听到了么?”见他点了点头道:“澜儿你知道了也好其中情形并不像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和成大夫俱都认识很多杏林妙手定会有个解决之道你不要害怕。” 林剑澜见林龙青担心反而摇摇头道:“澜儿不怕那位老方丈说万事皆有缘法若不是认识了青叔被姑姑带来江南我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乡村少年也见不到这外面的许多景致恐怕我糊里糊涂的死了还不知为了何故。” 林龙青微笑道:“澜儿长大了懂得了很多竟能听懂昙宗方丈的话青叔一定会将你治好你若是有什么损伤以后怎样去寻找你的爹爹妈妈?他们恐怕还活在这个世上等着与你团聚。” 此话一出别说是林剑澜便是成大夫都十分吃惊道:“小公子的父母?可我听小公子说他们早已……”林龙青道:“此中还有些缘故我也是辞别之时他外婆告诉我的并拜托我带着澜儿寻找他的爹爹妈妈。” 这几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在林剑澜耳边反复的轰响林剑澜心中一片空白不停道:“我爹爹妈妈不曾死?我爹爹妈妈还在世上?听青叔所言自己的父母也许还在世上那为什么不来找我让我和外婆这么多年孤零零的一起过日子?他们不要我了吗?为什么外婆从来不对我说?为什么?”许许多多的念头夹杂而来以前对父母曾有过的各种怀念和猜想一一在他心中崩塌和推翻。 林龙青见林剑澜面色苍白双目呆滞嘴唇也是微微抖竟是比刚才听到自己那股内息可能致死还要严重的多一个从小无父无母的孩子陡然听到自己父母可能还在世上其间感想他无法领会只能将林剑澜冰冷的手握在手心中道:“澜儿若是你没有和我相遇因而背井离乡你外婆一辈子也不会对你说起。天下没有哪个父母愿意离开自己的孩子他们有不得已的苦衷之后青叔会慢慢对你言讲。” 林剑澜慢慢落下泪来倔强道:“我从未见过他们对他们自然也没什么感情又怎么会怪他们。只是外婆是妈妈的妈妈对她也有养育之恩又将我养大。我们在那小院中苦苦度日生活艰难每每耕种了一时半刻外婆便已经气喘吁吁疲倦不已她却仍是舍不得卖掉爹爹留下的那些书可见她对爹爹也是很好的他们为何这般狠心一去不回?就算是不想要我这个孩子也应该回去看看外婆……”说罢已是泣不成声林龙青在他家住了三年深知王婆家中一切俱是十分俭朴自己在那才有些改善否则她和澜儿两人度日的确十分艰难便握了握他的手柔声道:“澜儿是个孝顺的孩子等青叔将帮中事情打理完毕便带你去见外婆然后再寻找你的父母你亲自问他们好么?” 林剑澜点点头又摇头道:“我只是担心外婆找我爹爹妈妈的事情并不着急匡义帮生了这么多大事青叔还是先办正事要紧。”林龙青一笑道:“澜儿的事情也是正事。” 成大夫忽然一拍额头道:“唉我老糊涂了怎么把这个人忘了或许对澜儿体内内息有办法。唉说起来他可算是老朽平生最为佩服的人他三十岁之前是横行河东一带的独行大盗所练内功是至刚至烈的《火炀经》三十岁那年不知为何通告绿林金盆洗手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自散武功之后他却转而修习《沉渊心法》已经到了第八重。” 林龙青赞叹道:“将原来的废除重又修炼相克的内功此人当真不简单!” 成大夫道:“世间命数实在不可预知这两部内功心法平常人并不能轻易获得他却一人独据即便散功重练其中艰辛恐怕是常人无法想象他练至第九重时毕竟以前的底子是走阳刚一路因此走火入魔可机缘巧合却与当时的白云观主相遇为他调理阴阳助他练到了第九重还将他收作关门弟子这第九重其实已经不再是沉渊心法的第九重了乃是一路阴阳并重的心法!” 林龙青道:“啊成大夫所说之人便是这位白云观主了?” 成大夫摇头道:“当日那位白云观主早已仙去我说的是这位得天独厚的奇人。” 林龙青道:“若是上一辈的白云观主我还有些印象当年的天下英雄会上便是在白云观举行他曾对我甚是嘉许可惜……只不知道成大夫所说的这位高人在何处能否请到他帮忙?” 成大夫皱眉道:“说起来白云观曾是开国功臣李靖的修行之处理应十分鼎盛但实际上子弟并没有许多上代的白云观主一直没有收徒直到遇见此人。” 林龙青道:“这么说此人便是现今的白云观主了?” 第三十三回 再见期何日 荒山路稀 成大夫点头道:“不错若能得此人襄助澜儿体内的内息必有解决之途。只是上代白云观还与武林中人来往过山上的解斗台便是当日英雄会切磋武道之所而今换了观主之后却是丝毫再不与武林有什么瓜葛江湖中人对这观主的品性脾气猜测纷纷却都是空穴来风作不得准。帮主带着澜儿前去求他帮忙恐怕要费一番周折。” 林龙青连连抚掌道:“只要见到了观主一切都在人为成大夫只静候我佳音便是。” 事情有了转机林龙青心中自是十分高兴却见林剑澜“啊”了一声脸上兀自带着泪花道:“青叔成爷爷有件事情我要和你们说。” 他自白天打斗过后一直跟着林龙青中间在院中到处拾捡飞箭烟熏火燎此刻又哭了一通二人见他小脸黢黑却被泪水刷了几道白条不禁噗哧一笑。 林剑澜急道:“青叔成爷爷你们不要笑话我。”二人方点点头道:“澜儿说吧。” 林剑澜便将白天与丁雷丁水对敌引他们至折桥之上他们却对桥上机关甚是熟捻等事细细说了一遍二人越听神色越是郑重林剑澜又道:“本来想刚才说可是堂上那么多人我又不敢说了怕有透露机关的奸细也在里面。” 林龙青道:“澜儿做的很对成大夫恐怕总堂内也有人被朝廷收买经此一役后堂内各处的机关要做变动肖头领对此甚熟等他从太湖回来你们二人一并商定才是。” 成大夫捻须沉声道:“依我之意改动机关且在其次还是要想办法把那厮引出来解决掉否则总堂安全总是无法确保。” 林龙青道:“怕就怕朝廷安插在匡义帮之中并非只有一两人之数怎样解决还望成大夫和方堂主、二位护法细细商议另外既然如此那么分堂的地址便只能由你们掌握若是中间联络务必要派万无一失之人前去。唉我将曹书剑引入帮中不想养虎贻患!” 成大夫道:“帮主不必过于担心俗话说百密尚有一疏帮主放心出行老朽定为匡义帮尽我全力。” 稍后二人带着林剑澜走至花厅里面已然觥筹交错十分热闹自是宾主尽欢而去。 匡义帮的事情看起来只有几样处理起来却十分繁琐林龙青不见踪影的忙了几日方定下了离帮之日跟林剑澜一说自是十分高兴已经里里外外的开始收拾要带的东西林龙青见他忙碌倒觉好笑道:“澜儿不要带那些衣衫之物了甚是累赘。”林剑澜仍是内屋外室奔走不停边走边说道:“我才不带那些物件。”林龙青反而好奇翻了翻林剑澜打的包裹却是将自己的那些拳册剑谱捡了一包里面还有十数张散页有画有字慢慢看来却是越看越奇心道:“这必是澜儿参照那些拳谱所画看来他竟是极有天赋只可惜不能修习内功。请牢记”林剑澜见他翻看自己写的心得却十分不好意思一把抢过道:“青叔我胡乱写的。” 二人离帮之日帮中上上下下俱都送至密林之外俱是十分不舍秦天雄眼中已经快落下泪来却强自笑道:“大家伙儿何必婆婆妈妈的帮主办完了事情早些回来岂不是好?”林龙青道:“各位兄弟别再远送了帮中多事之秋我却执意要走请大伙儿谅我任性而为。澜儿去和他们拜别吧。” 林剑澜点点头向每个人俱是恭恭敬敬的鞠躬话别却忍不住哭了起来秦天雄心中极为难过虽然当日教授林剑澜屡有不快但却是打心眼儿里在乎这位小公子却只挥挥手道:“小公子快走吧你可要加紧练功别学岳堂主做书蛀虫等你回来了我还要考较你的武功。”林剑澜又抬头张望良久却不见岳灵风踪影面露失望之色却见方堂主慢慢走过来道:“小公子岳堂主回江宁筹划重建分堂不能前来送行托我将这个送给你。”却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布包林剑澜揭开一角却见书页上写着“灵风剑法”四字笔迹极为秀雅心中又是一酸抽了抽鼻子跑回林龙青身边。林龙青对众人一拱手并不再言语方携了林剑澜的手走去。 众人极目张望见二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走远虽有他日相约却不知何时再见。 三原城南白云山下远远尚有几处村落山脚下是一片郁郁苍苍的松林人迹罕至抬眼望去那白云山山如其名山峰隐在云雾之间似乎有道观庙宇座落其上这便是当日开国功臣李靖李药师的修行之处了本应是十分庄重肃穆之所在虽见那松林边上却多被砍伐看起来长短不一与这白云山下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那松林之外慢慢走进两个人沿着已经长满杂草的小径寻觅而来却是一个中年汉子手中牵着两匹骏马不住的拿着马鞭将草拨开身旁的少年四处张望片刻脸上一阵惊喜跑到前面一处灌木前面道:“这便是上山的入口了怎么如此荒凉?”。 那中年汉子走到前面见那片灌木后面一条极长的阶梯蜿蜒伸向山中心中感慨丛生依稀记得当年这山道两旁插满了彩旗迎风招展而今却不过是几株老树满目衰草倒像是若干年没有清理打扫过不由暗自叹道:“初来此处是当年英雄会之时那时自己还是风华正茂身仗长剑天下第一大帮的少公子人人都要称羡的家世背景谁也不放在眼里。乾元剑法剑挑十余名与己同辈的青年才俊自视甚高立志要做一番事业而今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谁又能料?” 这汉子正是林龙青数载波折胡须已经越斑白他带着林剑澜离开匡义帮后先回了趟扬州他住的那处宅院将林剑澜父亲留下的书籍又随身携带带着当日各门派联名书信送至蜀山然后便赶来京兆三原县又怕林剑澜辛苦慢慢行路到此已是盛夏十分。 他也问过林剑澜是否要先回辽东老家看望外婆却不想林剑澜却自有主张对林龙青道:“我回去了也无济于事还要再与外婆分别一次出来驱散体内这股内息平白的让她担心还不如等我好了以后再好好的回去。不过我倒真是很担心外婆若是不太麻烦青叔能否先找个人回去照料她?”林龙青自然答应当即便传书给成大夫让他派人连夜赶往辽东若是林剑澜的外婆同意将她接到匡义帮好照料也可。 他虽带着林剑澜来到了白云山却着实没有底不知这白云观主是否愿意帮忙心知要化解澜儿这股内息需要消耗极大内力为着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恐怕全武林之中也无人愿意。念及至此却仍要硬着头皮一试将两匹马在山口旁边的松树上栓好对林剑澜道:“我们上山吧!” 林剑澜点点头一纵身越过那丛灌木身形已不像当日躲避丁雷丁水追杀时那般狼狈。路上林龙青一有闲暇便指点于他他一招一式已经十分精巧有时陪着林龙青对招偶然能击中林龙青时他便十分高兴显露出赞许之意但无论拳掌或者兵器却是软绵绵的一点力道都没有。林剑澜却并不灰心自己将林龙青携带的各种书籍读了个便经过他的点拨稍微明白了内息在体内行走的大概自己暗地里练习了几日却觉得胸口有些闷当下林龙青便再不许他动行走内息的心思。可是初窥管径心中却有点割舍不下今日便又动用了他那点微乎其微的内息跳过树林却回身看了看林龙青心中怕他责备。 林龙青无奈的笑笑也掠过树丛道:“下次不可你可不知道青叔如何的担心于你。” 林剑澜点点头向前望去惊讶道:“看来很高不知道要走多久的山道。” 二人向上走去林剑澜毕竟是少年心性又急急向上赶去林龙青道:“你现在便如此用力奔跑过会儿便走不动了。爬山可不是一蹴而就之事缓缓而行才能持久不累。”心中却想起当年和众少年豪侠一道攀登个个争先恐后抢步上前也是少年人爱玩好胜还数过这台阶的数目可是数到后来忘记了却不能从新来过。 林剑澜听他之言便重新回到林龙青身边同他一起慢慢行走嘴中却也是“十六、十七……”这样的数着林龙青不禁莞尔一笑。约过了一个时辰二人走走停停数到了三百三十四级见那台阶旁延伸出一条小路林龙青停了一下慢慢向那小路而去。走了大约十余尺开外却见眼前陡然开阔是一个极大的平台半面座落在山上半面却临空而悬。那平台入口处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解斗台”三个大字林龙青走到那石碑之前慢慢抚摸心中极是感慨。林剑澜跟着林龙青慢慢走过去走到台边向下望去下面密林深壑已经望不太清一阵山风呼啸之声听来却有些呜咽。这石台周围用栏杆围住却已经十分陈旧有的栏杆早已断裂东倒西歪林剑澜见他若有所思轻轻问道:“青叔以前来过这里么?” 林龙青点头道:“这便是我十六岁时在此参加英雄会之所在此时竟已这般沧桑了景虽在物已非。”林剑澜“哦”了一声道:“即使英雄会比武之处怎么还叫解斗台?”林龙青道:“这便是当日白云观主的一片苦心了希望我们这些好胜心切的武林中人能点到为止意在切磋互有进境而不要心存争斗之念。”顿了一下又道:“之前和之后的英雄会无不是在名山大川的至高峰上可你看解斗台是立在山腰之上恐怕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次了却也是别有用意。一来暗指武道永无止境即便你武功独步天下也不过是登上了山腰二来却是相劝江湖中人纵使到了至高峰身边却再无敌人朋友高手寂寞便是这个道理。” 林剑澜道:“可是江湖中谁不盼自己世间无敌江湖中这样官场、商场中也都是这样做官的盼自己官高极品做买卖的盼自己成为天下巨富一步一步总嫌不够。” 林龙青点点头道:“不错我们继续走吧天色已晚莫误了时辰。”二人从解斗台出来继续沿着石阶向上趱行林剑澜走了几步“啊”了一下道:“忘了数到多少阶了!”林龙青笑道:“澜儿也和我当年一样数着数着便忘了却不能再跑下山去重新来过不过这次青叔替你记着呢你刚才是数到了三百三十四。”林剑澜点了点头又继续低声数了起来。 二人又走了不到几十阶却听上面“哐里哐啷”的一阵巨响两个极大的铁桶沿着台阶滚下林龙青急忙上前双掌拦去截住了两个铁桶那铁桶似乎是白铁所打他这两掌虽然拦下了却在上面印下了清清楚楚两个掌印。又听上面似乎有人高声叫骂:“你***小爷我再也不伺候你了!渴死你才好!”话音刚落见一个和林剑澜年纪相仿佛的少年“噔噔噔”跑下来。 那少年浓眉大眼皮肤黢黑道童打扮腰中别着一把斧头双腿甚长一步便要跨三、四个台阶想必经常如此十分稳健一步都不曾踏空瞬时便来到二人面前。 那道童见两只铁桶被人拦住竟没滚下去眼中现出诧异之色将其中一只拾起却看见了上面凹进去的掌印叹了口气指着林龙青道:“是你将桶拦住的吧?” 第三十四回 怜白发 闻婉言于道室 林龙青见他丝毫不客气一只脏兮兮的手指直指自己便歉声道:“是在下拦住的只是不小心按了两个掌印十分对不住。” 那道童摆摆手道:“罢了还要费我一番功夫。”说罢两只手一里一外对着那掌印处同时拍了几下又将另外一只桶拿起如法炮制片刻这两只铁桶便已经看不出掌印所在。二人心中正惊异间却见那道童叹了口气拎着两只桶穿过二人又将桶放在石阶上一脚一下竟又将那两只桶踢下去那桶沿着山路滚下顿时又是一阵哐里哐啷的声音道童不再搭理二人甩开双腿狂奔而下。 二人面面相觑觉得这道童甚是古怪又不知生了何事只好再向上走去这次却是谁也不记得台阶数到哪儿了。又走了一段时间见前面台阶通向了一个洞口林龙青道:“这便是白云洞了。”二人走了进去里面一片漆黑林龙青从包裹中摸出火褶子点燃边走边道:“我以前来的那次里面点着一排蜡烛还供有香火据说来回穿越三次便可实现心中所愿。”林剑澜道:“青叔当时可许愿了吗?”林龙青道:“我可不信这些东西大家伙儿闹着玩罢了。”林剑澜跟着林龙青慢慢向前行走手扶着旁边石壁觉得甚是湿滑耳边还不停传来滴水之声却见前面透出一丝亮光已是快到洞口林龙青将火褶子熄灭二人走出洞来顿觉一阵闷热扑面而来心中道:“原来这石洞之中如此凉爽。” 石洞之外便是一个楼阁那牌匾却已歪了上面结着灰隐约能看见三个字“玉皇楼”林龙青心中叹道:“这也才不过二十多年一个好好的白云观却已如此破败无人打理清扫不知成大夫所言的这个白云观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又走了一段林剑澜已经有些气喘林龙青关切道:“澜儿可要休息一下?”林剑澜摇摇头见前面又是一个洞口便道:“走过那个洞再休息吧。”林龙青道:“过了这个真人洞就快到了我还依稀记得也不是很长。” 走进洞去却觉得不像刚才的白云洞那般凉爽气息有些污浊隐约之间还有些怪异的味道二人借着火褶子亮光急急向前希望快些穿行过去林剑澜想起一路之上经过的亭台楼阁俱是灰尘炮土腐朽不堪不禁“噗哧”一笑道:“青叔人说道家讲究无为这里的白云观主可是做到了极至。”林龙青心中也不禁暗自笑却见火褶子下一张怪脸对着自己怒目而视十分骇人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将林剑澜护在身后。 那怪脸却倏的不见了洞中传来一阵声音道:“不许说我们观主。”这声音却在洞中来回震荡重复了五六次方越来越小甚是诡异。请牢记林龙青循那声之位慢慢走去却见洞中原来供奉太白真人的地方摆着一个石床上面躺着一个甚是魁梧的老者歪着脸对自己看来正是方才火褶子之下的那张怪脸。这老头须皆白却似从未梳理过胡须处粘粘连连面孔甚是肮脏头也不曾挽个结只是随意披散身上的道袍早已经破烂不堪。那床边还像模像样的摆了一柄拂尘毛已经快掉光了。 林剑澜走到床前顿觉一阵恶臭原来洞内这股污浊的气息便是由此传来那老者见了林剑澜却仍是一句“不许说我们观主。”之后却仰头张嘴向上将头顶上滴下的水一滴不露的都接在嘴里。 二人对视了一眼林剑澜见他年纪老迈却这般邋遢心中道:“看来这老头心智已失那白云观主肯收留他看起来却是一个好人。”又了悟道:“刚才那少年想必便是给他打水去了。”便柔声道:“老伯你不要吃石头上的水刚才我们遇到一个道童想必是给你打水去了你等他一等便好了。” 那老头却是看也不看咂吧咂吧嘴道:“他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等他打水我便要渴死了。”顿了一下又道:“对了不许说我们观主。” 林龙青见这老头又疯又傻心中道:“一路上来只见了一个骂骂咧咧的道童和一个疯疯癫癫的老道这白云观主果然如江湖中所言脾气古怪么?” 此时是盛夏十分免不了有蚊蝇飞舞那老者十分不耐拿起那柄“拂尘”所剩无几的几根长毛到处哄赶林龙青叹了口气道:“澜儿我们走吧若我记得不错观主平日所处的然阁就在前面不远处了。” 林剑澜心中怜悯那老头回头道:“老伯你们观主收留了你所以你不许我们说他坏话是么?他是好人我们不会说他坏话。”方才跟着林龙青走出洞去。 走出真人洞真是和刚才从白云洞出来感受十分不同那次是留恋洞中的清凉这次却恨不得早点出来想是那疯老头便溺均在洞内所以洞内气息难闻的让人待不下去。二人连连深呼吸了几下向前奔去抬眼望去前面烟雾缭绕一阵香烛之气传来细嗅之下并不像寻常道观庙宇所燃之香有些呛人反而清香宜人沿路打扫的十分干净旁边零零散散种植着一些松柏和不知名的花树俱是虬枝盘错错落有致那花树上垂下若干如拳头大般的花苞路边树下则遍植兰花淡紫花开极为茂盛如同一条彩带向前延伸。徐徐行过这段柳暗花明的小径眼前闪出正殿上书“然阁”三字正是林龙青所提的观主所住之处了。 那然阁前面放置着一个硕大的香炉里面插着若干蜡烛长香香气便是由此而来。二人心中道:“外面那般凌乱不想里面却别有一番胜景。”见那然阁双门紧掩林龙青不敢造次和林剑澜站在门外拱手道:“匡义帮林龙青前来拜山请白云观主不吝金面赐见。”虽只是对着两扇门语气竟是十分恭敬。 二人听见见里面一阵窸窸梭梭之声却无人答话互相对视一眼不知里面生了何事林龙青向前一步又略微大声道:“匡义帮林龙青前来拜望白云观主请不吝赐见!” 话音刚落那两扇门便“吱吱呀呀”的打开林龙青心中一喜抬眼望去见门口站立着一个鹤童颜的老者身材甚是高大头戴道冠穿着一身亮银色的道袍看起来倒十分华丽脸庞微胖红光满面眼中精光满溢望向他们洪声道:“白云观和江湖中人没有什么来往林帮主要见贫道何事?” 林龙青低头又一拜道:“在下见过白云观主到此打扰仙长仙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望乞恕罪。” 他因有求于白云观主又摸不清此人脾性因此语气极为恭敬那老者却呵呵一笑道:“林帮主且莫如此客气贫道并无什么怪罪之意只是深山僻壤鲜少有人来此贫道不擅与人相交因此这些年连江湖中都很少走动露面了林帮主前来乃是白云观之幸有何罪可恕哈哈哈哈。”竟是十分随和。白云观主见二人仍立在门外连忙稽道:“你看看贫道就是这样快请二位屋里进贫道道号端木耳林帮主直呼贫道道号即可可不用每次言必称观主了。”说罢躬身让在一旁请二人进去。 二人心中纳闷道:“这是什么道号说是人名都是怪异三分。”移步而进见屋中甚是雅静迎面一个供案上面香炉中燃着三支清香下面是一个蒲团已经比较陈旧想必便是白云观主平日打坐之处。供案上方则是三幅挂像中间一幅用黑纱遮挡左边那幅则画着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公子身背宝剑右边那幅却是一个虬髯大汉手中牵着一匹黑驴那供案两旁则分别有一个茶几两个椅子端木耳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热情道:“二位请坐。” 林龙青和林剑澜刚坐下端木耳却“哎呀”了一声面上十分尴尬道:“本应给二位奉茶只是我这白云观现下十分破败只有个道童平日打杂干事却不知道他又跑到哪里玩耍去了……”林龙青急忙站起摇手连声道:“不必客气我见那道童下山打水去了想必片刻便会回来。” 端木耳“哦”了一声正色道:“不知二位来小观有何指教?” 林龙青见他为人和善从座位上站起拉着林剑澜走到端木耳面前道:“恳请仙长先为他把一回脉便知一二了。” 端木耳见是林剑澜略微一怔却不拒绝将林剑澜手腕轻轻抬起放在茶几之上手指轻轻覆在腕上一搭上便面露惊异之色沉吟片刻将手拿起轻轻将手掌抵在林剑澜前心。林龙青见他只指问题所在心中大为佩服却见他面上惊异之色已经消失恢复如常摇摇头道:“请恕贫道无能实在是爱莫能助。” 林龙青闻言不次于五雷轰顶他心中见端木耳平易近人实在抱了很大希望却不料他一口回绝。急忙道:“仙长请务必再帮他看看可否医治?” 端木耳仍是摇头道:“看了也是无用十二经自手足齐聚于膻中却无法散跷维阴阳本应调和却各自冲突我倒奇怪他受了这么重的内伤如何能活到这么大。” 林龙青道:“这孩子从小未与江湖中人接触过从何而来的内伤?这内息四年前我看还似生而有之虽然微弱却流转自然。” 端木耳道:“林帮主不要唬我哪有人生来便会有内息的?四年前你所说可能是因他内息十分微弱对其身体并未产生什么太大的危害随着年岁增长即便不修行内功心法各个人体内的气多少都会长一点可悲的是他增长的这么一点却变成今日的致命之伤了。” 林龙青急道:“在下前来真心请仙长襄助怎会以假话唬人?他的确未曾受过什么内伤。” 端木耳摆摆手道:“林帮主若不信贫道也没有什么法子。总而言之我是无能为力林帮主还请带着他下山吧去找其他派的高人别误了这位小哥。” 林龙青听他以林剑澜受过重创这种编出来的借口拒绝心中极怒却反而笑道:“白云观主刚才一把脉便已清清楚楚这孩子体内的内息对阴阳两路的内力俱是十分排斥因听闻仙长阴阳调和之神功所以长途跋涉前来求助既然仙长都说无能为力天下又有谁能救他?”说罢将林剑澜揽在身边道:“左右不过是个死字我就不信耗我一身功力换不回他一条命!” 那端木耳却仍是面无表情林龙青拉着林剑澜走到门口回头道:“天下人俱是一样若是救人一命需耗费极多内力便托辞婉拒原来仙长也是一样。真不知仙长是‘不能’还是‘不愿’?”拉着林剑澜便向回走去下山却十分快一会儿便到了真人洞口林龙青心中一酸拉着林剑澜的手慢慢向里走去边走边道:“澜儿他不肯帮忙便怎生是好?唉或许我不该如此急躁。不知我们再回去求他他可愿意帮忙或者他心中慈悲……” 林剑澜道:“青叔算了吧我们相求他救我他若不肯就算了本来澜儿一个无名少年也并不值得他倾尽内力相救……况且听成爷爷说他这功力练的也颇为坎坷差点走火入魔死了被上一代的白云观主所救才能到此境界他年纪这般老迈又怎忍心让他再度冒险?我们再去别处实在不行我便和外婆、青叔过日子到处走走不也很好?” 第三十五回 假做真亦假 运自来时 林龙青心中十分沉重见林剑澜反而还要开解自己越难过只闷声向前走去却听洞中声音陡然响起:“不许说我们观主。请牢记”他却没有心思理这疯癫老头自顾自向前猛走林剑澜却暗中“噗哧”一笑大喊道:“没有你们观主很好!”见林龙青手中拿着那火褶子只顾走路自己已经有些落后了便急急向那火光赶去却“咣”的一下撞到了什么东西鼻尖直酸险些掉下眼泪连连退了几步林龙青听见响动急忙回头却见那疯老头站在林剑澜面前双臂搭在他肩上心中一惊掠到他身边用剑鞘隔去却觉的那老头的双臂动也不动仍是抓着林剑澜的肩膀林龙青心中却担心澜儿被他抓坏缓了口气道:“让开他说了没有说你们观主坏话。” 林剑澜见抓住自己的一双手十分肮脏青筋纠结抬头看这老者似乎没听见林龙青的话一般也是缓声道:“老伯你放开我好不好我们是求观主治病来的当然不会说他的坏话。” 那老头面露喜色道:“我也要治病。”说罢抓起林剑澜便向一边奔去林龙青竟阻拦不及见那老头和林剑澜已经坐在了石床上那老头兀自兴高采烈道:“治病给我治病。” 林龙青见那老头疯疯癫癫甚是担心向前道:“澜儿我们走吧不要理睬他白白浪费时间。”那老头闻言目中竟露出凄凉之色突然直挺挺的倒在石床上道:“没有人给我治病啊我死了。” 林剑澜心中突然一酸想到这白云观主不给自己治病自己恐怕也终要一死回头对林龙青道:“青叔这老伯很可怜我陪他玩一会儿也不碍事的。”说罢像模像样的拉起那老头的手腕用手指捏拿了一会儿又在那老头胸口揉了几下道:“林神医给你治病了你又活转来了快起来吧。”那老头翻身而起咧嘴哈哈笑道:“换我给你治病吧。”说罢张着手向林剑澜胸口拍去却见林剑澜用两只手挡住顽皮道:“我不让你治。” 那老头闻言甚是着急抓耳挠腮道:“不行我要治病玩我也要做神医。” 林剑澜笑道:“你真给我治我才让你治不是和你玩否则我便和青叔下山去了。” 那老头一呆眨眨眼道:“什么真治假治换我给你治了我要给你治病快把手拿下来。” 林剑澜想了一会儿将手拿下正色道:“那好吧我就当你是真治若是你治过了以后我下山便死了就变成鬼飘啊飘的在这个洞里缠你。” 那老头歪头思索了一会儿道:“我不当神医了你下山吧白让你治病了我自认亏了就是。” 林剑澜却已经忍耐不住肩膀乱颤扑在石床上哈哈大笑道:“你怎么说话不算话了白云观主老爷爷?” 这话刚落林龙青和这老头心中俱是一惊林龙青刚待询问却听那老头摇摇头躺在床上脸向里道:“我不认识观主我不和你玩了你们走吧。请牢记” 林剑澜见他气乎乎的倒在床上心中颇觉有趣便站起来拱手道:“若是前辈真的不愿意玩了那我就下山了青叔我们走吧。”说罢拉着林龙青挤挤眼睛便向外走去。 林龙青此时却如坠云里雾里不知为何林剑澜管这疯老头叫白云观主二人走了几步却听后面那老头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回来吧。”林剑澜面露喜色又走回那石床处见那老头端坐在床头借着火光虽然面孔肮脏不堪与白云观主确有几分相似唉声叹气道:“早知道不和你玩了你这样厉害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剑澜道:“见到您在然阁的时候便有些怀疑了这真人洞在通向您那里的必经之路上进洞恐怕必然要受您假扮的这个“疯老头”一番惊吓您对于那小道童跑去玩耍无人烧茶都甚是在意可是对于这点却提都没提仿佛没有这么个人似的岂不古怪?再者我们在门前拜请之时听见里面一阵窸窸梭梭的声音洗脸可比把脸涂黑慢多了因此换衣服的时间便不够充足了。” 端木耳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单凭这个怎能确定就是贫道?” 林剑澜道:“本来回来这洞中撞到您我心里的怀疑已经没有啦因为心中想一个人怎么也没法变化这么快吧?刚才还是仙风道骨一尘不染现在便已……”他看了一眼白云观主脸色接道:“肮脏不堪那个……臭气熏人。” 那老头大笑道:“哈哈不错就是要臭气熏人这样才好玩。那你到底怎样看出来的?” 林剑澜将端木耳的脏手提起道:“我在装做林神医看病把脉的时候现的你看看这整只手俱是十分肮脏黑不溜秋可是却有一处泄了密你看这指甲缝中十分干净若是一个常年不梳洗之人恐怕指甲缝中早已全是泥垢了!” 端木耳听罢仔细观察了一下指甲缝大笑不已道:“果然如此!”又转头对着林龙青道:“他可比你聪明多了也是他心肠纯厚善良愿意陪我这个疯老头子玩一玩才会现。”林龙青见他夸奖澜儿心中一喜暗忖道看来这白云观主却是很喜欢澜儿也许愿意出手相助也未可知。却听林剑澜道:“您也很了不起啊乔装改扮的这么迅您在屋里屋外都燃着香烛便是怕人察觉到残留的污浊之气对么?” 端木耳道:“你这双眼睛倒是看穿了不少东西来来来你们先去然阁吧装疯老头装久了我也受不了这股味儿快憋死我也!” 然阁中三人重新落座林剑澜却忍不住问道:“观主你为何要装成一个疯傻老人?” 端木耳笑道:“这是我三十岁以前的毛病多年以来一直改不了也不想改啦。实不相瞒那之前我是个独脚大盗不是我自夸那时我要是想对谁下手谁也无从防备便是因为我这异容之术十分高妙前脚得了手走上五十步的功夫我便换了个样子有时是大腹便便的妇女有时是十分邋遢的乞丐有时是秀气文弱的书生即便对方立即现了被盗却也万万想不到这个在他不远处的人就是盗走东西之人。只是我虽然金盆洗手却忍不住每隔一段时间要变个模样。” 林剑澜心道:“这位道长脾气爱好的确和常人大大的不同。”抬头道:“那这道观中只有你和那位道童两人么?怪不得只有这里十分干净整齐前山的亭台楼阁俱是落满了灰尘的样子。” 端木耳“呵呵”笑道:“我那徒儿十分玩劣每次下山不在外面折腾十几天是不会想起这里还有个师父的。” 林剑澜吐了吐舌头暗道:“有你这样的师父才有那样的徒弟你自己不是一样顽皮。” 端木耳似乎知道林剑澜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回头对林龙青道:“林帮主这位小哥管你叫做‘青叔’他是你什么人?”二人几乎同时回答林龙青道:“这是我的救命恩人。”澜儿却说:“他是我义父。”端木耳却似乎只是随便问问又道:“林帮主你上山之前想必已经都打探清楚了若要化解小哥体内的这股内息恐怕要耗掉极多内力在恢复内力之前这段时间全身俱都十分虚弱也可以说任人宰割。” 林龙青见他谈笑过后切入正题顿时神色肃穆道:“在下知道。”又一笑道:“可是只不过几天的功夫而已若能救人一命这又算得了什么?” 端木耳道:“我已经许久不与江湖中人来往这次属实因为小哥人很聪明颇投我的脾性但又难得宅心仁厚不似那奸狡之徒因此才真真假假的答应下来给他治病我这白云观虽然荒废不过也有个好处便是除了我那徒儿几个月也不来一个访客料也不会有什么人趁此机会对我们不利。只是这过程十分繁杂一环一节都不能有什么差错否则不但是他难逃一死恐怕对我们二人都有极大的损伤所以林帮主务必要考虑清楚。” 林剑澜听罢望向林龙青目露担心之色林龙青却洒脱一笑道:“要什么紧林某从来就没把这些放在心上澜儿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更如我亲生儿子一般不就是全身内力用尽么?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又略有歉意道:“只是也要一同连累仙长行此险事在下实在于心不安今日能得仙长许诺襄助日后必定重重答谢。”说罢拉着林剑澜道:“快多谢仙长。” 林剑澜忍不住道:“若是对你们损伤很大澜儿宁愿不治了。”端木耳道:“别人乞命还来不及像你还磨磨唧唧的?贫道既然答应了你便让你看看神医的本事此时可由不得你了。” 事情忽有转机林龙青心中自是狂喜之至端木耳道:“我看你倒要比这位小哥还高兴十分只是你别高兴的太早了光你我二人还不行还需找一个医道高手金针渡穴导出内息失之毫厘谬之千里需一丁点差错也没有否则我们白辛苦一场倒还在其次这是这位小哥便……若想找到这样一个神医实在太难。” 林龙青笑道道:“不是我自夸匡义帮中什么人找不出来前来求助之前我便已传书回帮让成大夫即日赶来三原等候消息估计稍待几日他便可到了。成大夫江湖人称‘生死神算子’有他帮忙事可定矣。” 端木耳道:“林帮主早已安排好了人选那是最好不过这位成大夫想必就是刚才小哥提到的‘成爷爷’吧?似乎对贫道颇有了解。” 林龙青道:“成大夫对仙长极是敬仰曾经对我谈过当日道长散功重练之事在下也是极为佩服的。” 端木耳摆摆手道:“那都是过去的旧事贫道现在不过是个空壳子观主每日嬉耍度日而已。”林剑澜心道:“这样也好率性而为看他刚才装疯扮傻倒十分的乐在其中。”却见端木耳直不愣蹬的望着二人道:“我那徒儿下山去了观中没有膳食招待二位就不留你们在此了你们下山去吧。”二人俱是一愣心中却有些好笑:“这位观主真是直来直去也不虚与委蛇一番却直接下了逐客令。”林龙青便起身道:“叨扰仙长良久等成大夫到日再一同上山告辞了。”林剑澜却回身道:“既然如此那你自己有吃的么?”端木耳一愣道:“挨几顿也不碍事或者莫聃便回来了。” 林剑澜心中思忖:“原来那个道童叫莫聃听起来却不像是道号。”又问道:“你说他经常十几天也不回来那你怎么能挨得住?”端木耳道:“实在饿了山后有许多野物便抓来随便吃吃。唉你这小哥为何如此罗嗦快和你义父下山去吧。”说罢连连摆手做哄赶状林剑澜方和林龙青迈步出去却听身后“砰”的一声门已经关上里面传来一阵哼哼唧唧的小调声道:“是道还似非道过的晨昏颠倒……揭开……一瞧……你是个大草包……不对不对……我才是……大草包……” 二人听了对视一笑林剑澜道:“这位仙长着实古怪不知为何会做了道士却不知道他这几天要靠什么度日。”林龙青道:“澜儿今日竟然识破他的伪装青叔着实要对你另眼相看了!不管怎样他答应了我们替你治病却是一件喜事。”片刻又来到真人洞中林剑澜见那石床上空荡荡的忽道:“青叔我这几日不回去了留在这里照料他吧我自小在农村长大烧饭做菜的活计还稍微懂得一些他徒儿走了我不忍心看他没有饭吃。” 第三十六回 洞中石露可为滋 林龙青皱眉道:“他是这么说其实未必便什么都不会况且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请牢记”林剑澜笑道:“青叔有什么不放心?”他刚想说“我一个人在匡义帮也待了一年多”却生怕林龙青多心便又咽了下去道:“况且他答应救我一命我照顾他也是该当。”林龙青道:“你这么想也很对只是这山上无水桶又被那道童拿去你怎样烧饭?”林剑澜笑道:“青叔只管安心下山等待成爷爷澜儿有办法保管你再上山来我既没饿死也没饿瘦便是。”林龙青叹了一口气他见到澜儿起已经遇到许多事情心知这个义子其实心智非凡自己并不应有什么放心不下便道:“既然如此我便下山去了你虽然自己能照料自己但若是仙长不喜你在身边打扰你就还是去县城内我们住的那个客栈找我。”见林剑澜点点头他才回头而去。 林剑澜并不急于进去找端木耳而是先四处环顾了一下见那然阁旁一个小小的月亮门慢步走去见里面一间小小的厢房前面堆着未劈完的柴火除了道路之外地面上都种植了一些家常菜蔬之类心知这里便是平日那道童干活之处推开厢房的门倒是令他略有吃惊各样东西摆放的极其整齐便找了三五个干净的盆子拿到了那真人洞中放在滴水的石岩之下片刻就听到几个盆子中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便出了洞在洞旁的石头上坐下。 此时山风吹来透着一股山间林木的味道一弯白牙似的月亮挂在天变十分黯淡却想起了自己这几年实在堪称奇遇。若不是遇到青叔恐怕还在那个辽东的小村落中做个平凡的少年再过一两年便要娶个老婆养个孩子这样过下去想到这里心中又道:“可是或者也活不到那个时候不知为何他们都说我体内的内息会置我于死地要是遇不到青叔我难道便会糊里糊涂的死了?那样外婆可要伤心之至了。”又想到殷殷心中一阵悲伤虽然他和殷殷交谈一共也不过十句话可不知怎地那日船尾殷殷流泪的模样和打退丁雷丁水之后脸上红扑扑的样子却总在他眼前直晃心中暗道:“姑姑说总有一日殷殷要凭自己的本事回匡义帮难道要和青叔争么?她怎么打得过青叔?那日其实说的已经十分明白她的爹爹不是青叔所杀可是姑姑只是不信不知道殷殷她心里怎么想?也还是和以前一样看待我和青叔么?”又叹道:“澜儿你还想她怎么样看待你她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过眼里你只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少年罢了。” 林剑澜便这样胡思乱想忽然蹦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啊哟不好水溢出来了。”赶紧跑到洞中见小盆子早已接满连忙端了起来来回跑了几次见厨房的水桶中已经有了半桶多的水方撸起了袖子将米袋打开却见米面上放着几大块生姜防止生虫心中道:“那个叫莫聃的道童虽然不知为了何故骂骂咧咧的下山而去但照顾这位道长却极好。请牢记”一阵忙碌之后锅中传出了浓浓的米香林剑澜不由笑了起来将锅盖掀开盛了两碗米饭连着一盘青菜放在托盘之上端出了厨房轻轻走到然阁前将门推开却听里面端木耳道:“你今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道爷我再饿几天也无妨不要你伺候!别是在外面吃了亏吧?我那橱柜上有药膏若是伤了便自己弄一下。” 林剑澜心中一阵暗笑:“想是那个莫聃每次回来必定身上都带伤挂彩这二人也算绝配俱是脾气古怪说起话来毫不客气可心中却对对方极好。”忖毕并不应声将饭菜摆在茶几之上。 端木耳见没有回答又道:“不过现在你的功夫也不差了倒真想不出来三原附近有谁伤得了你。你倒有良心还记得回来做饭。”话音刚落便是一阵脚步声传来端木耳从内室走出抬头却见是林剑澜神色顿时极为不自然道:“怎么是你?” 林剑澜躬身道:“仙长的徒儿不在我便斗胆做了点饭菜只是材料有限您请将就一下吧。” 端木耳见他毕恭毕敬心里十八个别扭叹气道:“你别学你义父那副腔调我听着不受用。”却不客气径直坐下端起饭碗又夹了一筷子菜大嚼了几下道:“不错不错不过比起莫聃还要差些你也过来吃吧。” 林剑澜赶路而来又攀登山道已经饿极这顿饭倒连连添了两次只是只有一盘菜他便极少下筷大多都进了端木耳的肚子饭毕林剑澜泡了一壶茶上来和端木耳对面而坐见他不言不语似在呆便也不说话只是看着那三幅悬挂的图像细细琢磨。 二人谁也不肯说话气氛极为古怪林剑澜知他其实脾气很急便耐着性子转头对着这画像摇头晃脑时而点头时而沉吟那端木耳果然忍耐不住道:“喂你看出什么门道来了?” 其实林剑澜并未看出什么见端木耳问便道:“我看这画中的黑驴双目十分有神。”却听端木耳“啊”了一声道:“不好忘了。”林剑澜听他说的没头没脑刚要询问端木耳急急问道:“你可还有剩饭剩菜么?”林剑澜茫然点了点头道:“大概还有些锅巴……被我泡上了。”却见端木耳急急向外走去便也跟了过去到了厨房四处张望从角落里拿了一个陶盆递给林剑澜道:“将剩饭淘到这里跟我来。”林剑澜心中十分诧异将剩的一点锅巴盛起跟着端木耳又穿过这小院来到了后面一处所在却是什么也没有端木耳却不再向前了道:“你过去吧它见了我便要怒。”却听里面一声怪异的叫声一团黑影直奔端木耳而来林剑澜定睛一看不禁大笑原来这活物竟是一匹黑色毛驴只是到了端木耳面前连连举蹄欲踢那端木耳十分狼狈回身边跑边跑边连连喊道:“你还笑待会儿有你的!我先走了你好好喂他别忘了把里面打扫干净否则它又要火。” 林剑澜心中疑惑见那黑驴看见端木耳逃走仰天鸣叫了一会儿以蹄刨地似乎极为得意片刻又转头向他看来林剑澜急忙将那陶盆放下却盯着里面的东西自言自语道:“毛驴不是应该吃草料的么?仙长该不会是糊涂了吧?这东西……”却见那牲口慢慢走过来低头对着陶盆嗅了一阵竟伸出舌头卷了一团锅巴进去。片刻似乎尝出这顿饭口感不对有焦味又没有佐饭之菜停了下来将盆子向旁边拱了一下望向林剑澜。 林剑澜见它似乎极为通灵心中很是喜爱站起身来大着胆子摸了摸它脖颈道:“我第一次做饭不知道还要喂你你先将就一个晚上明天给你做好吃的好么?” 那黑驴微微低声嘶叫了一下偏着头看着林剑澜眼圈周围本已是一圈白色此刻更显得它两眼在黑夜中亮林剑澜“啊”了一声拍拍那黑驴的头道:“我说怎么看你如此眼熟那个画里虬髯汉子牵的那匹是你的祖先吧?”说罢在那黑驴耳边轻轻抓挠了几下便见它“吐噜噜噜”打了个响鼻浑身抖了一下低头又开始用饭。 约过了一柱香时辰林剑澜方喂完这匹黑驴将周围打扫干净才向它招了招手走回然阁心中却道:“这白云观真是古怪有两个怪人还有一匹怪驴。”一抬眼见端木耳站在门口仍旧面有悸色道:“可都弄好了么?” 林剑澜拂了拂身上的灰尘走进屋中笑道:“弄好了只是我不知道它要吃饭剩的一些必然不够恐怕夜里它还要饿。” 端木耳跟在后面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剑澜一番心中却暗道:“这畜生怎么不踢他对莫聃也甚是服帖只对我一个人暴躁。” 林剑澜奇道:“仙长为何如此惧怕此驴?” 端木耳一仰身倒在床上叹道:“这驴子可是我命里的克星啊大概十几年前吧我苦冲沉渊心法第九重不过经脉劳损十分厉害因此收拾了一下便出来散心不想在一家酒馆中遇到了一个骑驴的道士衣着倒是十分普通但是背着一个长条的木箱我早年是独行大盗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况且金盆洗手本来不应妄动邪念只是一见这木箱不知为何手便痒了起来一心想盗来看个明白。那老道却极为松懈不知身后跟着一个身怀绝技的大盗要偷他的木箱唉可是他骑的那头驴却十分通灵不管我装成什么样子的人一见到我便长嘶不已驮着老道便跑。” 顿了一会儿端木耳用手耙了耙胡须道:“你还不知道有些东西越是拿不着心里越惦记。本来我只是手上痒后来屡屡没法下手心中真真是奇痒难耐后来见那老道夜宿村店之中我把心一横决定不管如何夜里都要去盗取那腰牌。” 林剑澜道:“得手了吗?” 端木耳捶胸道:“得什么手害我现如今也变成了老道士。我悄悄将那老道所住之处的房门撬开见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听见里面老道睡得似乎十分香甜已经打起了呼噜又觉得似有东西在我耳边喘气心中十分害怕却又不甘心就此离开大着胆子捻着了一根火褶子。” 林剑澜见他说的十分惊悚两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见他脸色十分骇然道:“哎呀到现在想起来那天夜里我还后怕一见亮光我向右边一看一只黑呼呼毛茸茸的长脸对着我喷气我当时便叫了出来跌坐在地上。”说到此处他又面露尴尬之色道:“我多少年来独来独往也没怕过什么却不料被一头驴子吓得大惊失色刚想站起却见那驴子盯着我前蹄举起朝我胸口重重踏下我只觉得一阵喀喇的巨响然后便晕了过去。” 林剑澜“啊”了一声道:“怪不得你这么怕驴子原来被它欺负过。” 端木耳恼怒道:“什么欺负我只是不屑于和这畜生一般见识。” 林剑澜道:“那院外的黑驴便是当日的那只么?” 端木耳道:“你真真糊涂了驴子哪有这么长的寿命我这里这匹是那个的崽子。” 林剑澜眨了眨眼睛心中道:“被欺负了还不算还要继续被人家的后代欺负。”端木耳似乎知他心中所想一个栗凿打过去道:“我这里这匹生下来便十分不服管见到我就要尥蹶子我也没办法。” 林剑澜揉揉头道:“那后来呢?” 端木耳道:“后来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那老道帮我接了骨又道我先练至阳之功现在又转练阴柔之功心脉早就受损了我若同意做他的徒弟他便帮我调理经脉稳固阴阳。我听他说的有理有据因为自打练沉渊心法以来每天都有一段时分手脚麻木胸口闷痛功力每高深一层这时间便延长一些痛楚也要加剧一些心中合计了一下便佯装答应跟他上了这白云山。因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幸好我自己功力颇深可以护住自己的心脉他便一边运功帮我调理一边又替我金针渡穴只不过进展十分缓慢过了一个多月才将我完全调理好后来就这样了像你看见的老道羽化登仙找他的师父去了我便做了观主。”说到后来眼中竟然晶莹起来翻身向里道:“我要睡了你自己随便找个地方歇息吧这里屋子多的是。” 第三十七回 东风至 千头万绪慎理 林剑澜心中道:“从他和莫聃相处倒可看出他不是一个冷漠之人虽然嘴中不肯客气可是心中感情却十分丰沛想必他过了那一个月之后见前一任白云观主对他极好终被感化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自己仍坚持住在这荒凉的道观中。请牢记” 二人又在这观中住了几日端木耳又听林剑澜把这几年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心中反而好奇一有空闲便喃喃自语道:“既是没受内伤怎么内息会如此古怪?怪啊真怪。”绝大部分时间端木耳则带着林剑澜山前山后到处寻找疏导内息之时要用到的一些草药顺带当日便必定会有野味改善伙食采回来的草药有的洗净晒干有的则早已熬制给林剑澜提前服下。 这一日林剑澜照样泡了茶叶端木耳看着茶壶却没头没脑的呆呆道:“看茶叶立起来了想是有客到了。” 林剑澜道:“看茶叶如何能看得出来?”话音刚落便听外面山谷中传来一阵长啸却是林龙青的声音林剑澜心中一喜忙奔出门外端木耳略微颔道:“林帮主这内功可是越精进了这几年在你们家可没有白待呀。”正说间林龙青已经飞身掠至门口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人正是成大夫片刻也来到门前笑道:“帮主一时性起非要我和他比较轻功我这把老骨头哪是帮主的对手?”说罢抬眼望向端木耳一拜道:“这位便是白云观主吧?久仰大名只可惜缘吝一面从未得见尊容今日方才得尝老朽所愿。” 端木耳见他虽然略微落后于林龙青但这般年纪却仍是气息稳定双目炯炯有神也是一个稽道:“浮云虚名何足挂齿?二位快请进。” 林龙青一进这屋子便觉一阵药香扑鼻心知端木耳对林剑澜的病情十分尽心道:“仙长还为澜儿熬制草药在下实在是感激不尽。”端木耳摆摆手笑道:“山前山后颇多药草自生自长多年也无人采集贫道不过略微收集了几样以助我们成功罢了也是为我自己打算。况且这几天莫聃不在林小哥对我照顾的十分周到。” 成大夫讶异道:“怎么仙长还有个徒儿么?” 端木耳道:“我脾气不好他性子也倔前几天被我骂跑了不到十天半个月他是不会回来的。” 林龙青见桌上一壶茶水回头对林剑澜道:“看来你过的不错还有茶水可喝你从哪里弄来的水?” 林剑澜笑道:“青叔忘了我们经过的两个洞里面水滴不断我每日只消拿几个盆子接上一会儿便做什么的都有了!”又到成大夫面前道:“成爷爷很久不见我很想念你帮中的事务想必十分累人可是还要你特意为了我长途跋涉一路急急赶来。请牢记” 成大夫微笑道:“帮中事务又算什么?给澜儿疏理经脉比什么都重要。”抬头向端木耳道:“不知何时可以开始?” 端木耳正色道:“二位都是饱学之士对武道医道都是十分精通其他的倒不用我多讲只是虽是救人可是却着实凶险林帮主内力纯厚需护住林小哥的心脉之处却并不是简简单单护住了便行因我会施功将其体内那股内息一丝丝的引出少不得在心脉处循行盘旋林帮主不能让那股内息对林小哥的心脉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林龙青点头道:“我必全力而为。” 端木耳又转头向成大夫道:“林帮主全力荐阁下前来想必阁下针灸之术世间也是罕有虽然疏理过程之中你无须耗损内力却是最费心神的一个任、督、冲、带四脉所经要穴暂且不论在我调理阴阳之时还需把握时机导引阴阳跷维四脉的内息别说是一丝一毫的差错就是半丝半毫都不能有。同时十二经所经的**位也甚是麻烦虽然微小也不是什么致命要穴但是一一疏理过去过程甚是繁琐。” 成大夫道:“这个自然我行医多年绝不会有什么差错。” 端木耳道:“还有一事便是随着林小哥的体内内息被疏理的越来越顺畅我和林帮主所耗费的内力便也越来越多只怕大功告成的时候我们体内的内力也不剩多少了随便来个什么人都可置我们于死地可惜我那徒儿不在否则倒可以替我们护法……”说罢又一笑道:“我这也是杞人忧天这里甚是荒僻哪里来的什么人?二位先请到旁边暖阁处养养精神我和林小哥随后就到。” 林龙青知他说的不错他和成大夫二人赶路而来为保万无一失还是略做歇息为好便和成大夫起身离开端木耳拍了拍林剑澜肩膀道:“林小哥你不要害怕若是成了唉我这说的什么话怎么是‘若是’而是今日一定会成功你这股内息便会消除从此无碍而且借此一番调理你若是有意在江湖中扬名只要潜心修习内功不多时便会极有进境。只是中间这调理的过程非但我们要下极大的力量你也要受很大的苦楚将那内息一丝丝的引出之时恐怕四肢百骸都是剧痛无比尤其是心脉处但你却不能随意挣扎你若是想喊叫便使劲的叫只是千万不能动懂么?” 林剑澜见他说的郑重心道:“我若不能忍受便会功亏一篑负了他们三人苦心救我的一片心意。”点点头道:“我懂我决不乱动。” 端木耳和他相处几天心知他其实极为稳重懂事便道:“一开始必然会很难受但是慢慢便好了既然你都了解了便和我去暖阁中叫你义父和成大夫开始吧。” 暖阁中药香扑鼻端木耳拿了三只清香放在香炉中点燃慢慢一股清凉的薄荷味道传来让人闻了便心神清爽林龙青心知这必是为了清醒三人心智而特意燃点的窗子下面便是一张矮床旁边一个长桌还有两个蒲团和一个矮凳端木耳将窗子关好光线正好透着窗子照在床上林龙青暗叹这端木耳真是心细如施功之时恐怕不能让澜儿吹风因此将窗子关上透入光线却是为了成大夫针灸之用。 成大夫已经将随身携带的药箱打开将一卷洁白的麻布在桌上展开长度却刚刚好映着日光一片金光却是百余只金针别在麻布之上。 林龙青已然坐在床头旁边的蒲团上林剑澜咬了咬牙躺在床上闭起了双目却觉鼻子下面一阵辛香传来一张眼睛见端木耳拿着一大块老姜道:“咬着吧这几块老姜放在米袋子里面已无辛烈之气此时已经十分温润你可别怪我不给你嚼人参那东西阳性太烈反而会送你的小命。”说罢耸耸肩道:“不过我们这破道观也没这昂贵的物事。”林剑澜不禁一笑端木耳道:“就是这样无需太过紧张。”又眨眨眼在林剑澜耳边道:“若是疼的恨了就使劲咬这块姜比咬木头、咬牙齿、咬嘴唇都好过许多。” 端木耳直起身来将外袍脱掉向外一扔道:“可都好了么?林帮主你护住小哥的心脉吧!” 林龙青闻言闭上双目轻轻吐了一口气方提起右掌轻轻覆在林剑澜膻中穴之上林剑澜只觉得一阵暖意看了看林龙青见他对自己一笑略微安心了一些却不再闭着眼睛而是凝神观望接下来端木耳和成大夫的动作。 见端木耳神色凝重道:“成大夫我们先从任脉开始我会慢慢引导小哥心脉中的内息你要把握好内息走施针最初我会随着内息所经穴位将其念出到后来恐怕我便连念的力气都没有了你便要自行感觉才是。成大夫道:“仙长放心这就开始吧。” 端木耳点了点头双指骈起向林剑澜膻中要穴点去膻中乃是人体上少数几个死穴之一只是这内息引出却必由此开始幸亏有林龙青在旁护住心脉林剑澜见那手指向自己点来顿觉胸口先是闷然后便有一种夹缠不清的疼痛如同胸口处被千万根针扎进又如被生生掰开一般。端木耳见他神色痛苦却不手软从指尖处一点点将自己内力逼进林剑澜一下子将口中老姜咬住只觉如同一把密齿的梳子在疏理着一团乱麻而这团乱麻便恰恰是自己胸口这团气慢慢似乎有一缕气息从这乱麻中逃逸出来同时向上向下逸去端木耳忙道:“上天突!下鸠尾!” 成大夫迅即左右手齐动两只两寸有余的金针插入了林剑澜天突、鸠尾两处大穴端木耳见他下针利落用针极准无论是时间上的把握还是位置上俱是丝毫不差不由心中大为赞许两手手指同时指在任脉这两处大穴上却是苦了林剑澜不但胸口仍自十分疼痛便是这两处穴位也顿时觉得充塞不堪疼痛难言只盼哪里开个口子放了出去心中略微明白在这主要经络上所经的穴位只怕都要受这一次苦片刻便觉体内的这股内息与端木耳灌入的内息缠绕良久方慢慢离开穴位分别又向上下行去林剑澜方自松了一口气却听端木耳急喊道:“上承浆!下中脘!”还来不及咬住那块老姜一根金针已经插在了嘴唇下方顿时一阵剧痛觉得连带着整个头都是一阵阵麻却已经顾不得下面那一根金针带来的苦楚了牙齿和下颚已经不听使唤了却只能咬紧牙关以防自己嘴唇振动影响这股内息的导出此时他已经早早盼着端木耳能快些将他那股负责疏导的内力灌入这两个穴道内将这两个穴道内挤压冲撞的内息快快排解出去。 半个时辰不到林剑澜、林龙青和端木耳三人已经是满头大汗成大夫额上也是紧张的浸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顾不得擦拭只是为了用针精准双手却必须始终干燥如初旁边用来擦手的白布已经被他擦的略微潮湿。端木耳轻呼了一口气道:“任脉已经好了!”林龙青微微睁开双目面露喜色看了一下林剑澜点了点头道:“澜儿再加把劲便好了。”林剑澜点了点头口中的生姜已经被他嚼的烂碎还有些汁液流进口中颇觉温凉宜人。端木耳回身又拿了一块塞到他口中道:“仔细些别把这些都吃了晚上做菜就没的放了。接着来吧!”虽然语气轻松但林剑澜却听出二人声音中俱有疲倦之意想必极为耗费心神内力。 接下来疏理时的疼痛对林剑澜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了只是全身不着力的躺在床上觉得疼痛重时便紧紧咬着生姜略缓时便轻轻嘘一口气反而是旁边的三人脸上的汗珠越来越多不知不觉窗外日光西斜屋内略显黯淡夕照时分屋中不开门窗更为闷热端木耳低声道:“终于将内息沿八脉导出只是十二经所经**位十分繁杂况且每次我都要同时将内息注入十余个穴位成大夫可要燃灯?”气力已经略有不继成大夫道:“我对澜儿身上这股内息琢磨半年有余此刻又施针半日他身上穴道已然尽在我心中不是自夸即便闭着眼睛我也能下针不误。”却仍是中气十足端木耳点点头道:“这样甚好我们便一鼓作气吧。”说罢目中精光一盛双手运力覆在林剑澜身体上方成大夫见他又是一副精力充沛之势心中也暗叫了一声“好”便凝视林剑澜周身穴位左手手指间却夹满了金针右手则拈了一只在手只待端木耳运功了。 第三十八回 波澜骤 恨意未已 端木耳见林龙青已是满头大汗却仍是嘴角微扬目光中透出坚定之意便大喝一声十指如飞在林剑澜周身上下的十二经所经之处疾点成大夫手拈金针快如闪电一般十数根金针被他右手激射出去竟是分毫不差。 此时林剑澜体内的内息大多经过疏导疼痛已经逐渐减轻许多这许多处穴道同时引导也不过是有些酸痛麻木又如此这般重复了七八次却不像之前内息从八脉导出那般每次都有明显的进境后面林剑澜几乎已经感觉不出十分明显的变化却听端木耳长长出了一口气瘫在蒲团之上道:“总算好了!” 林龙青闻言瞬即睁开双眼高兴道:“这便好了么?” 端木耳疲倦道:“就算是吧。”又回头对成大夫笑道:“今日真是让贫道长了见识成大夫真真是用针出神入化多亏你这神医林小哥今日才得大功告成!我和林帮主内力俱已耗尽这最后一步还要拜托成大夫。” 成大夫只是将林剑澜身上的金针逐一慢慢捻出重新别在那条长麻布之上仔细卷起回身慢慢踱到端木耳、林龙青二人身边神情却似笑非笑道:“仙长的本事也的确很不一般入观之后武功更上层楼不但药理医术尽得上一代白云观主的真传他的那一番慈悲心肠你也接的滴水不漏若不是你对这孩子看顺了眼肯出手救他要耗掉你们二人的内力那可十分不易。” 端木耳见他言语古怪正自愕然却见成大夫已飞身转到林龙青身后一掌向他背心处击去林龙青早已觉得他话中有话却不料变故突生只得就势向前俯去还是被成大夫一掌拍中后心他内力刚刚用完根本无力防御招架顿觉胸口闷痛嘴里涌上一股甜意已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成大夫见林龙青已受重伤便阴声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粒丸药绕到端木耳面前伸手疾点了几处要穴道:“道长得罪了!” 林剑澜躺在床上看到这一变故真是全然不知为了何故又惊诧又愤怒直要挣扎起身却觉得胸口仍是一阵闷勉力支起上身道:“成爷爷?你!?你这是何故?” 端木耳面色一惊却是浑身穴道已经被制住兀自紧要牙关扭头乱摆躲避成大夫手中的丸药。 成大夫并不搭理林剑澜只客客气气道:“道长休要挣扎我有位朋友与道长有极深的渊源想请你下山去往东都做客几日并无恶意只是道长功力惊人怕是一会儿功夫在下便会制你不住只好先委屈一下了这药丸只是暂时制约你的内力而已并无毒害道长还请放心服下。” 端木耳刚想破口大骂心中却道我张口一骂这厮就会把药丸塞到我嘴里因此仍是紧闭双唇脑袋扭来扭去涨的通红。 林剑澜直视成大夫摇头道:“成爷爷?你不是为着我千里赶来救治的么?你平日对我那么好……青叔和姑姑是你从小看到大的你怎么会……” 成大夫转头望向林龙青面露狠色道:“你们不过是棋子而已若不是你们我恐怕也无法轻易请得道长下山。便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又如何我可是烦也烦透了!” 却见林龙青已经强自抬起头来嘴角一抹血迹眼神却极为尖锐眉头却紧紧蹙起沉声道:“成大夫我爹爹一直很重用你我和红枫也是十分敬重于你你……你为何要害我和红枫反目成仇?”端木耳并不了解匡义帮这几年的恩恩怨怨只是双目紧盯着那粒药丸心中却干着急既无法冲穴也无法积蓄内力。 林剑澜听了却是一惊听成大夫“呵呵”干笑了两声道:“果然是帮主啊从我这一粒制约内力的药丸便能听出端倪。什么重用?什么敬重?做了你爹的手下你爹死了还要叫你这个娃娃一声‘帮主’好不容易你离了帮却还要听红枫这什么都不懂、一门心思就想报仇的女人对我指手画脚!那张不上不下的椅子我坐了几十年早就坐腻了!” 林龙青道:“你从小看我和红枫长大心中深知我只对这个妹子从不提防因此买通了红枫贴身的小鬟假说是红枫送茶给我是也不是?曹书剑也是你毒死的吧?你当初如此行事不过是为了搅得帮中大乱以你资历便可以独掌大权是也不是? 成大夫却不屑的笑了笑道:“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没必要隐瞒当初我的确是存着这个心思不过曹总管的毒我可不知道是谁下的。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差别你被冤枉杀了曹书剑或者我陷害曹书剑下毒害你结果还不是一样。” 林龙青道:“不错只是现在红枫已走我也无心再管帮中之事就算是将整个匡义帮送于了你又有何难?你又何必做的这么绝?”说完却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已经是气喘吁吁。 成大夫仰天笑道:“匡义帮?若是当初我倒还会考虑考虑而今却已晚了此刻老朽早已不把这小小的江湖帮派放在眼中了倘若……算了跟你们说也没用你若不死我却总也定不下心神请道长把这粒药吃了帮主这可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啦。”说罢将手高高举起面露杀机。 林龙青已经挨过他一掌哪还有力气闪避招架只是对端木耳千万分愧疚虽心有不甘却已经无计可施惨然一笑道:“端木耳道长是我们害了你!”却见林剑澜从床上费力翻滚下来扑在林龙青和成大夫之间抬头看着上方这张熟悉的脸却不知说什么是好心中明白即便自己好言恳求成大夫也不会放过他们。 成大夫见林剑澜挡在林龙青面前脸上一怔随即笑道:“你何必着急解决了你青叔便送你和他团聚!” 林剑澜心中极为哀伤道:“成爷爷你方才还说‘帮中事务又算什么?给澜儿疏理经脉比什么都重要。’难道这都是假的么?” 成大夫哈哈大笑道:“这怎么会是假的在我心中给你疏理这经脉的确是件什么也比不了的大事若不助你岂能轻易耗掉他们二人功力任我所为?” 此刻林剑澜心中方知之前在帮中成大夫对自己的几分关爱皆是虚情假意其实他心中恨林龙青和林红枫到了极至却能隐忍不直至今日有了万全的把握才下手心道:“青叔和道长都是为我疏理经脉才遇到这般险况也罢要死还是我先死吧。”忖毕把心一横直视成大夫道:“成爷爷你要打便先打我吧。” 成大夫怒道:“你以为我不敢么倒是我可怜你小小年纪干脆一点一掌便送你归西吧!”说罢一掌向林剑澜膻中打去林龙青却无力救助顿时眼中落下泪来只见那掌生生拍在林剑澜胸口“啪”的一声成大夫却连连被震退几步似乎十分难受喉咙蠕动片刻方见嘴角慢慢沁出一丝血迹神色望着林剑澜却是震惊之至。 林剑澜此刻也是莫名其妙方才在床上只是胸口还觉得十分闷痛刚才挨那一掌却似乎使得自己胸臆间这股气息一并宣泄而出此刻心中十分清爽不禁向胸口看了一下又抬起头来嘴角竟然微微带笑道:“幸好道长的是阴阳调和之力和青叔的内劲并不排斥澜儿已经好了!”说罢面向成大夫右掌略微前推左掌却是抱守膻中竟是乾元掌的起手势。 成大夫见林龙青面上大喜见端木耳也是目露赞许之意心道:“我只道将那股内息导出之后他体内便什么内力都没有了看他这架势怎么似乎林龙青和这老道体内的内力都跑到了他的身上?这老道搞了什么花样为何我不知道?”面上却已露出惊疑之色见林剑澜却已向自己逼来左掌极其缓慢的向上抬起右掌则向自己扫来一点掌风都没有成大夫却越疑惧因这乾元掌内力至高之人出掌并无掌风只接触了实物才掌劲爆力道甚是强大当日林龙青便是以次名动江湖却不知什么时候把这绝学传给了林剑澜此刻他身负二人刚才注入的内力若打在身上还了得?因此见了这招心中大骇想也没想便撞开了门足狂奔下山而去。 三人见他仓皇而去均是松了一口气林龙青面露喜色将林剑澜拉过道:“难道你现在体内竟有我们二人的真气么?” 林剑澜却是“噗哧”一笑端木耳道:“他哪有什么你我二人的真气你和成大夫都以为我们施功将他体内内息排出便大功告成其实我们注入小哥体内的内息也残留其内本来这最后一步便是要人重击胸口将贫道和林帮主滞留小哥体内的内息借此反弹放出那个成大夫反而帮了个大忙。多亏小哥机警否则我们几个当真便要毙命于此了!” 林龙青不住点头道:“我和成大夫俱都没想过这点澜儿果然心思转的很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林剑澜道:“只是成爷爷精通医理估计不多久便会想通到时候必定重来寻找我们你们一时间也无法恢复内力这便如何是好?”他心中虽对成大夫所作所为颇为不解却仍是顾及成大夫当日对他的照顾无论是真是假因此嘴上还是叫他成爷爷。 端木耳急忙道:“的确如此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二位快跟我来。”说罢急急走在前面林剑澜将林龙青掺起脸色甚是担忧林龙青微笑道:“不碍事。”说罢同林剑澜慢慢赶上去却见端木耳又向然阁走去走到那香案前舞弄一阵一阵“喀喇喀喇”的声音响起香案后面竟然是一截地道端木耳招手道:“我们快下去恐怕他不多时便会转来。” 三人沿着地道下去端木耳又挪动了地道之中的开关那地道口又复关上顿时一片漆黑三人扶墙慢慢走动没走一、两步便到了头约莫是个几尺见方的暗室而已并不十分宽敞。黑暗之中不能视物顿时对声音便十分敏感三人刚蹲坐地上便听上面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走向旁边去了。 端木耳低声道:“必是成大夫去而复返前去那暖阁寻我们了。” 林剑澜便也悄声道:“道长他可会寻到外面开这地道的开关?”端木耳道:“他找到了也没用了我是在里面锁住了地道入口在外面便无法打开了外面那香案还是普通的香案而已。林帮主你可好些了么?” 林龙青此刻正盘膝而坐闭目静养道:“他这一掌倒还打我不死现在只盼能快些积聚起内力。” 三人正悄声交谈却听上面传来一阵细碎烦乱的脚步声林剑澜急忙“嘘”了一声端木耳却“呵呵”笑道:“小哥不必担心这地道挖的极深上面听不到我们说话的声音。” 林龙青歉疚道:“都是我们不好连累了道长让成大夫有可乘之机否则以道长的武功又岂会守困于小人之手?” 端木耳道:“这倒是真的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救了小哥一命小哥刚才也救了我一命嘛扯平了。只是看来这成大夫是你们匡义帮中的老人了怎么会突然翻脸变友为敌?” 林剑澜对此也是十分关心道:“为何成爷爷对青叔和姑姑竟然如此愤恨?” 林龙青黑暗中叹了一声道:“其实他说的恐怕大抵不差他只说了我父亲和我这两代的帮主其实我祖父还是帮主的时候他便已经在匡义帮了只不过那时他才不到二十岁我祖父便提拔他做了总堂的堂主。” 林剑澜道:“不到二十岁便做了总堂堂主很了不起啊!” 林龙青道:“后来过了一年我祖父便去世了经历了这几十年即便我和红枫从来没有拿他当下属看待过他却仍然心中不服。”说罢侧耳听了一会儿上面的动静又道:“唉却不知当年他被谁收买此刻又为谁卖命。” 第三十九回 涛声平 画中佳色丽 上面传来一阵阵桌椅被翻倒之音成大夫一步走错以至再回头却找不到三人必定极为愤怒。 林龙青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且不要说他了你这孩子刚才怎么会乾元掌的起手势?” 林剑澜道:“我是看青叔每日晨起练的时候偷学来的青叔说过这乾元掌越是经由内力高强之人使用越是悄无声息没有掌风只是接触到实物方才会掌劲爆。刚才成爷爷击了我一掌我顿时便知道你们在我体内滞留的最后一点点内息都随着他那掌反弹了出去我自己是一点内力也没有了。道长说刚才还有最后一部本来要劳烦成爷爷可是他想害我反而成全了我看来也不完全知道整个的过程是怎样的因此便想反正都是死唬他一唬碰碰运气了。” 端木耳道:“你本来便没有内力挑这乾元掌来使却是正好。” 林龙青道:“成大夫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况且离成功越近便也越是惜命。看来我和澜儿反倒做了他的棋子他其实是为道长而来不知他为何要劫道长去东都?” 却听端木耳沉默良久方缓声道:“事已至此贫道也不该有所隐瞒或许那成大夫是为了白云观中一件代代相传的物事而来只是此物关系重大恕贫道不能多说。” 林龙青“哦”了一声心道:“既是白云观中的不宣之密我们也不便多做打听。” 黑暗中三人俱是一片沉默林龙青和林剑澜心中却都不约而同的想着:“这究竟是一个什么物件竟要成大夫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匡义帮大权让自己身份暴露?”却听上面已经略微安静下来脚步声也是十分安静不时传来一阵翻找东西、桌椅挪动的声音想是成大夫已经平静下来开始静下心来慢慢查找是否有什么机关。 端木耳听了一会儿道:“他在上面也是白费力气根本什么都找不到除非真找人挖地三尺。只是他若不走我们被困在里面也十分难受。刚才一番治疗体力消耗巨大实不相瞒贫道我已然肚饿很久了!”话音刚落便传来一阵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似在证实他的话三人俱是一阵轻笑。听上面脚步声盘旋良久好像走出门去声音越来越小下面的三个人却都是一样的心思即便这样也只怕是成大夫设的圈套佯装离去引他们出去因此还是无法迈出地道一步。 端木耳叹道:“看来我们是怎么也出不去了早知道刚才应带写吃的喝的进来林帮主我和你借此机会正好恢复元气只是苦了小哥恐怕挨不住饿。” 林剑澜道:“我不饿若是你们恢复了功力便可出去了还怕成爷爷么?” 二人点了点头遂不再言语专心闭目养神林剑澜慢慢靠在墙上合上双目他经历这番波折也是极累径自便睡着不知过了多久方又睁开眼睛只是地下室中黑暗无法判别时间却是十分静谧便轻轻叫了声:“青叔?道长?”听旁边一个温厚的声音答道:“澜儿醒了么?”正是林龙青的声音林剑澜道:“嗯不知怎地竟然睡着了青叔和道长怎么样了?青叔你的伤好些了吗?” 林龙青道:“伤没什么大碍只是内力匮乏自己调理起来也比较缓慢。道长你呢?” 端木耳道:“唉实不相瞒我若是饿了便做什么都不行打坐老半天也静不下心来大约才恢复了两成不知莫聃什么时候回来若是他回来了我们便可出去了。” 林龙青想起那少年“哐哐”几掌将两只铁桶上的手印拍平一事好奇道:“仙长的徒弟武功可也不弱可是仙长亲授么?脾气却是怪了些。” 端木耳道:“他就是这样……”却听一阵喊声由弱而强慢慢接近竟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老头!没渴死吧?小爷买了烧鸡回来!” 端木耳喜道:“莫聃回来了我们便可出去了几个人对付成大夫料还应付得过。”说罢站起身来慢慢摸索到地道口却听见莫聃喊道:“老头?怎么了?喂!”声音已经十分焦急端木耳急忙将开关拨开从香案后头冒出一个头来道:“徒儿我在这里!” 三人鱼贯而出俱是面色苍白摇摇晃晃莫聃见状将手中的烧鸡抛到一边一个箭步跑到面前将端木耳扶住见后面的二人便是若干天前下山遇到的二人怒道:“你们两个对我师父怎么了?” 端木耳摆摆手道:“不是他们他们救了我一命。”林龙青见他说的十分简单略下因给林剑澜治病才内力耗光一事不提心中十分感激知他怕这徒儿因此怪罪于自己和澜儿便也不再多提。 林剑澜见周围桌椅都甚是缭乱旁边的幔帐也是被成大夫扯的七零八落难怪莫聃进得屋来见此情景极为担心却听端木耳一声怪叫:“莫聃你这小杂毛怎么把道爷的烧鸡扔了!”莫聃一脚踢去道:“我是小杂毛你便是老杂毛!枉小爷我这么担心你你还惦记着那烧鸡!” 虽然嘴上尖刻却仍是将端木耳扶至椅子上坐下回身将那只烧鸡捡起递给端木耳道:“外面还有层油布***不知道你刚才急个什么劲!” 林剑澜不禁一笑莫聃摸摸头道:“老头武功也算不错怎么加上你们两个还被人欺负成这副模样。”又回头对端木耳呲牙笑道:“嘿嘿我平日回来身上若是挂了彩你便阴阳怪气的损我还道你又多么高强原来不过如此被人打的还不是七零八落?” 端木耳脸唰的一下涨红道:“我是着了别人的暗算若是光明正大的打斗能打得过道爷我的还不多!”想到此神色一凝道:“还不知成大夫到底下山了没有白云观中破败的楼阁庙宇极多只怕此人还未离远躲在什么地方伺机而动也未可知。” 莫聃急道:“喂喂我听的糊里糊涂的到底怎么了?” 林剑澜见他神色倒真是十分急切便将刚才之事大概说了一番面有愧色道:“只因我们未曾察觉其用意以至于今日连累道长。” 莫聃却未如预料的那样脾气上上下下对林剑澜打量了一番道:“也是你们机警否则还真是危险之至说来说去都是我师父不好。” 端木耳急道:“小兔崽子怎么怪到我身上?” 莫聃白了一眼道:“谁让你不等我回来你这个老糊涂蛋!若是那成大夫再稍微聪明一点我看我回来就得刨三个坑准备埋人了!你们两个估计也饿了吧我去做点饭菜有事喊我。老糊涂记得把鸡骨头留着啊!”说罢跑出门去。 那只烧鸡这一会儿已经四分五裂端木耳拎着一只鸡腿道:“小哥你看他作甚先来只鸡腿!” 林剑澜方回头却见那两幅画像中间那幅上蒙着的黑纱已然脱落画上一个女子面容艳光照人凝眸而笑长委地左手执着一柄红色拂尘右手五指向前微摇栩栩如生。 端木耳见林剑澜看的呆嘴中叼着一块鸡肉走过去也回头看道:“看个画像也能看这么出神我看了十来年了。” 林剑澜道:“这画像画的很用心尤其是这女子倒是比旁边那两幅要精细传神许多只是道长这个清修之所挂一幅女子的画像有些古怪。” 端木耳道:“这倒不是我挂上去的我初到白云观时这然阁、香案、挂像便有了这些年来未曾动过一丝一毫小哥可试着猜猜这画像画的都是哪个。” 林剑澜微微笑道:“这有何难若是这黑纱没有落下恐怕旁边这两个男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美人图现出了真面目特征又如此明显我便知道了。我上句话还没说完清修之所挂一幅美人图虽然古怪但是这美人若是此观创始人、开国功臣李靖的妻子祖师的夫人那便不奇怪了只是你们平日并不允许平常人瞻仰要蒙上黑纱以示尊敬。左边那个秀气的执剑年轻公子自然是李卫公右边那个恐怕便是传说中的虬髯客了!若我猜得不错这美人图必是他们之中的一个所画。” 端木耳笑着点点头道:“你猜的确是不差不过这红拂像是否他们二人所画我可就不知道了。这只鸡腿给你……”却现已然只剩了骨头原来是自己不知不觉中啃的精光面上一红道:“一会儿莫聃便会做好饭菜你且稍等。”说罢回到林龙青旁边也是闭目而坐。 林剑澜见他二人打坐调息便在这画前走了几步心中道:“这画中人手执红拂是再明显不过的特征以前听说书的说过很多次恐怕天下的女子也都像她一样想要嫁个李卫公这般的英雄人物吧?”说罢仍是细细打量这三幅画像心中总觉得这画像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来便晃了晃头走到门边坐在门槛上吹了一会儿凉风向外望去见厨房那边已经升起袅袅炊烟回头见林龙青和端木耳二人兀自闭目调息端木耳面色已经红润了许多只是林龙青挨了一掌面色仍然十分难看要想恢复恐怕不是一日两日成大夫今日又如此行事匡义帮这几年大变不断想到这里林剑澜心中不禁替他暗自担忧。 闷坐了一会儿忽觉头上一片阴影遮过原来是莫聃站在面前一手一个大木盘里面摆放了层层叠叠的十来盘菜低头而笑道:“喂人家说好什么不挡道你呆可真会挑地方。”林剑澜急忙跳起站在一旁见莫聃稳稳当当的端了饭菜进来片刻便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子当真是饭香扑鼻。端木耳摇头叹道:“我算是跟着你们借光了莫聃可许久没有做过这么多菜了可惜没有酒……”却见莫聃一个木盘砸过去道:“贪心不足的馋老道!小心撑死你!” 林龙青二人已经知道他们师徒平日便是如此打打闹闹见怪不怪只是微微一笑互相谦让了一下便先后落座这顿饭却吃的极快只因他们几人早已饥饿之至转眼间饭菜便见了底林剑澜在这里住了几日颇为习惯帮着莫聃收拾了剩饭剩菜照样放在盆中见莫聃将端木耳吃剩下的鸡骨头俱都扔了进来道:“好多天没开荤了我来烧水你去喂它吧。” 林剑澜点了点头拿着盆子放到后院见那黑驴嚼鸡骨头嚼的咔咔作响不停的摇头晃脑看来吃的甚是高兴林剑澜直至这黑驴将一盆剩饭剩菜打扫的一干二净方抚摸了一下鬃毛又端着盆子回到厨房里面已经收拾的极为干净见莫聃正端了茶向外走去便急急将盆子放在角落赶了几步同他一道走向然阁。 莫聃瞥了林剑澜一眼道:“可也真怪这黑大个儿你喂也行我喂也行就是不服我师父。” 林剑澜道:“你师父很是怕它见到了就浑身抖如筛糠。”说罢想起了那日端木耳的狼狈模样“噗哧”一笑又道:“也是它见了你师父便举蹄欲踹两个倒像是天生的冤家对头一般。” 莫聃闻言大笑手上的托盘也是一阵乱抖二人说说笑笑来到然阁门口却听里面林龙青道:“唉实在是凭空给道长添了许多麻烦今晚我便带澜儿下山日后若是道长有事交待一声便是。” 莫聃在门外脸色变了变回头悄声对林剑澜道:“你这个青叔有点太好面子了你们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下山?”说罢进屋放下茶具道:“喂大叔可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啊我师父可是为了你们才变成这样的若要内力全部恢复也要花不少功夫那个什么成大夫若是再来怎么办?你们不是就指望我一个人保护师父吧?况且你受了内伤内力又没怎么恢复他又什么武功都不会还不知道成大夫是不是就躲在附近你就带着他下山?要我说你们胆子可真够大的。” 第四十回 终有别 临行且轻传秘 端木耳起身端了一杯茶细细品了一口道:“我徒弟这番话说的还算是像模像样不枉我一番教导。” 莫聃道:“什么你教的少臭美小爷我本来就天资聪颖善解人意。” 端木耳回头望向林龙青道:“林帮主如何?你我内力恢复尚需时日你又被那厮打了一掌还不知他幕后还有什么人敌暗我明现在你和小哥下山岂不危险?若是不嫌贫道这里简陋你和林小哥还是在此将养几日山前山后有些药草对你的内伤也颇有助益我们可先借此机会观察观察动静等你痊愈了再下山不迟。” 林龙青知他师徒二人是一番好心说的也确是在情在理心下甚是感激若再推辞反而太过矫揉造作便一揖道:“既然如此我和澜儿便在道长这里叨扰几日。” 莫聃却笑笑捅了捅林剑澜道:“你可算是捡着了臭老头有不少本事让他教你几样就够你受用了!” 端木耳佯怒道:“才见到林小哥两面便教从老子这里骗东西吃里扒外!”脸上却是只绷了一会儿便重又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对林龙青道:“你这义子天资聪慧我倒是有心想传他一套武功就是不知道林帮主是否同意。” 林龙青大喜道:“道长肯教授澜儿是他天大的福分澜儿还不快给道长下拜?” 端木耳急忙摇手道:“不可不可难道让林小哥也绑两个抓髻做道童?贫道有一个徒弟便够受了再来一个可吃不消!贫道只是与林小哥十分投缘正好在白云观中这些年琢磨了一套剑法想教授给他罢了至于师父所传武功贫道可不敢私相授受。” 林龙青心下顿时了然即便端木耳再随意洒脱也难免有些门户之念况且还有莫聃这个徒弟传承衣钵白云观中的武学恐怕也是代代相传并不授于外人但端木耳乃不入江湖的世外高人既肯许诺教授林剑澜一套剑法已经是极大的恩惠念及至此林龙青笑道:“道长所创剑法也是多年心力所化定然高深莫测只是怕澜儿短短几日难以领会。” 端木耳道:“我只是怕他不愿意学!林帮主我们自小在江湖中打滚这些仇恨杀伐之事自然不放在心上可不是人人都像我们这样。” 林龙青闻言走到林剑澜面前道:“澜儿青叔过往一直后悔为何被你所救连累了你们一家可是你若没有这番经历怎知天下河川之大江湖波澜之壮阔?恐怕你外婆也要把你父母的事情瞒上一辈子。”说罢走到门口望着天上一弯朗月道:“青叔以前一直太过瞻前顾后始终下不了决心结果弄的全帮上下一塌糊涂兄妹之间也是反目成仇。现在我反而想通了人生在世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但即便退也要退的干净利落也要把眼前这迷局弄的一清二楚再退!” 端木耳颔道:“林帮主这话说的不错之前贵帮的事情贫道也听林小哥说了一些加上今日成大夫之事总觉得不那么简单。请牢记将事情查的清楚明白后再功成身退才是大丈夫本色!” 林龙青回身正色道:“澜儿你也不小了你的亲生父母说到底还要你自己去找青叔虽是你的义父但你也总不能依赖青叔一辈子是么?” 林剑澜心中道:“青叔本是叱咤江湖说一不二的大帮之主为着姑姑几年离索可见亲情在他心中十分重要如果我还处处仰赖青叔又不知道要给他添多少麻烦总归还是我能自己行走江湖为好况且青叔为我耗尽内力差点被成爷爷暗算我若是有了本事也许还能帮青叔些力所能及的小忙。” 忖毕点了点头道:“青叔不用再说了澜儿都明白成爷爷当初便说过学武之事只论领悟早晚而不论耗时多少澜儿自信还不是愚不可及之人定当不负这几日光阴虚心向道长求教。还有……”他停顿了一下望向林龙青道:“成爷爷虽然阴险狡诈可是当日他对我说的一番话我却一直铭记在心他对我言道:‘帮主认了你做干儿子且不管他是不是不想让匡义帮落入外人手中才对你有所托我们只说你当日既然认了帮主这个义父就要承担起作儿子的责任来。大丈夫在世言必行行必果你虽是帮主的救命恩人可是我们帮主待你也不薄你拿什么报答你义父?’青叔对我说过我的亲生父母或许还在人世可是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他们相比之下我心中真是觉得青叔比他们还要亲每每想来觉得亏欠青叔太多现在我若再不能学些本领自保恐怕以后便成了青叔的累赘更别提报答二字!” 这一番话说完屋内三人俱是一阵沉默半晌端木耳方轻咳了一声道:“林帮主唉贫道真是羡慕你这义子可真没有白收啊!” 林龙青此刻眼中已是有些莹然哑着喉咙道:“澜儿真是长大了许多这样为青叔着想我心里……真是高兴之至。” 莫聃撇了撇嘴道:“臭老道羡慕人家作甚?难道我伺候你伺候的不好?天都这么晚了你们别再唧唧歪歪了忙活了一天你们不累啊?林兄弟跟我过来吧我们休息去。”说罢拉着他便走却听后面端木耳高喊道:“小杂毛道爷的洗脚水呢?”莫聃道:“莫要管他走我们的。”说罢边跑边笑着回头大喊道:“不管你了谁让你羡慕人家的好义子总觉得我这个当徒弟的不够好!” 端木耳见他二人跑远笑着摇头道:“莫聃跟我在山上也甚是寂寞因此有些时候烦闷了便要下山走上十天半月林小哥和他年纪相仿看起来也是很对脾性。林帮主今晚就要烦你和我共处一室以备不测你且去里面暖阁那张床上安睡我在外间若有动静你我都能互相照应。” 林龙青心知他是担心自己受伤未愈却顾及自己的面子才如此讲话便坦然笑道:“道长客气今晚还要多劳你照顾。”说罢踱至里间躺在床上一掊清辉透过窗子洒了下来思想起今日之事陡生变故成大夫突然难他身后的主使甚是神秘当年的帮中大变之谜直至今日也是不曾全部解开反而仿佛越牵扯范围越大实在是千头万绪无法琢磨只能在此先行调养几日再回帮另作打算。 他经历甚多江湖风浪匡义帮虽不是他所创但在他任帮主其间却是扩充最多的一段时期常在刀口剑尖搏命此刻虽随时都有危险他却并不怎样放在心上若干谜团也是多想无用便静下心来合上双目一会儿呼吸声便慢慢沉重渐入黑甜。 一夜过去竟是异常的安稳林龙青心中思忖一下对端木耳道:“成大夫老谋深算不到万无一失不会下手那日其实他已挑了最好的时机却被澜儿骗过事后虽可再来却已经无万全的把握想必近日也不会再来此处了。” 端木耳颔道:“不错估计他已看到莫聃回来更加不敢贸然行事也好你反倒可以趁机安心养伤我来教授林小哥剑法。”说罢回头对莫聃道:“你去后山采些救治内伤的药草给林帮主用我教林小哥练功的时候你可不许偷看!” 莫聃做了个鬼脸道:“小爷才不稀罕!”说罢将斧头别在腰间提了个篮子甩开长腿向后山奔去噔噔几步便不见了踪影。 几人静养山中自然悠闲无事只是林龙青对于成大夫之事颇为顾虑担心匡义帮中现下无人撑起大局端木耳却是每日嘻嘻哈哈随意削了一根竹棍教授林剑澜流云剑法这剑法乃是他在山上这许多年中每逢寂寞无聊之时坐在山顶仰望浮云变幻流动所创招式如行云流水颇为精妙。端木耳原先觉得林剑澜不过是平时观察细致心思灵动却不料他对武功招式往往自有见地一趟剑法教下来招式却改动了不少其中交手之时临时变招更是越灵活多变心中也是颇为惊叹。 教了几日林龙青自觉功力恢复如初便打算带着林剑澜下山又担心他剑法未曾学全问道:“道长不知道澜儿这套剑法可曾学会?”端木耳赞道:“林帮主你这个义子照我看他日的成就恐怕不下于你呀!” 林龙青当日在水榭之中曾扫过一眼平日林剑澜所记武学心得页数虽少但里面还颇有一些颇有见地的看法早已知道澜儿是个极有天赋的人听端木耳这一夸赞神色也是极为高兴道:“还是道长教导有方若是没有什么其他指教我打算便带他下山了。” 端木耳知他心中一直疑虑前几日观中之事再加上帮中有事也是无心在此久留点头道:“既然如此贫道便不再多做挽留。不知道林帮主打算让林小哥修行什么内功法门他经络整理一通是副极好的内功架子现在可算是白纸一张加上天资聪颖任他修行什么都是一蹴而就。” 林龙青沉吟道:“实不相瞒我心中也是无法定夺他的经脉可阴可阳单练一路十分可惜。” 端木耳呵呵笑道:“林帮主这话说的是明摆着看上了老朽这一身阴阳调和之功吧?我本也有意传他只是当时我练的时候不得其门而入幸好遇到我师父方才得以有所成就。林小哥现在练来无需先练一门再散功练另外一门掌握好脉理阴阳同时修习即可不过这样难度便十分之大进境颇为不易但若得练成恐怕你我日后便都不是他的对手了。”说罢捻须大笑。 林龙青见他点破自己的心意又如此爽快的应承心中一松道:“道长也说过他资质不凡虽然同时修行颇有难度相信澜儿他自己会慢慢领悟其中要领。” 端木耳望着莫聃与林剑澜道:“人说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我自受了莫聃为徒他连个头疼脑热都极少有经脉又是天然的适合修行阳刚之劲他也懒我也不愿意自己给他冒险因此现下便只能修炼这一路内功若是日后他自己忽然起奋来恐怕也要走我的老路先散功了不过我这劣徒极为懒惰等他自己奋恐怕要等到太阳从西边出来。” 莫聃面上一红道:“没病没灾的谁受那份罪啊!” 端木耳道:“林小哥若不疏理几年之内便有性命之危不得已给他疏通经脉反而因祸得福你这小懒虫平日便不肯努力日后恐怕打不过林小哥啦。” 莫聃喜笑颜开道:“谁要和他打你们不知道吧我认了他做弟弟若是有人欺负我他自然便替我出头。” 林龙青心念林剑澜自被劫离故乡甚少结识同龄之人连个玩伴也没有殷殷恐怕对他也甚是冷漠见他和莫聃交好自是替他高兴又听端木耳道:“只是火炀经乃我三十岁之前所练功法对比起沉渊心法要粗浅不少若是二者同时修习恐怕威力要大打折扣。” 林龙青心念一动回头道:“道长我倒不敢说乾元劲如何如何不知道比起火炀经怎样?” 端木耳喜道:“那日为林小哥疏理经脉之时我已略做试探护住他膻中的内力远胜过火炀经如此甚好!可惜林小哥要同你一道下山否则贫道要多留他一些时日教授。” 林龙青心中颇觉遗憾想了一想道:“澜儿要不我自己先回匡义帮处理事务你在此多留几日向道长讨教。”莫聃也是极为期盼的盯着林剑澜却听他摇头道:“不了青叔道长将其中关窍指点一下我自己慢慢领会便好。青叔回帮中处理大事我也想自己回一趟辽东当日曾委托成爷爷照看外婆我这几日心中十分担心不知他是否会对我外婆不利……” 第四十一回 如此心牵肠挂 再分离马倦路迷 (道歉:昨天我迷糊了把上一章的内容重新传了一遍对不起!t_t) 林龙青此刻方知自那日以来林剑澜心中一直担心王婆安危却因自己在此疗伤面上丝毫未透露出半丝焦虑担忧之色心中感慨向端木耳道:“既然如此还要烦劳道长交待他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若是道长一直在观中清修他有什么不明之处自行上山讨教便是。” 端木耳叹道:“也只好如此成大夫行事阴狠若是向林小哥外婆动手也……”却被莫聃一脚踢去白了一眼道:“老笨蛋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弟弟在这里担心难过来来不及你不好言安慰倒也罢了还要笨嘴笨舌的乱说!” 端木耳见林剑澜面上担忧之色更重摸摸头道:“这个……这次徒弟说的没错既然这样了也不能在我这里太多耽搁其实这也没有什么诀窍你们都不是外人我就简单说一下林小哥阴阳两种功法同时修炼最紧要的便是阴、阳维脉和阴、阳跷脉中内力的循行行走内息之时切记要依据内力属性行走经脉在阴阳交汇之处完全融合调理之后才可再运气行走两种功法需要平衡修习万不可一种多过另一种过多这都是我师父教授于我我自己却也没有这样练过剩下的便要你自己领悟若有难处可随时上山找我。” 林剑澜点了点头道:“多谢道长指点!” 端木耳走进内室哗里哗啦翻了一阵方又走了出来将一本书交到林剑澜手上道:“这便是沉渊心法了不算是白云观中的功夫你义父自然也会教你乾元劲若是嫌难你单挑一种来练亦可以你现在的经脉进境必定十分迅都随你自己定夺。唉你们要走便快走吧要不我便舍不得你了非要留下你做我的二弟子不可。”说罢摆了摆手一扭头走了进去。 莫聃道:“弟弟其实师父他这几日和你相处十分喜欢你他就这样的脾气不要在意现在你们都是有事在身快些走吧。” 二人向里张望了一下心知恐怕端木耳不会再出来送别方往里拜了一拜林剑澜又对莫聃挥了挥手方依依不舍的和林龙青下山而去。 再次下山山风仍扫旧时路二人心境却大不相同当日上山之时林龙青一心便是要将澜儿治好而今心愿达成这喜悦却立刻被成大夫的反叛所掩盖心中不解、困惑、愤恨和对林红枫的惦念不断翻涌。 林剑澜也是担心外婆眉头紧皱默默跟在他身后一句话都不曾说过便这样到了山下方惊觉林龙青便要回杭州重新担起匡义帮事务而自己却意欲回辽东探望外婆眼看分别在即了。看两匹马仍然栓在入口旁边的树上旁边胡乱堆了一些干草想必莫聃每天都来照料这马儿。请牢记 林龙青慢慢将缰绳解开交了一根给林剑澜长叹了一声语重心长道:“澜儿乾元劲的内息循行方式我在路上便给你细细讲解过想必也不用我再多说青叔知你回去探亲心切你不必同我一起回杭州总堂况且你也已经长大了许多这几日看你处事也是十分沉稳一个人行走江湖我也不会太过担心只是你初练内功还要记住凡事量力而行不必争强出头以免给自己惹来祸事。” 林剑澜抬头道:“青叔不和我一起回三原县歇息一下再走吗?” 林龙青摇头道:“现在时辰尚早我很是担心帮中因此要马上动身不再去三原多做停留了。”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些散碎银两和银票交到林剑澜手上“你回到我们原先住宿的那家客栈那房间我还定着里面有一些你父亲留下来的书籍若是要回北地千万雇个马匹车辆莫要苦了自己……”林剑澜见他谆谆嘱咐无微不至擦了擦眼中泪水道:“青叔放心澜儿会照顾自己若是外婆无事我便回杭州去找青叔。” 林龙青拍了拍林剑澜肩膀道:“澜儿快走吧从这里到三原城恐怕也要到傍晚了走吧。” 林剑澜点了点头默默翻身上马回头望去林龙青仍是满脸担忧之色道:“澜儿切记练武不可心浮气燥贪求成你只一个人青叔和道长都不在你身边若是走火入魔铸成大错便没人相救。” 林剑澜道:“嗯澜儿谨记在心青叔我这便走了。” 林龙青挥了挥手见林剑澜双腿一夹那马慢慢向前走去忽然想起了一事又喊道:“澜儿若是你外婆不在老家千万回杭州找我我同你一起打探!”林龙青远远见林剑澜点了点头复又策马远去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才跃至马上“驾”了一声便向东南方疾奔而去。 从三原到这白云观之路林剑澜只走过一次此刻却有些记不清了四下望去也无什么人可以询问只知三原城应该是向北走策马缓行了半晌仍是望不见城墙的踪影转到了日落时分方才远远的看见了一个小村镇心知恐怕是走错了路但天色渐黑恐怕再走下去更不知会走到哪儿去胯下这匹马走到这般时辰也甚是疲惫想了想便向那村镇奔去。 下得马来四处巡视了一番见这村镇中家家已然关门闭户只在一条土路的尽头处似乎有灯光闪烁当下牵马慢慢行至那灯光前面那门前高挂的小小灯笼上居然写着“客栈”二字。说是客栈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院落门用几根竹筒草草绑成里面的房屋却一片漆黑。 林剑澜敲门高声喊道:“有人么?”透过竹门只见屋里的灯光应声而明里面一人道:“来了来了!”脚步声“踢踢踏踏”的越来越近那房门吱呀一声闪出一个人来一路小跑开了竹门道:“客官里面请!” 林剑澜牵马而进道:“还有上房么?”那小二道:“我们这里是个小村落客栈也就我们这一家而已小本生意什么上房不上房?就是三间屋子两间做生意一间我们自己住。今天您来得不巧那两间都住上人啦!” 林剑澜见问他一句他倒有十句罗嗦出来不觉心中笑佯怒道:“将我迎了进来又说没有房间若没房间你便早说我好去投宿别家!”说罢牵了马要出门那小二急忙拦住道:“客官别急这村子前后十里都再没别的村落您到哪里投宿?再说小的也就是图个嘴快生意送上门我们还不接么?我马上让我家里的收拾收拾您在我们屋将就一晚如何?”说罢已是将林剑澜的马牵了去。 林剑澜此时倒被他这罗哩罗嗦的一番话逗得哑然失笑客客气气道:“既如此我就在这里安歇一晚价钱决不会亏待了你。”那小二点头哈腰的进到房间里面吆喝了一阵子里面“蹊蹊唆唆”的收拾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媳妇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那小二跟在后面道:“客官您里面请!” 林剑澜见状道:“我占了你们的房子你们二人今晚又睡在何处?”那小二道:“我媳妇娘家就在附近回去将就一晚也就是了小的在厨房打个地铺客官有什么吩咐也好照应不是?”说罢在那小媳妇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媳妇方扭扭捏捏的走出院门。 林剑澜迈步入屋见屋内是农家寻常摆设几个红木柜子上面的喜字还没揭掉显然是刚成亲了不久地面收拾得颇为干净依稀看得见扫帚的划痕那小二从屋外端来了一盆子热水放到水盆架子上道:“客官先洗洗脸解解乏。”林剑澜略微擦了擦脸道:“小二哥这里是什么所在?距离三原县城有多远?”小二道:“这里是南大洼在三原县的南边距离三原县城倒也不十分远。” 林剑澜心中纳罕道:“听这小二哥所言我走的路原是不错定是自己初次自己行走心神不定骑马的度也并不十分快因此转悠了几个时辰还未行到三原县城。只是怎么也不记得来时有看到这么个小村镇想必当时和青叔二人匆忙赶路前行不顾得四下观望。”想了一想又问道:“小二哥几天以前可有一个老人家经过这里?”那小二一笑道:“小公子这么问小的可不清楚爷怎么也得把长相对小的说说呀!”林剑澜便将成大夫的相貌、打扮大概描述了一番那小二摇头决然道:“不曾见过!我们这村镇极小若有个过路人说句不过分的话全村的人都会知道这人从未到过这里!” 林剑澜面露奇色心道:“按说这里也算是去往三原城的必经之路那日成大夫匆忙下山之时已是傍晚他竟然连宿头都错过连夜赶路不知要去往何处?”小二见他目露疑色道:“不瞒客官您说我这双认人的眼睛可是我们村里数一数二的咧决无看错的道理。您说的那位老爷子可是真没来过。” 林剑澜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向外望了望天色已经近乎全黑只在西山那边殷殷泛着半天的霞光回头道:“小二哥从这里再向北走大概多久才能到城里?” 那小二道:“不远啦骑马快走的话两个时辰便到了。唉?小爷怎么收拾起东西来了?” 林剑澜自成大夫反脸成仇以来极为惦念他外婆归心似箭听小二说距离县城并不太远一心便想重新上路赶到城里的客栈收拾一晚第二天便可雇个马匹车辆回辽东一趟总比在这里耽搁一晚好。刚跨出门外却听见天上一阵闷雷大雨骤然而至。那小二道:“客官您看这天就是有什么急事也不能今天晚上行路了您且歇着明儿一早我保管什么都收拾好了让您上路!” 林剑澜心下叹道:“也是天公阻拦只好在这里住上一晚再做打算。”说罢低头进屋。那小二见他闷闷不乐的进了屋也不敢上前多说悄悄将房门掩好自行走开。 林剑澜却如何能入睡心中反复惦记外婆安危生怕自己的担心变成事实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阵子方迷迷糊糊的睡去朦胧间却听见院子外面有轻轻的扣门声有人轻声走了几步将院门打开“嘁嘁喳喳”的交谈起来一男声道:“怎么现在才来?”一女声道:“要等里面那几人睡熟了才行我看差不多了要动手就趁现在!”另一人道:“那后住进来的少年看样子什么都不懂看打扮还算有钱我们悄声些将这几个客人迷倒做了那少年和小白脸那女娃儿甚是貌美倒可以买上一笔。” 那女声嗔道:“哼!我就知道你惦记着呢!你可给我放明白点!”那男声陪着笑道:“好娘子他哪有你……”接着便是一阵调笑声越来越低听声音那男声却是刚才的小二林剑澜头一次自己行走江湖便遇到这种事情心中大怒道:“原来这竟是一家黑店碰到我算是你们倒霉正好拿你们练练流云剑法!”虽然心中恼怒但又怕真的伤了他二人性命因此并未拿起林龙青留给他的宝剑四处寻觅了一下现屋角放着一根木棍当下拿在手中也不言语屏住呼吸悄声走至门前。 那夫妻二人又低声合计了一番一同向另一间房子走去想是决定先对那边的两个人下手。 林剑澜将门悄悄推开一条细缝向外望去见月色下二人走至对面屋子门前捅破窗纸用一根细竹管对里面吹了半晌那小二方从怀里抽出一个小刀慢慢沿着门缝塞了进去向上将里面的门闩挑开将门推开二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第四十二回 风雷雨骤 娇容名花 似有相识 林剑澜怕二人马上下毒手危及对面那屋里的客人正要开门出去却听见里面“哎唷”“唉呀”两声惨叫两人被飞踢出门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方才停住。 林剑澜此时真是出乎意料的惊诧也顾不得隐藏身形呆呆立在自己房门口定睛往对面一看却见一个年轻女子乌黑的长散乱披肩身上随意披着件黄衫里面却是一身水红色的褂子身姿曼妙修长盈盈倚门而立手中还握着一把长剑露出了一截粉臂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是晶莹圆润雪藕一般。 那女子抬头一见林剑澜看着自己呆眼中波光流动嘴角微微翘起露齿一笑却显得艳丽中透着一股俏皮道:“小兄弟你倒狡猾躲在门后看热闹么?” 话音出口也是如银铃一般脆生生的但听在耳中却觉得软软的十分入耳林剑澜听她一问脸刷的一下便红了起来讷讷道:“这位姑娘我是在屋内听到这二人心怀恶意因此在门后暗自提防刚才本想出去教训一下他们没想到姑娘身手这般出众倒是我多此一举了。”说到后来他脸色却已经恢复如常不那么尴尬话语也连贯许多。 那女子见他神色郑重说的十分诚恳“噗哧”掩嘴一笑却是十分娇媚道:“你才多大年纪我看你不过才十五、六岁吧怎么也学那些江湖子弟见了人面装大人般的叫人家‘姑娘’‘姑娘’的?” 林剑澜自到江南不过是接触过殷殷一个女孩儿对他也是冷冰冰的在帮中一年未说过几句话现在听到这女子对他打趣顿时失了主意不知该如何答对。 那女子见他又红了脸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若是我没有武功你就拿着这根棒子救我么?” 林剑澜听她问回道:“我屋内有剑怕伤了他二人性命因此便找了根棍子。” 那女子愣了一下嘴中低低嘟囔道:“你倒心善。”手上却不闲着拿着绳索将那夫妻二人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方用手臂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道:“你叫什么名字?现下你这个年纪的各个门派的子弟我都比较熟悉怎么没见过你?” 林剑澜摇摇头道:“这位姑……我不是哪个门派的只是出来试试自己行走江湖而已。那个……若是我不能叫你姑娘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那女子见他抬头相询眼神十分认真不禁打趣他道:“看你必定是比我年纪小便叫我姐姐吧!” 林剑澜“哦”了一声点点头正色道:“小弟姓林名剑澜敢问姐姐芳名。” 那女子见他将打趣之话当真面上竟有些讶异瞬即对林剑澜笑道:“呀你还当真了!既然如此也不能让你白叫我一声姐姐啊我叫6蔓啊对了你跟我过来!”说罢拉着林剑澜的手急急向旁边屋子奔去行到门前“啪啪”的拍起门来喊道:“二师兄!二师兄!”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步出一个人来6蔓见了道:“二师兄快出来!你可真能睡外面这么大动静都没听见!”那人正是6蔓的师兄白宗平酣睡之中被人吵醒正自呵欠连天突然见到6蔓衣衫不整牵着一个少年的手顿时张开眼睛心中醋意大生不快之至却只青着一张俊脸懒洋洋道:“小师妹什么事情啊?这小孩子又是谁?” 6蔓笑道:“什么小孩子人家可不小了我认了他做弟弟若不是他你小师妹我被人卖了你可都还不知道看你回去怎么和我娘交待!”说罢回头对林剑澜道:“这是我二师兄姓白名宗平。请牢记” 林剑澜一只手仍被6蔓拉着无法抱拳只好对白宗平笑道:“白少侠好小弟有礼了。” 白宗平此刻方完全清醒过来见林剑澜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不知自己刚才吃的哪门子飞醋顿时一笑又对6蔓关切道:“怎么了?生什么事情了?” 6蔓才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白宗平轻笑道:“这两个人岂是师妹的对手?师妹就让我这小心肝为你跳了出来才好。”又恨声道:“这又有什么用比不得大师兄人前威风。” 林剑澜见他语气和面色都是极为轻佻心中知他和6蔓关系非同寻常6蔓虽不在意他倒有些尴尬因此将手腕慢慢挣了出来6蔓低头瞥了一眼知这少年心中别有他想也不勉强将手轻轻放开对二人道:“反正也睡不安稳了我那屋里还煮着茶一起去聊会儿吧。”却拖着步子不肯快走故意落后同白宗平柔声道:“二师兄我知道这次娘亲派大师兄去太湖你心中不快可也不能少了礼数啊。”白宗平道:“哼师娘特意的偏心论武功我难道比不上大师兄?”6蔓却笑中含嗔道:“二师兄再这样说妹子我岂不是大大的有罪?是我央求娘让你陪我去洛阳早知道……”那白宗平急道:“好师妹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就让那块傻木头自个儿去太湖好了只要你陪着我我……”6蔓却“嘻嘻”一笑道:“那二师兄还不快进屋!”说罢一拧身飘进屋内。 林剑澜在前面二人说话声音又不曾刻意遮掩倒是听得一清二楚心道:“原来他们师兄妹三人大师兄被派往了太湖自那日御寇司前来总堂挑衅江湖中各门派便定了通联互助之约原是要等蜀山云道长下山主持联合太湖义军叫御寇司不敢轻犯江湖中人没想到他们现在便要齐聚太湖行动当真是十分迅。这白宗平心中虽十分妒忌大师兄有此露脸的良机却被这位姐姐说的服服帖帖倒像是心甘情愿一般。” 进得屋来果然闻到一阵扑鼻的茶香6蔓将茶杯端至林剑澜面前笑道:“弟弟你尝尝这可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茶叶。” 林剑澜见茶气氤氲中6蔓容颜如雾里花开水气中双眼更是漆黑如夜盯着自己急忙垂下头去将那茶杯接了过来闻了一下又轻轻抿了一口方抬起头来对上6蔓的眼光对着自己笑问道:“如何?” 林剑澜又尝了一口道:“蔓姐姐这个茶和我以前喝过的都不同以前的茶叶都是苦涩中带着清香这个却尝不到什么苦涩的滋味反倒有一种甜甜的花香气。” 6蔓歪着头道:“蔓姐姐这个称呼很好听啊。你说的不错这是我们家那边特产的茶叶名字叫做乌龙茶只是我这个还不同在里面多加了兰花和桂花我叫它兰桂茶。” 林剑澜又品了一口端的是甜香沁人心脾精神不由一振他本就无心安睡此刻外面雷声滚滚大雨瓢泼又喝了这好茶烛光照耀之下一双眼睛更是亮闪闪的透着精神6蔓支颐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方缓声道:“这荒村野店的弟弟为何到了这里?” 林剑澜本想说从白云观下来迷了路话到嘴边却改口道:“我本在三原城里面一家客栈定了房间然后便出来到处闲逛不知怎么的逛出了城只依稀记得回三原是向北走却走到了这里。” 6蔓微微笑了一下从长中抽出一根簪子随意的拨着蜡烛芯再不言语几个闪雷下来映照的她的面孔雪一般白白宗平踱了几步却有些沉不住气道:“这位兄弟我们萍水相逢我师妹说的什么姐姐弟弟的那可都是开玩笑你不要当真若是有人向你问起有没有见过我们你可不能实说否则我们全派都要和你过不去。” 林剑澜正要答话却见6蔓胡乱戳了几下蜡烛滴下的烛泪道:“唉二师兄你何必这么性急吓坏了他我弟弟看起来是个老实人定不会跟人说起对么?”说罢抬眼向林剑澜望去嘴角微扬虽是相询神态却颇为自信。 林剑澜怔了一下问道:“蔓姐姐可是遇到仇家了吗?” 6蔓笑道:“或许算的上是仇家只是不是遇到是我们自己惹上的。” 白宗平忙道:“师妹不要和他说还不知道他什么底细若是把我们卖了岂不是糟?要我说还是……” 6蔓面露愠色道:“二师兄还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动手弟弟刚才舍弃长剑不用而用木棍可见是个心善之人你怎么又忘记扬州齐云楼那番遭遇了?” 那白宗平被一顿训斥却不敢怎样还嘴只是面露不悦之色闷声嘟囔了几句便闷座一边林剑澜忙道:“白大哥也是为了蔓姐姐着想说的也不无道理。”他却不知白宗平心肠并不十分和善若不是6蔓阻拦已起了灭口的心思。他抬头见外面漆黑一片听声音却仍是大雨倾天隐约听到那夫妻二人雨中祈求哀嚎站起身来道:“蔓姐姐白大哥我们在此相遇也是有缘不管怎么说若是有人问起我不会透露在此见过二位这样可行吗?” 6蔓笑着道:“我从未疑过弟弟既然如此明日还要赶路我们且出去看看那夫妻二人怎样了然后便各自休息吧。”三人走出房去见那二人在天井中饱受雨淋虽然此时是盛夏天气但是被这大雨浇头也是瑟瑟抖互相靠在一起林剑澜站在屋檐下凛声道:“你二人栽在我们的手里还有什么话说?这黑店也不知害了多少路人今日少不得要你们偿命!”那小二点头如捣蒜道:“爷爷千万饶命!我们夫妻二人在此经营不久谁知这村庄中的土地被什么达官贵人圈去人都七七八八的逃光了生意也越来越难做因此今天才横下心要做一笔没想到第一次就遇到您老人家了我们可是一条命也没害过啊!”说罢竟又抱住6蔓的腿道:“菩萨奶奶您慈悲饶了我们两条贱命我们往后供着您的像日夜烧香……” 6蔓见他罗嗦劲儿上来口不择言不禁“噗哧”一乐道:“弟弟我看他们倒不敢不说实话就放过他们吧。”林剑澜皱眉道:“难道平民人家的田地便随他们强占么?”那小二忙道:“小的万万不敢撒谎他们自然不是强占说是用银子买的可是几十亩地只丢给老百姓几钱银子不是和强占一个样儿?” 林剑澜道:“那难道不能不卖?”那小二笑道:“我的爷您怕不是本地人吧?不卖?那就更糟给你扣个什么罪名叫你一夜间就家破人亡。” 林剑澜摇头叹道:“既然如此我且信了你们。”6蔓问那店小二道:“你叫什么名字?”店小二忙道:“小的贱名叫于四狗。”6蔓又是一乐从腰间掏出几锭银子道:“好怪的名字这些银子你们收下。”脸色又一寒道:“往后过正经日子不可再盘算着害人要被我知道没你们好看!”说罢将这二人的绳索解开。 那二人接过银两千恩万谢道:“女菩萨害人是万万不敢了那迷香还是我们求了好多人花了钱买来的头一次用已经要把我们二人吓破了胆若是再遇到女菩萨这样看起来娇滴滴的却深藏不露的高人万一心肠没有你们慈悲我们两口子的命不是白饶了?” 6蔓摆摆手道:“你可别在罗嗦了听得我头疼我还要叮嘱你若是有人问你是不是见了我们三个你可不能说见过否则可就不是淋雨这么简单了下去吧!” 二人躬着身子又赌咒誓了一番方走出门去6蔓回身道:“师兄回屋歇息吧我送弟弟过去。”说罢便向对面林剑澜房间走去见屋中果然如林剑澜所言那把没派上用场的长剑就放在桌上从剑鞘看倒像是把名器。 第四十三回 思道不明 乱丝难剪 春风绿意 林剑澜却觉得深夜颇有不便因此只在门口站立那6蔓在里面来来回回溜达了一圈方走出来道:“弟弟可否容姐姐再多问一句你到了三原以后做何打算?” 林剑澜想了一下道:“实不相瞒我自幼父母双亡叔叔将我养大对我十分宠爱这次便是让我出来自己游历一番叔叔的妹子就是我姑姑练武的时候不小心把身体弄的不太好听闻辽东的人参是补身上品我就是打算去那边采置些回来。” 6蔓点点头道:“你倒是很孝顺的孩子不像我只会惹祸。”却出神了一会儿方步出屋去道:“弟弟好好歇息吧有缘我们还会再遇。”说罢翩然而去林剑澜依着门口看那一抹嫩黄颜色消失在对面屋中方回转屋中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去耳边一声鸡鸣睁开眼睛觉得屋外一阵阳光刺眼却已是清晨十分了。林剑澜揉揉双眼起身推开房门见那小二在院中忙碌看他推门出来急忙迎上来道:“小爷醒了?”却见他并不答话向对门望去陪笑道:“那位女菩萨和她师兄已经早早离开了临走时还嘱咐了小的要好好答对小爷呢早饭已经做好了我这就给小爷端到屋里去。” 林剑澜却没料到6蔓不等早晨相辞便匆匆离去心中顿时觉得有些怅然仿佛那甜香还在鼻尖萦绕闷闷回到自己屋中将包裹长剑拿起向屋外走去那小二已经将饭菜端了进来见他要走心中纳闷却不敢多问急忙把马牵了出来林剑澜默默接过缰绳道:“去三原由此直向北便行了吗?”见小二点了点头便翻身而上“驾”了一声飞驰而去。 策马奔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林剑澜已经能遥遥望见三原城门走到城门前却见城门处官兵密布盘查甚严门前挤着若干百姓心中十分古怪慢慢挤到城门前见两个兵丁迎了上来正要搜身却听后面有官军头目道:“这么多人你们俩有点脑子行不行?偷东西的是一男一女这明明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嘛!”那二人急忙返身走回又去搜检旁人林剑澜急忙走到那头目面前道:“这位官爷出了什么事情了?”那头目甚是不耐烦挥手道:“去去去谁有空理你这毛孩子?” 林剑澜急忙掏出几钱碎银塞在那官军手中那官军颠了颠方换了一副面孔道:“你知道东都御寇司吧?唉说了你也不懂我们这种人给人家守门都不配!里面那可是高手如云哪可就有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动东都御寇司的东西!” 林剑澜忙道:“官爷一群动武的人能有什么值钱玩意儿?哪会有人惹祸上身?” 那官军“嘘”了一声轻轻道:“那东西是东都御寇司要进献给圣上的是个养了几百年的金冠褶纹蚌听说可奇了那玩意儿贝壳上有个佛像会佛光里面还养着一颗珍珠呢!” 林剑澜惊道:“这么宝贝的东西寻常人家也养不起啊!” 那官军面露不屑之色道:“皇宫里什么宝贝东西没有?据说这蚌献给圣上是要吃里面的肉可以驻颜要是把那珠子磨了粉吃不但可医百病容貌都要美上好几倍啊。” 林剑澜道:“那东都御寇司也应该是防守森严怎么被人偷了去?” 那官军道:“要送到了东都御寇司里面还有什么话说?这金冠褶纹蚌是在护送的路上丢的现在押送的那两个老头也说不清是怎么丢的我们就更不清楚啦上面让我们搜查一男一女听说那女的长的还相当不错哪。” 林剑澜陪笑道:“多亏官爷我算是长了见识不耽误您办差了!”那官军摆摆手不再看他转过头去又对其他兵丁吆五喝六林剑澜方牵着马挤进城中找那客栈倒并未费许多功夫收拾了一下便拿着林龙青给他的钱去购置了一辆车马将客栈中林龙青留下的书籍全部搬到车上便扬鞭向东门奔去心中却犯起了嘀咕听那官军的话联想那日白宗平的言论那金冠褶纹蚌十有**是他们二人盗取的了却不知他们二人为何偷这东西按说东都御寇司高手如云不该让他们二人轻易得手也不知押送的人是哪个。 经那次杭州总堂外的混战林剑澜对东都御寇司的人没有什么好感因此虽一路为6蔓二人担忧心中却还是颇为畅快到了东门仍是一阵盘查兵丁见他是个普通赶车少年又将车厢里面的书堆随便翻了翻便放行而过。 三原东门原就直通官道沿路行去仍有稀稀拉拉的官军漫不经心的盘查林剑澜心道:“这些官军不怎么买御寇司的帐反正东西丢了怪罪也只会怪在他们头上即便真的搜到了献给圣上却仍是他们的功劳因此并不十分上心搜索。” 一路之上白天赶路晚上练功休息十余日后终于并到了河东官道之上人来人往也逐渐多了起来因怕赶路错过宿头林剑澜每遇到村镇便买些干粮肉干之类堆在车中若干天来竟有一多半时间要在树林之中过夜接连在路上行了几日几夜终于看见远处一座城池上面大书“晋州”二字林剑澜这几日也甚是疲惫心中一喜急忙催马前行进城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虽然已经不比当年被劫至江南之时全无武功但连日赶路却仍觉得浑身酸痛狼吞虎咽的吃了顿饭后立刻躺在了床上伸了伸四肢方有些明白林红枫也并非全然无情之人每晚必定找一处客栈好好歇息想是顾念自己当日年少孱弱又想起殷殷那冷如霜雪的倔强模样不由出神缓声道:“霜雪严寒非本意何处春风可融冰?” 却听窗外有人叹了一声身影闪动瞬即不见林剑澜急忙跃下床去推开窗子外面一弯明月并没有什么人心道若是毛贼倒也没什么可偷的但又担心马车中的书籍便从窗户跳了出去悄悄来到后院听里面一人道:“师妹不是让你看着他么?怎么你也跑到这里来了?”那女子轻笑了一声道:“我说直接去跟他要你又不肯偏要自己来翻我在窗外把人家的相思之意都听的清清楚楚了那可有多不好意思弟弟你说是吗?”说罢一个身影一闪已经来到后院门前却是换了一身水葱绿的衣服娇娇俏俏的笑着便如春风拂面一般正是十几天前那风雨交加之夜相遇又不告而别的6蔓。 林剑澜一时呆在那里透过6蔓向里望去白宗平站在马车厢旁边一只腿还搭在上面神情也甚是尴尬见到林剑澜急忙将腿放下拍了拍腿上的灰尘。见他慌**剑澜反而平静下来对着6蔓笑道:“蔓姐姐可是落了什么东西在我这里吗?” 6蔓也是一笑拍拍手道:“弟弟果然聪明若是跟弟弟讨还回来想必你是不会拒绝的了?” 林剑澜道:“幸而我是个普通少年否则东西被人搜了出来我受些牵累是小丢了蔓姐姐的东西可就不好了。”他已然明白那夜村店相遇6蔓那般行事和自己套近乎不过是为了借机将偷盗来的东西转置己处混出三原因此也是不紧不慢的打着哈哈。 白宗平此刻恢复常态一个箭步冲到林剑澜面前道:“那东西放在何处了?交出来便罢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林剑澜却并不搭理他只望向6蔓眼神中有询问之色心中却也想知道那夜6蔓和自己姐弟相称是否只是做戏还有一丝期盼只盼6蔓且莫是利用完了自己便会听任白宗平对自己不利。 6蔓对白宗平示意道:“二师兄不要这么急等我一下。”说罢上前拉着林剑澜的手走到一边沉默了片刻方凝视林剑澜柔声道:“弟弟你可怪我利用你把东西带出去让你身临险境么?” 林剑澜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蔓姐姐我并不怪你只是那夜你就是直接跟我说了也一定会帮你们忙我对东都御寇司的人并没有什么好感。若是想拿回那金冠褶纹蚌姐姐大可直接跟我要不必这般行事。” 6蔓笑了笑垂道:“弟弟竟然说出了金冠褶纹蚌的名字真是聪明人御寇司丢了这样东西虽下令盘查却讳莫如深除了有点官衔的头目下面的小杂兵却都不知道到底丢了何物。” 林剑澜见她鬓边两挽青丝松垂而下露出雪白一段颈子一举一动都颇具风姿心中赞叹了一下道:“蔓姐姐不必夸我钱可通神打听这消息连半两银子都不用姐姐既然要取回便自行取回就好我到现在都不知你把东西放在何处了。” 6蔓面色一喜向院门处的白宗平招招手道:“原来还是在你屋里枉费我们在你的马车厢里找了这许久!”说罢径自向客房走去林剑澜尾随其后见6蔓进得屋去翻开了包裹竟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木盒出来那木盒打开里面露出半只手掌大的一个蚌形的东西。 林剑澜惊道:“竟有这么大的蚌!” 6蔓噗哧一笑道:“哪有这么大你再仔细看看!” 白宗平脸上则甚是不喜急忙拦道:“师妹给他看作甚?”6蔓嘟着嘴道:“二师兄没见过你这样疑人的我们将东西放在弟弟包裹中带出城去若是被搜了出来他的一条性命便是被我们害了如今弟弟并不怪我反而任由我们将东西取回让他看看又有何妨?”说罢竟自拿着那蚌走到林剑澜面前。 林剑澜定睛一看原来这半只手掌大的东西不过是块形似蚌壳的绿玉容器6蔓将那蚌壳慢慢打开里面尚有浅浅的水一只金色的小蚌放置其内蚌壳呈金色一层层褶皱铺开泛着金色微光。 6蔓轻叫了一声道:“水快没了二师兄你拿些水来!”白宗平急忙从盆子里舀来些水又将那容器充满那小蚌得了情水轻抖了一下吐了几个泡泡便将蚌壳打开三人掌着灯簇着头观望见那蚌壳中含着一粒比绿豆大不了许多的珍珠微微亮那张开的贝壳内处有些纹路仔细一看却与人的五官有些相似恐怕说是佛像也有些牵强不过是送上去博得皇上的欢心。 那小蚌含了几许清水便又将蚌壳合上再不动弹。三人看的入迷许久方赞叹着将那外面的容器壳盖起竟是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6蔓重新将其放在木盒之中方抬手抿了抿头笑道:“这番可多亏了弟弟我们原物收回也是为了你好岂不闻怀壁其罪?” 林剑澜笑了笑正要答话却听外面一阵喧哗脚步纷沓夹杂着店家的喊声:“官爷官爷!什么话好好说且慢吓着了客人!”话音刚落却有一声凄厉的惨叫一男子高声喊道:“里面的人听了!东都御寇司前来捉拿逃犯二男一女老老实实在里面待着等我们各屋搜查乱跑的就是刚才这人的下场看到没!” 三人将窗户推开一条细缝林剑澜向下望去只见下面站了数十个官兵拿着灯笼照得这店中如同白昼前面有数人傲然而立其中两个老头一人执着雕头杖另一人拿着一个秤杆般的兵器却有些面熟不是当日对自己和殷殷下手的丁雷丁水又是哪个?二人脚下却是一片血红一人倒卧血泊之中显见是刚才慌乱中奔走的普通平民此刻竟惨遭毒手林剑澜双拳紧握正待话6蔓却将窗户关上白宗平盯着林剑澜道:“他们怎么会追到此处?我看这小子不地道!” 第四十四回 聊胜贪嗔痴 共署妙棋 6蔓道:“没听下面说逃犯二男一女我们已经把弟弟牵累进来你却还疑他!现下还是要想想如何应付才好。请牢记”在房间转了几下忽然喜道:“我想起来了!”说罢收拾了下东西急忙拉着林剑澜的手悄悄将房门推开蹲下身来三人如此行了几步来到了另外一间房内却比林剑澜那屋子要豪华上一些窗边是一面梳妆台上面放了一些簪花脂粉之类后墙还开着一面窗子6蔓推开后窗外面却是一个小湖道:“我记得果然没错刚才透过这屋子时便留意了一下我们从这里跳下去暂时向前奔逃再作打算。” 林剑澜向下望了望却道:“蔓姐姐我不会游泳你们带着东西逃走吧想必他们不认得我。” 6蔓急道:“你向外面看看再说这话!” 林剑澜心中疑惑又将那前窗轻开了一条细缝却见下面一人躬身站在丁雷丁水面前点头哈腰丁雷丁水却并不太理睬只是抱肘而立看清那人面容林剑澜不由一阵怒火中烧却是那夜暗害自己和6蔓未成的店小二枉自一念慈悲饶了他性命却不料他为了几两赏钱通风报信。 6蔓见他神色缓声道:“二师兄先拿着东西先走我带着他游过去。”白宗平点点头接过木盒放在怀中绑好翻窗而过。 到此时也别无他法林剑澜也只得随着6蔓翻过窗去步入湖中6蔓轻声道:“弟弟莫怕千万不要拍打挣扎我带你过去。”林剑澜点点头瞬即湖水便没过了头顶只觉得6蔓拽着自己胳膊轻轻向前游去每过一会儿便用力将自己拽出水面透气水声甚微。 上得岸去6蔓只是不住的喘气衣衫湿透凸现出曲线玲珑却也顾不得多做停留片刻三人便又向前奔去都知追兵立至怕是躲不过去仿佛喧哗声就在身后不远处心头更加沉重。 疾奔了一个多时辰三人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夜风吹干又出了一身汗已是筋疲力尽见路旁树林茂密相视一下便跃入林中深入了一段放找了一处隐蔽处停下。 6蔓倚着树刚要坐下白宗平却道:“师妹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6蔓虽甚是疲惫却还是跟白宗平走到旁边密林中切切低语。 林剑澜却顾不得他们说些什么他功力尚浅这一番奔跑着实辛苦半柱香时辰二人又转了回来各自坐在地上休息见月色下6蔓蛾眉微蹙神色十分不快心中却不知怎地对这萍水相逢的姐姐十分担忧想了想便正色道:“蔓姐姐你和白大哥拿着东西快走吧我武功低微怕要拖累你们。” 6蔓抬头道:“我们若丢下了你你岂不是死路一条了?” 林剑澜咬咬牙道:“蔓姐姐我叔叔他还算有点小势力若是我被御寇司的人捉了去我托人找我叔叔或可不会为难我。请牢记” 6蔓凝视他道:“弟弟说的可是真的吗?”眼神中却是一片琢磨意味林剑澜强笑道:“蔓姐姐不信吗?你看我这副样子什么都不懂都是我那做官的叔叔惯的。” 6蔓却不置可否点了点头道:“御寇司的人估计还要过会儿才能追来不急。”说罢转头向白宗平看去白宗平却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林剑澜心中却道:“我怎地如此鲁莽刚离了青叔便惹了这大麻烦还要自告奋勇的顶罪若真的被御寇司捉去被不认识的人杀了倒还算好若是被人认出拿我去要挟青叔又该如何是好?” 他一时少年意气此时仔细想来担心见不到外婆亲生父母也无法再去找寻不由一阵心乱如麻。 6蔓却一直悄悄看着他神色见他脸色时而焦急时而哀伤到后来映着月光眼中已经饱含莹光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林剑澜身边道:“弟弟何必骗我?你放心这场大祸是姐姐惹的本和你无关若是他们追了过来我们一力承担便是。” 林剑澜抬头见6蔓一片关切内疚之色正要开口却见6蔓“嘘”了一下神色紧张急忙站起来向后望去见不远处火光闪耀呈扇形向里面搜来。 林剑澜想了想道:“蔓姐姐刚才在院中所见御寇司怕是来了五六个人我们万万抵挡不住你还记得那院中的两个老头么?拿着雕头杖和秤杆的那两个?” 6蔓轻笑了一声道:“怎么不记得我和二师兄曾在扬州见过他们向一个老英雄寻仇结果被摆了一道前些日子碰见竟对我们二人全无印象那蚌就是我趁他们喝醉了酒诓来的两个老色鬼!” 她此刻站在林剑澜身后透过他肩膀向对面望去这一说话林剑澜只觉得一阵阵轻轻的热气向自己脖子吹来说到后面声音柔媚之至他本想回头将自己的计策说明此时反而不敢再动梗着脖子低声道:“蔓姐姐你若是能将他们二人单独引来我便有法子。”说罢低声嘱咐了一番。 6蔓点点头道:“好二师兄你且听弟弟一回行事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要看下他们在哪个方向。”说罢闪身没入密林之中却听白宗平在身后道:“你可仔细了若是师妹有什么闪失哼!” 林剑澜转回身去知道白宗平对自己颇有偏见并不与他争执低声道:“白大哥此时要委屈你一下要诈做重伤倒在地上了。”白宗平此时也没有什么主意只好躺倒地上却是阴沉着脸月光照在脸上一片青白倒真如同受了重伤一般林剑澜也是手捂胸口躺在地上却忍痛将嘴唇偷偷咬破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默默等候。 过了半晌一阵风声却是6蔓奔了回来见二人这般模样并不惊诧片刻右侧树枝微微响动再回身已经换了一副慌张模样见丁雷丁水阴笑着站在不远处丁雷道:“居然被我们找到你看着他们我去通知别人!”正欲转身却被丁水一把拉住道:“大哥轻声些这是我们的功劳怎可让他人抢去?”说罢连使眼色丁雷向地上一望见两个男子倒在地上其中一个少年嘴角挂血显见是受了重伤面露喜色低声道:“果然是你考虑周到!” 丁水见6蔓神色慌张虽然楚楚可怜却掩饰不住容颜艳丽正是那日从自己和大哥手中诓走贡品的女子大是得意道:“那日我们兄弟酒醉方被你得手现今你还有何话说?” 6蔓只慢慢向后退直到靠在了一棵树上再无退路神色更是害怕。 丁水见她似已到了绝境心念一转悄声对丁雷道:“大哥若再过片刻恐怕其他人便要搜到此处那时哪还有我们半点功劳?我在此看着这女子你回去对其他人说这密林甚小有我二人搜索便已足够人手还是应派往各个道口把守为好到时你再转来我们慢慢对付这小娘们。”说罢瞥着6蔓一笑淫亵道:“怕是地下这二人为了你打的头破血流却要便宜了我们兄弟了。”。 丁雷对丁水甚是言听计从话音刚落便转身而去丁水已视6蔓如囊中之物并不再上前只站在丈远处看守过了一阵丁雷方转了回来愤愤道:“总算是撤走了又挨了山茶一顿冷嘲热讽还说什么若是出了纰漏拿我们是问!”丁水道:“不必和他计较若是我们此次立了功还在乎那个顶着个花名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 二人见旁人如愿撤走面露喜色慢慢向6蔓逼去却见6蔓展颜一笑:“两位老英雄小女子可否和你们打个商量?” 丁水笑道:“如今你们三个的性命俱是握在我们手里老朽又何必和你打什么商量?” 6蔓摇摇头道:“我知道前辈对那日盗蚌之事还恼怒在心小女子一时玩心竟激起了这等波浪属实有些怕了若是前辈能不追究我愿原物奉还。” 丁雷丁水二人当日就是酒醉被6蔓美色加上家传的移魂功法所迷丢了护送的贡品着实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因此对6蔓一直念念不忘怀恨在心此刻见旁边二人倒地至今都无动静6蔓失了庇护心中邪念顿生丁雷笑了几声道:“光原物奉还又怎么偿还我们兄弟在御寇司受的鸟气?” 正待上前却见6蔓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想必御寇司其他人还未走远我要是大声喊喊恐怕这功劳就不是几个人分那么简单了吧?” 丁水急忙道:“刚才我们兄弟不过是气话姑娘莫喊既如此姑娘将东西放在地上自己走脱便是我们定不追赶。” 6蔓却蹙眉道:“可是这地上的两个人一个是我弟弟另一个却是我师兄留他们在这里我妈妈要骂我我师父也要责罚我可怎么办呢?” 丁水神色一凛道:“姑娘岂非太过分?我们追还贡品也总要拿个人去交差吧?” 6蔓叹道:“那就没有办法了我只好喊上一喊反正我自己一个人回去也是活不成。” 丁雷却估摸着众人已经走远向前迈了一步道:“姑娘再喊也是无用只怕喊坏了你的嫩嗓子刚才你若自己想走还能走脱现在一个也别想跑了!” 6蔓笑了一下却从怀中掏出一物道:“你们若敢上前我便把这东西捏碎了反正谁也别想好!”月光下那物件闪耀着粼粼金光却正是那金冠褶纹蚌。 丁水心中直把6蔓骂了几遍却是拿她没有办法只得道:“我们答应姑娘便是我们拿了这东西就走绝不与姑娘为难!” 6蔓歪着头想了想道:“你们都是老前辈想必不会食言我便将这东西抛过去你们拿了就走的越远越好!” 丁水笑道:“这个自然我们偌大年纪还会骗你不成?” 6蔓方将那东西抛了过去丁水飞身接住见那小小的蚌壳上金光闪耀心中一喜其他搜寻之人早已走远再无顾忌对着6蔓淫笑了一下便飞身扑去丁雷也一阵狂喜打定了主意要捉住6蔓快活一番。 6蔓身形一拧道:“老前辈怎的说话不算话?” 丁水却道:“我二人向来如此你没听说过吃了亏可怪不得我们!” 6蔓却叹了口气顿住身形不再躲避道:“其实早已知道你们二人如此品行也罢我实话对你们说了吧那金冠褶纹蚌可是个稀世的宝贝更难得的是它是个活物离了水活不到一时三刻打我们从那客栈出来起可过了一个多时辰了不给它点清水恐怕你们送给皇上的要是一个臭气烘烘的死蚌啦!” 丁水面色一变恨恨瞪了6蔓一眼道:“姑娘好手段后会有期!”说罢一跺脚向林外奔去丁雷也急忙尾随而去。 6蔓见二人远远奔去再不见踪影方长嘘了一口气急忙走到二人面前道:“他们走了不必再装快起来吧。” 白宗平和林剑澜方从地上爬起6蔓见林剑澜嘴角带血关切道:“弟弟对自己心也太狠可出了不少血。” 林剑澜擦了擦道:“若非如此还怕他们二人起疑我们在地上躺着倒还不打紧蔓姐姐以身诱敌才真是危险。” 白宗平刚才躺在地上之时看到6蔓将那金蚌丢还给丁雷丁水二人心中已经十分着急此刻起来忙道:“难道你装到盒子里的是个假的?把那东西给了他们我们不但什么都没拿到反而惹了一身大祸!” 6蔓面色一冷道:“看来在二师兄心里那金冠褶纹蚌的去处倒比我的安危重要的多!” 第四十五回 论烹鲜 诩赞辞 白宗平见她对林剑澜和颜悦色对自己却冷言冷语也是一阵气闷道:“好赖总不是我要偷那东西的说到底不过是女人拿来用的玩意儿我又有什么好处不过是白白惹了一身腥!” 6蔓却轻轻一笑缓步走到白宗平面前柔声道:“二师兄好大的气性!我见那东西稀罕你二话不说便同我一起我们是从小到大的师兄妹你不对我好谁又对我好?”又轻轻嘟嘴道:“我向来说话这个样子你还和我置气么?” 她软语低哝月光下神态有些忸怩自是十分动人白宗平哪经得起这个平日便十分爱慕的师妹这样恳求只得叹了口气道:“师妹我怎样都不会生你的气。请牢记” 6蔓喜道:“这才对嘛实话告诉你吧那宝贝还在你怀里的木盒里好好的放着呢!” 白宗平惊道:“可我刚才在地上明明见你把一只金蚌抛了过去……” 6蔓道:“这个是弟弟放在我手里的至于他从哪里拿来的就得让他自己讲了。” 林剑澜见他们二人此时和好上来笑道:“小弟见刚才那房中的梳妆台上摆的簪花俱都是时兴样式想必那房屋主人应是富贵人家的爱美之人小弟这几个月出来游历常见官宦人家的女眷以金粉画成梅花、菱形等形状点缀额头心想或许那妆台上的脂粉中有急忙翻了一下果然真的有一小瓶被我找到。”说罢又是一笑道:“说来也是幸运刚才渡河之时蔓姐姐带着我游过去我被她拉着另一只手却十分慌张到处乱抓临到岸边之时抓了一手的泥里面竟有个小小的河蚌那‘金冠褶纹蚌’便是这么来的了!” 6蔓笑道:“弟弟可真是人小鬼大想到那两个老贼还当了真若是现上当说不定气成什么样子!” 白宗平虽然对林剑澜一直心有嫌隙听到6蔓说起丁雷丁水气急败坏的样子也是一笑又正色道:“不过我们还是要快些离开才是这里总非久留之地。” 行走了约一柱香时辰刚迈出密林路边却瞬间涌上十数人俱都是手执灯笼显然在此守候良久见此情景三人不由均是心中暗叫不好。 只片刻这些人忽然向两边散开让出一条路来一个须皆白的执剑老者慢慢走近相貌颇为威严对着林剑澜一阵打量林剑澜正诧异间却见那老者面露喜色道:“果然是林公子。” 林剑澜却并不认识他三人面面相觑又听那老者语气变得十分恭谨道:“小公子属下是晋州分堂堂主万剑虹这里的事情老朽听说不久急忙赶来幸而公子未曾遇险否则这重责老朽可是万万担负不起啊!” 6蔓却“啊”了一声道:“老前辈是人称‘长虹无尽’的万老前辈么?” 万剑虹却并不答话只对着林剑澜道:“这二位是公子的朋友么?” 林剑澜本以为这次定要落到御寇司手中却不料峰回路转竟遇到晋州堂的堂主迷迷糊糊躬身拜道:“晚辈见过万堂主只是不知前辈如何认得晚辈?” 万剑虹“呵呵”笑道:“小公子不必多礼当年在你家院中我见过你事隔许久你已长大了不少若非还有点当年的影子在老朽可当真不认得了我们先回分堂再做打算。” 6蔓着实想不到这个在乡村野店中相遇的少年身份似乎还在万剑虹这位武林名家之上却也不敢造次只是默默站在一边。林剑澜见他二人状况尴尬忙道:“万伯伯晚辈自和青叔分别不懂江湖行走规矩惹了麻烦还将我这二位朋友牵累进来……” 却见万剑虹摆手道:“公子不必多说事情来龙去脉我的属下已经打探清楚公子是重情义之人既是你的朋友便是晋州分堂的贵客理应一并请过去招待二位请跟我来!”说罢执着林剑澜的手兀自离去6蔓急忙拉着白宗平也跟了上去瞬间道路上的匡义帮属下俱都撤的干干净净又复一片寂静。 三人来到分堂各自梳洗整理了一番方被人请至花厅却没有什么人在6蔓悄悄走到林剑澜身后道:“刚才多谢弟弟担待。” 林剑澜道:“我们三人一路风雨至此谁担待还不是一样只是想不到惊动了分堂只盼且莫给他们惹来麻烦才好。” 却听外面一阵爽朗的笑声道:“匡义帮哪怕他们御寇司的人。”万剑虹踏门而进道:“公子不必担心人到了我们这里便是万无一失了和御寇司那边若是交手也未必便是我们落了下风若是不乐意交手我也有办法遮掩过去。” 6蔓心中一惊道:“没想到这少年竟是匡义帮的少公子哎呀我可不是糊涂了匡义帮帮主林龙青他却叫林剑澜。”正胡思乱想却听万剑虹道:“二位少侠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次竟让御寇司的人栽了跟头老朽都要竖起大拇指!” 6蔓面上一红忽想起还未报过师门忙站起来拜道:“老前辈谬奖晚辈南海6蔓家母李媚江这是我二师兄晚辈一时任性得罪了御寇司的人反将贵帮公子牵累在内实在抱歉万分。” 万剑虹颔道:“你们也算是少年英雄小公子本应多跟你们结识来往。”却突然抚掌道:“我生性粗心竟忘了你们奔逃了一夜想必已经饿坏了刚才我家夫人听属下说可能有了林公子的下落一定要过来亲自下厨她不亲自掌勺多年连我都是借了林公子的光呢三位快跟我来吧!”说罢带路先走。 林剑澜却神色茫然并不知道万夫人掌勺有什么特别之处6蔓边走边轻轻道:“晚辈听说万前辈的夫人是‘第一厨’赵家的千金一双妙手可惜赵家规矩不能女子出来掌门面否则以万夫人的手艺和雷厉风行的手段怕不必现在的当家要强上几倍?我和二师兄也是沾了弟弟的光了。” 万剑虹听6蔓这一番话心中自是十分受用面有得色道:“想不到你这女娃儿倒是她的知己不过有些话不能说现在我夫人的弟弟管理赵家谨思慎虑颇为稳重有大家之风。” 几人说笑步入后院早见一名白面汉子迎上来道:“在下晋州分堂马修仁见过林公子!万堂主酒席已经预备妥当了。”说罢将四人带进大厅。林剑澜抬头一看大厅中间一张古木圆桌上面玲琅满目的摆了一桌的菜俱是色泽鲜艳香气扑鼻桌上的碗筷俱是银器更添豪奢。 万剑虹呵呵笑道:“来林公子请上座这桌菜可是专门为林公子设的!”说罢将林剑澜推至上座林剑澜面色一红道:“万伯伯在此晚辈怎好坐在上座?外人不是要道我林剑澜目无尊长、不知礼数了么?” 万剑虹道:“即如此我也不勉强你!若是非让你上座你反而吃的不痛快你们随便座吧!” 此刻还未天明厅中点燃若干灯盏林剑澜落座见烛影摇红映着餐器一时仿佛如水耀银光叹道:“万伯伯家吃饭的器皿竟如此精致晚辈真是长了见识!” 万剑虹道:“这些器皿都是我夫人娘家的陪嫁不是贵客可不舍得拿出来用就是我们自己平日也不过是用里面的筷子罢了!江湖中的暗算防不胜防这银器一接触毒物便会变色有个检验的用处。虽然是在帮内然而也不可不防呢!”说罢说笑着将自己的酒杯举起脸上却陡然变色几人一看那酒杯内壁赫然已经变黑! 在旁边站立的马修仁惊道:“有毒?这酒是我刚刚才亲自买来的!万堂主……” 万剑虹笑道:“我并没有疑心你你且下去不要声张暗地里追查那卖酒人和堂内的小喽罗。”回头道:“我们只好以茶代酒了!我夫人的饭菜应该没有问题!” 6蔓道:“虽然无酒不过能尝到第一厨的功力也不算遗憾!” 几人用银筷逐盘挑了挑果然无事放心之余顿时大快朵颐。林剑澜见满桌菜式颇为精致随意指着其中一盘道:“不知这菜都叫何名字?”万剑虹笑道:“内子起名为为翡翠白玉我是个粗人什么这个那个的其实就是白菜烧豆腐!” 林剑澜道:“万伯母果然一双妙手豆腐温润白菜清凉这一温一凉搭配得恰到好处更难得是入味豆腐中仿佛有菜味白菜中却含着豆香配得起翡翠白玉之名!” 话音刚落门外有人拍手道:“得到林公子的赞赏也不枉我一番心思!”林剑澜回头看去却是一名中年妇人姗姗而入忙起身道:“晚辈拜见万伯母今日打扰竟然劳动万伯母亲自下厨。” 那妇人忙笑道:“公子不必客气。”说罢走至桌边道:“我自小受家中熏陶平日便喜爱琢磨烹饪之技谁说比不得高山流水但也盼着有人欣赏这道菜看似简单其实下锅之前的功夫却很是费劲要将豆腐用新鲜蔬菜包起用火慢蒸菜熟了豆腐却不能熟因此这豆腐才能保有蔬菜的鲜味里面的白菜也是同理烹制。” 林剑澜点点头却又一笑道:“难怪万伯伯多年品尝不到万伯母亲手烹制的佳肴了!” 万夫人也是一笑道:“他每次都是风卷残云然后就是两个字‘好吃’再无其他把我一个人闷的要死所以干脆也不做给他吃了!” 却听6蔓指着一盘菜道:“这个菜的味道实在难以形容不知叫什么名字?” 万夫人微微一笑道:“这道菜叫做‘不胜寒’。” 林剑澜奇道:“哦?不知做何解释?” 万夫人道:“公子亲自品尝便有所知。” 林剑澜夹了一口只觉得入口粘软口味香甜似乎增一分便太腻而减一分则又清淡中间似乎蕴藏无数种奇怪味道似乎还有淡淡的酸涩和清苦之味若隐若现让人又想尝第二口又不敢尝第二口不禁一叹。 万夫人道:“公子为何长叹?” 林剑澜道:“我一叹夫人的名字起的绝这二叹是叹夫人厨艺已无法再上一层正如武学到了高处再无敌手也无法突破因此有‘高处不胜寒’之一说。侄儿乱作评价伯母千万莫怪。” 那万夫人浑身一震道:“公子果然高见是不相瞒我自创此菜式五年以来再不能突破此菜的味道因此命名为‘不胜寒’。” 正谈论间门外一小寰道:“夫人最后一道菜已经做好现在上么?” 万夫人道:“端上来吧!” 那小寰便推开门将手中菜肴放置桌上轻轻退下。众人定睛一看银盘中盛着四四方方的一块肉颜色酱红甚是诱人细看却是早已切成十六小块码在一起几人各自夹了一块放入嘴中觉得那肉入口即化鲜嫩无比又夹着一股药香和甜香端的是美味无比转瞬间竟将这一盘兔肉吃得一干二净。 万夫人道:“此菜的名字叫做玉兔捣药。” 林剑澜点点头道:“听字面意思想必是用兔肉做主要材料附以草药和桂花悉心炖制足见伯母匠心!” 万夫人点点头道:“林公子真是聪颖过人只是可惜了。” 林剑澜不明就里道:“可惜什么?”却觉眼前十分模糊回头望去万剑虹和6蔓、白宗平三人早已趴在桌上忽觉身子一软瘫在椅子上仰头一看模模糊糊的见万夫人面露惋惜之色仿佛在说些什么顿时眼前一黑却是再也听不见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林剑澜才幽幽醒转过来一睁眼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心中顿时大急喊道:“蔓姐姐!白大哥?” 第四十六回 暗里鹦音惑释 6蔓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弟弟你先不要慌乱我就在你隔壁我二师兄还在我那边的房间唉我们几个都被关住了!” 却听白宗平的声音从更远处传来夹杂着愤愤之意:“要不是他我们怎么会被关在这里!呸!做的勾当比那野店还不如!” 林剑澜张口欲辩却又不知应该说些什么三人被困此处也属事实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青叔好好一个匡义帮近年来大变迭生人心离散而今晋州分堂这里又出了事只得按下心中忧虑歉声道:“都怪小弟大意以为到了分堂便没事了连累了蔓姐姐和白大哥跟我一起受苦只是现下还是要看看怎样逃脱才是。请牢记” 6蔓黯然道:“我如何没试过?我比你醒来要早四面墙壁一一探过尽是十分坚固的石墙便是那铁门栏杆身边没有利器也是枉然我们三个的兵器早给人家搜去了。” 林剑澜慢慢扶墙站起四处上下摸索果如6蔓所言虽在后墙摸到了铁打的格子再外面则是用砖砌死竟是毫无缝隙苦笑了一声道:“这囚禁之所如铁铸一般还真是抬举我们我们只怕是关到死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得罪了万堂主夫妇。” 却听旁边一声幽幽的叹息道:“林公子你……你冤枉我了。”听话音正是万剑虹。三人闻言俱是大吃一惊林剑澜道:“万伯伯你怎地也被关在这里?” 万剑虹嘿然一笑道:“我怎地也被关在这里?当然是和你们一起被关进来的!嘿嘿并无不同!”听口气是十分懊恼。 林剑澜忙道:“晚辈也是无心之语您千万勿怪。只是……” 万剑虹长叹一声道:“算了我怪你何来?唉只是我与她二十几年的夫妻她竟下此毒手!” 话音刚落却听外面传来一阵冷笑声:“不把你一起毒倒你便又要阻挠于我。”正是万夫人的声音。 三人不知万夫人站在何处说话密室内一片漆黑也无从张望只得屏住呼吸静静听下去又听万夫人语气略有歉疚道:“剑虹你……千万别怪我。” 万剑虹道:“你要我怎样不怪你?林帮主和我们有几十年的交情你怎能对林公子下此毒手?难道你要我做个不仁不义之人?” 万夫人厉声道:“我不管!你要拿秀儿的性命成全你的仁义?我最恨你这种满口仁义道德的人!这些年来你四处为帮中奔走只有我带着秀儿到处求医问药现今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什么都做不了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难道还不让我做?他们若不将东西交出来就等着活活饿死在这里吧!” 只听万剑虹扑到铁门处撼着铁门嘶声喊道:“若英!若英!”却再无什么动静。 三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方听白宗平向外喊道:“万夫人!万夫人!放我出去你要的东西就在我这里我给你!求求你放了我!”却仍是一阵沉寂半晌方听6蔓“嗤”的轻笑了一声道:“二师兄你倒识时务可惜那东西早就不在你那里了!” 林剑澜道:“白大哥我们既然落在他们手中恐怕周身上下早给搜过了若是已经得了便不会再与我们为难了。” 6蔓笑道:“她若是好言相求我还或许给她如今竟如此对我们大不了便是死在这里也要拉她的闺女做个垫背的!”说罢又大声道:“万老前辈你可听到了么?让你夫人放我们出来好好款待否则别指望从我这里得到那东西的所在!” 万剑虹叹道:“我夫人素来要强让她服软是万万不肯你若愿意将这蚌赠与我医治我家女儿我必定苦苦相劝让她放了你们。” 6蔓却道:“万老前辈也被关在这里又如何知会万夫人?” 万剑虹道:“外面守门的原是我的手下若是我在里面大声喊叫他们必定会通知我夫人。” 白宗平却在一旁急道:“师妹师妹那东西被你藏起来了?你给她吧我们不值当为了这东西送了性命师妹二师兄求求你了!” 6蔓沉默了片刻道:“你们都不必劝我老老实实多睡点觉养精蓄锐才是说的越多饿的越快。”说罢便没了动静。 林剑澜却如何能睡得着但6蔓说的也确实在理便闭目靠壁而坐暗暗将内功心法来回循行演练这却对体力消耗极大不多时已极度疲惫更加这牢中密不透风周身大汗淋漓腹中却已有些饥饿了。 饿了几天无饭可吃倒也罢了却是一滴水也没有口渴难耐加上室内空气闷热气味则更是难闻几人早已几度昏迷林剑澜再度醒来将三人低低喊了几遍却无一人答话心中一急担忧6蔓安危正要答话却觉头下十分绵软一阵淡淡的药香传来急忙张开手臂到处摸索只听低低的“哎呀”一声声音温柔动听却是一个少女的声音林剑澜黑暗中顿时一阵脸红原来自己竟枕在她的膝上忙道:“蔓姐姐吗?” 那少女轻轻道:“蔓姐姐是那边那个女孩子吗?我看见过她她长得真好。”声音却甚是陌生林剑澜知道认错了人正要挣扎起来却被她轻轻按住一只手在林剑澜脸上轻轻的摸索了一阵最后停在嘴唇之上忽觉得一个冷冰冰的东西凑了上来抵在嘴上林剑澜大是不安急忙闭紧嘴唇顿时几缕冰凉的水流从腮边流下。那少女慌忙用手在他嘴边擦了擦道:“流在地上了……” 林剑澜方知这少女拿着水袋此时已经十分口渴不再拒绝含住袋嘴咕嘟咕嘟一阵吸吮那少女似怕他呛到将腿支起用手轻轻拍着林剑澜后背道:“慢些喝足有一袋子呢。” 林剑澜却并未多喝喝了水似乎有了力气便以手撑地离开了那少女的膝盖道:“多谢姑娘那个水袋能否给在下我好递给他们饮用?” 那少女“哦”了一声轻轻道:“我忘记了几间牢房不相通你无法递给他们过会儿我出去时给他们饮用好吗?” 林剑澜点了点头忽想起这黑暗之中对方看不到自己示意又道:“那多谢姑娘关照了。” 那少女动了动道:“你不用谢我……”却听6蔓道:“他自然不用谢你我们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不就是你妈妈要强抢我们的东西给你治病么?” 那少女惊道:“蔓姐姐你醒了么你怎么知道?” 6蔓虽已气息奄奄却仍是没有好气道:“你不必跟我套近乎除了万剑虹夫妇的女儿又有什么人能在这地牢中来去自如你妈妈连夫妻情义都能不顾这手段我们算是领教了唉我只后悔一时逞强没有把东西交给她结果连累了二师兄和弟弟。” 林剑澜道:“万伯伯一直没有声音怕也是饥渴交加昏厥多时万姑娘还是先去看看你爹爹怎样了。” 那少女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我爹爹他早就不在这里了。蔓姐姐你没把东西给我妈妈做的不差她她和我爹爹商量好了若是你当时低了头抑或在牢里面透露了那东西在什么地方他们便取了来但还是不会放你们出去。” 6蔓“啊”了一声道:“但若是我们一直不说死在此处岂非也没有药可以医你?” 那少女道:“本来是要拿了东西便放了你们毕竟林公子和帮主颇有渊源也不想太过得罪可后来有人来找我妈妈我躲在内室偷听他们谈话那人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样貌他道:‘若是不放林公子出去我家主人自会有灵药相赠还会派名医前来亲自为令爱医治。’那人走后我妈妈便将爹爹放了出来爹爹道:‘虽然如此也不能全信若能拿到那金冠褶纹蚌更好。’我妈妈道:‘若是不肯也只有对不起他们了若是能拿到手我便亲自再下厨做顿好菜给他们一个痛快让他们做个饱死鬼也不算失信’。” 她说到这三人言论分别换了三种嗓音竟将万剑虹夫妻二人的语气学的惟妙惟肖尤其学那万夫人时语气阴冷毒辣只听得林剑澜一阵寒战。 6蔓道:“这便是了那人本未让你父母杀了林公子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长时间关着总会透露消息出去若是被林帮主知道那可大大的不妙因此还不如下了杀手让人无从追查可是么?” 此时白宗平早已醒来多时听这少女说了这番话恨恨道:“这便是你爹爹妈妈了江湖上名头有多么响亮背地里却这般无耻。” 那少女听见白宗平所言语气却不那么温柔道:“你是蔓姐姐的二师兄吧?天下阴险毒辣之人又不只我爹爹妈妈两个他们是为了给自己的亲生女儿治病。却还有人恩将仇报又如何说起?” 白宗平道:“哼我们被你关在此处随你怎样说我们可没什么对不起人之处。” 少女轻轻说了一声:“是吗?”便不再吱声。 过了片刻黑暗中听白宗平道:“师妹我看这次是难以逃脱了我倒有个主意。”又听6蔓道:“你能有什么法子?”那白宗平“嘿嘿”一笑道:“就看师妹下不下得了狠心了要我说将这少年舌头割去点了穴道扔在此处我们逃离此处。那御寇司的人见了他少不得要盘问一番他又说不出来我们向哪个方向逃去再等御寇司的人将他浑身上下搜了个遍也足得要半个时辰那时以我们二人的身手早就奔的不知去向了。”接着便是一阵沉默想是6蔓正在沉思白宗平又道:“好师妹你这一路上自打见了他对我可冷淡多了你心里跟明镜似的师妹……我只是喜欢你的紧……”说着便是一阵气急喘息之声。 白宗平的语气先是极其的狠辣阴险后面又轻佻淫亵林剑澜已是听的目瞪口呆却听那少女淡淡道:“还要我再往下学你们那日在树林中所讲么?” 在这漆黑一片的沉寂中忽然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话而自己却不在说话这感觉自是十分恐怖白宗平骇声道:“你怎么听到的?那树林中没有人!你不是人你是鬼!你不是人!”声音却是十分凄厉又因接连几日没有水喝逐渐嘶哑变低。 林剑澜只觉一阵失望自胸口涌出什么都再也懒得询问低头闷声道:“万姑娘你去将水袋拿给他们吧。” 那少女听他语气寥落叹了口气将手指放在口中轻轻呼哨了一声便有脚步声传来将铁门打开那少女摸索着走了出去又到6蔓面前轻轻托着6蔓的头喂了一些清水最后才走到白宗平那边将水袋放在地上转身走到林剑澜身边道:“我没法带更多东西下来你们喝了水积攒些体力过会儿我带你们出去。” 白宗平急忙将那水袋拿到手中猛灌了几口喘了几口粗气道:“这里看来守卫甚是森严万姑娘过会儿如何带我们出去?”语气却十分客气想是听见这少女能将自己放出去便并不介意刚才被学舌折辱之事。 那少女道:“我怎么进来的便怎样带你们出去。”说罢站起身来道:“好了么?过会儿你们不要说话跟在我身后便是。”随即走到出口处敲了敲门那门应声而开三人均觉得一阵微光从斜上方透了出来适应了一会儿方看到前面那少女全身都用黑布包裹连面目都用黑纱遮挡的严严实实不曾露出。 外面早有喽啰迎了上来却听万夫人的声音道:“这几人怎样也不肯说还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第四十七回 蜂蝶舞 娓道往昔 那喽啰急忙道:“万夫人小的立刻将他们押到刑室。” 那少女摆摆手道:“他们已然又饿又渴的关了几天料也没有逃跑的力气我押送他们几个还绰绰有余你看守此处就好。”说罢回头对三人道:“还不快走?” 三人急忙假做全无气力拖步而行弯弯曲曲行走了越一个时辰方到了一处山坡阴处那少女虽黑袍覆盖全身却能看出身体微微颤动也不太说话林剑澜方想到她身体恐怕十分虚弱连走许多路途早已疲惫不堪因怕耽误他们三人逃跑才勉强支撑顿时心中感激轻轻扶住那少女道:“万姑娘你身体不好不要勉强只需指点我们一处路途我们自行逃走便是。” 那少女喘了一会儿道:“这地牢本就不在晋州分堂堂内此刻走了这么远你们再向东走上一个时辰便可到了东门出了城估计就再也没人能追上你们了。” 虽万剑虹夫妇对他们三人暗起杀心林剑澜却能体会他们为子女的一番苦心只是对那少女口中所述之人颇为怀疑此刻逃了出来也不及多想对那少女鞠躬道:“多谢万姑娘高义。” 那少女局促了一下道:“我……我单名一个‘秀’字你再见到我不必万姑娘、万姑娘这样叫只是……”万秀犹豫了一下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山阴之处凉风吹来颇有些冷意林剑澜见万秀一袭黑衣身材极其瘦削那背影望去孤零零的甚是凄冷柔声道:“万姑娘你放了我们又拿不到金冠褶纹蚌你爹爹妈妈失了我们也无法与那人交差那人自是不会派什么名医带灵药来治你。恕我说话唐突恐怕你的病情已经到了非治不可的地步否则便要危及性命是么?” 万秀并不回身低低道:“我这病是生下来就有的。我爹爹妈妈为了我烦心劳力不曾过上什么舒心的日子。林公子其实你义父也没少为**心小的时候常常带各种药来看我可是这次为了我我爹爹妈妈昧着良心做事要害你们的性命若是这世上没有了我他们便可不再受制于人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 林剑澜忙道:“万姑娘千万不可心存此念说实话若说我一点不怪万伯伯和伯母那是在骗你可是我也稍能了解他们的一番苦心想必万姑娘比我更能体会若是没了你你的父母更要难过千倍万倍。”回头望去见白宗平站在那里四处观望6蔓却抱膝坐在地上低头沉思任风拂乱不知在想着什么叹了口气道:“万姑娘这次多亏你救我们脱险我去求6姑娘将金冠褶纹蚌的所在告诉你务必要治好你的病。” 万秀蓦的回过身来道:“林公子你心中怪蔓姐姐么?” 林剑澜道:“我和她本就是萍水相逢她……”说到这里他心中竟有一丝酸楚道:“6姑娘美艳无双心思灵动我怎么会怪她。请牢记” 万秀道:“刚才在地牢中你把我误认成了她还叫蔓姐姐而今却变成了6姑娘。” 林剑澜想不到这少女心思如此细腻当下苦笑道:“白大哥早已说过6姑娘和我姐弟相称不过是玩笑而已是我自己反倒当了真。” 万秀向前走了几步直到林剑澜面前林剑澜虽看不见万秀容貌却觉得她在仰头凝视自己顿时有些脸红万秀却并不避讳隔着黑袍轻轻握住林剑澜的手道:“林公子蔓姐姐是个很好的姑娘刚才在路上她已经将那金蚌的所在告诉了我我知道你因为听了我在地牢中说的那番话心中存有芥蒂当时我气愤蔓姐姐的师兄因此便学了他其实她后面还有话。” 万秀顿了顿道:“蔓姐姐当时双拳紧握想是忍了再忍方低声道:‘二师兄弟弟明知为我们所用交还那物件却是毫无犹豫此刻被牵累在内尚时时想着先让我们二人逃脱。平日我不过觉得你常有嫉妒猜忌之心争强好斗竟不曾想到你会想出这般无耻的念头天下忘恩负义阴狠毒辣还有过你的么?此刻你我在一条船上我不与你争执你休要再让我听到有一句这样的心思!’” 6蔓声音娇媚动听万秀此刻模仿她的声音也只有八分相似但6蔓当时的口气却是学的十足愤怒、失望、不屑这些情绪均流露在外。 林剑澜心中顿时一阵莫名的高兴却不知如何表述只怔怔回头望着6蔓心道:“原来蔓姐姐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的人唉我虽现在明白了可是毕竟刚才在心里还是把她冤枉了。”呆立了半晌方转过身来却见万秀不知何时松开了自己的手早已不在原处不远处一个黑影慢慢向前行去却是停停走走十分费力。 林剑澜心有所感急忙从旁边掰下一段还算直挺的树枝飞身掠去到了丈余外却见万秀停下脚步回头向自己看来道:“林公子还有什么事情么?” 林剑澜前行几步将那树枝递过去道:“这跟树枝聊给万姑娘做行走助力之用恕我们不能再远送多谢万姑娘地牢之恩我……永不敢忘。” 万秀接过树枝用手隔着黑袍摩莎了一会儿却并未言语微微拜了一下将一个小小的锦袋掷在地上便转身而去。林剑澜急忙将那袋子捡起却似乎嗅到一阵药香手感十分沉重打开一看里面有些银两还有些女孩儿家用的饰俱是十分精致名贵想必便是万秀平日所用顿时想起在地牢中躺在她膝上手指在脸上摸索触到嘴唇时甚是冰冷光滑喝水时万秀轻轻捶着自己后背当时便觉得她膝盖微微颤动想是自己身体十分沉重她却强自支起膝盖防备自己呛水此时又赠以金银必是担心自己身上没有银两一路上吃住没有着落她对自己万分的体贴照顾却不知为何。此刻见她一人离去心中却有些怅然若失凝视了片刻方回身向6蔓奔去。 林剑澜跑到近处却现白宗平不在附近只剩6蔓一人坐在那里便道:“白大哥呢?” 6蔓并不抬头道:“我让他去找几匹马光靠我们自己奔行跑不了许久。”说罢用手指在地上划来划去一根嫩白的手指竟被她弄的乌黑又抬头笑道:“我竟不知你是匡义帮的公子否则也不会找上你。” 林剑澜在她身旁不远处坐下道:“我是不是什么匡义帮的公子有什么打紧林帮主是我义父我并不像你们是名门大派的子弟我原先不过是个普通的乡村少年。” 6蔓一笑道:“南海派算什么名门大派名不见经传因是女子掌门又修习移魂功法路数江湖中的老顽固们很瞧我们不起。” 林剑澜奇道:“什么是移魂功法?为什么他们瞧不起?” 6蔓道:“是一门迷惑人心智的功夫”又正色道:“就是因为这个才被他们瞧不起其实我小姨的落梅箫法使的极好我妈妈也打得一手好暗器却从不淬毒只因为她们年轻的时候初入江湖凭着自己貌美着实轻狂了一阵子所以现在还总有人说南海派修炼邪功惑人子弟。” 林剑澜点了点头并不欲再往下追问6蔓母亲年轻时候的往事便道:“我很感激蔓姐姐不计较晋州分堂的事情还肯将金冠褶纹蚌的藏处告诉万姑娘她……她在地牢中夸你好看其实我听守门的驻军说过这蚌其实还有个功用是用来驻颜的但我觉得蔓姐姐实在也不必拿这物件来驻颜增色。” 6蔓脸上却是一红微笑道:“我并不是要自己拿来用的。” 林剑澜急道:“难道蔓姐姐也是拿来治病救人的吗?这可糟了。” 6蔓道:“弟弟真是老实若是拿来救人我还有那样悠闲么?这事还是要从我妈妈年轻时候的事情讲起家母名讳李媚江我小姨名讳李媚海她们两个年轻的时候比我还要美上许多。” 林剑澜“啊”了一声道:“恕我直言这两个名字取的真是……” 6蔓笑道:“口气很大是么?不过听我爹爹说当时她们姐妹两个可有这个本事的。我小的时候听人家说书侠客剑仙里面凡是遇到江湖中的女子个个都是美貌多情后来看了妈妈收的那些女弟子长大了又自己出来行走把自己笑话了好久江湖之中哪有那么多羞花闭月容颜娇好偏又飞檐走壁身怀绝技的女子?一路行来看到的女侠倒多半是神情英姿飒爽身材健壮丰满至于容貌我可就不好评说了。” 林剑澜听6蔓说的有趣想起自己小时候听到说书的确是如此不由得“哈哈”一笑道:“蔓姐姐嘴上真是不饶人!” 6蔓轻轻以手托腮道:“可见我爹爹说的不假当时有很多江湖子弟整日如狂蜂浪蝶般的跟在她们后面追求她们若是哪个少年刚刚对我妈妈表白心意要白头偕老我妈妈便偷偷告诉小姨小姨就找到那人跟他示好结果这些人无一不是立刻变了心又和我小姨海誓山盟。若是有人向我小姨吐露心意她们便也是如法戏弄这些轻薄少年一番。” 林剑澜点点头道:“原来她们便是用这方法来辨别追求之人可是一心一意。” 6蔓道:“当时我爹爹在那些江湖子弟中是极为普通的一个也不英俊出身不过是个小门派为人木讷老实不善言辞只会傻乎乎的跟在那些人后面。不过他又和其他人不同他只喜欢我妈妈小姨试了他几次他却只是红着脸说:‘我喜欢你姐姐’这份情义终究把我妈妈感动了最后嫁了他。”说罢神色却有些黯然道:“可是我小姨却没有妈妈这样幸运始终都无法遇到像爹爹对待我娘这般愿意一心一意对她的人现在也还是小姑独处。” 林剑澜心中叹道:“人世间往往红颜薄命虽自负美貌无匹却又希望对方不是因为自己美貌才追求自己反而难能得到真心人相伴一生或许还不如生就平凡。” 又听6蔓道:“我爹爹醋意忒大家母修炼移魂功法平日举手投足皆是别具风姿若是笑起来南海派中的男弟子们恐怕都要神魂颠倒了只是她平日授徒甚是严肃不轻易说笑。但我爹爹看在眼里也没少生闷气从小到大他不知道离家出走了多少回我妈妈每次都是又好气又好笑亲自温言软语的把他劝回来。这次又不知为了何故吵了起来二人却都赌了气我来回调解了多次竟是谁也不肯让步一个住在南海派内一个回了老家出门之时他们已经有一年多不曾相聚了。” 林剑澜抚掌笑道:“我知道了于是蔓姐姐见了那金冠褶纹蚌便想偷了过来送给你爹爹做个人情么?” 6蔓轻轻喟叹了一下道:“是啊女为悦己者容我妈妈其实很注重自己的容貌近几年来问我爹爹最多的话便是‘我老了没’再不便是‘我丑了没’我就想若是我爹爹把这稀世奇珍送给她必定会和好如初可惜呀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好回去继续做和事佬啦。” 林剑澜道:“蔓姐姐我倒有个法子你回去试试不敢说十成把握可也差不多了。”说罢向6蔓挪近了些低低嘱咐了几句。 6蔓边听边掩嘴而笑听罢从旁边捡了一块石子儿丢了过去道:“你这小子鬼点子真多!我回去试试成了便罢要不我还得找你讨个主意!若是哪个姑娘给你看中了恐怕一块冰也给你化成了开水!” 第四十八回 戏消前嫌 遥忆太湖 初雪沾衣 林剑澜知她意有所指脸一红道:“蔓姐姐笑话我早知道不给你出主意了。” 二人这一打闹刚才那份沉重尴尬的气氛终于有所缓和6蔓玩的累了喘了口气方柔声道:“弟弟还怪我么?” 林剑澜一怔将手中石子儿向前丢去轻声道:“我的什么心思都瞒不住蔓姐姐在地牢中听到万姑娘的话的确心中有些失望。后来万姑娘向我解释了一番我才明白蔓姐姐对我一片回护之心唉想起一路之上蔓姐姐不惜和白大哥反目也要为我这个弟弟说话自己却暗地里乱想偷偷在心里埋怨责备于你实在不该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说罢抬起头看着6蔓道:“我只盼蔓姐姐不要怪我就好。” 6蔓一笑道:“我哪会怪你。”便随意扯着草叶在手边把玩半晌方“嗤”的一笑回头瞧着林剑澜道:“这样说开了便好。” 却听不远处一阵马嘶之声抬头望去见白宗平已经牵着三匹骏马回到这山坡处脸色仍是一副阴阴沉沉的样子林剑澜急忙站起奔上去道:“多谢白大哥。”说罢牵了一根缰绳在手中回头见6蔓掸了掸身上的泥土拂了拂头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 林剑澜此时方意识到此刻已到了三人分别之时不由向6蔓望去却见6蔓双目也是向自己看来盈盈含笑道:“弟弟就此分别了这一路上对弟弟多有连累若是还有再见之日再作补偿。” 林剑澜只觉得鼻子微微酸道:“蔓姐姐白大哥你我一路患难与共还谈什么谁牵累谁?我们日后一定有缘再聚多多保重!”说罢将手中缰绳递了过去。 6蔓点了点头方牵过林剑澜手中缰绳白宗平仔细扶着她上马自己才对林剑澜一拱手也是翻身而上。 二人催动坐骑那两匹马长嘶了几声便向南疾驰而去直到再也看不见6蔓那一抹葱绿服色林剑澜方收回目光。 此时四野寂静暮色渐浓林剑澜向晋州城内看了看心中想起自己父亲留下的书籍当日被丢在客栈的车辆之中恐怕再也找不回来林龙青交于自己的长剑也落在晋州堂内无法拿回想到此不由心思烦乱长叹了一声跨马向晋州东门奔去。 如此策马沿着官道向东北方向行走了几日道上却少有行人倒是旁边的广袤田野里不时有农民在劳作。此时正是收获季节林剑澜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嗅到家乡那边的米香更加紧催马前行却见前面不远处人头攒动传来一片喧哗吵闹之声。 林剑澜勒住马慢慢凑了过去只见官道旁边的田地里一群官兵样人正在围殴几个庄稼人官兵中有一看似头目的大声喊道:“这是蔡大爷看中的田你们胆敢不给?长了几个脑袋?哥几个把这几个闹事的统统拘回去!” 一个农妇哭喊着抱住那官兵的裤脚道:“各位爷行行好眼看着家里一大口人都指着这点田地过活您就饶了我们吧!” 那官兵头目却不耐烦一脚踢开道:“休要纠缠不清惹得老子不耐烦你们一家上下都活不成!”说罢竟又是几鞭子下去那农妇怎禁得起只是边哭边躲。 旁边一个汉子替她遮挡着道:“官爷行行好哪怕让我们把这茬庄稼收了要不我们这一年不是白忙?”背上衣衫早已被打烂里面露出条条血迹。 那官兵头目只是不停挥动手中的长鞭道:“谁管你白忙不白忙?我们可耽误不起说是今天要就是今天要这几个人真是难缠统统给我锁了!” 旁边的差役们立刻拿着铰链如狼似虎的扑了过去林剑澜从小长在乡村最知道农民之苦早看的一腔怒气下了马分开围观的人群道:“你们这般强盗行径不是断了他们一家人的活路?” 那些官兵似乎在此作威作福惯了俱没想到还有人敢出来反对那为的先是一惊见是个少年随后即“嘿嘿”笑道:“我劝阁下还是少管为妙不要惹祸上身!我们蔡爷要的东西还没人敢不给呢!” 林剑澜怒道:“光天化日之下就强抢民田就不怕王法么?” 众官兵听他这么一说俱都哈哈大笑那为的道:“什么都弄不清楚就敢出来搅这趟浑水?告诉你这地界的官儿没一个不是走我们蔡爷的门路做上的他们哪个敢得罪我们蔡爷?走你的路吧今个儿爷爷我心情不错看你文文弱弱的不找你麻烦!” 林剑澜却再也按耐不住道:“原来你们俱都是些为虎作伥的奴才、狗仗人势的败类!” 那官兵头目脸色一变怒道:“哟嗬骂起爷爷来了?看来不给你点厉害你不知道爷爷我的本事给我上!”说罢一堆官差扑将过来林剑澜闪身避开却见那为的抽出了腰间的朴刀向自己猛的砍来心中道:“自己不过是说了句公道话他们便能下此杀手平日又岂会将平民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还不是任意践踏?”忖毕决心给这几个官兵点教训将那朴刀拨开一拳击去只听砰的一声正中那官兵头目胸口却见他在地上连滚了几下竟然不动了。其他官兵有大胆的去探了探鼻息结结巴巴道:“大哥他……好像没气了……” 林剑澜也是一阵愕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他并不知这一路行来因自己修行得法勤练不辍内功已大有进境这些官兵平日养尊处优几乎没什么训练怎禁得住他这一拳。 众官兵纷纷道:“有种就别跑你等着!”说罢拖着那为的尸体竟然做猢狲散。 林剑澜望向那群官兵喃喃道:“竟然如此没用诸位他们估计不敢再来了你们继续收割吧。” 那几个农民却扯住林剑澜齐声道:“大家伙儿别放跑了他那些官兵回来却要找我们的麻烦!”又转向头对林剑澜道:“你……你不能走!你若走了我们全都要被抓到牢里替你偿命!” 林剑澜原本不是有意将那官兵打死此刻见自己若是走了恐怕一番好意反而要将这些人的性命齐齐断送竟一时想不出主意。 此时那农民中有一汉子大声道:“反正这里也活不下去了地也保不住不如大家商议商议投奔太湖义军吧!” 众人道:“不错在这里也是等死不如到太湖去干他一场!” 那领头的汉子道:“不错袁相公跟我说若是活不下去便投靠太湖义军他朋友在那里必会照应我们。” 其他人羡道:“你实实有福居然见得到袁相公!即如此大家回家收拾收拾拣些要紧的东西带着老婆孩儿一起去太湖就是!”说完众人竟呼啦啦一片各自散去。 林剑澜见众人散去仍旧上了马慢慢前行却是越走路边越是荒芜田中本应到处堆满谷物却大多无人收割萎倒在地中偶尔见到行人多半也是衣衫褴褛容颜枯瘦想起林龙青当日教他所言:“看历朝历代老百姓均是被苛捐杂税逼得活不下去才揭竿而起否则谁又愿意冲锋陷阵颠沛流离?” 看这里距离太湖尚有千里之遥这些农民却宁愿背井离乡当真是苛政猛于虎天下之民如在水火之中东都御寇司却还要进献什么驻颜圣品给皇上念及至此林剑澜忽想起当日林龙青跟他提及他亲生父亲执意求取功名之事恐怕也是想为国为民做一番大事却生死未卜不知现在何处。 他心中又想起刚才众人提起那位太湖袁相公暗道:“想必就是当日在总堂时岳大哥跟我提及的那位了若有机会定要见上一见却不知现下匡义帮大局如何距离当日所定的太湖盛会之期尚有一些时日眼见太湖之势越壮大恐怕他们要轰轰烈烈的和朝廷对着干一场了唉只是天下陷入杀伐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如此心思重重的向东北方向行走了一些时日天气越寒冷路上行人已逐渐带了关外口音望着越来越近的出关城门林剑澜回头看了看见来路已不可追用力夹了一下马肚向关外疾驰而去。 虽然离别数载却似乎仍是当日模样林剑澜并未费多少时日便已来到辽东反而近乡情怯不敢策马疾驰只勒着马慢慢行走见少时无比熟悉的风光渐渐展现在眼前。树木凋零北风乍起在地上扫起沙尘残叶不胜萧索林剑澜沿着村路向前走去抬眼四下观望见疏疏离离的村落之中远远一人竟似昔日的玩伴模样下了马急急奔上前去看清了那人面目不由心中一阵激动一拍那人肩膀道:“阿贵!” 那人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见是一个少年公子眉目英挺满面含笑一身的书卷气面目似曾相识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林剑澜见他愣一把抱住笑道:“阿贵我是澜儿!你可还记得我吗?” 阿贵方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看你这身打扮可不是像我们一样的土包子了!我……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说罢已经有些哭音。却听旁边院落的屋中一女子疾步走出脸色黄头上系着一根布带隔着篱笆对林剑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方尖声喊道:“阿贵!阿贵!死哪儿去了?孩子哭了快点过去哄哄!” 林剑澜忙道:“阿贵!我外婆……” 阿贵却一脸尴尬急道:“这是我婆娘我得进去哄孩子了有空过来我们再聊!”说罢急急转身进了院门又回头道:“缺什么只管过来拿!”便走进屋去。 林剑澜正要问他外婆状况见他实在忙碌向院内空空望了一阵方牵了马闷闷向前走去心中却有一丝惆怅暗道:“没想到阿贵也已经成了亲还有了孩子唉已经是个大人了。”又想起刚才阿贵和他妻子衣着却都甚是破旧面有菜色看来也是十分穷困以前做孩童时只顾一起玩耍如今自己成家立室便要肩负起全家的衣食温饱煞是艰苦。 虽然牵马慢慢行走却也是离生长在那里的小院越来越近远远望去两片木门未曾上锁兀自在风中开开合合。林剑澜快步走到院门处向里望去见院中的那棵大梨树树叶皆尽凋落铺了一地上面零星挂着几只梨子在枝头摇摇欲坠。 林剑澜急忙推开院门走了进去那树叶踩在脚下吱吱作响显是日久无人打扫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屋门紧紧的掩着他又慢慢走向前去手却已经有些抖推开房门顿时一阵灰尘之气眼前两个炉灶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叠粗瓷碗盘摆放的十分整齐只是覆盖了一层薄灰显是有些时日无人居住了不由心中一阵乱跳双腿也是有些软几乎站立不住。 他慢慢的蹲下身去用手慢慢捻着这细细的灰尘半晌方站起身来走到里屋到处看了看也是一丝不乱东西都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只是书架上的灰越的积攒多了。 他拎起了水桶到院中打了一桶水想起自己孩童时还只能拿着小盆慢慢从外婆已经盛满的水桶中舀水出来此刻却已毫不费力提进屋内便拿起了扫把抹布按孩童时候的顺序到处打扫擦拭着。 向外望去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剑澜步出屋去抬眼看空中阴云密布寒风越的凛冽忽觉得面颊有些凉意却是几片雪花零星落下。林剑澜轻轻抬起手来见那雪花尚未落到手心便融化无踪两行眼泪也终于从他眼中滑下这年冬天北方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早早的到来了。 -----------《本卷完》谢谢观看敬请期待下一卷------------- 第一回 寒塘忆只影 这年冬天虽是个暖冬却没来由的叫人从心里一阵阵泛着冷意偶尔微风吹来水榭下寒潭中的一弯清冷月影便离离碎碎。请牢记倚在窗边的少年眉头略皱眼神如同夹带着辽东的风雪一般有些落寞忧伤只默默的看着外面。 他虽连日奔波赶回久违的家乡却已经是人去楼空那日小雪初落看着院内屋内打扫的干干净净地面上的扫帚的痕迹一丝一丝清晰可辨如同王婆在日一般耳畔仿佛还有略带嗔怪又满怀疼爱的声音回想起来真是数载茫茫若梦虽然留恋却已不可追回。 他本不想再回杭州可自己的亲人俱都一个一个的莫名离开能去的地方竟只有当初被迫掠来的江南便将家中的物件收拾了一番仔细将门锁好方带着满车的书重又踏雪而去临行时久久看着这院落回想当日梨花盛开如雪却不知何时能再归来。 林剑澜身后则站立着一中年男子脸庞瘦削看着那少年的目光带着几分赞赏与关爱过了半晌林剑澜方轻声喟叹了一下道:“原来青叔这边也有这么多烦心之事。” 那中年男子苦笑了一声道:“我知你心地纯厚但即便不与万剑虹夫妇开脱以帮中如今之境也不能亲自去那里问罪。” 此人正是林龙青自白云山下与林剑澜分别之后因成大夫之事本想在东都和长安附近打探两位堂主的下落也不能成行向南行了几日渡过黄河生恐帮中有变连夜催马返回杭州总堂幸喜并无什么变故。 那少年低头道:“没想到成大夫在帮中分量如此之重我今天刚到这里便觉总堂气氛十分古怪几位叔叔伯伯见了青叔也不像往日同兄弟一般反而透着些畏惧。” 林龙青叹道:“就是这点我始终参不透成大夫临行之际倒仿佛并无倒戈之意一般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帖之至他走后数日方堂主便按原定计划派了帮中数名高手会同丐帮在杭州的分舵兄弟截了朝廷的粮草在何处动手、如何转移俱都被成大夫安排的滴水不漏那时我刚从三原返回他们正在庆功见成大夫却未曾一同归来纷纷问言道此次理应是成大夫功劳最大。” 林剑澜道:“青叔虽将白云观之事说出各位叔叔伯伯嘴上虽并不再多言语但他们心中未必相信。” 林龙青点头道:“正是如此我原以为帮中只曹书剑暗中收买人心向朝廷邀好却不料成大夫也另有图谋但看他所图却不像是为着朝廷我们不在帮中这段时日他并不曾做什么危及帮中利益之事反而尽心尽力会同江湖各路豪杰不断支援太湖义军不知他背后到底是何人指派也不知目的何在。” 林剑澜道:“武后乱政天下皆怖这庙堂之上难免有谁动了什么心思武林中人虽不与朝廷来往但若能掌握手中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恐怕成大夫的目的便在与此。” 空对着夜色如水林龙青长叹一声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些暗刺却都是早已安插进来我和我父亲都毫无知觉。若如你所说不知各帮中还有多少这样的暗刺平日不觉等到疼痛难忍时却已经深入肺腑。到如今匡义帮不过表面堂皇恐怕内里却已经是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了。” 林剑澜见他语气甚颓正要好言劝慰却见折桥那边负责守卫之人急急走了进来张望了一下见林龙青这边水榭处仍旧亮着灯光忙快步奔来到了门外并不叩门只低低道:“帮主长安丐帮总舵派了人来。” 林龙青心中一惊道:“若无要紧之事年老前辈万无必要派人来只需将消息传至丐帮在此处的分舵即可难道……”急忙向外沉声道:“快将所派之人带至此处!” 那人应了一声又复出了总堂大门林龙青在水榭之内却来回踱了几步听到扣门声急忙快行几步打开门将那人延请至内沉声对那守卫之人道:“你先下去此事先莫要惊动其他人。”说罢将门关上回头望去见那人皮肤黢黑衣衫破烂手里拿着一根竹棒。 几经乱世唐时丐帮已经初具规模却并不单以长街乞讨为生多有手执花棒竹枝者站在各家门前跳舞吟唱以供人围观耍乐以此乞讨饭食或银钱。丐帮之中则用竹棒两端之铃数辨识此弟子身份地位同时若是与敌交手铃声便会预先示警以表丐帮子弟人虽破烂贫穷却是光明正大不屑为暗中偷袭之意。 帮中悬九铃者便是长老长老又各司不同职责悬八铃的是护法往往负责帮中刑罚等事务二者在丐帮中地位俱是极高。最高可悬十铃便是帮主了唐时将区域分为十道悬十铃则意味着十道通吃之意。 这汉子的竹棒两头各栓着三个铃铛却是林龙青以前曾见过的姓雷名阚在丐帮中地位并不高不过是个执六铃的弟子但为人忠诚干练是年永寿极为贴心之人丐帮中其他人乃至护法和长老也都对他颇为信任。 雷阚见了林龙青急忙躬身而拜却被林龙青一把扶住道:“不必多礼年帮主遣你千里来此可是我托年帮主打听的事情有了着落?” 雷阚一愣随即看了看旁边的林剑澜并不开口林龙青道:“这是我义子但讲无妨。” 雷阚方正色道:“我并不清楚林帮主委托我们年帮主打听什么事情此次我来此是年帮主让我传话他无意中得知了一样事关匡义帮几年前的惊天秘密此事不便多做传扬恐对贵帮不利本应亲往相告但帮中事务繁杂无法脱身请林帮主务必来长安一行。” 林龙青心中诧异却不知年永寿打探到什么重要之事却要自己前去长安自己刚回总堂不多时日人心浮动实在不便前行因此面露犹豫之色。 雷阚见状拱手道:“年帮主料林帮主必定也是事务缠身难以前往因此我临行之时多有嘱咐一定劝林帮主移驾长安否则几年前之事恐成不解之谜。” 林剑澜在旁见年永寿传话之中两次暗暗提及几年前匡义帮大变之事恐怕真有什么线索稍纵即逝又见林龙青脸色十分急切插话道:“事情如此急切青叔不如你手书一封信笺交与年帮主说明让我替你同雷大哥前去见面可好?” 林龙青稍一思索对雷阚道:“请先至客房休息待我连夜商议一下不管如何明日定会有人随你启程!” 雷阚点头道:“如此甚好因事关重大帮主已然定好约会之地帮主若不亲去务必委托极为可信之人到时候我会亲自带人前往。”说罢出门而去。 林剑澜道:“青叔几年前的事情我现在大体也有点明白了此刻你万万离不得总堂不如澜儿替你走这一趟年老帮主当日也曾见过我应该认得。” 林龙青沉声道:“我不知长安之行是否危险你的东流云步功力几何了?” 林剑澜露齿一笑道:“青叔可要考考我?” 林龙青见他并不把这些前路不明的危险放在心上颇有胆量便也是一笑道:“那你跟我来。”说罢掠出屋去林剑澜急忙飞身赶上却是向方铮所住之处急急奔去见屋内灯光尚未熄灭林龙青顿时停住脚步朝着屋门那处使了个颜色林剑澜会意心中却是一笑道:“我道是如何考校原来是让我去听壁角。”脚下却不敢放松因方铮的功力也十分不俗稍有不慎被人揪住可是大大的尴尬。 见他脚步微错步法与自己教时稍有不同却刚好避开枯枝衰草瞬时已到了门外不由面露微笑足下也轻轻一辗跟了上去。却听里面有人道:“张护法你怎样看待成大夫之事?”正是方铮的口音。 他们二人站在门外听张连涛叹了口气道:“唉说句实在话我怎样也没法相信成大夫会对帮主下手。他一辈子都为匡义帮做事帮主和曹夫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就是此次临行之前还……唉!” 方铮道:“我无论如何都相信成大夫不是朝廷的人否则又岂会联络江湖中各个门派和御寇司对着干?” 又听一粗犷口音道:“你们这意思不就是说帮主说的是假话?”却是秦天雄的口音。 林剑澜想不到寅夜三人在此秘密议论青叔回头看了看林龙青心中暗叹道:“这也难怪当日成大夫露出他的本来面目却只有端木道长、我和青叔三人知道又不能将端木道长请至此处实在为难即便我再复述各位叔叔伯伯未必肯信。”转念又想:“这三个和青叔关系极好的都心有怀疑何况帮内其他人?” 里面方铮又道:“这几年帮中实在是不安宁先是曹总管亡故帮主在外待了三年好不容易有了点头绪帮主又说成大夫是潜伏在帮中多年的奸细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实在难以分辨。” 张护法接着道:“帮主心思极其敏锐我们心里的这些怀疑他又岂会不知难的是我们日后如何与他相处。” 秦天雄怒道:“我是听出了你们的意思帮主先是除去了曹总管又借故将成大夫除了去凡是帮中威望人气盖过了他的或者是劳苦功高的现在都不在了你们怕帮主也瞧着自己个儿不顺眼对不对?” 张护法道:“难道秦兄弟不怕?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又该如何?” 林龙青在门外不禁嘿然一叹:“虽然秦天雄心思粗糙这话说的倒极为尖锐在他们眼中恐怕我是变得性情古怪喜怒难测了。”想到这里轻轻点了点林剑澜肩膀二人反身飞出数丈复又走近却将脚步是高高抬起重重落下一步步走了过去。 临近房门里面果然不再有什么谈论之声林龙青轻笑了一下抬手叩门而进见三人悠然而坐面上俱都未露端倪方铮起身道:“帮主和小公子赶的巧我刚煮了一壶好茶你便到了!” 林龙青笑道:“既然是茶我可就不怪罪方兄弟了若是一壶陈年好酒你们胆敢三个人不请我同品便偷偷喝了我可是要重重的责罚!” 这几人中林剑澜与秦天雄最为熟悉今日刚到此处还未拜会团团作揖后便奔到秦天雄身边三人知道林剑澜经脉已经调通寒暄了一阵颇为热闹。 林龙青正色道:“今夜我来此并不为了品茶而来澜儿你将晋州分堂之事说一说吧。”林剑澜便将遭遇万剑虹夫妇下药禁闭一事大体说了一下三人听完之后俱是面色凝重半晌方铮才问道:“不知帮主如何处理晋州分堂之事?” 林龙青道:“澜儿遇到了南海派那小妮子也是碰巧我们都和万堂主夫妇相交颇深他二人也是医治阿秀心切若是拿到了金冠褶纹蚌原本不会伤及他们性命。只是澜儿信中提及的那神秘之人要万堂主夫妇将他囚禁起来却是诡异之至不知目的何在。” 秦天雄道:“听帮主口气倒并不太责备老万他们?” 林龙青点点头道:“想当初万兄弟有了阿秀的时候我还去喝过满月酒。”说罢长叹了一声看了看旁边的林剑澜心思却回到了阿秀满月的那天众兄弟开怀畅饮江湖中豪杰聚于一堂自己酒酣耳热之时问二人若自己有子可愿将阿秀嫁与林家那时真是欢快到了极点。 此时一阵冷风吹过林龙青方回过神来道:“成大夫之事已经折我匡义帮臂膀万堂主事出无奈我又岂能再自毁兄弟之情?既然澜儿无事就比什么都好若有他日和万兄弟相逢我会亲自询问此时若派人前去反而有追究怪罪之意只怕撕破了脸皮再难挽回。” 第二回 绝路闻响铃 方铮道:“帮主如此处理甚好此时是帮中多事之秋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最好还不伤兄弟和气。” 秦天雄笑道:“帮主一个人拿主意就好!这事帮主原不必询问我们怎么处理按着帮规理该惩处我还想着若是用得到我我便替帮主去教训那厮忒不够意气!不过听刚才帮主这一番话恐怕比我们想得周全多了。” 张连涛也是一笑随即沉声道:“恐怕帮主不止为了此事而来吧?” 林龙青点了点头道:“刚才丐帮年帮主派人前来说是几年前帮中的事情有了线索让我务必前往长安一趟。” 三人想不到林龙青才回帮几日便又要离开方铮道:“恕我直言此时因成大夫之事帮中人心浮动帮主实在不应远行。” 林龙青叹道:“我又如何不知只是年帮主千里遣人来此想必十分重要几年前的迷案水落石出的机会就在眼前只怕稍纵即逝啊。” 秦天雄道:“帮主我们都知道你以前被人陷害曹夫人和小姐也回到了曹家你为何总是想着那桩事情?现在江湖中多少大事你却总是执着于以前的谜团说实话水落不水落又能有什么变化?” 林龙青却无法言明曹书剑之死并非成大夫下毒而是另有其人那夜在人群中激起帮众追赶自己之人恐怕仍然潜伏帮内还有那群在水榭围攻自己的高手无一不关乎匡义帮的存亡只得口气稍缓道:“几位兄弟说的不错我打算让澜儿替我走一趟明早随同年帮主所遣之人去长安一行还可打探汴州、雍州二位堂主的下落。” 三人一听派林剑澜前去倒不便再行劝阻只是略有担心之色林剑澜道:“只是跟着那位大哥走一趟长安打探消息而已料无什么险事各位叔叔伯伯不必担忧。” 秦天雄道:“既然帮主把这事情看的如此重要小公子你可千万不要辜负帮主所托见了年老帮主一定要问的清楚明白才是。”三人又略微关照了几句方将林龙青二人送出门去。 回到住处却已经是三更时分林龙青睡意皆无便让林剑澜一人留住自己屋中。信步走到屋外深吸了一口气顿觉凉至肺腑想到林剑澜又要只身远离总堂不知多少时日才能回来便掏出了一只燃弹运力弹至空中片刻那燃弹便无声无息的爆开。 林龙青静静在水榭外站了约有一柱香时辰方听见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一个黑影从檐下跳落眼前拜道:“帮主何事?”却是当日救援总堂的黑衣队队长唐岩。 林剑澜在里屋迷迷糊糊刚将睡着却觉外面有低低的说话之声心中纳罕想了想抿嘴一笑闪身到了门边却听林龙青声音煞是冰冷道:“唐兄弟你们需时时密切关注于他!” 又听唐岩道:“那曹夫人那边?” 听唐岩提起曹夫人林剑澜却也十分想知道她与殷殷近况听林龙青语声稍有和缓道:“这些时日不知她和殷殷可好。” 唐岩道:“曹书朋野心也不小还指望着借着曹夫人和殷殷二人翻江倒海因此平日照顾的倒是十分尽心。只是恕属下直言夫人自从去了曹家感觉脾气越来越古怪难言。” 林龙青叹道:“当日说出真相害了林老爹一家又将红枫那几年赖以存活的信念一并推翻至今也不知所做是对是错。” 唐岩道:“帮主隐忍三载始终未将真情说出已是对得起这份兄妹之情了那日曹书朋趁着一干江湖名宿在场追问当年之事帮主也是实在没有第二个法子可想。” 林龙青点点头又问道:“殷殷可好么?” 林剑澜听到“殷殷”二字顿时想起当日并肩对付那两个老头的情形和她多有接触不过就那么一次却总是难忘。 唐岩道:“小姐已经十分得她祖父的喜爱在同辈的一干孩子中她的天赋最为出众曹云鹤一有闲暇便亲自指点还将玉字十三式亲自传给了她。” 林龙青皱眉道:“这么小的孩子便练这样毒辣凌厉的招式并不合适。我听闻曹云鹤延请天山的无雪师太教授殷殷进展怎样?” 唐岩道:“小姐自然学的极快因她自幼使的便是双剑无雪师太特意为她创了一套剑法名曰‘双绽雪’。” 林龙青微笑道:“无雪师太生性本就冰冷难以亲近反而殷殷对了她的性子这剑法名字倒贴切唉只是我记得殷殷小时候并不是这样冷漠。” 林剑澜听的心下黯然想到殷殷家中遽逢惨变亲爹爹中毒猝死加上她的妈妈心心念念每日跟她提及的便是好好练武为父报仇她小小年纪又如何能承担得起这些年来不知她可曾真正开怀笑过。 唐岩又道:“帮主既让我监视那人若没有变故属下自然还是能对曹夫人和小姐暗中加以照顾担若有了情况玉剑门那边派何人前去?” 林龙青道:“听你刚才所言他们在玉剑门暂时并无危险就不用你们分心看护了。我只希望此人莫要真的如我想的那样唉匡义帮再也经不起什么折腾了。在这之前我还要委你一事将这书信即刻送往邻近的三处分堂让这几处堂主暂时放下重建之事回总堂我有要事交待。” 唐岩点了点头拿了信仔细收好悄无声息的隐入沉沉夜色之中。 林龙青揉了揉太阳穴觉有些疲惫轻声推门进屋见林剑澜兀自在床上熟睡便倚在书桌旁边稍微养了养精神却听外面敲了四更沉静的堂内逐渐有了人来人往之声各处的巡哨换班演武场那边也隐隐传来呼喝打斗之声竟是一夜无眠。 林剑澜听了外面响动不敢让林龙青现他装睡只在床上僵僵躺了一会儿听总堂内有了动静方从床上跃起开始收拾路上随身之用片刻便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出来见林龙青面容憔悴心中却是一酸道:“青叔不必替我担心我自己走过很多远路也不会妄自惹是生非。” 林龙青笑道:“你处事我还放心只是还缺少江湖历练见了年老帮主后只需传书给我即可不必着急赶回来多在外面走走也有好处。” 林剑澜点了点头拜别出门与雷阚草草用过了一些早点后在东方微微白之时便悄然离开了杭州总堂。 杭州城内还是一片寂静长街上弥漫着些许雾气只有二人马蹄奔驰之声夹杂着雷阚手上那竹杖的铃声更显得长街凄冷。林剑澜心知杭州处的丐帮分舵规模却也不小便道:“雷大哥可要趁此机会拜会一下杭州分舵的兄弟么?” 雷阚却是神色凝重道:“此行是年帮主秘密叫我前来帮中其他人均不知晓因此不便前去。” 林剑澜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心中却道:“看来年帮主所打探之事竟是未跟任何人提起。”转念便明白这原是他照顾匡义帮大局的一番好意怕事先走漏了消息再引起匡义帮什么变故。 正行间却隐约听见前面一阵极响的铃声和雷阚手中的倒是有几分类似转头看去雷阚脸上也是一副纳罕之色二人将马勒住慢慢催马向前行了几步见雾色中现出一干人来俱都是衣衫褴褛手拄竹杖后面大部分人手中之杖上面只有一个铃铛只有前面十数个人悬着四、五个为的则是一个头蓬乱干枯瘦小的老者神情却是十分威严煞气手中杖上悬着八个铃铛却是杭州分舵的舵主。 林剑澜回头笑道:“雷大哥你虽不想拜望他们可他们不知从何处闻听了信息倒来相迎了也好你们叙叙旧吧。” 雷阚笑着点点头道:“没想到还要有劳朱护法前来迎我林公子这便是江湖人称‘瘦天王’的朱丞鸿朱护法过会儿我给你引见。”说罢下了马正欲见礼却见朱丞鸿将手中之杖重重一顿身后众丐帮弟子立刻慢慢向两边散去片刻便将二人环在中间手中竹杖则是整齐划一的敲击着地面出一阵阵响声。 此时街上已经渐有行人见此情形俱都是不敢上前远远便避开绕路而行临街的商家有的胆子略大的也只是悄悄将门开出一条小缝躲在后面观看。 见这些丐帮弟子如此行事林剑澜却渐渐收了笑意面色越凝重回头望了望雷阚也是如此此时那些地位稍高的四铃、五铃弟子已经分列八个方位神情肃穆如临大敌。 雷阚面色一沉拦在林剑澜前面道:“朱护法竟摆出“捕蛇大阵”来这是何意?可知我身边的是什么人?” 朱丞鸿缓缓走至阵中道:“老朽自然知道这位是匡义帮的林公子。”说罢向林剑澜抱拳一揖沉声道:“请林公子出阵!” 林剑澜心中不解缓缓步出阵去刚待询问却见朱丞鸿面色激动起来双唇颤抖悲愤道:“本帮擒拿叛徒雷阚闲杂人等散开林公子这是本帮帮内之事请勿插手!” 林剑澜心下大惊忙望向雷阚却见雷阚也是一脸茫然怒道:“朱护法我奉年帮主之意来此你将‘叛徒’二字加于我身是何意?” 朱丞鸿此时双目微红破口大骂道:“狗奸徒!‘叛徒’二字已经留了情面说你是本帮罪人也不为过!” 雷阚双目圆睁道:“朱护法我即便只是个六铃弟子比不得你武功高、地位高可也由不得你这般血口喷人污蔑于我出了什么事情讲明说开拿出真凭实据来!否则的话我奉命来此接匡义帮林公子前去长安若是被你耽误了时日你能向年帮主交待得起么?” 朱丞鸿一手紧握竹杖手上青筋虬结杖端之铃隐隐出微响咬牙道:“年帮主年帮主……我自然要拿了你向他有个交待!”说罢大吼一声“起阵”便执杖而上! 阵外众丐帮弟子听了号令却是里外三层围起并不进攻只是圈与圈之间不住的互相逆向绕行以杖敲地顿时一片极为嘈杂的铃声。 捕蛇大阵本是丐帮先辈帮主所创丐帮子弟常年与蛇虫为伍早先也有耍蛇乞讨之人十个丐帮弟子倒有半数之上善于抓蛇因此将这阵法称为捕蛇展至今却是极为厉害的阵法三圈所围弟子互相反向而行相生相克竹棒交错如犬牙一般若有接近便以棍扫、挑、戳、劈以此辅助阵中丐帮之人对敌。最外圈的那些四铃五铃弟子则负责空中压制阵中之人施展轻功也是难上加难。更兼四周俱是铃声震耳扰乱心神阵中丐帮之人的铃声便被掩盖非但难以辨别攻击来向反而越扑朔迷离。在此阵中招架都属勉强更遑论轻易突围。 林剑澜此时心中又是着急又是迷惑不知雷阚在丐帮究竟犯了什么大错竟引了护法率众亲自捉拿。看朱丞鸿的神情并不似说谎显见是丐帮之内出了什么极大的变故但看雷阚也是一脸愕然实实难以分辨。他本不欲干涉丐帮之事只是雷阚此行所带的年永寿口信涉及几年前的匡义帮大变着实关系重大。 想到此林剑澜抬头望去雷阚只是一个寻常六铃弟子武功实在是微末得紧焉是朱丞鸿的对手眼下便是只有招架之力四处躲避心道:“秦叔叔临行时说过务必不要辜负青叔重托但此时袖手看雷阚被朱护法擒拿再去逼问他与年帮主约定之所岂是大丈夫所为?”忖毕大喊一声道:“朱护法且慢动手!”便飞身跃入阵中。 第三回 巧斗消战意 此时雷阚腿上和肩上俱已被丐帮弟子击中连连几个踉跄已经是左支右绌摇摇欲坠林剑澜一到阵中却见朱丞鸿一记“力扫千军”向雷阚脖颈处扫去林剑澜心中一凛运足了力道用掌将那杖生生荡去随即扶住雷阚却听他微声道:“林公子我属实……是年帮主所差……并不知道出了何事背上了这‘叛徒’之名。”说罢已是气喘吁吁。 朱丞鸿见林剑澜突然跃至阵中救助雷阚先是一阵惊异随后眼中便精光大盛厉声道:“看来林公子是要管我们丐帮的家务事了?” 林剑澜道:“晚辈得罪了我看前辈招招杀手若我晚到一步他焉有命在?朱护法实在对不住晚辈受我义父重托还有要事向此人询问实难交于丐帮!” 朱丞鸿道:“此人便是杀一千次一万次也不为过林公子你若袒护于他便是与我们整个丐帮为敌现下各门派俱是守望相助共对朝廷林公子且莫要坏了我们两帮之间的和气!” 林剑澜道:“既是互有联盟那便应告知晚辈丐帮出了何事待我通禀我义父知道怎可二话不说便下杀手!” 却见朱丞鸿沉吟良久方道:“恕在下不便相告!在下知道林帮主武功盖世林公子必定也是年轻有为但这丐帮捕蛇大阵却非你可敌你若执意阻拦本帮帮内之事受了伤我可不好向林帮主交待!” 林剑澜从未见过这般阵仗仍自深吸一口气凝神道:“晚辈知道但还要勉力一试得罪了!”说罢双手运力虚拢竟看不出是拳法或是掌法朱丞鸿一跺脚叹了口气执杖各向两边用力一撤却变成了两根二尺见长的短杖带着杖风揉身而上。 林剑澜只想试着带雷阚突出阵去并不想与丐帮起太大冲突便向后避去却听身后“唰唰”两声却是外圈阵中有丐帮弟子向自己用杖刺来急忙矮身避过朱丞鸿的两杖旋身变招为指向那二人杖上疾弹两下那二人顿觉长杖一阵震颤几乎握不稳妥手腕却是一阵酸麻实不料林剑澜随手两个弹指竟厉害至此却幸而朱丞鸿杖风又至那两个弟子方继续随阵前行却仍是频频瞧向林剑澜想不到这般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为俱是一脸骇然。 他们却不知林剑澜自下白云山后每日勤修加之天资不俗内功已颇有进境况阴阳两路功法合练水火同炉如同攀登极为陡峭的高峰一般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坠入万丈深渊但若融合有术便会前进一大步威力自是不同凡响。 林剑澜小试指法见竟有如此威力心中窃喜回头却见朱丞鸿一招“双龙戏珠”却是一个剪字决两杖虎虎生风向自己逼来。二人如此你来我往俱都是围着雷阚打转雷阚自己无法出阵又不敢乱动只得呆立阵中觉得眼前人影飞舞掌风杖风从旁掠来打在脸上隐隐作痛。请牢记 朱丞鸿见一个年轻后生自己都久攻不下况林剑澜倒有七成招式是在闪避如此下去恐怕再过数个时辰也只是在此困战心中焦急之至边打边想却见雷阚在阵中不知所措顿时呼哨了一声双杖变招向雷阚刺去。 林剑澜心中暗叫不好也是急急掠过一掌将雷阚拍到旁边另一手却化掌如钩向那杖头迅疾抓去朱丞鸿却将双杖撤回返身又向雷阚逼去竟不再与林剑澜正面交手一对杖子只向雷阚身上招呼。 丐帮弟子早已看出朱丞鸿用意行进越快却是慢慢向里收拢只待雷阚退至竹杖范围之内便可动手。 林剑澜此时却十分被动见周边包围逐渐收拢雷阚几乎已被逼的没有落脚之地若要顾忌他的安危早晚二人都要被拖的筋疲力尽心中暗暗下了主意忙脚下运力一式东流云步中的“鹤唳凌空”向上腾去。 听四周几声呼啸外圈丐帮弟子飞身而至随着一阵铃响十数只长杖压下林剑澜凌空翻腾足尖点在一只杖上那丐帮弟子只觉的手中一沉急忙用尽全力抬去不料却是一轻林剑澜瞬时不见顿时无法收住长杖去势“咣”的一声闷响竟与对面一名丐帮弟子手中长杖相撞两只杖子俱被荡飞落在数尺开外的地上二人空中力道已失齐齐坠了下来林剑澜却已移身到另一长杖之上。 那弟子记得刚才情景并不用力抬起却是向下撤去林剑澜一笑脚下用力顿足一点那弟子顿时觉得手中如同握有千钧重担再也握不牢靠连人带杖摔将下去。 缺了三人顿时空中的杖网开了一个缺口林剑澜清啸一声复又翻起正待将这缺口再撕大些却见下方阵中外圈已经小的不能再小杖影交叠如同要将雷阚搅碎一番朱丞鸿却已是运足了力道向雷阚双肋劈去。 林剑澜急忙大喝了一声:“朱护法接招!” 虽然这捕蛇大阵内外铃声大响不绝却仍是盖不住这一声呼喝朱丞鸿急忙抬头却见两个铜钱般大小的物件破空而至还夹着一阵尖锐之声心中一凛将双杖撤回合为一体右手运力凌空一抓却觉得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这物件到了手中之时已经力竭倒仿佛是轻轻放在自己手中一般看来并不是暗器之类。 朱丞鸿将手中之物略微一转脸色却是大惊抬头见林剑澜已经翩然落下站在雷阚面前面露微笑。旁边的众丐帮弟子却仍是跃跃欲试朱丞鸿长叹一声将长杖重重在地上一顿大喝道:“住手!” 众人皆是一片愕然却不敢多问见朱丞鸿面色灰败摆摆手道:“撤阵吧!”各弟子虽不明所以却仍是立刻撤回片刻便都到了他身后朱丞鸿一拱手道:“我等武功低微实在不是林公子对手在下也无意阻拦了请吧!” 雷阚看了一眼林剑澜却不知为何朱丞鸿突然变了主意抱拳道:“不知道生了什么误会朱护法既然执意不肯相告弟子只好回长安面见年帮主再行定夺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今日若有什么得罪之处他日再与朱护法请罪!”说罢走出人群牵了马匹过来翻身跃蹬。 朱丞鸿听他此言却是一阵愕然道:“唉?你当真不知么?” 雷阚回头道:“朱护法所指何意?” 朱丞鸿摇摇头道:“既然如此你走吧有林公子一路护你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到达总舵!”又对林剑澜道:“林公子果然是人中龙凤不愧是林帮主看中之人一路艰险尚在后头你要护他周全便是要与整个丐帮为敌你要思量清楚了。”说罢移步一边身后的众丐帮子弟也纷纷避开让出一条路来。 林剑澜飞身上马心中感激朱丞鸿不再纠缠却不便当面致谢以免其他丐帮中人误会于他略微拱了拱手便催马扬鞭而去。 见二人身影渐渐远去众弟子虽见林剑澜武功高强却觉他也未必能闯出这捕蛇大阵去俱是十分不解纷纷问。 朱丞鸿并不多言只向众人叹道:“没能擒住这叛贼是我无能稍后我会快信报与总舵长老请罪与各位无干你们散了吧。” 众人纷纷道:“朱护法这是什么话?我们丐帮子弟一体同心若是总舵有什么责罚一起担当便是。”众人还欲相劝却见朱丞鸿神色凝重并不答话便纷纷告退。 众弟子既散街上此处片刻便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朱丞鸿一人立于长街之上慢慢低下头审视手中之物却赫然是两只铜铃不知何时被林剑澜取去自己和众人竟都不曾察觉。身为悬八铃的丐帮护法被人将象征身份地位的表征取去是何等的耻辱对方竟还是一个初出江湖的晚辈自己在众弟子面前恐怕便要颜面扫地。 林剑澜未曾张扬只是危急之时掷还回来以赌自己能放他们出阵实在是给自己留足了面子。 朱丞鸿将铃重新挂在杖头拄地缓行而去却和普通的年老力衰的乞丐并无不同瞬时便湮没在茫茫人海之中。 林剑澜与雷阚二人出了杭州城却各自心事重重默不作声快马行了一段雷阚方勒住马道:“林公子恐怕总舵出了什么事情对我误会颇深路上定会不断有本帮之人追捕于我年帮主与我定好本月廿四在长安城的仙来酒家等你义父相会你……你不必为着我再与我们帮有什么冲突我即便被他们擒住押回总舵见了帮主一切自会有个定夺。” 林剑澜道:“我听青叔说过贵帮分设十道分舵下面堂口更是不计其数出了大事江湖理应都有耳闻可此次究竟生了何事却是丝毫未走露半点风声只是秘密传信分舵捉拿于你事情太过蹊跷!” 见雷阚不语林剑澜又道:“况刚才交手之时你便应该知晓朱护法所使俱是杀招看来总舵的命令恐怕是若无法擒拿便就地诛杀我只怕你即便是束手就缚也无法活着见到年帮主。” 雷阚垂头叹了一会儿心知林剑澜说的不错一时间哑口无言。 林剑澜道:“当务之急我们便是要赶往长安一是要尽量避开丐帮中人不能再走官道二要打探消息事不宜迟在此空做叹息也是无用还是上路吧。” 雷阚点了点头催马慢慢行去林剑澜望着他的背影思忖了一会儿方“驾”了一声赶了上去心中却暗自打定主意虽雷阚看来是受了冤屈但他来此却是未带任何年永寿的手信或证物只是口头传书看朱丞鸿见他十分愤恨亦不像作假若是雷阚真的做了什么恶事叛逃出帮自己贸然相助反倒会使得匡义帮白白与丐帮交恶这一路倒务必要将他牢牢看紧到了长安再作打算。 二人一路上只挑小路行走住宿也只是在极为偏僻的乡村野店若是离市镇稍近一些便托人从城里购置些路上所用干粮之类随意挑一处僻静之所打尖休息虽然辛苦却幸而能避开丐帮耳目倒也安然。只是消息甚难打探虽可让人进城探问却终归不是江湖中人描述不清唯一能确定的便是从杭州出来的一路上各城镇的丐帮弟子忽然多了起来。 行了数日见所行小路渐渐并至官道之上林剑澜和雷阚勒住马匹遥遥站在路边见行人渐多远远望去竟已到了东都洛阳此处设有丐帮仅次于长安总舵的一处分舵。 雷阚回头道:“林公子我们一路俱是绕行已经耽搁许多时日东都城郭庞大若要仍是绕行恐怕无法按照约定之期赶到长安。” 林剑澜也是面色凝重拉过雷阚道:“你说的不错我们此刻恐怕只有冒险进城一途了一来不必绕行二来必定可以探问出些消息只是此处设有丐帮第二大的分舵又在去往长安的必经之路贵帮必定已经准备好了要好好‘招待’你我一番了!” 雷阚苦笑道:“我生是丐帮人死是丐帮鬼便是死了又有什么干系?只是若耽误林公子的事情反倒对不起我家帮主的嘱托。既然如此龙潭虎穴也只得闯上一闯了!” 那洛阳城门甚是高大巍峨只墙下零零散散蹲着几个丐帮弟子一有行人过来便有几名围上去乞讨甚是有碍观瞻。 守门的城卫看着这堆乞丐道:“这几日真是奇怪乞丐替我们看起门来了!” 另一个道:“我昨个儿问南门的兄弟也是一堆乞丐蹲在城门口讨要能替我们守门固然是好可惜我们却不能给他们饷银。” 二人俱是一阵大笑却不曾注意这些乞丐眼光却俱都是十分灵活每进来行人他们便要上下打量。 第四回 妙手换容形 此时城门外远远来了一对主仆模样的人那行在前面的富商打扮身材十分臃肿不断拿着帕子擦着脸上的汗眼圈略有些黑身后的仆人脸色黢黑风尘仆仆加上汗流满面脸上的黑道左一条右一道煞是可笑。肩上扛着一根担子两头俱都压的沉甸甸的还要腾出一只手牵着两匹马那马上也都放着行李看样子十分沉重显见是货物之类。 这二人进得城来站在门口喘了一会儿方才继续向前走去却见一个极为年老的乞丐忙追了几步一下扯住那仆人的裤脚嘶喊道:“大爷可怜可怜吧赏几个钱!” 那仆人被扯住裤脚本就身负重物顿时向前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两匹马俱是一阵长嘶肩上的两个箱笼都滚倒在地前面行走的富商急忙回头踢了一脚斥道:“你怎么搞的?背个箱子也不稳当?” 那仆人唯唯诺诺的站了起来刚要指向那老乞丐却见那富商十分不耐向地上丢了两三个铜板道:“快些快些行了半日累死我了赶快找个地方打尖要紧!” 那仆人受了责骂恶狠狠的瞪了乞丐一眼弯腰将箱笼捡起复又担在肩上摇摇晃晃的跟了上去。 那老乞丐将几粒铜钱捡起仍是一摇一晃的回到城门墙下对着众人摇了摇头这些弟子顿时面上现出失望之色继续转头盯向城门口。 时辰过的却快到了傍晚进城来的人逐渐已经不太能看得清面目一名丐帮弟子走到那老乞丐面前躬身将一根短棍递了过去恭敬道:“时辰太晚这里弟子看守就好。” 那老乞丐眉头紧皱接过叹了口气道:“也罢你们加紧巡视。”说罢将那棍夹在肋下刚要离开了城门之处听见门口一阵争吵却是一个货郎急着进城那守门的城卫因已到了关门之时不肯放行。 那老乞丐见货郎气喘吁吁和城卫争吵之声也是断断续续心中一念闪过大叫了一声“啊呀不好”众丐帮子弟皆是一阵愕然齐齐站起望向他他一顿脚道:“我当真老糊涂了亲自试反倒却放过了他们!”见一干弟子仍在呆立急道:“你们在此作甚?还不快去寻找?” 一命弟子乍着胆道:“齐长老你要我们找寻什么人?” 齐长老怒道:“蠢货!晌午过去的那个客商二人便是匡义帮的林公子和那狗贼!” 众弟子挨了训斥心中却不甚服气道:“既骂我们蠢笨为何你当时自己却没看出来?”嘴上却纷纷道:“齐长老是如何识破的?” 齐长老道:“我自己亲自试探去扯那仆人的裤脚他却就地跌倒倒像是没有武功之人再看他们箱笼沉重便未再多疑。林公子我未亲自见过但雷阚我是见过的那二人面貌身材却都不很相似。” 一弟子道:“他们若真是匡义帮的小公子和雷阚那叛徒怎么敢从城门堂皇而进?况且我看他们进了城却未急着进去反而在门口歇息了片刻。请牢记” 齐长老点头道:“不错这便是他们胆大之处!若不是刚才看了那货郎恐怕我仍不觉有什么异样。他们远路而来人虽可假做疲惫但马匹却无法伪装那仆人跌倒之时两匹马都长嘶了一声却是鼻音响亮。马背上箱笼如此沉重却丝毫没有什么疲态岂不怪哉?” 另一弟子道:“长老怎知他们不是休息了一段时间再前行的?” 齐长老不耐道:“你们怎么都如此蠢笨?试问你若再走不远便可进城找个客栈好好歇息还会在城外耗费时间么?” 众弟子恍然点头齐长老指了两人道:“你们前去分舵报信务必将那二人的样子说清楚其他人各处打探客栈!” 众人点点头各自急奔而去齐长老却觉受了极大的愚弄余怒未消脚尖一点跃上城墙四处观望了一下沿着城楼向西门奔去。 那行商二人正是林剑澜与雷阚当日在白云观中之时端木耳教了林剑澜不少就地取材的易容之术方才略做打扮骗过了城门处的乞丐。街上人熙熙攘攘无法快行二人直向前走到了掌灯时分方走到西门处寻了一家离城门最近的客栈住下那客栈因已靠近城门甚是偏僻生意也十分一般里里外外却只有一个掌柜忙上忙下。 二人胡乱吃了点东西在房中卸下乔装想起一路上除了城门处竟零零散散到处都能看见丐帮弟子每隔一个街角便有两三个弟子闲逛巡视一灯如豆下俱是神情凝重。 却听门“咯吱”一响店掌柜拿着茶壶进来道:“二位请用茶!”抬头见这房间的胖客商和家仆竟变成了一个精壮汉子和一个年纪不大的白面书生倒也并不太奇怪洛阳地处交通要道四通八达他在这客栈之中见多了南来北往的形形色色之人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因此并不多问。 林剑澜道:“掌柜的我听说你们这东都之地极为富庶繁华怎么今天到了这儿到处都是乞丐?” 店掌柜“嘘”了一声道:“那些可不是寻常的叫化子都是丐帮的弟子城里突然多了不少怕是数也数不上来几个城门口、大街小巷每日窜来窜去恐有二十来天啦!” 林剑澜不动声色望向雷阚心中俱都是一凛算算日子打从雷阚自长安出行到今天大约二十多天竟是那时丐帮中便出了大事动人手到处搜寻雷阚了。 店掌柜将茶壶放下随手抹了抹桌子却听林剑澜道:“掌柜的你想不想笔横财?” 那店掌柜正欲离开听了“横财”二字顿时回过身来满脸谄笑道:“二位爷有什么要照顾小的?” 林剑澜一笑将床上刚换下来的绸缎衣服抛了过去那掌柜急忙接在手中林剑澜又道:“我们带来的那两匹马和马上的货物也送与了你!” 一匹好马能卖十数两银子那掌柜听得眉花眼笑道:“小的今天碰见财神爷了不是?不知大爷有什么要我做的?” 林剑澜道:“你出了我们这道门立刻将那两匹马牵到你老丈人家去若有人问你有没有见到像我们刚才那副打扮的人你却不能透露否则……” 那掌柜点头如捣蒜道:“晓得晓得!我哪就那么嘴欠?”说罢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雷阚方苦笑道:“那城门处的老乞丐便是齐藩齐长老看来我真是犯了不得了的大错齐长老竟然亲来洛阳堵截于我。” 林剑澜道:“既然丐帮想方设法隐瞒那便要靠我们自己了。虽然连日奔波劳累可属实没有休息的时间今夜我们还要打探消息若有什么变故尽量不要与贵帮起冲突为好立刻从西门离开我已打探过城外偏离官道十余里有一山坳我们在那汇合直奔长安。”停了一下又道:“今晚我一人前去贵帮分舵雷大哥不必同去丐帮低等弟子恐怕识得你的人不多正好向他们打探或有收获。” 自杭州经历了那场捕蛇大阵雷阚心知林剑澜年纪虽轻武功造诣实实比自己高出许多。此刻洛阳分舵中丐帮大多高手想必已经群聚于此自己武功低微若与林剑澜同去反而要拖累于他见林剑澜明说此事心中反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点头道:“林公子如此安排甚好。”说罢换了一身暗色服饰步出门去。 林剑澜知道丐帮中认得他的人必定不多便并未换装洛阳的丐帮分舵规模不小对城中还未收摊的几个小贩稍作打听便知道乞丐常年聚集之地沿着路途正行间见前面有三两个丐帮弟子站在一家客栈前正在盘问什么林剑澜心念一转急跃上旁边屋顶向分舵方向急奔而去。 那分舵所在是洛阳城西南较为偏僻之所在那里本就极为破败因有丐帮常年在此官家和平民也不敢轻易靠近这些年更加萧索残破断井颓垣砖瓦遍地荒草丛生。 林剑澜屏息立在一棵大树之上藏好身形向下望去却见下面各处均有弟子巡视十分警觉再向里燃着许多的烛火人影幢幢不太看的清楚此时一阵夜风掠过四周树影晃动不已更夹杂着风卷枝叶之声待风止时林剑澜已经跃至了极为靠近中心的一棵树上。 下面的人声已能听的清晰可辨中间一长身玉立的男子道:“由齐长老所报可见我推断没错他们必经洛阳入长安。”声音入耳十分温润隐隐中却带着一股凉意听起来年纪也不大林剑澜凝神望去却是一惊那人手中所执赫然是一根九铃长杖!依稀记得林龙青以前提过丐帮几个长老都是年纪偌大、在丐帮中德高望重之人除非有人去世方可再挑选合适之人补上其位这年轻男子却不知何时成了丐帮中的长老。 又听旁边一人道:“齐长老料定他们为了快离开洛阳必定会在靠近西门处寻找客栈入住此刻已经前去打听。” 那男子略微颔道:“最好能将那逆徒一举擒拿若是不能也只好就地击杀割了他的人头祭奠!唉可惜在下武功低微这些刀口上淌血的事情只能有劳众位了。” 林剑澜听到“祭奠”二字如同雷击。定定向下望去方注意到下面众人额头俱是系着一条细细的白绫那所燃烛火也不似平日东拿西凑的杂色蜡烛而是清一色的白烛再探身向里看去是一个极为简陋的祭桌斗大的一个“奠”字十分刺目林剑澜竟险些栽下树来!方想起今日在城门之时齐长老装做老丐模样试探于他虽衣着上补丁繁杂却俱是素色那城门处聚集的丐帮弟子也是一样。 若是丐帮中位高至长老者都重孝加身林剑澜想到此倒吸了一口冷气一路上费劲心思揣摩丐帮变故原来竟是那个须蓬乱豪爽可亲的年老帮主出了事!想起当日他也曾与青叔等人共商守望襄助青叔还私下拜托他打探自己父母的消息那老者并未多问只哈哈一笑便爽快应承。 林剑澜不禁心中一酸稳住了心神便将这事情从头到尾细细滤了一遍方凝神运力朗声道:“匡义帮晚辈林剑澜拜见洛阳分舵各位前辈!” 这语声虽十分温和但如同在林中四面八方响起回音不绝下面闻声却未显慌乱那年轻长老嘴角一翘大声道:“在下料定匡义帮林公子今夜必定会探查本舵林公子神龙无影请现身吧!” 那青年四处张望再一回头却见外围守卫的弟子神情紧张的围着一个年纪与自己相仿佛的少年立于丈余远处正凝神也向自己望来双目天然有些弯弯的嘴角微翘蕴涵笑意看起来诚恳中还透着一股自信之气急忙上前去笑道:“在下唐子慕久闻林公子大名早料定聪明如林公子必定不会不明不白的带着那贼子去长安。” 林剑澜扬眉一笑心中却道:“我初出江湖哪里又有什么大名。”见那青年眉目端正虽然衣衫破旧但十分干净头也是梳理的一丝不乱用一根布带束住不同于其他丐帮弟子面目肮脏脸庞和双手俱是干干净净别有一种堂皇气概。 唐子慕见林剑澜望向自己身后众人便回身一一引见道:“这几位俱是丐帮中身份甚高之人这是洛阳分舵的舵主刁北斗也是本帮长老这是陈兴陈护法穆永安穆护法。” 刁北斗笑道:“我与林帮主以前是极为熟识的想不到林帮主的后人也这般年轻有为朱护法可是将你大大的夸赞了一番。” 林剑澜心中暗忖道:“朱护法虽然夸赞于我你们恐怕却恨极了我拦阻捉拿雷阚面上仍能这般与我亲近这刁舵主此刻竟甘心位于此人身后看来这唐长老却是大有来头。” 第五回 游曳不改色 却听唐子幕话音一转悲愤道:“林公子既然寅夜探帮也瞒不了了年老帮主就是被那与你同行二十多天的雷阚所杀他害了帮主便远逃他乡此刻既然林公子得知我帮擒拿他的缘故想必不会为那厮出头吧?” 林剑澜正待答话却见唐子幕眼神冷冷瞟过沉声道:“否则便是与年老帮主在天之灵过不去便是与我们整个丐帮过不去!” 林剑澜叹了口气道:“年老帮主昔日亲临匡义帮解围与我义父相商大计那年我年纪尚小但音容笑貌尤自历历在目唉待我先向他老人家上一柱香。请牢记” 丐帮中人早已听闻他一路维护雷阚俱有不平之意见他于灵前上香举止恭敬神色十分哀戚又不像作假心中又不禁有些纳闷。 林剑澜祭奠完毕转过身来唐子幕道:“年老帮主去世本应通告武林同道只是帮中群龙无大事未定一来恐怕走漏了消息被雷阚逃脱二来丐帮这几年声势甚盛朝廷早有剿除之意怕他们知道了要与我们为难。” 林剑澜见刁北斗并不做声又想起齐长老亲自在城门查验想必此刻丐帮竟是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人主持大局心中略有些诧异却不多问淡淡道:“早知贵帮散播消息天下第一未曾想这封锁消息的本领也高明的很若是贵帮早将缘由告之我义父或许便不用多费这许多周折以匡义帮和贵帮的交情我义父早会亲自绑了他送上长安。” 唐子幕直视林剑澜道:“现在可也不晚齐长老只怕再过一会儿便要大功告成了只要林公子不阻拦我们给年老帮主报仇便是。” 林剑澜并不与他对视走到刁北斗面前道:“这个自然若是贵帮不想找到杀害年老帮主的真凶冤杀一个丐帮弟子与晚辈又有什么关系晚辈阻拦作甚?” 刁北斗却是浑身一震颤声道:“林公子!你这话是何意?” 林剑澜道:“我以为晚辈说的再明白不过了若是贵帮只是想找个替死鬼糊弄过去……” 还未等他说完刁北斗便怒道:“林公子说话欺人太甚你虽是匡义帮的小公子也不可在此信口胡言我们心心念念为帮主报仇从杭州便要擒拿那杀害帮主的狗贼若非你从中阻拦早已得手怎说我们是糊弄?” 林剑澜正色道:“刁舵主忠义肝胆晚辈当真佩服之至。”说罢回头直视那大大的“奠”字道:“对着年老帮主英灵众位丐帮好汉也必定是真心想擒拿凶手若有借机心怀叵测者恐怕年老帮主在天也不会放过他!” 他本来看起来时常挂着笑容此刻话音突转冰冷众人皆是一个寒战刁北斗斩钉截铁道:“这个自然!” 林剑澜望向唐子幕唐子幕觉得他目光如电却将目光抬起迎对上去也道:“这个自然。”众人见唐、刁二位长老都表了态也纷纷点头称是。 林剑澜道:“既如此晚辈便斗胆问各位几个问题按各位所说雷阚杀了年老帮主试问他武功平平在朱护法手下都走不了几招而年老帮主远远高出朱护法他又是如何得手?” 众人皆是一愣唐子幕道:“年老帮主极为信任于他将他视为心腹他自然是趁年老帮主不备下手这个……我帮中人大多可以作证。” 林剑澜见他说的也是勉强并不做答又道:“既然他杀害年老帮主之后远逃为何不隐姓埋名以避追杀或者投靠朝廷谋取富贵?反而千里迢迢又从杭州一路返回长安?” 还未等其他人回答林剑澜又道:“若要去长安本可以再用一些时日绕过洛阳城明知洛阳城此刻必定丐帮弟子云集等着拿他他为何偏要赶着时间去见早已死了二十余天的年老帮主一面?” 这几问掷地有声丐帮几位头脑却都是无法做答半晌唐子幕方道:“或许他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又轻笑了一下道:“这厮诓骗得林公子为他出头说话本事倒也真是不小林公子虽然武功甚高江湖阅历么以在下看来却有些浅薄。” 刁北斗皱眉道:“唐长老林公子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朱护法曾飞鸽传书说雷阚好像并不知年老帮主被害之事……” 唐子幕淡淡道:“朱护法擒贼不力本就应该受帮规处罚看来你也不想为帮主报仇了若不是雷阚那地上的血字又做何解释?” 林剑澜见他此刻对刁北斗大呼小叫提起朱护法也没有什么恭敬之意倒有些为他们不平心中暗道:“这位唐长老倒是比我大不了许多不知有何本事做了长老便对前辈这般无礼!他又提起什么血字不知是怎么一回事。”面上便不免带了疑惑之色一双眸子直向唐子幕看去。 却听刁北斗道:“唐长老此刻一心为年老帮主报仇言语有些激烈我等并不介意其实他的人品我们几位长老包括年老帮主生前都是敬佩之至的。” 他这样一说倒让林剑澜肃然起敬道:“在下也曾听我义父说过这长杖之上的铃铛非大功劳不足以加看来这位唐长老却是一位绿林俊杰可否说给在下听听?” 刁北斗道:“唐长老原不是丐帮中人与年老帮主结识也是极为偶然他家世代经商某次遇劫幸得年老帮主救助方逃过性命因此后来与年老帮主时有往来。我们叫花子最恨的就是狗眼看人低、为富不仁之人唐长老可与他们不同自他接了祖上产业以来每日开设粥棚只是恨不能救济天下穷人。”说罢目光中透出敬佩之意。 林剑澜本也是穷困出身幼年时和他外婆过的极为艰苦虽还未沦落到做乞丐的地步但心中却十分知其苦楚暗道:“平日我见富贵人家不过是逢年过节才开设一次粥场此人虽然继承殷厚祖业但能日复一日坚持下来倒也不易。” 刁北斗又道:“年老帮主与他十分投缘偶与他提起太湖难民一事唐长老竟慷慨解囊捐了百余万两白银。虽然这白银对丐帮无甚用处可是若能救助良善弱小可不是立了大功?” 林剑澜心中一惊暗忖道:“之前在三原城时青叔接到帮内传书说太湖义军忽到了许多资助差人打探只说是出自丐帮青叔一直疑虑丐帮如何凑得这许多银两原来竟是出自他手。”不由对唐子幕细细打量了一番心道:“看来此人城府似乎极深不知有何盘算。” 刁北斗道:“今年剑南道那边闹了大旱朝廷却拿不出钱来反倒修缮了几座庙宇宫殿想必被那淫妇全给了相好的和尚道士了那时唐长老家里早已没有什么积蓄他做事倒爽快干脆遣散奴仆变卖宅院凑了些钱送到了我们剑南道分舵委托那处的弟兄们救济灾民。全帮上下对他都是极为佩服因此他虽然丝毫不会武功年老帮主却特许他悬九铃以表丐帮之任便是全力救助天下穷人兄弟之意。” 林剑澜嘴角略微一扬想起以前听人说起用钱财求取功名一说倒也类似心中道:“原来不过是用钱买来的不知丐帮何时可用银钱换取长老之位了。” 刁北斗似乎看出他的心思道:“林公子我知道心中有些不屑也觉得他在本帮的地位不过是用钱买来但若是你可能做到二话不说散尽万贯家财从一个豪富之人沦为一个乞丐么?”问罢又一笑道:“实话说若是我可是万万的舍不得林公子拿这话去问我们丐帮上下的兄弟们回答恐怕也大多如此。” 他这一问林剑澜反倒无言作答心中反问自己道:“是啊这一番举动别说是旁人便是我自己恐怕也要思量再三定不会像此人说放下就放下一掷千金气量胸怀当真不可小觑。你不过仗着青叔的名头初闯江湖怎可轻易便瞧人不起?当真是大大的不该!” 那唐子幕却一笑道:“刁舵主总提这些不值当的事我父母早亡也未娶妻丐帮中的各位高手若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哪个不能轻易享受荣华富贵?他们却甘为天下穷人领袖这令在下佩服不已况且我正好羡慕丐帮中这来去自如的做派。”说罢又痛声道:“当时我正好经过那里真真是赤地千里人烟断绝几个城中鬻儿卖女尚还算好古语说‘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我还不信那次出行却是看的清楚明白惨不忍睹。唉我现今虽吃糠咽菜可是总比那受灾之人要强过太多。” 林剑澜见他说话不像常年经商之人反倒像个忧国忧民的读书人拱手道:“唐长老胸襟广阔当真令晚辈佩服。” 唐子幕一笑道:“看样子林公子比我小不了许多对我便不必自称晚辈我们平辈论交便是丐帮中没有那许多讲究。” 林剑澜与他相视一笑道:“那我便妄称你一声唐兄了看来此刻丐帮中由唐兄主事不知年老帮主灵柩可安葬了吗?” 提起年永寿唐子幕面上又是一阵悲愤道:“唉早已葬了在长安总舵设了灵堂王、胜二位长老在那儿安顿料理只等拿到了凶徒便血祭年老帮主的英魂。” 刁北斗一击掌道:“封锁消息也是事不得已堂堂丐帮帮主竟死于一个武功低微的叛徒之手而这凶徒却是至今未曾拿获传出去好叫江湖中人耻笑我们丐帮无能!” 却听外面一阵喧闹之声片刻一人风风火火的迈了进来须蓬乱目光凌厉一脸怒意正是傍晚之时在城门处的齐藩长老见了林剑澜在此顿时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手中之杖“呛啷”一声外面包裹的布条应声而落却是一柄长剑直指林剑澜! 齐藩想必没找到雷阚空手而回又见洛阳分舵之内这年纪轻轻的公子必是朱丞鸿传书所说的匡义帮小公子林剑澜自是十分震怒怒极反笑道:“林公子当真让我佩服既是林帮主义子这般娇贵的人物居然甘心扮作那厮的跟班仆役瞒过了在下!” 林剑澜刚庆幸雷阚得以走脱却瞥见那长剑之伤一抹殷红惊道:“莫非齐长老已经遇到雷阚?” 齐藩震声长笑道:“林公子好慷慨将那马匹行李通通送人若非那贪财的店主一时犯懒没有将马匹送走齐某倒当真失了你们二人的下落那厮宁肯吃我一剑也要拼命逃出城去想必是和林公子有约吧?” 齐藩当时将雷阚堵在屋内却未曾动过要就地杀了他的心思一心想擒了他拿到帮中立一大功。 雷阚知道自己武功不及齐藩稍有反抗便可能死在当场也不做声听凭齐藩长剑指着后背步出屋去。 齐藩只道自己已经得手却不料雷阚出了房门拼着挨上一剑将屋门关上随即拿着手中长杖从外面将屋门别上自己肚腹之上却已被长剑重重刺穿咬着牙将腰带死死勒住。进得院去见那两匹马仍在院内店主在一旁吓得面如土色雷阚也不理睬牵了一匹马忍住疼痛翻身上马向西门狂奔而去。 那房间是林剑澜刻意挑选连个窗子都没有齐藩在屋内叫门许久那店主方战战兢兢的开了门雷阚早已逃的不知去向。 也是齐藩自视甚高此来并未带什么弟子随行反而让他逃脱逼问之下那店主方道雷阚向西而去齐藩心知他中剑颇深黑夜之中自己一人追捕反而不易便怒气冲冲的回帮复命再做商量。 林剑澜越确定雷阚别人冤屈心中深悔当日在杭州被拦截之时将事情想的太过简单未曾传书回总堂此刻见那剑上血红触目惊心不知雷阚到底何处受伤是否严重。 第六回 回护意同行 正忖间又听齐长老得意道:“那狗贼恐怕也行不多远林公子若念及你父与我们丐帮的交情便带路去你们约定汇合之处如若不然他也要死在荒郊野外丐帮不过是没法亲自拿了他的头颅血祭罢了!” 唐子慕缓声道:“齐长老先将长剑撤下吧。请牢记”见齐藩撤下长剑方转头对林剑澜道:“林公子我劝你还是带我们去至你们商定的汇合之处若不肯透露你武功高强又是林帮主的义子也随你在丐帮分舵中来去我们定不会下手阻拦伤害于你。只是我们丐帮没别的就是弟子众多此刻我若召集分舵弟子出西门寻找用不着许多时辰便必定将雷阚寻获说不定哪位弟子报仇心切他便有性命之忧了。” 虽然语带威胁之意但林剑澜却知他讲的也是实情看样子雷阚受了重创即便侥幸逃过搜捕恐怕也是命悬一线更别提自己带着他赶至长安。 想到此林剑澜道:“既如此我便带各位前去汇合之处只是要答应在下一条见到雷阚一切由在下说服他已受了伤不可再对他动武需着人立即为他治疗。” 齐藩怒道:“你太也得寸进尺了!” 唐子慕却向他摇了摇头一笑道:“我信得过林公子就请带路吧!” 众人出了西门早有丐帮中弟子举着火把照亮道路林剑澜心中一凛急急向西行去。因唐子慕不会武功众人都不便施展轻功只是脚步略微加快而已唐子慕却已经有些气喘。 行走了约一个时辰方见到不远处一个小小的山坳黑夜之中不甚显著林剑澜止住脚步轻声道:“唐兄若信得过在下请容我一人前去以我长啸为号定不负所托。” 齐藩正要阻拦却听唐子慕道:“林公子定不会做出什么有违两帮交情的事来请便吧!来人将担架准备妥当!”火光下神情甚是坦然。 林剑澜心中赞叹他虽只见过齐藩和刁北斗这两位长老却觉他们不是太过老实便是性情急躁暴烈处事反而都不如这位年纪轻轻的唐子慕圆滑贴切难怪年永寿对他这般器重。 林剑澜疾掠入山坳之中四处观望见背着月光处一矮树丛中隐约有喘息之声急急上前拨开树枝果然是雷阚肚腹处早已一片血红见了林剑澜勉力道:“林公子只怕我不能带你去赴我家帮主之约了。” 林剑澜见他仍未打探出年帮主之事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粒丸药捏碎了灌入雷阚口中又渡了点真气过去方直视雷阚道:“雷大哥你可信得过我?” 雷阚听他这般问话有些不解过了片刻才回道:“林公子这一路你不惜得罪丐帮回护我我不信你又信得过谁?” 林剑澜道:“那你便听我将话说完不要插嘴。这山坳外面俱都是丐帮洛阳分舵之人是我引他们前来。请牢记” 雷阚一惊急要起身肩膀却被林剑澜牢牢按住正要开口想起他方才的吩咐又将嘴闭上只是看着林剑澜在月光下目光烁烁嘴唇微启一字一句的道:“年帮主在你离开长安之后便已被人杀害!” 话音刚落林剑澜只觉得双手紧紧按住的那副肩膀一阵巨烈的抖动雷阚双目圆睁半晌方“哇”的一口吐出血来。 林剑澜渡了些真气又凝视雷阚道:“丐帮上下认定年帮主被你杀害但我与你一路同行深信此事大有蹊跷恐怕有人要你做替死鬼。此刻你已受伤我虽可带着你勉强逃出你性命堪忧早晚仍自要被他们追上。我与他们约定带他们来此不伤你性命只是治疗伤势押至长安我也会一路同行保你无事你看如何?” 雷阚道:“事已至此我还能如何左右不过是个死字只是不能给年老帮主报仇……” 林剑澜抿嘴一笑道:“既然信得过我我便让他们过来了雷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切记切记!这一路我太过自信深信只是一个小误会而已自己便能解决却不想丐帮隐瞒的竟是这等大事我会寻机送信回帮与我义父商量。” 丐帮一干人等在外守候良久却不见有什么动静齐藩急道:“这四野茫茫山坳或许有什么别的出口若是被他们偷偷溜了那可大大的不妙。” 唐子慕面露微笑道:“断断不会林剑澜并不傻。”言外之意却是说齐藩有些不智齐藩虽有怒意却似不敢拿唐子幕怎样讪讪退到一边却听那山坳之中一声长啸清冷高远绵延不绝初时声音甚微越到后面反而越高亢响亮。 唐子慕不禁目露赞赏之意道:“林剑澜这般年纪便有如此修为果然是个人杰!”向旁边瞥去见齐藩一副不甚服气跃跃欲试的神情微笑道:“齐长老帮主恐怕就是你的内功修为最高咱也不能输了他!” 齐藩果然面露兴奋之色也是一声长啸有如鹤唳一般他就立于丐帮众弟子中声音听起来自然是震耳欲聋引得一干人等交口称赞齐藩也是面有得色。 唐子慕正色道:“既然林剑澜了号令我们便进去吧见了雷阚万勿动手先按约定将他的伤疗好再作定夺!”说罢一挥手众人蜿蜒进了山坳之中见林剑澜扶着一人神情委顿正是被齐藩刺了一剑的雷阚。 林龙青见丐帮弟子俱都遵从唐子慕嘱咐虽目露愤恨之色却仍是将雷阚扶在担架之上早有人拿了金疮药和干净的麻布包扎伤口。方回身对唐子幕一抱拳道:“多谢唐兄!小弟还有一不情之请望唐兄答应!” 唐子慕道:“多亏林公子我们才能拿到此人谈什么谢不谢但讲无妨。” 林剑澜道:“实不相瞒年老帮主此次遇难恐怕与我义父日前私下相托某事有关小弟也不能袖手旁观意欲同各位一同押送雷阚去往长安一来查个清楚明白二来亲往祭奠年老帮主的英灵也替我义父尽一份哀思。” 唐子慕眼中寒光一闪对林剑澜上下打量忽的一笑慢慢踱步到他身边侧身低语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公子冰雪样的人怎地不明白此中道理?” 山坳中虽然无风听这话林剑澜却是心里一个激灵回头瞥了唐子慕一眼见他虽然面露笑容眼神却煞是冰冷无情与刚才谈论起难民的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大为不同。 林剑澜心道:“年老帮主虽然看似大大咧咧但却不是那种以银钱量人之人这唐子慕倾家荡产加入丐帮必定自己也有些让年老帮主服气的本事。我刚才在分舵中所问他未必不懂或许比我还深知其中蹊跷之处但却千方百计的遮掩阻拦雷大哥这条性命在他眼中如同草根一般。”越想越觉得唐子慕心思难料。 林剑澜转身见刁北斗远远站在一旁指挥齐藩却跟在身后不远除向这边张望心内一笑转身走去道:“晚辈久仰齐长老性情坦率刚正不阿刚才听那一声长啸更是让晚辈长了见识这一路上我以为不过是个小小的误会没想到是这等大事实在是莽撞若有得罪之处老英雄万勿怪罪。”说罢长身一揖。 齐藩本来和他无甚接触只因林剑澜拦阻丐帮捉拿雷阚因此对他略有不爽现今林剑澜亲自带着他们将人找到又如此好言说了一番刚才心中的怒意早已平歇平心而论他心中倒也着实佩服眼前的这位少年便笑道:“都是误会解开了便好!” 林剑澜面露哀戚道:“江湖之中最怕的便是帮派之中出了叛徒几年前我义父受人陷害被逼出帮隐遁三年之久方洗刷清白匡义帮几乎一蹶不振其间痛楚晚辈虽未亲历但是也深有体会。” 齐藩也听年永寿说过此事此刻听他一提倒与丐帮此刻情形也有些相似连连点头道:“说的不错。” 林剑澜长叹了一声道:“唉实不相瞒我义父一直在调查一件十几年前的往事心想恐怕只有丐帮这等弟子遍布天下的大帮才信得过因此曾委托年老帮主打探。这雷阚去至本帮时也是说有了点线索谁知年老帮主在他离帮之时便被人杀害晚辈不才总觉得这件事情恐怕与我义父那件往事有关。方才和唐长老说过想一同前去长安吊祭顺便协同贵帮一同探究真相谁知……”说到此处却回头张望了一下见唐子慕在不远处神情颇不自在却又无法阻拦自己讲话心中暗笑再回头只是又做了一副懊恼神色对着齐藩不语。 齐藩见他向唐长老那边望去欲言又止顿时明白拍拍林剑澜肩膀道:“此番你只管与我们同去一切包在我身上待我与唐长老言明便是。” 林剑澜道:“多谢齐长老唉但若是引起几位长老意见不合……” 齐藩眉头一皱道:“这你不需担心不管怎样前去凭吊是贵帮一片好意再者我们此番回总舵也马上便要召告武林同道到时候本来也少不了前往拜祭之人。” 林剑澜急忙一揖道:“如此多谢齐长老了!”说罢走到那担架旁边俯身捏了捏雷阚的手。 雷阚失血过多脑筋已然有些晕迷见到林剑澜月光下对自己一笑不知为何对这少年有种莫名的信任方略微松了眉间结昏昏睡去。 林剑澜才轻轻呼了一下气听唐子慕轻声道:“林公子一定要去长安么?” 林剑澜听他话音虽然柔和但十分冰冷虽不通武学却有种不知名的压力也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林剑澜并不回身只望着雷阚道:“莫非长安有什么不便给在下看到的东西因此唐兄不希望我去么?” 唐子慕轻声笑了一下道:“长路羁旅奔波劳苦有什么好林公子习武之人自然并不在乎你是丐帮贵宾若要想去在下定无不从。”说罢又施施然踱步离开到刁北斗面前道:“既然已经拿获雷阚不宜长在分舵久留我和齐长老带些弟子星夜押送他回长安然后便要安排贴布告江湖同道。”又附在刁北斗耳边低语若干只看到刁北斗面露钦佩之色又回头望向洛阳城方向连连点头转身而去。 林剑澜心道:“这位刁长老看样子人很老实对唐子慕十分佩服对他的安排也是无一不从。” 唐子慕交待过后方过来对林剑澜道:“林公子我们动身吧。”说罢向远处呼哨了一声便有丐帮弟子疾步奔来手中牵着林剑澜骑的那匹马马背上还挂有他和雷阚二人寄存于客栈那房间中的随身物品里面还有那根雷阚甚少离手的长杖。 林剑澜极为诧异心中道:“看来他竟是早已料到我一定会随同前去因此提前嘱咐人将我和雷阚的物件拿来又为何说那番话阻拦我?”看了唐子慕一眼却见他面露微笑实在难以揣摩他到底是何意只得接了缰绳抱拳道:“唐兄真是未卜先知叫人佩服的紧。” 三人各自牵马跃上四个弟子抬着那担架步出山坳见早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旁边却是刚离开的刁北斗想必这便是他听从唐子慕安排所准备。 车上立刻跃下二人将雷阚掺起扶入车内又立即重新坐在车门处林剑澜见他们腰间俱都别着兵刃虽未看见悬几铃从身手来看却都不低显然是怕雷阚中途逃脱。 唐子慕并不下马拱手拜了一圈道:“我们丐帮本不应如此奢华失了我们穷兄弟本色只是押送雷阚非同小可不宜在路上多做耽搁此乃权宜一时罪责都由我一人承担。待等给年老帮主报仇之后我自会领罪。” 第七回 黯然观惊雷 刁北斗道:“唐长老一心为年老帮主报仇何必对自己过于苛责此事容后商议时辰已经不早我和分舵的各位兄弟也不再远送你们快些上路吧。”说罢挥了挥手那马车上的二人扬起马鞭“啪”的一声在空中劈了一下那马便长嘶一声急急向前奔去三人也点点头在马车后不远处紧跟而去。 一入长安便已有若干腰间缠有白布的丐帮弟子在城门守候一弟子手捧托盘盘中放着一条白带和一朵白色簪花林剑澜立刻从马上跳下将那白带拿起神色凝重的缠在腰间又将那白色簪花别于衣襟之上。 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只曾耳闻过的大唐之都果然是一片繁华胜景极目远眺见沿着长街两旁亭台林立一处高过一处各个商家店铺的旗幡在寒风中飞舞街上行人也是密密麻麻这番热闹倒使得寒意生生减了几分。 林剑澜回头见唐子慕已经下马也是向前看去眼中却透着一股落寞之意片刻却又收敛的一丝不露与齐藩换上素服交待了几句便陪着林剑澜向总舵带路而去。 一路上行来见些素服丐帮弟子零星在街上行走还有不少武林中人衣襟上配着白花俱是神色悲戚想是唐子慕已差人贴江湖林剑澜心中道:“即使如此想必青叔也接到了消息不知他是否会亲自来此。” 行了约一个多时辰方来到一处所在却不似洛阳那般破败迎面是个庙宇用白布到处装裹一应弟子守在门外两处搭了若干席棚下面已经有不少江湖中人席地而坐想是年永寿生前极得同道敬重因此前来拜祭的人数虽多却都按规守续并无吵杂之音。 唐子慕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林剑澜方举步迈进细细观望旁边看那灵棚边角垂着木牌上面各自写着江湖门派既显恭敬又不混乱心中暗自赞叹丐帮中虽表面看俱是些大大咧咧的穷困行乞之人实则里面则不少人心思缜密。 那些江湖各门派之人俱都在灵棚等候却见唐、齐两个长老亲自引着一个少年径直进去心中俱都诧异不已不知这少年是什么身份。 林剑澜进得灵堂却见迎面灵堂上方是一泥雕的武将手中却握着一把笛子下面的桌子上则放置年帮主的牌位前面尚摆着一根竹杖通体乌黑泛着微光一头悬有十铃另一头因经常驻地已经有些开裂这便是丐帮之主所用的了。两旁却无甚供品只在灵位前燃着三柱清香。 三人进去片刻便有弟子轻声快步走进低语道:“雷阚已经关押妥当只等各位武林同道到齐便可祭奠年老帮主。” 林剑澜猛地回头见唐子慕笑着摇摇头道:“几时祭奠岂是你说的下去吧。”那弟子顿时神色极为紧张躬身道:“恕属下无礼。”便匆匆而推。 唐子慕道:“林公子有些事情当时不便言讲既是你心中生疑我……”说到此处却突然停下道:“你先出去!” 林剑澜听他说的古怪正要问却见那灵台后面一个东西拱了拱爬了出来却是一个极为瘦小的小乞丐看不出年龄从身量看不过六七岁大小双目茫然拿着一根小小的竹竿却是一个铃铛也没有“笃笃”的点着地另一只小手摸索着慢慢向前走去。 林剑澜见他眼盲急忙走了过去握住那手慢慢将他牵出门去才将手松开只觉得那手瘦的如同柴棒一般见他又是拿着竹竿儿东倒西歪的趔趄前行心中一酸注视良久方收回目光重新步入灵堂。 唐子慕见他关注这小乞丐道:“这孩子是年老帮主去世前几天才收留年老帮主去了以后他只团在灵前谁叫也不肯离去我的话倒还能听。” 林剑澜叹道:“这孩子倒也十分仁义。唐兄现在只有我们几个在能否告知在下详情了?” 唐子慕叹道:“林公子这般追根究底我当真佩服若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丐帮断不会凭空构陷自己帮中弟子请随我来吧。”说罢又对齐藩低声交待了几句齐长老匆匆离开唐子慕便绕过那泥像后面是个角门进去之后却是一间极为简陋的小屋甚是凌乱只在墙角堆着一席稻草轧成的铺垫上面一床棉絮四露的破被。 仔细望去那铺盖旁边的地上零星散布着几滴暗红对面墙上则是若干道血箭飙在上面煞是触目惊心林剑澜心中一惊道:“难道这是……” 唐子慕点头哀声道:“不错这便是年老帮主遇害之所。行乞之人没有什么固定的居所帮主若是回总舵便住在此处这里一切都不曾变过林公子你再看看这里。” 林剑澜顺着他手指看去见那地上还隐约有些字迹急忙上前蹲下却是一个未曾写完整的字只一横一竖一折旁边还有些细微的擦痕血迹早已干涸凝固。 唐子慕问道:“林公子可能想到些什么?” 林剑澜并未起身沉声道:“我若是唐兄自然第一个想到这是年老帮主所留的凶手线索不巧的是与年帮主亲近之人中那雷阚的‘雷’字头三划正是一横一竖一折但也难说这不是在年帮主死后嫁祸。” 唐子慕道:“林公子所想我们当日也想过毕竟年老帮主对待雷阚十分不薄。这字虽只三笔但经过帮中数位长老、护法确认的确是年老帮主笔迹你再仔细看看便会知道。” 林剑澜又向那字迹看去脸色却有些白那划着笔迹的地面浅下去一些旁边还有一枚折断了指甲想必写的时候极为用力生生将指甲劈裂不禁叹了口气起身道:“若是有人在年老帮主死后以年老帮主手指沾血而写必定不会这般用力这指甲也万万不会折断这必定是他老人家临死凝聚了最后一股力气亲自写下只是还未等写完便力竭而死。” 唐子慕道:“即便如此我们也并未马上认定就是雷阚年老帮主出事后帮中先是一团混乱后来便分成了两派一批人主张先立即下葬然后再行追查而我则力主暂缓下葬派人延请‘神兵张’来查看年老帮主的伤口。” 林剑澜道:“可是那位通晓天下各类兵器的张师父么?” 唐子慕道:“不错年老帮主伤在后背那创口呈圆形并不很大还不到半寸既非剑伤也非刀伤。张师父到此后也并不能确认要求剖开创口帮中大部分人此刻俱都反对如此亵渎帮主遗体是我一力主张才有所查获。那创口虽表面只一小伤内里却有三道极深的内创肺腑均被划开如同在里面绽开一般。林公子若是你可能想象出这兵刃的模样?” 林剑澜见他有考校之意倒不敢大意仔细思忖了一会儿方才慎重说道:“我修习武功不过也才近几年的事情见识尚浅世间多奇门兵刃我都叫不上名字听唐兄这番描述我只大概有个猜测。那兵刃恐怕是三道极细极尖锐的刀片捆做一束外表却像是一根尖锐的锥子刺入体内以后有些什么门道能将那刀片在内弹开!”说到此处望向那血迹淋漓的墙面竟生生打了个寒战道:“那凶手太过毒辣这兵刃刺进去后又将那兵刃合拢生生拔出……” 唐子慕道:“林公子现下你可能明白我的处境么?年老帮主死状本已十分惨烈我却还要顶着众人不服强自要求剖尸验伤早已犯了众怒若此刻无法给兄弟们一个交待林公子你想我在丐帮众兄弟面前还能待得住么?” 林剑澜被这一番反问顿时哑然心道:“唐子慕说的却也是实情若非极力想要追查凶手断不会冒犯年老帮主遗体当时也是力排众议得罪了不少人若查不到凶手恐怕只有负疚离开丐帮一途他一心心擒拿雷阚不愿我再旁生枝节也属正常。” 林剑澜正待安慰听一阵锁链之声拖地而来回头望去却是齐长老带着雷阚步入这间小屋雷阚手脚俱以被铁链锁住他本受了伤又长途奔波自然形容十分憔悴见这屋内状况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嘴唇颤抖张嘴良久也未说出半个字来半晌才“咚”的一下长跪于地虽强自压抑先是一阵低声嘶哑的哽咽一点一滴的挤出慢慢越来越大终于这撕心裂肺的哭声从他喉咙中爆出来。 听这七尺汉子如此伤情林剑澜心中不忍却见唐子慕面色冷漠并不动容向外道:“拿来!” 外面立刻有一弟子疾步走进将一物件躬身递到唐子慕手中又匆匆退下林剑澜定睛一看却是雷阚从不离手的那根六铃长杖正自纳闷见唐子慕将那长杖递到面前道:“林公子你且看看。” 林剑澜之前从未这般仔细观察过雷阚所执之杖此刻拿在手中反覆相看见那杖柄约一寸见方是两截合而为一中间一条细缝似乎可以松动。 林剑澜手上稍微用力将那长杖拧开慢慢向外抽拔一瞧之下却是一条如同长锥一般的兵刃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长锥由三片极细的长刃拼成中端用一小环紧紧束住小环之上连接这一个机括林剑澜轻轻用手一拉那小环瞬时弹至上端三片长刃“叮”的一声轻响绽成三叉虽室内甚暗刃上却仍是闪着逼人的寒光看来甚是锋利与他刚才根据唐子慕描述所做的分析竟是丝毫不差! 唐子慕冷冷道:“雷阚年帮主当日伤口便是你这三叉绞棱刺所伤已为‘神兵张’验定帮中无第二个人用此类兵器你还有什么话讲?你再看看地上这血书遗字年老帮主在天有灵叫你这恶徒终究被我们擒获!” 雷阚一抖迟疑着抬起头来看着林剑澜手中自己的兵刃眼中只是泪光闪闪又跪行了几步到那字前静默片刻下方的砖地已被滴下的眼泪氲湿了一小块口中只喃喃道:“帮主帮主……” 唐子慕挥了挥手那之前的弟子又复进来雷阚并不吱声却如同死了一般颓然听凭齐长老与那弟子将他掺起重新押了出去。 此刻窗外狂风大作已能听到噼里啪啦的雨滴声虽是傍晚时分乌云滚滚如同浓墨一般在上空堆积不时几个响雷让人觉得这屋顶都是一阵震颤。 唐子慕望着窗外道:“当日洛阳城外我曾说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公子冰雪样的人怎地不明白此中道理?’林公子心中误解我意图阻拦你查究真相。” 唐子慕又轻笑了一声道:“今日林公子这番论断十分叫在下佩服年纪轻轻便有这番见地真不简单。只是……” 林剑澜见他欲言又止正自愕然又听他道:“世间之人若有些才能往往自命不凡以为可以左右他人命运或死或生其实常常是弄巧成拙什么也改变不了。” 林剑澜心中只觉异常酸楚虽知即便如此雷阚也断不会是杀害年永寿的真凶他曾经承诺雷阚也在心中下定决心凭己之力要寻出真相但今日却是他自己这番推断将雷阚定了罪送上无法挽回的死路此刻听唐子慕出言隐隐有讥讽之意却无话反驳只无奈抬头向他望去。 此时窗外一道电光照得唐子慕脸庞如雪一般白却不像林剑澜所想有什么讥讽之意反而有一丝无奈和自嘲眼中则盛着浓浓的悲哀却瞬间随着电光的消失隐没在黑暗中。 电闪之后是一连串的滚雷轰声过后反衬得这屋内异常的静谧唐子慕的声音幽幽从窗边传来:“三天后各帮派齐聚此处便大祭帮主。” 第八回 无路见花明 “三天……” 林剑澜闭目端坐于为匡义帮准备的灵棚中刚才他躬身走入这席棚虽四周遮挡了毡布但仍能听到窃窃私语。请牢记 大多数人并不知这位受几位丐帮长老礼遇的年轻人是谁此刻见他是匡义帮中人却引来更大议论虽匡义帮连年大变内情大多数人并不知晓但里面头面人物俱都是扬名江湖此刻看这少年身份不低却从未在江湖中露过面不免各自在心中暗自猜测。 林剑澜本想打坐练功却始终无法静下心来唐子慕那有些阴冷的话语始终在耳边回绕。虽然他内心并不认为雷阚便是那杀害年老帮主的恶人但那血字断不是伪造伤口也无一不吻合况且当时齐藩也在场唐子慕并没有理由欺骗自己。 “三天我又能做些什么?眼看着雷阚被当作替死鬼么?唉自己一个人终究是不行么?不知青叔那边可接到我的书信恐怕丐帮的帖子也会到了到时候谁会来拜祭年老帮主?”林剑澜越想越觉得心思烦乱却知多想无益干脆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终于有些平静下来才整理了一下灵棚之内的铺盖将灯吹息渐渐睡去。 他两路功法同修每日睡时阴阳自然周身运转调和虽是春寒料峭席地而卧却并不觉寒冷。正睡得昏沉却觉怀中好似抱了一个极重的冰块那冰块还不断的动来动去心中大骇迷迷糊糊只道是走火入魔却不知如何解救正着急间胸口又是一阵彻骨的冰冷这一激倒让他清醒许多闭目将内息环行了一周天原来并无什么走火入魔的迹象方缓缓睁开眼睛。 黑夜中只见一双瞳仁黑白分明正对着自己四目相对那瞳仁眨了一眨它们的主人似乎并不知道林剑澜已经醒来将一只小手在他脸上胸前乱摸甚是冰冷。 林剑澜先是惊诧随后不禁噗哧一笑仰身而起那“冰块”被他抱在怀里一动不动兀自睁着眼睛。 林剑澜笑道:“看得清么?我点灯来吧。” 那“冰块”摇摇头道:“点灯不点灯没什么打紧我又看不见。” 林剑澜正要点灯听到此话又将火褶子收起想了想道:“你冷么?我抱你出去走走可好么?” 那“冰块”并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林剑澜将他放下回身拿了张毯子将他包起方将他架在肩上将毡布轻轻撕开一角四下观望见此刻已是深夜除了灵堂内烛光通明旁边的灵棚俱是一片寂静。 林剑澜片身溜出脚下生风没过多久便来到城墙之下寒风猎猎只觉的肩上的“冰块”不住的抖隐隐听见牙齿碰撞之声向上望了望见上方恰好是一处哨楼所在长运了一口气足下用力凌空而起跃至旁边枝头又借力一翻跳在城墙上将他放在哨楼一角道:“你等我一等。”便旋身跃下过了一会儿林剑澜抱着一堆枯枝重又进去将那枯枝点燃劈劈啪啪的一阵烧火声传来哨楼中略微有了暖意。 映着火光坐在林剑澜对面的那砣“冰块”却是白日从灵案旁被唐子慕喝出去的小乞丐。此刻仿佛觉察前方有些暖意不由将身体挪近了一些又伸出那双如枯柴般的小手放在火边取暖。 林剑澜添了几根树枝见那小乞丐只是默默烤火便笑了笑道:“你没有和唐长老这般烤过火吧?” 那小乞丐点了点头仍是不做声半晌轻声道:“我不喜欢他。” 林剑澜奇道:“可是你很听他的话。” 小乞丐将毯子裹了裹稚声稚气道:“我怕他。” 林剑澜听他这般回答倒有些摸不着头绪笑道:“他不会武功你怕他作甚?”见他只是抿着嘴不说话便不再追问一阵阵轻微的柴火声传入林剑澜耳中却仿佛有一丝火光在他脑海中闪现初时星星点点明暗不定片刻便越燃越旺虽心中波浪起伏面色却越平静只是嘴角微微翘起缓声道:“你若是怕他便不要太过接近他。” 见小乞丐不吱声林剑澜又道:“唐长老人很聪明心思又细你和他太过接近不出一个时辰便会被看穿。” 小乞丐畏缩了一下将身体团的更紧道:“看穿什么?” 林剑澜见他强自装做不解叹了口气道:“你连我都骗不过又岂能骗得过他?丐帮中大多是粗心的汉子你初来不久不会关注于你只会当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唐长老却与别人不同。”停顿了一下方接着道:“你其实眼睛并不盲对么?” 那小乞丐闻言抖了一下抬起眼已是满脸恐惧似乎极为害怕道:“你会杀了我吗?” 林剑澜见他这般心中却有些愧疚这孩童如此年幼便沦为乞丐在年帮主收留他以前恐怕日子更为艰苦便柔声道:“我杀你做什么?你的爹爹妈妈呢?” 小乞丐皱眉道:“我没有爹娘从记事起就是那恶人带着我让我装成瞎子跟人讨钱还叫我趁人不防备偷他们的钱如果讨不来便要打我。” 林剑澜心道:“这孩子恐怕是极小的时候便被丢弃或被人贩子拐卖最后落到恶霸手中让他为自己赚钱。”又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抬头道:“我叫小瞎子。” 林剑澜不禁一笑道:“这不是名字比如说我姓林名字叫剑澜。” 小乞丐摇头道:“那我便没有名字了他们都叫我小瞎子那恶人手下还有小瘸子小哑巴。”他见林剑澜神情极为和善想了想又道:“你和爷爷不同我夜里爬到你身上取暖你并没有捏疼我的手。” 林剑澜心道他口中的“爷爷”想必便是年帮主道:“爷爷捏疼你吗?那你不喜欢他?” 小乞丐急忙摇头道:“不是不是。爷爷人很好我被那恶人打了爷爷替我打了他我便从恶人那里逃了出来一路跟着爷爷后来夜里下了雪爷爷就随便躺在地上可是那雪花都不落在他身上我觉得冷便蹭了过去爷爷以为是坏人才捏住我的手看到是我就把我搂在怀里了……”说到此处却已经呜咽哭泣。 林剑澜心中不禁黯然挪到身边揉揉他的头道:“年老帮主人很好于是他便带着你回总舵了是么?可你为什么还继续装成看不见的样子呢?” 小乞丐抽噎道:“我怕眼睛好了爷爷便不会再收留我了。” 林剑澜却心中暗自庆幸松了一口气道:“爷爷姓年别人叫你小瞎子我就取个名字给你叫年小侠好么?”说出口又觉不好心道以后这孩子真的成了侠客别人要叫他年小侠“大侠”甚是古怪刚想重取见小乞丐神情极为高兴双目闪着兴奋的光芒道:“真的吗?这是给我取的名字?” 林剑澜心中一热暗道:“我以前常埋怨自己无父无母可比起他来真是有福的多有外婆疼爱青叔照顾他却从小便沦落在坏人手中连个名字都没有。”便道:“这名字是给你取的。这个侠字是侠义的意思懂么?” 见小乞丐点点头林剑澜将他的手轻轻握在手中正色道:“小侠你为什么害怕唐长老你爷爷遇害可是和他有关么?” 年小侠听到“唐长老”三字抖了一下却道:“我很害怕他但是我爷爷不是他杀的。” 林剑澜一惊不料自己会判断有错见昏暗火光中年小侠一双瞳仁黑白分明语气也是十分坚定道:“你说不是他杀的难道你知道是哪个吗?” 年小侠摇摇头道:“我没有看到。” 林剑澜不由心中失望却又忽然想起一事道:“那晚之事你可曾亲历?” 年小侠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自打被爷爷带回总舵若是他在总舵中留住我便是和他一起住在那个屋子要不我便一个人睡在角落里的那堆乱草上。” 林剑澜回想今日所见似乎在屋内墙角处的确有堆乱草只是屋内凌乱光线又十分黯淡不易记住。 “那晚爷爷却不让我与他一个屋子把我赶了出去我半夜很冷便又偷偷溜了回去又怕他骂我就一个人躲在那草垛里。” 林剑澜心道:“以年帮主的武功又岂会不知有人偷偷溜进他恐怕有所察觉才不让这孩子同屋但他进来了却又不忍心再赶他出去。” “爷爷躺在另一边打着呼噜我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觉得一样东西压了过来盖在我这边的稻草上只露了一条缝可是屋里黑黢黢的我又什么都看不到听爷爷说:‘我还以为看错了人原来真的是你!’声音却是很生气的样子我便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候屋子里面有另外一个人说起话来声音却很好听又爽朗又温柔道:‘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人年老帮主打算怎样?’爷爷怒道:‘我已经差人去杭州请他过来要亲口告知他。’那人叹了一口气声音却透着一股高兴之意道:‘年老帮主这点当真让在下钦佩事情尚未确定之前谨慎如斯不肯到处传扬以免误生波澜。唉现今你虽肯定了恐怕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虽然年小侠十分幼小说起话来也不甚利落只是勉力学舌林剑澜却也大致明白心中一紧暗道:“年老帮主之死果然与青叔要他探查的事情有关他虽然生性豪爽行事却颇顾大局因此不肯冒昧随便张扬结果反而给了凶手可乘之机。” 年小侠吸了一下鼻子接着道:“接着我便听爷爷一声闷哼似乎极为难受道:‘你用了什么?’” 林剑澜道:“莫不是毒么?” 年小侠道:“那人轻笑了一声说的那个词我却未曾听清什么锦缎蓝色。” 林剑澜心中道:“只怕是奇花锦斓瘴当日青叔便是中了那个道士的毒丐帮总舵之中弟子众多若有打斗、呼救之声应可传出可见年老帮主是受了毒害而死。”便沉声道:“且不要管那个接下来又怎样?” 年小侠瘦削的小脏脸上已经被泪水冲出了两行白条大哭出声道:“后来我就听见什么东西碎裂一般‘啪’的一响那时我稍微能看到些东西便见爷爷摔在地上吐了一大口血再也不做声了。我躲在稻草中不知上面盖了什么东西动也不敢动也不敢喘气只盼着他快些离开我好喊叔叔们进来救爷爷。那人并不离开而是静默了一会儿我透过那缝隙只能看见他的腿又喃喃道:‘杭州么?也不知走了几日了。’忽听外面一声轻咳那人十分惊骇道:‘什么人?’我在角落里面吓了一跳不知道外面是谁只盼着那人快快离开喊人求救却听见外面几声轻微的脚步好像走进了这屋子。” 林剑澜心中奇道:“那凶手必是杀了年老帮主灭口又不放心因此有意沿路追杀雷阚却不料这个时候被人撞破只是那人在屋外咳嗽似乎是刻意要让自己被察觉不躲避也不呼喊救命居然还敢走进屋去看来并不怕这凶手真是太过古怪。” 低头看去见年小侠刚才的悲愤却转为害怕便拾起几根柴火又向火堆中丢去那火重新旺了起来林剑澜又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道:“若是害怕我便不问你了。” 年小侠摇摇头伸手出去对着火堆搓了搓有些平静下来道:“那人进来看见爷爷受伤倒地也不惊呼道:‘这便如何是好你竟杀了本帮的帮主想是为了灭口而来如今被我撞破可是也要杀了我灭口么?’虽然他这么说却一点都不惊慌如同往日爷爷同我开玩笑一般的口气。” 第九回 幽径偶有得 林剑澜听他叙述心中已略微有些头绪年小侠又道:“那凶手顿了一下低声道:‘不敢。’” 林剑澜一惊手中紧了紧又急忙松开道:“可捏痛了吗?” 年小侠道:“不痛。”又抬起头道:“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我说的是谁了。” 林剑澜“啊”了一声沉声道:“是唐长老吧。” 年小侠点点头道:“我虽然只能看见他们下半截却见那害爷爷的人略微屈膝似要拜见唐长老道:‘林……公子你怎会在此处?’咦这人却是和你一个姓啊。” 林剑澜道:“唐长老原来竟是姓林么?这倒有些古怪只是那凶手为何要拜见于他?” “唐长老却急忙将那人扶起那人见他掺扶便就势而起道:‘怎的公子竟混迹于此还是早回住所为好。’唐长老在地上踱了几下道:‘杀死年老帮主一事恐怕不是司中所差吧?你虽是司中二号人物也不可随意违例况竟被年帮主看到自己的行踪责任也在于你那道士不是蠢人不会轻易便这样算了。’” 林剑澜听得有些耳熟心道:“他说司中又说那道士怎样听都像是在说东都御寇司可那个云梦稹是总司那戕害年帮主的人又是二号人物那么唐长老又是何来头?” 又听年小侠道:“那人沉吟了一下道:‘公子可是要去告知那道士今夜之事么?’唐长老轻笑道:‘我岂会坏你之事?但若是换了旁人招呼起来即便你能全身而退恐怕也会闹的沸沸扬扬。江湖志士对御寇司不满已久情势如细弦紧绷再有变动势必便会闹将起来群起与御寇司、朝廷抗衡而这责任却是在你今夜之举。’” 林剑澜心道:“他说的不错唐子慕身居丐帮长老之职又助过太湖年帮主所说的江湖各派守望相助之策他必然也知道。” 年小侠道:“我虽然小可也能听出来唐长老是在威胁他那人便许久都没有说话。唐长老又道:‘久闻冠世墨玉乃是司中第二号的人物只是缘悭一面而今一见果然是岁月沧桑也难减阁下丰姿我只是可惜你这般人才不能为我所用。请阁下细想他早已日暮西山能挺过几个春秋大权终究会落在谁之手上?’” 林剑澜大惊心道:“冠世墨玉是什么?并不像人的名字想必是这孩子听差了只是这唐子慕难道竟是御寇司的人么?”几年前因为曹书剑之事搅得匡义帮甚不安宁想到那日林鹏血溅堂前至今都是心有余悸若是唐子慕也是像曹书剑那般混进丐帮妄图颠覆……想到此他竟生生打了个寒战。 年小侠将身上毡子向林剑澜那边围了围接道:“你冷了吗?我就快说完了。唐长老见他犹豫又道:‘今日之事我有个万全之法只是要劳驾你去司中取一兵刃出来他派去杭州的人我自有办法解决。请牢记’说罢便低语了几句二人便迅出门而去我吓的站不起来急忙推开身上遮掩连滚带爬的到了后窗跟蹲在树丛里面。” 林剑澜叹道:“当真是十分侥幸年老帮主听到那人来时便觉有异因此恐怕是将那床被子踢在墙角遮掩你也是你身材太过瘦小竟未惹起他们注意。接下来的事情我大致知道了若是东都御寇司甚样的兵器没有找一个同雷阚手中一样的倒也不难除去了年老帮主又让雷阚做了替死鬼倒也是一箭双雕。只是……那血字却不知是怎么回事。” 正思忖间听旁边又哭了起来道:“他们拿了兵器不知在屋内做些什么许久没有动静唐长老哀叹道:‘他中了毒又被你重手打伤此刻便是给他解毒也逃不过一死了。’又过了片刻我便听到爷爷……他惨叫了一声嘴巴却似乎被人堵住声音嘶哑喊不出来那人似乎要做些什么被唐长老拦阻道:‘且慢待我看看。’过了会儿唐长老慢慢笑出声来道:‘正好正好实在是巧的很一横一竖又一折还是你亲手所写可不就是个雷字么?你此刻想擦掉恐怕也没有这个力气了。’爷爷此刻已经气息奄奄连说了几个‘你’字便再没了动静。” 林剑澜恍然大悟心道初看血字时旁边有抹擦的痕迹原来是年帮主现自己亲手所写的血字中了圈套没来得及抹掉便衰竭而亡。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们夜夜同住而今你突然不在屋中他难道没有疑心么?” 年小侠道:“我看他们走了不知道我要到哪里去爷爷已经被他们害了如果我不回去他们一定知道我看到了说不定就连我也杀了我便摸摸索索的又回了去还未到门口便看见唐长老却在门口处观望眼神冷冰冰的。” 林剑澜点点头道:“唐子慕果然心细如那凶手不知年帮主常与你同住他却清楚的很若是这场骗局日后被一个小乞丐戳破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你如何瞒过他?” 年小侠用袖子擦了下鼻涕道:“我仍是假装看不见拿着棍子乱戳走了进去我明知道爷爷死了还是自言自语说:‘外面太冷了爷爷我要和你一起睡。’然后便到处乱摸摸到了墙角的被子又说:‘爷爷仗着武功好总是不盖被子。’拿着被子便盖到了爷爷身上然后躺在爷爷怀里他身体尚有余温可是变得越来越冷我知道唐长老还在门外看我知不知情也不敢乱动过了好久才听见门外呼了一口气脚步声慢慢走远我那时才敢起身摸了摸爷爷却已经是又冷又硬了……” 林剑澜心道:“他虽年纪小看起来只这么六七岁但打小便在鱼龙混杂的市井之中讨生活心思颇为灵动知道自己若逃了也必会被杀掉丐帮中竟也没有人能看出他的异样就连唐子慕也被骗过。他竟在那屋中依偎着一具尸过了一夜不知当时他心中得有多么恐惧。这几日不知怎样挨了过来想必每日都是如履薄冰实在是让人可怜。”想罢将他轻轻拥了过来。 年小侠将这些天来心中所藏之话一并倾吐趴在林剑澜身上号啕大哭过了半晌方收了声那火堆早已熄灭。二人静静在城楼上待到东方渐白林剑澜见他已经伏在自己膝盖上打起了瞌睡口中兀自叫着“爷爷”咿唔不停顿时想到自己初离家乡时候的模样要比他大上许多也是每日思念外婆而今自己却已长大成*人独闯江湖。 极目远眺见城墙之外的远处一轮浑圆的红日慢慢穿越疏林升腾起来林剑澜呼了一口白气将远处的景色也仿佛蒙了一层雾色摇了摇头将年小侠摇醒道:“我们回去吧。” 年小侠揉揉眼睛向四下看了看重又将竹棍握在手里朝着林剑澜一笑林剑澜也是嘴角微微翘起心中却赞这孩子聪明知道回去了丐帮还是要装成眼盲之人便又将他扛在肩上一跃而下听年小侠在耳边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林剑澜不禁莞尔道:“你可还记得我见你在灵堂然后拉着你的手出去么?你若是眼盲突然有人握住了你的手你应该惊惶失措可是你却神色如常我便有些疑你能看见。昨夜带你来此你烤火的时候也不曾把自己烧到坐的位置恰恰好我便有十成的把握认定你并不是个瞎子了。” 年小侠点点头道:“是这样怪不得你问我有没有和唐长老这样烤过火。” 林剑澜道:“像灵堂之事他稍一琢磨便会知道蹊跷只是现在他事务繁多还没时间细想三日后雷阚便要当着众武林中人的面被当作杀害你爷爷的恶徒处置那天之前我定会想出一个办法你自己要小心知道么?” 林剑澜听他“嗯”了一声方有些放心背着他一路疾驰不多时便重新回到总舵。 唐子慕正在外面迎待刚到此处的各派同道回头见了他们二人面上有些诧异疾步走了过来道:“我还以为丐帮招待不周以至林公子不告而别了呢。”又柔声对年小侠道:“你怎可让贵客背你快些下来。” 若非昨晚从年小侠口中听到当夜之事还只当唐子慕温柔可亲此刻却只觉得他语气十分虚伪林剑澜也笑道:“这倒不碍事昨晚我睡不着出去溜达看他哭的伤心就抱着他出去走走。” 唐子慕点了点头瞧着二人若有所思见年小侠双目茫然有些红肿道:“这孩子跟了帮主没多少天倒极重感情。” 林剑澜将年小侠放下道:“你自己去玩吧若是累了便睡一会儿。” 年小侠点点头用竹竿指着地慢慢一步一步走了进去林剑澜看了一会儿回头道:“唐兄匡义帮可来人了吗?” 唐子慕道:“像是还未过来杭州到此路途甚是遥远恐怕要当日才能赶到看来林公子与这孩子倒是很投缘。” 林剑澜叹了口气道:“的确如此这孩子的经历倒是与我有些类似。”便将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略微讲了一下道:“只是他要比我凄凉的多我一见他便想起以前因此对他有心关照哦对了他是年老帮主带回总舵又是个瞎子我便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年小侠唐兄你看可好?” 唐子慕微微颔道:“没想到林公子年纪尚轻竟经历如此多的人生风浪。小侠这名字很好还是林公子细心在下自愧不如啊。” 林剑澜笑道:“哪里哪里贵帮此刻事务繁杂几位长老既要操心祭奠之事又要安排这么多弟子无暇顾及他也在情理之中。” 二人虚与委蛇了片刻唐子慕方拱拱手告忙拜别而去林剑澜远望他身影忙碌心中却有些烦闷若是匡义帮的人当日才到恐怕便没有什么时间商量对策难道要当日祭奠的时候难么?这岂不是当着江湖众人之面与丐帮难堪? 林剑澜呆立了许久也还是没有头绪却想的有些头晕只得慢慢踱回帐中整夜未眠不免有些困倦倒地直睡到了午饭时分才悠悠醒转听到外面隐约传来人声不禁自嘲的笑了一下心道这么多让人焦头烂额的事情自己还在这里睡得昏天黑地便理了理衣衫一掀帘子走了出去。 昨日灵棚尚有多数空闲此刻已经有些拥挤尚有丐帮有些身份的弟子在门口不断的报进听名头却大多是各门派的掌门人亲自前来祭奠。林剑澜四处张望倒是见到了当日奔赴匡义帮相助的几位前辈便一一去拜见了一番。 庙前人群熙熙攘攘却仍是未看到林龙青差人前来林剑澜慢慢走到这座有些破败的正殿门前见里面那执笛武将却猜不出是何来历驻足良久忽听外面高声报到:“玉剑门掌门前来拜祭!” 林剑澜顿觉心跳不已急忙回头望去见曹书朋衣襟上别了一朵白花一身皂色端的是俊朗不凡心道想必曹书剑年轻时必定也是极为风流倜傥死后多年林红枫依旧一往情深的要为他报仇。 向后张望却是他一人前来不免有些失望又暗自笑道:“林剑澜啊林剑澜你也太傻了这般场合殷殷又怎么会跟着她伯父前来?”便又转了身仍自漫不经心的打量这泥雕武将片刻却听脚步声已经来到身边回头望去见曹书朋也是向内打量嘴角挂着一抹轻笑道:“怎么匡义帮派你前来祭奠么?你虽是林龙青的义子到底在江湖中名不见经传派你来忒有些不敬重丐帮了。” 第十回 定心言不多 林剑澜侧身略微施了一礼正色道:“见过曹掌门晚辈只是出来游历至此正巧丐帮遭遇此大不幸不来拜祭反而是失了礼数至于帮内青叔若不能亲来也定会差合适之人。” “哦是吗?”曹书朋却是若有所思仍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慢慢踱至一旁灵棚躬身而进林剑澜看他表情颇有些莫名其妙见唐子慕匆匆赶到面前道:“林公子巧的很贵帮所派之人也已到了只是他言道既然你在此以你名字通报更为妥帖他还在庙后等着见你你看如何?” 林剑澜一喜道:“既然如此劳烦唐兄快带我前去。”却已经等不及唐子慕带路脚下加快向庙后奔去见两个人俱是素色衣衫一人抱肘而立远远看去像是方铮另一人却手执长剑背对着自己道:“不知为何帮主此次为何明知林兄弟在此还要我们二人同时前来。” 林剑澜大声道:“方堂主岳大哥!” 二人双双回头见到林剑澜面上俱是十分高兴急忙迎了上来。唐子慕看他们已经见面便知趣的悄然离开方铮对他顿时心有嘉许道:“这位唐长老甚是年轻以前从未见过但待人接物却甚是稳重。” 林剑澜道:“且先不要管他我以为你们还要过好几天才能到呢!” 岳灵风道:“林兄弟你的书信刚到帮主便差遣我们启程来此了比丐帮传书还要快上几日。你在杭州破了丐帮捕蛇大阵的事可都传遍了全帮了没想到你习武时间不长功夫却不差!” 林剑澜面色一红将那日之事略微说了一下道:“是我手快将那铃铛拿下也是朱护法十分看重自己名声为人又颇为厚道所以放我一马否则我是万万无法破那捕蛇大阵更遑论带着雷阚逃出。”又嘱咐道:“此事你们千万不要和别人说起丐帮中人铃铛便是身份地位的表征被人夺去自然是极为不体面的事情。” 二人点了点头林剑澜又奇道:“方堂主和岳大哥在江湖中地位都不低其实若是青叔不能亲自来此只派一人便也够了怎么……” 方铮急忙道:“我们一路也是心中纳闷况且林公子你又在这边照应反倒是总堂那边现在只剩下秦、张二位护法真不知帮主有何盘算。” 林剑澜“啊”了一声脸色巨变:“莫非……”二人正待询问却见他又神色如常喃喃道:“没什么青叔必然自己有什么打算。既然来了我们还是按照礼节从外告进才显郑重走吧。” 仍是一弟子高声通传林剑澜才和方铮、岳灵风二人从外而进夹道却是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之前见过林剑澜的人虽知道这少年来自匡义帮却不知他是何身份此刻听了一声“匡义帮林公子总堂堂主方铮、江宁分堂堂主岳灵风前来拜祭”语声更甚见这少年神情肃穆黑漆漆的瞳仁直视前方嘴唇微抿身后跟着的二人倒认得俱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 照例上了香后方、岳二人带着林剑澜一一问候拜会各武林人士匡义帮名头在外林剑澜免不了受众人恭维少年有成之类兜了一圈方回到自己的灵棚坐下林剑澜正色道:“二位功力颇高要留意外面是否有人接近此刻我说的事情千万不能泄漏。” 二人见他神色凝重倒不像开玩笑便点了点头林剑澜将昨夜年小侠所讲重新复述了一遍他记忆群几乎是一字不差事情又是极为繁杂竟说了将近两个多时辰二人听完心中俱是十分惊诧面上也表情也逐渐严肃起来。 方铮道:“怪道以前从未听说过丐帮中有唐长老这号人物他来历成迷不知对丐帮有什么企图。” 岳灵风知道林剑澜对事都是自有一番见解问道:“林兄弟有什么想法?” 林剑澜想了想道:“此事谜团甚多据年老帮主死前之言还有他差人前往总堂请青叔往长安约会一事我隐约觉得和匡义帮有些什么干系却摸不着头绪那‘冠世墨玉’并不像人名恐怕是小侠听错了。” 岳灵风叹道:“多半是听差了他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童能将当夜之事记忆的这般清楚已经相当惊人。” 林剑澜有些担忧道:“只怕那晚的事情注定要让他一生一世都无法忘记了我看这二人并不像是一路的从话中可看出唐子慕对这‘冠世墨玉’有拉拢之意。只是要在短短了两天时间内查出唐子慕和此人的身份何其艰难!后日便要大祭年老帮主雷大哥的性命岌岌可危。唉你们还未来的时候我心中没底现在一下来了两个实在不行便当场揭穿!” 岳灵风沉吟半晌方摇摇头道:“不妥。” 方铮见林剑澜面露焦急之色拍拍他肩膀缓声道:“林公子你且不要着急听我们慢慢说像你所说在大祭之时直接揭穿的确十分冒失。” 岳灵风道:“这般行事其一便是在全江湖门派面前搅了丐帮极为严肃的祭奠万一控制不好反而会变成匡义帮居心叵测你可晓得么?其二不管唐子慕居心何在放弃全部身家投至丐帮但此时已经甚得帮中众人信赖你当面指证他却仅凭一个小乞丐之言若你就是丐帮中的弟子你相信哪个?” 方铮点头道:“岳堂主分析的是更何况这孩子不过才被年老帮主带回来几天根本不足信。” 岳灵风沉吟道:“还有便是最重要的一条林兄弟虽然目前我们三个认为唐子慕居心叵测然而你千万要弄清楚年帮主并不是他害死他只是借机想与那凶手做笔交易从中取利罢了不可凭一己之念处处针对于他。” 却见方铮忽摇了摇手极轻声道:“禁声!” 过了片刻外面脚步声越走越近到了灵棚附近停留了一会儿又复走远三人对视了一下林剑澜被岳灵风刚才一番话警示反而心思清明笑道:“岳大哥说的极是尤其是这最后一条想我自从知道了真相便心心念念要将唐子慕的面目揭穿仿佛着了魔一般。此刻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方堂主岳大哥此事暂且不能再让更多人知道就是你们也要佯做不知只替我暗暗保护小侠就好其余事情若是信得过我便让我一人行事可好么?” 岳灵风大笑道:“林兄弟自己刚独自行走江湖便想揽这么大的局面么?” 再看方铮也是嘴角含着笑意看着林剑澜目光中颇有赞许并不反对只沉声道:“有我们二人在此你尽可按自己想法行事但有一条在先不能牵扯到匡义帮。” 林剑澜见他二人点头答应又觉高兴又觉压力陡增正色道:“我不是没有把握也要强自逞能之人若是事情出了我所想定会找两位堂主商榷。” 虽方铮与岳灵风常常游历江湖但此时正值多事之秋这趟出来反而心中十分牵挂总是待不安稳见林剑澜无事一般甚少出去倒有多半时间是在灵棚内闭目打坐因之前答应过他不干涉他行动所以也不便询问。 终于挨到了第三日正午早有弟子在棚前摆好了水酒以备祭奠之用灵棚之上又多加了几许黑纱白布连成一片更添肃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烟火之气林剑澜抬眼望去见庙前除唐子慕、齐藩、刁北斗外尚有两位十分老迈之人神色郑重看来是另两外长老。 岳灵风轻道:“那长须梳理的十分整齐的是胡长老另外一个面上有块红斑的则是宁长老。” 林剑澜点了点头又向对面望去见那棚角并未挂什么牌子里面坐着一位年纪略长的道士面貌和蔼衣冠整洁手执一柄颜色颇为古旧的拂尘另一人则是年约三十的中年文士二人正自交谈那中年文士忽抬起头见林剑澜瞧着这边略微点头微笑了一下又转头与那道士窃窃私语。 林剑澜心中煞是诧异那道士他是认得的之前与林龙青前往蜀山送信此人正是蜀山的掌门云梦虚道长送信之时他也不过说定会派弟子下山相助此刻竟亲来祭奠看来年永寿生前与他极为交好。而这文士与他同席可见地位声望也颇高不知为何二人前来却没有听到丐帮弟子高声报进。正思忖间听方铮在耳边道:“云道长你是认得的他身旁那人大大的有名便是袁行健袁相公了。” 林剑澜轻声“啊”了一下又仔细向对面望去见他举止文雅喃喃道:“看他却与一般文士没有什么两样。” 岳灵风道:“他本人甚少在江湖中走动他师承哪里武功是何路数武林中人均不清楚。我曾跟你提过自从他去了太湖义军方有了起色‘袁行健’这个名头也是越来越响可能是顾忌叛军人物前来长安凭吊大肆张扬于丐帮不利因此并未通报。” 林剑澜点了点头却听唐子慕轻咳了一声顿时四周肃穆下来见他面色哀戚沉声道:“感激各位江湖义士远路拜祭在下谨代我等贫门弟子顿叩谢。”说罢极为恭敬的一拜抬头又道:“丐帮不幸陡生巨变。擎天柱石毁于宵小之暗手苍髯豪侠不复行义于江湖……”说到此处唐子慕声音竟已有些嘶哑眼圈也渐渐泛红。 岳灵风回头以极轻的声音对方铮道:“听他这番祭词却仍是说年老帮主是死于帮中奸徒暗害。”方铮面露担忧之色回头从林剑澜侧面望去却是嘴角微扬似乎极为自信。 “……子慕无能曾赖救助时慕行侠仗义常羡快意恩仇只恨身躯赢弱不能亲手锄奸……” 见唐子慕嗓音哽咽两行泪水滚滚而下岳灵风向两旁略微一瞄众武林中人也是有的神色悲伤有的神情激愤心中暗道:“这便是说他自己了明知是演戏一词一句却仍叫人动情此人倒不是一般人物。”见林剑澜兀自听的出神还不时略微颔心中极为着急却也无能为力又听唐子慕道:“……三尺幼童仍有义举昂藏男儿岂无片心?贫门势微不乏忠义弟子千里追踪得擒恶徒于洛阳……” 林剑澜暗自赞叹了一下心道:“这便是说的小侠长守灵前了这祭文写的倒也慷慨激昂不乏文采。”他听的摇头晃脑却急坏了身边的二人唐子慕的祭文中仍是表示在洛阳被擒的雷阚便是凶徒看林剑澜却仍是不动声色。 “……热血犹带湿英魂不曾散。今日便以奸徒之头颅以飨英雄之灵!”说罢唐子慕环顾四周凛声道:“将本帮叛徒杀害年老帮主的凶徒雷阚带上来!” 林剑澜轻嘘了一口气悄声道:“前来拜祭的这些武林人士有些尚通文墨大多则都是懒得舞文弄墨的粗犷汉子听他这一片絮絮叨叨的祭文却都这般肃穆的听了下来并未露出丝毫不耐烦。” 庙后已隐隐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越传越近岳、方二人见林剑澜对这祭文品头论足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都几乎蹦到了嗓子眼看着那庙后转角处两名丐帮弟子拖出一个人在年永寿灵前跪下胡子拉碴容颜憔悴二人虽都未见过此人但看样子便是雷阚了。 此时四周站列的丐帮弟子群情悲愤手执长杖敲地铃声震耳欲聋伴着一阵“笃笃”之声却是感觉地面都要震动一般。 唐子慕以手示意这响声陡然停止慢慢步下台阶反身鞠躬拜道:“请四位长老下令。” 第十一回 避刑竟遗恨 台上四人眼神交汇点点头齐藩上前一步清声道:“丐帮帮规凡我丐帮弟子不得以下犯上背叛帮主必须忠于师门尊师敬友不得自相残杀。请牢记雷阚触犯帮规第二条、第十一条、第二十二条先行断去两只胳膊再行杖死!帮规行后取头颅祭奠帮主!” 立刻便上来四名弟子手执利刃那刀锋明亮如雪其中两人将雷阚胳膊架起另两人则长吸了一口气将刀刃放在雷阚肩膀处比了比便高高抬起只听一声短喝两柄刀瞬即落下传来劈裂之声雷阚顿时惨叫连连那两只胳膊已经生生的被砍断掉落地上手指还兀自一伸一曲身躯则扑倒在地不住的扭动呻吟。 各个观刑的江湖人士纵然常年在刀剑下打拼看此情景也不由得有些脊背泛凉心中则都佩服丐帮帮规严厉。 那四名弟子行刑已毕向上展示了一下刀刃便快步下去转瞬又上来八名弟子从手中长杖的悬铃看来俱都是有些地位之人将杖子高高举起其中一人轻喝了一声八杆长杖顿时不住的敲击下去打在雷阚身上出一声声闷响。 那些行刑弟子心中十分痛恨因此下手无情均是用了十成的力道那闷响声慢慢变成如同打在烂泥上的声音雷阚先时还不断痛呼渐渐便没了声音背上早已血迹斑驳趴在那里如同一摊烂肉一般。 齐藩走下台阶弯腰伸出手指轻轻触了一下雷阚鼻下脸上露出一丝快意朗声道:“此贼已经服刑倒毙拿刀来!” 早有弟子快步走来手执托盘齐藩挽了挽袖子一手将刀拿起一手拽起雷阚头眼神丝毫不掩恨意手起刀落一蓬血“噗”的喷了齐藩满头满脸只听他哈哈大笑道:“年帮主!年大哥!今天全帮上下给你报了仇了!”那笑声却渐渐变为哭声极其哀恸。 岳灵风、方铮只看得浑身是汗他们只道林剑澜要临阵点破其中内情却不料他眼睁睁看着雷阚受帮规而死几次要问见他只是凝神向上观望此时听见齐藩痛哭嘴角才略微牵动了一下。 刁北斗面色也是极为沉重下台阶将齐藩扶起重又回到灵前那奉刀弟子将头颅拾起置于盘中交于唐子慕手上见他面色如霜捧着托盘放在年永寿灵位之前又拿起一杯水酒回身缓缓撒在地面上两滴泪水瞬间随着那水酒滴落地上。 众人也纷纷拿起灵棚前早已备好的水酒浇在地上听唐子慕道:“多谢各位本帮已经准备好饭食虽然粗陋谨表本帮感激之情。” 这些人见祭奠似乎已经告一段落方松了一口气却哪有心思用饭有的远路而来已经开始纷纷告别岳灵风将林剑澜一把扯入灵棚之内却见年小侠呆在里面脸上兀自挂着泪珠急道:“林兄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剑澜用手指揩了揩年小侠的眼泪道:“小侠怕是被刚才的阵仗吓着了。请牢记” 年小侠摇摇头道:“我不怕我也听你的话不恨唐长老了你能帮我找到杀爷爷的人吗?” 林剑澜点头道:“这个自然我们拉勾。”说罢拿起年小侠的小指勾了一下见岳、方二人还在那里着急回头道:“岳大哥方堂主我还需要处理些事务你们先去城东门处的同福客栈等我回来再与你们说明这一切。”二人只得相对叹了口气出了灵棚方铮道:“我们现在俱都被他蒙在鼓里只望小公子不要把事情弄砸了才好。” 林剑澜在灵棚内默思半晌方牵着年小侠走了出去见灵棚已经撤去即便今日不离去的也早在城里觅了别的住处只余下匡义帮那处已有弟子前来拆除。 此刻暮色渐沉倦鸟归林一大群投入到庙后那片树林之中喧闹之后便是一片寂静。满目黑纱委地白花零落除了收拾打扫的低等弟子其他人这些天一直忙于追拿雷阚布置祭奠已各自早早歇息年小侠觉得手忽被紧捏了一下抬头看去见林剑澜叹了一口气拉着自己向庙后走去。 那树林中早有一人在那等待树下阴影婆娑将那人拢在黑暗之中只有声音幽幽传来:“林公子我在此久候多时了。” 林剑澜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道:“唐兄我要见见雷大哥。” 唐子慕在树影中微不可闻的苦笑了一下道:“敢莫是信不过我么?既然如此你随我来吧。” 林剑澜并不作声只跟着他慢慢行走却是许久未到便将年小侠抱起背在肩上又在城内约行了半个时辰才到了一处宅院唐子慕登门而进进了几处偏门走到一幢屋前将门锁打开站在门旁道:“今日大祭万万不能让他出去被人看见因此移至此处你进去吧。” 林剑澜心道唐子慕做事的确周密短短说了声“谢”便带着年小侠步入屋内此时天色已十分昏暗一弯月牙在云层里时隐时没隐约可见屋内有一人来回踱步十分焦急见了来人迎上来大声道:“林公子?是你么?”听声音正是雷阚林剑澜大喜急忙扶住雷阚手臂借着微光上下打量道:“雷大哥你可还好么?” 雷阚道:“我的伤不碍事了今日帮主大祭是么?为什么要将我关在此处?林公子你可探查清楚了吗?唉!我真糊涂了既然今日未拿我去祭奠必是你已经洗清了我的冤枉抓获了真凶!” 林剑澜听这连珠一般的问话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将雷阚扶到一旁坐下道:“雷大哥先莫急。”回身正要关门见唐子慕已然拿来了一盏灯笼便伸手接过将门掩好。 屋内终于有了一点灯亮看雷阚神情极是期盼林剑澜拉了张椅子坐下向年小侠招了招手道:“小侠你可认得他么?” 不等年小侠开口雷阚道:“林公子他是个瞎子你招手他也看不见更别说让他认我……”说到此处却见年小侠走至林剑澜身边一双眼睛向他瞧去顿时哑口无言结巴道:“他……他能看见?” 林剑澜道:“你既说他眼盲看来见过小侠你把那晚之事再说一次可好?”年小侠点了点头又是从头开始说起说完了外面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屋内只有那烛台上还跳跃着一丝火光。 林剑澜歉疚道:“雷大哥个中情形极为繁杂说起来实在惭愧至今也不知那名为‘冠世墨玉’的是何人虽我相信小侠所说但一个六七岁孩童所说的话别人却多半不肯信服。我身为匡义帮中人若强出头只怕要道我们匡义帮居心叵测指使垂髫幼童胡编乱造意图不轨。” 雷阚道:“那便如何?今日祭奠已过难道不是表明我并非害死年老帮主之人么?” 林剑澜叹道:“非但那真凶即便是唐长老我也并不清楚他的身份来历他抛弃了万贯家财对丐帮竭力相助说他对丐帮有所图谋又有谁信?那指你为凶徒的血字确为年老帮主所写你要全帮上下相信我们根据幼童之言做的一番猜测推论难过登天!”见雷阚垂头不语林剑澜轻声道:“雷大哥‘雷阚’已经认罪伏刑只是你还活着。” 雷阚有些茫然抬头道:“这是什么意思?” 林剑澜道:“这便是交易了放你一条生路找人替你受刑而我和小侠则不能将那晚唐子慕所言透露半句出去。” 雷阚顿时手足无措哑然半晌扶桌站起却将那烛台碰倒那火苗跳跃了几下便熄灭了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听他低声道:“林公子也就是雷阚仍是被当成了帮中的叛徒我以后便要隐姓埋名的苟活下去可是么?” 林剑澜正在低身摸索那灯盏听到他语气黯然停了手道:“雷大哥实在是时间紧迫短短三天无从追查。以此时看这算得上是最好的结果了。” 林剑澜将那烛台摸在手里道:“小侠去重新点了来。”却听雷阚道:“林公子不用了你们且回去吧。” 林剑澜心中十分过意不去起了身稍能适应黑暗将年小侠拉了过来又听雷阚道:“林公子我语气稍重你万勿介意这一路你已经对我颇为照顾又肯帮我查明真相我自己没有什么本事能得活命已经实属不易了。” 林剑澜道:“雷大哥不要怪我就好你腰腹的伤尚未痊愈短时间内也不宜露面可先在此修养一段时间我和唐子慕有言在先他必不敢对你怎样。”说罢将门拉开一阵凉风扑面而来仿佛长久的憋闷与窒息此时终于能稍微喘息一下仰头见天上却早已不见了那弯月亮被层层浓云遮住竟似又要有一场春雨。 林剑澜轻呼了一口气道:“雷大哥可还记得我当日的话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暂且缓解一时我定会抓到……”话还未完却听身后“砰”的一声闷响这声音如同撞到人的心里面去林剑澜愕然回头迎面那堵白墙上如同绽放了一朵暗色的花黯淡月光下看不清颜色墙下那团身影犹自断断续续道:“我名已污奈何……” 烛台“铛”的一声落在地上方将林剑澜惊醒只觉得一阵站立不稳三、两步奔了进去再看雷阚却是早已没了气息。 林剑澜张了张嘴心里不断的狂呼着“为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见年小侠瘦小的身影在夜色下伫立双目圆睁的看着里面便慢慢的直起身来却觉得脚步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不知怎样才到了门口轻轻将手覆在他双眼之上半晌两道温热的泪水从他手心中滑过。 一阵雷声过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地上。抬眼望去唐子慕犹在院内凉亭中等候双目灿灿的盯着屋内那一身白衣在夜色中尤其刺目林剑澜低头轻声道:“小侠你先到回廊中等我去吧。” 年小侠见他面色十分苍白嘴唇紧紧抿住兀自在颤口气却是坚硬的不容置疑心中虽有些担忧却还是远远沿着长廊跑了出去。林剑澜方回过身一步步向那凉亭中走去。 唐子慕紧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见林剑澜过来轻声道:“不料雷阚这般想不开我会安排人厚葬他。”却被林剑澜一把将衣领揪住一个闪雷下来见他脸色雪白嘴角却已被他咬破隐隐挂着血迹怒道:“在你眼中他不过是一个能得活命却偏偏想不开的蠢人一个人的清白和性命在你看来如草芥一般么?” 唐子慕却不惊慌坦然道:“林公子当日借年老帮主血字构陷他是我的主意但今日我已然按照你的吩咐找了其他人替他一死只暂不能还他清白此事上我亏负了他却已尽力弥补未曾料到他个性如此刚烈是你的失误。” 闻此言林剑澜一愣心中翻涌起阵阵挫折之感颓然将手松开喃喃道:“为何你宁愿掉包都不肯说出那‘冠世墨玉’之名?” 唐子慕理了理衣领道:“你我所谈交易只是不能害雷阚和年小侠的性命并不包括将那人供出来。” 林剑澜道:“江湖中人侠义当先即便不能救活年老帮主性命也要全力为他报仇在你看来这一切俱都可看为是你能从中获利的交易吧。” 唐子慕嘿然一笑道:“林公子莫忘了我并不是江湖中人快意恩仇我虽羡慕但也有我的苦衷。” 林剑澜摇头道:“你的苦衷么?你不到半日便可调来一个面目与雷大哥相似的重犯顶罪也可谓是手眼通天了滞留丐帮又有何用意?” 第十二回 悄隐难离别 唐子慕长叹了一声移步亭边用手接了些檐下滴落的雨水道:“不可说唐某并非无情无义之人此刻可以再在交易上与你加一条我虽不便透露真实身份但隐匿丐帮实为避难可保证不会对丐帮不利林公子你看如何?” 林剑澜见他早知自己担心他对丐帮用意不明不料他轻易允诺却有些不信。 唐子慕见他神色娓娓道:“林公子可知总舵的庙内是何人塑像么?那塑像乃是春秋时的伍子胥一直被奉为丐帮先祖因他落魄之时流浪吴国在街边吹笛乞讨曾道‘富贵穷通不由己’我此时此刻便是这般感想只是他最后终究助姬光成就了一番霸业而我到如今还是沦落丐帮空自哀叹光阴逝去难回转一事无成两鬓斑。” 林剑澜见他也有说不出口的苦衷回头望去亭外仍是雨帘密布心中知丐帮之事只能暂时追查至此百感交集说不清的悲愤、落寞、自责起起伏伏低声道:“既然如此我便走了小侠这般幼小望你不要记恨他说破当晚之事好好待他。” 唐子慕神色复杂沉默了片刻方道:“林公子世间成大事者无一不需隐忍方能成功图作意气之争抛舍性命只能让人悲悯我实实无法赞同。我并不惧怕三尺幼童之言能在丐帮搅起什么翻天巨浪只是爱惜林公子年纪轻轻便有这般才华和见识才与你订约你又何必为他人落魄自责?” 林剑澜苦笑了一下轻声道:“唐兄不懂。”说罢走入雨中唐子慕疾步追出亭去喊道:“你不再去看看小侠么?” 见大雨中林剑澜并不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越行越远逐渐消失于重重雨幕之中。 同福客栈里岳灵风焦急的踱来踱去方铮也坐在床边他见岳灵风如此手足无措倒是第一次道:“岳堂主你先莫急坐下静一静怎的小公子这般时候还未回来?” 岳灵风道:“我哪里急了想是下了大雨被耽搁了。” 方铮见他明明比自己还要担心林剑澜反而嘴硬不禁一笑道:“你我还不了解小公子的个性么?他也说过若无完全把握不会自己勉力行事定会找我们商量况且小公子的武功现今也颇有些火候了。来来来关心则乱不如围炉品茶慢慢等候。” 岳灵风也是一笑坐到方铮对面拿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道:“长安不愧为大唐都城繁华兴旺通达广宇连这客栈中待客之茶味道都属中上之品。” 静听外面冷雨敲窗方铮叹道:“江南这时节已是春草初了不想北地还是这般寒冷幸好房内有这围炉稍能有些暖意。” 岳灵风道:“方堂主恐怕未在初春时来过北方一般都要过了清明方才将炉子、火炕撤去还时常有花开迎春反降冰雪的景象。” 二人正切切低声闲谈却听外面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门“哐”的一声被推开见是林剑澜浑身湿透站在门口满面雨水低头不语瞬间脚下所站之处已湿了一片。二人大吃一惊急忙站起将他扶进屋内却觉得如同扶着一块冰凉的木头一般看他脸色也是白中泛着冷冷的青气牙齿不住的打着寒战。 方铮回头拿了干布将林剑澜脸上头上略微擦了一下正要问却被岳灵风轻轻一拽对他摇了摇头再低头看去见林剑澜脸上雨水方干两行泪水却簌簌滑落抑止不住的啜泣起来断断续续道:“雷大哥我害了雷大哥……” 他一路淋雨行来脑海中俱是迎面那墙上雷阚碰壁而绽开的血花他也曾替百姓出头一掌打死了那官军头目却觉得并无什么歉疚之意还暗自害怕过何时在自己眼中人命竟如此可以轻率抹杀此次雷阚之事却如重锤一般将一颗心震的生疼原来自己这般渺小如何操控人的生死? 方、岳二人俱是默默在身旁守候并不多问一句林剑澜反而觉得越无颜面对想起两日前信誓旦旦的承诺悔恨自己的大意悔恨自己刚入江湖却不知天高地厚悔恨自己看轻了人心……一股脑的懊悔自责与挫败感此刻虽泪水喷涌而出这份情绪中又夹杂着对雷阚的不解与失望“为什么不肯等一些时日?为什么?”就这样过了许久方平静下来岳灵风早已拿了杯热茶放到他的手中。 林剑澜擦了擦眼睛见手心中热气慢慢升腾上来又是一滴泪珠滴落水中此时方、岳二人已差不多猜测出白日处死那个“雷阚”八成只是个替身但林剑澜傍晚离开后究竟又出了什么变故却是不得而知从他口气来看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岳灵风拍了拍林剑澜肩膀道:“林兄弟男儿有泪不轻弹究竟生了何事要一起商量才好。” 林剑澜断断续续将晚间之事一一说出二人皱眉细听听他说完岳灵风松了一口气坐到一旁柔声道:“林兄弟你莫要如此自责。在我看来你这般处理远比大闹丐帮灵堂将事情弄到不可收拾好的多不信你问问方堂主。” 方铮道:“小公子你本意很好我们没有什么有分量的证据想保全雷阚性命又不能搅得丐帮在武林之中丢了面子唯有唐子慕其来历不欲人知又有些地位与他做这份交易的确算的上是最好的选择。他也的确识趣虽知道我们仅凭孩童之言奈何不了他但以丐帮打探消息的本领若是真有人对他起疑恐怕早晚便会把他的真身挖出来。” 岳灵风道:“林兄弟的安排只差在一处便是我们要救他一命的雷阚身上。这次算是一个还不晚的教训人不可轻易拿来交易即便是颗棋子也有其本心。林兄弟你便是识错了他这一颗心。” 林剑澜抬起泪眼有疑问之意岳灵风长叹了一声道:“他对年老帮主何其忠心杭州一事他岂会不知自己前路凶多吉少然定要将你带到约会之所。” 林剑澜“啊”的一声猛的站起岳灵风道:“你现在明白了么?你道他心心念念是想洗清自己的冤枉这便是大错他更想你能抓住凶手为年帮主报仇!能有生机自然是好但他也不是蠢人你晚间讲明了一切他知道能追查到真凶的途径唯有通过唐子慕然而竟为了让自己活命白白放过唐子慕你叫他如何自处?” 林剑澜郁郁道:“我虽誓不向丐帮中人透露半句但却不表示我便也放手不理本想和他说只是暂时缓解一下便着手追查可是雷大哥竟……” 方铮道:“即便你跟他说明他今日不死那‘因为自己而放过凶手’的想法也会越植越深总有一天也会自寻死路。” 岳灵风抚掌叹道:“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雷阚虽然侠义但却也仅止于此。成大事者需能隐忍若是林兄弟你会怎样?” 林剑澜经他二人一番教训开解已经平静许多此刻见岳灵风与唐子慕说的倒有些类似想了片刻道:“若是我能有活命何必假手旁人哪怕力量微薄也要自己尽全力将那凶手寻出报仇。” 方铮面露喜色拍拍林剑澜肩膀道:“这才对你刚才那模样真是狼狈到了极点回房收拾一下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便启程回杭州吧。” 林剑澜摇摇头面色有些黯然道:“方堂主岳堂主我不同你们一路回去了。自从出了杭州用计镇住了朱护法仗着有少许武功得了些小甜头便以为自己可在江湖中运筹自如独当一面。若今日之事我早和你们商量哪会到今天这个地步?雷大哥的死我始终有份责任我曾几度轻许承诺要救他性命还他清白却是一样也没有做到。”见二人又要劝阻自失的一笑摆摆手道:“况且年老帮主之死与匡义帮肯定有些什么关系我怎可一甩手不了了之?这样不但对不起青叔也对不起年老帮主在天之灵。唉你们不用劝我我……我先去了。” 二人见他默默推门出去一时无话可说半晌方铮叹道:“小公子自身不由己被截至江南经历数载智计已十分过人只是这回第一次自己行事便受此挫折心情低落也是难免。”又一笑道:“且不管他到了明早他情绪稍微稳定再劝他同我们一起回去。” 话虽如此岳灵风躺在床上却总是无法熟睡翻来覆去终于捱到了五更从床上一跃而起匆匆洗了把脸将门推开只听“啪嗒”一声有一物件从门缝之中掉落地上低头看去却是一封书信心中暗叹了一下弯腰捡起果然是林剑澜的留书。 此时方铮已闻声醒来岳灵风叹道:“我昨晚彻夜未眠竟未察觉林兄弟留书离开他的东流云步已经深得帮主真传了。” 拆开信件见字迹颇似林龙青手笔却不那般凌厉多了些圆润端秀: “岳大哥方堂主:我走了经历此事才知道我还太浅薄不必为我挂心青叔也说可以在外面多历练历练除了想继续调查年老帮主之事还有帝都附近两个分堂堂主的事情我也想暗地察访我自己父母的事情也不想再劳烦青叔了。另外我还有一言相告匡义帮现在是多事之秋你们要尽快回去青叔刻意将你们二人差遣出来身边无人恐怕是有所谋划若我想的不错恐是诱某人出手然而但愿我的顾虑是多余的望二位一路珍重。林剑澜拜上” 二人面面相觑却不知林剑澜最后说的到底是何意难道帮中还有让林龙青疑心之人么?林剑澜虽不言明却似乎知道此人是谁想到几年间曹书剑、成大夫和晋州分舵俱有叛举不由一阵心里紧急急收拾了行礼早饭都顾不得吃便策马向东南方向奔去。 两匹马刚疾驰而去林剑澜便从客栈院中转角的小门中现出身形看着远处二人渐行渐远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黯然转身上楼过了一会儿方提着包裹走了出去。 出了客栈他却不知应该往何处去想了想若按林龙青的做法还是要租赁一处安静的住所为好既无人打扰也比常住客栈便宜许多。想到此便将包裹在肩上提了提信步沿着长街细细打听盘问偶尔看到有人贴了“吉屋招租”的告示便去交涉却总是找不到合意的房屋。 长安都城庞大街道密密麻麻星罗棋布林剑澜如此走了一个上午早上因想避开方铮、岳灵风二人并未吃饭此时腹内早已空响不已四处寻望竟找不到一家饭店酒肆反而在前面不远处又是一家客栈雕梁画栋看上去颇为不错不由苦笑了一下进去挑了一雅座坐下对小二道:“白菜豆腐炒土豆丝一碗米饭。” 那小二见他挑了雅座本以为是位有钱的公子哥儿却不想只点了这么两样不入眼的菜顿时满脸陪笑变为面露严霜道:“对不起这位您换个座儿可好?这位置有人定了。” 林剑澜知他势力也懒得辩驳摇摇头笑了一下便起身跟着那小二走到角落一处座位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光线过于昏暗。 看他落座小二方懒洋洋对着后堂喊了一句:“白菜豆腐炒土豆丝一碗米饭快着些!”说罢扭头便走竟是连碗茶水都懒得伺候。 可喜的是饭菜上的倒快想是希望这没有什么油水可捞的客官快些吃完了腾出位置林剑澜正吃间忽听外面一阵车轮声和马的嘶鸣接着便是小二极兴奋的喊声:“有贵客到!里面雅间请!” 第十三回 柔肠百回转 林剑澜不禁回头向门外望去果然停着两辆看来外观颇为讲究的马车旁边家仆丫鬟约有十几个却俱都是手握长剑看来这马车中人派头不小。 片刻那马车中步出一个人来却是一位老夫人对手下的几个小丫头叮嘱了一番那几个小丫头顿时站在那马车左右执剑环立。 林剑澜急忙将身影隐在黑暗之中听那老夫人走进屋来沉声道:“将拿手的菜摆上来做的好了这银两便全都赏给了你们。” 听有人短促的惊叹了一声接下来便是一阵忙里忙外的张罗想是那老夫人出手十分阔绰这些小二和伙夫们自然全力侍候过了约有一柱香时辰听小二高喊了一声“得嘞!客官请雅厅用膳!”那老夫人却冷冷道:“不用了我们不进去吃。” 林剑澜斜着眼偷觑过去见那老夫人绕着那一大桌子菜走了一圈店家在旁边躬腰指着一道菜道:“夫人这是本店的招牌菜一品烧鹅味道鲜美又不油腻。” 那老夫人便吩咐一个丫头将这盘菜拿了出去端进了另外一辆马车。半晌听那马车中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叹息了一阵道:“母亲这道菜欲用重味掩盖肥腻用意是不错的可惜入味太重我还是吃不下。”说罢那丫头又将那道菜原封不动的端了出来。 此时大厅里有人看这老夫人来头不小悄悄结了帐走人也有些不怕事的已经开始悄声议论起来。 那老夫人听了这几句话过了片刻大怒道:“我女儿一口都吃不下!还敢叫什么一品烧鹅?”说罢竟将一桌的菜掀翻在地!厅中的吃客俱是一阵惊叫侧耳听去一阵纷沓的脚步声过后顿时寂静了下来想是客人都乘乱跑光大多则是还未付帐。 那店家看这回损失不小生气道:“夫人既然贵千金吃不下那就算了何必这么大的脾气?小店手艺不行您的银子我们无福消受这碗碟破碎和客人走失的钱就算我们倒霉也不敢和您讨要还请各位到别家去吧!” 那老夫人道:“哼这种手艺还敢出来现要是我羞也羞死了!你们从今以后不准再做饭菜生意!” 车内那女子急道:“娘是女儿自己胃口不好你何必和他们过不去绝人生路?” 刚才那势利的店小二却嗤笑道:“这位夫人你们吃不惯倒也罢了凭什么还不准我们作生意?”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脆响那小二捂着脸向后连连踉跄了几步跌倒地上。 林剑澜忙将身体又向阴影之中缩了缩听那老夫人对几个丫头低声说了几句那些持剑的侍女抽出剑来气势汹汹的闯进后堂听得噼里啪啦夹着瓷器碎裂之声和人的尖叫声传来片刻那群侍女又复出来那老夫人才道:“若你们再敢作饭菜生意被我知道毁的可不只是一个厨房死伤的也不会是几个小伙计了!” 说罢迈步出门听几声车响马鸣这群人竟自扬长而去。林剑澜从楼梯下的那团阴影中慢慢走出来见外面大厅中甚是狼藉从内堂6续走出几名厨子和打杂的俱是鼻青脸肿将座椅重新摆好早有人拿了药膏药油之类互相帮着涂抹。 那店家遭此横祸正自唉声叹气回头却见一个少年立在正中东张西望走过去道:“客官我们今日不营业你且别处去吧。”那小二却认得林剑澜惊异道:“咦你倒胆子大刚才居然没和其他人一样跑了还没结帐吧?” 林剑澜见这小伙计虽然势利却也是忠心为着店家一张脸转眼间一边平一面肿便笑着拿了些银钱放在那小二手中道:“可够么?” 小二又龇牙咧嘴的抽着凉气从褡裢中数出了几枚重新递给林剑澜道:“这是找零你还算是个好人不像那批无赖趁乱白吃白喝。” 林剑澜道:“那老夫人煞是厉害你们果真便不再做这饭店营生了吗?” 店家叹道:“长安城里贵人多万一得罪了哪个人家轻轻一捻就能把我们捏成渣儿看她似乎还颇有来头跟赚钱相比还是一家大小的性命要紧啊我晚上和家里商量一下实在不行就回老家算了。” 林剑澜见四周的人面露惧色笑道:“不瞒二位鄙人对武功略懂一二不巧的是之前和那位老夫人倒也有过些交道或许我还能帮你们去说几句好话你们照常经营便是。” 那掌柜闻言回头惊喜道:“这位公子爷必是身怀绝技了!快请上座小二这么没眼力价还不把我房内的好茶泡上一壶!”说罢将林剑澜奉至雅厅上座道:“公子我们这家客栈也算是邻近比较闻名的客栈到我已经经营四代了我们家最拿手的菜是祖传的‘一品烧鹅’也算是长安城里小有名气的一道菜不瞒你说很多西城区的有钱人家都大老远的来定呢。刚才那老夫人却因她女儿胃口不好归咎于我们没来由好不倒霉!”说到此面露期待之色道:“公子你若能从中调停我我……” 说罢竟要跪下林剑澜见状急忙拦阻道:“我会尽力为之店家只是我客羁长安总住在客栈也不是办法不知道你可知道哪里有清净的房子招租价钱好商量我人生地不熟找了一个上午也没有什么结果。” 那小二抢着道:“可巧了我们店主扩充老店有一处老宅子空了出来。”那店主接道:“倒不大地方挺偏僻的既是你要租我便带你去看看。” 林剑澜摆摆手道:“我要先去追那老夫人的马车事后我会再来找你商榷。”说罢拱手出门看了看天色经过一番折腾竟已经过了午后便急急朝着马车行的方向追去。 午后的阳光煞是耀眼透着层层的竹林照射下来落在庭院的台阶之上斑斑驳驳。林剑澜轻轻从墙头翻落立在后院之中见那两辆马车停顿此处后四处俱是一阵张罗只那车中的少女被送来这小屋中却是无人敢来惊扰就是偶尔有经过之人也是蹑手蹑脚走过斜身看去门口回廊下坐着两名丫头也并不多言只是倚着廊柱子打盹。 此时四周越寂静前院的忙碌声也渐渐消失林剑澜轻轻拉了下后窗却是没有上栓一下子便开了那窗子之内又挡了一层极厚的帘子林剑澜不敢造次侧耳倾听了一会儿里面竟一点声音也没有方才将那厚帘轻轻拨开一角向里望去只见对面的门内也是挂着厚厚的帘子桌上只有一根蜡烛在不断的跳跃。若非他这一掀帘子透进来一点光线这白昼之中便如同黑夜一般。 林剑澜揉身翻窗而入重新将帘子掩好却见墙角下堆着几摞书籍码的甚是整齐却有些眼熟将那浮上的一本拿起借着烛光一看上面整整齐齐的写着四个字:“灵风剑法”不禁心中大喜又拿了几本一一看过果然是当日仓惶出逃之时遗留在晋州那家客栈中的书本。 回头望去对面墙边一张雕花木床纱帐半掩床边斜放着一根树枝那车辆中的少女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沉睡着若非面目上的黑色轻纱随着呼吸有轻微的起伏简直会让人以为她已经没有了生命。 林剑澜轻轻走到床前默默的坐在椅子上看旁边那根树枝两头俱是用丝绦缠好一端还打着一条淡紫色的络子手工甚是巧妙繁杂。抬眼见帐内则挂着一柄长剑剑柄上面也系着同色的络子只是式样有所不同。 林剑澜眼中不禁有些湿润涌出无数的疑问却只在心底汇成了一句:“万姑娘为何你会在长安?” 这床上安睡的少女正是万秀林剑澜在那客栈用饭听出了万夫人的声音偷觑过去果然是一心为女治病不择手段的万夫人。 林剑澜本想就如此避过可轿内那声熟悉的话语却让他心里一跳当日地牢时的种种情景分别是那孤寂瘦削的身影此时在眼前晃动。与那店家调解不过是个借口长安城临街的客栈酒肆不计其数万夫人不过是心烦之时找找别扭哪会当真恐怕回过头去连这店在什么地方都不记得。 为何万夫人又带着她来到长安?万剑虹和晋州分堂又如何了?青叔知道么? 可这些却都不是林剑澜最想知道的当时听万秀说话之时便觉她气力比当日晋州初见时越的虚弱看来万秀的病竟是始终未曾治好倒像是更加沉重难道那金冠褶纹蚌竟未起到什么效用么? 林剑澜只呆呆的望着万秀脑海中各种思绪翻涌胸口却始终有股暖意每逢坎坷失意之时总能得到些许关爱从救助林龙青萍水相逢到人生地不熟的江南即便是成大夫别有心机当时也是对他十分照顾更有端木耳鼎力救治。 这次由于自己的大意白白断送了雷阚一条性命他只觉得四顾茫然失意之至不知该向何处却陡遇万夫人母女二人即便万夫人有多么的不是但这闺房之中各样自己的旧物还有那送别的树枝都被万秀如同宝贝一样的珍惜他年龄渐长当年的童年玩伴早已娶妻生子他又岂会不明白? 林剑澜将那树枝拿起仔细把玩那穗子柔丝一般轻轻在他手中拂动如同一阵清流在心中撩动他轻轻将手探到万秀面前的黑纱处感到微微的热气。 那手停留了好久方两指捏起了黑纱的一角正欲掀开却听门廊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林剑澜急忙将那黑纱放下闪到床侧的阴影中心却是一阵狂跳仿佛要跃出来暗自责道:“林剑澜啊林剑澜你某非迷了心窍么?怎可偷入女子闺房之中做此勾当?” 那脚步声到了门外才停下听一人斥责道:“我早已警告过你若无事不可与我联系你怎么反而擅自来了长安?” 万夫人轻声道:“你的药初时还管用现在也不行了。她现下每日昏睡时间竟是越来越长唉不来长安怎么办?你当日许诺一定有别的法子治好阿秀否则我不会将那蚌给了你。” 林剑澜心中震惊之至那斥责万夫人之人竟是成大夫回想片刻便有些明白过来想必阿秀当日模仿的那人便是他了虽然学的有九成像但阿秀毕竟是女孩儿家自己却未听出来。 成大夫道:“我是真心为着阿秀做了大夫这么多年什么药有用什么药没用我心里清楚那蚌若是真能消除百病再造青春我第一个先抢了吞了去。” 林剑澜一愣心道:“这话说的倒也不错世上哪有什么能治百病的灵丹妙药这金冠褶纹蚌唉或许真的只是个邀宠的噱头枉费了我和蔓姐姐他们惹了一身的麻烦。” 万夫人急道:“那便如何是好难道阿秀就这般薄命?” 成大夫叹气道:“倒也不是我家主人结识一人医道比我还要高上几分只是性情十分古怪因此多年没有往来。即便是我家主人出面他也未必肯给阿秀医病。” 林剑澜心中一跳暗道:“不知成大夫说的是哪个名医?”侧耳听去又听成大夫道:“我却有个法子此人对那林剑澜却颇有好感曾不惜耗费内力为其打通了经脉若得林剑澜出面阿秀便有救了。” 万夫人道:“成大夫莫不是开玩笑么?你也知道林剑澜当日被我们毒倒你还曾命我将他一直囚着他怎会出面相助?再说我现在要到哪里去寻他?” 第十四回 急功险入魔 成大夫笑道:“万夫人刚到长安还不知道这边的事情吧林公子代表匡义帮参加了丐帮年老帮主的大祭仪式席位仅在云梦虚和袁行健之下出尽了风头。现下么他还未离开找他还不容易么?再者你和剑虹虽对他不起但阿秀对他可着实不薄啊!强撑着为他走了几十里的路之后数十天都不能下床走路。若是阿秀肯求他据我所知他不会不从。” 林剑澜向万秀看了一眼心中百感交集不料当日救他们出晋州竟让她受了这么多苦自己却一直不知暗道:“外面他们说话声音已经不再刻意压低她却仍是沉沉昏睡恐怕病势真是十分沉重若是她真的求我我是万万不会不答应她的。”又暗自忖道:“只是成大夫说的却是端木道长恐怕又是利用我和阿秀对道长不利但若……若是真的能救阿秀我答应不答应?” 他正兀自迷惘听外面成大夫说了声:“只要你寻到了他让他点头之后一切便看我的。”说罢脚步声慢慢远去显是已经离开万夫人却在外面反复踱了几步长叹了一声道:“一步错步步错阿秀啊娘怎样才能救你?” 林剑澜在屋内进退不是又怕万秀突然醒来只躲在暗处见那蜡烛忽闪了几下突然熄灭想是燃到了尽头屋内顿时一片漆黑。门“吱呀”的一响推开了一条细缝方投进来极微弱的一柱光线想是万夫人在外查看林剑澜屏住呼吸见那门又缓缓合上远去的脚步声煞是沉重。 房间重又一片漆黑林剑澜悄悄翻出窗外却已经到了傍晚十分初春天色仍是日短夜长此时已是暮色沉沉他在竹林下伫立良久既想离去又不忍离去良久方拔足跃出院去。 回到那客栈已经是满堂华灯那店家未得到答复却仍是不敢开业见林剑澜归来自是喜出望外迎上去又不好马上开口相问只交待了小二泡一壶好茶林剑澜见他明明心急如焚却强自忍耐微笑道:“店家已经不碍事了我先祝你财源滚滚了!” 此时小二已经将茶壶拿了上来店家急忙接过倒了一杯推到林剑澜面前正要相谢林剑澜却已经站起身来道:“在下还有事那招租房屋之事……” 店家见林剑澜着急忙道:“公子一走我便将那房子的招租启事撕了去下午已经派人收拾过了我马上带你过去。” 那小二倒颇有眼力价急忙从后房拿出了一盏防风灯笼交给了店家二人方一前一后的出门而去走了约半个时辰才到了一处小小的院落那店家打开门锁将林剑澜让进院去面露歉疚道:“公子这院落太荒凉了些改日我在寻觅个别的去处这几日你先将就一下。” 林剑澜想不到繁华帝都还有这么荒凉的所在见这周围的确甚是僻静无人打扰也不会有什么人关注自己这异乡来客反倒正合了自己的心意转头微笑道:“不必再麻烦你找寻别处了此处就很好。”说罢从包袱中摸出了一锭纹银递给那店家道:“我上午问过一些屋子大概一个月差不多是这个价钱等到了租期我再同你商议可好么?” 店家慌忙摆手道:“公子这不是羞我么?哪能要你的钱!” 林剑澜笑道:“你不必客气你我都不差这些个钱但求一个心安我在此无亲无故以后还要求你多多照顾你若有什么事情我也会帮衬着就收下了吧要不我可就去别家了。” 店家方将那银子纳入怀中忙不迭将各屋门打开他常年做客栈生意经验十足屋内一应必须的用具早已齐备一一介绍过后才独自离去。 林剑澜将门闩好见一抹月色透过疏疏离离的树枝才想起来忙了这么一下午晚饭竟还没吃但也并不觉得饿步入屋中端坐在床铺之上从怀中掏出一本书仔细翻看起来却是离去前从万秀屋中那堆书里拿的正是端木耳留给他的《沉渊心法》。 自晋州遇险林剑澜随身所带的物件具都留在了那里阴阳两路早已调和无间只是《沉渊心法》不能记得全部没有指引只能慢慢摸索不敢太过冒进。乾元劲却早已被他记得滚瓜烂熟不知不觉中总要将这极阳的内力再上层楼苦于这段时日无相应的阴柔功力糅合已经渐觉有些不适胸臆之间似乎有团火气要向四肢百骸冲击一般却不知该如何熄灭。 今日意外重获此书林剑澜自是十分兴奋将那书一页页仔细翻看琢磨翻到后面见“着力之如激流勃表虽湃然下如止水深潭”一句不禁漫吟出声手指更是沿着旁边的脉络图形细细描摹记熟后方闭目敛神按此循行往复觉得略微畅快如泉水不断涌出一般胸臆间那团火焰似乎要被冲灭心中一喜便更加用力却忽的觉得一阵激烈的灼痛爆开来一阵气闷伴随着剧痛暗叫了一声不好急忙收功胸中热气翻腾如同沸水一般强自咬住嘴唇压下半晌疼痛方稍微止住。 方才喉头已经几波腥甜都被林剑澜生生咽下他自修这阴阳同炉的内力以来是头一次经此大险虽立刻止住未再前行却还不知后果如何此刻他已是满头大汗勉强下床喝了几口茶水便疲惫不堪的倒在床上不敢再试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林剑澜再睁开双眼见外面的光亮已经透过门窗直射进来竟有些刺目想起昨晚之事翻身端坐胸口也不再疼痛只是时而火热时而冰凉急忙照常将内息缓行了片刻却并未觉出有什么异样然而此刻阴阳无法交融如同树生了两叉一般。 林剑澜心中知晓恐怕自己的内息练法走入了岔路却不知错在哪里着实有些慌乱胡乱将被子推到一边下了地坐在桌边闷闷翻看心法到昨夜修炼之页对着了一阵子呆只是不敢再练便不再看图形径直向后翻去却见那页背后歪歪扭扭写着一行注解:“若其内如乱涛拍石则虽威力陡增然失阴柔之本又与阳烈之路何异?” 林剑澜不禁惊异出声深悔昨晚一时兴奋竟未曾看得仔细便贸然深进那如泉水涌出之感竟是错了恐怕练到最后便是这书中所言的“乱涛拍石”了若是单练一路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对于试图阴阳同修之人恐怕便要危及性命。 再仔细看去见那注解旁写了一个“耳”字用圈勾上林剑澜方明白这是当日端木耳所注恐怕他便是因为如此修行弄的走火入魔后为白云观的上一代道长所救才有如此感悟又想起临行之时端木耳道:“林小哥只有一件事你要牢记千万不要哪个胜过哪个。” 林剑澜重重拍了一下额头当日只听得糊里糊涂并不知他所说何意经昨晚这番经历才突然想通端木耳之意原是千万莫要阴柔压过阳刚抑或阳刚胜过阴柔同生同长才是正途而非此消彼长昨夜他恰是图一时畅快妄图用沉渊心法将那股灼热压熄方遇此劫难。 此时林剑澜豁然开朗反倒暗自庆幸便不理忽凉忽热的感觉缓缓消合融炼虽每行一处经络、每在一处穴道交汇甚是艰难但却知这是正途练起来竟不知疲倦过了极久才循行了一周再睁开眼睛却已经是饥肠辘辘腹内空鸣了。 林剑澜将昨夜的残茶倒了一杯喝了几口方走出门去寻了家酒店狼吞虎咽了一番品着茶从楼上望去见长安街道如棋盘一般规整那“格子”中则填满了大大小小的房屋商号前几日密集于长安城中各处的着孝丐帮弟子早已散去只在林剑澜脑海中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谜团无法解开。然而他心中此刻却是最放不下万秀的病情空想了一会儿才结了帐端详了一下天色又向万夫人的落脚之处奔去。 连续几日林剑澜除了练功外便是每日将近傍晚的时分去万秀屋外的竹林中待上片刻虽然知道万秀平日也多半是在病榻沉睡却不再进那屋中去。 此时林剑澜伫立在万秀窗外想起这些天已经渐有消息传来有人到处询问匡义帮的公子现在何处落脚恐怕便是万夫人所差早晚便会打探到看着这曾经救助过自己的女孩儿每日沉睡到暮色沉沉若是她开口相求自己又明知成大夫对端木道长必定是心存不良到时该如何答对? 各种思绪纷纷扰扰竟不知不觉已经站了许久忽听一声响动旁边的窗子被推开林剑澜急忙蹲下听万夫人道:“阿秀饭菜我放在桌子上了都是为娘琢磨了许久才做的你好歹尝一点。” 万秀道:“娘你为何要找林公子?是不是在晋州那个人又要让你害他?” 万夫人道:“害他做什么我只要他答应带你去找人看病。” 万秀的声音略微有些赌气道:“我不信。” 听里面万夫人将门打开道:“只等我找到林公子你求他带你去看病就好为娘不会骗你。”说罢将门关好离开。 半晌听屋内才有些响动林剑澜慢慢起身闪在窗扇侧面向里望去烛光下看不清出只见一个少女倚在床头勉力撑起一条胳膊伸手将那树枝拿在手中重新靠在床头不住的轻喘轻抚着那树枝上的穗子不时在手指间缠来缠去过了一会儿方又支起身子将树枝驻在地上慢慢下得床来却没走几步脚下便一软整个人都栽倒在地上。 林剑澜本已看的一阵揪心见她摔倒顾不得许多急忙跃窗而入到万秀身前扶住见她抬起头来却是第一次这般近的看到她容貌十分清秀脸色煞是苍白由于过于瘦削下巴显得尖尖的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鼻翼两侧略微有些浅浅的雀斑手中握着的肩膀则如同只剩了骨头一般。 万秀先是惊恐之至见那背光的面容似乎有些熟悉只用黑的如同深潭一般的眸子望着林剑澜半晌方轻呼了一声急忙挣脱开来向床上摸去抓住一物挡在脸上却是平日遮挡的那幅黑纱轻笑了一声道:“林公子我……我吓到你了吧。” 那笑声听起来却十分勉强简直如要哭出来一般林剑澜心中一酸微微用力将万秀扳过身来轻轻将那面纱摘去道:“没有阿秀你很好看你从没见过自己的容貌么?” 万秀嗫嚅了一会儿方抬头轻声道:“林公子我的肩膀疼。” 林剑澜才惊觉自己竟一直紧紧握着万秀的肩膀急忙松开见万秀额头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歉疚道:“我太用力了阿秀你能站起来么?” 万秀露出喜色道:“林公子你叫我阿秀么?” 林剑澜陡然想起当日万秀言道:“我……我单名一个‘秀’字你再见到我不必万姑娘、万姑娘这样叫只是……”虽话未讲完语气却甚是孤寂难怪今日自己叫她“阿秀”竟这般让她高兴便也笑道:“我既叫你阿秀你也不必叫我林公子了。” 万秀愣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又摇头道:“烦劳林公子扶我一下我……我实在没有什么力气。” 林剑澜见她仍是这般称呼却不忍再多说急忙用力将她掺起扶到桌边坐下只觉得她身躯颇轻即便自己助力此时也是气喘吁吁甚是疲惫心中暗自纳闷不知万秀到底是何病症竟如此难以医治。 第十五回 弱质谁堪怜 桌上饭菜样式并不很多林剑澜将盖碗一一掀开香气顿时扑鼻而来见菜式俱都颇为精致想是万夫人为着女儿用尽心机所制粥碗中那稻米从未见过略微带些碧色林剑澜端到万秀面前道:“阿秀你身体实在太过虚弱应多吃一些。请牢记” 万秀苍白的脸上隐隐现出些红晕拿了勺子低头慢慢吃起来却是吃了不到半碗便推到一边拿起丝帕轻轻擦了擦嘴笑道:“总觉得胃口一直不好今天吃的比往日都多了。” 林剑澜心中暗道:“每顿只吃这么一点难怪她如此瘦削无力。”却不将这担心表露出来开玩笑道:“你有万夫人这位母亲真是让人羡慕哪道菜不是天下人求而不得的?只有你天天能吃到却还总说没有胃口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万秀也是一笑臻低垂只是用细瓷般的手轻轻抹着碗边林剑澜道:“阿秀你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什么连走路的气力都没有了?” 万秀缓缓道:“我并不清楚是什么病症只是打小便没有什么精神听娘说我常常走了些路途就吵着要人抱我爹娘开始只是以为我是爱撒娇后来到了七、八岁的时候才现我的确是行走不动若是摔跤或绊倒了十有**骨头便有些断裂受了些许惊吓便会晕了过去这才知道我恐怕是得了什么怪病到处延请名医却都是没有个定论药方子倒是开了不少。” 林剑澜听她所言不知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语气却甚是平静淡然并没有什么怨尤之意想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安慰之语。 万秀见他紧皱眉头面色颇为难过抿嘴笑道:“唉说这些做什么?林公子那些书自你从晋州离去我便差人从客栈取了来你遗落在我家中的那些物件我也从来不许别人碰怕被什么坏人拿了去。”说到此处语声降低想是仍自为着自己父母当日所为歉疚。 林剑澜忙道:“幸好有你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些书……啊!”面上却是一喜急忙站起拿了几本过来道:“这些书是青叔从我父亲所留的书中挑选当日青叔看我的经脉有些古怪症状因此拿的俱都是些医书药典里面还颇有些珍本我虽不懂医术也可在里面慢慢寻找或许有什么世间没有流传的偏方也说不定!” 万秀却不像他那般兴奋只淡然一笑道:“其实我觉得现在这样也很好无忧无虑又能和林公子这般说话聊天我……我也算了了一桩心愿了。” 这话却透着一股隐隐约约的少女情怀说出口二人俱是有些尴尬林剑澜怔了一会儿方将那几本书收好道:“阿秀天色已晚我要走了若是无事我定每日晚上都来看你你要保重。”见万秀点了点头才重新跃窗而出。 几日下来林剑澜俱是夜晚时分来陪陪阿秀却不再逗留太晚只是换一些未看过的医书便回到住处练功完毕便彻夜翻查转眼间一堆书俱已被他翻了个遍已经记了密密麻麻的一堆。请牢记 林剑澜将最后一本书合上轻轻压在那些散乱的便笺之上推门而出凉风袭面身后的火苗顿时一阵跳跃桌上的纸张也出一阵哗啦啦的脆响远处鼓楼中隐隐传来几声鼓响片刻又听到临近街道上巡行的更夫打出四声较为明晰的梆子响声原来竟已四更天了。 林剑澜轻轻叹了口气一片清辉下面容难掩失望之色这些天的努力查询竟无一些进展诸如“四肢乏力骨脆易裂”“软弱无力常易惊厥”“不堪远路不耐劳作微惊即致晕厥小跌常有骨断”等症状俱是在书中查到的极为符合阿秀的病情都与再普通的一例病症对应民间叫做“软骨病”治疗也颇为简单并不算什么疑难杂症不外乎“以骨养骨”、“膳食搭配无需用药”、“不宜长久卧床缓步走动渐有成效”等说起来便是辽东俗话说的“吃啥补啥”。可万剑虹是匡义帮分堂堂主万夫人又是从“第一厨”家嫁出去的从小到大阿秀哪会在吃喝上缺些什么? 眼见辛苦忙碌几天虽查到了一模一样的病症和疗法但却普通到了极点让人无法置信林剑澜不禁沮丧万分暗道:“这样与一无所获又有什么区别?” 林剑澜闷闷走回屋中见有几张纸页没有压好飘散在地一一拾起见上面俱是写着他抄录的治疗之法大体雷同其中一页还特意抄写道:“有海客从东而来言海外有丈长大鱼杀之取肝胆服用可解。然软骨病岂需此周折乎?只作笑谈耳。”苦笑一下林剑澜将这些纸张胡乱堆在一起扔在簸箕中再也不看一眼。 他心中却始终放心不下略微养了养精神后照常打坐练功到了午饭时分便急急奔至客栈央求那店家用大骨好好熬一罐浓汤听闻若要炖到火候还颇费一些功夫他便挑了处临窗的座位慢慢等待。 林剑澜知道这汤的味道必定不及万夫人所烹饪之万一但或许越是讲究的人家越不一定吃这些粗糙的东西。他心存侥幸到了傍晚时分店家将汤盛在瓦罐之中仔细拿了棉布袋子装好林剑澜便立刻抱在胸前飞身而出转瞬即逝把那店家看的目瞪口呆心中暗自惊道:“我的娘唉飞来飞去简直神仙一样!” 到了万秀的住处那汤仍是滚热林剑澜面上却已沁出了汗珠万秀见他宝贝似的捧着一样物事慢慢将袋子剥开掀开里面的瓦罐盖子一阵白气顿时冒了出来。 林剑澜有些羞赧道:“我托人炖了些汤味道自然不及你母亲但或许对你病情有些助益也说不定。” 万秀一愣沉默了片刻才盛了一碗慢慢喝完后抬头笑道:“这是骨头汤吧?与我妈妈做的颇为不同别有一番味道很好喝。” 林剑澜道:“是么?没想到你一下子便尝了出来。” 万秀笑道道:“嗯她常做给我喝给我吃的菜或多或少都要用些骨头炖的汤。” 林剑澜心中暗道:“果然如此之前他们延请大夫所诊治的病症也是软骨病了唉世间哪有什么侥幸之事我能想到的别人岂会不知?” 万秀见他面露失望轻声道:“林公子我的病情已然如此你万勿再耗费心神你……快些离开长安吧。” 林剑澜“啊”了一声心道:“明明那日万夫人嘱咐过她她为何不求我带她去看病?她若真的求我我如何是好?”竟一时呆住却听万秀道:“林公子怎么了?” 林剑澜回过神来忙随口答道:“我在长安还有些事情只是刚才想到女子在江湖走动为了少惹麻烦带着斗笠之类以轻纱掩面也是有的但也未见过像你这般终日如此连手指都不肯露出来。” 他本是随意问问原也没指望万秀回答却见万秀蛾眉低蹙神情大变看来这问题竟十分难以回答正要开解听万秀低声道:“林公子我终日如此也是有个缘由的唉你若想知道明日不要这个时候来趁着天亮到此我告诉你好么?” 林剑澜听她语气十分坚决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略有些讶异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明早便过来看你。”说罢将那罐子包好仍是穿窗而去。 万秀凝视窗外竹林随风轻动出一阵阵微响如同雕塑一般动也不动半晌方轻轻喟叹了一下疲倦的趴在桌上桌上的烛台慢慢积了厚厚的一层烛泪两个丫头推门而进似乎早已见怪不怪将万秀掺到床上安置好又将窗子掩上帘子挡起才又离去。 林剑澜却是天刚大亮便出了门他几乎一夜未睡思虑了一宿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即便成大夫对端木道长有什么图谋若是阿秀开口一定要带她前去医病。以自己现在的武功虽不及成大夫却还能抵挡一阵莫耽应该也算是个好助手若有变故诡计尚可避免看样子阿秀的病却无法多等只能冒险一试。 虽脑海中思绪繁杂脚步却快林剑澜一路想着不觉已经到了见窗子早已推开只是帘子还未卷起他轻轻掀开一角向里看去见万秀早已坐在窗边仍是往日的打扮一身裹的严严实实正也将头侧了过来向他望去道:“林公子我将那两个丫头支走了你从那边正门进来吧。” 林剑澜想起自己一直跳窗而入颇为不雅面上一红转身绕至前门果然没什么人在推门进去后走到万秀身边道:“我还是第一次从门进这个屋子看你这个样子我倒想起了当日你在晋州便是这身打扮学你母亲说话瞒过了守卫。” 万秀默然良久方道:“林公子是不是想知道为何我始终都是这副样子?” 林剑澜忙道:“我昨天只是随口问问阿秀你原不必这么认真。” 万秀摇摇头将手腕上的黑纱撩开伸出窗去林剑澜不知她要做些什么不明就里的呆在那里却见万秀的脸色越来越白双唇被紧紧咬住越没了血色脸上汗如雨下那手腕先是一阵阵轻微的颤抖万秀勉力用另外一只手扶住却仍是无法止住渐渐全身都跟着抖动起来仿佛忍受着极大的苦楚一般。 林剑澜这才惊觉急忙跃起将那帘子拉开却不由自主的轻呼了一声万秀裸露在外面的那只纤纤玉手曝露在阳光之下早已是晒的红肿不堪林剑澜将这手拉了进来细细看去上面已经晒出了一串串水泡又是内疚又是心疼道:“阿秀你……”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万秀轻轻咝了一口凉气勉力笑道:“那日你问我是不是从没见过自己的容貌我小时候是见过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旁人都能自由自在身处其中的阳光照在我身上便会如同被火生生灼烧一般疼痛还在其次凡是被光线照过的地方俱是红肿不堪我爹娘到处索求名药才恢复了些许只是因为水泡脸上却多出了很多斑点和以前的样子大不相同了。” 说到此处万秀眼角已经浸出泪花也不知是疼痛所致还是往事伤情林剑澜听的一阵难受将帘子细细掩好道:“阿秀你对我说了就好何必这般自残受罪?” 万秀吸了吸鼻子笑道:“这有什么打紧?从那时候起我便是这样的装扮一丝一毫也不敢见着光亮这种滋味是这几年头一次回味倒有些怀念呢。” 林剑澜知她其实此时手上和心上都是疼痛万分却仍是强做坚强与自己说笑没来由的心中一紧哽声道:“你还逞强哪里有治这灼伤的药膏么?” 万秀指了指床边的一个柜子道:“第二个右边有个碧色的瓶子便是了。” 林剑澜急忙拿了来拧开瓶塞用手蘸了些微微感到指尖凉润另一手却已顾不得什么礼法拉过万秀那只伤手低头轻轻涂抹听万秀轻声道:“我后来便想虽然不能晒晒阳光但总可以在夜里吹吹凉风看看月色爹爹妈妈也对我这般疼爱这样一直下去也很好。” 话音刚落却是一滴水珠滴在那正在涂药的手上林剑澜愕然抬头见万秀看着自己双眼已满是泪水断断续续道:“可是我又认识了你们忍不住要羡慕蔓姐姐为什么我却这样的倒霉生了这两种治都治不好的怪病?唉也许真是前世我做了什么恶事吧?若是能像蔓姐姐那样哪怕一天一个时辰……”说到此眼泪已经滚滚而落有些滴在林剑澜手上还能感到一丝温热---- 友情推荐---- 短刀:《斗煞狂人》 第十六回 独忆月华洁 林剑澜只看到万秀的泪水映着微弱的灯光静静的流淌脸庞上既有希冀又有绝望不声不响的将药涂完仔细将那黑纱重新覆在腕上站起身来道:“阿秀你母亲现在何处?” 万秀猛的抬起头来刚止住的眼泪又急得快要流了出来拉住林剑澜不停摇头道:“我是她的女儿她若是说了谎我一下子便能听出来她定会借机害你你不要去找她快离开这里。” 林剑澜柔声道:“阿秀不必担心你必定已经有些累了好好歇着吧。”说罢将衣袖轻轻挣开出门而去却见外面屋宇重重回廊繁复并不容易找到万夫人所在心一横跺脚飞身奔至院外沿着院墙一路走到正门见几个喽啰守在门口上前道:“在下林剑澜你们家夫人正在找我快去通报!” 那几个喽啰先是一愣这名字的确是万夫人命人到处打探的不敢拖延互相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看着林剑澜一人急忙跑了进去。 不消片刻那人重又跑了出来面色焦急道:“夫人请你进去快请。”又向那两个喽啰道:“还不快请林公子进去。” 那二人立刻会意绕到林剑澜身后生怕他跑掉一般林剑澜一笑迈步而进穿过几道厅堂才来到一处雅静所在看来并不是会客的大堂一人站在屋中缓缓回过头来面带微笑沉声道:“林公子许久不见了。” 声音仍是那般慈祥温厚若非林剑澜亲身经历又亲耳得闻她与成大夫的对话万万不会想到这温婉的老夫人做起事来却是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万夫人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道:“林公子请坐这是冰山雪水所煮的今年第一道春茶是我娘家差人送来虽不是什么千金珍品倒也颇为清香可口。” 林剑澜明知她有求于己必定不会在茶中再做什么手脚却笑着将那茶杯推开道:“我家乡有句俗话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万夫人的茶自然是好的可是晚辈无缘享用。” 万夫人并没有一丝尴尬之意安然坐在一旁道:“上次得罪林公子是愚夫妇的错听闻公子回到总堂极力为我们夫妇开脱我和你万伯伯早已铭记于心这几日来长安有事正巧听闻林公子也在此处便命人到处寻找务必要一表感谢之意。” 林剑澜道:“万夫人其实你们是为着万姑娘可怜天下父母心晚辈早已不再放在心上更何况我和南海派的那两位弟子也并未受什么损伤只是万姑娘对我有恩晚辈常常铭记于心昨日偶然听些江湖朋友说万夫人在打探我的下落便冒昧前来拜见不知她病体可好些了?” 万夫人面露忧虑摇摇头道:“林公子若非阿秀的病症古怪难医我当日也不会打那金冠褶纹蚌的主意只是至今她也没有什么起色。” 这句话倒是实情林剑澜心中觉得她手段太过恶毒对她又恨又怜明知故问道:“我听说那蚌能医百病难道竟没有什么效用?” 万夫人道:“林公子哪里知道那金冠褶纹蚌被我们托了一位颇有些门路的朋友重又交还御寇司去了林公子和那两位早已不在御寇司的通缉榜单之上了以后再出来行走少了份担心也算是我们一番赔罪之意只是阿秀的病唉却耽搁了。” 林剑澜见她神色如常毫无愧意心中着实对她这心口不一的功夫无可奈何不想再与她扯下去直接道:“既然万姑娘的病竟是为了在下才被耽搁万夫人若有什么需晚辈效力之处无不从命。现下晚辈还不会离开长安若平日无事定会再来探望前辈和万姑娘病体。”说罢起身告辞。 听到此言万夫人面上自是难掩喜色一直将林剑澜送出门去浑身一松急匆匆转身入内。 过了约半个时辰林剑澜方又从旁边街道探出身来他本以为做此许诺万夫人必会迫不及待的与成大夫联系或可跟去一查究竟没想等了这许久里面竟是一点动静也无想了想不觉哑然失笑这么大一片院落必定还有若干其他边门角门一个人在此哪能顾得全部人出出入入? 林剑澜回到住处想到成大夫武功深不可测要赶紧冲破这层功力的关窍才更为稳妥些。唯一可以庆幸的是阿秀为人并不像她母亲一般心地颇为善良若有什么不妥之处定会提醒。 果然不出所料林剑澜再次拜访时万夫人便已迫不及待未等他落座便急忙道:“林公子上次你曾说过若有什么需要帮忙之处……” 林剑澜顿时会意接口道:“晚辈定然全力相助万夫人有何事交待但讲无妨。” 万夫人迟疑片刻道:“不知林公子可认识白云观现在的观主?” 林剑澜道:“这个……晚辈的确有幸与白云观主相识曾经受过端木道长的救命之恩。” 万夫人点头沉吟道:“原来是姓端木么?果然是他我也是听人说起那位道长医术高兼之内功深厚既然是救过林公子的性命想必传言不需只是脾性古怪常人难以请得动他下山医治。听说端木道长对你倒是另眼相看不知林公子可能帮忙相请。” 林剑澜笑道:“的确如此即便当日端木道长为我理脉也是青叔带着我亲上白云山拜见几次恳求方才说得动他只是那次因为成大夫之事却险些害了道长让青叔和我好生内疚。”说罢将茶杯拿起轻饮了一口却暗自抬眼看万夫人神色。 万夫人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道:“这件事帮主早已快信通递各个分堂要防备于他事情经过我们也略微清楚一二唉不想成大夫在匡义帮中待了几十年最后竟做出这等样事实在让人难以置信。”说到此处连连摇头叹息语气甚是感慨。 林剑澜见她装模作样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心道:“上次成大夫便是处心积虑的要将道长劫至长安我岂能如你们的意?”便叹道:“有了上次的风波即便端木道长对我青眼有加也万万不会下山诊治只能我带着万姑娘亲自上山拜见他或有机会晚辈也不敢担保他就一定会答应。” 万夫人思索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也没有办法毕竟是有求于人亲自上山还显得恭敬些我明日便准备些礼物同你前去拜见。” 林剑澜摇手道:“万夫人端木道长脾性甚是古怪不喜人多即便当日他同意给我医治也执意要将青叔‘请’下山去白云山又是道观之所若见了你和万姑娘两个女施主万一心烦起来反而不妙。” 万夫人顿时满脸失望喃喃道:“这便如何是好?” 林剑澜道:“万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万夫人还信不过晚辈么?再说匡义帮内俱都是一家人我定会待万姑娘像亲妹妹一般万无一失。” 万夫人仍是极不情愿道:“唉林公子阿秀打从生下来从未离开过我身边容我再想一想可好?” 林剑澜心道:“她这不情愿中倒有一半是真心为着阿秀母女连心不忍离别。”想罢起身道:“晚辈想去探望一下万姑娘病体不知是否方便。” 万夫人听他询问忙道:“林公子不必见外我带你前去便是。”说罢出了门在前面边引路边道:“我已经交待过这些喽啰丫头了你是帮主的义子这里任由你出入。” 到了万秀房门前林剑澜见门窗仍是紧紧关闭仿佛无人居住一般万夫人先是轻轻叩了叩门听里面一个柔柔的声音道:“是母亲么?” 万夫人应了一声将门打开一条缝隙林剑澜向里望去见一盏烛台放在床边高几上万秀并未将脸遮起只低着头斜倚在床右手中拿着一卷书册观看左手则轻轻卷着鬓边的一缕丝不住的缠绕。 万夫人急忙将林剑澜让进又回头将门紧紧关好喜道:“阿秀你看谁来了?” 万秀抬起头来二人四目相对他们早已见过多次此时却均要佯装初见半晌林剑澜方道:“万姑娘多日不见你还好么?” 万秀又低下头道:“多谢林公子挂念恕我病体沉重不能下榻相迎。” 万夫人道:“阿秀林公子特意看望你你陪他多聊聊为娘还有些事情要先离开片刻。” 林剑澜知她是着急与成大夫商议侧身让过道:“万夫人不必在意晚辈正事要紧。”见万夫人点了点头开门匆匆离去林剑澜方轻嘘了一口气回头见万秀精神看来比前几日倒好了些看着自己似笑非笑道:“林公子今天也说了谎什么多日不见?” 林剑澜也笑道:“你倒狡猾不肯先说话害的我要撒谎。”说罢神色却郑重起来道:“阿秀我应了你母亲。” 万秀脸色一变低头道:“你不该不我不该怪林公子是我自己不好若不是那日我向你哭诉你怎么……” 林剑澜忙笑着接口道:“阿秀千万不要这么想你当我是个傻子么?好歹现在我知道里面必定有些什么勾当处处都仔细防备便是白云观主和他的弟子武功俱都十分不俗你不要担心还有就是……” 万秀急道:“还有什么?” 林剑澜道:“阿秀想知道虽然我学人家说话的功夫不及你但也可学给你听听。”说罢将刚才与万夫人之间的谈话大概学了学阿秀听的时而蹙眉时而高兴林剑澜话音刚落便见她抬头道:“真的么?你一人带我去白云山吗?”眼神中止不住的一股兴奋烛光下格外黑亮。 林剑澜叹气道:“你这姑娘你妈妈还舍不得你一个人走你却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万秀有些黯然道:“我知道她舍不得我这么多年她不管做什么事情或好或歹都是为着我这个女儿。我却总是暗地里责备她其实我又有什么资格说她呢。” 林剑澜道:“我不过是随意开个玩笑罢了你还这般较真么?对你母亲来说我们可是‘初次相见’若停留过久只恐让她生疑你好好歇息我走了可能这几日便不常过来探望你等她有了答复我再来你自己要多保重。” 万秀点了点头回身将那悬在床头的长剑拿到手中递给林剑澜道:“林公子你把这长剑带走吧现在取走我妈妈也不会起疑了。” 林剑澜将剑接过方开门离去随意逛了几条街道才到马市中特意订了一辆马车又去那家客栈所在找到那店家略微交待了些许事情走了这一大圈到了夜晚时分方回到住处却是毫无倦意。 院中微风习习吹来却夹杂着丝丝柔柔的暖意长安早已换了晚春天气人也俱都换上了单衫林剑澜将那分别许久的长剑抽出见那剑身在月光映照下依旧明如秋水一泓波光闪耀想起当日烟花乱落如雨林龙青以剑掘土誓不再涉足武林恩怨却还是重回江湖。 林剑澜将那剑轻轻舞动依着流云剑法练了一会儿却实在是没有心思呆呆望着那剑柄处的络子经纬交错环环相扣觉得如同身陷泥潭一般漩涡暗流不知在何处涌动一个又一个的谜团悬案如夹缠不清的乱丝解不开斩不断幸好竟巧遇万夫人母女牵扯出成大夫来或许陪伴万秀医病能让自己有些查获。 至今他竟已独留长安十数天也未曾与林龙青联系想到此有些隐隐担心回到屋中仔细将那蜡烛芯剔了剔铺开纸张浓浓的蘸了墨借着烛光书写起来。 第十七回 今游多歧路 按林剑澜所想无论成大夫是否赞同自己单独带万秀前去医病万夫人却定不会放过这一线生机此次定能成行。 等了几日林剑澜再去时见万夫人那处已经是里里外外一片忙碌各样箱笼准备了一堆万夫人正在院中指点喽啰丫头们收拾见他到来忙迎上前去道:“唉我本想亲自送你们到白云山下可是阿秀这孩子非不让我跟着这一路只好多多麻烦你照顾她了。” 林剑澜道:“这个自然不过前辈准备这许多东西实在太过累赘准备些必要的就好我只和阿秀两个人路上单是这些物件管理起来都要让人头疼万分。” 万夫人一愣喃喃道:“这我倒是欠考虑了以往都是有随从打点整理。”说罢一笑道:“唉阿秀第一次离了我我都不知该如何着手了。” 林剑澜见她此时不过如同普通的一个娘亲心中感慨道:“万夫人依晚辈之见给万姑娘适合凉、热天气穿的衣服各准备两三套即可尤其要备好路上所用的药物此外便不需什么了我知道万姑娘身体虚弱因此白天也不会长时间让她在马车里颠簸行路定会好好照顾她。” 万夫人道:“的确如此长途跋涉还是轻装上路较好。”说罢将那些里外忙碌之人俱都驱散道:“林公子若无意外的话你看三日之后可好么?阿秀身体虚弱连日来胃口又不好我有心这几天给她补补。” 林剑澜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对了既是去医病万夫人能否将以往给阿秀诊治过的医嘱药方整理一处让我一并带走或许有个参照?” 万夫人道:“这个早已收好在阿秀那里到时候自然一起带走。”面上却仍有担忧之意。 林剑澜忍不住开解道:“万夫人万姑娘她自小便跟着你们因为体弱多病这十几年来倒有大半时间都是独处屋中难免心中郁结此次出去一来治病二来可以到处走走看看或许心情好了对身体更有助益。万姑娘还需要静心调养我就不再去打扰她三天后我再过来。”说罢告辞而去。 万夫人舒展了眉头听林剑澜刚才言语开解十分诚恳见他背影匆匆远去一时之间心中五味陈杂呆在原处半晌方叹了口气。 三天后的这个时候万夫人站在这里看着万秀瘦弱的身躯被抱上马车承载着二人的车辆辘辘远去在长街上出的车轮滚滚之声越来越小逐渐消失。虽然知道这不过是放着长线在稍等片刻便又要暗里尾随可心中却仍是有些酸楚身后却闪出一个人来沉声道:“我已提前派人紧紧盯住了马车万夫人何必在此空自牵肠挂肚?若有功夫还不如准备上路我们可是要比他们辛苦的多。” 万夫人方缓缓回头见一老者面带病容神色略带些疑虑冷冷道:“成大夫我既然按照你的吩咐做了该做之事其余的还轮不到你对我多嘴。请牢记” 成大夫倒没想过万夫人此刻火气这般大愕然了片刻随即不置可否的笑道:“万夫人办事想必是万无一失他们的马车已经跑了有段距离了我们便上路吧。” 二人施展身法早有成大夫所安排的盯梢之人沿路出来指路他们在后尾随虽不能看着车辆但却可保万无一失。那马车行走甚快约跟了一个时辰早有人迎了上来向前指去。 二人沿着那人所指方向望去笔直的一条长街通向长安西城门人群熙熙攘攘那车辆在人潮中时隐时现行已是慢了很多颇费了些功夫才出了城门成大夫道:“可看清了么?” 那喽啰道:“那车子后辕上栓着一挂暗紫穗子的确是万小姐的车辆。”成大夫方点了点头与万夫人对视了一眼向城门奔去。 城外人烟渐渐稀少也无那么多的人手一路跟上二人不得不加快脚力只远远的望着那马车万夫人心中暗自忧心道:“走了这许久不知阿秀可受得住这颠簸?” 跟了许久万夫人略微有些气喘成大夫却仍如闲庭信步一般只盯着那马车一刻也不敢离眼慢慢觉那马车行走的路途有些不对并非沿着官道驶去反而越行越偏僻心中隐隐觉察有些不妙急忙停下向万夫人道:“两个人再不识得路途也不会放着大路不走恐怕有诈。” 万夫人定睛看去见那马车在田野一处草棚之外停下传来数声马嘶二人又走近了些见那草棚后面破烂陈旧的车辕车轮堆积如小山一般还有辆尚未做完的马车歪在一边原来是一处以养马和制作车辆为生的人家。 成大夫正在犹豫是否再上前些见一人从车辆前面蹦了下来手中拿着一根短鞭一把将那马缰绳牵在手中向后拉去口中“嘚嘚驾驾”的说个不止看身影决不是林剑澜。 二人心中一惊急忙飞身奔了上去那马夫一转身的功夫见凭空多出两个人来吓了一跳二人也不管他将那车门打开却是空空如也又低头四周到处查看穗子仍在车辕处飘荡人却已经不见了。 成大夫不想事到临头居然出了这般纰漏心中大怒一把将那车夫揪住道:“这车子从何而来?” 那车夫正要挣扎见旁边那面色不善的婆娘已经“噌”的拔出剑来脸色顿时吓得煞白结结巴巴道:“有、有人让我在那、那个巷子里面等着换、换了车就让、让我向西门出城跑。” 成大夫听得不耐烦一把将那车夫丢上车去道:“在何处换的车辆快给我回去!”说罢和万夫人匆匆进车万夫人一把长剑指在那车夫背心之上随着车辆颠簸那车夫只觉那剑尖与后背若即若离片刻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哪还有慢慢赶车的悠闲劲头快马加鞭。 不到一个时辰万夫人只觉得周边景色越熟悉那车夫“吁”的一声将马车勒住却出一阵惨叫万夫人的长剑不及收回这马陡一停顿顿时将那车夫后背划出一条血口那车夫疼的涕泪交流滚下车去跪在地上道:“就是这里了二位快饶了我吧!” 万夫人向四周看了看竟是离自己所住之处颇近的一条长巷若要去大街之上必经此路心中又恨又气抬脚踢了那车夫一下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车夫此刻恐惧万分生怕讲不利索断送了自己的小命急忙道:“约莫十来天前有位年纪轻轻的公子到马市定了车辆后来三天前又找到我除了车钱又多给了些银两让我驾着马车到这巷子内等着。我就来了看他自己也赶着辆车可比他订的那辆好多了我正纳闷他却急忙抱着一个小姐出来让我把里面的东西都搬到我的车里便蹬了上去然后就叫我一直向西门走我家就在西门外面正顺路他又多给我钱我便应了谁知却惹了二位。”说到此时已经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连连磕头道:“小的还有妻儿老小老爷夫人高抬贵手把我放了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成大夫道:“不必再说了那车子什么样子你可还记得?” 车夫道:“他定的是再普通不过的马车您二老随便去街上看看但凡是马车十有**都是那一个模子作出来的!” 成大夫摆摆手叹道:“算了你走吧。”见那车夫急忙连滚带爬的离开这巷子他被第二次胡弄过去心中恨极了林剑澜咬牙道:“他知离你所住之处越近必定防范便越松我怕他生疑只在巷口转角处派了人看守不想就被他钻了空子着实可恨!” 万夫人想到失了女儿的下落心中如同滚油煎熬一般将那长剑直指成大夫道:“若是阿秀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便和你拼了!” 成大夫将那剑尖拨开道:“此时你我之间不易再有争执那小子虽然狡猾甩开了我们却必定会带阿秀前去白云观。” 万夫人颤声道:“你说的倒容易若他隔个十天半月再带着阿秀过去阿秀岂不危险?” 成大夫道:“这你放心解药时时都在她身边她本人定无性命之虞事不宜迟我们这便要前去三原提前等候了。” 见万夫人万般不情愿的招集人手准备车辆和路上所用之物成大夫缓缓走至巷口见长街之上果然马车的样式大体相似随便哪辆若湮没在人潮中再像找出简直如大海捞针一般想到林剑澜初到江南时一路之上还哭哭啼啼无法适应现今却两次骗过了自己想到自己已等到这偌大年纪下次若再将他放过不知又会生出什么样的变故又是感叹又是愤恨不知不觉将一双枯如树枝的手捏的咔咔作响。 长安南门外官路上的行人车辆俱是行色匆匆只一辆马车沿着路缓缓行走甚是悠闲一个麻脸少年晃着腿坐在马车前面一手轻轻挽着缰绳另一手则拿着鞭子凌空甩来甩去并不抽打在那拉车的两匹马上倒像是在为它们赶苍蝇一般。 这马车虽看似极为普通车厢内布置的却煞是舒适两侧的窗帘和车门帘遮挡了两层外层是厚厚的锦缎里层则挡着一层轻纱座椅比常用的要宽出来许多铺着厚厚的皮毛垫子下面散落着两三个靠枕正中上方的厢壁上则悬垂下来一个小小的灯笼燃着微光一个少女蜷在那座椅上脸上的黑纱被她摘到一旁手中则拿着一本书嘴角微翘。 过了一会儿那少女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向外轻轻喊道:“林公子你可不必再装成一个小麻子啦!” 那车上的麻脸少年一笑停了马车回身探了进去那少女不知从何处拿了一盏铜镜那少年对着镜子从下颚掀起一角整个的一片被他从脸上揭了下来露出了真面目正是甩开成大夫、万夫人的林剑澜。 万秀见他头上兀自像模像样的扎着毛巾“噗哧”一笑用手指了指林剑澜方又将那毛巾摘下道:“你还笑我晚上用这麻子面皮烙一张麻饼给你吃。” 万秀吐了吐舌头道:“没想到林公子也会这么恶心人。” 林剑澜一笑道:“我要继续赶车了你把帘子放好莫要被晒到。”说罢矮着头拧回身来又将身后的帘子理了理轻轻拉了下缰绳将那鞭子虚晃了一下那两匹马又慢慢行走起来。 万秀在里面轻声道:“林公子你在向东南方向走么?” 林剑澜将身体稍微向后靠了靠大声道:“不错阿秀你莫要着急三原在长安的西北方我要先向东南方走上一程拖延些时日再去找道长看看能否为你医治。” 万秀道:“我并不着急其实我不想这样便去医病医完了便又要回去了。” 林剑澜哈哈大笑道:“傻丫头你若是医好了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么?还用羡慕蔓姐姐么?”他自己提起6蔓心中却不由得生出几许挂念不知那日分别以后6蔓是否安然回到南海也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一丝惆怅便慢慢的涌了上来。却听万秀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忙道:“阿秀说什么了?” 万秀道:“没说什么林公子杭州那边好么?我从未去过你说过你老家在辽东也不知是什么样子给我说说好么?” 林剑澜笑了笑正要开口却现自己对那乡村的记忆早已模糊不堪不知如何说起唯一深刻脑海的便是院中的那树梨花反而是在杭州匡义帮总堂内的四季景色历历在目有些怅然道:“好。” 第十八回 夕山小寺孤 “你打小住在晋州这次来了长安其实这两个地方都算是北方了春天的天气便是这样春风料峭吹在脸上仍是干冷干冷的还有些割脸南方却不一样空气中总是透着股湿润的气息若此时在杭州恐怕花期都早已过了。请牢记” 万秀在车厢中道:“原来南方的花开的那样的早。” 林剑澜道:“嗯我在杭州的时候虽然只在总堂内活动但我们匡义帮的总堂大的很如同一个小小的城郭到了初春树上泛青之时堂内许多树便都打满了花苞突然有一天竞相开放如同商量好了一般到处都是花团锦簇香气扑鼻。” 万秀道:“真好林公子以后你也带我去总堂看看好么?我也好久没有见过林帮主了。”语气中充满了羡慕之意。 林剑澜“呵呵”笑道:“等你病医好了自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还需要我带吗?你若是学了骑马自己骑在马上策马奔跑很快便到了杭州。” 万秀轻轻“哦”了一下林剑澜又道:“南方的夏天恐怕最让人难受了热的要命又湿又闷这点倒及不上北方。不过我的住处还好住在青叔的水榭那里水边能稍有凉意。对了匡义帮进门不远便是一个极大的湖到了夏天湖面开满了荷花红红白白还没告诉过你呢我在那浮桥之上可打败过很厉害的人。” 却听万秀不再答话林剑澜侧身掀开车帘一角见万秀已经蜷在车中睡着嘴角兀自带着笑意急忙将那帘子掩好专心驾驶那马车以免颠簸向南边缓行而去。 以往林剑澜长途跋涉或有人照料他或独自一人万事都能将就这次却要照顾一个病体孱弱的女子心中还是有些没底。 又行了许久林剑澜将马车停在路边一处茶棚附近望了望天色早已过午到了午饭时分那茶棚内已然坐满了过路的行人客商虽只有清茶和较为简陋的茶叶蛋、包子等物供人充饥此刻闻起来香气扑鼻顿觉腹中一阵饥饿。他跳下马车向车里张望见阿秀仍睡的香甜却不知是否该叫醒阿秀只呆立在路边竟是手足无措。 正午太阳照在身上不一刻林剑澜头上已经微微冒汗他是已经饥肠辘辘了心道:“虽然路上食物有些粗糙但若不吃恐怕身体更经受不住。”想到此正要叫醒万秀却见车后不远处十数个和尚缓步而来其中打头的一个老僧仿佛在哪儿见过到了面前见他宽袍大袖脚蹬芒鞋年纪已经颇为老迈两条苍苍的寿眉低垂下来步履矫健面色淡然林剑澜急忙迎上前去惊喜道:“老爷爷!你可还认得我么?” 那老僧见这少年蓦的拦在面前正自疑惑身后一和尚闪身出来斥道:“你是何人?不得对昙宗方丈无礼!”那和尚却也已然是斑斑白须约有六十来岁模样。 那老僧向后摆手道:“道宁你且退下我和这少年曾有一面之缘不想在此巧遇。” 林剑澜道:“方丈可记起我来了吗?” 那老僧正是当日调停匡义帮与云梦稹之争的少林方丈昙宗见林剑澜嘴角含笑双目神采闪耀腰中还悬着一柄长剑俨然已经是个江湖少侠的模样呵呵一笑道:“花开花落转瞬经年没想到当日的少年也已经在这江湖中独自行走了云道长曾对我说过在年帮主的祭奠上见过你对你很是称赞。” 听昙宗提到年永寿的祭奠林剑澜心中一酸低头道:“晚辈真是有太多不足之处云道长谬赞我了。” 昙宗笑道:“什么晚辈、方丈不必执着于称呼你还是你我还是老爷爷。” 林剑澜抬头也笑道:“既是不必执着于称呼那晚辈便是我我便是晚辈方丈是老爷爷老爷爷也是方丈。” 昙宗捋髯大笑道:“好好!” 他二人在此叙旧身后那些僧人面上却有些急躁林剑澜向后望去见那些僧人行装颇为整齐讲究俱是身披袈裟脸色十分凝重林剑澜心知不便与昙宗叙话太久道:“方丈从哪里来怎会到此?若有急事千万莫要被晚辈耽搁了。” 昙宗道:“不妨事并不是什么急事他们看的有些严重了你却怎会在此处?” 林剑澜脸色一红道:“晚辈受人之托带一位长辈的女儿前去医病到了晌午该用饭时分不想停在此处她却睡着了继续赶路怕她身体经受不住叫她起来又怕这里饭食太过粗糙因此在路边不知该如何是好。唉晚辈实在没用。” 昙宗笑道:“世间哪有两全之事?老衲倒有个将就的法子你随我再走上一段路途前方我知道有处僻静的寺院到了那里你再给她准备些细致的斋饭正好也可休息。” 林剑澜一喜正要答应却见身后那些僧人面面相觑道宁一脸为难道:“昙宗方丈这恐怕不妥吧?我们既然有命在身实在不方便与人同行更不能将他带到那处。” 林剑澜闻言略有些失望然而仔细想想的确也不便打扰他们做事抱拳道:“方丈你们还有要事再说她是个女孩儿恐怕进寺庙内对各位高僧也不太方便。” 昙宗道:“哪里的话出家人要处处与人方便有我在此不会有什么变故你且随我走吧。”说不不理身后那些僧人甩步而去。 林剑澜只得重新上了马车跟在那些僧人身后见他们个个面色郑重中间那名蒙着眼的老和尚也古怪莫名走了约半个时辰见疏林中闪出一处极小的寺院上悬着匾额上书“慈恩寺”三字早有本寺方丈身披袈裟神色郑重的在门前张望等候见了昙宗等人双手合十一一互相拜过。 昙宗又用手指向林剑澜这处马车那方丈面露诧异颇有些为难见昙宗在耳边窃窃低语他方回身交待了小沙弥几句同各位僧人迈步进寺。 那小沙弥赶了过来合十道:“施主请随我来。” 林剑澜跳下马车牵着马匹慢慢跟着他进了寺院绕至后边的西厢房将车停下听那沙弥道:“施主请在此安歇若有什么需要烦请去前院自行取用讨要这里有女施主在小僧等都不便前来。”说罢匆匆而去。 林剑澜将那房门推开稍微打扫了一番后见里面已经甚是洁净回身到马车前探头轻轻唤道:“阿秀阿秀快些醒醒。” 万秀方嘤咛一声揉了揉眼睛见林剑澜为了遮挡阳光只将一个头紧紧围在车帘内眨眼睛瞧着自己不由噗哧一笑将周身黑纱遮好轻轻掀开窗帘见外面似乎是一处院落甚是陌生询问道:“这是哪里?” 林剑澜将车帘掀开扶着阿秀挪出车厢阿秀身体瘦弱他竟是毫不费力便将她抱到屋中回身又急忙去车辆中将靠枕拿了来垫在阿秀头下安顿好了方笑道:“阿秀你再也想不到这里是什么所在。” 万秀道:“是客栈么?”见林剑澜抿着嘴摇了摇头皱眉道:“想不出来我不猜了。” 林剑澜道:“你好没耐性我遇上了一位极好的老方丈几年前我和他见过一面托他的福我们才能到这里休息这里原是一处寺庙。”却见万秀向里缩了缩一惊道:“啊呀我竟如此粗心这房间门窗俱都不十分严密阿秀你在此等我一下我去看看可有遮挡之物。”说罢急急奔出门去。 到了前院那些路上遇到的僧人已经三三两两从斋堂方向走来想是已经用过了斋饭昙宗和本寺方丈正向正殿走去。林剑澜站在后院角门处向四周望了望见他们穿着大体相似行色匆匆却不知哪个才是本寺的僧人若要直接去问那方丈要遮挡门窗的布帘又显小题大做只得到处观望希冀能碰到一两个做杂活的沙弥。 他正着急却见刚才那个带路的小沙弥端着一盘饭菜匆匆向另一处角门走去心中一喜忙跟了上去喊道:“小师父请留步!” 那沙弥却似乎未曾听见只是低着头走路林剑澜只得紧紧赶了几步追了进去在那沙弥肩上一拍那沙弥想是正在思考事情被着实吓了一跳“啊”了一声托盘一抖上面一碗糙米饭和一盘青菜顿时滚落地上四处都是。 林剑澜顿时也是一惊愕然从那小沙弥身后转出见那院中一老僧手中拄着拐杖三绺白苍苍的长髯也被着碗碟碎裂之声惊的回过头来此时三人呆立院中那小沙弥又惊又怒连声道:“施主你、你……唉我又要被责罚了!” 林剑澜甚是歉疚蹲下身将那些碎磁一一捡起道:“这位小师父实在对不住我有急事因此冒失了稍后我去替你解释让你师父莫要责怪你。”见那小沙弥颜色稍霁道:“小师父我车里那位女施主身体十分孱弱受不得光照贵寺可否有窗帘等遮挡之物烦你替我收集些越多越好。” 那小沙弥在寺中地位甚低方丈曾交待过林剑澜也是贵客因此虽打翻了碗碟却也不敢怎样听林剑澜讨要物事只得匆匆离去准备。 林剑澜方又前行了几步向那受惊的老僧低头一礼道:“这位长老都是晚辈莽撞耽误了你用斋饭稍后晚辈亲自再取来供长老用斋。” 却半晌也未听到那老僧答话心中纳闷抬起头来却见那老僧面色苍白表情似乎震惊骇然到了极点见到林剑澜如同见了鬼一般。 看林剑澜一抬头老僧更是连连后退了几步枯瘦的手指乱抖着向他指去嘴唇也是一阵哆嗦却始终说不出话来眼神却如烈火般夹杂着一股恨意似乎要将林剑澜撕成碎片一般。 林剑澜更是不解心道:“我不过是不小心打翻了他的午饭他何至于这般恼怒?出家人竟这般容易便起了嗔念。”又想的确是自己理亏着急去看是否备好窗帘只得道:“请长老息怒稍待片刻晚辈定将斋饭备好亲手奉上。”说罢转身急急离去刚到那角门处却听那老僧嘶哑的口中断断续续说出几个字来如同从牙齿中生生挤出来一般: “林……林……霄……羽你……” 初听“林”字林剑澜已是心中惊异待听清楚后面几字如一道雷从头顶生生击穿一般沿着脖颈处直向下一阵阵的麻全身似乎都被震的无法动弹又觉得脸上滴了无数的汗下来似乎用尽了力气方能将手抬起擦了一下却是一片冰凉什么也没有。 林剑澜转过身觉这午后的阳光格外的刺目竟有些头晕目眩略微适应后却见那老僧已然倒在地上林剑澜惊惶之至三步两步奔到那老僧面前见他双目紧闭脸色铁青急忙扶起晃了几下道:“长老长老!” 那老僧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林剑澜顿时急得浑身直冒冷汗方寸大乱高声呼道:“来人啊来人啊!” 四周却是并无一点声息林剑澜急忙将那老僧掺起出了角门向正殿走去自己尤自双腿颤心中又是惊恐又是疑惑不敢多想却又要多想一时间只觉的茫然无依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一路高喊。 方才那小沙弥刚从一处下屋走出手中拿着厚厚一摞帘布见此情景又是一惊手中的布帘散落了一地小沙弥却也不管只放开脚步急急向正殿奔去片刻昙宗和那方丈便急急赶了出来身后则跟着若干年纪长少不一的僧人俱是面带焦急之色瞬间便将林剑澜团团围住。 第十九回 燃香心欲静 林剑澜刚说了一句“他晕倒了”便有僧人急急上前从他手中将那老僧接过仔细扶至偏殿内看来这老僧在寺中地位十分不凡全寺僧人和昙宗等人竟俱被引动神情大多极为关注。请牢记 林剑澜呆呆随着他们进到内室之中那老僧已经被平放于床上昙宗将他手腕拿过轻轻将手指搭在脉上过了片刻面色稍显轻松沉吟道:“脉象略显短促倒不碍事似乎为一时之间气血翻涌以至晕厥静躺些时辰自然便会醒来。” 慈恩寺方丈皱眉道:“大智师兄修为已十分到家心静如水难起波澜怎的今日会突然气血翻涌?脉象短促显是受了什么惊吓。”说罢回身向那沙弥道:“悟常你过来。” 那沙弥战战兢兢挤了进来垂头道:“方丈。” 那方丈道:“你怎生照顾的大智长老?竟让他生今日之事已快近一年之期若是在慈恩寺有个好歹我们全寺都难以担待自己去领四十禅棍吧!” 那沙弥几乎哭了出来抽了抽鼻子垂头丧气的向外走去林剑澜急道:“方丈不关这位小师父的事是晚辈莽撞了!”便将刚才之事描述了一番却将那老僧所提之字略过。 其实众位僧人见大智由他掺出心中大多已觉得大智晕倒必和他有些关系只碍于昙宗情面不好当面责问此时见他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俱都沉默不语过了片刻那方丈才道:“大家俱都围在此处喧闹不利于师兄静养请各位移驾到正殿悟常你且在此守候大智长老若他醒了去正殿禀告。”想想又道:“林少侠斋堂尚供有斋饭若不嫌小寺粗陋可自己取用。”说罢和众僧一时间走的干干净净。 林剑澜见那老僧仍是双目紧闭躺在床上悟常却因少挨了一顿打面上略显喜色见林剑澜兀自沉思轻声走到他面前道:“施主那帘子……” 林剑澜猛的一惊自己因出了这档子事竟将在西厢房的万秀忘了个干干净净心中颇为内疚急奔出屋到了那下屋门口赶紧收拾起散落的窗帘赶回万秀处见她躲在床角处的阴影中倚在上面拿着一本书仔细翻阅口中则是轻声吟哦见了林剑澜急忙将书放下看他手忙脚乱的将窗帘遮挡好方将面上黑纱摘下对着林剑澜一阵打量道:“林公子你怎么突然心神不宁的样子?可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林剑澜一怔不知该不该与万秀提起那老僧与父亲之事将案角的油灯点亮方道:“阿秀饿了吧我去拿些斋饭在家一日好出门千日难恐怕我们要将就一顿了。”说罢转身而去。 二人默默用了些斋饭因心中有事却都吃的不多林剑澜偶抬起头来便能看到阿秀抬眼向他望去却立刻低下头去并不作声。请牢记他知万秀心思敏感暗自替自己担心然而这老僧说出他父亲的名字着实让他心乱如麻他们正无话可说却听外面传来几声叩门声有人道:“林施主昙宗方丈请你去他禅房中叙话。” 林剑澜与万秀对视一眼柔声道:“阿秀现下的确有些事情我要问个清楚明白现在不说也是怕你担心你且在此处休息片刻我去去就来。” 林剑澜随那僧人到了昙宗休息之处见室内甚是俭朴洁净昙宗坐于蒲团之上正闭目打坐旁边则燃着三炷清香那僧人将他让到屋内便轻声将门掩上离去林剑澜不敢出声打扰只悄然立于门口处。 窗外投射进来一片光线将那三炷香影映在地上仿佛朦胧轻烟在地上游走一般三道细小的黑柱则是越来越短最后全都熄灭。林剑澜见最后一截烟灰蓦的掉了下来听昙宗轻咳了一声回头望去见他面露笑容十分慈祥可亲道:“少年心境可平静下来了么?” 林剑澜方了悟为何昙宗差人寻他来此叙话却又在这里打坐一言不原来是为了给自己一段时间平静心神此时一炷香的时辰静静过去清香满室竟已不似刚才那般千丝万缕乱缠心头也是一笑走到昙宗身旁盘膝坐下道:“好多了。” 昙宗点点头道:“那老衲便直说了今日晕厥的那位长老法号‘大智’你离开之后老衲和其他各位方丈其实心中俱都有些疑惑只因我们深知他万不会因为一斋一饭之故便受了什么惊吓因此各位方丈委托老衲前来与你探问一下是否其中另有什么隐情。” 林剑澜心道:“果然因为碗碟摔破便昏了过去任是谁也不会相信。可是这老僧看到我脸色大变又将我父亲名字呼出我又哪里知道是何缘故?”想到此道:“方丈里面的确有些隐情但是我自己也是不明就里能否冒昧相问这位大智长老是何来历?” 昙宗沉吟了片刻方道:“少年有些事情老衲并不清楚有的则是即便知道了也不能与你明讲我只能说些无关紧要之事你可曾注意到老衲这一辈均是‘昙’字辈大多已经去世或有其他高僧则隐遁在荒山野寺甚少往来而老衲的弟子则以‘道’字为号慈恩寺的方丈法号‘道证’而老衲的徒孙这辈则是‘悟’字辈了。” 林剑澜奇道:“那这位大智长老却是排在那一辈呢?” 昙宗道:“不错他的法号却与众人不同虽道证称他为师兄然而他却也不能算做是老衲的弟子一辈。 林剑澜听他在辈分上绕来绕去当真是一头雾水问道:“那他总要有个师父才是他的师父是哪位高僧?” 昙宗皱眉道:“这位大智长老十余年前来在洛阳白马寺出家为僧虽出家人四大皆空然而其间有些情形却和世间不差毫分他一来没有拜什么师父而来又自称‘大智’自然被白马寺的僧人视作狂妄自大之徒备受排挤。” 林剑澜乍舌道:“原来出家人竟也有什么门系之念。” 昙宗道:“这情形约维持了一年白马寺的住持忽然对他极为礼遇亲自送他往释真寺那寺内的传法长老却甚是不服临行之时正好落着微雨大智忽道:‘风吹池中浮萍摇动’。”说到此昙宗道:“传法长老有意羞辱于他便抓着这句出言讥讽道他出家人见浮萍摇动实是心动。” 林剑澜点头道:“我不太懂这些禅宗的机锋但这位传法长老说的道也不错。” 昙宗呵呵抚须笑道:“这便着了大智的道儿了他本就是有意说出此言听了传法长老之话接道:‘风不因我起萍不因我摇风雨自吹萍我自看着笑。无物无我既物既我非物非我何必强分晓?执念离合咄!道呼?非道?’说罢大笑而去。” 林剑澜叹道:“这个回答更为巧妙了他自己先言有破绽见那传法长老答后方才应答说这长老执意于人心与物心相合反倒入了魔道大智长老竟已到了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坦然对之的境界。不知他后来如何?” 昙宗道:“白马寺的住持想是知道此人身份却并不多言一路之上紧紧看护送到了释真寺又是过了一年。” 林剑澜道:“想必经过白马寺那场交锋没人再瞧他不起了只是怎么又只在释真寺住了一年么?” 昙宗道:“这便是奇怪之处每处寺院他均是只停留一年然后便去往别处寺庙到了老衲修行的少林寺时前面已经去过九所寺院护送他来本寺之人则是前面那九处寺院的主持。” 见林剑澜面露惊异之色昙宗接着说道:“到少林寺之时他的修为已相当高深然而却再不与人机锋辩禅内敛深沉许多平日说话甚少然而若能得他点拨则必有助益。前来之时又是数位僧院住持亲自送至似这等人又有哪个不希望他长留本寺?” 林剑澜道:“那您为何不将他留下?” 昙宗苦笑一下道:“此中缘由老衲无法多说大智在少林寺中待满一年后便由老衲和其他九位方丈送他离开。如此下去每隔一年便齐聚于他所在的寺院送他再往别处去。日积月累他的地位着实已经比各寺院的住持要高的多因此他一晕倒老衲等俱是十分紧张。” 林剑澜低语道:“原来路上看到与您同行之人竟都是各个寺庙的住持我还以为是贵寺弟子呢。这真是古怪之至在我看来这倒不像是护送了反而如同看押一般。” 昙宗眼神一闪神色复杂道:“不管如何明日又满一年老衲等人会同慈恩寺的道证方丈便要将他送往别处他今日晕倒让我们着实有些忧心若不能及时上路恐怕会有些麻烦因此他晕倒的缘故我们虽不是十分在意但若你方便还请透露一二。” 林剑澜听昙宗说起与这位大智长老相关之事时虽然有所隐瞒但言辞十分客气也无逼问之意反倒有些不好作答思考良久觉得自己本来就所知甚少也没什么可以隐瞒之处道:“方丈并不是我不肯相告而是我自己也甚为懵懂。”说罢将刚才惊扰那小沙弥一事说出道:“大智长老听到碗碟碎裂之声回过头来却是神色大变晚辈以为他是个普通老僧因为午饭平白被打扰才这般异样因此好言赔罪后打算离去没想到大智长老竟说出了几个字来。”说到此处林剑澜长叹一声道:“这几个字便是晚辈亲生父亲的名讳晚辈听了也是如同五雷轰顶一般不知这老僧如何竟知道家父的名字。” 昙宗啧啧称奇道:“这倒是一件怪事。” 林剑澜眼圈一红道:“家父在晚辈出生之前便应人之约赴京赶考不想便一去没了踪影家母在我出生不久之后便也离家出走至今二人俱是杳无音信实不相瞒晚辈淹留长安也是想看看能否有些线索然而十几年前之事又有谁还会记得?可幸天叫我从大智长老口中听到家父的名字想必与我父亲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见我时表情也是十分异样恐怕也因此事才会惊厥。” 昙宗捻须沉吟道:“没想到大智长老还与你的身世有关然而出家人四大皆空前尘回忆俱都烟消云散不再与往事有什么牵挂何况他这等修行颇深之人?据老衲推测你的相貌想必与你父亲十分相像因此让他一见十分惊悸你父亲必定与他有着极深的渊源。” 林剑澜叩道:“晚辈也是这么想既将事情原委说明祈求能让我单独见大智长老一面事关家父生死万望方丈体谅相助。” 昙宗面露难色道:“众位方丈那边少不得由老衲再去卖一次面皮只是大智长老却未必再肯见你唉你跟我来吧。” 二人又复回到正殿其余各位长老俱都在此想是在等候昙宗所问的结果见昙宗迈步而进道证道:“昙宗师叔究竟怎样?” 昙宗面色有些凝重将门关上透过窗格见林剑澜在门外的廊下来回踱步事关他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心情自然十分急切。回身将刚才林剑澜所述之事又重复了一次道:“各位是何意见?” 这些人中昙宗地位和辈份最高因此他话音一落反而是一片静寂无人答话。昙宗笑道:“老衲和这位林施主倒算是旧识见他带着病弱之人便执意要请这少年同行给他个方便不想竟引了这场风波各位不必再碍于老僧情面若觉得不宜再多生是非老衲便出去请他离寺继续赶路便是。” 第二十回 往事自难顾 昙宗见众僧一片哑然苦笑道:“此时老衲还要先向我佛忏悔自十多年前大智长老在白马寺初露锋芒事后每隔一年便要劳烦修行之所的住持齐齐前往护送我们这队伍也越庞大除了昙临师弟坐化外无一人敢不亲来其间原由只有我们自己心里清楚明白但却也十分糊涂大智长老身份和地位都这般紧要他到底是什么来头老衲心中这些年来一直耿耿于怀。请牢记而今竟遇到一个与他过往有牵绊之人说句实话老衲确是有些动了好奇之心罪过啊罪过。”说罢闭目连连默念经文。 林剑澜在门外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极是感动当日昙宗宽袍大袖翩然而去的神态依然在脑海中不曾抹去他既是少林寺掌门且不说武学功力佛家修为也必定早已到了极至心性空明又岂会对一个大智长老的身世有什么好奇之心不过是以自谦来换取众长老的许可而已别人看他修为如何他早已置之度外一切了然于心而又不牵挂于心这“不计较”三字说起来容易却是别人难及万一之处。 里面众方丈均是面面相觑倒不知该如何应答半晌道宁方道:“事已至此追究过往也没有什么必要昙宗方丈也是一念慈悲不管怎样明日我们都要带上大智长老继续赶路在此处分别以后万难再见这少年求再见大智一面对我们来说并无什么不可只是怕大智长老见了他以后再受刺激。” 他本就是昙宗的嫡传弟子因此不肯轻易反驳昙宗的意见这番话说的端的是十分圆滑其他方丈听了自然也不肯得罪昙宗互相纷纷交流之后公推了道证出来道:“既然事关林施主生父我们不便阻碍他一片孝心只要大智长老同意见他即可只是有个条件他们交谈之时需得有人在场。” 昙宗点头道:“这是老成持重之言我们既都是这十几年来护送大智之人此人份量如何想必也都心中有数老衲与林施主结识理应回避事情既然在慈恩寺生我看不如就委托道证方丈在旁可好?” 众人皆点头称是道证有些得意呵呵笑道:“既然如此老衲便不再推脱了各位且在此等候便是。”说罢开门出去见林剑澜迎了上来便换了副凝重神情道:“林施主父子天性我们出家之人倒不会阻拦只是一来大智师兄未必肯见你二来为免再出什么意外各位方丈委托我在一旁照料大智师兄。” 林剑澜低头拜道:“这个自然晚辈着实感激各位高僧一片慈悲关爱之心。” 道证点点头并不说话向大智休息的内室走去到了门口才停住脚步沉声道:“大智长老有位林施主请求与你见上一面。” 里面却是一片沉寂林剑澜虽还在门外却已经不自觉的躬了身子听不到答复心中却忐忑不安暗道:“莫非大智长老还未清醒么?难道见了我的容貌刺激竟这般大?或者他已经清醒了却不愿意再见我一面那便如何是好?” 道证则心中暗道:“像昙宗方丈这般都动了猎奇之心何况于我?大智长老虽地位尊崇但是却仍自有着许多神秘之事莫非他真的与这少年的父亲打过什么交道?”又暗笑道:“他平日一副修为颇深的模样其他方丈也对他推崇备至没想到见到故人之子竟至晕厥我看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 二人在门外立了半晌各怀心事方听门“吱呀”一声打开小沙弥悟常低头站在门口道:“大智长老请林施主进去。” 林剑澜闻言心中又惊又喜急忙迈步而进道证正待跟上悟常却畏缩道:“方、方丈大智长老不、不让别人进、进去。” 道证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有些无名火气眼睛一瞪又不便大声训斥只把脸色一沉道:“你让开。” 悟常平日最是怕他训斥更是一下子躲到了门后又不敢让道证进去又不敢关门只偷看方丈脸色不敢再吱声。 林剑澜刚迈步进去此时也是立在原处看着道证和悟常一时间进退两难正僵持间听里面一声苍老的声音道:“道证方丈请准老衲单独与这位施主谈谈。” 道证一怔道:“我受众位方丈委托而来大智师兄刚刚醒转身体尚虚也好从旁照应。” 大智道:“老衲既决定见他定然不会再出什么状况请道证方丈代为转达老衲多谢各位方丈照顾之意。” 道证正要再言那大智又道:“自己一身过往都能毫无牵挂又何必执着于他人求名求利为贪求觑无谓之密亦为贪。” 道证浑身一震脸色顿时肃穆起来片刻又面露喜色如闻纶音躬身道:“多谢大智长老。”说罢急急转身奔去悟常也是长嘘了一口气蹑手蹑脚走出门外将门掩好。 林剑澜回头望去见大智已经起身端坐在床上便上前一步拜道:“晚辈林剑澜拜见大智长老请恕今日晚辈惊扰之罪。”见大智并不言语只望着门外若有所思赞道:“经长老点拨恐怕道证方丈修为又要有所进境。” 大智“哦”了一声笑道:“这道理他自然明白只是悟了这层却要害他犯一个‘私’字。”见林剑澜面露疑惑又道:“他回去见其他众僧只会说老衲执意不许旁人在场刚才那番话则会独自参悟又怎能悟得真经?唉万般辛苦修佛性浮屠难成因一念老衲又何尝不是如此?” 林剑澜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略显茫然猛想起好不容易与大智见面并非为了谈佛论法而来问道:“大智长老我……” 大智接住话头摆摆手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说罢向林剑澜望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脸上却已经不见丝毫惊悸之色平淡中带些笑意眼神中反倒透出怀念之情道:“你和你父亲真是十分相像。” 林剑澜本来还强自平静只当是为着外婆才对父母尽心寻找此刻听大智这短短一句顿时心中翻江倒海才了悟原来自己对这从未谋面的父亲竟如此在意眼泪几乎便要落下哽咽道:“既是长老与我父亲相识能否告知晚辈他如今在何处?当年为何一去变没了音信?我的母亲又在何处?” 听这一连串的问话大智倒有些怅惘道:“见了你老衲才明白怪道当初她倾心于他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原来已经早有了家室我们却一直不知你母亲的事情我是丝毫不知的。” 林剑澜见他说的模糊不清除了母亲又有谁对父亲倾心么?这些似乎与父亲的踪迹没有什么相关之处但又觉得哪怕知道父亲一点一滴的往事都是可贵之至急道:“那还望长老告知与我父如何相识?我父亲他……他是怎样一个人?” 等待他的却是极为漫长的一段沉默静观大智似在闭目回忆脸上不复那副淡然模样当真是悲喜交加似乎所有的往事风云在他脸上都留下过痕迹。 意气风留恋伤感无奈失望……还有着如同刀刻一般的恨意在脸上凝固了许久方慢慢融化开来未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大智缓缓睁开双眼见林剑澜神情急切的望向自己双手已将衣襟不自觉的攥的皱皱巴巴虽然还未出生便于生父分离然而这份父子天性又岂是多年离别便能轻易割断?想到此大智方缓声道:“你名字是哪两个字?” 林剑澜似乎被这长久静寂后的话语声惊了一下抬头道:“晚辈林剑澜刀剑之‘剑’波澜之‘澜’。” 大智低声重复道:“刀剑之‘剑’波澜之‘澜’可见他对你这个未曾等到出世的儿子期许甚高。”说到此处眼神向林剑澜望去林剑澜只觉得似乎他正在看着自己又似乎在看着自己的身后眼神空洞悠远接道:“十几年前扬州瘦西湖畔一位青年书生经人引见得以与我结识那处茶馆的名字我至今未忘叫做观莲茶舍。” 林剑澜听大智所提这青年书生顿时心中一紧果然听大智道:“老衲当日在世间还略有薄名那书生却不甚恭谨听人介绍到我时只平身一揖道:‘在下姓林名霄羽。’老衲抬眼看去见他一身素色袍子十分简朴嘴角挂着笑眼睛黑漆漆的仔细看却似乎有星光闪耀般眉毛上扬这副脸孔平地里便带着一股自信自傲之气老衲至今都不曾忘记唉想必你也猜着了这青年书生便是你的父亲你倒长得有八成像他。” 林剑澜心中一酸又有些疑道:“大智长老说他当日略有薄名出家人说话自然谦虚些想必他当日是大大的有名不知他到底是谁?” 大智道:“我着实欣赏他这份狂放又有些恼他这份狂放便道:‘老朽是欲以腔血酬王志忝谢殷勤座上宾你的名字又是哪两个字?’他竟未思索径直答道:‘但凭九天云霄力谁道片羽不凌云?’我二人相视一笑倒如同许久未见的知己一般。” 林剑澜见他说起林霄羽当日相见时的场景他父亲的急智、洒脱如同亲见不禁心潮澎湃那后两句嵌着‘霄’‘羽’二字却不知大智的名字是什么。 林剑澜道:“我父亲他离家之前明明言道要去长安考取功名为何却去了扬州?” 大智慨然叹道:“人活一世却难逢几个知己见他迅应答却难能可贵的合了我这前两句的意境便知他也是胸怀大志之人再深谈下去更为投机他见识不凡也想做一番事业却又视功名如粪土一般便是这点令我引他为知己。”说到此处大智似乎有些悲愤道:“在座的数人俱是当年叱咤风云的人物而今却死的死散的散了。” 林剑澜听他又提到在场的数人心中正自暗疑为何下场竟是这般惨然却听大智接着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林霄羽!” 林剑澜不禁骇然大惊见大智将双眼闭上神情强自平静过了许久方又睁开长嘘一口气脸上又是一片风平浪静道:“这是我十数年来的心结施主你应该已经看出来老衲第一次见你便不曾掩饰过恨意即便日夜参佛却始终抹不掉这如同刻在心上一般的仇恨。” 林剑澜此刻已经是震惊的不知该说什么想到大智的确几次露出对自己恨之入骨的表情只怔怔看着大智见他神情忽悲忽喜道:“这些年来老衲刻意不去想这些往事越怕碰触却越是难以忘怀初见你时如同亲眼见了林霄羽一般明知是幻影还是恨不得将这影像撕成碎片烧成灰烬。待到此时老衲才得以解脱恨什么怨什么都是无谓若说还有什么剩下也不过是一丝留恋。当日的风流云散皆有各自因缘他后来去了哪里是一反初衷谋求尘世富贵还是怎样老衲也不再关心了但父子天性不可断绝若施主仍执意寻找你离这大唐都城不远倒可托人打探他是否已入朝得了显赫功名。” 林剑澜颤抖道:“我父亲他为何……” 大智摇摇头道:“施主不必再问了你虽有着林霄羽的聪慧却也能看出你为人敦厚往事不可追老衲又何必再将这些过往仇恨加在你的身上让你背负父辈的羞耻与愧疚?这样便如同在报复你一般此时老衲已经大彻大悟执意拿起累了自己也苦了别人汲汲探询不如不再追问放下便放下了。” 第二十一回 牵绊本无故 林剑澜再抬眼望去见大智已是神色空明嘴唇微合喃喃颂经不再望向自己知他再不会透露一句。 他默默转回身去明知大智不想他为生父的过往之事牵绊自责却仍是止不住要恨他不肯说个清楚明白忽听身后那苍老的声音道:“剑为君子之器施主既以剑为名谨拒小人之行莫忘君子之正。” 林剑澜听到这番话略在门口停了一下才木然将那门打开见屋外已经是日落时分只觉得周围空气极为闷热缠绕着自己到喘不过气来回想这听来的些许言语虽未讲的清楚明白却已是足够了处处都暗指自己的父亲当年虽胸怀大志满腹才华然而走了歪路做了让人极为愤恨、极为不齿之事这字字声声都如同钢针般刺在心中。 暮色中慈恩寺鼓声乍响林剑澜只觉得胸腹中受了重击一般钝钝的痛楚中又仿佛万箭穿心般的刺痛身子一歪便扶着门框缓缓栽了下去只见悟常一张惊惶的脸闪了闪咧着嘴喊了些什么便没了知觉。 朦胧中林剑澜觉得浑身如在火中焚烧一般隐约见大智也在火中翻滚双眼满溢着仇恨两只枯瘦如柴的手带着火向自己扑来一把掐住自己的脖子简直窒息闷热的喘不过气来忽又觉自己不知为何撞在墙上火辣辣的一阵疼痛向下望去却是雷阚张大了嘴在狂呼听不见声音只想向后躲避周身却已经是一片火海。昏昏沉沉中又觉从额头出涌出一阵冰凉将他从这炼狱中解救出来嘴中也如同冒出冰泉带着些许甜意那股泉水又流向脖颈处所到之处似乎火焰都被熄灭。 猛的睁开双眼却是什么都看不见一只冰凉柔软的手在额头上轻抚又觉得一件冰凉的物事抵在嘴唇上却是一支盛了水的勺子因林剑澜嘴唇紧闭只有点滴流入口中倒有多半沿着嘴角流入了衣领中。 林剑澜沉默了片刻轻轻动了动低声道:“阿秀吗?” 身旁那人不安的挪了挪声音中带着喜悦之意道:“林公子你这回没有认错人了。”说罢又低声啜泣起来。 林剑澜知万秀心中恐怕焦虑万分叹了一声道:“阿秀你莫要哭了我不是已经醒来了吗?都是我让你担心了本来是我带你出来看病现在反倒要累你第二次照顾。” 万秀吸了吸鼻子道:“一位老方丈送你回来他们寺中规矩甚严我也不能出外打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林剑澜勉力支起身子觉得没什么力气想起之前大智所言心头一阵阵的痛楚道:“是昙宗方丈么?” 万秀道:“别人是这样叫他的他人很好见我这副模样还替我把了把脉嘱我好好休息。” 走到门边林剑澜轻轻拉开帘子见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回头将油灯点燃见万秀面色憔悴眼睛周围有些黑歉疚道:“难道你竟看护了我一夜么?你自来虚弱这样熬夜怎么受得了?” 万秀呆了一下轻轻用手指在碗边抹来抹去笑道:“我不碍事。” 林剑澜回身坐下实在无法开口但又觉得心中憋闷直欲把这番遭遇一吐为快凝思半晌方道:“阿秀你知道青叔是我的义父吧?” 万秀点了点头听他又道:“我从未和你提起过我的亲生父母只因我从未见过我的父亲他在我出生之前便远离了故乡而我娘为了去寻他也离开了我和外婆至今十几年他们都没有音信生死未卜。而今我在这寺中一个老僧的口中却听到了我父亲的名字。” 万秀甚是惊异瞪大了眼睛道:“难怪你那时表情那么古怪真的很巧啊。”见林剑澜表情却是极为痛苦顿时紧闭了嘴不再多言。 林剑澜道:“可是和那老僧一番谈话原来我父亲他……他不是我想象的那样阿秀若是你一直在找寻的亲人竟是一个令人愤恨不齿之人你要怎么办?” 万秀愕然道:“你父亲他到底做了什么事?” 林剑澜摇头道:“大智长老不肯说可是从他的口气来看我也知道我父亲当年做了极为对不住他的事还牵累了其他很多人。若是你你还会再找下去么?” 万秀默然了一会儿道:“林公子我不是你我自小得父母的照料与疼爱你的感受我始终是无法体会可我却知道世上没有哪个父母能狠心的抛下自己的孩子他做什么事情必定有着不得已的苦衷你为何不再问问清楚?” 林剑澜踌躇了片刻方苦笑道:“阿秀我不敢去问或许我父亲真的做了什么不可原谅之事果真是这样那我该怎么办?事到如今还不如只当他是个早亡的普通农夫或许更能坦然面对。” 万秀道:“我不懂这固然也好若不知道便少了许多烦恼。但是你妈妈怎么办?你也不再找她了吗?” 林剑澜道:“我娘……大智长老说过他并不知道我爹还有妻室不知道她有没有找到我父亲。她只哺育到我刚能断奶便离开了家去寻我父亲我小时候还曾怨过她对我和外婆如此心狠而今我已长大却不知是否该敬佩她对我父亲如此情深。唉你怎么哭起来了?” 万秀将眼角的泪珠轻轻拭去道:“林公子我当日救你不过是因为我爹娘对你做了恶事你却不计较明知我娘暗中有什么计划还百般帮我带我出来医病。你心地这般好自然打心眼儿里不能接受那位长老所言。若今日过去说过便忘了也好可是你能忘却么?每日受这不明不白的煎熬还不如寻到你父母将以往之事问清楚那时再说不迟。你也曾对我说过‘世上无不是的父母’他们毕竟给了你一条性命况且……” 说到此处万秀突然停下咬了咬嘴唇接着道:“况且若是他已不在这世上你也不愿再探询下去了么?” 林剑澜一怔他听大智所言只当他父亲恐怕已经靠着什么不肖的手段享受着功名富贵却从未想过父亲也许已经不在人世心中暗道:“是啊别人依旧在仇恨他尚无话说我本就没有什么资格去仇恨他还说什么原谅?青叔曾说的那句诗日暮不归魂若我父亲已经亡故一缕孤魂便要在不知名的异乡飘荡。” 想到此林剑澜心中已经十分酸楚暗叫了一声“罢了”已有了决定抬头道:“阿秀我要再去问问那位长老他不告诉我以往之事是为我着想然而我为人子却不能这样糊里糊涂下去。若我再苦苦相求他或许会告诉我也未可知你先在此稍等片刻。”说罢转身出门而去。 正殿离此并不远走在路上虽昏睡了一夜林剑澜却仍是觉得十分疲惫腹中还甚是饥饿想到万秀彻夜守候心中内疚万分迈出院落听偏殿已传来早课之声周围无人只门口处传来沙沙的打扫声林剑澜步出门外定睛望去那打扫之人正是悟常急忙问道:“小师父在下有急事请问大智长老现在何处?” 悟常一愣道:“施主他们昨日便已经启程了。” 林剑澜大惊道:“昨日?昨日下午便走了?”心中则道:“难道大智长老对于当日之事竟真的不愿透露一丝一毫以至急急启程么?” 悟常笑了一下道:“不是他们昨日清晨走的。” 林剑澜“啊”了一声呆立在门口半晌原来自己这一昏倒竟过去了一天两夜悟常见他嘴巴张的老大一动不动碰了碰他道:“施主可大好了?前日你晕倒后又了热昏昏沉沉一直睡着多亏你妹子照顾你。” 林剑澜纳闷道:“我妹子?” 悟常道:“那位女施主说是你妹子让我将饭菜摆在屋外窗台上她……”话还未说完却见林剑澜拔脚便跑瞬时便转过了西院角门不见了踪影。 在门口略微平息了一下林剑澜方轻轻推开门见阿秀已经伏着桌边沉沉睡着一绺碎有些汗漉漉的从额边垂下膝上放着那本她从不离手的书卷正慢慢滑落。 林剑澜急忙悄步上前将那书接在手中却觉似曾相识那书册之上没有名字翻开再看顿时一愣心中百感交集这本书他曾在万秀归还的书籍中反复寻找都未曾找到本已经放弃了却在此时又复相见拿开那疏疏离离的枯干梨花后凝神看去那页却写着一诗: 送侠客 白衣江上过观战临岸行。 片身惊鸿影斜刺出岫云。 斗酒幸相邀谈笑论输赢。 常怀侠客志今观侠客行。 未别问重聚把盏憾长亭。 那字迹与书皮内侧那小令一摸一样正是林剑澜的父亲送给妻子的那本诗集原来竟在万秀手中。看她平日手不释卷显是十分喜爱林剑澜将那书轻轻放在桌上却见万秀动了动缓缓抬起头来双眼仍是有些红肿看了这桌上的诗集忽的窘迫起来道:“林公子我、我不是故意不还你这本书的只看几天就好。” 林剑澜轻轻摩挲那诗集的皮子道:“这是我父亲送与母亲的东西。” 万秀紧张道:“我不知道这是你父母的遗物不知可有什么损坏。” 林剑澜轻轻摇了摇头道:“幸而有你替我保管这诗集自在我手中每晚都要读上一会儿希冀能从中看到我父亲的影子。”顿了一下他又道:“青叔曾读过很多我父亲留在辽东的书对我说过他是个满腹才华之人。作这诗集之时虽避居乡村却也能看出他志向却十分远大。” 万秀嗫嚅道:“他……对你母亲也是很情深意重这里面有很多诗便是写给她的。”说罢垂下头去。 林剑澜并未注意她的表情略有害羞只茫茫然盯着那诗集道:“是啊大智长老说他刻意隐瞒了自己有了家室因此也曾有人倾心于他可是似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万秀却被这最后一句话打动暗道:“林公子的父亲对她母亲这般情重真是让人羡慕然而那对他父亲倾心的女子却也让人为她难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世上又岂止她一个……”正思忖间听林剑澜道:“阿秀你既然醒了你的病也不能在此耽搁太久我们也该上路了若是疲倦便在车上休息可好么?” 万秀愕然道:“现在便走么?林公子刚才可向那位大智长老问清楚了?” 林剑澜笑着责备道:“他们已经走了你也真是过了两夜这么熬着怎么得了?”说罢将屋内物品收拾了一番放在车内方又嘱咐万秀将头脸遮好轻轻抱到车上正要将车帘放下衣袖被万秀牵住道:“林公子你若是送我去看病便没法去找那位长老失了他们所在那如何再去找你的父亲?” 林剑澜道:“这有什么打紧?我向寺内僧人打探一下便可知道他们去往何处了等给你医好了病再去不迟。”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一物道:“这个还是阿秀替我保管吧长途行路也好给你解闷。” 车帘放下外面林剑澜几声吆喝马车慢慢启行过了一会儿又复停下听他问道:“小师父可知昙宗方丈他们要送大智长老前往哪处寺庙落脚吗?” 那和尚道:“这……小僧不知方丈临行前嘱咐众人连大智长老曾在此修行一年之事都不许与外人提起。” 听声音是昨日送饭的沙弥万秀听的大为内疚忙掀起车帘大声道:“林公子你问问这位小师父去往哪个方向了我们快些追过去或许还能追赶得上。” 第二十二回 迭变莫予毒 林剑澜想了想道:“阿秀无需如此等昙宗方丈回来我再亲自去往少林寺请他告知就好我们且赶路吧。小师父这两日可多谢你了对我们这般照顾。”说罢对悟常合十一礼坐在车辕之上扬鞭驾车而去。 万秀回头望去隔着轻纱车厢后窗中那慈恩寺的寺门越来越小手却触及一物是林剑澜方才交给她的正是那本自己平日爱不释手的诗集。 看那马车碌碌远去悟常却轻轻喟叹脸上露出慈悲之色将那手中的扫帚胡乱挥舞了几下那扫帚上的竹枝却七零八碎纷纷落下手中只剩了一柄明晃晃的长剑一顿足疾向马车方向追去身影迅捷无比与往日那胆小愚笨的沙弥当真判若两人。 虽许诺带万秀前去白云观但林剑澜心中却也并无完全把握端木耳便会应承又加之最近竟是变故迭生即便一路上仍与万秀说笑心情却异常的沉重只觉得头脑仍是昏昏沉沉做什么都提不劲来。 林剑澜并未再从长安城内经过只向着东北方沿路打听缓缓行路心中却略微有些懊悔昙宗方丈地位颇高于宫廷之中也常有往来应问他可知那御寇司第二号人物是什么来历可惜自己却只顾探询身世将年永寿与雷阚的惨死竟忘在了脑后。 抬头蓦然见天色已黑一弯淡白的月儿显露在半空之中四下甚是荒僻不知不觉竟错过了宿头看来找不到住宿的客栈或人家了林剑澜将马车驱入树林之中寻了一块空地停下将车帘掀开道:“阿秀今晚恐怕要露宿野外了。” 此时晚风甚是凉爽林剑澜聚拢了一些枯枝点燃从车座下翻出一块毯子铺在地上将万秀扶下车来。 忽的一大群飞鸟呀呀喳喳的投入林中一片鼓噪之声后更显得疏林静谧万秀将遮挡之物取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笑道:“林公子若不是你我只怕一辈子都不能知道野外露宿是个什么滋味。” 林剑澜因许诺万夫人要好好照顾万秀自己一路走神竟错过了住宿之处见火光下万秀神情却很是愉悦眼睛专注的盯着那跳跃的火苗有些兴奋如同小孩一般一肚子抱歉的话都咽了回去想起尚有一些干粮肉食起身向马车走去。 那马却倏的高声嘶叫起来四蹄不住在地上乱刨只觉耳后一阵风向那树头一个黑影向下逼来一把长剑映着月光明晃晃的直刺向林剑澜。 万秀惊的大叫一声见林剑澜身子向旁边一侧那剑虽然刺空却后势汹涌几乎看不见剑影只见一团白光频频向林剑澜逼去林剑澜身形却甚是狼狈。 万秀自在长安与他相遇以来见他数次从高高的院墙翻进翻出毫不费力身姿十分巧妙翩然欲仙此刻却这般吃紧想是那突袭之人武功高让林剑澜招架不及。 林剑澜连连躲避心中却是惊惶之至避开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对他来说并非难事只是此刻竟是一点内力也使不出来东流云步无法施展手中也没有招架之物几招下来左支右绌。心中不禁暗道:“小时候什么都不会反而能和殷殷一起招架丁雷丁水现今学了这许多反而脑海一片空白束手束脚。” 却听万秀在旁边叫了一声“林公子”略一分神衣襟已被那人长剑划破他不知万秀那边出了何事刚刚避过便向万秀那边看去却见她勉力爬起伏在马车上手中拿着自己的长剑全力向自己一掷。 长剑在手林剑澜方有了些底气侧身将剑身一抬一片却是借力将对方那长剑下劈之势卸开。 虽不知为了何故毫无内力林剑澜脸上仍是丝毫不露声色此时缓了一口气借着月色看清对面那人他倒有些吃惊道:“悟常师父?” 悟常重新捏了剑诀并不答话一招“剑指南山”向林剑澜胸口刺去想起刚才的招式林剑澜顿觉这和尚竟是招招要取他性命自己却无力反击硬拼显是下策然而总是躲避招架也不是办法忖必招式一变却是灵风剑法向对方手中之剑绞去直逼手腕。 悟常初攻击时见他连滚带爬以为他武功内力均属平平在手下走不了几招想到自己一人便将事情做的干净利落不由心中暗喜没想到林剑澜拿了一柄剑却精神大振几招下来虽仍以躲避为主但却常借轻巧招式屡次反击不由有些焦躁。 灵风剑法中那“绞”、“卸”、“缠”、“震”、“弹”五字诀均是岳灵风从棍法演化而来尤其是“震”、“弹”二字本是利用长棍自身特性借对方之力以招架进而反攻林龙青这把剑本就是名器剑身柔且韧林剑澜使起来更是将这二字用到了极至竟连连将悟常避退。 然则二人却未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锋灵风剑法的反击力量微薄悟常的招式俱被这五字诀所化此刻二人心中俱是一个念头何时才能结束这场打斗。 悟常虽心中惊愕林剑澜却也不好受依这种打法下去不过是勉力维持取胜万万无望。 一百多招下去林剑澜忽觉得压力慢慢转轻自己借力反弹的劲头也越来越弱看来对方力道似乎略显不足偷觑过去却见悟常并未有什么疲态只是神色似乎并不向刚才那般冷静。 又过了片刻悟常出剑竟是丝毫内力也无二人月光下你来我往如一对蝴蝶一般不时传来兵刃对撞的清脆声音外人看来必定觉招式精妙实则这场打斗真真已成了花拳秀腿。 二人心中俱是苦不堪言对了一招后收了剑势向后跃出林剑澜却并未追击距离几尺远二人相互对视半晌悟常方恨恨挤出句话来:“卑鄙竟使毒暗算!” 听了这话林剑澜哭笑不得心道:“我还不知被哪个暗算了呢?”将剑撤回此刻他知悟常已不具什么威胁将一颗心放下并不理睬他走到万秀身边万秀仍是伏在车上只顾着关注林剑澜打斗此刻略一停顿立刻浑身颤抖双腿抖动几乎站立不稳。 林剑澜上前扶住万秀将她重扶在毯子上坐下见悟常仍自盯着自己心中倒有些奇怪他行刺未中竟然还不快快离去仍在此滞留起身问道:“悟常师父在下在寺中并未有什么冒犯之处为何追击至此?” 悟常合十道:“小僧替佛行道施主执迷往事便是执念该杀!” 林剑澜道:“原来你都听到了我打探我父下落与你这出家之人有何相干?执着于让红尘中人斩断恩情小师父这岂非也是执念?” 悟常正待反驳却听空中一人道:“6莲何必与他罗索?” 瞬即一黑一白两条人影已翩然落下姿态一致落地之时不差毫分如同那黑衣是白衣的影子一般。 林剑澜凝神望去却是大吃了一惊那白衣人一身锦缎上面点缀些许八卦图案说是道袍却于衣领袖口处纹绣金丝凤纹极为华美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一柄拂尘柄上镶嵌若干珠宝虽是黑夜却仍是光华四射面貌颇为英俊略有愠怒之色。几年过去林剑澜对此人仍是印象深刻正是东都御寇司的云梦稹。 却听旁边那黑衣人道:“云道长这却也怪不得6莲我观战之时看他力道渐轻不太正常怕是中了毒无法施展内力。” 那声音端的是柔润动听林剑澜不禁向那人注视过去见他一袭黑衣与云梦稹伟峻身材相比略显瘦削腰间系着一根银色丝绦衣角处则是一朵银色牡丹随风飘摇煞是生动。脸上却是覆着轻纱只留了一双眼睛正也向林剑澜望来。 云梦稹已经算是一等一的人物而这人站在他身边竟毫不显逊色剑眉入鬓目光平和如深池一般只眉间一道略深的竖纹微微透出沧桑更增添几许魅力。 林剑澜虽不知此人究竟是谁却觉他这眼神似曾相识既然与御寇司总司并行而止恐怕地位也不低当日因金冠褶纹蚌之事都未曾见到御寇司中什么头面人物追击此刻却不知何故竟惹了这么大的人物林剑澜此时如坠云里雾里已来不及担心处境。 云梦稹轻斥道:“无用这般角色竟要我二人出面。” 悟常面色甚是惶恐垂头道:“属下无用。” 云梦稹并不看他只用眼睛打量林剑澜道:“让大智与旁人见面便已是大大的失职司中规矩你不是不知且先解决了这二人再说。” 悟常连退几步悲声道:“属下十余年来并无差错初时几年有暗里跟踪营救之人也解决的一干二净这一年一年青灯苦佛的日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这次……” 却听那黑衣人斥道:“住口你多嘴了!”林剑澜心道:“听云梦稹所言他真名原是6莲为了监视大智长老竟做了十多年的假和尚接近大智长老之人都被他解决掉了。看来御寇司对于失手之人惩罚极严所以这6莲才这般害怕。” 那黑衣人语气稍缓道:“近些年来虽再无变故但也不能就此放松了。只这一次还不够么?幸而你自己觉察事态恐非自己一人能控制及时传信否则事情闹大起来整个御寇司都没法担待。”说罢回身道:“云道长这等小角色还无需你亲自动手。”竟自从腰间抽出长剑缓缓向林剑澜逼去。 三人在此对话仿佛眼中没有林剑澜此人一般皆因以云梦稹和这黑衣人武功杀他易如反掌林剑澜心中则叫苦不迭他已暗自提气试了数次却如泥牛入海内力消失的一干二净即便平日以他武功也不是他们二人对手何况今日?只得将剑勉力握紧紧盯着那黑衣人不敢妄动。 黑衣人见他神情颇为紧张眼神中透出一抹笑意虽距离林剑澜只几步之遥林剑澜却觉这过程极为漫长夜风凉爽他额头却已沁出汗来眼中一片剑影交织只得抬剑一格仍是灵风剑法中的“弹”字诀却觉对方内力滚滚压来仿佛知道林剑澜心思一般将林剑澜剑身上那反弹之力又加上几许重又弹回“铛”的一声后两柄剑分开林剑澜已经是气血翻涌手中的长剑兀自震动不已心知那些借力卸力的招式完全行之无用。 林剑澜看这黑衣人剑招平和中正沉稳不乏凌厉若剑锋相交只能自己吃亏灵风剑法因由棍法演变常要与对方兵器缠绕碰撞想到此林剑澜剑锋一转换了流云剑法。 那黑衣人见他忽然换了剑法轻灵流动只在自己剑身四周躲避并不与他硬碰眼中笑意陡盛。 林剑澜已是筋疲力尽知道此人对自己招式感兴趣因此并未使出杀招只是逗弄而已如此下去只怕生生耗死在此更是连累了万秀咬咬牙拧身避过来招双手将剑握住用尽全力如飞箭一般向云梦稹攻去招式凌厉老辣如拼命一般时刺时削时砍时扫。 云梦稹平日也甚少见这黑衣人显露武功此刻正自琢磨不想林剑澜突然变招向自己攻来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连后退几步那招式反越锐势逼人汹涌而来林剑澜全身却是空门大露毫无防备仿佛与人拼命一般。 云梦稹只得抽出拂尘应了几招后却觉这少年攻势既快且狠无法游刃有余的招架脸上又红又白觉得那黑衣人应对自如自己却被这微末的少年逼至要用兵刃真真是奇耻大辱心中愤恨之至见林剑澜又是一波瓢泼招式攻到空门大露云梦稹面露一丝狠意左手捏了拂尘末梢身形一矮拂尘柄带着一阵风声直向林剑澜胸口扫去。 第二十三回 或为檀香引 那预料中击到胸骨的碎裂声却没有传入云梦稹耳畔林剑澜本已怀着必死之心却觉被人拦腰抱着腾空而起脉门亦被人擒住后续的剑招只无奈的向着旁边的树枝一片乱砍又听耳畔有人低低问道:“你是何人?” 还未及答话林剑澜已被放至地上同时只觉背上一掌猛击顿时站立不稳向前几步踉跄而倒再也忍受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手中剑再也拿不稳掉落地上。 那黑衣人见了剑有些愕然瞬即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正自沉吟云梦稹却怒道:“我下招便可杀了他你为何拦截?” 那黑衣人淡淡道:“这招式本是搏命之招无法招架用意就是要与你两败俱伤虽能击中他的胸口然则他拼命刺去你这一矮身固然不会伤到性命但这让她倾心的容貌却有些危险。” 云梦稹明知这是讥讽之言然而回想刚才却也有些后怕道:“如此多谢相助你我解决了这两人撤离便是若让人知道我二人出手还这般费力恐被耻笑。” 那黑衣人点点头重又走到林剑澜身边林剑澜撑起身子回头望去虽不知刚才他何故问自己那句不明所以的话然而此刻这人眼神却已煞是冰冷一剑向要害处刺下毫不留情。 林剑澜心道今日万无生理对万秀更是千万般愧疚万秀已是被这情景惊呆短促的惊呼了一声泪水已滚滚而出。 却听树林中若干脚步嘈杂之声那黑衣人略一犹豫回头望去见十数个僧人围着一辆马车缓步走入这空地刚一停下早有僧人从车上拿下两个蒲团回身从车上扶下两个老僧坐下。 林剑澜见那黑衣人的剑尖仍指着自己胸口不敢起身勉力抬头看去竟是那些各寺的方丈去而复返坐在蒲团上的两个老僧正是昙宗方丈与大智长老。 正诧异间那些和尚纷纷向黑衣人走去将二人团团围住道证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这位施主烦将这二人交于老衲处置。” 那黑衣人并不搭理道证将长剑垂下径直转头向昙宗道:“昙宗方丈御寇司在此执行公务方丈是数十载修行的高人请勿搅这俗世风波。”看来竟也与昙宗颇为熟识。 见那黑衣人对自己爱理不睬道证心中颇不是滋味不等昙宗答话急急上前道:“无缘无故老衲自不会去而复返追踪至此昙宗方丈好意引他本寺休息为何暗中下毒?快将解药交了出来!” 林剑澜此时已趁空握住长剑支地站起仍是摇摇晃晃听此言心内一急正欲开口辩解刚说了一句“我没有”便觉那黑衣人的长剑又复抬起剑尖移至咽喉寸许处竟是一句话也不能多说。 云梦稹此刻倒有些心焦晚一步下手竟又牵扯了这许多和尚出来不知他们意欲何为听道证所言似乎这少年对昙宗下毒再看昙宗虽面色如常但竟坐在马车之内来此显然情况不妙心中不由暗笑走到昙宗面前甩拂尘施了一礼道:“昙宗方丈杭州一别今日竟又重逢方丈在今圣面前开脱之恩还未及相谢。请牢记故人相见本应好好一叙待本司处置完此事再与方丈长谈。”说罢转身对那黑衣人道:“下手吧。” 那黑衣人似乎也并不将这些和尚放在眼中虽被团团围住仍是一剑刺去道宁却倏的从旁跳出一掌击去道:“先把解药拿来!” 林剑澜呆立在其中见二人围着自己交手眼花缭乱却也能看出那黑衣人每剑都是向自己刺来要取性命道宁却生怕林剑澜被他一剑刺死无法给昙宗解毒遂缕缕向那黑衣人出招。 云梦稹心中盛怒却笑道:“昙宗方丈若要解药御寇司什么样的没有?杀了此二人贫道自会给你个交待你徒弟如此行事是要管御寇司的闲事么?” 昙宗道:“云道长老衲对中毒一事本也并不在意是我这些弟子执意要回来找这少年拿取解药怎样拦阻也无法凑效只因这毒十分霸道竟让老衲一身内力无法施展此时云道长如此问老衲老衲也只有苦笑而已。” 林剑澜心中惊道:“为何昙宗方丈竟也和我一样内力全无其他和尚却不像他一般?” 云梦稹面露愠色道:“如此只有得罪了十几年规矩如此这二人非死不可。”说罢抽出拂尘也向道宁攻去道:“我来拦他下手!” 旁边那些和尚本都是名寺住持平日多受人尊敬此刻见这二人神情傲慢竟联手攻击道证佛性再高也无法忍受先后动起手来甚是纷乱。 道证见人多手乱反而容易误伤到林剑澜高喊道:“不知昙宗方丈所中之毒还不知是否有性命之碍各位师兄师弟罗汉阵!将这少年拿下就好!”这话中含义再明显不过只要一人近得林剑澜身边将他带出圈外目的便达到了。 罗汉阵是极为普通的一式阵法也是武僧入寺之初修习的第一种阵法一般僧人根基都十分扎实因此这些方丈们虽年纪大多以入知天命之年对这罗汉阵却几十年不曾忘怀已展开阵仗将云梦稹、林剑澜和那黑衣人团团围在中央。 情势瞬息转变云梦稹二人若要向林剑澜攻击便要被这些僧人阻拦还要防备这些和尚们趁空将林剑澜劫出阵外更为不便的是云梦稹还不想伤人与昙宗方丈公然翻脸二人虽武功俱是十分不凡此刻顿时落于下风。 这事态却让林剑澜得了空虽仍是胸背剧痛无法动弹却可将这几日之事反复思量也不高喊只向昙宗那边平静道:“老爷爷我不曾害过你我自己此刻也是内力全失那边的悟常本也是御寇司的人先来刺杀我不想他跟我打着打着也没了内力究竟为何如此我也很是迷糊。” 昙宗却不说话只摇了摇手面上并无愤恨之色林剑澜蓦然醒悟虽他的弟子个个群情激愤昙宗却是心中对他并没有怀疑之意此刻正巧解了自己的围救助他和万秀两条性命。 此刻林剑澜放下心来尤自琢磨道:“莫非这树林中有古怪么?但也不对云梦稹和这黑衣人却没有什么异样昙宗方丈也不是到了这树林才内力全失的可那悟常一开始招式凌厉内力充沛却是到了此处与我对战时才慢慢失却这又是怎么回事?” 正思忖间却听两声闷哼林剑澜急忙抬眼望去见两名方丈已经跌出阵外这罗汉阵立刻阵形大乱看其余的僧人已是面露诧异惊骇之色虽有的还在勉力施招却显得软弱无力竟被云梦稹和那黑衣人接连几掌打的七零八落瞬时场内只有他们二人与林剑澜站立其余众僧俱都受伤倒地。 他们三人却也是一脸愕然林剑澜片刻即明白过来恐怕这些方丈也是着了道儿云梦稹和那黑衣人却心中仍自疑惑初时被这罗汉阵围的甚是憋闷不想越打越轻松最后这由十数位名寺高僧组成的阵法竟如豆腐块一般一碰便散了。 道证用尽全力站起道:“云道长你与昙宗方丈也是旧识为何竟下毒暗算?” 云梦稹虽欲辩解但之前曾看过悟常之状方才这群和尚竟也是如此只有他们二人无事似乎这树林之中真有什么人暗中相助。 二人不由四周环视了一番只听夜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并无异状想到此刻还是正事要紧无谓多做解释云梦稹便只一笑提了拂尘向林剑澜走去竟是要亲自解决这一波三折的难题了。 林剑澜心念急动只觉得脑海中似有什么思绪一闪而过见他一步步逼近却怎么样也无法集中精神云梦稹将那拂尘高高举起万秀急忙将眼睛闭上眼角却再度涌出泪水身体早已不听话的伏在毯子上衣衫则是几度惊吓的出汗湿透却听林剑澜炸声大喊道:“且慢!” 云梦稹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震的一惊又听这拂尘下的少年大声道:“临死之前我想与昙宗方丈说几句话。” 黑衣人忙道:“云道长多说无益恐怕变生枝节及早下手为好。” 云梦稹本也是如此着想但听黑衣人提醒反而心中不快道:“死到临头不过是拖延片刻昙宗是我故人况且也是内力尽失还能翻起什么滔天巨浪么?”说罢转头对林剑澜道:“有什么话快快交待。” 林剑澜望向昙宗道:“老爷爷我便要葬身于此时此地了你我当日匡义帮门前相识也算有缘望你能替我燃三柱清香念上一段经文我便死也瞑目了。” 云梦稹听他此言重又打量了林剑澜一番才认出他竟是曾在匡义帮门口要求自己将那荷包尸体带回的少年只是当日不曾把他放在眼里又加之又过去了几许岁月才没认他出来。 黑衣人面露焦急之色正待阻拦却见云梦稹一摆手道:“我今日便做做善事让你临死知道御寇司也不算是无情无义。” 昙宗一怔属实没想到林剑澜提出的竟是临死之前的要求不知他是真的心存死志还是别有用意只得低声嘱咐了一下片刻道证从车中取出一盏香炉拈了三柱香插在上面正欲点燃那黑衣人却执剑而至还不及看他出招手中三柱香俱都少了半截听那黑衣人冷冷道:“只半柱香。” 林剑澜苦笑道:“半柱香也好我这人生还未过的大半哪用得到整支?只是连累了你。”这后一句却是对着万秀说的万秀听的几欲晕倒只怔怔望着林剑澜流泪不已。 那边道证已将香点燃放在林剑澜面前昙宗喃喃颂经之声在这深夜密林之中尤其清晰:“……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 对万秀来说那半柱香便是平生中燃的最快的一次抬头见林剑澜坐在地上头低低伏在胳膊上看不见表情更加觉得心碎肠断。 那香对云梦稹和黑衣人则是燃的太过缓慢见那月色下三星红点渐渐向下移去终于到了底端方才熄灭昙宗正念道:“……出如是等不可说不可说音已娑婆世界及他方国土有无量亿天龙鬼神……”见那香熄灭顿时怔住不知是否该继续下去听那黑衣人道:“香已燃尽御寇司还是第一次厚待你这样的临死之人。”说罢向林剑澜走去却是全身一软丝毫没有力气连手中长剑也握不牢靠一下子瘫坐在地与此同时听那空地边的树林中有些响动心中顿时大惊立即向云梦稹望去却见他也是跌坐地上面露苦笑。环顾四周二十多人在此树林中东倒西歪竟齐齐遭了他人的暗算。 此时地上一人方动了动却是不言语捂着鼻子直向林边踉踉跄跄的冲去半晌方才回来右手却又扶了一人进来左手仍是捂住口鼻将那人也放在空地上只眼睛露出笑意对着万秀道:“憋死我了!” 万秀当真是又惊又喜哭着笑道:“你、你吓死我了!他又是谁?” 众人望去那人一袭白衣竟又是个蒙面之人虽有些怀疑便是此人下毒世上又哪有下毒的把自己毒倒的道理?想了想便明白过来想必也是个尾随跟踪之人一并被毒倒当真是十分倒霉。 林剑澜不再说话摇了摇手重又奔出林去如此反复了三四次空地中檀香气味方才散尽昙宗离寺之时不过是提不起内力其余倒是一切如常此刻症状加剧也是全身酸软看林剑澜却能行动心中不禁道:“难道真是这少年下毒?即便为了探询他父亲之事也不必做的如此决绝。” 第二十四回 兰因道何如 这在场众人又何尝不是这般想法看着林剑澜的眼神俱是带着一股恨意云梦稹向旁边望去那黑衣人反而面色平静下来不由暗自埋怨自己竟多生事端却不肯服软道:“终日打雁竟叫雁啄了眼!昙宗方丈你这经文只怕是给自己念的了!” 林剑澜并不答话心中已隐隐能确定这毒需要檀香方能触其余人俱是习武之人只万秀是重病在身倒颇为担心向她走去见她重将毯子围了围道:“林公子他们怎么都不能动了?” 林剑澜见她行动与往常并无什么不同心中惊道:“为何她似乎并未受影响?”上前将她扶起送入马车内道:“阿秀你有哪里不舒服么?” 见万秀摇摇头又道:“现在外面风大你且在里面休息静静观看就好。”心中却疑惑之至暗道:“她从家中出来与我同吃同行也一同去了那慈恩寺方才那半柱香燃完我因屏住了呼吸才未再中毒其余人皆是全身瘫软无力她却无碍这是为何?” 正思忖间听那云梦稹道:“昙宗方丈恐怕此次又要劳烦你做个调解若他以后不再与大智长老来往将我们身上之毒解了今夜之事便就此作罢我们御寇司也不再追究于他。” 那黑衣人也道:“这已经是极为例外了否则方丈也知御寇司背后是什么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日后终也无法逃脱。” 昙宗道:“御寇司一号二号人物齐齐委托老衲老衲焉能不从唉只是现在老衲也是肉在俎上不知他可会听得进老衲的奉劝。” 林剑澜刚将那车帘卷起冷不丁听到这“二号人物”浑身一个机灵慢慢回过头来向那黑衣人望去年永寿那屋中满墙淋漓血迹和雷阚临死之状在眼前交替不休心中道:“难怪难怪为何我没有猜出来?能与云梦稹并架同行即便遮掩本来面目却丝毫不显逊色若不是那御寇司的二号人物又会是哪个?” 林剑澜一步步向那黑衣人走去手竟情不自禁的伸了出去此刻他心中只想知道那黑纱之下的面目究竟如何口中喃喃道:“冠世墨玉你便是那冠世墨玉么?” 那黑衣人却略显惊讶道:“你如何得知我在司中名号?” 林剑澜面色大变悲愤道:“你……你竟……”此时他手已经将那覆面的黑纱捏在手中只轻轻一揭便能看清这冠世墨玉的真正面目却是一阵抖动那黑衣人眼中此时方露出焦急惊骇之色显是极不愿自己真实面目暴光汗珠已从额头涔涔而下。 却听林边一阵马匹鸣叫喧哗之声一骑马飞奔至这空地之中马上之人用力勒住道:“各位可无碍么?” 见此人林剑澜一愣惊道:“唐长老你怎会到了此处?” 那马上之人正是唐子慕他跃下马来环视众人苦笑道:“我是听说大智长老既将南下为了见大智长老一面而来在此巧遇各位真是有缘。请牢记” 林剑澜道:“唐兄居然也与大智长老相识……” 唐子慕道面露疑惑之色道:“在下偶然拜谒少林寺时听到过大智长老**还与他请教过因此熟识。倒是各位以在下看来都是什么不相干的人物怎会在这树林中齐聚?” 林剑澜心道:“听那6莲言道这十余年来凡与大智长老接触之人都被御寇司暗中解决为何他还能无恙他这番话恐怕是谎言了。”却不揭穿淡淡道:“我们这一干人等俱中了不知名的怪毒内力尽失了在下被他们猜疑便是这下毒之人岂不知在下是中毒最早的一个。说起不相干唐兄恰巧说错了这些人除了这位白衣的客人之外都与在下有着极大的关系。” 那白衣人倒还平静呵呵笑道:“在下恐怕是最无辜的一人了是受人所托暗中关照马车中那位姑娘的。” 林剑澜心中道:“我还以为已甩掉了万夫人和成大夫此人暗中跟踪我我竟不曾察觉。”诘道:“你既暗中跟踪可知为何众人皆尽中了毒?何法可解?” 那白衣人道:“林公子我若知道还会中毒么?这天这场聚会倒也别致。” 林剑澜只觉得此人说话声音甚是耳熟却已无暇细想望向唐子慕的眼中露出嘲讽之意走到那黑衣人面前道:“这位御寇司的二号人物唐兄说跟在下是不相干的人物在下只当是说笑他做了什么唐兄心中自然有数。” 唐子慕尴尬道:“请林公子勿要多言。” 林剑澜笑道:“自然我许诺过不再追问你便会守信但今日遇得此人却是天意如此也并未借助唐兄之力。现在他全身瘫软无法动弹我虽内力全失却行动无碍在下知道唐兄还带了人来此刻就在林外只是唐兄的人冲进来这段时间足够在下报仇了。” 他虽说的一片平静话却是不假那黑衣人强自轻笑道:“既然如此等在下人头落地之前唐长老的事情在下必定也来得及说上一些无关紧要之事除非唐长老将在场之人俱都杀尽否则今后恐怕不能如此在丐帮逍遥了。” 唐子慕一怔随即苦笑道:“罢罢罢我竟巴巴的赶来趟这混水反弄了自己一身泥。唉林公子你与大智长老当日一谈在下已然知道了。” 林剑澜一惊暗道:“他的眼线分布竟如此之广到底是什么人?” 唐子慕看出他十分在意接道:“林公子事到今日在下愿和你再谈一笔交易我知林公子只是想知道他真正面目报仇则要光明正大现下他中了毒无法行动杀了这种毫无反击之力之人恐怕林公子自身也颇为不齿。” 林剑澜被唐子慕用话堵住不知该如何答对在他心中虽毒不是自己所下但毕竟那半柱檀香是自己用计点燃致使在场众人全部被毒倒如此报仇倒真的有些难以下手。 唐子慕又道:“今日愚兄所谈的交易便是这个大智长老虽不愿说出十几年前之事我却愿全部吐露条件便是林公子今日暂且放过他与云道长若林公子能等得三年三年之内在下必定为二位安排一场决斗让林公子有报仇之机。若他不应战在下便将此人真实来历告知林公子。” 林剑澜猛的抬头几乎不敢相信唐子慕所言他与自己年纪相差并不多竟知道十余年前的往事回头颤声问道:“大智长老他说的可是真的么?” 大智却面如土色正极力控制却仍是浑身一阵一阵抖林剑澜见他反应这般激烈重又望向唐子慕却是面色焦急等着自己答复想必此言不虚能得知当年父亲之事对他来说正是求之不得而唐子慕所求也并不多只是请他延缓时日而已。 林剑澜深深望向那黑衣人道:“此人眼神和一举一动我已记在心中唐兄不必定三年之约等今日一过我寻遍天下也要找到他。” 那黑衣人方才与他交手倒想不到他如此自大眼睛穿射出冷峻讥诮之意道:“在下随时候教。”声音仍是极为柔和动听。 唐子慕道:“既然如此由得林公子。”眼神却缓缓向大智望去长叹了一声道:“林公子十余年前之事我又怎会亲历在下也是从父辈那里得知一二若说的属实就烦请大智长老点点头若是与事实有出入便请您及时指正。” 大智长叹一声道:“何不让这十余年以前的往事烟消云散若撕开真相又有什么助益?唉狂澜已至虽想尽力消弭于无形却不可为林……唐长老你请说吧。” 这些许转折林剑澜却听在耳中年小侠也曾说过唐子慕恐怕本姓就是“林”回头向唐子慕望去见他并未注意大智的一时失口只神色有些悲哀或许倒是自己有些多疑了却忽想起当年这事恐怕牵扯不小并不便当众谈起立刻道:“唐兄且慢此事不宜说与不相干的人知道请稍待我将这些高僧掺至一旁。” 说罢林剑澜将道证众僧一一安置在旁边林中忙完已是满头大汗只这白衣蒙面之人却不知该如何处置想了想走到那人身边道:“今晚实在多有得罪在下不知如何中了毒也不知该如何解毒只能将你掺出林外托唐兄的手下将你带回长安或者此毒性可自解也未可知但放了阁下之前我却要先看看阁下的样貌日后好与万姑娘的娘亲查证。” 这番话在此情此景也算安排的颇为周到了那白衣人点点头目光中露出嘉许之意林剑澜正欲掀开覆面巾却听他道:“自打分别恐怕只有我还未忘当年之志在这红尘俗世中打滚身份和面貌暂时还不能让在场的各位得知这便如何是好?” 林剑澜见他不置可否正待再次询问却听大智颤抖道:“果、果然是你!林施主你也算是经老衲得知些许前因老衲厚着脸皮请求你莫要为难他!” 林剑澜一怔不知这白衣人又和大智有何牵连竟至大智长老如此急切的亲自为他说情倒也不好拒绝笑道:“大智长老开口晚辈无不从命我便将他掺出去嘱唐兄手下好好照顾便是料唐兄也不会推辞。” 唐子慕却是面色凝重沉思了半晌忽感慨道:“幼年时曾闻南方多流传歌谣曰‘司马三君子老干盘错梅绝壁乱劲松风入初长竹。’徐司马麾下‘虬梅’文采风流‘乱松’武功卓绝‘风竹’智计出众今夕何夕晚辈竟然有幸得识其中之二。” 那白衣人并不在意被唐子慕猜测出身份道:“十几年前的往事如今皆已云散烟消。” 云梦稹和那黑衣人却是一惊这三个名号他们却是听说过的“虬梅”自不必再说6莲便是他们所差监视了他十余年那“乱松”更是自打有了御寇司以来一直在追杀的榜单之上但天下之大人海茫茫若存心藏匿也无法得知其所在。那“风竹”却是一个例外上头所命只是寻其踪迹且再三强调不可伤其性命。 对于他二人来说无论找到哪个都是大功一件云梦稹眼珠一转道:“不知阁下是‘乱松’还是‘风竹’?” 那人并不回答却听唐子慕道:“当年三人中虬梅年纪最长乱松则在壮年风竹则更为年轻既然虬梅极力维护他他自然是乱松而风竹便是这位林公子的父亲了。” 林剑澜此刻只呆立在那篝火旁边心中有千万疑问又不知从哪句开始问起更不曾想到这白衣蒙面者竟也是当年与父亲志同道合之人只盼着唐子慕将过往的一切俱都讲明。 讲到林霄羽唐子慕也是神色复杂道:“‘虬梅’已看淡世事现今不过是一个十几年受人监控的老僧恐怕在场之人均已知道他原来的姓名只林公子还茫然不晓。这位‘虬梅‘当年大大的有名一篇《讨武瞾檄》慷慨陈词传遍天下就连今上也要拍案称绝。” 林剑澜“啊”了一声向大智望去见他神色仍是平静中带着些愁容忽想起瘦西湖畔他与父亲初见时所吟他一路上着实琢磨了一番却猜不出来原来他将名字中的“宾”、“王”两字颠倒。 当初在家乡那三年林龙青曾将他的这片檄文细细讲解又让林剑澜读了他好多诗文只说十余年前那场交战后此人以死殉志不想竟就是眼前这形如槁木的老僧。想到此林剑澜不由喃喃念道:“欲以腔血酬王志忝谢殷勤座上宾但凭九天云霄力谁道片羽不凌云?” 第二十五回 围火共夜话 唐子慕一愣道:“这句诗我倒是第一次听到前两句嵌‘宾王’二字后两句嵌‘霄羽’很是巧妙。请牢记” 骆宾王木然道:“唉只是现如今大大的不同了。我自然是没法实现当年志向林霄羽却以将士之血染他一身红袍恐怕早已得遂凌云之志畅享功名富贵了。” 唐子慕不置可否的笑笑道:“是么?”又回头向林剑澜道:“林公子既然知道大智长老原来俗家名姓可有些头绪么?” 林剑澜喃喃道:“十几年前徐敬业被贬赴任时途经扬州便和同被贬官南方的唐之奇﹑骆宾王等人策划起兵反对当今天子自称扬州司马以匡复唐室为号兵势锐不可当更有他的左膀右臂骆宾王布《讨武瞾檄》天下激愤投军的人不计其数士气高昂。后今上屡次派兵镇压剿除徐敬业终于兵败兄弟齐齐被杀。” 骆宾王虽面上波澜不惊眼中却已微微有些潮湿唐子慕道:“那段过往林公子说的大体不错。当时徐敬业盘踞江南可算得了地利骆宾王一片檄文替他争取了天下人心可谓人和举事实在不应失败何况身边尚有‘乱松’、‘风竹’?” 林剑澜向那白衣人望去看年纪已然不轻大约五十岁左右却不像骆宾王那般伤感目光中别有一种坚毅之气。又听唐子慕道:“当日民间流传那歌谣‘虬梅’和‘风竹’俱有名姓只‘乱松’一人始终不知其真实名姓也不知何时投靠徐司马共商大业至于他为何能与骆宾王和徐敬业智囊的林霄羽齐名恐怕御寇司的二位应该有所心得。” 云梦稹傲然道:“贫道到御寇司时那逆贼起兵已然失败不过倒是有些记录便是御寇司曾在战乱一年间不断派人刺杀狙击徐敬业从总司到司中若干高手出动无数结果俱是败于‘乱松’之手铩羽而归嘿嘿若是贫道未必便胜不了这位‘乱松’阁下!”说罢直视那白衣人目光中满含挑衅之意。 唐子慕道:“云道长武功出众人又俊朗风流自然非前任那老头子可比。只是这位‘乱松’除了自己武功出众还为徐敬业培养了一批死士专擅部些奇怪的阵势一来守护徐敬业之用二来关键时便可用作军队中敢死的尖兵常有出其不意之效。徐敬业几次死里逃生都是由他从旁护卫方能转危为安一直到徐敬业战事溃败有逃兵曰‘乱松’一直护送他至润州试图从海上逃往高丽徐敬业却被部下擒住杀害那‘乱松’与数百叛逃的部下死战最后不知所终堪与古之侠客相比毫不逊色每当想到此在下都不禁要赞一声‘英雄’!” 林剑澜心道:“他一直忠心护主难怪骆宾王听出他声音后极力回护于他。” 那黑衣人一直不说话只盯着“乱松”若有所思:“刚才听他之言尤抱不轨之志恐怕潜在长安中暗自活动只可惜他遮掩面目无法看清否则倒是大功一件。”又向云梦稹望去见他嘴角微扬表情略有不屑知他又动了争强好胜之心想到今夜这极为简单的差使竟做的如此狼狈心中暗叹了一下自己又何尝没有失误后来总是差那么一点点便可大功告成却仍是功亏一篑了。 骆宾王道:“那人曾道:‘武功招式阵法与兵法原有相通之处乱松虽平日并不多言但智计应不下与你我二人尤其这深藏不露隐忍功夫便是我们所不及的。’十几年前我被逼出家换取苟且偷生初时还盼或许你能来相救却始终未见于是终于死了心只道你已经战死在润州今日再见如同梦里一般。” 唐子慕轻轻喟叹道:“徐敬业拿阁下当护卫之人当真是大材小用了。说此话的人便是林公子的父亲吧。” “乱松”道:“我文采不及骆宾王军务阵法不如林霄羽这带兵打仗若几人各执己见只会让主帅摇摆不定意志不坚既是志同道合便要除去这份贪功之心我何必多添一份烦乱?” 唐子慕道:“阁下胸襟开阔不计较名利当真让晚辈佩服。” 林剑澜点头道:“同列三君子自然有非凡之能和常人不可比之处。”他虽对这“乱松”也十分钦佩然而唐子慕讲完前面二人下一个就会说到自己的父亲说话之时已经有些心不在焉。 唐子慕道:“前面林公子曾说过徐敬业兵败之事其中内情并不被寻常人传道事隔多年很多事情更是被人淡忘。大智长老对你父恨意十余年来不曾消除便是因这举事失败便由‘风竹’所起。” 林剑澜先前在慈恩寺中不过觉得可能父亲背叛好友谋求富贵此刻慢慢听来竟是与当年反武之事有关此刻被唐子慕直接道明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唐子慕看他神色大变摇了摇头道:“当年徐敬业高树兴唐义帜今上虽几次派兵镇压却是连连告败军队中反倒不断有倒戈加入其中助其声威者风头一时之间天下无两正是一鼓作气杀回洛阳长安之时却不知何故他反而选择挥兵南下连吃了几回败仗最后高邮一役一败涂地。” 林剑澜颤声道:“这与我父亲又有什么关系?” 唐子慕道:“这三人中‘风竹’最为年轻但却智计过人沉稳之至并无丝毫年轻人惯有的恃才傲物之气传言瘦西湖畔与徐司马一次相见便已受他青眼有加再加之大智长老和‘乱松’极力推崇他不到而立之年便做了扬州义军的席军师。” 说到此处唐子慕望向林剑澜道:“还有些事情虽不是什么很相关的事不过对于林公子来说一点一滴都弥足珍贵。” 林剑澜自见唐子慕以来第一次觉得他竟如此善解人意并非自己所想那般可恶嗓子略有哽咽道:“多谢唐兄。” 唐子慕道:“林公子让人见了便生亲切之意恐怕容貌也和‘风竹’极为相似令尊他容貌俊秀令人见而忘俗对人则无论贵贱俱是十分亲切据传有许多女子属意于他其中便有徐司马的千金。” 林剑澜一阵愕然不知道唐子慕所说的这位徐司马的千金是否就是大智长老口中的“她”急道:“可是父亲离家之时便已经有了母亲……还有了我那些女子难道不知道么?” 唐子慕笑道:“这自然是‘风竹’刻意隐瞒了自己有家室却徒自让那些怀春少女伤情。只是越是隐瞒越能显出他对你和你母亲十分在意他心中知道一旦失败便会连累家人因此还不如做个断线的风筝即便他出了事却无人能找到你们你们仍可平平安安的度日。林公子他为人如何姑且不论只是对你们确是用心良苦。” 林剑澜忍到此时终被唐子慕这话感动眼泪簌簌而落那马车中递出一条帕子他伸手接过擦了擦又听唐子慕道:“徐敬业若是大功告成便是唐室第一功臣他的女儿美貌端丽才华过人自然有许多青年才俊追求她却只在意‘风竹’一人只是红颜薄命高邮一役听说她烈火中投江而死。” 骆宾王沉默多时此刻终于开口道:“提这些琐事作甚……” 唐子慕道:“刚才‘乱松’曾说过带兵打仗若几人各执己见只会让主帅摇摆不定意志不坚自按照‘风竹’之策连连得胜后队伍越壮大他又颇善军营中鼓舞士气之法行令严格又不失人情因此到后来‘风竹’成了徐敬业最为倚重之人那歌谣因他年轻将他放在末位实则在当时他的地位在三人中最高。两位我说的可对么?” 骆宾王与那白衣人对视一眼嘿然良久方点点头道:“不错到了无法挽回之时才徒然愤恨百无一用是书生。” 唐子慕道:“徐敬业能有当日的声势你父功不可没听闻当时决策之时全军紧要的人物齐聚一堂商略是北上进攻洛阳还是南下先取常州、润州。因为是极为重要的决策所以南下与北上两种主张各执一词坚持南下的俱都认为还未到决战之时可尽量扩充势力站稳脚跟若有闪失尚有退路。‘风竹’力排众议其余话晚辈已经不太记得唯有一句至今难忘他言道:‘为义举有何惧哉?岂有大功将成而做妇人状乎?应一鼓作气长驱直入杀奔洛阳还我清平天下!愿司马勿忘举兵之志!’由此陈词其余人无不叹服才定下北上洛阳之策。” 林剑澜道:“既然我父亲已然提议北上攻取洛阳为何徐敬业失事还要算在他的头上?” 唐子慕道:“世上最善变、最易动摇的便是人心当军队各方面筹备妥当之时徐敬业忽然转了念头要南下攻取润州而你父也持赞成之意。” 林剑澜强自道:“若是徐敬业打定了主意无法说动呢?我父亲又有何罪过?” 唐子慕见他急切辩解扶住他肩膀道:“林公子莫急听我说完。徐敬业打仗并不拿手平日也最为仰赖‘风竹’的建议既然是众人齐心定出的决策他不会轻易更改若有改变只能是‘风竹’背着众人对他重又提议方才动摇了他北上之念。众人虽然心存疑惑然而攻下了润州倒也不坏却不料那时李孝逸的大军已经逼近了扬州徐敬业自称‘扬州司马’对这个起家之地自然极为重视便又从润州折回在高邮迎战。李孝逸在义军手中颇吃过几回败仗按理说即便到了这步输赢也还未定况且还有‘风竹’从旁参详却不料节节败退预先的计策和部署仿佛早被对方知道一般最后被李孝逸使了火攻之计粮草燃成一片目睹之人曾道营中一片火海无数人争先跳入江中然则江水也烧得滚热跳下去后惨叫呼号连连听那声音如入地狱一般。” 云梦稹二人虽奉命行事原由却始终不知此时听唐子慕这般仔细的讲来竟听的极为入神双眼只盯着唐子慕盼他将过往一咕脑俱都吐露出来。 林剑澜却听的心中颤道:“即便如此……” 还未等到他辩解却被骆宾王打断:“林施主你莫要争辩了挥军南下或许有另外的考虑若是选错了决策全军溃败便并非他一人之责老衲虽然不才却也知战场变数极大不会凭空污妄他。” 他只是看着那火堆眼中面上俱都映着火红仿佛身临其境一般幽幽道:“徐司马兵败后逃往润州再溃不成军也不会丢下女儿不管是她自己不愿意走。投江之时她只站在火中稍被四周火焰燎的卷起衣袂也燃了起来谁让她出来她都不肯谁若要进去她便要将手中的匕扎在自己的心上火中只听她言道:‘我为何要相信了他为何私自替他送了那么一封信?他说不会害了父亲哈哈哈哈哈。’我们在下面只觉得这之中另有隐情便问她是哪个让她送信送什么她却不再回答只四下张望口中喃喃道:‘霄羽霄羽你在哪里?我为你送了信你为何还是不跟我一处?’那火已经是越燃越大若再不救她她便要被活活烧死‘乱松’抢上前去可是却不及她的刀快她胸前瞬间便泅湿了一大块血红然后便翻下江去了。十几年来老衲眼中始终有她的容貌心中也一直有个解不开的疑问为何那般烈火却始终烤不干她脸上那两行泪水?” 第二十六回 佛心释莲华 那白衣人喟然一叹将头深深埋下想也是十分伤情唐子慕叹道:“这段晚辈未曾听闻原来徐小姐一番情深意重反为‘风竹’所用。请牢记在下只听说李孝逸军中接到书信那信中将徐敬业军中部署俱都仔仔细细的画了出来还为他写明了破敌之策那信笺并未署名只在那信笺下角画了几片竹叶。” 林剑澜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万秀坐在车中轻轻掀开车帘见林剑澜脸色在月色下更显苍白慢慢转向自己嘴唇略有颤神情似哭非哭眼中虽没有泪水眼中却是空洞无物似乎什么都未看在眼中整个一张脸透露着浓浓的失望与哀伤心中顿觉一阵绞痛暗道:“他父亲明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却利用了那女子对他一片痴心替他卖友通敌以林公子为人定然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竟然如此卑劣。唉都是我不好为何要让他追寻自己父亲的下落?让他现在受到十倍百倍的打击?”心中却又想:“或许那位女子明知他不过是利用自己却仍是想赌一回若是林公子也这般待我我……我还是不会怨他唉我在胡思乱想什么林公子并不是这样的人。” 众人皆是一片沉默偶有夜鸟几声惊啼过后却是更加静谧唐子慕忽笑了一下道:“大智长老说‘风竹’卖友求荣卖友自然无需置疑求荣却是未必若依常论助李孝逸大破徐敬业义军定有一场大富贵等着他以他的才能在朝中谋取一官半职也并非难事然而在高邮一役后‘风竹’便不知下落。” 唐子慕略停了一下转头望向云梦稹道:“昔日的骆宾王世间传言兵败后自杀实则今圣爱惜他才华不忍杀之责令其削为僧御赐法号大智然而十余年来仍是派人监视为免其与徐敬业余党联系每隔一年便要换一处寺庙可见今圣对当年之事忌惮到了何种地步。” 林剑澜此时已心智大乱听了此言只迷迷糊糊想道:“难怪昙宗带着那么多各寺住持长途奔波却对我无法言明原来是上面的命令估计他们也并不知道大智的身份。” 唐子慕道:“虽十几年过去今圣却始终觉得星火可以燎原些小遗漏便可能铸成大错因此‘风竹’与‘乱松’一直都在御寇司榜单之上然而通缉令却是天差地别‘乱松’位列三君子之一以万两黄金悬赏其性命还有无数赏赐‘风竹’则是只需寻他下落不可伤其性命若是寻到了同样也是厚加封赏。二人待遇如此不同也能略微看出当年报信给李孝逸之人便是‘风竹’只可笑的是此人再未出现过当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林剑澜此时听了这最后一句心中一抖暗道:“那便怎么样?那便怎么样?即使他活着我知道他行为卑劣到了不可饶恕的地步还会去找他会认他做爹爹么?还会问他为何如此行事么?大错已经铸成害了无数义士的性命即便有苦衷那又如何?”想到此真是万念俱灰林霄羽为何辗转到了扬州他母亲又在何处那‘张大哥’又是谁去了何处种种疑问都已经无关紧要心中只想将这一切抛开自己仍是那个只有一个外婆、一个青叔的无知少年。请牢记 众人见林剑澜垂头呆立心中俱是百感交集半晌昙宗方道:“记得昔日匡义帮前老衲曾对林施主道:‘关北江南千里来此万事皆有缘法’今日之事既是一个‘缘’字又非一个‘缘’字便能解释大智长老为人通达也不会迁罪于你。” 骆宾王道:“老衲怪你何来只一句话曾对施主说过剑为君子之器施主既以剑为名谨拒小人之行莫忘君子之正。” 林剑澜见他闭目合十身上哪里还有昔日意气风风采风流的模样只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僧人心中一酸道:“晚辈谨领教诲不敢请二位谅解晚辈再不情愿也是林霄羽之子若以后有什么差遣晚辈无不从命以偿还我父罪恶之万一。” 那“乱松”却不言语林剑澜心道:“大智长老修行十数年方才看淡这世上恩怨他若仍是怨恨也是常情。”却听唐子慕道:“林公子在下所知便只这么多可否将众人之毒解开?” 林剑澜一怔道:“这毒并不是在下下的我也只是能猜测出此毒须檀香才能引动……啊!”面上一阵惊异他经历方才那番打击一直无暇思考此毒是何人所下此刻重新想来心念一动思考片刻便急急奔了出去来回十数次如刚才一般将那些中毒的方丈背回到这火堆附近放下。又环顾四周将离火堆较远之人一一挪近前来。 众人见他如此行事显是有了解毒之法见林剑澜却又有些犹豫片刻方咬了咬牙奔向那马车之中低低细语过了些许时候方拿了一样物事出来极为爱惜的轻轻抚摸到了火堆处众人方看清是一本书册。 林剑澜颤声道:“这书册便是解药了在下会将这书页慢慢投至火中各位试着运力辅助若恢复功力便告知在下一声。”说罢将那书页一页页撕下丢入火中。 万秀仅仅攥着车帘见此情景不禁轻声抽泣起来泪珠滚滚而落林剑澜道:“‘乱松’前辈你方才说是暗地里关照万姑娘而来若此番解了毒烦请回去告诉她母亲说我仍会带阿秀去该去之处但解药已经被我焚烧莫要再轻易行事否则阿秀姑娘身体安危在下不能担保。” 云梦稹等人俱是七窍心思的人听了这话不禁齐齐向那马车看去林剑澜此言似乎便是说马车中的这位女孩儿的母亲下了毒。万秀却已经大声哭了起来林剑澜接着柔声道:“阿秀你不要哭了这书若能解毒也算是我父亲赎了些许罪过。” 林剑澜声音虽强自平静手却在不停的颤抖那书页中的干枯梨花被他一次次拿出夹到前面“乱松”与大智长老听他说的奇怪向那翻飞在火堆中的燃烧书页看去顿时都是面露了然之色。 那诗集已被撕去过半忽听“铮”的一声那黑衣人已然站起手执长剑直指“乱松”道:“挂名数载今日相逢在下在其位不得不谋其事得罪了!”说罢便向“乱松”攻去剑法比与林剑澜对敌之时犀利了数倍云梦稹也暗自运力那拂尘丝如长针般齐齐张开长身而上加入战团显然是内力已经恢复。 “乱松”似乎也早已料到毒一解开御寇司这二人便会难眼中露出笑意就地一滚避过二人攻击身形并不像云梦稹和那黑衣人般赏心悦目但却极为妥帖恰到好处将林剑澜丢落地上的长剑顺势捡起飞身而上。 而昙宗等人也齐齐站起观战林剑澜自己也将内力巡行了一周天觉俱都恢复方撒了手向上望去见那“乱松”剑法使得出神入化虽与御寇司二人对敌却不落下风心道:“难怪当年御寇司数次派人行刺却都被他破坏这剑法看似诡异也不优美却是招招式式应景而为竟想不出什么再好的应对之法即便是青叔与他对敌恐怕也未必便一定占了上风。” 正思忖间却听“乱松”长啸一声一柄长剑“咻”的一下被掼在空地上剑柄上的紫色络子随着剑身摆动一阵猛烈的飞扬正是林剑澜的长剑。 林剑澜急忙担忧的向上望去却见那“乱松”那一抹白影形如鬼魅一般轻立在树梢之上向后连续几个翻身瞬即不见却听耳边有声音道:“你父亲的事情与你并没有什么干系我和‘虬梅’并非心胸狭隘之人不会怪你。你为人厚道想必说刚才那番话是自肺腑。我仍怀当日之志暗中经营若需你相助定会再找你。今夜一别他日定能重聚。” 却是“乱松”之音这声音林剑澜只是觉得耳熟四顾张望只见树影幢幢哪还有他的身影心中也是颇为赞叹三人中自己的父亲自不必再说“虬梅”也是兵败后看淡了世事在当今的监视下过活只“乱松”一人仍隐忍多年苦心经营胸中似乎可怀千丘万壑一般。 此时云梦稹和那黑衣人方翩然落下武功低微之人自然看不出方才那短短时间内三人对了几百招云梦稹因之前放出大话这场对决却是二人都未讨得什么便宜脸上不由得露出讪讪的神色然而在场之人哪个还记得他这随口的挑衅之言众僧已将大智长老扶在车中昙宗立在车边遥遥合十道:“老衲这便启程了各位告辞。” 林剑澜急忙道:“不知大智长老要去何处寺庙落脚?” 听那车里道:“相见莫如不见。”沉默片刻又道:“尘世间恩怨情仇忧惧喜怒悟常你跟我十余年还未了悟么?” 云梦稹却道:“他此刻不便再与你同行了了悟不了悟也与大智长老无干。” 6莲只在旁边呆听大智此言神色迷惘之至却身不由己向大智所在车辆走去云梦稹怒道:“此番波折因你而起还不与我回去受责?” 6莲却仍自向那车辆走去云梦稹虽贵为总司却也不能将此人硬抗回去竟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林剑澜心道:“方才谈及御寇司规矩悟常眼神极为惧怕若他能就此跟随大智长老也算脱离了这御寇司的掌控。” 正想间却听“嗖”的一声众人还未及反应一柄长剑已从6莲后背穿胸而出林剑澜见那黑衣人手臂刚刚放下眼中露出森冷笑意杀人于瞬间却如同什么都未生过一般。 林剑澜看着这曾拼死为御寇司效力的6莲瞬时定在原处也是面露惊异之色低头看了看胸口的剑尖却并未回头只慢慢盘膝坐在地上道:“弟子十余年来杀人无算罪孽深重不知师父能否渡我?” 大智的声音从车内沉声道:“渡人者何须人渡?” 6莲勉力道:“弟子愚钝。” 大智道:“你名6莲可知其意?” 6莲面色一怔瞬即渐渐平缓最后却是嘴角含笑道:“若有佛心6上水中何处不生莲花?”说罢双目慢慢合上林剑澜抢上前去试探了一下已经是鼻息全无旁边众僧低低颂了几声佛号听大智道:“我们走吧。” 林剑澜见一行人走出密林急急赶了几步却又不知道追上去何意回头见6莲的尸身仍自坐在原处望着那黑衣人只觉得此人冷血如斯但如现在的自己却无法胜过。 那黑衣人知道林剑澜目前对他恨到极点只轻轻冷笑道:“他日若找我报仇你尽管将6莲的仇一并报上。”说罢将长剑从6莲尸身中拔出一蓬血顿时喷了出来那剑身却仍是银白闪亮并不曾沾一滴血迹转头向唐子慕一拱手道:“后会有期!”便纵身奔出林去。 云梦稹却还未走冷冷道:“你为他做的好交易现如今贫道却如何交差?” 唐子慕笑道:“云道长何出此言虽未寻到‘风竹’得遇林公子也是大功一件。” 林剑澜见他二人边聊边走到林边知道所谈不想让自己听到自已却也无暇关注他们之间谈论些什么。此刻众人散去夜深人静寒露湿衣他只怔怔看着手中那残破诗集万秀却下了车踉跄走到林剑澜身边一把将那诗集抢过紧紧抱在胸口泣不成声连声喊道:“对不起对不起……” 第二十七回 弄巧反成拙 林剑澜道:“是我对不起你不过还好只烧了一半而已只能解你一半的闷儿了。请牢记” 万秀噗哧一笑道:“闷儿哪有解一半的……”却被林剑澜一把紧紧抱住只觉得林剑澜将头重重倚在自己肩上起伏不定出一阵强自压抑的哽咽。 半晌林剑澜方才平息抬起头来眼中一片通红万秀偏头看了看见自己的肩上已经湿了一大块知他心中万分难过方才只是强自忍耐此刻再也无法忍受才将这一腔难以名状的情绪向自己吐露泄想到此处眼中也是泪光萦然。 林剑澜见她站立不十分稳当轻轻将她放置火边歉疚道:“我……我失礼了不知道捏痛你了没有?” 万秀轻轻摇了摇头道:“林公子都是我多事害你今夜……” 林剑澜道:“这有什么打紧我已想通了有些事情总要知道知道了或许还可尽力补偿。”见她身子有些颤抖知道入夜林中寒冷便将那火拨的旺了些重又加了些树枝把毯子围在万秀身上柔声道:“你太过疲惫靠在我身上歇息一会儿吧。” 万秀面上微微有些热不知是火烤还是有些害羞将头更低垂了些方小心翼翼的靠在林剑澜肩膀之上她这一夜几受惊吓极为疲累此时心情略一平静立刻便沉沉睡去。 不知何时云梦稹已悄然离去唐子慕却默默坐在林剑澜身边对万秀略微打量了一下觉得这女子长相颇为平凡略有疑惑道:“林公子看来对这女子十分关爱。” 林剑澜道:“我应了她母亲要带她找一位高人医治自然要好好照顾她。” 唐子慕道:“听林公子方才所言她母亲便是下毒之人既是救她女儿又为何如此行事这毒下的怪解的更怪。” 林剑澜轻轻笑了笑此事与唐子慕没什么干系多说无益并不多言语只道:“今夜多谢唐兄告诉我父亲当年的事情。” 唐子慕拿了几根树枝加了进去随意拨弄了几下溅出几许星火道:“我也是听人所说或有出入也未可知。有些话当着那些人的面我没法明讲。” 林剑澜见他刚才未同云梦稹回去便觉唐子慕定然有话要说望向他笑道:“唐兄但讲无妨在下经刚才那场风波已经不在乎再多听到些什么了。” 唐子慕一怔随即也是一笑道:“林公子不必这么想我是真心想与你结交。徐司马兵败十数年后外人谈起不过当故事一样只是我倒真不曾想过你竟然是‘风竹’之子。我特意留在最后便是想同你说说我自听说这故事以后的些许疑问。” 林剑澜见他面色诚恳倒有些尴尬正色道:“唐兄请讲。” 唐子慕望着那火光似乎不知应该从何处讲起沉思半晌方转头道:“林公子若‘风竹’不是你的父亲你对他有何感受?” 林剑澜苦笑道:“唐兄何必如此问我他是不是我的父亲我的看法只会是一样。” 唐子慕沉吟道:“林公子果然是光明磊落之人况且看林公子这般怜香惜玉恐怕最为不齿的便是‘风竹’利用女子痴情通敌报信。” 林剑澜面上一红看着万秀道:“她父亲与我义父多年交情我和她也是情同兄妹。” 唐子慕道:“我年少时听人讲起此事到今日并非淡忘反越深刻只一件事情反复萦绕于心中徐敬业若真的挥兵攻了洛阳会生何事。” 林剑澜道:“自然是剿除乱政之人还大唐于李姓……”说到此处却顿觉语塞道:“唐兄莫非是说?” 唐子慕道:“不错我小时候对这‘风竹’恨之入骨到了大了反而想的多了起来渐渐觉得徐敬业或许并非全然就为着匡复唐室不过是个起兵的借口。若真给他攻取了洛阳、长安那时又有谁还能防得住他?” 林剑澜道:“他也未必便会如此……”说到这里却已经有些心虚轻声道:“若当真兵临城下当真也无人能确保他不起异心。” 唐子慕道:“古往今来多少人为的就是这一身黄袍九五之尊即便他当时不起什么反意大功告成后恐怕也是位极人臣辅政君主手握重兵谁又能保证他是个周公而非王蟒?” 林剑澜叹道:“唐兄曾道世上最易改变的便是人心如此说来倒真的后果难料。” 唐子慕嗤笑一声道:“以俗人来看今圣好歹还是李家的媳妇若是换了徐敬业做皇上这江山可就真的更名换姓了。” 林剑澜一时哑然却见唐子慕神色极为凝重的转过头来道:“人心本就多疑我也一样这念头一旦从我脑海中闪现出来就无法再抹去竟是越植越深我便是想告诉林公子‘风竹’其人或许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般期间必定有什么隐情否则不会消失这么多年。” 林剑澜皱眉道:“无论如何利用女孩儿家却害的她家破人亡这点实在让在下无法认同唉但是我认同与否又有什么打紧?他恐怕不知道世上还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也不需要我去认同他什么。” 唐子慕见他神情有些萧索起身拍了拍衣服道:“不管怎样我对你父亲内心深处其实是有些感激的。” 林剑澜默然良久方道:“那天我不告而别小侠可还好么?” 唐子慕道:“有我照料他林公子放心吧。帮中其他弟子对他也颇为照顾但丐帮帮主刚刚重新立定几大长老事情太多虽然他几次要习武却是无人教他。你可算是这世上除了年老帮主之外第二个对他好的人他常常想念你但是嘴上却不肯说。” 林剑澜鼻子一酸道:“我没能为他的爷爷报仇雷阚和年帮主俱都死在他的眼前实在没有面目见他。” 唐子慕道:“林公子仁侠之心实在让在下钦佩只是这样岂非太累?”看林剑澜并不答话一笑道:“出来时间太长恐人生疑今日让林公子无法为年老帮主报仇恐怕又让你多厌恶了几分了林公子若有什么需要帮忙之事尽管找我我定会尽力助你全当赎在下之罪。” 林剑澜抬眼看去见他神色诚恳之至又带着些歉疚之意心道:“其实唐长老相貌英挺俊朗言谈举止也是十分得体是让人见了便想深交之人为何我却始终无法对他存有好感?唉或许我对他的看法真的过于偏颇了。”想到此微笑道:“人各有志但求无愧于心便好唐兄又有何罪?你我相识以来倒是在下欠了唐兄不少人情此刻在下还要麻烦唐兄一事。” 此时成大夫与万夫人却在林剑澜、6蔓曾入住的那座小院中焦急万分他们早已到了白云山忍饥挨饿的守候了几天却是人影全无反倒把二人弄得苦不堪言最后终于找了这最为临近白云山的所在每日轮换去守候却仍不见林剑澜与万秀的身影。 数日过去当真是“娘生儿连心肉”万夫人只担忧的如同百抓挠心只怕万秀在路上有什么三长两短成大夫又始终对此行目的讳莫如深越对他埋怨之至。 成大夫虽知道林剑澜生性纯厚不至于置万秀生死于不顾但他们这般时日还未到白云山倒有些忐忑却并非因为担心万秀而是想到若是此次差使又砸了如何向那人交待。 二人虽各有各的心思还要勉强走在一路闷闷又歇了一晚万夫人却是连夜难眠天一亮便将成大夫早早唤醒早先那年轻媳妇预备了些早饭二人胡乱吃了些便匆匆又向白云山奔去旁边的乱林距林剑澜离开之时又茂密了不少山路则大多被草覆盖偶尔有割过的痕迹也是七零八落。 万夫人隐身林中心中只暗暗急道:“若是今日还没有阿秀的下落我该如何是好?唉我又该如何向剑虹交待?”想到此只觉得陪着这说话都遮遮掩掩的老头儿死等下去当真是愚蠢之至正要起身却被成大夫猛然按下见他眼睛盯着前面眨也不眨一下神情极为严肃心中一惊也向前望去。 林外人影幢幢声音逐渐由小变得嘈杂起来听一人高声呼喝道:“你们都干什么吃的?明知道太夫人今日来还不事先铺出一条路来!” 片刻便有十数名小厮急急赶上前来将草拔去整齐的码在道边忙碌了一些时候便有一条颇为像样的整洁小路浮现在灌木丛中。 又有两个仆役抱着一卷长毯沿路铺开去方有一顶四人软轿沿着长毯缓缓而行一人紧跑着跟在后面年纪不大衣着颇为考究还有一中年人则高头大马衣衫华丽跟在后面接着便是黑压压的数十家丁丫头到了那入山口处几尺开外停下。 那中年人下了马走到软轿面前躬身道:“今天是孩儿准备的不周详了让母亲在此久候。” 成大夫二人向那中年人看去见他三绺长髥面色沉稳将那轿帘掀开扶出一位老迈龙钟的老夫人旁边那年轻人也急忙一起搀扶那老夫人衣着绣着凤凰牡丹服饰看来竟是位诰命满头银丝头上带着凤冠每走一步都是颤颤巍巍、珠摇玉晃右手中一根龙头拐杖左手则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孩童。 后面则有四个身强力壮颇为矫健的仆役则抬了一顶较小却豪奢的滑竿上来上面则铺了极厚的绸缎凉棚四边坠着轻纱那中年人道:“山路狭窄难行只能请母亲暂时屈尊。”那老夫人点了点头又上了那顶滑竿那孩童则跑到滑竿处道:“我也要坐!” 那中年人斥道:“都是你祖母宠你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祖母年迈才乘轿而上你既能自己行走便同我一路上山。” 那孩童扭着叫闹道:“我要坐我走不动!” 中年人脸色沉了下来独自向上走了几步回头道:“若是走不动我让狄总管送你回家便是。” 那孩童看了一眼旁边的年轻人只得闷闷跑了过去跟着中年人沿着那山路上去那唐总管则嘱咐了几声方跟了上去。随后便是八名丫头和仆人鱼贯而入其余的则恭谨的立在山口处。 成大夫两次到这里深知此处荒僻的很就是白云观内一年到头并没有什么香客这些人声势浩大来到此处实在透着些古怪。但是他方才早已将那几人死死盯着看了好久无奈却是看不出什么破绽他们服饰甚是华贵也并不像是随意伪装更何况那数十家仆训练有素林剑澜又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弄此排场? 成大夫转头看万夫人也是神色焦急其实他心中何尝不是如此然而山路狭窄两边则是峭壁功夫再高也无法越过这些守在山口的闲杂人跟上去看个明白,又不清楚这些人的身份,贸然动武显然太过莽撞。 正焦急间听万夫人在旁边低低叹了口气道:“还是没有阿秀。”成大夫一惊正要叫她低声却听那边一声厉斥道:“什么人?”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个家仆模样的人已向这边搜寻而来。 成大夫皱皱眉头拉着万夫人直起身来向对面走去两边一碰面那几个家仆倒是一阵愕然没想到林中走出两位老人见成大夫驼着身子清清嗓子道:“敢问这里是白云山么?我们远道而来走入这树林便迷失了道路。”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道:“这里便是了。” 成大夫直起腰向那些家丁身后望了望咋舌道:“好大的排场多谢多谢!”说罢拉着万夫人向那山路走去却被那些家丁拦住道:“今日我家老夫人上山还愿请二老留步。” 第二十八回 云深访道家 万夫人一愣道:“可我们也是远路而来进香的好不容易找到入口看你们即便有钱也不该如此欺负人吧?” 那家丁面露尴尬之色道:“还请二位体谅看看临处可有休息之所明日再来。请牢记” 万夫人还要争辩却被成大夫一把拉住道:“算了算了我们明日再来小老儿敢问这是哪户人家?” 那家丁正犹豫却听旁边一个嘴快的道:“是狄老夫人带着子孙过来敬香我们老丞相最近……”那年长家丁脸色一变道:“住嘴!” 成大夫却已经有些明白连连点头道:“狄丞相?难怪难怪我们是惹不起了走吧。”说罢拉着万夫人沿着那长毯边上缓缓走出。 旁边那快嘴家丁奇道:“这两个人倒也有趣不知道在林中迷路了多久却还是这般精神衣裳角都不曾刮破一处。”那年长家丁面色变了变低叫了一声“不好”急忙向成大夫追去喊道:“二位留步!”却见那二人身形矫健纵身向前奔去几个起落便瞬即不见哪还有些许影子?想了想转身道:“狄贵你马上上去知会一声这两个人看来是江湖中人在此鬼鬼祟祟不知是否会对丞相不利。”那嘴快的似乎也深悔刚才多言点了点头急忙奔上山去。 一群衣冠华丽排场不凡的不之客来到然阁门外端木耳自然是有些诧异看那中年人气派非凡暗道:“自我来到这里便没有什么香客今日这是怎么了?”正自疑惑却见众人中跑出一名小厮二话不说跑到厨房提了一桶水出来将香炉中的香尽数扑灭又竟自开了门从端木耳身边进了阁内仍是将香弄熄方将那桶放下擦了擦手只笑嘻嘻的看着端木耳。 端木耳被他弄得不知所措呆了半晌却是奔到那香炉前连声疾呼道:“我的檀香!你这小子……” 莫耽仔细瞅了瞅忽的面露喜色跑到那小厮面前一把将他帽子摘掉笑着叫道:“笨老道你看他是谁?” 端木耳怒道“我管他是谁……”回头一看也是喜上眉梢连忙上前几步握住那小厮双手道:“林小哥!”又上下打量了几眼道:“比第一次见你时又长高不少了!你上山何事?是练功出了岔子么?怎地做了人家的仆役?你怎么将我的檀香都弄灭了?” 林剑澜不好意思的一笑道:“端木道长你这么多问题我不知从哪个答起不过晚辈这次来主要是想求你帮我看一位病人……”却见端木耳将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道:“不行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除了你我给谁看过病?不看不看!” 林剑澜道:“她长途奔波能否进去叙谈?”说罢指了指旁边的龙钟老妇。 端木耳定睛看去见那老夫人衣饰华丽珠环翠绕面目却有些古怪手中的龙头拐杖拄在地面上不停的微微晃动看来连站立都颇为困难皱了皱两条白眉颇不情愿的闪身进去道:“先进屋再说吧。请牢记” 林剑澜向那中年人低低说了几句即刻便有丫头将滑竿上的绸缎取了下来快步走进屋去麻利的将门窗掩好方悄声将门掩好退出端木耳只看得莫名其妙见林剑澜将那老夫人掺至一旁坐下方回头一叹道:“唉不过或许我此行是来错了虽然端木道长救了我性命她的病却十分古怪您也不一定就有法子。” 端木耳抓抓耳朵道:“老道不中你的激将法不行就是不行。” 莫耽撇撇嘴道:“弟弟你干吗求他他这些年早已经把那些忘光了哪会瞧病?我就是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得自己下山去看郎中!” 端木耳怒道:“小杂毛你胡说你这些年能吃能睡什么时候生过病?再说我还给林小哥治好了心脉去去去一边待着去!” 莫耽一吐舌头道:“走就走!哼你那我看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说罢跑了出去。 林剑澜却急急上前又将门掩好见端木耳对自己一举一动都颇为好奇却偏偏强自忍住不问心中好笑却神色郑重道:“若是端木道长不肯晚辈也不能强求。”说罢站起身来将那老夫人又重新扶起开门叹道:“晚辈也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来试试道长既然拒绝那晚辈就告辞了。” 端木耳一怔心中没想到林剑澜见他说不肯医治抬腿便要走急道:“你这就走了?” 林剑澜道:“她活到现在这个年纪见过的名医不计其数俱是束手无策瞧不出来是什么症状。晚辈约了长安城内的一位名医碰巧他前一阵子出诊在外今日便回去了您既然难以医治或许那位名医的医术会高一些也未可知这病耽搁不得晚辈得去碰碰运气了。” 端木耳见他扶着那老夫人出门而去急得团团乱转终究追上去道:“喂你说她活了这么大年纪竟然都没有医生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 林剑澜并不回头道:“道长你不医治打听这个作甚告诉你也无妨的确如此!” 端木耳心中更为好奇暗道:“看着老夫人也有七八十岁年纪居然一直未有人识得其症状倒也古怪。”想到此顿觉一个从未见过的病症就摆在眼前心痒难耐只得又问道:“她是什么症状可否给我说说?” 林剑澜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对那中年人道:“我们走吧看来这里医不好她。”却见一条人影迅疾拦在面前道:“谁说医不好?” 林剑澜早已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端木耳结结巴巴道:“我、我是输给你了让我给她瞧瞧可好?” 几人重新进了屋林剑澜方“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端木道长舍不得瞧怪病的机会。” 端木耳环顾四周暗道:“若是他真心要走那些仆役早将窗帘门帘撤下了我还是着了他的计。”愁眉苦脸道:“我这一辈子便是好奇的毛病害了我快让我看看吧!” 林剑澜微微一笑走到那老夫人身边轻轻从耳边撕拽起来片刻一团软了吧唧的肉色面皮便到了他手中那老夫人轻轻呼了一口气道:“上次是你这次是我这滋味可真古怪难名。”声音温柔动听并不似个老太太的口音。 端木耳瞧去见对面的老夫人瞬时变做一个较弱少女心中连呼上当道:“好你个小子将我的手艺学了去反过来骗我!她才这么大点年纪见过什么名医?” 林剑澜道:“若不如此道长怎么肯答应?” 端木耳叹道:“好了好了我给她瞧瞧就是你先出去不要影响我看病。” 林剑澜一愣心道:“上次道长给我瞧并不曾不许我在场啊。” 端木耳见他呆在原地道:“哎呀你担心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她!还不快走?有你在旁边我便听不到病人真实想法不像你给看病的时候你是对自己的病情丝毫不清楚所以才留下林帮主在旁参详快走快走!” 林剑澜见他十分不耐烦方急忙退了出去将门关好看那中年人在一旁石凳上端坐见到自己起身道:“可答应了吗?” 林剑澜点点头那人道:“幸而不负所托但愿能将万姑娘的病治好。” 旁边那孩童却跑上前来拉住林剑澜手道:“林公子你为何让我穿成这个样子把我带来这里?” 林剑澜蹲下身去道:“小侠这衣服不好么?” 那孩童白净的面庞上依稀能看出便是以前那个蓬头垢面的小盲丐眨着眼睛摇摇头道:“不是不好可是穿不习惯。” 林剑澜道:“唐长老他也很忙没法子好好照顾你。” 年小侠噘嘴道:“我不喜欢他我也不要他照顾。” 林剑澜笑笑道:“你大了便会明白人活世上总有不得已的地方。小侠若你愿意我便央求这里的道长收你为徒可好么?” 这孩童瞬时脸色大变道:“林公子不要我了么?” 林剑澜轻轻握住年小侠肩膀道:“丐帮刚刚重新定了齐长老为帮主还有很多事情待定你想学武功他们也没法教你。” 提到“武功”二字年小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看来颇有些心动林剑澜道:“况且你在这里便再也不用假扮成小瞎子了不好么?” 年小侠忸怩的一笑只用脚在地上蹭来蹭去却听莫耽在旁边道:“你可快别蹭了要把我们这白云观的地刨出一个大坑么?” 年小侠抬头望去见一个皮肤略黑的年轻道士面带笑意笑的时候露出一弯白牙更显爽朗那道士也蹲了下来道:“我做你师父好么?” 林剑澜笑道:“我还想让小侠叫我大哥若认你做师父辈分岂不是乱的一塌糊涂?” 三人俱是一阵大笑那中年人看着他们也是微微露出笑意对狄总管低声道:“若是这道长真的医病有术请他看看父亲也好。” 狄总管低声道:“属下早有这个心思只是老爷平日并不信这些……”却见一人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正是在山下的狄贵上气不接下气的将刚才之事说了一遍只是双手支着膝盖躬身喘气。 林剑澜道:“那老头可是弯腰塌背面露愁容么?” 狄贵点点头几乎说不出话来林剑澜道:“果然是他们狄相公他们是冲着我和万姑娘而来并不会对狄丞相有什么不利这点晚辈可以担保既然他们去了恐怕已是被我们骗过暂时不会再来请阁下放心。” 那中年人神色舒缓下来道:“这样便好。” 几人方自平静下来却听然阁门“碰”的一声众人闻声回头看去见端木耳拉着万秀冲出门来却见万秀除了面目被遮掩好外一双玉手却未加任何防护便裸露在外面端木耳又将其衣袖挽起万秀平时本就不见阳光更加显得这一对皓腕如雪。 别人并不知其中内情林剑澜却知这午间的太阳对万秀将会造成多大的创伤想也不想便冲上前去端木耳似乎知道他会阻拦带着万秀上窜下跳一柄拂尘舞的密不透风边舞边道:“林小哥你若拦我我可不帮她治病了!” 林剑澜道:“你这是什么治法?”说罢飞身向前手中却多了一折柳枝枝条柔软拿在手中虽用的是流云剑法却仿佛是一根软鞭只向端木耳拉着万秀的那个手腕卷去。 端木耳看林剑澜招式精妙比起下山之时又是进步许多怪叫道:“好好好!我教的你几招你都学会了反过来对付我?”也是动了争胜之心瞬时变了招式同样也使出了流云剑法心中却暗道:“亏我也将流云剑法重又细细琢磨了一番嘿嘿让你瞧瞧厉害!”拂尘“唰”的一下张开向林剑澜面门攻去却是一招“云开雾散”林剑澜仍是不与他直接交锋闪身避过“金蛇穿云”向端木耳脉门刺去心中却越焦急虽然二人实属游戏都未动用内力但要知道若端木耳动了玩心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正忖间那拂尘又一招“风雷云动”迎面甩下林剑澜心念一动柳枝迎面而上端木耳暗道:“这招可差了哪有直接迎击之理?”正自高兴却见那柳枝从拂尘边让过忽的一圈林剑澜另一手已骈指捏住那柳稍尖还未等端木耳反应过来柳枝已迅的绑了个结那拂尘正被捆的结结实实。 端木耳跳脚道:“喂!你、你这算什么?这不是流云剑法里面的!” 林剑澜道:“这个是晚辈新创之法叫做‘漫天云霞一袖装’可占了一个‘云’字快将阿秀放开!”仍是伸手便抢。 第二十九回 超然谈药性 端木耳却惊叫了一声低头看万秀强自忍耐道:“好闺女!一时贪玩竟忘了好悬烤熟了!”说罢又拖着万秀急急奔入阁去“碰”的一声将门关上。 林剑澜一怔不知他搞什么名堂在门外犹豫片刻咬咬牙将门推开也奔了进去见万秀已经平躺在内室床上双目紧闭额前的头湿答答的端木耳手中拿着一个小坛正向万秀手臂上涂抹不似万秀平日用的药膏晶莹剔透香气扑鼻反而如同黑泥一般有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端木耳见了林剑澜“嘘”了一下轻声道:“曝晒后手腕疼痛难忍我已点了她睡穴让她在此安歇我们外面说。” 林剑澜见他脸上郑重全无玩笑之意虽然不明所以也跟着端木耳走出来端木耳开了门将门外几个尤自翘观望的人请了进来一一介绍后方轻叹了一口气道:“林小哥她的病我没有办法根治。” 林剑澜刚刚落座听此言立刻起身惊问道:“道长?那你刚才?” 端木耳道:“刚才不过是苟延残喘之法并非拔除病根。刚才我问她病情之时她曾说过以前虽经日晒便疼痛莫名如烧伤一般但却觉得身体会稍稍比之前略强说实话老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 林剑澜“啊”了一声心中暗道:“怪道那日在她家中她十分虚弱后来为了让我知道她终日黑纱覆体的缘故才将手掌晒伤自那日之后她精神却略有好转我还以为是心情使然。”想到这里又有些疑惑道:“那她为何不……” 端木耳道:“唉你不懂女孩儿家的心思在心仪之人面前别说容貌便是一双手也要完美无暇才好让你看见一对红肿溃烂的手你看着难受她心里也必定如刀割一般。所以啊她方才也是执意不肯是老道我硬拖着出去的。” 众人一片哑然林剑澜更想不到万秀对自己情深如此嗓子略有哽咽仍是镇定道:“既然如此这般受苦一次能好转几日?” 端木耳道:“傻小子你道是她想什么时候受苦就什么时候受苦么?一次灼伤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的功夫才能无碍若到皮肤完全长好则需一两个月不等她体力勉强提高也不过维持几日因此我说这法子对她的病实属杯水车薪只是向后拖延罢了。” 林剑澜听得心中一片难过他本抱着端木耳定有办法的希冀而来却不料仍是毫无办法端木耳见他难过道:“你也可以再去寻访其他医生也许有什么法子可以医治。不过不是我自夸若我无法医治恐怕其他人也未见得便有什么主意。” 莫耽摇头道:“老头儿你这前半句倒说的不错干吗又加上后一句?” 林剑澜强自笑笑道:“端木道长本就十分在行不肯说些虚无飘渺的安慰话让晚辈有所误解也是一片好心。” 端木耳听他话音低落必是失望到了极点沮丧道:“你这般言语好像老道什么功劳都没有一般。”说罢看着屋顶连连叹气却不时用眼睛偷瞟着林剑澜神色。 林剑澜不禁一笑道:“道长看我像是终日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人么?不管怎样也算是有些进展。” 端木耳一跃而起道:“不错不错只是林小哥你还要想想怎样劝解她接受这般医疗之法才好。” 林剑澜道:“这个晚辈自然会尽力说服她哦还有一事!”说到此处忙从胸襟中掏出一个碧绿小瓶递给端木耳道:“道长可能帮我看看这是她随身所带的治疗灼伤之药当年她父母不知从何处为她求得至今所剩不多道长可能凭此写出药方?” 端木耳接过那碧色瓶子开了瓶盖周遭人均隐隐嗅到一股淡雅香气端木耳喃喃道:“好香好香!”又闭目深深对着瓶口猛吸了一阵时而沉吟时而摇头晃脑半晌方将那塞子塞上得意道:“倒是能嗅出来不过她这个方子虽然清香宜人卖相也好只是实效可不及老道配的那坛黑泥巴!” 林剑澜喜道:“道长好人做到底将那方子给了我吧?” 端木耳却道:“慢来慢来总要有个条件你就没什么表示?” 林剑澜一笑道:“道长不是想知道我为何刚上山便将檀香浇灭么?晚辈现在便可告诉你。” 端木耳刚急着说了一声“快讲快讲”却又收了口脸色郑重道:“我才不听。” 林剑澜知他明明心痒难耐却还假模假样的端架子心内颇为好笑也不理他只端坐一旁娓娓将从万秀家中出来进了寺庙后莫名其妙中了毒之事讲了一番几个人都直听得全神贯注年小侠忍不住道:“最后怎样解了毒?” 林剑澜向端木耳看去却见他立刻将身体端坐目不斜视继续道:“这毒怎样下怎样解晚辈已经略微知道这毒原本下在万姑娘身上经由她散但我和她同行却不觉异样因这毒需要檀香引。至于为何她母亲明知是给她女儿治病却还是下毒则是因为她背后有人对端木道长有所图谋。” 端木耳听到此处恨恨道:“必是那成大夫吧?他医术高明不想下毒也这般阴险。” 林剑澜接道:“而道观一般都会燃香若同时嗅了这万秀身上之气和檀香之气则会骨软筋酥动弹不得这便着了成大夫的道儿。我们与昙宗方丈再遇之时只他一人失去了内力其他僧人都没有中毒之像我便想他们在寺内常嗅香烛之气其后却只有昙宗方丈一人因一片好心给万姑娘把脉才引毒性,但是毒却没有这么深行动无碍只是失去内力而已。” 莫耽运了运气惊道:“果真!我只进屋这么一会儿内力不见了二成!” 林剑澜道:“是么?看来万姑娘身上所散的毒性已经淡的多了。那悟常追杀于我也是因为他在寺中已经嗅过檀香之气树林中空气流通对招之时便不知不觉也同我一样毫无内力了。后来又牵扯出御寇司中人我情急之下只好冒险一试只盼大家都没了内力或许还能解救这一时危机却没料到万姑娘身上的毒竟这般厉害他们个个都瘫在地上只我一人因屏住了呼吸方能行动。” 莫耽失了两成内力倒有些着急问道:“那你又如何解了这毒?” 林剑澜道:“这些人俱都软倒可万姑娘却和平常一样我便有些奇怪她出门在外吃喝随意衣衫难免更换车子也被我全然换过又从哪里来的解药能保她无碍?也是在下一念闪现想到她平日不离手的一本诗集若这诗集曾被解药浸过她平日翻看不正好做解毒之用么?” 端木耳此时终于忍耐不住道:“难为林小哥那般紧急之时还有这等心思不过说起来成大夫这番机关也着实巧妙只是他未料到你竟先去了别处若是寻常地方也就罢了必不会燃烧什么香烛之类若是寺庙则一般不允女施主入内你早晚都会来这白云观中他这计划也可说万无一失。谁能料到你偏偏便进了寺庙提前将这毒性引?” 林剑澜道:“所以说还是一个‘巧’字若晚辈直接来白云观恐怕便要铸成大错了。幸而也是万姑娘的母亲不肯以至毒施放在女儿身上这毒性虽然厉害却对性命无碍。” 端木耳“哈哈”笑道:“这算什么毒?这伎俩十几年前便有了!” 林剑澜奇道:“道长知道这是什么毒么?” 端木耳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也知道既然万夫人爱女如命但凡是毒她岂肯用在宝贝女儿的身上?这哪里是什么毒这是以前僧道迷惑妇道人家的迷药!” 林剑澜“啊”了一声道:“可这……数位高手都被弄得内力全无啊再说既是迷药应是让人失去神智这毒并非如此而且下法怎会这般麻烦?” 端木耳道:“这便是这迷药的独到之处了原有个名儿叫‘晨昏倒’也叫‘十日倒’没有味道不易察觉讲究的就是个保留神智清醒原是一个淫僧所制若有什么妇道人家需要礼佛或是办什么法事他便先带着掺着‘引头’的香烛去至人家这‘引头’就是万姑娘身上的那股药性啦。然后花言巧语诓骗那妇人去寺庙上香妇人先嗅了这‘引头’再去寺庙但凡是十日之内嗅了檀香别说动用内力就是走路动动胳膊腿都觉疲倦。” 林剑澜点头道:“难怪我从慈恩寺出来路上总觉得无精打采四肢乏力原来便是这症状。” 端木耳又接着道:“妇人们中了毒便浑身提不起劲儿来凭那淫僧为所欲为受了辱也不敢声张。如此这淫僧逍遥了一年有余终于有个烈性的跑去告状将状纸送了上去便撞死在了衙前这才将他拘了到案仔细一问被他玷污的良家女子不计其数这淫僧判了极刑却在临死前写了本《寻芳录》不知怎的流传了出来内里有言说那些偶有上香的女子因来不及先嗅这‘引头’只能同时下药瘫软如泥颇不尽兴云云。” 林剑澜听到此咬牙道:“这淫僧当真无耻的紧!” 端木耳道:“后来这和尚受了刑以后尸都被打的烂肉一般连原来的模样都看不出来了。你一提到众人中毒之状我便想到了此人。” 众人听的愤恨不已端木耳道:“这迷药解起来却省事的很因那和尚自己也常常接触香烛解药若是配起来太过麻烦对他来说也不方便他这解药只需几例寻常药草林小哥你过来!” 林剑澜附耳上去听的面露笑意随即出了门过了片刻便拿了一碗绿呼呼粘稠稠的汁液里面依稀可见碎叶烂枝莫耽闻了一气闭目静静待了一会儿大呼道:“什么怪味道!咦真的好了!” 众人都面露喜色端木耳却沉吟道:“只是那寺庙当时也被官衙放火焚烧不知这迷药方子怎么流传到成大夫手中。也罢解毒之法林小哥也已经知道以后无需担心等万姑娘醒转过来后便可下山。”又直直望向年小侠道:“这孩子我不能收他为徒。” 林剑澜和年小侠俱是一愣还不等问便听莫耽道:“喂喂!臭老头儿没人性!你不收我收!” 端木耳吹着胡子道:“你也不准收!我这么年轻便有了徒孙说出去让人笑话!” 莫耽道:“你几辈子没见人了怕谁笑话?你要是不收林小哥他们和我今天就笑话你哈哈哈!”却被一棍子敲在头上端木耳一手倒拎着拂尘一手掐腰道:“他跟着年老头姓了年就是丐帮的弟子我自然不能收他做徒弟!”随即却是眼睛一眨喜笑颜开道:“不过供他吃住教他些功夫自然是可以的!” 林剑澜心中知他一片好心等年小侠成*人若仍愿回丐帮也不会阻拦急忙拉着年小侠道:“既然如此多谢道长。” 端木耳道:“他在此处一来有人照应二来也好与莫耽有个伴儿只是怕被我这劣徒教一身坏毛病。” 莫耽道:“老头子说我坏话今晚上看我怎么整治你!” 林剑澜见他二人无一日不是这般打闹不禁一笑道:“你还能如何整治他?” 端木耳咂嘴道:“别提了上次我便说了他一句晚上的青菜就如同盐腌了一般一碗饭能吃得一根菜叶还齁得我要死。” 众人一阵大笑过后那中年人方起身恭敬道:“方才看道长给万姑娘医治又信口谈及那迷药之事道长当真是见多识广通达病理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这个面子请道长下山一趟给我父亲看看脉象。” 端木耳端详了一阵道:“万姑娘身上那套诰命衣服却不是假的想必便是从你那里借来的吧方才林小哥又说你是姓狄你父亲是哪位我心中也大概知晓我本不应拒绝。” 第三十回 远别石径斜 那中年人刚面露喜色却见端木耳仍是摇头道:“只是若干年来师命在身老道守护山观不曾下山一步此时也不能为令尊破例还请见谅。请牢记” 林剑澜见平日端木耳嬉笑怒骂玩笑的时候多郑重的时候少之又少只是提及师命之时方面色凝重看那中年人一脸尴尬立在旁边解围道:“狄相公这倒并不是道长刻意拒绝正因如此那成大夫才两次处心积虑要将道长截至长安恐怕道长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您千万莫要介怀。” 狄相公豁达一笑道:“本来我这番相请便有些鲁莽既然如此等家父身体略有好转再亲来拜见道长。” 约过了一个时辰万秀才悠悠醒转林剑澜重又将那面皮覆在万秀脸上端木耳不好自己动手看见了以前的老本行又觉心痒不觉在旁边不断指点片刻万秀已经变成了一个面目极为苍老的老夫人。 林剑澜将小厮的帽子带好见年小侠神色黯然道:“你在此好好与道长学武待我将事情办好便回来看你。” 年小侠却仍是觉得心中难过将头扭到一边并不答话林剑澜叹了口气与端木耳、莫耽一一道别方与众人下得山去。年小侠虽心中别扭但自是舍不得他走一路偷着跟到了半山腰觉得两腿酸疼见众人迤逦远去山路拐了几下便不见踪迹不禁对着那截空空的盘山小径哭了几声一个人重又爬回山上幸好莫耽性情开朗师徒二人又总是一唱一和的胡打乱闹才逗得他破涕为笑。 路上万秀却是不言不语只低头瞧着那被纱布包好的手腕呆林剑澜不知该如何安慰到了山林下重又到处扫视了一遍确认并没有其他人跟踪才对那狄相公道:“多谢此番狄相公相助在下当真不知如何报答。” 那中年人含笑道:“要谢也要谢唐公子成大事者他也有不得已要不拘小节的时候林公子不要怪他便好。” 林剑澜一怔他当晚不过拜托唐子慕想个办法乔装上山并未想到他能请动狄相家人看万秀已默默卸去那身衣服捧在手上只觉得华丽非凡此时又听此人为唐子慕说话意义含混心中颇为疑惑不知唐子慕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狄相公见他面露疑惑之色道:“他对林公子决无什么恶意他曾言道你必会对他身份起疑只叫我转告你日后定会坦然相告。”那狄贵早已牵过马车狄相公道:“唐公子嘱咐之事在下俱已办到这辆马车便留给林公子代步之用。” 林剑澜点点头躬身一拜见这一行声势浩大之人片刻之间撤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上山之时打理出来的一条通路方将万秀扶上车去慢慢走出密林想到数日之后便要将万秀重新交回万夫人手中又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不禁有些茫然若失。 二人一路默然前行竟不觉又来到那小村落林剑澜心念一动将马车牵在那客栈门口停下扣了扣门环立刻便有人急急赶来开了门却是当日那年轻媳妇也并未过几许年月竟苍老憔悴了许多林剑澜虽然认得她她却已不认得这当日为她夫妇二人说情的年轻少年只帮手将万秀扶了进来。 万秀不知林剑澜为何带她来至此处进了屋子只四下看这屋子摆设简陋打扫的甚是干净村野之地也算不错。 那妇人瞄了一眼又道:“二位可是定一间房么?” 林剑澜大窘急忙摆手道:“要两间屋子这是我妹子自小身体虚弱你将那窗子都要掩好小心伺候。” 那妇人知道说错了话忙打岔道:“客官来的巧今天中午刚有两个人退了房要不可真的没办法。” 林剑澜奇道:“你这地方生意也不错嘛是客商么?” 那妇人笑道:“我看不像是个老头子和一个四五十岁的夫人住了有好多日子了每天早出晚归的今天早上出去中午回来不知为何急匆匆的走了。” 林剑澜与万秀对视一眼心中知道这二人必是成大夫和万夫人只是他们竟再未等下去倒也奇怪。 林剑澜忽想起一事问道:“怎么里里外外都是你一个人打理?我曾也住过这里记得还有个伙计。” 不提此话还好提起来那妇人便红了眼圈开口先骂了一阵子“死没良心的”道:“客官可知道那闹的颇凶的金什么蚌么?” 林剑澜点点头道:“那时各处城门都帖了告示哪有不知道的道理?据说那疑犯便是一男一女!” 那妇人道:“实话告诉你他们当时便住在奴家这处店里奴家进城看了告示回来和那死没良心的一商量能凭空得不少赏银奴家便让他去揭了那告示。结果他银子也拿了外面的世面也见了却长了花花肠子嫌奴家长得土气整天不着家奴家和他吵了一架这挨千刀的就再也没回来过!”说罢又是一堆骂词又夹着许多乡野土话林剑澜却不太听得明白只隐约听到“二痞子”“捞油水”“干瞪眼”等词带着哭腔骂得有板有眼林剑澜心中不禁暗自笑挥挥手道:“行了行了你先出去吧。” 那妇人也知道自己失态臊红了脸快步走了出去万秀却早已经憋的脸色通红见门一关好便噗哧笑了出来半晌两颊的潮红方慢慢褪去道:“林公子为何带我来此?” 林剑澜坐在方桌旁边轻轻摸着那方桌拐角道:“不知不觉便走到这里来了阿秀知道那一男一女是谁么?” 万秀见他神情颇为怀念摇了摇头听林剑澜道:“他们就是蔓姐姐和白宗平当晚我也住在这间客栈中。”便将那晚之事说了一遍道:“后来我和蔓姐姐他们在晋州被御寇司追到便是这里的店家前去告的密只是报应却快那妇人怂恿他丈夫又哪会料到他丈夫得了银钱便将她抛弃我当时还满腹怨愤想到再见到这忘恩负义的二人该如何惩治可今日见了她竟好似比当时苍老了十岁世间的事情真真说不清楚。” 万秀含混答应了几声心中却只是想:“林公子故地重游自是对蔓姐姐颇为想念蔓姐姐那样的可人儿即便是我见了也只有爱慕之心何况林公子。” 林剑澜见她略显怅惘道:“阿秀你还怪我去找端木道长给你医病么?” 万秀慌忙摇头道:“我……我为何要怪你你们都是为着我好只是真的有点疼……很疼。”说到此处头已经低垂下去林剑澜道:“那日阿秀自己给我看都不曾说过痛阿秀我并不忍心看你这样医病但若不如此你只会一天天虚弱下去。” 他见万秀仍是沉默不语起身到她身边柔声道:“世间都厌恶说话不祥之人可是若你有一天不在了我又去哪里找你……这个妹子?”说完自己倒先红了脸道:“有了可医治之法过几日便可回去见你母亲那时你要再出来散心便不能这样随意因此便驱车到了这里……蔓姐姐也算是我们两个的故交我原意是想多在外面流连片刻想、想必你也是愿意的。” 万秀心中实实想不到林剑澜来此处是为着让她多在外散心片刻又惊又喜蓦的抬头正欲开口却又低下头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她心中抑郁一是为了医病之事却并不很放在心上二便是为着瞧了病后就要回到母亲身边不知何日才能再与林剑澜相遇更遑论二人相伴这般到处游走。此刻心事先被林剑澜说破倒有些暗自责备自己道:“林公子一路上处处设身处地为我着想我怎地忽然这般小心眼起来?” 想到此万秀重又抬头林剑澜见她神色忽的平静下来双目透着既柔和且又有些坚定的神采笑道:“林公子我是不是有些任性了?” 林剑澜一怔摇摇头又见她定定的看着前面缓缓道:“既有了治疗之法我会好好医治只是我知道即便是这样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林剑澜急忙道:“我还会继续帮你寻医问药就像那老道说的你才多大的年纪见过几个名医?” 万秀蛾眉轻舒笑道:“便是这件事虽然总是麻烦你这个‘哥哥’我也确实没有其他人足可信赖要拜托林公子闯荡江湖之时替我寻访医生。只是我没有什么本领报答你只能白白劳烦你了。” 林剑澜见她心结已开颇为高兴想了想道:“谁说不能报答我今日便有一件极要紧的事情求你。”便将外婆恐怕是被成大夫劫去一事说了一遍道:“我猜成大夫可能还会与你父母联络若有机会向你母亲打探一下便是第二次做我的大恩人了!” 万秀脸色一红极为郑重道:“我岂敢称你的恩人只是若能尽些力量赎回我爹娘之错的万一就好。” 林剑澜见她说的诚恳反不好再开玩笑又说了一会子话用了些饭食方出了屋门那妇人见他们只是用了一餐饭并不欲再此停留过夜面上露出失望之色。 林剑澜本想顺路责问一下那店家为何忘恩负义此刻倒对这早衰的妇人同情起来仍自丢了过夜的银两才赶着马车缓缓行去。 不出几日二人便重新站在万夫人那所宅院的门口马车一到便有喽啰急忙奔了进去片刻万夫人就神色既喜且急的迎了出来将二人让到了万秀闺房之中将万秀好好安置在床上歇息才回头对林剑澜责道:“这些天你们去了何处?还好我女儿无事否则……” 万秀急忙撑起身子道:“母亲自己做什么事情不清楚么?若不是你安排下那些鬼蜮伎俩我们又岂会这般奔波?若是我有了事也不关林公子的事都是你害的!” 万夫人脸上顿时有些讪讪的林剑澜道:“万姑娘莫要责备万夫人是晚辈一时顽皮带着她四处走了走幸未误事前几日刚去拜会了端木道长。” 万夫人心中对他的话却有些生疑当日他们二人见那排场便笃定不是林剑澜又被人见疑便急急奔回了那村中小店万夫人却是连口水的功夫都没待上便见成大夫脸色巨变急急奔至自己屋中道:“计划有变在此无益。”就糊里糊涂的回了长安。成大夫却到了长安什么都没解释便不见了踪影剩下万夫人一个心中不明所以对女儿牵肠挂肚。此刻听了林剑澜这番话心中暗道:“我们在白云山守了那么些时日都不见你过去你这话却是骗谁?”又见万秀双腕俱都缠着纱布心中更加愤恨林剑澜在路上没能好好照顾万秀恨恨道:“你明知阿秀她身体孱弱还不赶紧去医治现今又让她受了灼伤!” 林剑澜微微一笑道:“这灼伤正是端木道长提出的医治之法万夫人您爱女心切舍不得让万姑娘受到些许伤害更别提这么厉害的灼伤因此便没能注意到其实万姑娘每次受了日光曝晒后精神反而会好些。” 万夫人将信将疑转过头去见万秀点了点头精神和身体倒真的不像往日那般颓废又听林剑澜道:“不过这也非长久之计晚辈还会继续打探是否有根治之法请万夫人放心。”又从包裹中掏出一张纸单和一个小坛道:“这是端木道长给的治疗灼伤的药和方子虽然卖像丑陋了些但是要比万姑娘平日用的略好若是用完了便照着这方子配就好。” 说罢站起身来道:“若是无事晚辈告辞了但凡万姑娘还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找我便是晚辈一定竭尽全力。” 第三十一回 雨夜传惊变 万秀见他要走不觉扶床叫道:“林公子你便要走了么?” 万夫人转头看去见万秀神色焦急眉宇间透着几分担忧之色只是望着林剑澜不舍之情溢于言表心中一惊暗道:“难道……”却也来不及多想快步走到门口道:“刚才是我心急错怪了林公子你带阿秀去医治怎能让你说走便走好歹多坐一会儿我去预备些饭菜这次但请林公子放心品尝我的手艺便是。请牢记”说完竟急急走了出去步出廊外只觉得心乱如麻万秀的神情犹在眼前万夫人心中暗道:“傻丫头你怎么对他动了情?那成大夫背后之主来历不明处心积虑要害林剑澜我若是放着不管岂不误了你?” 然而万夫人又想到自己终究不能陪着女儿一生难道因为女儿这病便一辈子不嫁人么?平心而论林剑澜既是林龙青的义子人又俊秀聪明更难得他对阿秀的事情似乎也颇为在心然而心中又想阿秀这病拖到今日实属不易现在都没有什么根治之法或许还要比自己先走一步总总念头纠缠交错最终只能化为长长一叹向厨房缓步走去。 林剑澜哪有心思吃她这顿饭本想立刻就走免得与万秀分别要惹她伤心难受此刻倒再也走不出去回身苦笑道:“阿秀本想与你避开这一场道别竟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 万秀见林剑澜长身立于门畔那门侧余光撒进映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拖出极长的淡影温暖而又孤寂抬眼看去见他面上亦露出几分不舍只片刻便又重换了笑容将门掩好走到自己身边道:“你母亲这般急着出去竟忘了关门只是我可不敢吃她这顿饭了。” 万秀红着脸道:“有我在她不敢怎样。”又轻轻垂下头去道:“我、我刚才没有阻拦你的意思既然林公子要走我只想和你道声珍重。”声音却是越来越低。 林剑澜道:“阿秀怎地如同这一分手变成永别一般?你若有事随时叫人去找我就好。”便将自己在长安暂时落脚之处说了一遍万秀皱着眉头反反复复念了几遍终于展眼道:“我记下了这地方我不会告诉母亲。” 林剑澜一笑道:“那也没有什么打紧你不要把你妈妈想的这般坏。”忽又想起什么似的道:“你先等我一下。”说罢仍是从窗中跃了出去。 过了半晌万秀只听见窗外一阵哗啦啦的清脆铃声片刻又静了下来那窗户“吱”的一声打开林剑澜探进头来招手道:“阿秀你带好遮阳之物坐到窗边来。” 万秀不知他是何意依他之言缓缓扶墙到窗口坐下却见窗外一片青葱竹林中红绳纵横交错上面密密麻麻挂了许多铃铛只是天气闷热无风竟是树枝都不曾动一下因此这些铃铛静静悬垂红绳上一声不响。她正自心中疑惑却觉手中塞了些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把铜钱抬头见林剑澜笑道:“我最近练成了一个好玩的招式是受了丐帮那些悬铃长老的启只给你一个人看看你只管向我丢钱看我不出一声将你的钱全部接住。” 万秀偏着头笑道:“那好你接着我打赏吧。”说罢手中紧握了一枚钱“唰”的一下向那竹林打去。 林剑澜不曾想她说动手便动手轻道了一声“坏丫头”便抽身向后退去如同背后长着眼睛一般翻身越过一道红绳弯腰仰面再起身时却是嘴里叼着一个铜钱对着万秀得意而笑。 万秀也起了玩心又捏了一枚扔了出去却马上又丢了一枚向那红绳铃铛处用力掷去林剑澜已抽出长剑在林中飞跃腾挪纵身将那先至的铜钱捏在手中迅即身形一矮长剑向后一伸那后的铜钱已快碰到铃铛却刚好被那长剑又复弹起“叮”的一声向上飞去重又落下正落在林剑澜手中旁边又早已有几枚稀稀落落的铜钱飞至。 万秀也不知林剑澜用的是何步法剑法只见他身形在竹林中晃如一段软绸一般曼妙之至似乎马上就要碰到竹竿或红绳却又极为柔滑的绕开身如飞鹤一般衣袖轻拢慢卷长剑纵横开合又有时如提毽子一般飞身将铜钱踢起随着手中铜钱6续掷出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直叫她看花了眼。 此时忽的一阵微风扶起竟似要起大风了万秀见手中还有若干枚铜钱便轻轻一笑将这些全部掷出她力气弱小本就无法丢的太高太远那些铜钱到了竹林中便已落至林剑澜肩膀高度见他身形倏的快了数倍有如疾风一般晃的那竹枝也微微颤动此时铜钱弹在剑上之声更为密集几十枚或先或后弹至极高处林剑澜方长啸了一声纵身而起将那些铜钱一一揽在袖中。 万秀却见一枚铜钱眼看要落至林外看来竟赶不及去接不禁“啊”了一声林剑澜只不慌不忙长剑轻削了一下飞身而落手中竹枝向那铜钱掷去却是后而先至钉在泥中那铜钱不偏不倚的落在竹枝之上穿了进去却被竹叶阻隔了坠势在那细小枝头轻轻晃动。 万秀正要拍手赞叹却见林剑澜已翻身立在墙头对她遥遥而笑挥了挥手便没了身影心中知道这场道别早晚要来却让他费了这般心思此时风终于大了起来竹林晃动出沙沙声牵动了那些红绳上的铃铛一阵阵颤动6续有叮咚之声渐渐交错进来竟十分悦耳万秀嘴角不禁轻轻一笑心中却是惆怅万千。 林剑澜回到那久违的小院之中见这些天未住屋内已是起了一层薄灰收拾好后已到了晚上对着一盏烛光心情也是难以平复人生最难是别离只是因别离之后不知何时再见尤其江湖之中这样风云诡谲与外婆、林龙青、岳灵风等人分别时何尝不是这样的心境?想到此林剑澜只觉得屋中有些闷热便将那窗子支起微微凉快了些仍是端坐床上闭目回忆今天在竹林中的身法心中则道:“我这从流云剑法和东流云步结合而来的毕竟只能做戏耍之用阿秀掷的不快因此倒还有回转之机那红绳上的铃铛也是死的若是如同匡义帮中那些暗器高手所掷该如何救应?若是今日的铃铛便是丐帮弟子甚至长老长杖之上的铃铛那又当如何?”种种身形在脑海中盘旋竟似有几个人影对敌一般若想通一招则嘴角便透出几许笑意若是怎样都无法对招便是眉头紧蹙神色苦恼之至。 他自沉迷其中不觉时间流逝却猛地被一阵急急的拍门之声惊醒睁眼一看外面早已经到了深夜那支窗的木尺早不知何时被风刮掉急忙快走了几步开门却是一阵凉风夹着细雨地面洼了水看来竟似刚下过暴雨此刻才渐小心中纳闷不知何人找到此处便打开院门却是一人跌进怀中斗篷下一张苍白的正对他仰望微微打着寒战正是刚分别半日的万秀不觉轻呼出声将万秀掺到房中坐下。 林剑澜借着烛光只打量了一眼便急忙重又生了火将茶壶坐在炉子上又从床边拿了一张椅子放在火炉边将万秀扶了过去见她额前仍在滴水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那树枝上面打的络子湿漉漉黑糊糊的已经失了本色斗篷看底色应是淡绿只是沾染了无数泥印不知路上摔倒几次才勉强找到这里。 看万秀这副模样林剑澜心中不禁恼怒她不好好爱惜身体却又无法责怪只坐在旁边看着那茶壶道:“阿秀你唉让我怎样说你?” 万秀正要说话却是牙齿一阵碰撞冻的无法开口只对着林剑澜露出焦急之色。林剑澜心中一叹见那茶壶中的水也有些暖了倒了一杯递在她手中万秀捧着这茶盏轻轻将尖尖的下颚抵在杯沿上顿觉一阵暖意茶杯中雾气升腾半晌终于缓了过来道:“林公子恐怕你义父那边出了事!” 林剑澜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手中的茶壶一晃几乎拿不稳急忙放在那火炉之上颤声道:“秦护法他、他果然是动手了么?” 万秀惊愕的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林剑澜能一语道出“秦护法”三字看他神色焦虑知道突然来访和刚才那句话在林剑澜心里震动极大不敢再拖延定了定神说道:“我爹爹本来是在晋州分堂料理事情的可晚饭之时却到了这里他以往就是出去几日都会一回家便到我房中探问病情今日却只沉声让我休息。” 林剑澜暗道:“万剑虹必是得到了从总堂传来的消息从晋州赶来长安算算时间却是青叔将方、岳二人差来此处的时候。” “我心道爹爹如此面色沉重一反常态必是出了什么事情或许能从中听到些什么关于林公子的事……”说到此处万秀轻轻抿了一口水接着道:“我又不敢在议事厅的门口偷听便只在窗外他们以为我早已安歇外面又有大雨幸好如此才未被他们察觉那议事厅中并不止我爹娘二人那成大夫也在其中见了我爹爹阴笑道:‘万堂主消息倒很灵通当真是闻风而动。’” “我爹爹冷哼了一声道:‘这里并非晋州分堂你也不再是匡义帮元老我的地方成大夫来来去去倒仿佛自己家一般这是何道理?’ “那成大夫也并不恼怒道:‘堂规道堂主不得擅自无故离开分堂万堂主又何尝把自己看作匡义帮的人?若是知道总堂出了事应赶回杭州才是为何来了这里?想是匡义帮大厦将倾要赶紧再寻个靠山另谋出路吧?’唉我依稀还记得小的时候父亲与林帮主十分交好没想到匡义帮出事他竟如此行事我心中着实愧疚。” 林剑澜见万秀自责反而宽慰一笑道:“阿秀不必将父母之事通通揽在自己身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匡义帮近年来迭变丛生各个分堂主各怀心思也是难免。” 万秀道:“我爹爹的口气有些恨恨的:‘昔日天下第一帮变成今日之模样成大夫的功劳倒也不小!’成大夫道:‘万堂主说这话岂非太天真了?匡义帮到了林龙青和曹书剑手中人人都道他们年轻有为我这老头子却要说一声他们短视!全国上下那么多分堂总堂更是如同森严壁垒一般到了这般地步早已不知被几家盯上偌大势力图利用者有之想瓦解者有之!岂是我一人所为?’ 林剑澜暗道:“佛家说诸行无常胜者必衰。匡义帮鼎盛到了极点自然有这么一天殷殷父亲那桩事不过是个开头。”想到此又在炉中加了两块炭道:“若我想的不错你父亲恐怕是想另起炉灶吧?” 万秀不安的向后缩了缩道:“直到这时我都并不清楚生了何事我父亲只得叹道:‘堂堂匡义帮竟落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秦天雄这厮我见了绝饶不了他!’”话音刚落却见林剑澜手中夹火炭的叉子铛然落地又立刻被他弯腰捡在手中扔到那炭篓中虽并未说话但能看出内心波动极大。 林剑澜只看着那火光从小院初见那冰雪容颜长江碧浪上暗自哭泣的样子九曲折桥上御敌后的微红面庞最后离开匡义堂时环视四周的冷冷目光即便是定在自己身上只一瞬也是断难忘怀一旦重又提起种种往事便纷沓而至再难挥去。只原来---- 是想忘却终不能忘。 第三十二回 黯自两天涯 “殷殷你总算是重回匡义帮了你这算是报仇么?”林剑澜心中暗道却是无法言喻的滋味不知应替她高兴或是应愤慨万分只抬头对万秀柔和一笑道:“阿秀成大夫又怎样答话?” 如此神情万秀却是见过多次即便心内再有多么大的波澜瞬时便都自己一人忍受再回头仍是毫不在意的一脸微笑心中略微酸却还是学着成大夫口音道:“哈哈哈哈万堂主现如今看来秦护法这粗猛汉子竟是沉船上最明智的一个人啦你们可都不及他。老早便和姓曹的一家里外勾结现在在帮中混的开的无不是当时曹书剑出事的时候全力追击林龙青的人。万堂主若是老朽记得没错当时你却以女儿病重为由窝在晋州分堂你可还能在匡义帮中待得下去么?” 林剑澜皱眉道:“以青叔的功夫无论如何都不会败给殷殷才对唉不知他现在又去了哪里。” 万秀道:“我父亲也是这样说却被成大夫好一番嘲笑:‘你就是寻找了他又怎么样?别以为你对林剑澜做的事他没怪罪你是顾及以前的情分只是最近他空不下手对付你曹书剑这个同他一起打天下的妹夫尚且能下得了狠心何况于你?难道万堂主还指望着他来找你重续旧情么?’” 林剑澜恨恨道:“曹书剑之事青叔早已说的清楚明白事出有因你父亲不应该不知道。将青叔的气量说的这般狭小成大夫当真能挑拨离间。” 万秀轻轻蹙眉道:“可是我爹娘便偏偏受了蛊惑成大夫道:‘你长虹无尽的名号在江湖成名也非一日两日他林龙青当日那样的风光你却只做了一个小小晋州分堂的堂主总堂、长安洛阳、江浙一带的肥缺哪个轮得上你了?论武功论才学那些个堂主又哪个是你的对手?俗语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今这房瓦都揭了万堂主不待振翅高飞还等什么?’” “我娘面色也是极为兴奋但却瞬即平和下来反问道:‘成大夫有句话还叫枪打出头鸟呢你是让我们剑虹变成众人靶子么?’”说到此处万秀略微噘嘴道:“成大夫这人当真讨厌之至反哈哈大笑那笑声说不出的不屑道:‘你以为这匡义帮上下现在都一心归属了曹家人了么?其实不满者大有人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万兄弟不趁此时登高一呼若等别人先立了势你可就又要蹲在矮檐下吃瘪了!’” 林剑澜道:“成大夫当真老辣的很劝你爹爹另立门户却还找了好借口若是你爹爹当真如他所说行事匡义帮上下倒真的会有不少人投靠过去只是一个匡义帮从此便四分五裂了。”然而事已至此却无法可想青叔想必同自己一样看出了秦天雄言行异样只是帮中人心浮动为何偏偏挑此时将方、岳二人支开逼他们出手为乱? 万秀道:“他还说花销上自会有人鼎力相助不过是要爹爹以复帮为名在长安重立门户再联络些个对林红枫不满的帮中弟兄。请牢记” 林剑澜感慨道:“匡义帮多年来威名不减财力雄厚是必不可少的支持一来青叔祖上便有了相当的积累二来各分堂对当地水6商运具有自己的码头堂口单那黄河水路一条铁嵩就不知每年会进帐多少!凭空建帮最难的便是没钱这成大夫背后之人不知是何势力竟有如此财力。”他心中却还留了一截没说黑衣队便是只有帮主才能调动除了这股力量林龙青是否还有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产业 万秀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道:“对了!那成大夫还说即便以后林龙青找上门来也无颜再坐这第一把交椅。” 林剑澜心中微嘲道:“青叔岂会再在乎这些虚名么?他留在这江湖之中不过是为了弄清楚一些事情一旦曾经离开这诡谲莫测的地方回头再看只会倍觉厌恶。”想到此却有些明白了林龙青的用心叹了一声暗道:“唉或许他就是想以此大变看清楚匡义帮中众人的真面目虽然代价巨大他再归隐之时却能留给殷殷一群真心相助之人只是殷殷和姑姑恐怕永远都不知道他这份心意。” 万秀将今晚所闻一气说出坐的有些疲累动了动才现身上的斗篷早已烘干此刻全身已经热了起来这初夏天气竟在屋中烤火禁不住暗自一笑却见林剑澜沉思不语眉头似能拧出一个大疙瘩便又将这笑容收敛抬头向外望去天色已经朦朦亮那炉炭火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熄灭。 看窗外树影已由一片漆黑变为葱绿万秀心情忽的有些哀伤这哀伤本是自小便习惯了的此刻却另有一份缘由即便不是为父母辩护他们却至少有一半是为着自己才和成大夫走到一路不知这景况还要持续到何年何月。再回神时看林剑澜已经将那火炉拿到一边笑道:“阿秀只顾说我也只顾听哪有大夏天烤火的道理?”又是里里外外一阵忙碌方重新进屋正色道:“阿秀我要回江南一趟。” 万秀的手拢在袖中顿时一阵捏紧只觉得自己的心嗵的一下似乎无休无止的向下坠去半晌方慢慢道:“林公子何时启程?” 林剑澜随手理好了几件衣服书本道:“事不宜迟今日便要走了否则更不知怎样才能找他青叔下落。”见万秀蓦然点点头道:“是啊我夜里来此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情果然还是应该回去。”又抬眼看了看窗外方回头讶异道:“天色竟然已经这么亮了林公子我得回去了否则他们……” 林剑澜笑道:“阿秀说话好奇怪你一直不停望着外面到现在才现天亮了么?” 万秀低头也是微微一笑道:“我向来如此。”说罢将那树枝拿在手中虽然那络子已经污浊不堪却仍是细细将它捋好勉力站起道:“林公子现在我父亲起了他志你不宜在他们二人面前露面否则他们会怎样行事实在无法预知又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赶快去江南探问消息为好。我……你也不必送我了我在街上自己会找人送我回去。” 林剑澜正要相送听万秀所言倒十分有理心里也知道若是被万剑虹夫妇看见恐怕也不会顾及照顾万秀和林龙青的情谊只得扶着万秀慢慢走到门口道:“阿秀你多多保重莫要任性待我从江南回来便来看你。” 万秀点了点头迈步出门蹒跚走了良久方听后面一声门响回头看林剑澜已将门关上两行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又擦了擦继续向前走去却不知该去哪里。 身边没了万秀林剑澜上路便轻松许多只买了一匹好马略微带了些东西就一溜烟奔着南门而去幸而天刚刚亮街上行人并不算多快马加鞭出了城南心中急切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样张护法还在总堂么?方、岳二人出门没多久匡义帮便已经有了变故他们回去后又去了何处?最最担心的便是林龙青自行弃帮若是成大夫都不知他的下落……想到此生生急出了一头的汗暗道:“外婆已经不知下落青叔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林剑澜如此策马狂奔路上也并顾不得吃住如何只觉得渐行渐热胯下骏马也是跑一小段路途看到有溪流之处便要下马饮水只这小小的闲暇之时方能打量四周或询问路途。 这处溪流倒十分喧闹斜对面数十尺几个村妇正在洗衣偶尔还会嬉戏打闹林剑澜立在对岸正要把马牵过来饮水听对面一个女孩儿站起来大声道:“呢要饮磨到或游起弗要来弄龌龊吾呢个似!” 林剑澜只听得软声软语娇糯动听却不十分明白只得大声向对面喊道:“你说什么?” 那边的村妇顿时笑的叽叽咯咯那女孩娇声对其他人打骂了几下又回头喊了几遍见林剑澜兀自傻头傻脑的站在原处便将手中衣服丢在盆中用脚试探了一下水才放心踩在水中快步淌了过来容貌十分漂亮齐整嘴角一颗小小的美人痣也不看林剑澜倒是对着那骏马颇为好奇用小手摸了摸那马的耳朵从林剑澜手中拿过缰绳牵着马向河的下游走去走了一段才停下将那缰绳又交在林剑澜手中方“啪嗒啪嗒”的踩着水跑回去。 林剑澜看了看她们洗衣之处方明白她是让自己在下游饮马便又向那边挥了挥手大声喊道:“谢谢!”对面的村妇见那女孩子跑了回去一个村妇清清脆脆道:“伲还没寻婆家伐?得米的小后生交关漂亮!”话音刚落便是一阵哄笑那女孩子颇为泼辣站在水中便向岸上撩水泼去。 这句话林剑澜却听懂了几个词没寻婆家必然是说那女孩儿小后生四下也只有自己一个明白了意思顿时有些脸红急忙蹲下把脸胡乱洗了洗听这群女子说话软糯动听有些熟悉看来已到了苏州一带看马也喝的差不多了起身看了看仍是没有什么行人经过只得又向斜对面大声道:“从哪条路进城?” 这次那女孩儿不再说话只伸手向东边指了指林剑澜抱拳一谢便翻身上马沿着向东的小道疾行而去行不多时果然见了夕阳下巍峨城墙城门上刻着“苏州”两个大字想到过了今日再向南走不多时便能到了杭州心中一阵激动。 林剑澜下得马来快步牵着马匹进了城四处寻觅找了家客栈安歇下来一路上风餐露宿当真是未曾好好休息过用过晚饭便一头栽倒在床上。闭目将息了一阵虽然困倦却怎样都睡不着原来因他一直练功不辍每晚必定要花费些时辰此刻反倒颇不习惯只得又爬了起来用凉水洗了脸吹了吹凉风感到精神了一些方运功练习了一两个时辰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林剑澜却是被热醒觉得满头满身都是汗不想南方已到了苦夏擦洗了一番便出了客栈向南门走去行走了一段却见向北的那旁支街道上人头攒动大部分是向外涌来也有人出来却停住了脚向里颠脚观望将这道路几乎堵死林剑澜心中好奇向旁边人问道:“里面怎么了?” 那人并不看他边张望边道:“伍员庙今个儿庙会。”林剑澜听这是伍员的庙心中一动又听那人轻声道:“那武宏和蔡少炳来啦领着一群豪奴正向外哄人呢唉不知道哪家的闺女要遭殃了!” 林剑澜顿时一阵火起暗怒道:“这边良民都被逼至要聚众起义的地步当权者的亲戚却兀自还在横行霸道肆无忌惮当真可恶之至。”看着人群蜂拥而出那答话之人早被挤的东倒西歪见林剑澜却站立街道正中像水流中的顽石一般稳立不动知他是个身怀武功之人忙道:“他们好多武师护院你莫要自找……啊呀!”却早被其他人挤的越来越远林剑澜嘴角透出些许冷笑将那马匹随意绑在街边牙柱之上便轻展身形从那些许人缝中逆流而进。 那寺庙门口早有一群恶仆把手不停的向外推搡林剑澜心中轻笑一声纵身而起几个翻越已入了那寺庙之中里面人已经被赶的差不多满地香烛乱弃还有些砸碎的推车、摊子之类瓜果小吃滚了一地依稀可见刚才经历了怎样一场骚乱。忽听里面有微弱的呼喊之声林剑澜急忙窜到正殿之后见旁边还有一处偏殿声音便是从那里传来只是门口却守了十数打手模样的人来回巡视。 第三十三回 小饮会英豪 林剑澜正待上前却见旁边密林中一条身影迅即掠到那偏殿前众打手皆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顿时将那人团团围住有的抽出长鞭有的拿着大棒有的则手执朴刀对那人上下打量。 林剑澜从背影望去见那人一袭蓝衫身形魁梧虽不知此人身份但从刚才身法看来武功也颇为了得必定不会为这些肖小之徒所伤心念一动转向那偏殿后墙翻窗而进正被偏殿那塑像和重重幕帘挡住探头望去见地上一个老妪捶胸喘气不已旁边蹲着一个少女正自扶着她哭喊眼泪滴滴答答而下不太看得清楚容貌。 二人面前却是一个文士打扮的人看样子颇为年轻张开手臂正色道:“难道苏州城没有王法么?” 对面却是两个纨绔子弟一个面貌倒也清秀只是肤色清白眼袋浮肿嘴角挂着一丝淫笑另一个则满脸麻子手中摇着偌大一把扇子给那苍白公子轻轻扇着粗声粗气的笑道:“有啊怎么没有!大爷我们就是王法!” 此时门外也传来一阵打斗之声想必已经交上了手那苍白公子则略显不耐烦道:“你这秀才倒也长得不错可惜大爷不好这一口别拦着我的好事荷包荷包呢?把这碍事的给我弄一边去不行就杀了!” 林剑澜听了“荷包”二字心念一动见那殿柱阴影处无声无息转出一个人来眉目低垂看不出是何表情一步步向那青年秀士走去林剑澜曾见陈头领死状虽不知这个“荷包”用何兵器却明白御寇司里面的人大都心狠手辣不敢再耽搁轻斥了一声“住手”便跃入空地之上。 那麻子脸先是一惊随即一笑道:“哟嗬为这小妞儿出头的还不少嘛!年纪轻轻怎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说实话前些年还真有些人打抱不平荷包那些人后来都怎么样啦?” 那“荷包”低低道:“倒也没什么属下自然尽力想给他们留条全尸怎奈都烂的不成样子了只好随便找个泥沼一丢也免得他们曝尸这青天白日之下。”语气却再平常不过简直同吃饭睡觉一般自然那青年文士听了忍不住一阵颤抖差点吐了出来。 林剑澜向前一步心知这横行霸道无法无天之人无谓再多说只将剑“噌”的一下拔出在那二人面前一闪那二人顿时脸色吓得白的青“妈呀”一声抱头蹲倒连声责备那“荷包”道:“你是干什么吃的!还不给爷爷我快上!” 那“荷包”再不言语从袖中抽出一把扇子慢慢打开阴阴一笑便揉身扑上一手扇子如雪片般滚滚攻来另一手则五指如钩带着一股凌厉风声林剑澜仗剑搪去听“叮”的一声脆响那扇骨也是极为坚硬耳边风声又至急忙飞身避开忽想起当日林红枫和方铮在院中那场交锋自己对武功一窍不通只觉得二人兵刃之声不绝于耳招式快的几乎无法看清。请牢记事后回想起来那场打斗定然不是方铮的极至一边在思考破解“玉石俱焚”之法一边在招架回招仍是迅捷无比。 再琢磨眼前这“荷包”招式虽也狠辣但却差了很多若只是招架还显绰绰有余心念一动将那竹林中的身法施展开来如游鱼一般那长剑也似乎有了灵性片刻便对了几十招有余那幔帐已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口二人在殿中绕着幔帐缠斗却听殿门“哐”的一声巨响用余光瞥去见那门扇已然脱落直直落在殿内几尺处一条身影迈步进来看样子正是方才早自己一步的那位林剑澜轻呼一口气更觉放心只专心盯着那“荷包”与之打斗那“荷包”见又有人来几次试图奔向武、蔡二人都被林剑澜一一拦回毫无表情的脸面方有些焦急起来。狠连连攻了几招扇面忽的一转一弹林剑澜顿觉一阵轻烟迎面扑来身子一软向下跌落那“荷包”方冷笑一声也是身形下缀扇子一收便从中弹出一根尖刺近身向林剑澜刺去旁边几人顿时一阵惊呼只见半空中一飙血从二人之间射出溅出老远。 那武、蔡二人方面露喜色却见林剑澜稳住身形翩然落下虽衣衫沾染点点红晕却丝毫不显败像那“荷包”则关键部位的衣衫处尽被划破面色灰败口中连连喘气枯爪般的手紧紧堵在胸口仍是抑止不住血流瞬间那地上已积攒了一滩暗红林剑澜见他满脸疑惑对他当真又是愤恨又是同情道:“你说被你所杀之人俱都烂的不成样子我便知道你这扇子中有毒。” 那“荷包”口中兀自嗬嗬连声不清不楚的连声说了几句方缓缓倒下林剑澜见武宏一张白脸越惨白全身不住抖动再一看几乎笑出声来那武宏衣襟下摆处已是一片濡湿竟是害怕的失禁了蔡少炳则挡在武宏前面脸庞肿了一大块口鼻流血鼻涕眼泪淌了一脸想是刚才被饱揍了一顿狼狈之至。最让人不解的便是那青年秀士此刻又挡在他的前面对着袁行健面有怒色也不知道是敌是友。 林剑澜不禁有些困惑回头道:“多谢几位仗义出手。”抬头一看却愣在原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丐帮祭奠之时坐在自己对面的太湖袁行健。 袁行健看见林剑澜也是一愣觉得对面这少年看来煞是眼熟片刻便恍然微微一笑道:“原来是林少侠真是巧的很。”回头又看着武、蔡二人道:“难得闲暇一日竟遇到这两个败类当真扫兴这位仁兄请你让开。” 那青年秀士眉心显露出细细的皱纹紧紧咬了下嘴唇道:“他们横行霸道自会有地方官员处理那位小姐受了惊吓你也揍的他们不轻就此作罢吧!” 袁行健的拳头重又握起道:“你让我就此作罢么?这般恶徒便是死了也是活该!地方官若不是和他们沆瀣一气他们怎会如此嚣张?说到底莫非你是后悔管了这场闲事?你放心这杀人的恶名算在我袁行健一人头上与你没有什么相干!” 那青年瞬即眼睛瞪大对着袁行健打量了片刻又黯然低头道:“你以为我是为他们说话或是怕事么?也罢我不和你争辩但让我看着你当场杀人也万万不能。”说罢回头斥道:“还不快走?”身体只是拦在那二人面前眼睛紧紧盯着袁行健那二人见他先前还阻拦了自己的好事此刻却如同救命菩萨虽不明就里也知道要靠这人活命紧紧抓住这青年秀士的衣襟藏在他背后一步步向门外移去袁行健虽有杀心却也不能保证这青年秀士万无一失只得眼睁睁看着那群被他打的奄奄一息的家丁扶着二人狼狈而去。 那青年秀士见他们远去方离开门口走到那母女二人面前掺扶道:“你们受惊了要多谢这两位义士搭救。” 袁行健虽兀自气愤不已但看人家施礼拜谢倒也不好面上难看只得摆手道:“罢了罢了。”林剑澜此时方细细打量这母女二人不禁轻叫出声道:“原来是你。” 那女子此刻也抬起头来齐眉的额下一对杏核眼煞是灵动鬓边插了一只野菊嘴角下一颗美人痣更增容颜俏丽正是昨日为林剑澜牵马的那洗衣女孩儿虽也认出了林剑澜却不多说话施礼后便默默站在那老妇旁边。那青年秀士见外面已6续有人进来观望道:“这位姑娘和你母亲赶紧回家吧。” 那女孩儿水灵灵一双大眼一瞟反问道:“我们回家便无事了么?刚才这位大侠想替天行道你为何不让?” 那秀才一笑道:“天道自有天行若是你有胆量可去官衙告他们。” 那女孩儿一撇嘴道:“你不知道那苏州府有句顺口溜么?‘高得顺高得顺自他来到苏州府百姓事事皆不顺!’” 她说话软声细语听起来极为俏皮动听众人听得皆是一笑那老妇却斥道:“小惠住口不可胡说列位老妇人顿再拜多谢今日搭救之恩告辞了。”说罢牵着那女孩儿的手慢慢走出这偏殿去那青年秀士却追了上去低低对着那女孩儿说了几句直至小惠莞尔一笑点了点头他方又跑了回来此时看袁行健的目光却是颇为仰慕道:“阁下莫非便是太湖袁行健么?久仰大名今日能在此相遇真是三生有幸若二位无事由小弟做东去心清阁品茗如何?” 林剑澜心道:“若是相请叫人直接去喝茶当真也是少见这秀才处事倒有些古怪。” 袁行健却直接拒道:“阁下既为那武、蔡二人求情讨饶自然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何必客套请便吧。”说罢拉住林剑澜的手径直向外走去边走边道:“那日便听云道长谈起过你他可对你颇有好感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林剑澜面色一红道:“袁兄过赞了我哪里有什么本事!”却频频向后看去见那秀才脸色微红尴尬的呆立在原处又听袁行健道:“林少侠理他作甚一个势利眼的秀才罢了刚开始尚还见义勇为听了这二人的名头便转了心思有心卖一个人情这种人我最为不屑!” 林剑澜虽觉得这青年秀士并非此类肖小之徒却也懒得为一个素不相识之人辩论“袁行健”这名字他从无数人口中听过自然是仰慕的很当日在丐帮之时他便有心结识他此刻见了心中极为高兴况且他既是义军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人面必然极广或可能打听到林龙青的下落。 二人边走边聊越谈越是投缘袁行健抬头一看见不远处一个老大的“酒”字招牌道:“天已过午不如我二人在此喝个尽兴!” 林剑澜自打自己出来到处游历几乎从不饮酒吃饭时也不过是淡茶一杯佐餐见袁行健此时豪兴勃不禁面露赧色道:“不瞒袁兄小弟我、我还不会饮酒。” 袁行健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好男儿怎可不饮酒?来来来!”说罢拉着林剑澜便走了进去寻了一处靠窗的所在大声道:“店家上好的酒先拿两坛来!”片刻就有伶俐的小二一手一坛放在桌上极为熟练的摆了两个瓷碗拍掉坛上封泥又哗啦啦将碗倒满道:“二位慢用!” 林剑澜见袁行健已将酒碗端起只得也将面前满满一碗酒端起道:“我先敬袁兄。”二人碰了一下林剑澜将那碗端在鼻尖下嗅了嗅酒香浓郁扑鼻让人不禁要叫一声好可心中又知这般好酒恐怕十分浓烈只得苦笑了一下喝了一大口顿时一阵辛辣由口直冲肺腑仿佛要找个出口般到处乱撞又从肺腑行了上来冲到头顶只觉得头面上顿时一阵烧如同口鼻都要喷出火来一般正暗自埋怨自己喝了这么一大口却见袁行健已将一满碗全都喝下肚去对自己一笑道:“林少侠喝酒怎么如妇人一般一口一口的抿?” 林剑澜此刻当真是欲哭无泪只得勉强笑道:“既然如此小弟便也干了!”说罢咕嘟咕嘟一闭眼便将这酒灌下肚去听袁行健赞了声“好”但这滋味真是难以表述眼睛似乎都要流出酒来幸而此刻小二已将下酒菜摆上了桌急忙操起筷子急急夹了几口方才将这火烧火燎的感觉强压下去。 二人你来我往了几回林剑澜已经觉得大大的吃不消袁行健那坛子却已倒空高喊到:“再拿两坛酒来。”听的林剑澜叫苦不已那店小二却空着手匆匆过来道:“对不住二位我们店此刻要打烊了!” 第三十四回 观案如墙草 这句话对林剑澜来说简直如闻纶音直想向那小二拜谢袁行健奇道:“这正是做生意的好时候怎么就打烊了?” 那小二面露兴奋之色道:“据说上面来了巡按要为百姓审案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可这热闹你就是活一辈子也未必就能遇到!要我说您二位也别喝了赶紧瞧热闹去!”说罢搓着手又跑了出去。请牢记 二人对望了一眼林剑澜这坛中却还有半坛多尚未喝完急忙站起来道:“袁兄不如我们去看看审案倒也有趣。” 袁行健沉吟道:“我既身在太湖不便与官府太过接近既然林少侠想瞧瞧热闹袁某就同去看看顺便也观望下朝廷此次派巡按过来可是要有什么动静。” 林剑澜可以避开再饮心中大喜拉着袁行健走出酒肆问了下路不多时辰便到了苏州府衙却早已是人头攒动二人跃至较远的一处屋顶遥遥看去见有十数衙役用水火棍勉力拦住拥挤人群空出了一片方地门前一张书案依次放着签筒、镇石、官印等物两侧则是牙牌那巡按正侧头与旁边的文书轻声商议看不清出面貌倒是那文书看上去容貌颇为俊美秀雅。下边侧位则还有一个台案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并未落座而是双手低垂身材微微福极为小心的看着那巡按脸色想必便是苏州府的“父母官”高得顺了。 二人再向那场中看去不禁都是一阵怒气武宏和蔡少炳二人高坐官椅之上蔡少炳虽然脸上仍是伤痕累累却仍是趾高气扬武宏则斜觑着眼睛看着四周民众极为悠闲的扇着扇子。 袁行健沉声道:“这巡按竟为他们二人设座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剑澜点头称是心中暗道:“这做官的一开始便向权贵示好百姓必定会以为这巡按早受了他的好处出头不但不能告倒二贼恐怕还会弄的自己家破人亡又怎敢出来告状?” 果然那巡按轻咳了一声扫视了一下人众见四周慢慢肃静起来方缓声道:“本巡按代理江南道在苏州做三日停留各位父老乡亲若是有什么民情可尽管上禀。” 底下众人却是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又瞄了瞄堂上高坐的那三个衣冠禽兽皆是心照不宣沉默了半晌倒是文书忍耐不住刚要说话却被那巡按以眼色制止将手中折扇慢慢打开偏头向高得顺道:“本院倒也行走了几处官府还没有像苏州这般一个告状申诉的都没有。看来苏州真是清平世界高大人功不可没呀!” 那高得顺获得巡按赞誉面色顿时活泛起来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得意非凡旁边的武、蔡二人更是扬扬自得下面围观的则略显哗然却都是小声议论并不敢大声喧哗。 林剑澜道:“他这样说明显是和那高得顺是一丘之貉了唉?”二人凝神望去均觉得这巡按与庙内那青年秀士有些相似只是离的太远看不真切同时道了句“那巡按……”不禁相视而笑一前一后展开身形移至极近的屋顶上定睛一看果然便是那庙内的秀才袁行健面露失望之色叹道:“百姓白白期盼一场看来又是官官勾结。请牢记” 林剑澜苦笑道:“幼时听人讲古动辄巡按青天大老爷微服私访斩杀恶贼为民除害最后赢得美人归原来在这世间也不过是虚言。至于盼么恐怕百姓们早就不盼了否则又哪会有那么多人去袁大哥那里?” 袁行健听他提及太湖义军不再答话面上略微透着一丝讽笑意转头继续看着下面这场闹剧。 那巡按看了看四周目光触及那武、蔡二人却是面露惊异之色问道:“高大人这两位是……” 高得顺则心中更为疑惑明明是这巡按委托自己帖将武宏和蔡少炳请至此处怎么此刻反倒装做不认识?想了片刻便恍然大悟巡按初到此处怎可明示自己有意与这二人交好?急忙站起身来弯腰走到巡按面前指着武、蔡二人面带谄媚道:“谢大人这位公子姓武名宏乃是梁王之子。这位则是蔡少炳来大人的弟弟。” 谢巡按惊呼道:“哦?来大人莫非是御史中丞来俊臣来大人?” 蔡少炳早已认出这巡按便是在伍员庙中阻拦自己好事事后又放他们二人逃走的青年秀才此刻听他说出兄长名讳心中别提多么得意轻哼一声道:“还算你有些见识!” 谢巡按面色极为郑重道:“二位公子必定也是人中龙凤不知现在官居几品?若是有所建树本院还要多多向圣上代为陈奏一定要提拔年轻有为之士。”说到此处武、蔡二人却是面有赧色那高得顺忙打圆场道:“二位公子现在赋闲在家替梁王和来大人管理此处的一些产业并无心仕途。” “哦……这可实在为难了本院。”谢巡按沉吟片刻却变了脸色厉声责道:“本院代天巡视江南案上官印手中尚方如圣上亲临此二人一非为官做宰二非病弱难支见了本院不跪反而高坐堂上扬扬自得是何道理?” 话音平静却是不怒自威下面本来早有人耐不住性子正向圈外挤去听了这话却急忙又挤回来顿时引一片哗然林剑澜二人也不知这巡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屏气观看。 那一旁却急坏了高得顺肥胖脸上冒出粒粒汗珠轻声道:“谢大人!谢大人!这是梁王的公子是圣上的亲侄孙!” 那谢巡按一笑道:“本院自然知道王子犯法都还与庶民同罪何况本院并非追究他的罪过只是教他二人知道知道礼节而已看把高大人急的这个样子岂非失了官体?还请回座!”说罢向左右示意立刻便有侍卫走上前去将二人架起按在地上。 武宏平日在苏州便如同小皇帝一般此刻在百姓面前低头下跪觉得颜面尽失强自抬头道:“姓谢的!你这巡按干不长久等哪天让你给爷爷我跪一千次一万次!” 谢巡按却并不搭理转头对那文书道:“咆哮公堂对父母官无理该当何罪?” 那文书将那签筒递在谢巡按面前喜滋滋道:“杖责四十!” 谢巡按却将那签筒推开对堂下道:“暂且记下本院再问一次可有人申诉民情?” 此时看的林剑澜目瞪口呆已不知这巡按到底是做何打算却听袁行健赞道:“即使不请武、蔡二人来此但淫威犹在还不如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当堂来个下马威化解这二人在苏州的阴影看来是将欲扬先抑反其道而行之了! 林剑澜点头道:“看不久之后便应有人告这二人在苏州的种种恶行只是怕他们不愿意第一个出头。” 正说间见已有人娇声喊了一句“民女有下情回禀”便头顶状纸而上仔细看去正是昨日和今日两度相逢的那位名叫小惠的姑娘林剑澜想了想顿时了悟原来他追上去嘱咐的便是让这位姑娘来告状不禁道:“一位少女尚能抛头露面告的又是平时难以启齿的被人调戏之事有这番开头恐怕告状之人便会如开了闸一般恐怕这也在他的计算之内了。” 果然片刻便又有一位苍老者颤颤巍巍走了上来道:“小老儿也要告!只是没有预备下状纸……”那谢巡按摆手一笑道:“苏文书当堂替百姓写状!” 这变故太过突然武、蔡二人从未见过这般大胆之人因此过往嚣张之至此刻见了真章顿时头上一连串的虚汗滚滚而落瘫倒在地懊悔太过大意以为这巡按也与以前的那些官员一样只会倾心讨好未曾带得些许家丁护卫。 那高得顺更是面色惊骇隐隐可看出衣袖在不停抖动他为了讨好梁王与来俊臣可算是花费了十分的心思和血本若是此刻武、蔡二人出了事恐怕自己也要遭殃想到此略微平静下来看看旁边无人注意急忙向武、蔡二人的跟班小厮连使眼色斥道:“还不快去!” 那小厮此刻已经晕头转向急忙快步挤出人群向外奔去被林剑澜看在眼中站起身来道:“难道是去搬救兵么?待我去拦住他!”却被袁行健一把扯住道:“且莫管他看若是救兵来了这巡按怎样处置!” 林剑澜知他对于早上的事情还有些耿耿于怀便一笑重又矮身蹲下见那文书笔如游龙飞快的在状上写写记记每写好一张便有人拿去呈上。 那巡按面前已黑压压跪了一堆人却都是避开武、蔡二人只是怒目而视巡按手中一叠大状却是失了平常笑容面色越凝重眉头紧紧皱起一排银牙紧紧咬在嘴唇之上似乎在强忍一腔愤怒约过了一个时辰写状告状之人方慢慢减少堂下则早已跪不下这么多人大多都依着吩咐在圈外听宣武、蔡二人早已被众人的目光瞪的浑身抖如筛糠那巡按的面色也渐渐平静下来沉声道:“蔡少炳此刻我手中之状随意拿出一份便都足可置你于死地你可知罪么?” 他一开口顿时下面全都噤声众百姓都是极为崇敬的看着这年轻巡按有些希冀又有些害怕盼他能为民作主又有些怕他只是做做空架子静默片刻方听那蔡少炳结结巴巴道:“我、我……”却是怎样也说不出话来那巡按拿起笔匀了匀墨边写边道:“此刻都还有尚未写完状纸列队等候的告你之人一一让你签字画押不知要画到何时本院给你个方便只画此处即可!”说罢将那案卷递给高得顺道:“烦劳高大人念给罪犯蔡少炳听后画押。” 高得顺哪敢不从躬身接过战战兢兢念道:“罪犯蔡少炳犯有如下重罪……”却被谢巡按打断笑着问道:“高大人莫非未曾吃过午饭么?便是本院距离大人如此之近还不能听得清楚何况衙下百姓?烦劳高大人念大声些。” 林剑澜见他整治高得顺不由笑了出来回头见袁行健也是面露笑意重又听高得顺念道:“霸占良田一百零四例戕害良家女子三十七例纵家奴行凶致死四十五例……”念到最后却是停顿了一下方又念道:“勾结地方官员藐视王法。”声音却是低的几乎听不见了后背早已塌湿了一片。 这判词甚是简洁却足以表明蔡少炳罪无可恕众苦主也早已群情激奋有的想起惨死的骨肉早已忍不住呜咽哭泣林剑澜心中奇道:“这蔡少炳犯下这么多重罪当真是罪该万死但武宏却是除了那小惠姑娘至今无人告他倒也古怪。”正想间却见衙后匆匆转出一人对着谢巡按耳语几句那谢巡按向文书招了招手二人急忙向后堂走去再仔细看高得顺面色似与刚才那惊惶模样有所不同跪在地上的二贼则又抖擞起来那靠近空地边缘处的人群不知何时早已换成了一堆家丁、打手模样的人在那里横推竖挤。 片刻过去谢巡按二人又从衙内匆匆而出脸上看不出端倪只将那判词拿过道:“本院刚才看来写的不太公允此刻看来还需再作些修改。”说罢又提起笔在状纸上匆匆改写武、蔡二人此刻面露喜色旁边的百姓却是议论纷纷看谢巡按说之前所写不太“公允”此刻又匆匆改整不用说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后堂恐怕早有两家前来打通关节有的乍着胆子告状的人脸上已经显出懊悔之色心中则叫苦不迭道:“以为这回真来了青天大老爷没想到这番做作都是为着两家的银子!等这巡按走后恐怕这些胆敢告状的都要倒大霉!”。oo广告时间oo. 里面的一个小故事小的时候就很喜欢一直想写进来希望能描绘的更加精彩! 《大唐剑歌》原 第三十五回 谁解其中曲 谢巡按书写片刻将笔轻轻放下对着蔡少炳柔声道:“蔡公子本院对你有一劝你可愿听?” 蔡少炳此刻见这巡按态度转好心知有了转机点头如捣蒜道:“愿听愿听!” 谢巡按脸上露出极为难的样子轻叹道:“天朝法规土地不能私下买卖更加严禁官亲国戚兼并你侵占些许土地又害死这许多人命可有多么让来大人为难他为国操劳却还要为着你被人指戳纵弟犯法依本院之见你可拿出些银两和那些土地的地契安抚这些百姓否则他们闹将起来本院也不能袒护你。请牢记” 将到嘴的肉吐出对蔡少炳来说简直如同要了命一般可若是真想保命恐怕还真得出点血只得勉强对旁边一家丁道:“叫师爷将那些地契拿来再备上银子送来!”心中却恨恨道:“你这小白脸居然比小爷我的胃口还大等你走了小爷我不免再吃回来!” 众百姓见巡按意欲让蔡少炳拿出些银子了事自然不干只是任堂下呼声沸腾那巡按却是闭目养神如同没有听见一般袁行健摇摇头怒道:“恐怕这两家在后堂放了金山银山不想他这番行事不过是为着多捞些。” 林剑澜也是皱眉不已向下看去不少尚还在等待那苏文书写状的人已经见势慢慢躲入人群之中道:“袁兄先别怒这赃官决不能留在世上祸害百姓待我们夜里走一趟便是。” 袁行健苦笑一声目视前方茫然道:“当真是斩不尽的恶人头这种日子不知何时才会结束。” 林剑澜虽与他不过是半日的交情但言谈中极为投机看他性情并不像自己原先心中所想那样虽人人称道他在义军中谋略数一数二却并非高深难测反而十分豪爽此刻见他说出这般萧索的话来心中愕然道:“我只以为快意恩仇是何等的痛快原来打打杀杀的事情终究还是会厌恶袁大哥从不透露他师承来历和身世想必自有自己的一段伤心过往。” 二人沉默半晌闷热的天气没有一丝风吹过看这场闹剧越觉得心中烦闷见人群一阵涌动有人慢慢挤到堂下留着山羊胡子衣着打扮十分考究向谢巡按鞠躬道:“小人是蔡府管事的。” 谢巡按方慢慢睁开双眼道:“蔡管事你既来了想必地契和银两俱已送到了?” 蔡管事忙不迭的从腰中抽出厚厚一摞地契呈上去谢巡按脸上顿时露出些许笑意道:“这才是嘛麻烦蔡管事了请下堂吧。” 那管事面色一松知道再无什么大碍与高得顺眼神交汇了一下重又挤出人群蔡少炳也是拿衣袖轻轻擦汗长嘘了一口气仰头道:“谢大人可没有什么事情了吧?” 谢巡按却露出嘲讽神色拿起那修改过的判词道:“蔡公子对本院这般关照本院哪有不承情之理?”他说的这般坦然倒让高得顺心中吃惊道:“即便是我也不过是暗中与蔡少炳交好不敢太过声张银子一到衙后谢巡按便敢公然向他示好不惧民声倒也很是大胆。请牢记”正想间听谢巡按道:“既然如此本院便将这判词重新念过这次便不劳烦高大人了。” 高得顺忙道:“哪里哪里。” 堂下众人早已对这巡按失望之至此刻见他公然说明反倒再不敢声张喧闹心中多抱着“已然得罪了武、蔡二人若是再得罪这天朝巡按恐怕十条性命都搭不够”的想法静静观望那谢巡按清了清嗓子沉声将那判词念出却是同原来的一模一样林剑澜心中有些纳闷正对着那巡按暗自琢磨听他道:“最后一条妄图贿赂巡按逃脱责罚视天朝法规和圣上钦赐尚方宝剑为何物?如此藐视王法罪加一等!”顿时下面便如同炸开了锅一般众人脸上俱都现出光彩来有的甚至捂着心口喜极而泣林剑澜和袁行健面面相觑属实想不到这般峰回路转袁行健脸上表情更是难以言喻又是惊又是喜还带着些许钦佩之意。 不知何时堂下谁开始喊起来“谢青天”的呼声不绝于耳那谢巡按的声音反而越显得清晰明亮:“这桩桩件件之罪你便是死一百次恐怕也不足以平民愤只是上天好德让你只有一条性命本院不再另行加罪苏文书让他画押!” 蔡少炳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瘫软在地周围人群皆是对他仇恨之至“杀了他、杀了他”的喊声如同滚滚雷声一般连滚带爬的向武宏奔去急道:“武少爷救救我!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这呼声便是平日在长安见惯许多大场面的武宏也觉肝胆欲裂只是仍是面不改色强自镇定道:“有我姑祖母在谁敢动我的人?” 谢巡按冷冷一笑道:“武公子还是莫要为他人操心你平日作恶多是这蔡少炳替你出头因此直接告你的人寥寥无几但证据已在本院手中。”说到此处将手中地契一挥道:“上面十有七八的地契都落了你的名字和印章这便是私下兼并土地的铁证!即使拿到圣上面前也是无可辩驳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说罢从那签筒中抽出一根签来径直向下丢去大声喝道:“将蔡少炳押下去斩!” 林剑澜心中不由赞了一声“痛快”却听下面一声尖利的喊声:“他***!谁敢?给我砸!”定睛看去武宏已经面色铁青站起身来百十来号打手模样的人不知何时挤到堂下此刻一声令下顿时手执兵刃跃入场中区区几个衙役护卫哪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尖叫声打斗声混杂一处堂上堂下乱成一团。 虽然刚才谢巡按那样威风此刻也是站在后面措手不及案台前面已经只剩两名衙役神情紧张其余俱都是负伤倒地闹事的打手约有十几个向这边逼来剩下的则在殴打驱散围观民众林剑澜当真想不到这武宏这般大胆包天竟公然打砸公堂急忙站起见袁行健仍是坐在屋顶毫不理会奇道:“袁大哥?你不下去帮这巡按一把么?” 袁行健黯然一笑摇头道:“我今早在庙中相遇之时报的是真实名姓‘袁行健’这三个字恐怕早已被朝廷通缉若被武、蔡二人认出恐怕反会诬赖谢巡按勾结贼匪救他便成了害他还是不出面的好。” 林剑澜不料袁行健竟为谢巡按考虑这么多心下倒有些慨然想了想又复坐下听下面一人道:“谢大人护好官印和宝剑要紧!”正是那高得顺的声音不禁心中暗骂道:“此人当真奸狡!” 武宏和蔡少炳二人此时正袖手看那些打手到处打斗乱砸此刻听了这句提醒顿时恍然大悟武宏高叫道:“将他的官印和宝剑抢过来!没了印信看他如何摆他的官威!” 蔡少炳则在一旁兴奋的眼睛都瞪的溜圆煽风点火道:“失了钦赐的宝剑和官印自己请死去吧!” 话音刚落那些打手早已纷纷向那官案涌去林剑澜向下看去那苏文书早把官印紧紧抱在怀中谢巡按则手中紧握宝剑瘦削白皙的手指捏的有些青喃喃说了一句不知什么话见旁边的苏文书脸色大变眼中几乎落下泪来轻轻点了点头。 林剑澜一时间不知他所言何事正自思忖却见袁行健“噌”的一下站起双拳紧握面色极为严肃凝重牙齿咬的咔咔作响片刻右手中便有灰尘落下竟是抓了一块瓦片已被他捏碎刚要问已见袁行健向下撒手掷去数十粒碎瓦向下锐声而去势头既快且猛想是已气愤到了极至再也无法忍耐片刻之后便是一连串惨叫传入耳中下面打手已倒了若干竟都是被打在致命之处。 林剑澜大惊见袁行健眼睛泛红尤自嘴唇颤手中重又紧扣碎片向下掷去急忙伸手一把抓住他脉门连声道:“袁兄!袁兄!不可这般胡乱杀人!” 袁行健怒道:“为虎作伥狗仗人势不该杀么?” 林剑澜只全力紧抓他手腕道:“即便该杀也不该由袁兄动手。” 袁行健挣了挣却觉手腕上又如铁钳又如软丝力道甚大若要挣开自己恐怕也要使出**分力道与之相抗即便勉力挣开却不知会不会因此导致二人受伤心中倒有些吃惊林剑澜内功修为竟已到了这般地步不禁松了力道:“唉你且放开吧。” 林剑澜见他松手急忙将袁行健手中瓦块接过先在手上掂了掂方向下掷去瞬间又是一片人躺倒在地袁行健见他用石子将这些人软麻之穴点中显是心怀慈悲心中颇笑林剑澜妇人之仁却也不再争辩。 两批涌上的打手都是离奇倒地第一批则都见了阎王后面余下的打手恐惧之至觉得这距离官案短短的几尺却似乎有神灵庇护一般互相看了看却无人再敢向前过了片刻大多溜之大吉。 谢巡按见这等异状也不知是否真有神灵相助当真是渡过一劫空自出了一身冷汗身子一软跌坐在官椅之上手中却仍是不放那尚方宝剑见衙役们早已互相掺扶而起武、蔡二人则重又面如土色抖如筛糠心中大怒不已脸上却不动声色冷笑道:“武公子蔡公子若是刚才老老实实认罪倒还算好此刻本院心有疑虑不知你们是否为父兄纵容行事今夜便会连夜上书禀明圣上此刻你们连累父兄只是懊悔也来不及了。来人哪!” 他随身所带的护卫衙役自然也是愤怒之至只等他一声令下已将二人押住听谢巡按道:“蔡少炳本院不再多说武宏率众搅闹公堂藐视天威意图谋反作乱与蔡少炳同时问斩!” 那些衙役应了一声见二人已经如同稀泥一般将二人胳膊用力拽起向下拖去林剑澜心中大喜却见一人不知从何处翩然落至堂下道:“且慢!” 听这声音林剑澜不由一惊凝神望去只能望见背影见那人身形甚是熟悉一袭白衣洁净的一尘不染一般手中高举一物道:“圣上免死金牌在此刀下留人。” 此刻围观之人重又喧闹起来谢巡按却是神色凝重极为恭谨的下位来双手接过那金牌端详了一阵方道:“若我记得不错这本是圣上赐给梁王的。” 那人道:“梁王也是最近才接到快报武公子竟然在江南无法无天到了这般地步虽然知道罪在不赦然而还是爱子心切命在下千里赶来若大人能绕他不死梁王定会好好教训武公子亲自在圣上面前请罪。怎么?这免死金牌只能用在梁王身上么?” 谢巡按沉吟片刻方抬头道:“并非如此当日赐这金牌之时本院也在场圣上言道这金牌既赐予梁王便可用于免任何人一次死罪只是今日用了烦请将此牌交与本院否则对圣上无法交待。” 那人点头道:“这个自然那么在下可否将武公子带走了?” 谢巡按凝眉许久方点了点头顿时旁边民声爆出一阵不满之声袁行健叹道:“做了朝廷的官便这般迂腐说个谎话都不会。” 林剑澜暗道:“说了谎话便是欺君唉真不知当今的皇上是个怎样的人还有谢巡按这样的人为她死心塌地。”却见蔡少炳挣开那两个衙役奔到武宏面前嘶声喊道:“武公子!武宏!你不能见死不救!那田地你分了七成还多……”话未说完便被武宏一脚踢在地上道:“那是你一人勾当本公子并不知晓。” 第三十六回 丹心报圣朝 蔡少炳仍自哭喊道:“你装什么好人?那些闺女哪次不是你先……” 却见那白衣人衣袖微微一动蔡少炳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张着嘴袁行健心知他必定被这古怪的白衣人点了哑穴看他虽死命挣扎却仍是被拖下堂去三声鼓响之后便有刽子手大踏步走上堂将手中钢刀一亮血迹淋淋不由轻轻叹道:“武宏乃梁王爱子岂能轻易便一举铲除奸恶这回杀了蔡少炳已属不易对着谢巡按着实应刮目相看。请牢记” 那白衣人则躬身对谢巡按一礼便领着武宏沉着离开武宏也一反嚣张模样颇为老实的跟在那人身后那些拥挤人群却不知为何噤若寒蝉并不再喧闹反而自动分出一条路来。 袁行健暗道:“看他与这里百姓也并不熟悉怎的如此让人害怕?”想了想终觉只有一个可能此人武功极高若是将杀气刻意散出来不懂武功的寻常人虽然不明白这是被杀气压迫但也会觉得莫名奇妙的难受不敢接近。想到刚才林剑澜对这白衣人的出现似乎颇为惊讶忙回头问却见林剑澜站起身来皱眉片刻便施展轻功向那白衣人行走方向追去。 那些溃败的武府家丁早在苏州府衙不远处等候见了武宏急忙将他掺入轿内那白衣人道:“武公子且先回去此次这般惊险下次可没有第二块牌子救你为你父考虑还是隐忍一段时间为好。”武宏只觉得压抑难忍比刚才在堂上面对巡按之时还要难受巴不得快些离开他急忙点点头将轿帘放下。 那白衣人目送武宏离开方缓缓回身仍是蒙着面目林剑澜只觉得他身上的杀气瞬间收敛于无形双目漾出笑意林剑澜却仍自打了个寒战颤声道:“乱、乱松前辈你为何救他?” “乱松”眼睛微微眯起道:“只见过一面竟然被你认了出来。” 林剑澜摇摇头道:“并非只是一面当日御寇司来犯匡义帮总堂那位千里往返各门派报信的人难道不是前辈么?我原就觉得那时在林中前辈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事后回想起来后对前辈顿生敬仰之心只是……”林剑澜咬牙片刻忽抬高音量大声道:“那武宏无恶不作前辈为何护他?” “乱松”似乎知道他必定会有此一问只轻轻笑了一下并不作答又听林剑澜怒道:“刚才前辈杀气满身难道不是因武宏而起?” “乱松”面色凝重起来沉思半晌方道:“不错对此倚仗权势鱼肉百姓之人若我杀了他便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只是依你所见斩得几个恶人能救得几许黎民?穷你一生也是斩杀不完的十恶不赦之徒救不完的水深火热!”见林剑澜无法答对又缓声道:“这句话乃是在观莲茶舍你父亲亲口对我说的。他之后虽做了对不起徐公之事然而有些话现在回想起来仍是十分在理。” 林剑澜早已愣在原处伤疤重又揭开自是难受但更多的则是当日林龙青教授自己时的话:“快意恩仇随性而为只是江湖中的规矩江湖中人一般并不愿意冲撞官府因为一旦引了矛盾官府自然不敢对江湖中人怎么样于是便要把气撒在普通老百姓身上从我们这里失去的千方百计要从百姓身上夺回来最后还是百姓受苦。”心中暗道:“他们说的话为何都一样?绿林中人不能乱杀无辜平民难道还不能斩除恶霸么?要把一切推在朝廷、官府上么?那要他们何用?” 又似乎听见林龙青谆谆道:“要知道江湖施恩不过是救助几许贫困如果朝廷和官员清明那可是一县甚至一州的百姓受益所以廉洁正直的好官是我们武林中人都敬佩之至的即便如此这些也都比不得一个清明的朝廷和一个好君主。” 想到此不由皱眉道:“前辈当时聚义难道不也是为了黎民么?此刻有了一个清官能惩处奸邪为何阻拦?” “乱松”摇摇头道:“你错了当日聚义是为了恢复李姓江山至于姓李的重又做了皇帝是否开明是否能使天下百姓受益并不在我们考虑之列。”说到此处语气略带嘲讽道:“人总有不得已的苦衷事败之后我一度到了绝境梁王收留了我他敢收留一个逆贼想也知道是怀着不臣之心我也随他去做个再普通不过的幕僚罢了。只是这些年来才越体会百姓之苦那时我们所想是何等浅薄不曾把苍生疾苦放在心上也不过是可笑的对‘李’字的愚忠而已!” 林剑澜暗道:“原来梁王曾收留了他怪不得他要将武宏救走也难怪他与江湖中的朋友交往俱是遮掩本来面目若被人认出自然大大的不妙。唉或许是我偏颇了吧即便梁王不派他前来也会派其他人前来。” “乱松”笑道:“自作孽不可活他早晚会有报应我并非只是要报恩这么简单若要成事还需寄人篱下慢慢筹谋。那晚一席夜谈林公子也应知我之志只不知林公子心意还同往昔一样否?” 林剑澜面色一红心中更为难受道:“我父亲出卖了他们我又有何理由质问他?他刚才对武宏动了杀机杀了他固然爽快但为了大事而强自隐忍更加难能可贵。”想到此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乱松”见他不做回答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林剑澜肩膀道:“这些日子你的剑法更有进境若勤加练习或许以后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林剑澜慌乱道:“前辈过赞了前辈从何处看过我的剑法?” “乱松”道:“你与那‘荷包’交战之所我已细细看过恐怕你二人是围绕那幔帐半空交战那幔帐上破口无数却无一处是你的剑法所割反倒那‘荷包’尸身上衣服大大小小的关键处都被你用剑划开可见你的剑法已到了极至只是……” 林剑澜见他眉头皱起忙躬身道:“请前辈指点。” “乱松”摆摆手道:“谈不上指点这剑法你本心并无过错你心中始终有着一念之仁因此招也处处针对敌手始终顾及‘无辜’二字若到乱中对敌之时恐怕越是怕伤到无辜越是无法施展。若要成就大事有时不得不牺牲弱小只有这点看开了才能再上层楼。”说罢便施施然转身而去。 林剑澜只是混混沌沌又觉他说的颇为在理又觉不应如此慢慢走回苏州府衙前心中仍是思索不已。 府衙前人群尚未散开那苏文书早已将地契记录在册正一一交还给那些家中土地被兼并之人高得顺则是坐立难安脸上的汗一刻也未曾止过流了一茬儿又一茬儿。 见众人心满意足的捧着地契谢巡按脸上才露出些许笑意林剑澜因上午对他没有什么好感因此也并未打量这位青年巡按的长相此刻离得较近见他面色白皙眼神清亮颇为清秀虽不及旁边那位文书俊美却有一股沉稳坚毅的味道只听他清声道:“后衙尚还有刚才武、蔡二人妄图收买本院的脏银等本院连夜造册后便一一放以做抚恤之用高大人。” 高得顺忙躬身站起肥大的袍子都能看出在轻微抖动害怕之至果然听谢巡按道:“你可知罪么?” 话音刚落便听高得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巴巴道:“下、下官……” 谢巡按道:“勾结权势鱼肉百姓要你何用?你不用再来苏州府衙了回家听参去吧!” 高得顺一下子瘫软在地沉默许久方慢慢撑地爬起灰头土脸的挤出人群他又没有那般凌厉杀气此刻百姓见他如此下场心中叫好不免趁拥挤之时暗中踢打他也不敢声张待等挤了出来早已是狼狈不堪身后则是哄赶声成片。 林剑澜不由一笑又听谢巡按道:“本院在此坐堂三日将整理陈年积案若有申诉尽管来此上报。另外……本院还有一事通告各位父老。” 众人听他语气凝重顿时安静下来只听他柔声道:“圣上闻得江南疾苦命本院巡视江南一为解百姓之苦二为赎往昔连年对此失察之责。历朝历代老百姓均是被苛捐杂税逼得活不下去才揭竿而起否则谁又愿意颠沛流离甚至冲锋陷阵?烦请各位父老若有相识之人在太湖者替本院互相传告音信江南道赋税减免土地皆尽归还原主若愿回乡耕种圣上命本院依家中人口数目赠送返乡和安家的费用既往之事一概不究。” 众人顿时哗然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林剑澜也是心中困惑抬头望去见袁行健扔蹲坐屋顶对着谢巡按注目而视却看不清楚他此刻表情心中暗道:“自武、蔡二人在此作恶以来确实有不少人去了太湖虽谢巡按并未言明但太湖聚义实已与造反无异朝廷命官能轻易说出一概不究之言无异于对太湖义军有安抚之意虽然匡义帮屡次相助但若百姓真的能安居乐业岂不是比血染黄沙、家破人亡要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正思忖着看谢巡按将手向下压了压四周又肃静起来见他忽抬头道:“天道自有天行常人无可代之。”林剑澜抬头望去见袁行健也是忽的从屋顶站起向下看去二人目光交汇良久谢巡按才接着道:“本院言尽于此天色已晚退堂。” 众人慢慢散去衙役们行动甚快不消片刻便已将衙前东西搬空收拾干净。林剑澜见夕阳下袁行健立于檐上一阵风吹过衣襟被吹的猎猎作响回头望着衙前似乎一切都未生一般只有两个石狮子面貌狰狞的守在门口暗自叹了口气正欲上去却见门口一个人影缓缓走了出来胳膊一抬伸出手指直指袁行健道:“屋顶这位仁兄我家老爷有请。”正是刚才忙前忙后的苏文书。 林剑澜本就想再见这奇怪的巡按见苏文书行事不拘礼法心中大增好感不禁一笑抬头对袁行健喊道:“袁大哥下来吧!难道你不想结识结识这位巡按大人么?” 苏文书愕然道:“怎么?他姓袁么?” 林剑澜点点头道:“是啊有什么不妥么?” 苏文书慌乱摇头道:“没有没有你既是他的朋友便一起来吧。”见袁行健飞身而下瞬即来在面前稍微惊愕了一下便做了个相请的手势带路而去林剑澜拉着袁行健便也跟了进去。他对谢巡按此举并不太过惊异早上在伍员庙中这巡按便早已对袁行健有结交之意此刻自己倒是借了光想到原来听人讲古中微服私访惩处奸贼的巡抚原来是有的心中不禁有些喜滋滋的只是不知道能否抱得美人归说起来那位小惠姑娘倒是对他颇有好感…… 正胡思乱想间听那苏文书说了一声:“到了。”林剑澜才猛然抬头见面前已经备好了一桌酒菜式样并不很多看来比较清淡旁边则放着一坛酒还未开封。自己对面的窗边站立一人正摇着折扇轻扇听到动静回过头来面上顿时一喜急急迎了上来道:“袁兄快请。这位公子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林剑澜忙道:“在下姓林。”回头见袁行健对谢巡按略施一礼便在一旁坐下只是面色还是颇为沉重便也挑了一处坐下见这圆桌四周摆了四张椅子却不知还有谁听谢巡按道:“苏文书你也坐下。”又对二人笑道:“苏文书与我情同兄弟平日同吃同住。” 第三十七回 月醉荼蘼架 林剑澜见袁行健并不说话气氛异常沉闷只得接口道:“苏文书在堂上之时双手同书运笔如飞在下当真佩服的很。请牢记” 苏文书性格颇为开朗接口道:“常被我家巡按差遣历练出来了。” 谢巡按重又站起身来道:“我和苏文书平日不擅饮酒只是觉得你们这些行侠仗义之人也许喜欢便叫人买了一坛但摆弄了半天也不知如何开封只好请你们自己动手了。” 林剑澜笑道:“我平日也不喝酒倒是袁大哥颇有酒量只是今日还未喝的尽兴便被那店家怂恿来看热闹观谢大人审案当真如同看戏一般我和袁大哥几次以为你是个与高得顺同流合污的贪官还想夜里是不是前来‘拜访’一下呢。” 谢巡按面上一红道:“提起此事还要向二位赔礼今早拦阻你们惩处武、蔡二人可惜圣上的金牌竟堪堪送到让武宏逃脱律法。” 林剑澜点了点头暗道:“只怕是他一出长安梁王便也差了‘乱松’来此但以他的身份做此差事实在是大材小用或许他自己还另有打算。”又想起今日所谈之话不禁脸上露出些许悒郁。 他这一沉默桌上气氛更为清冷四人围桌而坐既无人说话连饭菜都没人动上一筷半晌那苏文书方笑道:“谢大人你平日常挂在嘴边的大英雄大侠客便在眼前怎的反倒不吱声了?” 谢巡按将那酒坛拿下来抱在腿上摆弄并不抬头道:“行侠仗义的豪杰自是人人都敬仰的又岂独我一人?只是看来袁兄对我行事还心存芥蒂再说我这里也太过拘束果然是相请不如不见……唉这酒坛还是不知怎样才能打开。”说话间纤细的手指在坛口用力掀揭却是怎样也打不开兀自抱着酒坛弄的面红耳赤却见一双大手将那酒坛拿起用力运掌削去坛口连带着上面的封泥和油纸一并脱落在地出碎裂的脆响。 袁行健提着酒坛将桌上的酒盏一一倒满举杯道:“袁某岂是量小之人只是平日并不与官场中人接触也不善言辞罢了其实在下内心对谢大人今日之举是钦佩之至的我就先干为敬了。”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谢巡按愕然抬头见他面色十分诚恳倒不像是奉承之言正待答话又见他露出温厚笑容道:“你虽称我为兄可是我连你的名字尚还不知道。” 谢巡按手臂一抖几乎将桌边的酒盏碰洒又是意外又是激动道:“小弟姓谢名仲举待我巡视完江南一带回京面圣定会再将武宏恶行亲做禀报即便圣上不忍伤他性命必定也会有些约束之法小弟虽不擅饮酒但今日定要陪袁兄喝得尽兴!”便举起酒杯先浅尝了一口随后一仰脖全部喝下却同林剑澜上午一般张着嘴连连哈气一双手直在嘴唇前扇着风脸色顿时变的通红。 众人皆是一笑林剑澜拿起酒来向苏文书碰了一下二人却不喝光都是轻啜了一口气氛方活络起来。 袁行健见谢仲举神色坚定做保证状不由一笑道:“今日我虽想杀了他们但此刻看来却是谢贤弟的做法要更胜一筹当众处置一来让其他本地倚仗权势欺人的豪门不敢再有为非作歹之举取其性命灭其淫威;二来三吴百姓对朝廷本已失望之至此举倒重为朝廷挽回民意比私下杀掉一两个奸徒要有用的多。” 谢仲举摇头道:“挽回民意不是我一人就能办到巡查过后我会提交一份详尽完整的奏折贪官该处置无为的官员也要重新置换只朝廷官府上下一心制止豪强严于法制方能天下清平。” 袁行健道:“我看谢贤弟似乎说话对江南颇为了解似乎也有本地口音若我说的不错你是江南出身吧?” 谢仲举感慨道:“是啊只是少年时便在长安求取功名已多年未曾返乡连父亲去世都未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只能在异地他乡看父亲生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看了那信才知道江南如今竟到了这般地步。官员无能勾结豪门贵戚许多土地法制俱不但不按令执行反而千方百计寻找漏洞兼并土地竟然致使这江南的富庶之地百姓颠沛流离不少人都是携儿带妻的天涯流浪。” 林剑澜看了一眼袁行健见他眼中透出一股疑惑之色自己心中也是暗道:“不知他父亲何时亡故他不但未回乡守孝反而做了巡按按理不应如此此举也不合朝廷律法。”但听他所言报国之心却是溢于言表令人肃然起敬便道:“谢大人的父亲既然在信中提及江南种种现状也是颇为忧国忧民。” 谢仲举眼圈一红道:“我父亲他一生并不得志数次大考皆是毫无结果最后只在乡村里面做了个教书的先生平生所愿俱都寄托在我一人身上因此即便是以死报国在下也……”却听袁行健打断道:“身在方能报国你为何又轻易言死?” 林剑澜听他语声颇为不悦倒有些惊讶见他眉心紧紧皱起竟有些担心的神色道:“袁兄说‘又’这是何意?” 听袁行健一字字沉声道:“若你手中印信有失我便自绝堂前谢罪决不能受辱于这般肖小贼人他们抢了印信决不会再注意你趁乱逃走告诉圣上今日之事。” 谢仲举和那苏文书顿时惊讶之至苏文书更是长大了嘴呆呆看着袁行健说不出话来半晌谢仲举方垂头低声道:“原来如此袁兄武功高耳力目力自然极为出众那场混乱想必也是袁兄替我摆平的了。” 林剑澜听到此刻才想起在屋顶观战之时袁行健见谢仲举与苏文书低语后神色大变原来竟是在一片喧哗中听到二人对话明白谢仲举欲以死明志才愤怒之至到出手杀人的地步但又觉太过不知袁行健既已为寇为何对一个官府中人的性命这般关切。 谢仲举淡然道:“事到不得已之时只能舍生取义只是值得付出性命的事情各有不同就像当年周兴被流放之时雇了若干御寇司和江湖中人为他护送高手如云却仍被人击杀听闻那位侠客自己也是九死一生杀出一条血路方才得手明知性命悬于一线却抱着必死之心都要除此天下人恨之入骨的恶贼若如袁兄所言难道他应爱惜自己性命而放过周兴么?” 袁行健顿时哑然脸色凝重起来片刻方叹道:“谢贤弟莫要说这些旧事了你有丹心报主之志我只有钦佩别无他想。” 林剑澜道:“周兴被流放但天下百姓和忠臣良将仍是惧他一旦会重获恩宠卷土重来当日他在岭南道上被那位义士截杀虽世间传颂他却视这虚名如浮云一般销声匿迹不知所终实在让人赞叹不已。” 苏文书抚掌道:“是啊我家巡按每提及这位义士都要对我说若是天下的做官之人都有这般侠义肝胆何愁没有个太平盛世?” 四人边饮边聊谢仲举不胜酒力只一手支腮拿着折扇轻轻摇动虽许久未再饮酒脸上酒劲看来仍未消退苏文书则只喝了一点已泡了一壶酽茶放在桌上林剑澜却总觉得心绪不定大多则是默默倾听时而小啜一口那酒坛已被袁行健搬至自己旁边也换了大碗似乎也有些心事在怀。 只见窗外月华流转映在荼蘼架上花香袭人夜虫鸣叫之声偶尔传来苏文书将谢仲举扶起走到窗边靠窗的地方颇为凉爽不时有清风拂过待了片刻谢仲举对苏文书摇了摇头苏文书方将掺扶的手放开重新回座林剑澜正也望着窗外呆见谢仲举回过头来道:“袁兄可知我今日相请之意么?” 林剑澜心里“咯噔”一下怔怔向袁行健望去见他放下酒碗对着谢仲举一笑道:“谢大人请我岂会是只为了好奇才见我这徒有虚名的江湖人物?‘天道自有天行常人无可代之。’不正是大人对我所说么?”称呼既已换回了“谢大人”语声也冷漠了许多。 谢仲举一愣随即苦笑道:“袁兄以为我是好奇么?小弟我是真心仰慕于你。” 袁行健大笑道:“既然如此莫要婆婆妈妈有话直接说出来。” 谢仲举道:“既然如此小弟便直说了。”那苏文书却极为焦急向他连使眼色却见他咬咬牙大声道:“若天朝大军不日便往江南袁兄做何打算?” 此话一出林剑澜和袁行健二人俱是一惊苏文书却重重叹了口气无奈的垂下头袁行健挤出一丝冷笑道:“谢大人为何问我?天道失德才使江南到了今天这地步袁某一极平常人不想取代什么太湖虽无耕地只不过倾尽全力保饥者有食罢了。天朝之威谁敢阻挡?大不了太湖一带化为齑粉。” 他虽说的平静手却紧紧在桌下攥着衣襟谢仲举脸色涨红喃喃道:“袁兄当真是这么想么?大军到此生灵涂炭你们武功高强自然怎样都可对付得了官军那些百姓岂不可怜?” 苏文书快嘴责道:“这等机密大事我家巡按不设心机与你倾心相交一是因一片拳拳爱民之心二是一向仰慕你相信你是个救助弱小的君子没想到你……” 却见谢仲举摆手制止道:“苏文书不要再说了袁兄有自己的一片苦衷况且我只来苏州一日难免无法取信于人今日已晚小弟尚还要将那些银两造册放恕我不能久陪二位出门右转便是厢房已安排好了二位的住所千万莫要嫌弃。” 说罢收起折扇深施一礼与苏文书慢慢走出到了房门前却又犹豫了一下方回头道:“袁兄你的身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你却不在那御寇司的通缉之列可知这是为什么么?”却并不回答自顾自的和苏文书一前一后离开花厅顿时屋中一片沉寂。 林剑澜不知谢仲举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向袁行健看去却见他晃了晃那坛子早已空了皱眉道:“林兄弟白天便没喝尽兴晚上又是这样实实的让人难受走再出去喝他几坛!”说罢抓住林剑澜手腕如铁钳一般不容反抗拖着他便出了衙门守门的只两个衙役想必得了谢仲举的关照并不吃惊反道:“二位公子莫要太晚给你们留着后门。” 二人随意找了处酒肆坐下要了一坛酒几碟小菜林剑澜哪里还能吃喝的进去看着袁行健连饮几碗却已显出醉态暗道:“看袁大哥酒量应该相当可以怎么喝了一坛不到便有些醉了?”却听袁行健道:“你可是在想我怎么这样快便醉了?” 林剑澜道:“袁、袁大哥?” 袁行健笑笑道:“我这人喝酒有个毛病若是高兴时千杯不倒若是像今日这般喝个一、两坛便不行了。” 林剑澜道:“袁大哥今日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么?虽然谢巡按拦阻了我们除害可是你自己也说了当中处置要好多了。” 袁行健靠着窗子道:“我并不生他的气他……真是让我折服的很我从未见过他那样的官。” 林剑澜暗道:“袁大哥自己曾说过并不与官府做过什么接触怎么说起来好像到见过很多当官的?” 却见袁行健又喝下满满一碗趴在桌上喃喃道:“我并不是什么义士不是什么侠客……什么为着天下人我不过是……为着我自己……” 第三十八回 信步池边道 (道歉昨日一天都有事情很晚才回来所以没有更新今日会更新两次请各位朋友原谅。请牢记) 林剑澜不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按自己来理解若与官府之人实在无法相交也并不至于这般烦恼不过是萍水相逢下刻便是各奔东西或许一生之中再无相见之日。 江湖仿佛游离于官与民之间有着自己的一套规矩是平常人感觉不到的存在而已然而袁行健却又有些不同收留难民与苛政作对虽身负绝世武功却甚少在江湖走动又似乎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夜凉如水那值夜的小二也有些困倦林剑澜低声让他泡了一壶茶靠在椅子上慢慢品尝稍微解了解困意望着伏在酒桌之上的袁行健看他已经不再言语只偶尔出几声酒醉的呓语听的并不真切便静静的等待不知他何时才能清醒过来。 窗外已隐隐传来二更鼓响对着桌上孤灯似乎思绪清宁了一些虽身边生这许多让人忧心烦乱之事然而看别人莫不是各怀一腔愁绪袁行健不日便要面对朝廷的大军谢仲举则是全身心都在忧虑黎民青叔的匡义帮也到了这般地步那“乱松”更是为了十多年前的志向一直隐姓埋名暗中经营对比起来自己这些年的离索与父母离散便并不是那么悲痛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想到此处从长安出行之时便从未舒展开的眉头慢慢不再紧皱。 回头看了看那小二已经倚在桌边打起了盹儿口水流了有半尺忽的头猛地一垂将自己惊醒忙四下看了看眼皮儿又渐渐耷拉了下来林剑澜不禁一笑只趴在窗框之上看着月色。 这片刻安静却并没维系多久忽听袁行健惊叫道:“你们为何都要这样!”林剑澜被惊的急忙转过头来见袁行健满面大汗脸色苍白之至神情既哀伤又愤怒怔了半晌方轻呼了一口气低声道:“唉竟是个梦。” 林剑澜忙倒了一杯茶递了上去袁行健默默接过连饮了几口才从腰间掏出些银两放在桌上道:“今夜劳烦林少侠陪我这个酒醉之人奔波一天也无法安然休息我们这便回去吧。” 长街之上凉风习习似乎涌动着一股清凉的水流一般林剑澜虽觉今日袁行健状态似乎有异但并不好询问他以前的伤心事一言不的走在他旁边却听袁行健长叹了一声道:“林少侠你心中必定有所疑问吧?” 林剑澜道:“袁大哥身肩重担若说太湖百姓的性命有一半儿是靠着袁大哥并不夸张负担久了自然也有身心俱疲之时若袁大哥不介意不妨和小弟说说或能轻松一些。” 袁行健道:“林少侠对谢仲举此人做何感想?” 林剑澜没想到他问到谢仲举认真想了想道:“袁大哥我没有见过什么官府中人接触过的不过是御寇司那些杀害我们武林义士的狗贼谢大人真是赤胆忠心不畏强权一心为民但在我看来他为民是因为他对武氏的‘忠’至死都不会违背。请牢记” 袁行健皱了皱眉方伤感道:“你说的不差我所不明白的就是他们为何都能轻易赴死。” 林剑澜诧异道:“他们是谁?” 袁行健默然半晌道:“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那刺杀周兴之人便是我了却不是为着什么天下的忠臣百姓而是为着自己报仇。” 林剑澜顿时停住脚步愣在原处直盯着袁行健看暗道:“原来袁大哥就是那位义士却毫不声张真让人佩服他击杀周兴时也是抱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必死之心难怪谢大人说出此话反驳他。只是他说报仇又不知是为谁报仇。” 袁行健走了几步停下回头道:“若无周兴抑或我也会同谢仲举一样长安赴考将满腹才华报效朝廷做个治世能臣。” 林剑澜急忙赶了上去二人又慢慢向前走去袁行健道:“周兴当权之时以谋反为名网罗无辜捏造罪状再以酷刑逼供让受刑之人在熬不住的时候供出‘他们想要得到的人’有的死在这暴虐之刑下有的则受刑不住又不想攀扯无辜之人因此自尽。被他迫害冤死的臣子不计其数唉我父亲便是其中一个。” 林剑澜心中又是一惊暗道:“原来袁大哥是官宦人家出身难怪身上总带着一股书卷气听闻在太湖也是运筹帷幄行军师之职想必少年时受教甚严。” 袁行健道:“比起那些闻名天下的名臣家父不过是些微小员不堪一提但也自有一身正气被周兴提审全家便知道是有去无回却不免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他能坚持着活下去。只是那些酷刑并非常人所能想象他们简直不是人。”说到此袁行健牙关紧咬浑身都散着一阵怒意:“什么‘凤凰展翅’、‘仙人献果’在我看来他们已经化成了厉鬼!” 过了片刻袁行健怒意方渐渐平消哀伤道:“我父亲坚持不肯攀扯他人每日都被折磨最后碰壁而死。我母亲当晚便追随他而去我家就这样家破人亡然而却仍被周兴的手下捉拿要造册为奴我连夜奔逃在外流浪了多年听闻周兴被流放才不顾一切的要为我父母报仇这不过是为了我一人的仇恨并担不起‘为民除害’这样的侠名因此从未与人说过。” 林剑澜道:“可是谢大人似乎知道是袁大哥所为。” 袁行健道:“朝廷的眼线极广当日御寇司中人护送周兴有的人并不十分卖力事后也全身而退想必是他们回去禀报。” 林剑澜点点头道:“恐怕御寇司的人早得了武氏的命令只做旁观便可周兴不过是个她的弃子罢了。我知道了因为令尊是自杀殉国所以袁兄见到谢大人在混乱中想以死明志才触动极大以至出手毫不留情。” 袁行健道:“我不明白他们为何可轻易言死不管怎样都要活下去才有希望才能继续报国。” 雷阚碰壁时的那团血花顿时出现在林剑澜脑海之中心中也是极为难过想了半天方道:“袁兄的困惑我也曾有过未亲身经历始终无法了然可能是‘清白’二字对他们来说比性命还要重要许多。” 袁行健道:“或许是吧我也不会再做多想了江南的事情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我明日恐怕便要赶回去与李头目商议。” 林剑澜道:“袁大哥你何不再与谢大人深谈?我看他是真的不想大军涂炭江南在竭力寻求挽回之法。” 袁行健走了几步停了下来道:“我知道林少侠可知太湖现在是怎个样子么?” 林剑澜摇摇头道:“我从来未去过。” 袁行健道:“仰赖各处的援助他们俱都有了武器军队编制也极为完善打退了几次朝廷围剿这段时间也算是个小小的休息。太湖地域本就不大江南临近地方活不下去的百姓蜂拥至此连偏远地方的也有慕名来投者各营各寨俱是十分拥挤然而即便这样营边的小块空地都被种上了菜蔬。太湖耕地有限些许粮食根本不够军队使用更别提这里大多数都是拖家带口来此负担多了几倍。几年来都是靠着匡义帮和其他各派的支持然而这银子若是养一处军队就如同流水一般。” 林剑澜道:“这……开销自然是大的但若不是匡义帮有了变故青叔肯定会一直支持下去。” 袁行健茫然道:“我说的并不是钱的问题。我和李头目并不像谢仲举所说想‘替天行道’、从来没想过‘取而代之’也没有那个能力百姓们也并不想打什么天下若能平安过活谁愿沦为贼寇?在战场上厮杀本不是他们所擅长的无论胜败总会有大量的百姓伤亡这并不是我的本意……可不知怎地就变成了今日这样的地步这样下去我不知道未来将走到哪里去。” 林剑澜道:“袁大哥也是真心为着百姓想的比我深远。谢大人在堂上公然安抚投靠太湖的百姓归还耕地放安家费用今天的事情不出数日便会传遍江南他在苏州停留三日后还要到其他地方继续招安到那时收效必定极为显著。” 袁行健道:“是啊我的志向与百姓冤枉不过是求个耕者有田三餐温饱。若是江南不燃起战火便可达成这愿望我又何乐而不为?” 林剑澜道:“只是那位太湖义军的李头目未必会同意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规模况且今日谢大人虽说百姓可以归乡但却没有提到带头聚义者该怎样处置。” 袁行健笑笑道:“我和李头目以前是同学故交心思俱都是一样的并不为着什么救苦救难的名声也不欲以百姓鲜血成就自己一番功业。事到如今我倒真有些明白了我父亲与谢仲举的想法若朝廷要我与李头目两个人的头颅尽管拿去可换回太湖百姓的清平世界又何惧死哉?” 林剑澜急道:“袁大哥!”却见他摆摆手道:“这些尚要具体谋划一来谢仲举未必值得托付二来朝廷也不知道能否信赖趁着今夜我还要与谢仲举详谈一次。” 林剑澜想不到一夕之间袁行健已打定了主意正不知说些什么忽听袁行健道:“那日看林少侠与那‘荷包’交战轻功身法十分巧妙看似林帮主的东流云步但又不十分像。” 林剑澜道:“的确是青叔教授于我的东流云步只是变化更多了些东流云步本是按照八卦方位运作步法无法捉摸然而对有些情况便稍嫌死板变通不够我这还是某次‘听壁角’领悟来的呢!” 袁行健“哦”了一声听的颇有意兴林剑澜接着道:“要‘听壁角’自然不能被人现可巧的是落脚的方位是杂草若是迈了上去必定会出响动若在对敌时脚下是块石子儿站上去恐怕也会对情势有所影响既要变幻莫测又要遵循八卦之理我只在落脚方位仍可再循环往复的按八卦布局重选落脚之处便可以前曾在竹林中试过只是不知实际对战会怎样今日与那‘荷包’对招也算不错。” 袁行健赞道:“林少侠对武学精研至此他日必有大成我们比较比较如何?”林剑澜刚要谦逊却见袁行健已经轻呼一声身形如鹰隼般疾厉向前奔出便也施展身法却如羽毛被狂风吹动一般拂地向前掠去。 到了府衙处却仍是最初的那般差距二人不禁相视大笑看大门已经紧紧关上便绕至后门看到果然留了门开了一条细缝二人迈步进去将门闩好。因对这后院不甚熟悉便胡乱挑了一条小径向前缓步行走旁边树影幽静柳丝摇曳月色下倒是一番极好的景致水塘边错落有致的搭着几处花架散阵阵幽香颇为宜人。 袁行健喜道:“好像这里便是从那花厅处看到的地方幸好没有走错路。” 林剑澜抬眼看去见远处的一间房屋中烛光透着窗纱柔柔的浸了出来道:“看来谢大人还在伏案劳作我们这就过去吧。”却听池中传来阵阵蛙鸣似乎被人吵醒一般轻声道:“想必我们吵醒了这些青蛙了。” 二人正待快步离开却听身后不远处有人说话听声音却是女子对望了一眼心中俱是一个念头:“莫不是谢仲举的夫人么?”袁行健暗道:“相见不便还是躲避片刻等她们过去再走。”想罢指了指湖边山石二人身形一闪便躲了过去。 透过山石洞看到那说话之人渐渐走近却不太看得清相貌只看起来打扮极为清雅到了树影外见那身材略微高挑的女子道:“给你看样物事。”说罢将手展开另外一个双鬟女子凑近看了看颇为惊异道:“姐姐这……这是真的么?” 第三十九回 花径闻幽语 那高挑女子道:“不错今天下午拿到的说若是谢仲举照着梁王的心思行事莫要多管江南一带便以此为交换条件。请牢记” 双鬟女子惊道:“历朝历代的宫女只有老死宫中从未有将宫女放出宫的先例。” 高挑女子叹了一声道:“梁王出入宫闱如同自家一般什么事情办不到?这条件倒是颇为诱人。” 双鬟女子急切道:“姐姐这机会千载难逢啊那你便让谢仲举答应了他吧!” 高挑女子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深宫九年任是谁也不想留在里面只是……唉让我再想想吧。” 那双鬟女子道:“姐姐还想什么?为了谢巡按的终身大事你可也应该答应啊。” 高挑女子“噗哧”一笑伸手向那双鬟女子腰间挠去道:“小丫头莫非是你想嫁人了?” 双鬟女子被她胳肢的连连笑忙抓住她双手凑上前去娇声道:“好姐姐那你让我嫁了谢巡按吧?” 那高挑女子忽的“呀”了一声道:“妹妹快禁声吧莫要吵醒了人出来散散心倒也不错只是该回去了。”说罢和那双鬟女子迤逦远去。 直到她们在黑夜中消失了身影伴随的温声软语方再也听不见林剑澜和袁行健方从假山石后走了出来刚才大气都不敢出此刻立时便都长长呼了一口气对视了一眼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林剑澜心中暗道:“那高挑女子看样子恐怕是谢巡按的夫人吧?似乎那双鬟丽人也颇为嘱意他然而他的正室并不介意反倒感情颇为融洽。” 见袁行健似乎在皱眉沉思四周一片沉静没了那女子笑语更显压抑便道:“没想到谢巡按已经有了家室。” 袁行健“啊”了一声方回过神来道:“谢巡按少年得志前途远大长相也十分英俊自然会受到女子青睐再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并不算是什么毛病。” 林剑澜道:“我何尝说过这是毛病羡慕还来不及只是竟又与宫女有染他夫人也并不计较反而为他盘算倒真是让人想不到。” 袁行健道:“唐宫自武后专政以来宫闱廷风秽乱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室尚且如此何况谢大人也是个良臣人无完人么。” 林剑澜笑道:“袁兄一直在为谢大人说话呢!” 袁行健道:“听那女郎之言似乎他并不图一朝之欢而是真心想将那宫女想办法弄出宫来说不定是一桩良缘也未可知。”却听林剑澜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忙问:“林少侠为何叹气?” 林剑澜道:“唉我以为谢巡按会如同幼时听说书的一般英雄救美与那位小惠姑娘结一段良缘原来另有所爱不免有些失落。” 袁行健哈哈大笑道:“这些说书的编出来的故事不过是为了听客高兴莫不是开头悲悲切切结尾花好月圆你也相信么?” 二人边说话边缓步前行看书房灯光越来越近林剑澜心中暗道:“天已这么晚了这位谢大人仍自通宵达旦处理公务真真让人钦佩。”听袁行健轻轻扣了扣门道:“谢大人可曾安歇了么?” 里面忽传来“砰”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听谢仲举匆忙道:“袁兄么?请少待片刻。” 又过了一会儿房门方被打开谢仲举将二人请至屋内道:“真想不到二位这般时候还未安歇。” 林剑澜道:“你准备的那一坛子酒怎么够袁大哥喝?我二人又出去痛饮了一番从后门进来后见你这屋中还亮着灯光便来叨扰了。”见桌上放了左一摊右一摊的公文纸张散乱不已扫了一眼上面字迹工整秀丽有若干列银两数目心知这是谢仲举还在为白天的事情整理造册。 凉风吹入窗户吹的这些纸张哗哗轻响谢仲举急忙弯腰捡起了一个镇纸压在桌面上再起身时神色却有些慌乱道:“二位从花园过来么?可曾见到过什么人?” 林剑澜与袁行健对视一下终觉没有必要说谎便道:“谢大人有家室原不必隐瞒我们刚才在花园中见夫人与一位女子散步只是觉得相见殊为不便所以就和袁大哥回避了一下。” 谢仲举面上一红道:“我本为巡视江南还要带上家眷太过尴尬因此未曾告与二位知道。不知……袁大哥和林公子可曾有家小了么?” 林剑澜道:“听夫人言谈颇为贤惠通达人情我可没有谢大人这样的福气还未成家不知道袁大哥可有夫人?” 袁行健道:“这些年四处奔波有哪位红颜愿意和我一同受罪?我也懒得受这份羁绊。”随即哈哈一笑道:“这不过是我自我安慰之言其实袁某颇为羡慕谢大人有如此贤惠的夫人相伴左右。” 谢仲举道:“袁兄仪表堂堂文武双全只是心系太湖百姓不曾操劳过此事而已大丈夫何患无妻?”三人皆是一笑谢仲举心知二人深夜来此并不为了谈论什么男婚女嫁之事忙转身倒了两杯凉茶道:“无人伺候只能以凉茶待客了二位深夜前来必有要事吧?” 袁行健正色道:“的确有些事情只是说之前我想确认一下谢大人仍有报国之心么?” 谢仲举愣道:“这个自然袁兄为何有此一问?” 袁行健道:“那报国之心与求得美人归相比呢?” 谢仲举又是一愣不知袁行健所言何意林剑澜在一旁道:“我们虽未与尊夫人见面但却听了她与那女子的对话曾透露谢大人有意将一位宫女接出宫来。”说到此处却有些不自在道:“我与袁大哥当时避无可避不是偷听也是偷听还望谢大人莫要怪罪。” 谢仲举呆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展颜一笑道:“袁兄莫非是担心我受那梁王的收买么?” 袁行健道:“自古尚且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帝王谢大人少年风流红颜深宫寂寞若答应了梁王成就一段美事也是人之常情我也颇能理解只是……” 谢仲举道:“只是什么……?” 袁行健道:“若是这样袁某想倾心相交吐露衷肠一番心意就要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谢仲举正色道:“纵然将那宫女接出宫来却要重新置三吴百姓于贪官恶霸的蹂躏之下不但对不起从小对我期望颇高的父亲就是她知道了也会瞧我不起。”说到此忽露齿一笑望着袁行健道:“更重要的则是我若这般与梁王沆瀣一气便会错失了袁兄这样的侠义之士这代价却未免大了些。” 袁行健本来听了谢夫人花园的一番谈话心思本有些沉重却被他轻描淡写的几句化解言谈之中却对自己这个江湖“贼寇”颇为看重愕然抬头见谢仲举站在桌边此刻仔细打量见他已换下了官服一袭素色衣裳夜里风凉肩上还披着一件白色的袍子原来他身材竟这般瘦削但却别有坚强风骨似内里蕴涵着无尽的力量般。 林剑澜道:“谢大人既然以表明立场袁兄便可将肺腑之言相告可是谢大人却需替我劝劝他。” 谢仲举不知林剑澜说的何意袁行健却站起也走到窗前直视自己双目道:“那恕袁某再多问一句谢大人白天在堂前说太湖义军中凡有百姓愿意归乡耕种者俱都归还被兼并的土地并赠与返乡花费更可抹去曾做匪类之名这话可当真么?” 谢仲举点点头道:“我并无这样的权势敢擅自许诺既说出此话袁兄应该知道这是当今圣上的授意我在江南一带会沿路巡查各乡各镇考核政绩平复民愤尽量将这层意思传遍乡野。” 袁行健道:“江南道大大小小乡镇无数若要跑遍恐要一年半载。” 谢仲举皱眉道:“这便是我为难之处这并不是一朝一夕才能达成若半年能见成效已经算快的了可梁王与来俊臣勾结朝堂之上乱言惑主圣上既不想信他们却又不能全然听我只给下三月为期因此我在小村镇中只能略做停留这样安民效果便会大打折扣。” 袁行健低头沉思半晌沉声道:“百姓揭竿而起莫不是因为受各种苛政、恶霸逼迫太甚若能使他们重回故园还一处大好江南山水当真是百姓之福我愿助一臂之力让谢贤弟成此大功。” 谢仲举摇头道:“袁兄身份你我皆知不做拦阻小弟已经是万分感谢哪还能让你助我?” 袁行健笑道:“这你便不用操心安然继续巡视静候佳音便可。” 林剑澜急道:“袁兄不可!” 谢仲举见林剑澜脸色大变心知有异忙抬眼问道:“袁兄?你到底想了什么办法助我?” 袁行健将脸偏过一边向窗外看去缓声道:“虽然义军中大多都是没有什么见识的百姓却有情有义若我和李头目在一天他们便未必肯弃我们而去若我和李头目亲自话将他们遣散便可达成此事。过些时日便是以太湖义军名义延请江湖中各位朋友的太湖盛会到时我会公布此事。至于以后就要靠谢贤弟的了希望你能将这江南的乌烟瘴气扫荡一清。” 却听林剑澜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么?袁大哥为何不将话说全?虽然百姓可得豁免带头造反者自古就没有别的出路你原本也可凭着一身武功再隐迹江湖但你要公布此事在绿林眼中无异于你将义军与他们一番心血卖与了朝廷一般即便朝廷不杀你江湖之中恐怕再也容不下你了!” 袁行健回头强自辩驳道:“除却江湖和朝堂难道袁某就无处可去了么?”说完却愣在当场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是好半晌方苦恼道:“谢贤弟你不必如此伤怀我一条性命而已值了。” 谢仲举此刻眼中已蓄满了泪水略一低头泪水顿时流了下来林剑澜见他肩膀微微耸动想是难过之至这番真情并非做作心中虽不解为何一个朝廷巡按将一个匪的性命看的极重但却觉得他一心为民对绿林中人也并不轻视不屑。 谢仲举撩起袍袖略微擦了擦眼睛缓缓呼了一口气方有些平静下来道:“袁兄将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岂是用他人之血染我身上大红官袍的人么?此事容我再细细思索总有可行之法袁兄莫要冲动行事。朝廷这边我会尽量奏明圣上其中内情若是救不下袁兄一条性命我……”说到此处谢仲举沉声道:“小弟心中一直有个想法只是太过唐突又怕袁兄看不上我这个官场中人若是不嫌弃我愿与你八拜结交成为金兰兄弟誓求同日而死。” 袁行健摇头道:“谢贤弟为民之心昭如日月我已视你为兄弟一般却不能和你结交否则岂非拖你同上死路?” 林剑澜笑道:“袁大哥且相信谢大人如何?招安太湖贼匪是大功一件谢大人这个情未必就讲不下来即便朝廷不容你生我也有办法让绿林容你。” 谢仲举、袁行健二人面上俱是一喜道:“你又有什么办法?” 林剑澜道:“据我所想谢大人每行一处安抚百姓不过几招堂上许诺招各村镇的村长们四处宣讲张贴告示可是么?” 谢仲举道:“的确也再无什么其他的法子。” 林剑澜道:“袁大哥有一点说的太过百姓为了能得一线生机才投靠太湖现在聚拢的人多是因为太湖能供养他们一口饭吃情义倒还在其次。这便要袁大哥下番功夫其一找可靠之人向外散布流言只说绿林各帮派不再捐助同时慢慢减少军粮配额;其二对外封锁消息且莫让绿林中知道了太湖中银两不足。若是银两接济不上渐渐粮食短缺他们本都是良民又没有胆子偷抢不消半月人心便回慢慢涣散。这时候……” 第四十回 肝胆两相照 袁行健道:“这时候恐怕便要谢贤弟出面了若那时谢贤弟巡查至太湖一带最好。请牢记” 林剑澜点头道:“另外仍要袁大哥差几个心腹之人有意无意的在军中散安民消息再能到处丢落些安民告示如此再过半个月二位便能看出结果必有七八成开外的农民重返故乡。” 听到此处谢仲举面有喜色情不自禁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道:“接下来就要看我的了袁兄和林公子但请放心定将安排难民返乡一事做好!” 见袁行健有些落寞神态林剑澜安慰道:“虽大家聚义好一场热闹就此散去难免心中伤怀但的确也是为了长远打算。” 袁行健面色稍微缓和过来继而洒脱一笑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况且总不能如此一辈子下去林少侠的计策我看可行只是也急不得总要有一月有余。” 林剑澜点点头方回头对谢仲举极为凝重道:“我信谢大人所言能力保袁大哥万全若是袁大哥有什么散失……” 谢仲举急忙打断道:“我的态度刚才便已表明过了绝不会做什么卖友求荣的龌龊事情!” 这“卖友求荣”四字听在林剑澜耳中只觉得一阵刺痛却强自笑道:“我并不是说谢大人会将袁大哥出卖给朝廷只是看样子谢大人颇受器重若能万全岂不是好?否则要按谢大人所说那朝廷失一忠臣江湖少一侠客又有什么好?” 谢仲举面色一红道:“是我误会了林公子的好意我当全力以赴。” 林剑澜方笑道:“既然如此还不拿些香烛来么?你既已早有仰慕之心我可不信你没准备了这些物件。” 袁行健和谢仲举皆是一愣瞬即谢仲举明白过来面露喜色匆匆进了内室拿了香烛出来林剑澜接到手中道:“袁大哥不要固执谢大人也堪称官中之侠与他结拜并不辱没了我们这些江湖人物。” 袁行健讷讷道:“什么辱没不辱没我从未有这个意思。” 林剑澜将香点燃插在香炉之中见他二人八拜结交谢仲举一副欣喜非常的模样袁行健却始终面色尴尬倒也好笑。 二人起身拂了拂衣裳的灰尘却听外面已经打了五更林剑澜笑道:“这下谁也睡不成了袁大哥谢大人我就借着袁大哥的光叫你一声谢兄了过会儿我便要赶路去往杭州在此与你们二位拜别。” 袁行健道:“你要去匡义帮总堂么?去看看也好那里的事情我早有听说本以为林帮主会去往太湖找我却等了几日都未见踪影或者我与你一同前往?” 林剑澜道:“不可我正想说此事昨日那白衣人我曾有结识武功高深莫测他既为梁王办事来了江南我怕还有其他梁王手下也到了此地。这点恐怕谢兄比我还要清楚吧?” 谢仲举脸色一变道:“蛮不过二位来江南途中并不太平我与苏文书微服两路分行才侥幸逃过。请牢记无论如何也要尽我所能扫荡江南戾气死我尚且毫无畏惧难道我还怕这些鬼蜮伎俩么?” 林剑澜见袁行健面色一沉似要怒忙笑道:“谢兄以后万勿再轻言死字你现在可是与袁大哥结拜的生死弟兄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你若是死了叫袁大哥怎么办?” 谢仲举颇为不好意思道:“以后我尽量不提便是。” 林剑澜道:“我也想到此点你在苏州府开了杀戒又不肯与梁王同流合污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一路之上少不了有麻烦你和苏文书二人看起来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怎样对付?” 袁行健慨然道:“既然如此我权且护卫谢贤弟巡行一段便是。” 林剑澜喜道:“这样最好但太湖那边也不能耽搁依我所见谢兄不宜再微服出行和审案都要搞些大排场梁王手下也不敢公然刺杀朝廷命官而且还有袁大哥在旁护卫料应无妨。以谢兄的安排约十日便可到了杭州那时我应还在杭州逗留虽然武功比起袁大哥差多了但也可抵挡一阵可替下袁大哥让他去太湖安排一应事宜交待稳妥之后再来杭州你们二人可再同往太湖那时到了太湖又差不多过了半月谢兄在太湖立衙审案建立声威袁兄回义军处再做安排。中间时间或许有什么出入算不准确到时在随机应变。” 袁行健见他讲的头头是道颇为谢仲举安全着想一时之间倒也再想不出更好的安排点头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们杭州再聚!” 谢仲举却一笑道:“袁兄真是江湖中人一点也不懂客套林公子要走却不送他一送。”说罢转头对林剑澜道:“林公子似有急事若不嫌弃我带你去挑一匹官马且助你快到杭州。” 林剑澜只说要立刻赶往杭州却还真没想到马的问题一拍头道:“啊呀昨日只顾要去教训恶人将马忘在了伍员庙口恐怕早已没了。” 谢仲举道:“可惜啊可惜。” 林剑澜笑道:“哪里可惜丢了一匹马却结识了你们二人幸甚啊幸甚。” 三人说笑着来到马舍袁行健扫了扫牵出一匹颇为健壮的马道:“这里它算是不错的了应该赶得长路。” 林剑澜将缰绳接过道:“袁大哥谢兄我告辞了杭州再会!”说罢翻身上马而去二人见他纵马在小路间奔驰一会儿便不见了方相视而笑。 谢仲举道:“林公子为人颇为善良急公好义见识也广。”却听袁行健猛地出一阵大笑正自纳闷袁行健将林剑澜在湖边山石旁那段给谢仲举与小惠姑娘安排的“良缘”说出谢仲举的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结结巴巴道:“胡、胡说……” 谢仲举正待辩解听一阵马蹄声传来迅即来在身前却是林剑澜去而复返面色略有迷惑道:“我自顾自行走了一阵子心中却总有个疙瘩解不开与你们在一处几乎忘记自己一人却又想起无论如何也想问问谢兄和袁大哥。” 袁行健心知他必定极为困惑道:“你讲吧。” 林剑澜道:“为了目的达成是否便可以不择手段?唉我也不会描述这目的若是为了天下的苍生那么是不是可以牺牲一小部分无辜之人的性命?这看起来是不是很值得的?” 袁行健没料到他问出这么一个古怪的问题有些不明所以正要问却听谢仲举道:“林公子你这问题一开始就错了。” 林剑澜愕然道:“啊?” 谢仲举声音极为严肃道:“并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一说这不是交易人的性命也不是筹码。人命宝贵是因为不能以数量来衡量对国家对战争千百条乃至几万条性命都如同草芥一般而对家庭来说哪怕失去一人都是痛苦深重。对某些人而言人命就像是他手中的棋子想怎样用就怎样用牺牲卒子保车。然而世上有哪个人没有自己的思想情感心甘情愿做‘卒子’被人想用就用想抛弃就抛弃?” 这话林剑澜似曾相似雷阚自杀而死时岳灵风曾道:“人不可轻易拿来交易即便是颗棋子也有其本心。林兄弟你便是识错了他这一颗心。” 林剑澜道:“可也总有人甘愿为别人牺牲的不是么?” 袁行健接道:“自然此刻若是谢贤弟有什么事情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同样若是我有什么事情谢贤弟也会如此这便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林剑澜略有些难过唐子慕、“乱松”还有他父亲等人一一在心中划过低头道:“不错若是将对方当成棋子看待自然不会和棋子同生共死不过是利用而已。” 谢仲举道:“林公子明白就好这算不得什么疑惑。就我本人看来那种杀了人还要列举一些大道理为己辩护之人反倒不如杀人为着自己的人来的可爱。林公子是否遇到了捉摸不定之人因此才有此问?” 林剑澜叹道:“唉只愿我是多疑我该走了。” 谢仲举道:“日久见人心林公子莫要着急。我此刻倒有些后悔了方才心中只顾着仰慕袁兄应一并与林公子结拜才对。” 林剑澜笑道:“谢兄抬爱这有何难我在杭州等你们二位共叙金兰。”说罢重新奔出府衙而去。 虽解了这心中困惑可是又对人生疑也不知是好是坏却也顾不得多想林剑澜暗自琢磨道:“此行本是打探林龙青等人下落在苏州便耽搁了两日袁行健竟也不知他们的行踪他们能去哪里呢?” 马是官马似乎行惯了长路赶到杭州仍是颇有精神林剑澜连日策马狂奔虽有些疲倦却没时间休息停留随意找了处客栈想了想似乎带着兵刃上门不太妥当干脆将长剑也一并留在房中方才一刻也不敢耽误的出了城向匡义帮总堂奔去却没有丝毫打算到了入口见旁边密林依旧有些树皮上还有焦黑痕迹远眺见迎面山脚下楼台幢幢夕阳西下映得一片火红。 这林间夹道他出入过数次此刻终于亲历了一场变故才晓得物是人非没有了林龙青的庇佑也不知还能否毫无阻拦的安然进入然而总停在道路口也不是办法只得慢慢走了进去。 走了几步便听一声呼哨几个从林中跃出见面俱是一愣却都是原先在帮中有过结识的其中一人将刀提起横于胸前道:“林公子别让我们为难莫要再前行了。” 林剑澜不禁苦笑道:“当初我也在帮中待过颇长时间深知帮中规矩我没有闯帮之意烦劳几位大哥替我传话给曹帮主若是不肯见我我转头就走绝不为难你们。” 林剑澜平日在帮中是并不顽皮与人交往皆是以诚相待因此那人听了这话倒不便拒绝低声交待了几句便转身向里奔去约半柱香时辰方匆匆奔出脸色颇为困惑道:“帮主请你进去。” 林剑澜心中一喜急忙向里掠去到了门口却又停下道:“不知桥上可变了否?我可不想喂鱼吃。” 那人摇摇头又向里指了指并不说话林剑澜心中纳闷回过头去见桥头站着一位少女一身素衣右臂上一圈黑色竟似带着重孝迎风而立丝轻扬随意用一根素白的簪子挽了个髻肤白似雪只轻轻抿起的嘴唇处一抹粉色双眼仍是有些冰冷。 林剑澜不禁一步步走向前去道:“殷殷……” 曹殷殷却并不说话转身上桥却是连续几个跃步旋身飞腾时而如蜻蜓轻点桥柱时而如大雁翩然滑行姿态美妙之至林剑澜却不敢只顾着看她身形眼睛一瞬也不眨的边看她落脚之处边纵身跟上方过了九曲折桥暗道:“这桥上却比青叔在时更难行走了恐怕也是为着防止青叔重新回来可她又为何告之我这步法?” 林剑澜心中有千万个疑问看着殷殷走在前面如坚冰般沉寂的身影却无法问出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花枝掩映的夏日却有些寒气逼人。转眼到了水榭处林剑澜不禁向那边望去。 曹殷殷虽未回头却似乎知道他所想刻意放慢了脚步林剑澜见那水榭慢慢转出自己视线心中一阵算难以言喻回头又远远张望了几眼虽不看路却都是他平日极为熟悉的不消多久已经到了匡义堂外。 二人走进这空无一人的大堂林剑澜四下环顾总觉得似乎有哪里有些不同却听曹殷殷道:“林公子请坐。敢问林公子来本帮有何贵干?” 第四十一回 千里人未还 林剑澜想不到她这般称呼然而仔细想了想竟原来与她同在匡义帮的日子里她根本就不曾叫过自己顿时有些怅惘只呆呆的坐在那里并不答话心中暗道:“不知究竟为什么来了这里只是打探青叔的下落么?她即便是知道也未必肯告诉自己吧?” 又听曹殷殷道:“既然林公子来本帮无事却有人找你找到了本帮之中看样子焦急的很林公子且在此稍待。”说罢转身上楼而去。 林剑澜心中暗道:“会是哪个找我?”心中想了若干个人一一滤了一遍却均觉不对正疑惑间门外脚步声匆匆响起前面那个听来十分平稳似乎就是曹殷殷的后面那个则从那脚步声可听出其人心情十分急切烦乱。 门外日影一晃曹殷殷仍是神情淡然侧过身子将一人让了进来虽然有些背光看不清楚那人面庞林剑澜却惊的站了起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万秀的母亲万夫人。 林剑澜心中暗道:“听万秀所言他们应已怀有异志一不会主动寻找青叔二来更不应来到这已经易主的匡义帮总堂。”正自愕然却见万夫人脸色大变几步赶到面前看起来甚是憔悴眼睛周围红肿不堪眼中几乎急得迸出泪来。 只听“啪啪”两声脆响林剑澜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一阵又麻又辣的疼痛他根本未曾想到万夫人会这般行事不及躲避被这又快又恨的两记耳光扇的连连倒退了几步曹殷殷也是脸色一变颇为不悦却仍是呆在门口处既不出去也不上前只是默默看着林剑澜这边。 还未及开口问林剑澜只听万夫人带着哭腔嘶声喊道:“你、你这小畜生!把我女儿拐到哪里去了还我女儿来!” 林剑澜本觉得无缘无故挨了两记耳光正要问听万夫人这一喊叫出来顿时浑身如同雷击再也理直气壮不起来呆在那里喃喃道:“阿秀她不曾和我在一起……”话还未说完已被万夫人一把将衣领揪住脖颈处一下子就显现出几道血痕。 万夫人疯狂般的晃动着林剑澜的肩膀道:“那天夜里下了雨她是不是去找你了么?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把我女儿还来!还来!” 林剑澜低头看去见万夫人此刻双目已经全然没了焦点只嘴中不停的念叨着神志已几近崩溃的边缘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如同木桩一般被她晃动头机械的前后摇摆万夫人绝望的面庞忽近忽远。 目光穿过万夫人却见曹殷殷向这边注目而视眼神变的凄冷难言嘴角一抹嘲讽般的笑意而这嘲讽中似乎又能体味得出一种悲哀。 渐渐这抖动终于平息听万夫人终于低低哭了出来道:“即便我有什么不是之处阿秀她她总还对你一片痴心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就算是我求求你让我见见阿秀……” 林剑澜觉得万夫人的手几乎抠进了自己的肩膀中虽然疼痛却要比心中承受的酸楚好上千倍百倍心中知道既然万夫人说出了是一个雨夜定然就是阿秀听了她父母与成大夫的对话连夜奔来转告消息的那天晚上了。请牢记 此时回想起来那晚万秀心神不定神情中总流露着几许不舍而自己只顾担心林龙青安危并不曾在意她心中该有多么矛盾阿秀说:“是啊我夜里来此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情果然还是应该回去。”自己竟未听出这“果然”二字透着的不甘与不愿就让她独自一人回去。眼前似乎仍浮现出万秀微弱而体贴的笑意尽量慢的整理着那树枝上的络子渐渐这笑意也逐渐模糊。 不知何时林剑澜的肩膀已被松开双手早已捂住了眼睛指缝间渗出些许泪水半晌方将手放下轻声颤道:“万夫人那夜的确是万姑娘冒雨报信只是清晨便已离开。错在晚辈一人没有亲自将她送回家去……” 万夫人一直如泥雕土胎一般此刻方有了动作慢慢从腰间抽出长剑道:“是么?阿秀她身体那个样子沦落在外面别说是几年就是十天半个月也挺不过去。” 万秀的病情林剑澜颇为了解深知万夫人说的并不是夸张之言心中不仅仅是内疚只觉痛楚到了极点听万夫人静静道:“我早已不抱什么希望了林公子也算给了我一个痛快阿秀你喜欢了林公子一场我这就让他去陪你。” 话音还未落却已是挺剑直刺了过去林剑澜却无法动弹电光火石之间“我还有许多事要做我要活下去”和“我实在对不起阿秀还是就这样吧”两种念头反复在脑海中出现争斗只眼睁睁的看着万夫人剑尖刺到胸膛处脑海中却霎时间一片空白不知是避无可避还是根本不愿避不想避。 却被“铛”的一声重响惊醒过来林剑澜低头看去那长剑被撞的偏了中心瞬间在自己胸膛处划开一道血口却并不深曹殷殷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二人身边双手中握着一根白索两端一长一短两柄剑那柄银色短剑仍自颤动不已想是刚才她飞奔来救已是不及只得用飞剑将那即将刺入林剑澜胸膛的剑锋撞偏虽有划伤却不至于伤了性命。 万夫人自那夜现万秀没了踪影和万剑虹二人了疯一般到处寻找却没有下落想了又想觉得十有**是跟随林剑澜到了江南因此才不顾忌此刻匡义帮极为特殊的景况单身来此寻林剑澜。 她又怕坏了女儿的名声只好什么都憋在心中带了厚礼好言相求曹殷殷本以为这自小就性情冰冷的丫头一定不好说话却未想到曹殷殷一口答应下来让她在帮中等候。 万夫人一个人苦苦等待几乎狂终于等到林剑澜到了匡义帮中本以为可和万秀相见却哪里料到林剑澜也不知她的下落虽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然而见他表情却不像说谎阿秀必定是凶多吉少了绝望之至后只觉得是林剑澜一人不好此刻被曹殷殷坏了事顿时脸色一沉道:“曹帮主为何阻拦我报仇?” 林剑澜怔怔的看着曹殷殷听她冷冷道:“万夫人我敬你是长辈因此答应你在此等候于他却从来没同意过你能在匡义帮中随意杀人。万夫人如此行事岂不是太不把我这个帮主放在眼中么?” 万夫人强忍怒火冷笑道:“既然如此林公子请与我出了这匡义帮的地方私下解决你总是跑不掉的除非你想一辈子窝在这匡义帮中做缩头乌龟只是也要曹帮主愿意养你才行。” 话说到后来认谁也能听出嘲讽和不尊的语气曹殷殷脸色顿时极为难看林剑澜只觉胸口受创处剧痛难当叹了口气道:“万夫人我和你出去便是你是有女儿的人曹帮主也是女孩儿家将心比心不要这般胡乱牵扯。”说罢缓缓向门口移去。 万夫人想不到他这么痛快便答应了厉声道:“休要再提我女儿还不快走?”心中又怕林剑澜耍什么花招忙将长剑抵在他后背眼见只需将长剑轻轻一送便可结果了他却不敢下手觉得背后一阵寒意似乎只要她一动曹殷殷的目光便可刺穿了自己一般。 林剑澜倒是想快些离开这匡义帮总堂心中除了万秀别无所想只是一阵阵揪心的痛楚脚步一刻不曾放缓曲曲折折拐了数个弯终于到了桥头。 万夫人一路之上则又是紧张又是难受只觉得那两道冰冷目光一直尾随着自己又不敢回头握着剑的手竟有些微微抖在林剑澜背后轻轻颤动。 林剑澜猛然停在桥头几乎便戳了进去骇的万夫人一身冷汗暗自道:“目无尊长的小丫头有朝一日落在我的手里让你好受!” 林剑澜站在桥头了一会儿呆方道:“殷殷你将桥上机关让人关了吧我和万夫人好出去。” 万夫人闻言一惊回过头去见曹殷殷冷若冰霜的面孔离她不过一尺她一路上还道感觉背后寒气不过是心中幻觉原来她跟了许久竟是一点声息也未出自己也未察觉。 曹殷殷向岸边一处做了个手势听得格楞楞楞的一阵响动后重归沉寂林剑澜重又举步前行神色倒还坦然只是胸前带血中间的执剑紧逼却是面色如土后面的新帮主则是脸上如蒙了一层霜一般。 旁边帮中众人见这三人鱼贯上桥不禁小声议论:“那前面走着的不是小公子么?”“嘘……你怎么还叫他小公子?不要命了么?”“那中间的老太太是谁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是晋州分堂万堂主的夫人!厉害着呢!只是不知道怎么拿剑逼着林公子?”众人声音有些大了起来却见曹殷殷冷冷一眼扫了过来顿时噤声。 三人出了大门走了十数尺眼看便要出了这匡义帮总堂两旁的密林再也算不得匡义帮范畴万夫人心中狂喜不已随后又是一阵难过暗道:“即便如此阿秀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匡义帮中大小喽啰虽然畏惧新帮主威严却难免有些关心林剑澜安慰虽不议论却有大着胆子的悄悄跟了出去慢慢人越来越多挤在林间道上听万夫人道:“这样也好死在匡义帮门口总好过荒野地方无人替你收尸!” 说罢稍一掣肘又一用力长剑向林剑澜后背刺去却听叮的一声那剑又被猛地弹开树林后转出一男一女两个人来那男子长相算得上俊俏只是脸色太过苍白以至于略显青色神情中露出几许不耐烦女子则一张面庞如桃花般娇艳欲滴对着一双纤手微微愣随即抬起头来面露笑容更显动人脆声道:“弟弟!” 林剑澜万分想不到在这性命攸关的尴尬时分与6蔓重逢想必刚才那剑锋便是她用太阴针打偏又回头扫了一眼见曹殷殷手拢在袖中并没有要出手相救之意心中略有失望又有些惭愧暗自责问道:“若是你本就不想死难道你自己躲避不得?你既觉对不起阿秀也没有想躲避之意为何还有此贪心盼她一而再的救你?岂不是太过卑劣?”想到此对6蔓道:“蔓姐姐怎么来了这里?也好倒不用再和你告别。” 6蔓不明所以见林剑澜满面都是无奈与哀戚看了看万夫人轻笑道:“这不是上次把我们要把我们关在地牢里饿死的前辈么?那东西早已送给了万姑娘怎的你还跟着我弟弟夹缠不清?” 万夫人重新抖剑道:“他自己愿意赔阿秀一条性命劝你莫要多管闲事。” 6蔓惊道:“老太太你说万姑娘怎么样了?” 万夫人本料已经得手没想到横生枝节曹殷殷还在身后停留不走当真是焦急之至骂道:“我女儿便是被他害死自然要找他偿命!” 6蔓神色一凛道:“你说这话我可不信我弟弟不是恩将仇报之人他害你女儿作甚?”又回头急忙问道:“弟弟你不要傻站着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时半刻哪里说得完林剑澜只得将那晚万秀走失一事略说了几句道:“蔓姐姐的确是我害了阿秀你莫要管我我真是心甘情愿的。” 6蔓听完了一怔神色却有些复杂皱眉道:“好没道理之前我看你倒有些机灵劲儿怎么现在看来糊里糊涂的冒傻气?她女儿自己走失了没有回家和你有什么相干?再说世间哪有这样的母亲女儿走失了便说已经死了不是存心咒她死一样么?” 第四十二回 斥语伤黄衫 她从来伶牙俐齿此刻说起来并不留什么情面因万夫人曾经将她关在地牢之中所以语气中对万夫人也并不尊敬几句话呛得万夫人大受刺激脸色突变嘴唇抖动不已道:“你这丫头又知道什么?阿秀她……” 林剑澜叹道:“蔓姐姐很多内情你不知道阿秀她自小病重体弱一刻也离不开人若是走失了无人照顾多半便凶多吉少了……”说到此处已再也无法开口眼泪只强忍着在眼眶中打转。请牢记 6蔓顿时哑然回想当日万秀送他们出来的疲累模样还有万剑虹夫妇为了那个金冠褶纹蚌几乎将他们几人囚禁至死她病重难医应不是虚言凝视林剑澜半晌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些许恐怕因分别后一直一人飘荡此刻已是成熟少年的模样衣襟带血脸上也失了以往的明朗笑意只觉得有句话万难出口犹豫再三方下了决心问道:“万夫人恕我冒昧万姑娘她……唉是否对我弟弟有……爱慕之心?” 林剑澜顿时脸上一红并不答话万夫人则侧过头去恨恨道:“若非如此阿秀怎么会冒着雨深夜去他处送信?” 看二人均不否认6蔓心中一紧抬头见林剑澜身后那素裹银装的戴孝女子嘴唇略微轻咬了一下面色越苍白却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禁苦笑了一下道:“弟弟你今日一死固然容易若他日万姑娘有幸回来了知道今日你因她而死岂不是要痛苦难过百倍千倍?在我眼中你并非轻易就放弃了的人连下力量寻找万姑娘都不曾做过又凭什么信了万夫人的话?” 万夫人却看了下四周见白宗平颇为不满动起手来未必便会全力帮着6蔓曹殷殷若要阻拦早先便不会将自己和林剑澜放出来心中胜算大增轻哼了一下道:“信不信是他的事情看不出来这小子竟让几个丫头为他操心只是南海派的小妮子我还看不在眼中呢!”说罢仍是挥剑向林剑澜劈去。 她本出身名家又嫁给万剑虹这许多年剑法也颇为了得何况林剑澜仍是背部对着她并没有躲避的意思眼看就要刺中却见一抹淡黄身影闪在旁边挥手一掷心中一凛将剑撤回四处挥舞只听数声细响十数根太阴针俱被她扫落地上。 6蔓仍是满面笑意道:“老夫人不要这么不讲理他是我结拜的弟弟我自然要操心他我虽打不过你但要拦你不伤我弟弟倒也有自信可办得到。”说罢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轻轻挥动了一下虽面露笑容却不敢轻敌眼神极为凝重的盯着万夫人一举一动。 万夫人几度被拦阻心中火烧火燎一般焦急强自沉下气来暗道:“若她一味拦阻我倒真不好下手不如先将她解决了再给阿秀报仇。”想到此仍是一剑向林剑澜刺去6蔓果然拧身而上挥鞭来救却见那剑尖倏的转弯刺向6蔓的执鞭手腕虽然及时将手撤回未曾划到却仍觉一阵酸痛想是被剑气所伤。 此刻万夫人剑招纵横开合剑气不断如弧线般激射6蔓颇有“长虹无尽”之神韵6蔓虽招架不及嘴上却并不停口边躲避边道:“我说老太太不讲理便怒起来了么?只怕我还要说出更难听的来呢!” 万夫人冷哼一声手下却不留情又听6蔓道:“你这做娘的就没想过万姑娘为何不愿意回家她又为何深夜去给林公子报信她心地那般善良有你们这样狠毒无情的父母心中该是何等的难受?若是我也不想再回去看着你们做坏事了!” 这话果然将万夫人激怒招式越凌厉一剑几乎便要刺中6蔓鬓边6蔓慌忙将头一偏一绺长顺即飘落万夫人左手则如勾一般向她右臂肘关节处抓去6蔓侧身闪开挥鞭向万夫人左手缠去却见她并不畏惧反而伸手抓向鞭尾忙道:“啊哟有毒抓不得!” 万夫人急忙又将手生生撤回却听6蔓“咯咯”笑道:“我自己刚才还拿着鞭稍玩怎么会有毒?” 万夫人心中被她撩拨的大怒不已重又招攻去。6蔓闪腾挪动仍是娇声道:“想是我说中了老太太的心事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再说自己女儿没管教好学人家夜里私奔走丢了反倒来要别人性命羞也不羞?” 江湖女子常出来走动并不以为意可万秀因体弱多病从来都是养在深闺如大家闺秀一般夜里去男子屋中留宿一晚无论如何都是极为难堪之事万夫人听在耳中无异于听6蔓说万秀乃是淫奔下流之人只觉脑中“嗡”的一下子一股热气直从脑门烧到耳根手中长剑片刻停顿后了疯一般向6蔓攻去。 却还未等到她攻到早有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6蔓面前虽背对万夫人狂乱的剑锋所站却如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拿着长剑将手肘弯至背后6蔓早已呆在原处一阵剑刃叮叮当当的对撞声中见林剑澜面沉似水道:“蔓姐姐我谢谢你这般担心我只是你不能污蔑阿秀……我不要你救你走吧。” 6蔓见他奔至二人对战场中为自己遮挡剑锋心中本来狂喜之至以为他总算明白过来不再想无谓的送死没想到他竟说出这般话来顿时一张粉脸变得刷白嘴唇颤抖良久方咬了咬牙竟是一句话也没说扭身狂奔而去。白宗平仍站在林边虽听不清楚二人对话见6蔓飞身走远也猜出了几分向林剑澜恨恨的剐了几眼向6蔓追去。 林剑澜呆呆的望着6蔓奔的没了身影背后却仍在不自觉的运剑反弹着万夫人的剑招。 万夫人此刻见他忽的抵抗了起来虽然前胸受伤不知为何应对招式仍是如此流利自己无论怎样都穿不透林剑澜背后那道剑网却已经疲累不堪暗道:“剑虹曾道在辽东时这小子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野少年这才几年过去怎的这般进境从背后尚且如此在面前恐怕更无机会下手。”想到此更增焦虑咬了咬牙左手悄然从袖中拈了几枚袖镖运足了力道全力向林剑澜的后背要害处掷去。 她力道不小离林剑澜又近若无防范料应万无一失却见林剑澜的身影倏的不知转到何处那些袖镖对空而去一枚不落的钉在前方的树上万夫人顿时大骇道:“你……你怎样看到的?” 林剑澜此刻已翩然落至右前方苦笑道:“万夫人常人惯单手执剑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这一手方才拦你剑招之时忽觉力道减轻便可知道你要分心分力用在左手上你又没有第二把兵刃只能用暗器提前躲开也不是难事。” 万夫人咬牙道:“不过侥幸猜对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活着出这片林子!”说罢挺剑再上却听旁边一道风声一条极细的白索破空而至绕在手中剑上极快的打了数转方慢慢停下也不知是何物织就竟不被割断。 摇晃在白索一端之物仍是那柄银色短剑另一端则紧握在曹殷殷手中却是一把银色的长剑与一般的宝剑长度并无二至在总堂内曹殷殷便是用短剑将万夫人的剑锋击偏林剑澜再次见她拿出这武器暗道:“那夜听黑衣队的头领道殷殷的剑法是名家所创名曰‘双绽雪’这双剑看起来寒气逼人恐怕也是为她特意打造。” 万夫人几次三番被阻怒道:“你这丫头莫非要反悔么?” 曹殷殷冷声道:“我可从来没许诺过你什么你女儿病了死了和林公子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一味相让你身为长辈却如疯狗般胡攀乱咬别说是在匡义帮总堂门前便是在其他地方我也管得了此事。” 万夫人道:“你少拿匡义帮说事你们母女两个不知道用了什么阴谋诡计将林龙青逼走此刻对他的义子献殷勤你又安了什么好心?” 曹殷殷冷哼了一声双唇绽出极其讽刺的笑意道:“我是用阴谋诡计还是凭着真实本事在场的众人俱都看在眼里不劳你这个晋州分堂的堂主夫人猜测或许我不应再用这个称呼了用不了许久你便是一帮之主的夫人了吧?” 林剑澜暗道:“听她之意却是凭着真本事打过了青叔这……这怎么可能?”见曹殷殷身后人群一阵涌动一人走了出来沉声道:“万剑虹在长安另起炉灶什么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江湖之中来去自由开帮立派之时小弟只怕不适合亲去祝贺只能在此道一声保重嫂子请回吧。” 万夫人本与万剑虹、成大夫等人暗中筹谋此刻被人说破面上极为尴尬见林中匡义帮帮众甚多围观之人曹殷殷自小天赋好是全帮尽知此刻她出面为林剑澜说话自己恐怕再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只能慢慢盘算想到此恨恨道:“有本事便一辈子护着这小子!”说罢跺脚便走。 林剑澜张嘴欲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自己每想到万秀都是心中一阵抽痛何况万夫人再怎样失女之痛都是万难弥补还不如就让她这般恨着自己。 回头见曹殷殷身边那男子一身豪爽憨厚之气早已再也见不到只觉得甚是稳重让人望之不由觉得颇可信赖只怕这才是他原本的面目自己和青叔却被他那副粗犷样子骗了许久。林剑澜不禁苦笑了一下上前道:“秦护法。” 秦天雄沉稳一笑道:“方才我远远看见林公子身法精妙的很在我手下练武确实屈才了。” 林剑澜想起往日虽对他教法颇有疑义却从来是亲密的紧在熟识的几人中除了岳灵风便是最爱与秦天雄相处此刻竟如陌生人这般寒暄客套心中一酸暗道:“今日的秦天雄并不是往日的秦天雄。” 秦天雄见他哑然不答并不介意笑道:“听闻林公子自打离开匡义帮一直在长安羁留此次不远千里赶来杭州到了匡义帮总堂恐怕不是就想来门前走上一圈这么简单吧?此间不便谈话不如请进帮中一叙。” 林剑澜听他说话不温不火同以往粗声大意毫无心机的话语大不相同心中叹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暗道:“你又何必虚与委蛇我来此什么事情难道你不知道么?”想到此略微有气道:“有劳秦护法相请晚辈就不客气了。”说罢将手中长剑“嗖”的一下掷到一名旁观之人脚下道了一声“谢”便重又向匡义帮堂内走去。 堂中布局他再熟悉不过竟是他在前引路曹殷殷等人跟在后面曹殷殷仍是面无表情秦天雄则是面有笑意。帮内三三两两巡逻之人偷眼看这几人虽不敢为林剑澜说话但见他此番逃脱那老太太的追杀仍自为他欣喜。 那借剑之人更是被重重围住七嘴八舌的问话那人支支吾吾半晌方害羞道:“我就觉得人影在我面前一晃那剑是什么时候被他拿走的我也不知道。”那些人对这乏善可陈的描述均感失望嘁了一声各自散去。 不多时三人已到了匡义堂内却见里面又多出许多人来有些从未见过有些则是林剑澜少年时来江南一路上所见的堂主铁嵩也在其内。 众人重新落座林剑澜见秦天雄已是坐在了往昔成大夫那个位置之上面色安然仿佛本来就应该坐在此处一般心中暗想这也难怪这次林红枫母女重归匡义帮秦天雄恐怕是独一份的大功只是不知当日真是景况到底如何青叔竟被他们得了手。 第四十三回 双剑初绽雪 环视了一下却见林红枫并未露面反而是曹书朋从楼上走下见了林剑澜一愣随即露出了然的神色在曹殷殷下坐下道:“帮主铁堂主等人分堂还有常务离不开身此刻便是要来与帮主道别。” 曹殷殷点了点头道:“除却岳灵风和方铮还有以往被害的几个堂的堂主未到的便还有六个分堂恐怕他们已被万剑虹所动即便再来也是有了犹豫之心这种人我们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到了关键时刻一定又会摇摆不定切记再勿接纳。”又回头温言对铁嵩道:“铁堂主以你之功做个护法是绰绰有余的只是黄河那片着实离不开你。” 铁嵩道:“我可也离不开那片子黄汤呢帮主不必客气。”林剑澜见他说话仍和以前一样回想起那场惊风骇浪的漂流自己紧紧抓住这天神一般的汉子的裤脚一路上其他堂主也是对他颇为关照这一切都晃如昨日可瞬息就到了今时今日难以追忆。 曹书朋却犹豫道:“只是这样便要生生将他们推往万剑虹那里壮大了他的声势与我们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曹殷殷冷笑一声道:“开帮立派林家先祖也是聚集了好大的财势才可为之空手起家不过是痴人说梦万剑虹也是别人的棋子儿罢了若不让他做出点动静来又怎么能摸出他后面是什么人在撑腰?” 林剑澜听她一番言论透着一股老辣沉着的劲头暗道:“殷殷不知何时对帮中事务这般熟悉见解深谋远虑处理事情也是干脆利落似乎也不容人反驳。只是曹书朋身为玉剑门的现任掌门又是她的大伯竟对她也如此顺从倒也意外。” 正思忖间听秦天雄道:“堂上还有客人在这些琐碎事情不忙处理。”二人方停止了讨论曹殷殷回头向林剑澜看来道:“方才被那万夫人打了岔竟未及问林公子来本帮有何贵干实在是失礼。”说罢向林剑澜胸前伤口处瞥去一双眼睛深入寒潭一般道:“林公子的伤可要紧么?” 林剑澜道:“方才已点了止血的穴道伤口也浅并不要紧还要多谢殷……曹帮主出手相救。”改口之后自己也是一愣对着曹殷殷怔怔望了一会儿道:“怎么没有见到曹夫人?” 曹书朋冷嘁了一声道:“她怎么还会回来?” 林剑澜方想起那日林红枫伤心欲绝神色凄婉说的话至今仍是印象深刻说这伤心之地恐怕以后也再不会回来只是殷殷总有一日要凭她自己的本事回来今时今日果然做到。可是这一番举动却着实让匡义帮再度元气大伤昔日在座的张护法、方堂主和岳大哥均不知去了何处其他帮派也一分为二或仍是留在帮中或跟随万剑虹另创局面。 而最让林剑澜挂心的则是林龙青下落不明想到此不觉有些哀痛起身正色道:“我今日来此自己都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子的身份前来拜见。只是秦护法与我有师生之谊我义父与曹帮主的母亲是嫡亲的兄妹高攀一下或可叫曹帮主一声表妹并不算是与匡义帮毫无牵扯的局外人。” 众人不知他到底要表明什么意思曹书朋已是渐露不耐烦之色秦天雄则稳坐椅上倾听听林剑澜道:“然而对于青叔来说姑姑和殷殷妹子可算是血肉至亲我这个义子又算的上什么?匡义帮到底谁做帮主和我并没有什么相干也轮不到我来说话。我从长安来此只是担心青叔的安危请秦护法与曹帮主告知他的下落我好去寻他。若能一并告诉我方、岳二位堂主和张护法去了何处我更是感激不尽。” 他这番话是一路上左思右想方想好的说辞自忖应该是客气委婉之至不会有什么差错却听曹殷殷冷声道:“林公子说错了虽是血肉至亲却也是血海深仇若是林公子能寻到林龙青的下落恐怕我还要请林公子相告一声呢!” 林剑澜见曹殷殷已是直呼舅舅的名讳语声中只有仇恨之意并无什么亲情叹道:“曹帮主那日早已将一切澄清你和曹夫人仍是这般执着么?要怎样你们才会放过他?” 曹殷殷沉默片刻抬眼道:“有些人身负仇恨以为杀了对方便可消除这如万虫噬骨般的痛苦我却明白的很即便报了仇这痛苦不但不能消除反而会更为加剧但若不报仇眼下这痛苦便无法承受。”忽有一笑道:“再说林龙青他自己名声的澄清不就靠的让我父亲名声污损么?你本身就站在林龙青的立场上看人看事说出来的话岂非太过偏颇?” 秦天雄听了此话面色更为沉重曹书朋则嗤笑了一声道:“林公子据我所知你不过是个乡野少年被林龙青收为义子也算一步登天长安丐帮大祭之时你有多么风光?此刻林龙青不能再遮罩着你怎么?有些不习惯了?我就知道你对匡义帮怀着一份心思也不用不好意思想做这帮主便凭本事拿回来便是何必找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 林剑澜听的全身颤却一眼都不看他只盯着曹殷殷一双澄澈如冰的眼睛道:“我在与帮主说话有你什么事情?若说一步登天倒是玉剑门傍上了匡义帮才是心怀叵测!殷殷没错我和我外婆只是辽东乡村的普通人不过是因一念之仁救了林帮主却因此被牵累在你们这恩仇之内现在我外婆因此下落不明也不知道这个从小将我养大的唯一亲人是否还活在这世上若是报仇我又该当如何?我又去找哪个?现在青叔他失了祖上基业和至亲之情一帮之主不知漂流何处还不够么?” 曹书朋当着众堂主的面被他一顿讽刺自是气急败坏正待反驳却被秦天雄用眼神止住曹殷殷道:“方才万夫人那场为女儿寻仇的闹剧我已看出林公子果然是襟怀坦荡的君子可惜你不报仇并不能就让我也同你一样大方。林公子的外婆虽然是因成大夫没了音信但总归是因为我娘将你带来江南你若改变了主意就向我寻仇便是。”说罢又向林剑澜周遭看了几眼道:“副帮主林公子似乎未带可身的兵刃你们哪位可借他一用。” 林剑澜呆立在原地听她说话口气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对这仇杀之事似乎早已看的司空见惯又见秦天雄皱着眉头从座上站起神色极为凝重暗道:“哦原来他做了副帮主难怪地位自然比以前在青叔的手下高多了。”却听他道:“属下从来只凭一双肉掌身边不曾带得什么兵刃。”说罢望向曹书朋。 曹书朋道:“练剑之人向来剑不离身恕我不能相借。”其他人也俱是面露尴尬之色不言不语。 林剑澜却不知应该怎样才好此行恐怕是再也打探不出什么他虽一直尽力行事沉稳却终难免少年心性即便不想动手也不想就此灰溜溜的走出匡义帮的大门好叫人嘲笑恐怕更被曹殷殷看不起。忖毕咬咬牙笑道:“方才那位弟兄的长剑就很好借来一用便是。” 曹殷殷道:“林公子虽然托大但我却不想凭手中利器胜你普通长剑对我来说不过如同废铁一般还需慎重些好副帮主烦劳你带着林公子去库房挑选个趁手的兵刃以免传出去让人说我们胜之不武。” 林剑澜看她的态度似乎非逼着自己与她动手较量一番不可可笑的是自己又向她寻哪门子仇?正如昙宗方丈说的一般一切都是因缘际会到了这般地步似乎每个人都有些责任不能全然推到一人身上。外婆失去了音信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太过信赖成大夫让他将外婆接来江南自己何尝不是时有埋怨自悔之意?对林红枫自己都从未有过仇恨之意何况当时年纪和自己一般幼小又失去父亲的殷殷? 林剑澜见秦天雄已转身向门外走去也来不及多做考虑只得回头看了一眼曹殷殷匆匆跟了上去。 库房以前他倒也常常经过常年铁将军把门不得而入那时心中只是想这里说不定放置了多少金银珠宝武功秘笈如同一座宝库一般别提有多么想进去看看。此刻林剑澜默默看着秦天雄背影在库房门前摆弄却是说不出来的苦涩不知怎样到了今天这地步竟要与殷殷无缘无故的兵刃相见只觉得万分可笑。 秦天雄这时已将门打开侧身让在一边面色如常看不出他对这场即将到来的打斗有什么想法林剑澜只得闷闷走了进去果不其然迎面是一阵灰尘的味道四下粗略看了看门口附近的摆放甚是杂乱再向里走去渐渐能看出有些次序并非往日想象的那般珠光宝气。 尽头是一些分门别类安置好的坛坛罐罐想必是一些平日难以入手的药材右侧则放置了若干书籍细细看去并不是什么秘笈也都是极为普通的心法拳路之类排列的次序和普通排法略有不同不是拳法的放在一处剑法放在一处这样分类而是按照武学的进阶一般排列仿佛能看到一人学武所经过的途径、看到过的书。 这种排法有些熟悉林剑澜细想了一下顿然了悟最初来到江南之时在水榭之中看到青叔的书架便是这般排列原来俱都是林红枫日常整理。 林红枫离开之后这库房也再无人打理所以门口物品的堆放杂乱无章满是灰尘也似乎召告着此处长久的寂寥。 再侧过头去那边则一个条几上面码了一尺多高的卷轴林剑澜略微翻看了一下有的是武学图谱有的则是字画一类。条几拐角处则是踔放了十数只长型兵器有的形状甚是怪异叫不出名字。沿墙之上则悬满各类兵刃一直排到门口林剑澜仰头观看里面多半是剑还有的则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竟不觉又走到门口也未挑出一件兵刃来正自踌躇忽觉脚下一绊低头看去却是两个纸轴随意放在墙角被自己踢到。 其中一个纸轴滚至地上随即缓缓展开片刻便又停下露出半个字来林剑澜凝神望去却是心中一动虽是半个字却已能看出凌厉杀气破纸而出苍劲豪迈铁钩钢划如同要将这纸刻出印记一般正是悬在匡义堂上的那副林龙青所写对子细细摊开摆好“十丈软红尘快意恩仇;四字震绿林匡扶正义。” 林剑澜不由眼眶一热暗叹道:“青叔你又哪里有什么快意可言?”将这轴子卷好却又对旁边那个有些疑惑原以为这两个是分别卷着上下联这样看来竟不是。拿在手中感觉比刚才那个还要沉重急忙好奇的摊开却是字句一摸一样的对子只是笔锋大不相同字体说不上雅致漂亮但却缥缈出尘毫无争斗之气但是每一收笔处又都透着一股不舍的劲头在内似乎无限眷恋看来这便是当日岳灵风曾经说过的那副高人题写的对子了。两厢对比果然是难分优劣虽然青叔的那个更为适合一个江湖大帮而自己则觉后面这个更对品性。 这卷头被林剑澜就地一推却是后劲十足轱辘滚了颇远方才停下林剑澜正欲将此联卷起见那卷头处并不是普通圆木轴所作竟是缠绕在一柄剑上不觉一怔忽听外面秦天雄道:“林公子可选好了么?”知道自己已在这库房中逗留太久心下大急急忙奔了几步将那卷头缠绕的长剑抽出拿在手中看也未看便出了门口道:“我耽搁的太久了有劳秦副帮主久候了就这柄吧。” 第四十四回 冷暖咫尺间 秦天雄并未先看而是回头将库房重又锁好方低头凝视却是一愣随即笑道:“林公子便用这柄么?” 林剑澜见他笑的古怪拿起手中剑眼光一扫顿时心中连呼不好这剑十分古旧沉重两边的锋刃不知最近一次打磨是在多少年以前早已失了锐利用手直接摩莎剑刃只感觉有些磨手疼痛都不曾有一下。请牢记 林剑澜并不想真正与殷殷打个你死我活因此这剑能否伤人倒还在其次最为糟糕的则是剑身正中有一小截纹路横亘其上颜色略暗红与其他地方有些不同摸了摸还有凸起之感顿时明白过来这剑恐怕是原本就断过这道红纹乃是后来重新拼接锻造所致。 林剑澜暗道:“自己这把剑在殷殷剑下恐怕搪不上几招便会重新折断。”虽是如此却不好再说因自己未曾好好挑选再重新耽搁时间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只觉得和这剑十分有缘看对了眼就它吧!”心中则觉得与殷殷对敌并无什么胜算若是这剑断了也好找个借口将错就错也是好的。 秦天雄也不再多言笑了一下转身便走林剑澜跟在他身后边走边打量手中这把陈旧的剑看来剑虽粗钝可材料似乎很好后来的锻造不能将断裂处融炼再接只能勉强弥补裂痕。 二人重又回到匡义堂内因曹殷殷在座竟无一人敢露出什么不耐烦的神色俱是凛然等待。 那对联自林龙青做了帮主以来便换成了他自己所写的那副帮中早已没有什么人还记得前一副是什么样子更别说去关注其上做卷轴的破旧长剑此刻见林剑澜手中所执颇为沉重古朴均是点头暗道:“帮主剑法走的轻灵一路迅疾凌厉他以重剑对之倒也不错。” 曹殷殷早已缓步走了下来将一长一短两只剑的柄俱都握在右手中左手将那白索拉在手中。 林剑澜却并不上前反而将剑垂下一拱手道:“我今日随身寸兵未带来到故地并非寻仇既然曹帮主有切磋之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又一笑道:“各位对我并不陌生我几年前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农村少年经脉有碍不能修习内功幸有青叔才救得我一命曹帮主却是自小练武帮中人人都称道天赋过人我便是个神仙也万万到不了曹帮主的地步。” 众人听在耳中无异于是一番长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的讨饶话铁嵩暗道:“一般人好面子不肯讨饶他肯将这些大实话说出才能保得自己不至于受到什么致命的伤损真是明智之举。”忖毕看曹殷殷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浑身已散出逼人的寒气不禁一凛上前一步道:“林公子说的不差既然是切磋还要点到即止为好。” 曹殷殷身上寒气渐盛其他各个还未回去的堂主均觉铁嵩说的有理心中疑惑不知她为何竟将六雪玄功运至了第五层然而帮中传言帮主的内功也不过刚刚到第五层而已这已是她的极限如此也太过高估林剑澜了。请牢记 秦天雄却道:“方才铁堂主和各位没见到林公子对敌万夫人虽背对敌人只手用剑却能保万无一失但我看来说林公子剑法出神入化可是一点也不为过。既然是武学切磋自然要各尽其力。”说罢轻声道了句“帮主小心”方跃出场外。 林剑澜苦笑了一声将剑当胸抬起不敢再大意凝神而对见曹殷殷已是飞身掠至右手双剑如剪左手仍是拿着那团白索林剑澜没有料想剑势会这般迅捷急忙低头堪堪避过眼前却只见一抹寒色直至颈前竟是那团白索带着寒气忙撤回长剑身形一矮那绳索扑空双剑又向林剑澜低身露出的后背刺去却是“铛”的一声不知何时林剑澜已是一招“苏秦背剑”刚刚卡在剑刃中间。 林剑澜猛力直身那旧剑借势抽出就听一长声刺耳的锐响三剑交叠处顿时显现出一串火花看了此招众堂主方信秦天雄所言不虚刚才竟然可料敌先至已属上乘。 曹殷殷的“双绽雪”是在玉剑门延师请教自然各个堂主都很少看到她施展若干古怪招式配着这古怪的兵刃俱都不知道是何招式林剑澜的剑招则大多似是而非看似一个个再普通不过的招法却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同。 转瞬间二人身影交叠剑光频闪曹殷殷手中双剑扔未曾分开白索舞的如雪花一般一片素白中却总能见一道道暗色的影子极为活泛便是林剑澜的那柄旧剑了看来还未显出败势。 众堂主也只是看一个表面招式内里对招却只有战局之中的人才心知肚明曹殷殷双剑的一剪、一刺、一劈、一夹白索的一缠、一绕、一卷、一带无不透着森冷冷的内力从各处逼进林剑澜初时还觉得周遭甚是冰冷手脚都有些不甚灵便慢慢却被这周遭的冰冷带动内息循行渐快本是阴阳均衡之势却阳气陡旺片刻浑身才又暖了起来却不是热的炽热难当只是恢复原状而已林剑澜虽然感觉好受的多却不知这内力如此下去到底是好是歹。 而曹殷殷的这“双绽雪”果然也是十分凌厉配以这般兵刃和内力当真是挥的威力十足林剑澜一边要应对那如同十字一般的双剑一边还要暗自当心那团白索除了能体察到一丝凉气白索招本就是声息全无实在难以防范。 只听一声极其轻微的“喀嚓”声林剑澜心中一凛见那十字双剑如常攻到急忙向后一跃却见曹殷殷纤手一扬那双剑竟扣在了一起径直向林剑澜面门如风车一般飙至。 二人对招离得本来就近那还来得及躲避?众堂主也是不约而同的纷纷站起望向场中。 退已是来不及但不退便只能搪剑与那飞过去的十字剑轮硬对内力上恐怕讨不了什么好处况且剑一脱手曹殷殷两手顿空必有后招。 铁嵩不忍见林剑澜受什么伤损已将一杆长篙紧握手中若是那剑轮要伤及性命便要出手相救了。 却见电光火石时间林剑澜不退反进白影一闪那剑轮去势顿时被阻住众人定睛望去不知何时林剑澜将手中那柄旧剑颠倒而拿紧紧握住剑尖反用剑柄勾住曹殷殷垂在左手中的那条白索用力向上一拦顺力旋去。 白索正好卡在双剑空隙处曹殷殷又不能将它撒手只能用力拽紧另一端被林剑澜勾在剑柄之上那旋转的剑轮顿时绕着连绕数周将那白索压的如同弓弦一般虽然看似游戏从堂内不绝于耳的“嗖嗖”之音却能听出两厢内里凭借着这白索真正的来了一次对碰。 虽然剑尖粗钝但却不好着力林剑澜握剑之手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而剑柄又要承受剑轮又要抗衡曹殷殷用力回拽耗力极巨脸色早已涨的通红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渗了出来。 曹殷殷这边也并不好受虽然不曾轻敌将内力放至极限但这出其不意的剑招反被出其不意的破解本来白索在手后招便会迭而去此时却反成了一个牵绊正用力间却听林剑澜闷喝了一声手上再度力那白索本已折如弯月此刻突然绷直将那缠绕的剑轮反力弹了回去也是直向曹殷殷面门冲去。 堂上众人刚刚略微安心此刻又都不禁提心吊胆起来齐齐向曹殷殷望去。这兵器习性曹殷殷早已烂熟于胸唯一可值得担心的便是曹殷殷原来的力道加上反弹之力恐怕去势更急更猛。 却见她身形一卧并不向林剑澜那般手忙脚乱借力将那白索从剑柄绕开略一盘旋已将力道卸去大半林剑澜此时也已重新将剑柄拿在手中虎口处却已被磨破不少却见曹殷殷却是连喘息的功夫都不给借矮身之机已又招而去却是将那短剑向林剑澜下盘攻去。 林剑澜见那银色短剑虽然从下平平飞至看去势却有些偏无论如何也打不到自己一念之间曹殷殷另一柄剑却已脱手却是从另一边攻至心中一闪将那旧剑支于地上足尖顺即用力翻起人已倒立在那旧剑之上几乎与此同时双剑带着白索竟忽转弧线从那旧剑后旋至前方极快的打了若干旋后双剑重又回到曹殷殷手中那条长索却已将林剑澜的旧剑捆了个结结实实双手用力林剑澜几乎从长剑上栽了下来忙翻身而下强自稳住身形心中则急的盘算着如何应对。 观战之人的心已几度提起几度放下若林剑澜晚动一步恐怕下盘就要被那白索捆住那白索连利器都割不断一旦被缠住败局便基本确定了然而即便逃过这遭兵器被缠的这样结实胜算可也不大了更何况曹殷殷手中双剑此刻俱都可以自由使用。 对战之时哪容细致的长时间思索林剑澜只觉曹殷殷左手那段白索忽然力向那边拽去急忙用力稳住眼前却是一片剑光右手的长剑又要攻至若要躲避便只能弃剑跃开这样便是输了。 不止铁嵩一人其他人也在心中低低暗道:“与其伤了性命不如此刻弃剑认输。”却见林剑澜并不离开那被缚住的旧剑反是身形一矮一掌向剑身击去那剑中间虽被白索层层包裹却仍是能听见“嘎崩”一声脆响传出众人正莫名其妙他这招用意却见曹殷殷连连向后打了几个趔趄方才收住退势那马上就要到林剑澜眼前的长剑也被拽回。 原是捆着长剑的白索此刻空垂地上那长剑却不知去了何处众人抬眼看去顿时恍然大悟那长剑已断为两截分握在林剑澜手中由于被林剑澜生生拍断那白索失了借力之处曹殷殷顿时拉了一个空用力越大后挫之力越猛她竟是被自己的力道所退。 看到此处就是一直淡然带笑的秦天雄也不免凝重起来原以为即便林剑澜招架万夫人毫不费力但曹殷殷的功夫已远非万夫人可比这场较量林剑澜在殷殷这兵刃和招法下走不了多久然而此刻看来并非如此。暗道:“库房中的长剑俱是坚韧并重的好剑一击之下便想击断是万万不能他却单单挑了这把重新焊接过的旧剑莫非早已料到有此一招么?” 其他曾了解林剑澜底细的人则也是极为吃惊这番看来林剑澜不但招式自成一体实战应变也是极为迅而内力就越让人觉得不知底细他与曹殷殷这股阴寒内力相对常人周身会不知不觉感到冰冷僵硬招式往往渐趋迟缓他却仿佛不曾察觉一般虽看来用尽全力但未显枯竭之象。 此刻长剑一断为二正与曹殷殷的两把剑相对短短相搏那白索恐怕便挥不了什么作用经过这一番打斗看来从这时起才是一场正戏的开始。众人正凝神观望却见林剑澜将两剑合并握于手中一抱拳道:“为躲避曹帮主的招式兵刃已折是我输了!”说罢越至一旁向秦天雄道:“秦副帮主这剑折断实在是在下的错无法完璧归赵了若是不急用可否由在下带在身边寻得名师后重新接好再还给贵帮?” 曹殷殷站在堂中仍是面无表情对手此刻认输却也经过了尽心的打斗不能算是敷衍她自然不能勉强对方再来打过走到中间坐下道:“林公子招式精妙我也十分佩服也颇有领悟这剑既是林公子从几十把剑中挑出想必十分投缘送与林公子便是是焊好还是就此折断都随林公子喜好。” 第四十五回 簪针零落断 林剑澜连声称谢心中却苦笑道:“我要一把破剑做什么……”只得将两快铁片握在手中向四周团了一个揖道:“既然已经输了我也再无盘桓贵帮之理也再不会向匡义帮中人打探前帮主和几位堂主的下落就此告辞了。请牢记” 曹殷殷眼中寒波一动道:“副帮主替我相送若林公子能无视之前的瓜葛自是本帮欢迎还来不及的贵客。” 林剑澜听她仍是语声冷淡直想问她:“匡义帮此刻精华失去了十之三四你这般说话是要拉拢我么?你自己又是怎样想的呢?”动了动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叹了口气转身走出门去秦天雄也快步跟上。 二人默默无言直到密林道口林剑澜越觉得刚才这场打斗好没来由倏的停下脚步听身后的脚步也丝毫未多走一步的停下回头道:“秦副帮主。” 秦天雄仍是带着看似憨厚爽朗的笑意味道却已和以前全然不同林剑澜怔怔道:“为什么同样的一个人会完全不一样了?” 秦天雄没想到他说出这句话来一愣随即淡然道:“不过八个字而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是你却和当初一样倒也难得。”说到此一抱拳道:“我只能送到此地暂且别过。” 林剑澜茫然的“哦”了一声看他转身远去回想当日与他在练武之时常有争执暗地里常常替他惋惜不能领悟更上一层今日看来恐怕那些全都是装出来的模样世间高深的武功或许还有可解可人心却永远猜测不透。 道口早已静悄悄一片林剑澜又回头望向一片密林遮罩中的匡义帮总堂看了许久才默默转过身来对着手中铁剑道:“断剑啊断剑她可能知我今日用意么?唉我又犯傻了总是分不出来轻重若是侥幸能胜过她一招半式她不过是面子上不好看可是或许我便知道了青叔的下落。”又兀自苦笑了一声道:“她知不知道你又说不出话来。”便重又掂了掂手中的两把残铁慢慢向前走去。 却听脚下轻微的“喀嚓”一声仿佛踩到了枯枝一般又走了几步林剑澜却忽的停下来举头张望了一下四周见满目绿荫重又仔细看着地面走了回来走到方才出轻响的那处所在才蹲下细细观去顿时呆在了那里。 一缕柔顺的青丝落在那处沙尘之中竟还未被吹走只轻微的拂动着林剑澜用手将那缕丝拨了拨才看见原来是被一根簪子压住那簪子刚才已被自己踩成了两半将那簪子上截拈起来仔细看见头上雕着三朵桃花两朵已经绽放一朵含苞待放煞是传神下端则是木质的细圆棍虽然落在尘埃之中仍是泛着乌黑的光泽想是平日6蔓极为喜爱常被戴在稍鬓角。 回想刚才6蔓为自己可谓用了全身本事若不是闪避及时那极美的容貌便要被万夫人划上一道血痕自己却将她斥走林剑澜心中当真是懊悔不已看此刻簪子又被踩坏只得将那下梢也捡了起来拼在一起茬口虽对却恐怕再也接不起来。请牢记 正摆弄间却觉风沙见大地上那绺头被风吹的一阵拂动马上便要被吹离地面急忙又将那绺头抓在手中风一过去林剑澜手中抓着两块残剑两截断簪一绺丝蹲在那里心中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般却是一样也舍不得扔。 林剑澜叹了叹气从地上站起日光一闪又觉不远处地面还有东西泛着微光心中又是一阵好奇又走了几步重新蹲下看了一会儿心中感慨万分暗道:“原来自断长剑当众认输还是值得。” 那地上躺着零零碎碎十数枚太阴针是万夫人要动手的时候6蔓第一次从林后掷出散落在此并不稀奇只是里面却还有数枚齐齐从中间折断似乎被人斩开一般。6蔓内力一般太阴针细如牛毛又岂会碰在万夫人剑上出声响当时6蔓看着自己双手神情早有些异样他却没能想到这原本是曹殷殷再次出剑与6蔓的太阴针同时打到磕在万夫人剑上才会有数枚被拦腰切断一般。 而以她的性格若是早知道蔓姐姐会救我她便不会一同出手这也算是巧合她将手中的银剑迅即收拢袖中自己却未曾看出一丝一毫。想到此林剑澜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将手中物件都放在上面又将地上的针仔细拈了出来一并放在帕子中这些都是别人不值一顾的破烂对他来说却个个都如同珍宝虽然心里暗自嘲笑如同小孩却仍是层层包裹严实缓步走离了这匡义帮总堂的范围。 又过片刻密林中方悄无声息的走出两个人来却是曹殷殷与秦天雄二人即便再看不见林剑澜身影她却仍瞧着那方向呆秦天雄轻声道:“可要属下安排人去探查那女子的来历和万秀的下落么?” 曹殷殷摇头冷冷道:“万秀与我年纪相仿很小的时候就见过的再后来听说患了重病此次听万夫人所言没了下落竟是十有**会死在外面。万剑虹这回和我们对着干已成定局我也不屑于去拉拢他替他找女儿我还没那么多的善心。至于那女子万夫人曾说她是南海派的人。” 秦天雄道:“现在南海派虽然蜗居一角并不怎样出来走动但以前名声却不太好里面的女弟子俱都是招蜂惹蝶的能手今天看来他们早就相识……” 曹殷殷摆手示意让他莫要再说自己沉思了半晌道:“我听他们姐弟相称恐怕林公子是无心的但那女子确实如你所言人心难测你就安排个可靠的人打探打探吧。” 秦天雄点了点头又问道:“今日对招小姐可有什么感觉么?” 提到这句曹殷殷面上忽如春风化冰透出些许笑意道:“他自小带的伤竟然成全了他又有些天赋内功已经颇有进境冰火同炉的心法并不是人人都领悟得、练得的。方才你也应该看见了他的身形步法并不受六雪玄功的影响必是内周天受了外界所影响自调节阴阳但他似乎对此还颇有困惑显然对自己那身内功挖掘的还不够。” 秦天雄道:“恐怕他回去心中略微琢磨便会有所领悟。” 曹殷殷迟疑片刻咬了咬嘴唇两片樱唇之上顿时抹上了粉色道:“备上一些上好的伤药找人送至他的落脚之处。” 秦天雄有些吃惊道:“小姐已经决定了么?” 曹殷殷低头道:“怕还不能这么早便定了下来若有机会还要再见一次才能……”说到此声音渐低秦天雄上前一步面露担忧之色随即安慰道:“是要慎重些好毕竟关乎你这一辈子若要如我所愿莫不如……” 却见曹殷殷摇了摇头默默走了回去秦天雄若有所思的望着她身影转入门内叹了口气方轻轻呼哨了一声不消片刻便有人从林中步出见是秦天雄正要拜见秦天雄摆了摆手道:“都是本帮弟兄不必多礼。差遣两个能干的去往玉剑门拜见曹夫人说我明日午时在一剑亭相候有要事与她商议。” 那人也早已习惯并不多问应了一声又匆匆消失在林中秦天雄方缓步走入总堂之中以往药材之事都有成大夫张罗并不需他多费心思此刻大局不稳一切待定还要自己来安排这些琐碎之事只得向库房走去。 林剑澜重新回到杭州城内却是漫无目的曹殷殷始终不讲林龙青等人的下落万秀也出了事生死未卜想到此不禁暗道:“可喜的是蔓姐姐在这时赶来她心思灵动见识又广或许能帮我作些参谋怪只怪我却将她斥走也不曾问过她为什么来到了匡义帮的总堂现在也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安歇。” 四下张望了一下街头行人纷纷扰扰6蔓早已从匡义帮总堂离去多时想要找到如同海里捞针一般然而若错过今日真不知何日才能再见表示自己一番歉疚。想到此又忽然有了主意暗道:“蔓姐姐生的这般好看杭州城恐怕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女子若是从这里的城门沿路打探应该可以探听得到。” 这法子虽然笨了些倒也实用6蔓生的艳色无双林剑澜只询问了两个小贩其中一个便有印象道:“你说的可是个穿黄衫子的姑娘么?” 林剑澜急忙点头道:“不错笑起来很是好看的。” 那小贩道:“我可不知道她笑起来怎么样她自然是好看不过看来心情是十分糟糕旁边还有个白面书生跟着她不停的讲话向那边去了只是可走了有一个多时辰啦。” 听了那小贩的话林剑澜只觉得心情蓦的沉重了起来强自笑了笑谢过了他向他所指的方向又沿路打探而去耗费了又有半个时辰方来到一处客栈虽然装饰雅致但看起来却十分冷清门口的小二见有人向里张望伶俐的很立刻走到林剑澜面前道:“客官可是住店么?” 林剑澜忙摇手道:“不是我是来找人的。”见那小二面露不快之色急忙塞了几个铜钱到他手中小二重又变了脸色偷偷将铜钱纳入怀中笑问道:“客官找哪位?” 林剑澜道:“是一位身着黄衫子的姑娘长得……” 那小二眼睛一亮接口道:“长得很是好看可对么?有的有的就住在二楼顶东头的那间小的带你上去!” 林剑澜不禁一笑道:“带路就不必了我自己上去莫要让人扰了我们。”他原意是要安静些怕这小二有什么好奇之心一会儿端个茶一会儿送个水之类的频频跑来打扰但说完又觉这话十分不妥干咳了一声微红了脸小二见惯了这等事以为林剑澜不过是个寻常的花花公子出来幽会忙“心神领会”道:“公子但请放心二楼没旁的人投宿。” 林剑澜不好再说急忙上了楼梯向东边末梢的房间走去还未走到却听里面“啪嚓”一声裂响似乎是什么瓷器摔在地上小二急忙上了几步楼梯却又跑了下来吐吐舌头猛地想起方才是一男一女两个人投宿心中暗道:“不好了这后来的原是来捉奸的现在打起来了。我可不好上去多管只守住门口待会儿揪住他们陪我们的茶壶就是了。” 林剑澜却立在门外似乎被这碎裂声震呆了一般半晌才回过神来听6蔓颤声道:“你给我出去!” 话音刚落便是一阵脚步声匆匆走近门吱的一开门内的两人却都是一愣白宗平万万想不到林剑澜竟能找到这里林剑澜微微颔道了声“白大哥”便向里张望过去见地上一摊茶壶的碎片茶叶茶水流的到处都是6蔓神情尤自恼怒鬓边的一绺碎尚未来得及整理竟似从匡义帮回来二人一直争执到现在。 林剑澜略一迟疑向下喊道:“小二再泡壶好茶送上来。”说罢从白宗平身边挤进了屋子道:“找到这里真不容易。” 白宗平站在门口见他径自进去本来一气之下便要离开此刻却又不放心他与6蔓二人相处只得讪讪站在门口气乎乎的一句话也不说。 小二忙不迭的重新端了茶壶茶盏上来又麻利的将地上的碎片污渍清扫了一下抬眼偷瞄三人见面色俱都是十分不善急忙转身走了出去将门掩好暗自咋舌不已道:“果然是来捉奸的年纪轻轻便都这么轻浮成何体统?”然而想到6蔓的艳色不由又有些羡慕哀叹了一声重新在门口张罗起来。 第四十六回 借茶语歉然 三人面面相觑白宗平自是不乐意与林剑澜说话林剑澜想了想似乎只有自己先说摸了摸胸前帕子中的物件不知是不是应该将这断簪还给6蔓又觉自己并未曾带什么赔偿之物有些不妥。请牢记 6蔓见他不停按住胸口看那里血迹虽然干涸但仍是一片殷红反倒有些担心终是按奈不住上前道:“你的伤口可处理过么?” 白宗平刚才本就是一路上在嘲讽6蔓一片好心被林剑澜当作驴肝肺一般此刻见6蔓居然又主动开口神色懊恼之至见林剑澜并不答话心中既怒且喜暗道:“这下又自找没趣了吧?” 林剑澜也是想不到6蔓还是抛开刚才那场不快坦言关切伤势当真是感触之至更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默默转身重倒了一杯茶递在6蔓跟前面有愧色道:“蔓姐姐我、我很该死。” 6蔓一怔咬了咬嘴唇转过头去过了片刻方又回过身来偏着头道:“莫非弟弟还是想陪着万秀姑娘去死么?” 万秀现在是林剑澜心上无法触碰的一处伤口即便很理智的暗自说她离开了父母家人并不和自己有太大的关系却仍是掩埋在深处隐隐的抽痛只因听了6蔓当时那番话还存着一丝万秀仍活在这世上的希望。 此刻听6蔓重又提起万秀林剑澜笑了一下道:“不是的我说自己该死是因为蔓姐姐刚才那般为了救我免于一死和万夫人拼命我却说了那番话将你气走。” 6蔓却注意到在提及万秀时林剑澜眉心轻皱了一下见他故作轻松来向自己道歉不禁眼神一黯淡然道:“若我功夫了得并不需要说那番话故意激怒她万秀姑娘不管怎样都是我们几个的恩人况且我也并不曾真的与她拼命。” 林剑澜暗道:“女子从来视容貌极为重要何况象蔓姐姐这般美貌的女孩儿可是刚才她却差点被剑割到脸孔也没看她觉得有什么惧怕之心。”想到此道:“不要再说刚才之事了我循着旁人指点一路来此就是希望能向你赔罪。蔓姐姐可还记得晋州分堂那时候么?”又不等6蔓答话自顾自道:“上次也是我自己在心里偷偷责怪你误会你明白过来以后却不知怎样开口这一次也是一样我虽心中后悔之至却亏得你并不同我真的生气还关照我的伤势我……”他说的极为诚恳说到此处话却只在心中了暗道:“我和她有缘在那小店相识她虽一开始有着利用我的念头可后来无一处不是愿意关照我与我同进同退。” 6蔓默然良久道:“你只要明白一件事情就好我认你做弟弟与江湖上那些酒肉之交、利益之交并不相同。你对万姑娘那般重情重义我怎么会怪你?” 白宗平被二人晾在旁边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又插不上话此刻听6蔓此言已是原谅了林剑澜心中暗道:“不知道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有什么好这般宽待于他?”脸上颇有忿忿之色酸溜溜道:“林兄弟算是有点手段南海派的大小姐平日那般心高气傲出了这档子事却仍是对你和颜悦色。请牢记” 林剑澜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少年知道白宗平对6蔓有着十分的爱意虽然不屑他的为人心胸狭窄自私自利但对6蔓这番关爱总是不错便也向白宗平作揖道:“的确是小弟的错我自己早已惭愧之至白大哥切莫要再怪我了。” 6蔓笑着柔声道:“二师哥我在弟弟这里吃了瘪难道你还给我脸色看么?刚才是我不好使性子摔了茶壶这不是又有了一个?你也别怪我啦!” 白宗平见她笑语晏晏腮边垂下的乱此时更显风情那还能绷得住脸只得叹了口气道:“总归是由着你来罢了。” 林剑澜道:“蔓姐姐和白大哥怎么会来这里?” 6蔓脸色微变并不言语白宗平道:“匡义帮大变我们也略有耳闻本来和我们这种名门正派看不起的偏远小派没什么关系我们也参合不进来只是她听说出了事吵着要过来看看。” 林剑澜听的说不出话来知道6蔓是真的十分关心他的安危。却见6蔓此刻神色如常道:“说这些做什么弟弟上次的法子实在有效却害苦了我我爹爹回来和我娘一起整天看着我不许我出来在家里实在闷的慌好不容易有个借口我便拉着二师哥跑了出来。”又忽的一笑道:“弟弟你以后可不能再轻易有什么想不开的念头我倒没什么打紧可是你那冰块姑娘岂不是要伤心么?” 林剑澜慌乱道:“什么冰块姑娘我哪有……” 6蔓打量了林剑澜一番娇笑道:“弟弟那日吟哦‘霜雪严寒非本意何处春风可融冰’说的便是今天站在你身后的那位白衣重孝的姑娘吧?看不出来你倒花心的很。” 林剑澜脸色腾的一下变的通红不知6蔓如何会联想的这么准抬头看去见6蔓临窗而立见她黄衫子上领口袖边俱是绣着嫩粉的桃花图案心知那根簪子恐怕也是为了配这身衣服。仔细打量见她眼中盈盈欲滴水波荡漾脸色也不似殷殷那般苍白透着粉色双唇更是娇艳只是表情复杂之至透着几许玩味。 然而却不知为何林剑澜总觉无意也无法对她辩白难道自己不是对殷殷存着一份别样的情感么?这情感同对阿秀的不同同对6蔓的也是不同她对自己自然也与阿秀和6蔓不同自己从不敢想的期许只怕是落花流水而已何况……何况阿秀现在或许早已不在人世想到此又不禁一阵心酸含混道:“她、她又怎么看得上我。” 6蔓见他神情重又低落不忍再打趣默然良久方道:“不说这个了差点忘了正事匡义帮的事情弟弟可有什么打算么?” 林剑澜蓦然从漫长思绪中惊醒暗道:“呀青叔还下落不明你还有空在这里儿女情长?”急忙道:“蔓姐姐和白大哥来到这里当真再好不过若是平时我或可能做个东道请你们好好在杭州游玩一些时日此刻事情纷乱青叔已经不知去向还有岳大哥、方堂主、张护法……我一个人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6蔓将林剑澜按在椅子上道:“弟弟别急要我看来你义父并不是只身出帮身边还有些人跟着况且这么有名望的大帮若是帮主出了什么事情江湖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可是这次却稍显平淡了些可见你义父的安危倒不是很要紧。” 林剑澜茫然道:“可是我现在十分担忧他心思很乱不知道应该怎样打探他和其他几位的下落难不成我就白白来了一趟江南么?”又想到与袁行健和谢仲举的杭州之约尚还有些时日这些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不知应该作些什么能够作些什么更加不知所措。 6蔓笑着安慰道:“弟弟怎么忘了?论起打探的本事没哪个帮派能及得上丐帮听说丐帮大祭你也去了若是有交情过得去的丐帮的朋友可以拜托一下只是……你义父现在是落魄之人往昔今日你的身份不同了帮你打探实际相当于间接的与现在的匡义帮主做了对头不知道他们可愿意帮你这个忙。” 林剑澜一下子便想到了唐子慕从以往种种来看除了丐帮他身后似乎还有什么其他情报渠道知道的颇多而且他应该是十分愿意帮忙的只是一来不知他现在在帮中地位如何二来既然要求人便不是写封信一两句就能说清还是当面拜托为好。 虽然林剑澜内心并不愿意求唐子慕又哪由得了自己的喜好叹了口气道:“我与丐帮长安总舵的一位朋友相识他定会帮忙只是这件事情还是要当面拜托于他但我江南也有要事……太湖袁行健你们可知道么?” 6蔓道:“现如今还有人不知道他么?上次我娘派了大师兄去太湖二师兄不得不陪着我出来而错失见到袁行健的机会至今还总是后悔不已念念不忘。” 白宗平急忙辩白道:“我哪里有后悔?” 林剑澜想起在白云山下那野店时6蔓说过此事点了点头道:“在苏州时我有幸与他结识他当真是个拿的起放的下的义士。” 6蔓二人并不知他说的“拿的起放的下”的含义然而对他与袁行健竟能结识倒颇为羡慕又听林剑澜道:“我本与他约定好了过些时日在杭州见面有些极为重要的事情我若去了长安时间上实在赶不及啊。” 白宗平听到袁行健竟与他有所约定不由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正要问却听6蔓早已问了出来:“你如何与他相识?又有什么约定?可否说的再细些么?” 林剑澜却知现下并不方便将来龙去脉跟他们说清楚道:“蔓姐姐白大哥并不是我想瞒你们可是的确不能说以后若有机会自会全情奉告只是我既然已经和袁大哥约好就要守信长安那边唉我实在是分身乏术。” 6蔓道:“这有何难不外乎我们替你跑一趟。” 林剑澜心中一喜道:“真的么?可是太过麻烦你和白大哥。” 白宗平却闷闷不乐道:“又要去长安?小师妹你可别擅自决定出了事情师父舍不得说你只责备我一人。” 6蔓道:“花王盛会在即你不想去瞧瞧么?” 白宗平道:“我倒是想去没有花王帖也没用。” 6蔓嘟嘴道:“所以我说可以提前过去碰碰运气嘛。” 林剑澜听他二人所言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未曾听说过?‘花王盛会’可是赏花的么?” 6蔓笑道:“我虽是个女孩儿家好歹也是江湖儿女哪会为了看花花草草就跑一趟?这‘花王盛会’据说是十几年前开始每三年一次不但名动士林就是江湖中人也颇为看重据说去过的都是获益匪浅所以我才想去长长见识。只是请帖千金难求别说是我们就是我爹娘也不曾去过既是要替你跑腿儿顺便去碰碰运气能否弄到一份。若是弟弟这边的事情忙完了倒可以前去长安看看。” 林剑澜心中担忧林龙青安危对这个什么“花王盛会”反倒并不感兴趣笑着敷衍道:“嗯既然如此多谢蔓姐姐和白大哥了我这边能脱开身便到长安去找你们。” 6蔓道:“又被我打了岔你只说一位丐帮的朋友到底是哪位还没告诉我们呢!” 林剑澜一拍额头道:“我脑袋只觉的乱糟糟的竟忘了告诉你们不知你们认不认识他姓唐名子慕。” 6蔓道:“听说过丐帮本来只设四位长老可是他却成了第五位又传闻他不通武功可是真的么?” 林剑澜道:“我与他打过些交道不会武功倒是真的。” 6蔓喜道:“不管怎么说既然是丐帮的长老或许有花王帖呢!二师哥你还怪我擅自决定去长安么?若是此次能去见识一下你谢我都来不及呢!” 白宗平一直阴沉着的脸也露出一丝喜色却仍是重重叹气道:“总归说不过你只是你这次千万别再惹御寇司的人啦!” 林剑澜见他二人肯替自己跑一趟长安心中甚是感激看6蔓手中一直握着自己刚才倒的茶水未曾喝过想起初见6蔓那晚6蔓纤手亲自煮的兰桂茶或许是美人在旁更显芬芳。虽然杭州的龙井也是茶中的上品与那晚相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急忙收了心神上去接了过来重新续了水恭敬奉上道:“这茶叶自然比不上蔓姐姐家乡的兰桂茶聊以表我对你们二位的歉疚和感激之心。” 第四十七回 寅夜不速客 6蔓道:“你还和我们见外么?只是你在此处也不能闲着杭州是丐帮十道之一匡义帮总堂出了事若说丐帮那么多的眼线对你义父的下落丝毫不知倒也说不过去你最好先拜会一下此处的朱护法若他能帮忙打听也是事半功倍。请牢记” 林剑澜凝视着6蔓暗道:“这点我却没有想到只会干着急蔓姐姐确实要比我成熟稳重得多。”6蔓反倒给他看的不好意思一般嗔道:“弟弟赔礼太没诚心找我们帮忙也不好好招待一番我可是又气又饿的跑回来的!” 林剑澜急忙道:“是我该死这顿饭便由我做东要二位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劝当既是接风又是饯行吧!” 三人出得门去天色却已不早了虽然林剑澜以前在杭州居住过颇长时间却由于受着管制不能随便出帮对市面上的饭馆酒肆并不太了解反倒还是6蔓打听到了一处较为清雅知名的所在有6蔓在中间娇声劝慰白宗平虽对林剑澜偶有讥讽面上却也还算过得去。 吃的尽兴而归林剑澜方在十字街口与6蔓、白宗平二人告辞见二人身影杳杳而去依稀还能闻得6蔓或嗔或笑的语声直至一丝凉风拂面吹过方才将他心中的不舍之意吹散了几分缓步向投宿之处走去刚进客堂便见那店主迎上来道:“客官可是住在地字二号房么?” 林剑澜点了点头却见那店主脸色瞬时恭谨起来道:“有人替客官换了房间请跟小的来。”说罢矮身上了楼林剑澜极为纳闷心中又有些怒意暗道:“这店主也太不懂得规矩怎能随便将客人的房间调换?” 那店主走到一间房前推开房门侧身立在门边林剑澜在开门之前便觉屋内燃着灯光此刻房门打开里面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跳跃的烛光下一个全身素衣的女孩儿趴在桌上竟似已经睡着金环束起的长直垂下来或许在这昏黄的灯下脸色才能显出一丝暖色薄薄的嘴唇微抿着眉心略略皱。 林剑澜心中虽然极为吃惊可见了此景却还是忍不住哀叹与难过暗道:“睡梦之中她才不会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然而却仍是皱着眉头难道她这些年来从来都是这么多忧虑么?”想到此又觉殷殷与自己的遭遇有些类似同样都是失去了父亲只是自己的性格似乎懦弱许多便这样接受了父亲以前曾经做下那般令人不耻的事情强忍着不再追寻他的下落。而殷殷则不同仍不肯承认如此消瘦的身躯还一直寻求着答案。 “那场当堂的对质之后自己不是也一度对曹书剑做了朝廷的鹰犬十分愤恨么?而今自己又帮助谢仲举和袁大哥劝散太湖的义军又怎么说?啸聚太湖的武林中人哪一个不是痛恨朝廷想大干一场的?他们若是知道了恐怕也会骂我、恨我吧?”林剑澜只默默站在门口心绪复杂之至又见那桌子上摆了些许名贵的外用伤药不禁轻声道:“殷殷。” 曹殷殷却并未醒来林剑澜只觉眼前人影一晃立在门外正是匡义帮现在的副帮主秦天雄原来一直在屋中护卫曹殷殷此刻出得门来并不说话只悄悄将门掩上才轻声道:“每日处理帮中事务对她来说太过疲倦若是林公子不介意便让帮主在此小憩片刻。” 林剑澜明知那门已经关上却仍是看了一眼回过头来道:“秦副帮主与曹帮主亲来此处有什么贵干么?”竟是刚才那一番心内的风起云涌俱都收敛不流露一丝一毫。 秦天雄道:“白日林公子被万夫人刺伤又与帮主交手未及处理帮主心中放心不下让我找了一些伤药前来拜访只是未曾想到林公子这般时候还在外面。” 林剑澜道:“多谢二位挂心在下伤口已无大碍这份情义心领了这伤药还请拿回天色已晚曹帮主在此多有不便还请回吧。”话音刚落门却已经打开曹殷殷站在屋内显是被二人吵醒脸上尤带倦意却并未对林剑澜这番冷冰冰的话显出什么不快径直向秦天雄道:“秦副帮主我要与林公子单独谈谈烦劳你在门外稍待片刻。”口气端的是不容秦天雄反驳也并不问林剑澜同意与否径直又向屋内走去。 林剑澜回头看了秦天雄一眼见他此刻镇定的脸上方露出些许不安与担忧心中不知他们二人到底有什么事情疑惑着迈步进屋见曹殷殷已端坐桌边只得回身将门掩好想了想又轻轻向外推开留了一条细缝才大步走了进来也是坐在桌边等着曹殷殷话。 等了许久曹殷殷并不言语林剑澜却有些坐不住了刚要说话曹殷殷道:“林公子今日对决之时你体内本来阴阳均衡的内力忽的阳气大涨为此你心内还颇有顾忌可是么?” 林剑澜讶异道:“不错比武之后那阳气又渐渐平复。” 曹殷殷道:“林公子无需担心若练得这身内力不能遇阴而阳遇阳而阴还算得上什么调和功夫?四肢百骸能触觉感知外境进而自调节林公子应该高兴才对你这内家心法已离练成只差一步之遥了。” 林剑澜深知武道之中一步之遥说起来容易却是极为艰难最后一重天比前面所有的累加在一起都要耗费心力还极具危险稍微不慎这一步便错落至万丈深渊点头道:“多谢曹帮主指教。” 曹殷殷道:“何必言谢林公子天赋过人静得下心时略一思索回顾便可有所心得是我多言了。” 林剑澜见她面色稍有和缓心存一线希望道:“曹帮主你舅父之事……你终究还是不能挽开一面么?” 曹殷殷道:“林公子你我立场不同所看所想自然也不同。” 林剑澜道:“但事实总归是事实青叔也说过曹总管曾当面劝他为朝廷做事。” 曹殷殷接道:“他说的话你相信是因为他是你的义父若无这层关系你又如何判断他对江湖中人说的便是真话?” 林剑澜急道:“那黑衣队的父子不是也可以作证么?况且那封书信的确是诬赖……” 曹殷殷冷笑一声道:“这更是可笑我并不觉得黑衣队说的是假话只是若是我父亲也是被骗反而身受其害呢?那封书信若真的是林龙青的罪证呢?林公子莫要把自己当局内人好好思索一番这场闹剧过去我爹爹身败名裂惨死帮中林龙青则重回匡义帮洗刷污名又除去了有威胁的对手反而是他受益最大。” 林剑澜被她说的目瞪口呆却不知该怎样反驳再这样争辩下去恐怕要争吵起来曹殷殷又道:“林公子其实说起来你无需牵扯到我们家这团乱糟糟的恩怨之中抽身而退少管闲事岂不是好?” 林剑澜道:“青叔对我有救命的恩情我不能不管。” 曹殷殷叹道:“言尽于此其实我们两个应该也都明白没法说服对方再谈此事也是无益我也知道林公子短期内为着打探林龙青下落暂时不会离开杭州我能做到的便是不会派人尾随于你来获知林龙青的下落。” 林剑澜苦笑了一下道:“能得你这句话真是再感激不过了。” 二人重又变的沉默起来林剑澜偷偷抬眼瞥去见她衣衫似乎与白日不同但仍是重孝打扮神色清冷曹殷殷却忽的也转过头来望向林剑澜林剑澜慌乱躲开眼神道:“你为何穿了一身重孝?” 曹殷殷想不到他有此一问怔了一下道:“我祖父去世了。” 林剑澜“哦”了一声暗道:“当日唐岩曾说过殷殷自从和姑姑回了玉剑门很受她爷爷的喜爱和器重只是竟然她祖父也去世了打击实在不小。”想到此不由暗自替她难过却听曹殷殷起身道:“林公子撇开其他不谈我对你本没有什么仇恨反而总有歉疚之情不知林公子是否怪过我和我娘。” 林剑澜愕然抬头见曹殷殷两道询问的目光望向自己眼神清亮不由摇了摇头曹殷殷道:“我这就告辞了若林公子并不计较或许还会常来拜访万姑娘的事情我从小略有耳闻已经吩咐了手下去往长安一带知会附近的堂主差人打探希望她一切无恙。”说罢向门口走去。 林剑澜想不到她还将万秀的事情挂在心上慌忙站起送了几步道:“殷殷……我、我很感激你如此在心。” 曹殷殷见那门并未关好愣了一下将门打开回头道:“你不必谢我我内心深处并不想管那位你担心之至的万姑娘。秦副帮主我们走吧。”说完竟自下楼而去只留下林剑澜一人在门外呆立半晌不知她二人为何来此回头进屋见桌上一堆伤药若是是特意来送这些东西也并不需要帮主与副帮主亲自来此与曹殷殷的短暂相谈也并未涉及什么要紧的事情那曹殷殷说的最后一句话更是让林剑澜一颗心怦然乱跳不知她所言何意。 正疑惑间却见那长剑下面压着一封书简样的物事林剑澜凑近烛光看去见包装十分精美雅致面上则写着“林剑澜台启”的字样急忙将信瓤抽了出来却是一张请柬面皮摩莎在手中沙沙的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下脚一朵怒放的牡丹翻开见里侧写道:“暮春将去初夏风晴邀君半月之后于洛阳一游赏花访丽谈武论道岂不快哉?”再细细看下去落款则是“花王府素心客”林剑澜暗道:“这素心客似乎就是帖邀约之人花王府又是什么地方?呀等等刚才蔓姐姐说过‘花王盛会’难道说的就是这个么?” 林剑澜又将这请帖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了一番越确定这便是6蔓所提的千金难求的请柬然而为何送至自己的住处况且这本是临时投宿的地方竟能丝毫不差实在匪夷所思。自己又并无什么名望对这所谓的“花王盛会”也没有什么兴趣反而轻易得到请帖只觉得诡异莫名却是想的一头雾水也破解不开只得重新将这请帖装好便倒了些热水清洗了一下伤口。 那伤痕并不很深但是并未及时包扎和衣衫粘在一处撕开时疼的林剑澜龇牙咧嘴叫苦不迭反倒清醒了些边涂抹伤药边心中暗道:“蔓姐姐他们去了长安却不知这次的‘花王盛会’是在洛阳恐怕还要多费周折也罢若是这边袁大哥从太湖回来我便去一次洛阳吧把请帖赠与他们也算还一次恩情。” 心中事情太多天不亮林剑澜便起身收拾了一下曹殷殷送的伤药果然有效竟已好了许多在屋内静静调息了一会儿方下了楼见店主早已在柜台算帐见林剑澜下楼急忙走了出来道:“客官用些什么早点么?” 林剑澜道:“不必了还要烦劳店主一件事情将我的房子换回原来那间我可住不起那么贵的客房。” 店主笑道:“这本就是帮上的产业林公子既然是副帮主安排来的贵客自然要住最好的至于房钱更是无从谈起小的哪敢收您的?” 林剑澜暗道:“原来随便一挑竟是匡义帮门下的产业青叔不在我也不能多做花销若是省了这笔钱倒也不错。”便不再强求点了点头出门而去又不知朱丞鸿是否还会记恨当日闯阵夺铃的事情虽然空手不好然而拜访丐帮的护法似乎提着礼物反有施舍之意也不成体统在门外犹豫再三才向丐帮分舵奔去。 第四十八回 闲坐闻故缘 到了地头却见丐帮弟子甚少加起来似乎还没有当日拦截他与雷阚前往长安的弟子多。 林剑澜心中纳闷缓步走了上去四周打量了一下方找到一个手执五铃长棍的弟子已经是这些人中等级最高的弟子了上去一抱拳道:“这位大哥不知朱护法可在么?” 那弟子正要回礼答话见了林剑澜面容端详了一阵忽的吃惊起来面有戒备之色道:“你不是匡义帮的林剑澜么?来此作甚?” 林剑澜想了想便知道这弟子恐怕也参加了那日清晨的打斗因此认得自己心中暗道了一声“大王好见小鬼难缠”便躬身道:“当日得罪请这位大哥莫要怪罪今日拜见朱护法一来赔罪二来有要事求朱护法帮忙。” 那弟子仍是不减警戒之色周围也有些弟子逐渐围上那弟子道:“朱护法不在请你改日再来。” 林剑澜听了顿时心中有气强忍着道:“莫非大哥还在怪当日之事么?我就是前来赔礼的烦请给朱护法通传一声。” 那弟子道:“我说不在就是不在你听不懂么?” 林剑澜怒道:“在下并无恶意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求朱护法帮忙见不见由他说了算岂能由你胡乱阻拦?再不让开休怪我得罪了!” 那弟子也十分烈性将长棍当胸一拦顿时出一阵脆响道:“我那日见过你的功夫我们恐怕加一起也不是你的对手朱护法和师兄们走的时候将这分堂交与我守护你若想在此捣乱我便是拼着一条命也要拦着你!” 他这么一说林剑澜反倒愕然道:“莫非朱护法真的不在么?” 那弟子气乎乎道:“哪个骗你?” 林剑澜急道:“朱护法去了哪里?” 那弟子道:“他去了……”忽的退了一步警觉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林剑澜无奈道:“那请问他何时回来?” 那弟子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林剑澜见他不肯再透露丝毫信息而身后若干低级弟子越聚越多看着自己如同看怪物一般后面还有人窃窃私语苦笑道:“既然如此我在这里等他回来便是。”说罢转身走至分舵对面的一颗老树之下盘膝而坐此时太阳初上阳光耀眼那老树早已枯死只剩如同手爪般的枯枝老藤哪里遮得住什么日光片刻林剑澜已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晒的有些难受而身下地气则寒冷之至直透而上。片刻体内的内力竟自行运行起来林剑澜心中暗道:“殷殷说的果然不错。”便只闭目缓缓引导渐渐上下一般冷暖适宜之至如入物我两忘之境。 再睁开眼时见老大的太阳当空而照树影已偏斜了不少林剑澜心中焦急之至更加上肚子饿的难受想去吃饭又恐怕这时朱丞鸿回来错失机会只得起身活动了一下重又坐在地上。见那五铃弟子在原处看着自己的目光仍是充满戒备林剑澜摇摇头重新闭眼打坐练功又是一个循行过去慢慢体内阳气渐炙方能维系身体不至于寒冷林剑澜再看过去大吃一惊那树影东斜天色竟已接近傍晚急忙站起却几乎一头栽倒急忙扶住旁边的枯树定了定心神向分舵的门口望去看那弟子也是一步未曾离过这一天眼睛竟似长在了林剑澜身上此刻见林剑澜起身有些摇摇欲坠方犹豫了一下奔过来。 林剑澜揉着额头道:“朱护法今天可能回来么?” 那弟子闷声道:“你别再等了朱护法不是从西街到东街那般近他去的地方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林剑澜听了这话又身形一晃几乎栽倒在地这一天竟是白白浪费只得苦笑了一声向那弟子拱了拱手黯然离开。 揉了揉肚子一天没吃东西早已饿的瘪林剑澜一到了闹市立刻便挑了一家饭店点了饭菜狼吞虎咽起来吃的太急几乎噎住忙又喝了一大口茶方才咽下却听堂上“啪”的一声脆响忙回头看去却是一个讲古的在这饭店摆了场子。 林剑澜倒是有多年不曾听过颇有兴趣的将椅子挪了方向对着那讲古的边吃边听听那人道:“各位客官今日讲的是‘谢巡抚三探黄村田霸王一朝丧命’。” 下面立刻便有人叫起好来那人不慌不忙饮了一口茶缓声道:“各位客官黄村这地方想必大伙儿都不陌生苏州向南不过数十里也算是苏杭之间必经之地好好的一块乡土却被一个人搅得乌烟瘴气各位你道这是何人?便是那乡里头一富户田六猪他怎么叫这个名字?这里有个说道他爹前面生了五个儿子都没养住生了他就取了个谐音是个‘留住’的意思。”下面顿时一阵哄笑。 那讲古的又道:“你想想啊就这么一根独苗苗还不得宝贝的要死要什么给什么养的当真是无法无天。俗话说为富不仁这田六猪自打娶了镇上税官的丫头又认了蔡家的官家做干爹便横行乡里欺男霸女哪家得罪了他基本就没有活路啦!” 林剑澜看了看四周见听客慢慢多了起来门口也站满了人心中暗道:“这讲古的说的倒也有趣且看他到底讲的什么。” “……那刘家呢也算是一个富裕人家知道这田家势大不好得罪平日便相处的十分小心逢年过节还备着厚礼去过门拜见田家呢也是偶有回礼。有的客官心里就说了这样两家和睦相处倒也不错伸手不打笑脸人那您可就错了要说这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田六猪那就是个翻脸不认人的角儿他之前不动手是因为刘家没什么让他想要的东西。这事情坏就坏在刘家的老太太过了世他家的长女回来奔丧这可就要了命了。” 那讲古的先生重又喝水润了润喉咙道:“那女子已经出嫁了五、六年夫家在别的地方离娘家颇远这些年一直没回来过因是老太太极为疼爱的长孙女这才带着孩子回来碰巧田六猪也假模假样的来吊孝嘿看这小妇人一身重孝标致之极顿时就动了旁的心思。” 林剑澜此刻已经吃饱听得不由一笑暗道接下来不外乎便是强抢民女遇到清官申雪冤枉大仇得报一类便向那小二招了招手让他重新续了茶水慢慢饮啜听到后来却是强忍着没笑出声来只趴在桌上已是暗笑的全身抖旁边的人俱都是听得义愤填膺看到林剑澜在这里面露古怪笑意颇为不满不免对他露出厌烦神色林剑澜挨到那讲古的把这段讲完方结了帐出去扶着一棵树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那讲古的说的不是别人却是谢仲举事情大体不差只是他从未见过谢仲举其人只是听人传言再加自己想象编造愣将谢仲举形容的“身高八尺浓眉大眼方正脸膛三绺浓髯不怒自威”又将苏文书说的如同周仓一般讲到二人说话时必要勒紧了嗓子粗声粗气因此林剑澜才觉忍俊不禁。 回头望去见人已散场两两三三走出还不时提起谢仲举之名面露向往之色林剑澜心中颇为谢仲举高兴暗道:“苏州一路上他为民除害之事竟已传到杭州的街头巷尾连讲古的都在说他的段子可见有多么的得民心再过不到半月便可大功告成也算是江南百姓之福吧。”又有些忧虑明明告知过谢仲举不可再行微服之事他却不听幸好有袁行健在旁否则当真是危险之至想到此处暗自下定决心道:“若他来了杭州我可断断不能让他再这样轻率。” 静心走回住处那店家早已又将屋内打扫了一遍茶壶还是烫着的可见刚泡过茶叶床铺也已经铺好林剑澜累了一日顿时扑到床上舒展了一下四肢。想到朱护法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不知多久才会回来不禁又焦躁起来暗道:“听那弟子讲恐怕是出了远门只是看杭州分舵弟子这般寥落打头的只是个五铃弟子难道其他的都跟着朱护法出去了?是什么事情这么要紧竟将分舵精锐要全部带去?” 林剑澜叹了口气翻过身来怔怔望着床顶丐帮之事自有丐帮的人去管只是现在还有好几天才能等到袁行健等人难道这些天就闲着么?似乎很多事情等着去做自己却毫无头绪。 忽听门外有声音传来听脚步声像是那店主的却听曹殷殷的声音道:“林公子可回来了么?”想是她落地极为轻微竟被那店主的走路声掩盖又听那店主道:“林公子一大早便出去了刚才一回来便进了屋没什么动静帮主稍待我叫叫。” 林剑澜躺在床上不知是该下床开门相迎还是怎样又觉见了面不知说些什么店主已在外面轻呼了若干声“林公子”到后面声音已渐渐大了起来林剑澜想了想直起身来正要应声听曹殷殷道:“想必林公子太过疲倦已经睡了莫要吵醒了他我改日再来小心伺候。” 听脚步声重又远去林剑澜心中五味陈杂原以为曹殷殷昨夜来访不过随便说说没想到她还真的再次前来这样如同云里雾里摸不清看不明的感受却是让人心空悬着极为难受。他呆呆的坐了片刻方拿起剑来将东西整齐码在床头走下楼去那店主见他忽的又神采奕奕的出来吃惊道:“林公子刚才……” 林剑澜道:“烦劳店主帮我找匹好马我要连夜出去。” 那店主想不到他对帮主还敢闭门不见一边乍舌一边点着头出去对着一个伙计交待了几句不到一柱香时辰那伙计便牵了马立在门口林剑澜道:“店主我的东西还放在房内若是房间能帮我留着最好若是不能就拜托你替我保管多谢!”说罢接过缰绳翻身上马那店主刚开口问了句“林公子何时回来”便见林剑澜已经“驾”了一声加鞭而去那马顺即已奔出丈远再过一会儿已经不见了踪影店主方回过神来连声道:“快去通知帮主!” 二日后的一个下午林剑澜已经到了扬州一座小小院落的门外见那门并没有锁不禁心里跳了一下轻轻将那门推开里面却是悄无声息。 这正是当日林龙青曾经暂居过的院子带着林剑澜离开匡义帮之前曾经来此稍作停留走时也并未将这处产业卖掉只是随便锁上是只有他和林剑澜才知道的一处住所。 林剑澜只觉口干舌燥心里狂跳不已将那房门推开也是虚掩显然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来过地面四周早已都是灰尘遍布只那桌上的茶壶茶盏看上去却没有什么灰尘林剑澜走了过去用手轻轻一拭手指还是干净的将那茶壶盖子打开里面竟还有半壶茶水林剑澜再不犹豫疾步向里面奔去却是脸色倏的变的煞白嘴唇抖动着呆立在原处。 那地上散乱着无数布带上面血迹斑斑显是包扎过伤口换下来的桌上仍摆放着几瓶伤药药粉零星洒落颜色暗黄是极为强效的止血药剂林剑澜慢慢走近前去轻轻拾起一条上面的血迹并未干透还有些潮意他的手慢慢握紧头已低垂平生第一次这样悔恨悔恨为何没有及时赶来这里而错失了林龙青的踪迹。 门外忽的吹起的阵风将门吹的摇摆不已那地上的布带随风卷缠在一处却无法飘的更远被风推至墙角轻轻的颤抖林剑澜目光跟着那团血布却见白色的一角信封静躺在那处。 捡起来却是极为熟悉的字体信封的样子也似曾相识很是雅致上面写着“林龙青台启”的字样摩莎了一下略有些银粉沾在手上。 林剑澜轻轻将那信封揣在怀中走出门去抬眼向西方望去夕阳将坠映得院墙一片金色。 《谢谢支持卷二完》 第一回 黄沙漫卷离人道 那女子勒住马头冷声道:“我长了这么大虽然见过的人不多很多事情心里却清楚明白的很。我那没见过几面的祖父后来对我那么好是因为想让我重振他玉剑门的威名我的伯父偌大年纪肯对我这个丫头低声下气因为他想让他那天赋一般的儿子做玉剑门的门主生怕我抢了去。我的师傅对我自然是好的教我武功还为我特别研究了一套剑法可是这是因为她自己没有练成到六雪玄功的第六层与其说是让我替她实现这个愿望还不如说让我实验这心法到底能不能练到极至。” 这语声中隐隐透出一股哀伤凄冷之意她目光茫然看着远处夕阳下的巍峨城墙接着道:“我娘她对我好只是想让我替她报仇。” 说到此处她侧身回眸原是极为哀怜的目光瞬间转换变得讥诮起来道:“林公子你总说林龙青对你如何如何的好我却不信他没有为着什么。你在杭州时数日愿意助我练功这一路上对我也是极为照顾体贴又是为着什么?”见对面马上的男子怔怔呆立目光有说不出的同情和怜惜之意心中一动却还是自顾自答道:“是了你是想让我莫要再为难林龙青。可是只有这点我却做不到。” 傍晚风大将她长吹的拂动不已衣袂迎风的一边也被风吹的紧紧贴服在身上显露出她身材极为瘦小单薄细小的肩膀仿佛一捏便会碎了一般林剑澜见她在马上傲然挺立如同一支寒梅刚刚升起的一些懊恼与愠怒又复平息道:“我并不为着什么几日相陪你也应该知道我如今并不需要你留什么情面才能保护青叔你要报仇我要报恩虽是紧紧联系但这些与我对你好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只是望你莫要如此自苦而已。” 曹殷殷轻轻一颤咬了咬嘴唇又听林剑澜道:“那年在长江船上见你在船尾偷偷哭泣我却不敢上去劝慰因为怕你恨青叔也捎带恼了我。几年来你我见面不多你从未正眼瞧过我也不曾和我说过什么话但不管怎样也不能任你走火入魔浑身如堕冰川那样置之不理。” 说到船上之事曹殷殷眼睛微微睁大脸上的神情十分不自在半晌将脸偏过去道:“练武本来就有这等险境你我都应该是见惯了的你让店家去喊秦副帮主过来也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已经算是尽了心意又何必亲自动手替我解厄?” 林剑澜哑然良久方吞吞吐吐道:“你若不是因为等我无聊在房内练功我怎么会……” 说到此处却是一阵狂风卷着风沙袭来满眼黄烟滚滚路上的行人俱都急忙以袖遮面躲避风沙二人立在马上风尘中曹殷殷一袭白衣却仍是十分清亮林剑澜听她轻轻喟叹了一声低语了什么却是无论如何也听不清楚。 片刻那风沙渐渐过去曹殷殷重又回复的波平浪静道:“洛阳就在前面我们还是快些进城吧。” 林剑澜踌躇了一下道:“我便不去了还要立刻赶往长安距离花王盛会之期还有些时日我到时应可按时返回。” 曹殷殷冷冷道:“是南海派的那位姑娘在长安相待么?难怪你如此急切。” 林剑澜道:“你现在是一帮之主那请帖从未看在眼里太湖盛会在即我不知你为何反而要来洛阳但花王帖却是旁人不可求的她既帮了我我不能让她在长安空等也算是还一份人情。” 曹殷殷道:“你还你的人情我本也无意干涉于你。”说罢已经催马向前方的城门奔去林剑澜苦笑了一声明知洛阳城内匡义帮必定早有人接应帮主但距离城中仅几步之遥将曹殷殷自己丢在城外也并不妥当只得重又策马奔上。 临近帝都长安的洛阳自是热闹非常洛阳爱花风气甚重此时恰是花开时节街道两边的大小店铺门前和店里均摆设牡丹取“花开富贵”之意。 二人入了洛阳却来不及观赏景色连问了几个客栈俱已客满而接应之人迟迟未到曹殷殷脸上渐露不悦之色面如寒霜林剑澜也是心急如焚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却听旁边有人道:“这盆也很好啊。”语声娇媚动听林剑澜急忙向那边奔去挤开人群见一个女子正巧回过头来手中还抱着一盆怒放的黄色牡丹娇艳欲滴然而与这女子的脸庞相比却又有些逊色那女子面上一喜绽露出满脸笑意轻轻将花盆重又放置架上举手投足俱是曼妙多姿再回头道:“弟弟。” 6蔓正待上前却见林剑澜身后站着当日匡义帮门口的那位冷如霜雪的女孩儿便又止了步林剑澜回头看去不知何时曹殷殷身后已经站了二人想必便是此处分堂的头目其中一人躬身在曹殷殷耳边低语了几句曹殷殷面色变了变道:“林公子多谢你一路照拂就在此别过若有空闲前来洛阳分堂我定让人好好答谢。”说罢转身随着那二人疾步而去。 林剑澜望着曹殷殷身影顺即便在这重重人群中消失不由有些惆怅片刻方觉6蔓还在身边转过身来道:“蔓姐姐你怎么会在洛阳?我还要到长安找你们呢!” 6蔓道:“弟弟不要心急现在是洛阳花好时节行人看官都特别多你恐怕还没有定到客栈吧?不如去至我处先歇息片刻容我慢慢将给你听。” 林剑澜见街边人群拥挤还有不少自命风流的少年围着6蔓打转知道不是讲话之所只得点了点头跟着6蔓挤出人群走过几条巷子方到了一处客栈。那客栈里面客人极多6蔓进去并不理会小二询问径直上了楼睁着一双水波流转的大眼四处打量片刻便面露笑容向着一处奔去却是一个雅间珠帘低垂6蔓刚拨开珠帘便听里面白宗平道:“怎么才回来?那店主催了几次他生意好盼不得一时我走了给他挪地方!” 白宗平一抬眼见了林剑澜一愣见他抱拳也是含糊的还了礼又复坐下道:“我还没有点菜师妹若是饿的话我便叫小二进来。” 林剑澜哪有心思用饭可开口不道声辛苦反而连声催问也不好只站在窗边向下看却是什么都没瞧在眼中6蔓见状走到林剑澜身边道:“弟弟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其实我拉你来这里也并没有太多的话要说这趟长安之行恐怕是白来了。” 林剑澜愕然回头6蔓并不瞧他只遥遥望着外面道:“我们去了丐帮唐长老却不在帮中问其他人也并不清楚他的下落只是说他原本就与其他长老不同可能因为来丐帮之前还有自己的家室产业之类常常一连几日都不在帮中即便是年老帮主在的时候也并不干涉他。” 林剑澜呆立了一会儿心中想起唐子慕自己说父母双亡又不曾娶妻生子又捐了全部的身家跟着年老帮主但是雷阚那件事他不动声色便安排了一处极隐秘的宅院就连狄相之子居然也有交道当真是身份不明行踪诡异只得喃喃道:“是么?这也难怪。” 林剑澜从扬州回到杭州当日那店主便迎了上来说曹殷殷常来此等候林剑澜在门外徘徊良久方开了门却是吓了一跳见她萎在床角身上围着厚厚的几层垫子褥子牙关紧咬面上竟似敷上一层严霜一般屋内也是寒气缭绕晚春的天气如同寒冬腊月知她必定是内功出了岔子。想也未想便将双手抵在曹殷殷后心一个劲儿的催动体内阳炎之气虽不明就里但大体法子还算不错总算起了效用。略一深探后才知道曹殷殷所练的心法极为艰难练功之时这寒气放出一成自身却要承担其他四成冲过这劫难方有大成心中对她练这心法既是不解又是恼怒然而大多却是怜惜她为了父亲的仇怨如此自苦。 自那日起林剑澜便再也放不下曹殷殷的这身内力几经说服又与秦天雄婉言谈了几次曹殷殷方才答应以后每日修习内功之时都让林剑澜在旁守护偶遇关窍得林剑澜助力也是事半功倍。 其间林剑澜陪同谢仲举在杭州盘桓了数日幸而没出什么事情袁行健去往太湖安置事宜没过几日便又赶回杭州却是带回来极巧的消息匡义帮自曹殷殷接任帮主以来便停了对太湖义军的供给无须散布什么假消息太湖此时已经是人心浮动。林剑澜每日与曹殷殷相见几次都是忍不住要询问她为何停了对太湖的资助却每次都生生将这话重新吞到肚中。 如此数日林剑澜已经等不及6蔓他们的讯息袁行健与谢仲举一走杭州之约已了匡义帮虽然不再支援太湖到现在却都是太湖义军得益最多的一处“东家”太湖盛会在即曹殷殷不会不去想到此林剑澜也无意久留便匆匆与曹殷殷告别。 只是万没想到却是曹殷殷也是从袖中拿出一张请柬最后反而是林剑澜与曹殷殷一路同行前往洛阳。他心中把这素心客暗自骂了几万遍:“都说这请柬千金难求怎么单单我就见了三次?”本是想去碰碰运气看林龙青是否也会应邀而至此刻曹殷殷竟也要去他反而在心中暗自祷告林龙青千万莫要去了。 6蔓回身绕到帘子前将珠帘朝两旁分开搭在旁边的挂钩上并不理会外面众多人惊艳赞叹的目光只是叹了口气道:“挡了这帘子着实憋闷。”方回过头来重新坐下蛾眉轻蹙见林剑澜只在窗边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刚想对他开口说话又将樱唇紧紧抿上低垂下了头。 林剑澜凭窗而立看远处红霞漫天亭台楼阁在烟雾缭绕中透着一股昏黄城市如同云里雾里一般偶有一群暮鸟飞过迅即不见不知何处传来暮鼓之声沉重而有些哀伤。下面街道之上游人却仍是十分拥挤大多仿佛也被这满城花开鼓舞了一般丝毫未被这晚春暮色感染反而面露喜气透着股蓬勃之气自己心中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提起兴致。 洛阳最终还是来了洛阳。 此刻林剑澜似乎对唐子慕说过的一事无成两鬓斑有了些领悟自己虽还未到了两鬓斑白的地步却也是空忙一场最后仍是毫无头绪又白白连累6蔓辛苦自己一听6蔓未见到唐子慕便显露的如此不悦又让她心中做何感想?想到此方强自打了精神回头坐在6蔓旁边刚将手伸入衣襟想将那请帖拿出却听外面一阵嘈杂之声。 此时客厅里面早已挤满了人有书生谈笑风生也有豪侠粗旷意气刚才那片嘈杂却是旁边座上几人出的那几人容貌俱都俊秀不凡看似书生打扮但又有些奢华低语了几句又是一阵大笑道:“易之兄这张嘴端的是不饶人!” 三人凝目向外看去却是中间一个黑衣书生肤色白皙相貌俊美如女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一笑道:“各位别急我还有呢!各位可知牡丹分为几品?”当中有人道:“绿牡丹甚难培植就是帝王家都难得想必应是极品另外像葛巾紫、姚黄虽逊一筹不过也应该是上品。”那皂衣书生道:“不然我却以为牡丹应按‘气’分!”旁边却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易之兄必定又有高论了!”又有人道:“什么高论恐怕是歪论吧?”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第二回 闲品牡丹艳色娇 那被人称为“易之兄”的书生道:“管他高论歪论各位既然有兴致听我乱评那我就先从最下品说起这最下品通常就放置于工商来往之地就像这客栈中摆放的牡丹翠叶蒙尘嫩蕊纳垢偏偏还要强做起三分颜色招揽富贵凭添了若许‘俗气’是最下品!次下品么就是置于那些酸儒腐秀才那种人案头的牡丹了!动辄被一干文人品头论足赏来玩去虽然借此沾染了些‘文气’不过不免又多了些优柔做作之气。请牢记” 说到此处旁边已经颇有些文人墨客一样的人面露不悦之色却并不开口争执反而斜瞥着那皂衣书生互相耳语眼中还透着不屑之意。 那皂衣书生并不理会接着道:“中品牡丹则是带有‘霸气’的牡丹饰于侠士豪客冠边襟角不论贵贱俱都是霸气凌人!”众人四周观瞧果然见那些江湖豪客所佩牡丹不论白的红的俱都是生生的带了一股‘霸气’旁若无人的怒放色妍夺目让人心中忍不住要叫一个好!众人听得连连点头那书生清咳一声接道:“上品则通常置于帝王明堂之上饰以黄金美玉不以颜色夺人而以天然的王者气概令观者气短其气是‘王气’!” 林剑澜听到此处心中奇道:“听他这么说‘王气’之牡丹还不是最好的牡丹难道世间还有什么人比帝王更尊贵么?” 众人所想都是一样故而面带诧异之色纷纷道:“易之兄这话说得差了想那帝王之气是何等尊贵之气难道还有在王者之上的人么?” 那书生却毫不在意众人反诘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道:“当然有了这极品之牡丹就是插于美人鬓边之牡丹常人说‘名花美人’我却以为错了应该是‘美人名花’岂不知这花也要靠美人之灵秀之气抬抬身价?在这世间恰恰是‘灵秀之气’最为难得那牡丹得簪美人鬓边得近美人香腮沾染了灵气岂不是幸而又幸?岂不是牡丹中的极品?”说罢放下酒杯竟斜瞥6蔓微微一笑。 林剑澜听了这番言论倒觉得这少年不以俗世言论为拘束放浪形骸大起结识之心。环顾四周这客厅中甚多杂人而唐风开放女客竟也不少俱是簪花出来游玩累了在此稍事休息内中也不乏美人鬓边的牡丹更是一个赛似一个的明艳夺目然而却怎样都不如6蔓鬓边所插的那一朵嫩黄牡丹。 6蔓总归脱不了女儿天性见到街上游玩的姑娘是插着各式各样的牡丹也是大起爱美之心在街边买了朵黄色牡丹插在鬓边身上一袭黄衫腮边两朵红云更显得娇羞动人那牡丹仿佛也有了灵性似的。 白宗平却甚是恼怒那书生无礼竟盯着6蔓不放回头看6蔓脸色也是又羞又恼心中暗自拿定主意只要6蔓作自己定然头一个找那书生算帐。请牢记 林剑澜正待为那书生所论叫一声好却看见6蔓脸色不善两只手按在剑上就要作悄悄扯了扯6蔓的袖子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书生眼光不错这里这么多美人果然还是蔓姐姐最好看!” 6蔓听了林剑澜这么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高兴松了剑笑道:“我失态了在江湖中行走被人指指点点还少了?况且也是夸奖我我若介意反而让人觉得我们江湖儿女太过扭捏作态、小家子气了!”白宗平却平白少了一次对6蔓大献殷勤的机会暗自忿怨这么得体献殷勤的好话自己却没抢着说出来一腔怒气也不知道向谁作只好闷头喝茶。 三人正沉默间却听那旁有人道:“单凭易之兄这番牡丹高论就有资格到牡丹花王府中去做客了!”又有人道:“不知那韦花王今年都请了什么人到他府上赏花?” 旁边桌上却有几个人茫然问道:“看各位言谈似乎颇为羡慕这位被邀做客的小兄弟那韦花王又是什么样的人?让各位如此看重?”其中一书生正待接下话来夸耀一番道:“几位怕不是外地来的?那韦花王……”却被那刚才论牡丹的书生一把拽住淡淡道:“韦素心不过是平常人不过喜好交游三道九流被他邀去做客也没甚么值得羡慕的。” 6蔓听到别人谈起花王盛会心神早已被吸引了过去只侧耳仔细倾听林剑澜手按在请帖之上暗道:“我正在疑惑那请帖上没有具体时间地点只落了个花王府叫人如何去与他赏花访丽、谈武论道莫非他们说的韦素心就是那请帖上的素心客么?”又听那皂衣书生言语之间却对众人尊称的“韦花王”直呼其名且有不屑之色心中纳罕一思忖提了桌上一壶茶笑吟吟的走至那桌边上为那书生将茶倒满道:“这位仁兄恕在下冒昧敢问那位‘韦花王’的邀宴是在何时?那花王府又在何处?” 那书生仍是淡淡的道:“明日便是了韦花王的排场甚大你明日若去只消在街上打听一下自有人给你指路。” 林剑澜微微恭身一谢回到自己座位上轻声道:“不知道他们所说的‘韦花王’是不是就是举行这花王盛会之人何不明日去花王府瞧瞧?” 6蔓道:“我也从未去过不知道是不是听那书生说韦花王喜好结交三教九流怕是不差吧?只是我们没有请柬恐怕要被拒之门外了。” 林剑澜一笑将请柬掏出在6蔓眼前一晃放在桌上道:“蔓姐姐看看千金难求的请帖可是这个么?” 6蔓瞪大了眼睛仔细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久方递给白宗平道:“二师兄看看这是不是花王贴?” 白宗平打开看了看又用手摩莎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应该就是这个了虽然样子没见过但若干次花王盛会邀约之词只是这么简短的几句数年来从未更换过。” 6蔓面露兴奋之色道:“弟弟怎么能弄到这请帖?” 林剑澜道:“这我可就糊涂了那日与你们告别回到客栈这请帖便已放在了屋内这素心客当真神通广大竟能知道我何时在何处落脚。这还在其次蔓姐姐再帮我看看这个。” 说罢林剑澜又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放在桌上6蔓凝神看去两张一模一样的信封摆在桌上只是上面收信之人不同抬头道:“莫非……” 林剑澜道:“我就是不知是否青叔也会来此。” 6蔓道:“如果你义父也来了这里岂不更好你也不用再到处打探他的下落。” 林剑澜叹了口气道:“这才是最烦心的事情蔓姐姐曾说这请帖千金难求可是我却在第三个人那里又看到了一张。” 6蔓此时方吃惊了起来道:“这……我说的并不是虚言。” 林剑澜道:“我没有质疑蔓姐姐的意思第三张请帖我便是在现在的匡义帮主那处看到的真不知道若是二人在花王盛会相见会演变成什么局面。” 6蔓沉吟道:“这点弟弟倒无需担心办得了如此盛会这素心客其人必然是镇得住场面的人况且匡义帮刚刚易主她不会这般轻率当着其他各应邀之人的面砸花王会的场子。让我不解的是以我以前所见所闻一个匡义帮即便再大竟能收到三张请帖实在是太过古怪。” 林剑澜“啊”了一声道:“蔓姐姐这么一说的确如此仿佛刻意将我们三人汇集于此一般真不知他有何用意。” 6蔓一笑道:“有什么用意明日不就知道了?在此担心也没有用还是吃好喝好睡好才是客房难定二师兄你和弟弟便将就一晚吧。” 白宗平虽然心中不乐但若拒绝恐怕6蔓闹起脾气拖着林剑澜到处去找落脚之处反而更为麻烦只得点了点头。 三人第二日起的甚早用过了早饭便来到大街上刚拉过一个店小二还没等问那小二便径直道:“三位可是要去牡丹花王府?沿着这条街一直向前走再向右转就是花王府的门楼了。”想必是一大早已经无数人向他问询道路。 林剑澜奇道:“这位小哥难道到了今日牡丹花王府是人人均可进去的?” 那小二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番笑道:“各位一定是外地的客人不知道牡丹花王府的惯例你们到了花王府的门楼那只是外宅。外宅中亭台楼阁奇花异草无一不有每年在牡丹花好时节都大开宅门遍请洛阳上至名媛雅士下至平头百姓来此赏花你们过了门楼里面恐怕已经是人山人海了!若要进内宅就不那么容易了别说是你们恐怕洛阳的权贵人家也得不到韦花王的一张请柬呢!” 三人不紧不慢的向那店小二所指方向走去果然转过街角人便越来越多远远望去一座高大的门楼伫立在街道远处在门楼后面竟是重重迭迭的一座豪宅! 三人心中急着赴约哪有心思观赏景色挤开人群快走了一阵子却见旁边的行人纷纷避往两边心中正自疑惑却听有人问道:“你们为何避开那三个人?”有人答道:“我还不是看你们都避开我才跟着避开的?”又有人摇头叹道:“你们别乱讲那女孩儿可了不得前面有人胳膊不小心碰到她被她将胳膊生生扭断啦!”又有人道:“方才就看她袖子动了动那边的小二眼睛就看不见了。” 6蔓轻声道:“不知是哪个这般毒辣!” 林剑澜刚要答话抬眼却见路的中央两个男子慢慢走来那两个男子中间护着一个少女白纱覆面周身一股冷冽之气。 林剑澜急忙迎了上去刚要叫“殷殷”看后面那两个男子神色凝重话到嘴边改口道:“曹帮主!”想必是刚才那人群之中煞是拥挤有人无意间冒犯了她便被她如此惩处只是手段也太过毒辣阴冷道:“曹帮主何必与那些不通武功的人较劲。” 曹殷殷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心中必定觉得我阴狠是么?这又与你有什么干系。”说罢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林剑澜碰了壁怔怔看着他们一行三人走远却听不远处又是一阵狂喜的呼声:“我又能看见了能看见了!”方才明白曹殷殷不知用了什么手法让那小二暂时无法视物原来竟是错怪了她心中颇为难过只得闷闷随着人群向前走去走了一会儿人渐渐少了起来景色不像先前那样堂皇只是随处点缀着几块顽石几蓬青草反而有些清爽。 正行间眼前又是一处院落院墙高耸看不见里面黑漆院门前两个衣着不俗的清客肃然而立曹殷殷三人也在门口其中一个清客见三人过来道:“各位朋友这里已是内宅若没有韦花王的请柬的话还请各位请回。” 林剑澜瞥了一眼曹殷殷道:“曹帮主比我们先到请曹帮主先进吧。”说罢与6蔓、白宗平远远走至一旁。那清客见他谦让也并不固执只微微一笑便走至另一人身边与他共同查验请柬。 林剑澜却忽觉身后一阵疾风不知何时一道身影奔至曹殷殷身边在她耳边低低密语几句曹殷殷却是毫不动容反而是旁边二人脸色大变四人商议了一下那护卫的二人才走到门边施礼交谈了几句又回身同曹殷殷离去。 林剑澜见他们离去脚步匆忙不知生了何事心中正暗自猜测是不是他们找到了青叔的下落却听清客道:“这位公子可以将请帖拿出一观么?” 林剑澜方回过神来当即拿出请柬双手奉上道:“可是这个?刚才那位曹帮主为何又匆忙离去了?” 第三回 回看落雪犹入梦 那二人见到请柬稍微翻看了一下道:“客人的去向我们一向不打听也不便透露。请牢记正是这个本来一份请帖除了正主之外只能再多带进一人不过6姑娘和白少侠均是南海李家一脉就一同进来吧。” 三人面面相觑进得门来心中俱都疑惑那二人竟能知道6蔓和白宗平的身份正寻思间却听那二人道:“韦花王的筵席到午间才开始各位可以先在院中随便走走。” 三人到此时仍然对这“韦花王”的身份不清不楚然而也无计可想只好安下心来在院中闲步幸而得进内宅之人并不多所以院中甚是清静与外宅中风格迥然不同路上偶有其他行人两两三三走过对着旁边的花草轻声随意指点抬眼望去远处楼阁一处高过一处近处翠色撩人更有各色不同花朵掩映其中整个府内都沉浸在一片浓香之中仿佛人间仙境。 与街市上不同府内牡丹并不是植在盆中反而是路边墙角山石后随处可见两旁路上则点缀着一路的小花每根枝条悬着若干花苞颜色各异看惯了花盘大朵大朵的牡丹再看这小花倒也有趣林剑澜不由蹲下用手随意拨了拨回头道:“蔓姐姐这是什么花?” 6蔓笑道:“你看它像什么?” 林剑澜见那花朵形如悬铃又如女孩儿用的荷包一般道:“有点像装针线的荷包。” 6蔓道:“那不就是了?这花就叫荷包也叫荷包牡丹但是花相可比牡丹差了十万八千里硬要在后面加上牡丹二字倒也可笑。” 林剑澜点了点头直起身来却忽的有一阵大风吹过随风过来一阵香气却与院中这些牡丹的香气似乎不太一样6蔓不及闭眼被风沙迷了眼睛再睁开时却不见了林剑澜四周环顾了一下急道:“他哪里去了?” 白宗平指着旁边一条并不显著的小径道:“他脸色奇怪的很他……他不知为何跑到那边去了。” 6蔓向那所指之处望去那小径并未铺垫石板两旁青草遮掩仔细看才能看出上面的青草有着积累的行走过的痕迹无暇细想立刻循着那小径疾步走去一个角门从密林中现了出来门板轻轻晃动上面的门锁已经断裂茬口崭新显然是刚被扭断6蔓急忙走了进去。 那院落中既无假山也无花草一个平平的空地中间一个小屋房檐上垂下金色的茅草窗子外面干干净净的糊着窗纸。又一阵风吹过雪片般的花瓣纷纷飘扬6蔓顺着林剑澜目光看去却是一棵大梨树满树白华萧萧而下如同落雪。 林剑澜便立在那白色的花雨中神情迷茫仰头而视又回头看了看那小屋一霎时只觉得自己身在梦中。 林剑澜心中震惊到了极点凝神看去竟和他生活了十数年的那所北方小院惊人的相似!仔细看去那梨树也并非本地所长竟像是从北方移植的小院的窗纸也是糊在外面屋檐下还挂了一串玉米四周则是粗制的栅栏上面牵牛花绿蔓缠绕竞相开放。触目所及小院中无一处不刻意模仿北方的住所就连水井摆放的位置都是丝毫不差。院中地面甚是清洁还残留着扫帚的划痕显见是经常有人打扫只是那小屋内十分静寂院中的井盖也是用铁链锁住盖紧看来许久未用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6蔓和白宗平看他神情古怪又哪里知道以前的种种前情?所以也是呆呆立在那里并不开口。 忽而人声渐进却是一群清客赶至院门外神情恼怒之至却不进来只是向内对三人喊道:“各位远来是客我家韦花王好心请各位前来各位为什么擅创府中禁地?” 三人一惊林剑澜此刻也惊醒过来心道:“此次确是我无理扭开锁头闯进来却不知那二人为何把这普通小院口口声声叫做‘禁地’?”此时间却哪容得他细想只得喊道:“实在对不住我只是一是好奇实无恶意若是冒犯了韦花王我们愿意当面赔罪。” 说罢三人走出院来却马上被众人纷纷围住一个面白无须的清客道:“各位既已进了禁地我们只好得罪了各位最好不要擅动等韦花王前来落。” 6蔓却听得好气又好笑道:“既然是客哪有客人不小心看了什么地方就要等主人落的道理!?况且院门之上也没有写明‘禁地’二字我们无意之中进去给你们韦花王赔个礼就是!”说罢便抽身向前那清客却“唰”的抽出两柄长锏拦道:“我再劝各位一句不要擅动!” 三人本为见韦花王所来若在此等待必定也能见到韦花王一面而事到此时6蔓不由得火气上升心中想道:“哪有这样规矩大的主人家?” 白宗平暗道:“不过是护院的喽啰竟这般嚣张。”想到此已经起了动手之念面色阴沉道:“要动武么?恐怕各位想拦我们还欠些功夫!”说罢手上已是悄悄扣了一把太阴针。 那使双锏的清客一怒便要上前却一把被旁边一个长髯清客拽住道:“韦花王府第清净秦兄弟且莫要随意动武吵了其他贵客我们不好交差。”却转头对三人苦笑道:“各位还是听在下一句也算是各位给我们些个薄面不要让我们当差的为难。” 那秦姓清客却将双锏掷在地上冷笑道:“在这里当什么劳什子‘清客’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你这‘差’当的却真够有味的!也不怕丢尽了‘小罗成’的脸!”说罢竟怒冲冲离去。 6蔓心中却愕然道:“曾听我娘说过‘长髯罗成’和‘玉面秦琼’正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少年英雄二人结拜联袂行走江湖一个使枪一个使锏因此得此美誉。那时我年纪还太小不能亲眼见识他们的武功不过既然和本朝开国名将相比必然不差。听说十年前二人突然失去下落若说归隐并未告贴江湖也有人说二人不和而在西北决斗两败而亡看来竟是谣传了。没想到一代名侠竟然自甘埋没于这‘花王府’之内近十年还是‘当差的’身份看来其他的清客必定也是以前的江湖豪客了那韦花王到底是何来历竟能招揽这许多江湖中人?” 心思一转6蔓将白宗平的手紧紧拉住施礼笑道:“原来这位前辈就是人称‘长髯罗成’的罗威廷罗大侠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6蔓此话说的伶俐明面上听来是说久仰对方威名里面却藏着一代侠客竟然甘为下人的意思。 罗威廷被一个小姑娘笑脸抢白脸色一阵红白不定勉强笑道:“各位休再提当年今日罗某只是府中一名小小的清客而已。”说罢拾起双锏竟自追过去了。 林剑澜本不欲和他们动武只是此时心中急切难耐迫切想见到韦花王问他刚才那小院到底有何来历强自镇定道:“刚才不知为何一时懵懂竟然扭坏了门锁虽是无意但是毕竟是我们无理不如就在此等候那韦花王前来一来赔礼二来反而能更早见到他的真面目。” 6蔓知道他刚才那番举动必定有着什么前情见他刻意隐瞒心中不由一阵失落却仍是笑嘻嘻的看着周围还未撤去的几人道:“正是如此不如我们就在此等候。就是不知道那韦花王是什么样子的人可会见怪我们?” 林剑澜摇摇头道:“看那请帖措辞甚是大气豪迈‘赏花访丽谈武论道’‘武’且不论那‘道’可是人人领悟得了的?况且这内院中的布置于随意之中蕴涵大雅之道我倒觉得韦花王应是个达人必定不会过于为难我们。” 话音刚落却见刚才那小院中步出一人一袭素衫面目清癯微笑道:“没想到韦素心的知音竟是你这少年人!” 6蔓和白宗平一听来人自称“韦素心”忙凝神细看却见韦素心同一般中年人并无二样只是神情旷达双目炯炯有神嘴角漾着笑纹似乎总是笑着只是眉心有着抚平不去的皱痕又似乎有些忧虑难以言喻却让人一见便不由被深深吸引。 韦素心略一摆手那群清客便躬身退去对三人道:“府内人对各位贵客若有冒犯的地方在下先在此赔罪了。” 林剑澜呆了一下急忙躬身一拜道:“实在是我们无理竟然擅闯贵府禁地韦花王莫怪。” 韦素心却哈哈笑道:“什么禁地只是我喜好清净无事在这院中小屋内养神练气怕人打扰所以才不让人靠近!各位切莫介怀。” 6蔓却心生疑窦看林剑澜面色也是极为不自然只有白宗平还一副茫茫然的模样暗叹了一声问道:“原来这屋中只是韦花王一人居住?” 韦素心笑答道:“在下妻子早已亡故一直未曾续娶自是只有一人居住。不过俗务缠身也只是偶尔才能在此屋中得享片刻清闲。” 这话滴水不漏6蔓却仍是心存疑惑心中暗道:“既然他刚才在那小屋之中必然早已知道弟弟闯进院去却不直接出来阻拦喝止想必一直在暗中观看事态幸亏刚才没有贸然动武否则还不知会怎样。”正思忖间却有一人匆匆而至正是罗威廷却对三人视而不见径直对韦素心一鞠躬道:“韦花王时间到了。” 韦素心对三人呵呵笑道:“既是已经开筵不如我们一同前去!” 6蔓满腹疑虑看到林剑澜也是面色阴沉边走边在沉思些什么只有白宗平在韦素心身侧兴致勃勃边谈边走想到韦素心如此大的身份排场独独对自己三人如此亲近更是不计较刚才之过不由得一阵心悸不知此行是福是祸。 几人迤逦而行不多时便到了一处大的所在抬眼望去却是一个建在水面之上的大花厅早有不少人已经在里面就座。四周轻幔低垂随风舞动厅内香气缭绕乃是四周俱都摆放着怒放的大盆牡丹但是看那花盆便已是名贵不凡所植花株更是颜色迥异姿态翩翩比起院中的又要强上不知多少。 几人刚进了门便早有清客喊道:“韦花王到了!”众人纷纷起身向韦素心一拜跟在他后面的林剑澜几人心中却暗叫惭愧生生跟着韦素心受了众人之礼。 林剑澜抬眼四处寻觅却看见了那日在茶楼所见的书生身着一身浅蓝雪绸上面绣着若干盘桓飞鹤二人相视一笑目光便又转开。 这堂内并不像想象之中那样热闹邀请的客人不过是二三十之数林剑澜粗略扫了过去四周之人却都是十分陌生心中暗道:“规模这么小却名动士林江湖不知他每次所请的都是什么人物也不知青叔是否在其内唉这等景况下又无法盯着人细瞧。” 三人刚刚找了位置坐下马上有清客匆匆从外面进入在韦素心耳边低声耳语韦素心面上忽露惊喜之色随后又面露焦急皱眉思忖一会儿对那清客低声嘱咐数声方转头对众人道:“各位朋友想必早已等的焦急实不瞒各位在下到现在也是肚饿难忍啦!” 众人听他说话随意俱大生好感纷纷大笑韦素心稍顿一下向外抱拳道:“可是待会儿还有一位贵客要来烦请大家在少待片刻在下要先行前去迎接先给各位赔个罪了。” 众人均道:“等一会儿着实不算什么韦花王不必太谦!”林剑澜见韦素心匆匆离去心中疑道:“韦花王身份看来尊贵异常他说‘贵客’之时是抱拳而说显得对那人十分尊敬却不知是甚等样人?” 第四回 重遇故人心如潮 众人正等间看若干清秀小厮轻身而入在韦素心席位后面忙碌片刻竟搭好一个席位只是用一镂金屏风遮挡在前另有重重幔帐垂于两侧竟将那席位遮的密不透风。 众人正觉奇怪却见韦素心匆匆进了花厅反身躬身而迎大家向外了望见二鬟扶一女子姗然而来只是那女子黑纱垂面竟是一些儿也看不见面相如何。 那女子见韦素心躬迎在前稍一颔便进入那刚刚布置好的席位此时韦素心方才落座。此时众人心中均道:“不知那女子是何来历?” 韦素心清咳一声道:“各位朋友韦素心从十五年前开始每三年便遍邀世间人杰或文人雅士或江湖豪客或能工巧匠来此相会一则赏花一则可谈武论道精研所学十五年来韦某进益良多!此次也多蒙各位看得起老朽在此受韦某一谢!”说罢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下面有人道:“韦花王不必客气我是第二次承蒙花王邀约六年前我得花王相助宿愿已偿今次来不是有事相求只是献上一份薄礼表表我这老头子的感激之情!”说罢走出来竟是个老者手中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早有清客将那小盒接过递给韦素心。 韦素心笑道:“六年前承蒙王师傅训教受益颇多焉有不报之理?”说罢将盒置于台上打开却是一座木雕的花王府庭院里面一草一木均似有灵一般亭台楼阁无一处不像更不知有什么微妙的机关带动里面的流水流动不止有三、四小木人处于各处游走偶有两个相碰一起竟然互以拳法掌法对击! 旁边纷纷有人道:“这不是大幻掌么?想必另外几人相对必又是另套的武功啦!”众人均啧啧称奇惊叹那王姓老者机关之巧妙。 林剑澜三人也凑上去反复观看良久回到座位6蔓低声道:“这位老者便是‘天工王’了一双手端的是灵巧非常世间各样机关技巧无不了然于胸只是平常人就是千金求他做把木凳儿他也不看在眼中对这位韦花王竟如此恭谨。” 林剑澜点点头疑道:“那韦花王刚才言道是他受益良多为何那老者反要送此厚礼报答?” 旁边有人接口道:“你接到请帖竟不知韦花王的规矩么?每每他若觉所邀之人对其有所助益便会替那人完成一件心愿相报韦花王身份显赫权能通天就是想求他功名也不是难事咧!” 林剑澜暗道:“是了想必六年前韦花王遂了这位王师父的什么极难了的心愿他才作出如此巧夺天工的东西奉上。” 却听旁边一人冷冷道:“从来功名富贵只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就是清贫一世也强似这样的出人头地。” 林剑澜回头望去却正是那日在茶楼所见的俊俏书生。请牢记那书生所言甚是大声众人均回头张望想看看这个言语对韦花王颇有不屑的是甚等样人。待到看清了却又是个个面露讥诮的笑意有人冷声道:“我也不怕得罪你这话别人说得你却没什么资格讲。” 那书生顿时脸上一阵尴尬又红又白林剑澜听他刚才言论心中颇为赞同此刻不知为何旁人讥笑他没资格讲反而无法争辩。 韦素心早已听到那书生此话微微一笑正要答话却听背后幔帐掀开一角一小鬟冲他招手道:“韦素心我家主人有事相招。” 韦素心急忙整衣而进听里面低语数声林剑澜暗疑道:“那幔帐之后的女子不知是什么身份连身边的小丫头都直呼韦花王名讳!韦花王却似毫不在意神态谦恭真是奇怪!” 片刻韦素心从帐中出来神色如常道:“易之兄在洛阳颇有名声昨日老朽便听闻了易之兄的牡丹高论深以为然。帐后之人正好今日也簪了一朵牡丹有意请易之兄评论一番不知易之兄肯赏脸否?” 众人目光均集中在那书生身上那书生虽然看来对韦素心颇有微词但是韦素心言语十分客气竟不好推辞只好道:“我论牡丹也是一时兴起况且看来帐后的客人乃是女客焉能容我冒犯?” 韦素心笑道:“这位贵客并不拘于这些俗礼叫你论花当然有意结识你且放心。” 那书生已无退路只好站起身来先朝里鞠了一躬道声“得罪”方才进入。 众人凝神只听里面先是一阵静寂半晌方聊聊几声低语却听不清说的什么。正兀自猜测间幔帐一掀那书生已然走出韦素心笑问:“如何?”那书生却面色苍白只是摇头不语。 韦素心见那书生一扫傲气嘴角略略一扬似乎这结果早在他预料之中并不再追问。 众人见韦素心毫无追问之意反而不好多话纷纷重新落座。韦素心方又对一位形容枯槁的老者道:“邢先生那篇策论正是在下心中所想只是由邢先生写来竟是高出在下数倍里面许多未曾考虑周全的想法邢先生竟能先一步想到受益当真不浅以邢先生的才学穷三载精力著成此书赠我这样物事虽然不足以报答还望先生收下。”说罢一挥手便有人将一小小的锦囊双手奉上那邢先生面露不解之色拆开锦囊一观顿时面露狂喜之色乃至喜极而泣。 林剑澜不明所以又看了几次韦素心与宾客周旋心中方有些明白过来这宾客之中却是分的极清楚的约有半数是前一次或再早便受过邀约这次再次前来俱都是为了偿还这韦花王之厚恩虽然不知以前韦素心怎样施恩于他们从他们所献之物或是难得一见的稀世之珍或是穷注毕生精力研制之物机括、书著、杂学论述各自不等。 另有约一半人则是第一次前来有的听起来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角色却偏有韦素心所求之物虽然听不真切却见有的人连连点头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想必韦素心给出的条件十分让人动心有的则淡然摇头韦素心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强求。 三人初时觉得有趣后来却看的兴致全无6蔓虽然不知韦素心用意此刻却也懒得思索只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林剑澜却心中一直有事看着韦素心只是皱眉不语却见韦素心走到大厅一角方才注意到那厅柱旁边坐着一位头斑白的老者众人皆是面朝韦素心而坐那人却是一直向着水榭外面看不清体态容貌似乎刚才所生之事都与他无关一般没什么兴趣。 厅中众人见韦素心亲自过去又见他抱拳一揖道:“险些怠慢了贵客。”心中俱都暗自讶异:“看这人普普通通原来也不是寻常角色!”一时间原来自视甚高的竟觉得这小小厅中卧龙藏虎顿时都内敛起来。 那老者见韦素心十二分的客气也转过身来道:“韦花王何必如此客气想韦花王人中龙凤仅仅每三载布置此无遮大会遍邀各路人杰来此谈武论道就已经是了不得的功业就算是当时的我又何敢受花王一拜?况且现在落魄江湖反得邀约在下前来便是想亲自问问花王用意请尽管明言吧。” 韦素心“哈哈”一笑道:“果然快人快语!阁下以前叱咤风云却安心隐于江湖三年有余单这一点就让老朽佩服不已!至于后来也听说变生肘腋负人之托不得不重返江湖。”说罢竟向林剑澜瞟去。 林剑澜是从那人吐出第一个字时便疾身站起手中茶盏几乎落在地上急忙放在桌上却又不小心括倒那茶盏兀自在桌上转了个圈儿里面茶水早已洒的到处都是。 6蔓正待嗔怪见林剑澜如同泥塑一般只呆呆的注视那边角落虽然神色大变却能看出眼中透出狂喜之意不解的抬头向那边看过去不禁轻轻“呀”了一声捅了捅白宗平白宗平正自无聊抬眼看去顿时脸色一变道:“竟然是他?” 6蔓又看了看林剑澜脸上露出笃定笑意道:“若我猜的不错我们在扬州齐云楼见到的这位老前辈便是弟弟的义父匡义帮的帮主了。” 林剑澜早已不由自主的向那边走去即便碰到旁边落座之人也浑然不觉走至韦素心身后凝眸看去虽然那人并未露出真正的容貌眼神看起来却再熟悉不过只是更为沧桑轻声唤道:“青叔。”那语声略微颤隐含着几许担忧与急切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乔装改扮的老者正是林龙青他因对这场面并不太感兴趣一直背对着大厅暗想心事此刻望向韦素心身后见林剑澜面上又是担忧又是欣喜还有一股掩盖不了的长途奔波的倦意也是一愣愕然良久又瞧了韦素心一眼半晌方起身道:“澜儿竟也来了看来还要重谢韦花王给我父子二人提供了这重逢之机才是不知韦花王要我二人如何报答。” 6蔓与白宗平二人一直遥遥仔细倾听此刻见他们表情6蔓暗道:“弟弟一门心思就是想找到他的义父看看是否无恙他们在此巧得重逢应该分外高兴为何反而都是面色沉重林帮主虽然那样讲话但看来对韦花王并无什么真心感激之意。”正思忖间听韦素心笑道:“这不过是韦某的一个小心意不足挂齿何谈报答一说?” 林龙青也是一笑道:“那在下就谢过了话又说回来单从韦花王能将请帖准确无误送至我与澜儿手上便能看出韦花王并非寻常人在下也不知甚等样的回谢方能入阁下的法眼。” 韦素心摇摇头道:“阁下不必过谦。”说罢拍拍林剑澜肩膀道:“恕我直言这位少年人虽然心思灵动不逊于人但当日经脉天生有损非但无法修炼内功反而性命堪忧个中原因你也并不是很清楚曾研究各路内功心法和医书药典三年有余以阁下心智岂会毫无斩获?终被你略窥其中门径得出了一套修炼心法辅以丹药可以成只是这少年人对你来说意义非同一般有父子之情师徒之义。而此法太险不能在他身上试第一例因此你夜夜苦思却从未与人提过。幸而得帮中一位元老指示了一位世外高人你带着这少年登门求助经过一番有惊无险的波折才解了他的厄运。而那套心法却被你束之高阁。” 说到此处韦素心低下头来在林龙青耳边轻轻一语林龙青不由得浑身一震低下头来。 林剑澜心中却是又惊又疑暗道:“那套佐以丹药的心法青叔都从未与我提过没想到他竟能知道其中一二!” 韦素心又长叹一声道:“实不相瞒在下是再无意于武道进境了”正说间抬手一指轻轻劈下桌角已落那檀木的桌子在他手下竟仿佛一块豆腐一般“你那心法对在下也并无用处”说到此处压低声音道:“唉只是不忍见你三年心血埋没毫无用处在下若提供若干试验之人阁下可愿一试?” 倾心武学之人创立招式并不太难最难莫过于内功心法自成一家便因个人条件不同若是只适用于自己修炼无法传扬下去也不过是空忙一场大厅内有些对此颇感兴趣之人早已十分关注这陌生老者的回答韦素心提供的这一条件若能成功便可成为一派武学宗主可谓是极大的诱惑。 林龙青此时心中五味俱全方才韦素心轻声在耳边所说仍然回荡不已。 “相识自认汝乔装三载白头谁怜卿?” 第五回 湖中风动小归舟 仿佛是若干年前林剑澜仍未卷入这纷繁复杂的江湖之时拔掉自己头上的一根白自己用笔浓浓沾了墨在纸上写道:“世间公正唯白贵人头上不曾饶”然而岁月对每个人是否公正林龙青却已是有些茫然了。似乎老天要他这些年来承担这么多的忧虑隐患若是洗去面上的乔装怕是间有半数仍是苍白。 林龙青本是不拘小节之人并不在意这些容貌之事想过了便也释然只是心中就是多了那么一点沧桑再见到林剑澜之时他只会以为自己是乔装改扮哪会想到这满头的白倒有一半儿都是真的?此时被韦素心一语道破好不容易遮掩好的那份沧桑又重新涌上心头竟不知做何答对了。 片刻林龙青面上方淡淡露出笑意将那被削下的桌角儿弯腰拾起放在掌中轻轻一拍一挫顿时檀木香气从那角落处散至整个大厅浓郁之至粒粒粉尘从他手缝中飘落道:“巧的是在下也已无意江湖对武道一说远离久矣。韦花王的大会能受邀自是万分荣幸只是也本无意参加因为心愿未了一旦得尝便再无牵挂。” 他二人你言我语俱都十分轻声到后来韦素心又刻意压低声音听不十分真切厅内大多并非江湖中人对武学压根是毫无兴趣所以也不屑关心另有一些则一直凝神观望见韦素心轻抬一指那桌角便不声不响的坠落地上已是暗自赞叹不已此时又见林龙青将那桌角拾起放于两掌之间略一揉搓竟是瞬时就将那桌角化为齑粉更是惊讶不知这不声不响闷坐一角的老者是何角色。 韦素心面色微动仍是不死心道:“阁下心中有什么疑问在下或可解答阁下的心愿我也略知一二若得赐教我愿尽绵薄之力。”说罢侧身向林剑澜望去。 林龙青面色大变望向韦素心的目光更增几分玩味沉思半晌却仍是摇了摇头道:“恕在下要辜负韦花王一番美意暂时尚不能答应请让我再做些考虑。” 韦素心笑道:“是在下心急了并没有强人所难之意无论答不答应还望此次花王会阁下能尽兴才是。”又回头道:“林公子似乎还有许多疑惑在下今晚会在镜心湖湖心小舟上相待。” 林剑澜只是听得怔怔的心中觉得有些不妥却不知有何不妥看着林龙青眉头紧锁也不知从何问起只得轻声“嗯”了一下见那边匆匆有人过来低声道:“那位客人觉得有些疲乏已经先行回去了。” 韦素心“呃”了一下回头望去见那镂金屏风后面已是人去无踪道:“她从何处回去?” 那人垂手道:“仍是西道花廊说是正巧也可以再看看韦花王亲手培植的牡丹顺路散心观赏也不算远。” 韦素心点了点头道:“再派几人跟上去护卫我稍后便去。”说罢向林龙青拱了拱手道:“在下还要招呼其他宾客先行一步。” 林龙青道:“韦花王自便。” 林剑澜方急忙坐到林龙青身边一时间千万疑问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见到林龙青看起来并未受什么重伤一路之上的担忧方消散了去。 6蔓见他二人父子相见虽然想过去见礼却知还不是时候悄声道:“眼看午后时光已经过半难道花王会这就结束了么?好没意思!” 白宗平点了点头道:“也不全是如此那些韦花王亲自应酬之人都是一幅意兴颇浓的样子我们跟着你弟弟进来算是陪着来的花王自然不会耗费时间在我二人身上。” 却听旁边一人道:“你们还年轻又是第一次来自然不知道花王会说是这一天其实时间并不固定花王府院落极多若有愿意与韦花王深谈之人都是要在府内住上许多时日三年前老朽再次住了一月有余完全领会了花王的意思方才回家动笔。” 二人侧身望去说话之人便是刚才被韦花王尊称为“邢先生”的老者仔细看来面容极为苍老穿着也十分俭朴感觉倒像是个常年的落魄老秀才6蔓却不敢小瞧客气道:“多谢邢先生指教我二人的确是初次来此恐怕一生也只此一次了。” 那邢先生见6蔓对他这般客气更加热情起来挪身坐到6蔓与白宗平这桌又一一讲解起来6蔓见他一片热心倒不好拒绝耐心坐在原处初时还不时走神向林剑澜那边望去后面则听得到兴致盎然。 筵席一直到了傍晚方才散去果然如同邢先生所言不少宾客应韦素心邀请在此住下林龙青四人住的是一个小小的独院那在旁侍应之人道:“韦花王见几位相识似乎住在一处要便利一些若是贵客另有要求也可重新安排分开入住。” 林剑澜见花王府待客之道极为完善妥帖暗自赞叹再看屋里屋外的布置无一不精致之至暗道:“不知这花王府到底有多大竟能容纳这些客人每人都各有一处独院。” 此时玉兔初上一片清辉洒在院中再等一段时间便到了与韦素心相约的时候了林剑澜只是默默的看着林龙青有些苍老的背影放下一杯茶转身欲待离去却听林龙青道:“澜儿你可是有话要说?” 二人自相见之时起不过在那筵席之上交谈了一时半刻林剑澜料想林龙青必然极为担忧帮中便只将回到杭州与曹殷殷交手和之后等事略做交待此时见林龙青问张了张口却不知是否应该全情说出半晌方道:“青叔我有一肚子的话要和你说可是我要先去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龙青见他疾步而去再非从前早有了自己的心事与隐忧有些恐怕也是不愿与别人言讲的不由轻叹了一声6蔓却轻步走至林龙青身后道:“他不知对你有多么担心此时不说只是想自己担待些事情让前辈你少些负担。” 林龙青回头笑道:“是你这女娃儿怎么又大老远的从南海过来又和澜儿一并来了洛阳?” 6蔓偏头一笑道:“难得‘老’前辈还不曾把我这个小姑娘忘了。” 林龙青道:“澜儿从晋州回去在我耳边可说过多次又是说你对他好又是说你聪明机灵把你夸得世上少有我便是想忘冲着澜儿也要仔细回想回想才是。” 6蔓脸一红道:“那次是我连累了他他不怪我就好哪还承望他夸我呢?” 林龙青从以往林剑澜的叙述和今日所见6蔓自是像姐姐一般处处对林剑澜关照呵护只是人后提起林剑澜却露出这般忸怩模样顿时有些错愕半晌方在心地轻轻喟叹了一声。 二人相对无语只默默坐在院中观赏月色牡丹在月下另显出别样的风情此刻无风浓郁的花香似乎从各个角落涌入这院中无法消散反倒有些憋闷。 林剑澜此时已经到了湖边那带路之人见到了地方立刻悄然退下那湖面比起匡义帮总堂的又要大上许多反倒并未种植什么荷花莲花月夜下波光粼粼四周寂静除了湖心一个极为别致的亭子和旁边一叶随波荡漾的小舟之外空无一物。 小舟上面一人素衣飘飘果然是韦素心如约而至林剑澜环顾四周却无通道可到那小舟之上遥遥拱手施礼道:“前辈何必特地考较在下的武功?” 韦素心遥遥答道:“岂敢!”说罢“呵呵”一笑用手虚点水面那小舟却悠然向岸边驶来林剑澜心中一凛道:“他竟以手驭气为桨且不论这湖水深浅内功看来已登以虚化实之境真真不可小看!”向前钦佩道:“好功夫!” 韦素心一跃上岸道:“在下所展并非才后生不露未必拙。我倒真想看看你现在武功进境如何了。” 林剑澜一路跟随着那带路之人慢行已将心中那种想解开一切谜团的迫切之情缓解了不少此刻凝望眼前之人虽并非初次见面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他的面容眉心川字仍未解开不知多少世间愁事凝在上面而满面蕴涵的似有似无的笑意又不知是喜悦还是轻嘲。 韦素心见他表情复杂只轻轻一笑道:“林公子请登舟再叙。” 林剑澜愕然回过神来“哦”了一声片身而起轻飘飘落至在韦素心对面如同落叶一般那小舟竟未有颠簸只从船身下微漾出几圈水纹比起当日黄河浪前那般狼狈模样自是大大的不同韦素心重又凝神聚气将船撑至湖心方轻轻坐下道:“林公子也请坐吧无路可通湖心方可确保谈话密而不泄。” 林剑澜暗道:“他做事果然心细如与人密谈此处的确是最好不过。”便撩衣而坐心知自己再怎样暗自迷惑也没有用不如一句不问默默听对方言讲。 韦素心似乎也知道他的用意正色道:“今日还要多谢林公子在那院中虽看出我的身份却丝毫未曾露出异色更未吐露我的来历。” 林剑澜道:“我父亲曾有负于你们晚辈早已答应过前辈但有差遣万死不辞何况为前辈遮掩身份今日得见平日的疑惑却去了一大半儿果然如‘乱松’前辈这样的人杰十数载经营不应该只做个梁王的区区手下恐怕这里才是前辈耗费心血最多之处。只是洛阳也是当今圣上常来之所前辈竟敢在此大张声势当真是智计胆识过人。” 韦素心道:“越是大胆越是不会引人怀疑。她哪里会想到名动天下的韦花王是销声匿迹十数年的‘乱松’呢!” 林剑澜道:“只是前辈要在梁王与这边两头照应十分辛苦。” 韦素心轻轻一晒道:“梁王其蠢如猪我言道身为重犯若是暴露面目被人知道便会连累了他他便允我一直黑纱覆面就是我要给他看他也不敢只想着以后被武后知道有个‘不知者不怪’的脱罪之由才使得我这般轻松。” 林剑澜见他嘴角重又显出嘲笑之意暗道:“他说的这般轻松其实要对人性把握及其透彻才可行事两个身份竟能这般安然无恙的过了十多年可见他心机有多么深重。” 却听韦素心道:“好了这些对于林公子来说都是无关紧要之事并非你心中真正想要知道的。” 林剑澜见他主动触及正题心中如同鼓击一般震得胸腔内一阵阵不安嗓子又干又燥不由轻咽了一下死死的盯着韦素心听他叹了口气极其艰难道:“或许当初一切都是错我不该让你父亲离开故里以至今日。” 仿佛一阵重锤击在不知何处林剑澜只觉得几乎要栽倒一般急忙用手紧扶住船帮触及船身外湿漉漉的一片冰凉水意才又警醒过来原来自己仍是稳稳端坐船头并未摇晃半晌方轻轻道:“乱松前辈就是我父亲曾提及过的那位张大哥么?” 韦素心似乎也是极为不平静喃喃道:“张?不错十数年前我从东而来之时是姓张至于叫什么反倒忘记了多年过去什么称谓、名姓、身份换了又换每次更换名姓都把前情往事抛了又抛只是你父亲却始终难以忘怀虽说恨他入骨却又暗怀歉意。”说到此处眼圈竟有些红声音也微微颤:“林霄羽我……我始终还是不应把他带到江南……”显见内心中有着极大的悲痛还有着些许的悔恨与自责。 四处无人湖心一丝儿风也没有小舟微微在水面起伏林剑澜见他不复往日沉稳淡然的模样偏过头去看着湖面哑然良久也说不出话来不知该怎样安慰。 第六回 烟消云散忆旧桃 韦素心悲伤片刻方自恢复对林剑澜苦涩的笑道:“见你总觉得似乎便见到了你的父亲一般竟然失态了。” 林剑澜轻轻道:“十数年前前辈可是喜好穿白衣么?” 韦素心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道:“即便现在这喜好也未曾变过一尘不染‘素心’之名便由此而来。” 林剑澜顿了一下方轻吟道:“白衣江上过观战临岸行。片身惊鸿影斜刺出岫云。斗酒幸相邀谈笑论输赢。常怀侠客志今观侠客行。未别问重聚把盏憾长亭。” 韦素心面上表情复杂之至感慨万千道:“这是……” 林剑澜道:“这是从我父亲诗集中所记恐怕并不是凭空而做。” 韦素心道:“可能给我瞧瞧么?” 林剑澜苦笑了一声道:“那日树林中大多都已随着一把火灰飞烟灭了。” 韦素心慨叹良久道:“十几年前我常以侠客自居到处游历因常替困苦百姓出头得罪了官府和御寇司里面的人不得不远避北方顺便寻找志同道合之人。 “那时正值春花盛开美景宜人我出外游览却碰到了十个仇家当场便动起手来周围的游客只被吓的作鸟兽散我虽不能打过他们十个他们却也占不了便宜打了两三个时辰都久持不下。此时游客中胆大的喊说要去找官差被我那些仇家听到也怕粘惹官府多了是非因此恨恨离去。 林剑澜听他叙述过往心中疑道“十几年前他既已与官府结怨他的仇家怎么又会惧怕官差?” 韦素心见他面有疑色道:“实不相瞒我当时已然投靠了徐公颇受重用他身边一人为此对我颇为嫉妒屡次在徐公面前害我我不想因我二人之间有嫌隙影响大局因此为了避他才以寻访贤才之名四处游历不想他不肯罢休仍是派人尾随大有不除掉我誓不罢休之势。” 林剑澜点头暗“这便难怪了他们之间虽然不和但却都与当时的朝廷作对自然不愿在异地他乡多生是非惹来官府中人。” 韦素心接着道:“见他们撤去我也长嘘一口气因为心知这样耗下去武功虽好但是体力却终究会耗尽到时候难免会落入仇家之手。我待要重整心情继续游览却见众人对我指指戳戳避而远之我走到哪里哪里的人便一哄而散心中顿时大为不爽游兴顿消。 “正当我百无聊赖的自斟自饮之时却听有人道:‘有美酒为何独饮?’我一抬头却看见一位年轻的公子携眷站在我面前那女子也是貌美如画仿佛不胜春风轻轻依偎在那位公子肩上看那位公子也是面目英挺儒雅中又带着一股通达之气同我一样也是一身白衣我一见便大起好感。请牢记 “那青年却也不怪自顾自的拿起我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道:‘相识即是有缘在下林霄羽。适才见你力斗十人心中着实钦佩顿生结识之心’说罢咧嘴一笑接道:‘不知道我是不是冒昧了?’” 林剑澜听得韦素心终于道出“林霄羽”这个名字心知那女子便是自己的母亲虽只有聊聊几语描述却已鼻子一酸听的更加专注。 “我们坐在地上一直聊到傍晚他似乎对武学颇有兴趣细谈之下才现他虽是文人可是竟对武道别有一番见地!我本来不惯于与人谈论见他不停探问反而笑道:‘你是文人怎地对学武这般有兴致?’他却一笑道:‘先生见地何故如此之狭?岂不闻笔砚乃案头之剑盾、剑盾为江湖中笔砚?两者本来相通一根利笔之杀意不次于千把好剑;一套剑法之写意也胜似几卷行书!’ “这几句话竟说的我无言对答只好强道:‘无论如何你那只是纸上谈兵。’他却傲然道:‘即如此我拿一套书法先生便拿刚刚对敌那十人的剑法折两只桃花试对一番如何?’ “我听了不禁哈哈大笑道:‘你太小瞧于我那对敌的剑法乃是我平生最为得意的剑法怎地你一介书生便想用一套书法轻轻破去?即如此就陪你玩玩!’我心中暗道:‘也罢今日给你些颜色省得你特意的小瞧武林中人。’说罢便折了两只桃花均不到一尺拿在手上。 “那年轻的女子只是婉约一笑轻声对我道:‘我家相公并不会什么内家功夫还望大侠手上力道轻些。’ “我道:‘这个自然我们只是试验一下招式而已小姐不必担心。’ “那女子展颜一笑说不出的温柔美丽道:‘那我便做个令官可好?我将上的梨花摘下梨花落下时你们便开始。’ “我和林霄羽相视一笑均点了点头那女子玉腕轻转将梨花从鬓边摘下中指一弹将那梨花向上抛去悠悠转转凭借微风之力轻轻落在地上却听林霄羽一声‘小心了’他手中的桃枝便向我划来初时度甚慢略带迟滞我心中一笑不以为然手腕一沉便是一招‘史海钩沉’向他那支桃花压去他却并不在意似乎完全没有和我敌对之意只是一笔一划虽然缓慢却一直未曾停顿似乎是写着一套行书笔划之间均有连意互相照应我的剑招竟无法突破我才郑重起来真觉得这书生不可小觑。 “两个人手中的桃枝斗了半晌他却一道回弧将桃枝收回我手中的桃枝不免被他不觉间一引引至那道弧中猛然他却做了个象抽刀一般的动作反划而来我心中一惊急忙将手中桃枝生生拽回他那一划后面却又跟着一劈然后枝端朝下指向我面前的酒杯之中再向上一挑一串水珠当即被挑起我整个身体不由向后一躲心中却沮丧之至!” 林剑澜已是被他所言的这番往事深深吸引听到此处不由奇道:“听前辈所言其实当时也并未定出输赢为何反而说出‘沮丧’二字来?” 韦素心似乎并未听到林剑澜所问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天道:“我躲过了水珠正过身来却见到他手中桃枝已经停顿在那里上面的水珠晶莹剔透桃瓣颤颤巍巍似怯春寒我将手中桃枝一扔只是闷头不语。你道未定输赢?其实不然。你父亲这套书法其实并未写完只不过借此教我我初时也同你一般觉得避过水珠也无关输赢如何可是当我回过身来心中已是明白了在我面前是一酒杯景况却同刚刚同那十人对敌之时类似且不论十人就是一人以林霄羽之招式对我我恐怕就已经不在这人世了!” 林剑澜却越听越糊涂道:“怎地却同对敌那十人类似?” 韦素心道:“你未曾身临其境我只消说一句你便知道。” 林剑澜道:“哦?愿闻其详。” 韦素心捋髯道:“一枝邻岸桃天水两树花。” 林剑澜恍然大悟道:“原来当时对敌之处竟是邻水的所在!那酒杯酒如同水湖若是对敌之时有人用招将水挑向你恐怕却不止是一串水珠那样简单若想避开恐怕落于下风了!只是此招太嫌阴险了些。” 韦素心道:“我也曾这样向林霄羽争辩他道:‘不然我听闻江湖高手两两对决每每在几天前便要几次于决胜之地考察生死之间彼时彼地的一丝阳光、一个小石子都非同小可。比起常人似乎江湖中人更为讲究天时地利决战之时尽量选择背光、伸展进退方便之所在将不利转给对手。大到排兵布阵打劫设伏更是如此难道此等做法也在阴险之列?况拿酒杯来说酒杯在你面前却也在我面前正如那湖水在那十人面前也在你面前谁不拘泥于招式而顺应地利则为赢者!’ 其时湖面上闪耀着片片零碎的月光柳枝不停轻点水面从这故事开始以来似乎连鸦雀也不曾叫过一声。二人怔怔对视竟半晌无言。却听到远处传来二声锣响已经是二更天了。 一阵夜风吹来竟有些寒气袭人林霄羽其人即便是林剑澜这个做儿子的也为他不耻但仍不禁暗自赞叹。 韦素心幽幽道:“实不相瞒从这时起我已经有了招揽他为徐公做事的心思他邀我去家中做客我便顺水推舟住进了你家秉烛夜谈。我道:‘看来你对武道竟别有天赋就是此时再入江湖不出十年必是一代名侠。’他反笑道:‘依你所见成为一代名侠好锄强扶弱杀富济贫么?你的志向也太小了些!’我正揣摩他的意思他又道:‘若成为一方父母尽职尽责又救得几许黎民?’我道:‘这个怕有几万罢。’他一笑将面前一杯酒饮尽道:‘若我成为一代名臣辅佐明主使得海清河晏、国富民强从根上便杜绝弊端又如何?’” 林剑澜道:“看来我父亲原就有求取功名之念也怪不得前辈邀他上京赴试他跃跃欲试抛家弃子而去。” 韦素心摇摇头道:“你说错了我万万料想不到他有如此胸襟心中狂喜不已暗道天降此人与徐公试探道:‘如今二圣临朝外有四海清平内有贤臣辅佐恐怕你也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了。’他听我说变色道:‘你错了区区皇后之位焉能飨其贪欲?我看不久那妖孽必生二心逆天而行大唐必乱百姓危矣!’听他此言我才明白其心又彻夜听他畅谈带兵布阵之道见解不凡徐公身边之人恐怕没有一人及得上他。当真是感谢天地和我那位仇家让我得遇一位志同道合之人只是那时候我哪会想到转眼间便是他让我们大好形势冰消瓦解一干人遗恨江南?” 林剑澜见他重又提起兵败之事心中愧疚之至低声道:“原来他并未去赶考难怪我外婆四处托人查找那几年的榜单都没见到父亲的名字。” 韦素心叹了口气不再言语湖面水汽氤氲似乎脸孔也模糊起来此时夜色里似乎也渗着梨花的香气韦素心道:“不管我对你父亲的恨意有多么大但你一家子因此各自离散总是我的过错。你闻到了么?那颗梨树是我特地叫人从北方运过来的每到花开时节我都要在那小院中住上一阵子说是这花王府的禁区其实是我内心深处的一块禁地。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着什么或许是想减轻些愧疚之心吧。” 林剑澜黯然道:“我父亲我早已不想再寻他了虽然见不到我娘但即使寻到了又能怎样她若真心思念我十几年为何没有回家看我?恐怕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吧。前辈何必自责你对我这般照拂可惜我无从报答。” 韦素心道:“我们三人虬梅已经不问世事风竹生死未卜只留你一个后代我还何必耿耿于怀?” 忽听远处又是几声短促的梆子响随后是绵长的锣声韦素心直起身来道:“时光就是这样一声鼓接着一声鼓不经意间刹那过去人却已经老了。你只当这里是你父亲故交之所若无其他事情放心多住些时日就当陪陪我也好。” 说罢仍是照原样将小舟撑至岸边道:“时间不早你去休息吧你我之间不同别人若有什么疑问随便差人让他带你找我便是。” 林剑澜点了点头方登上岸去又有些疑惑回头道:“青叔说你与我父亲的书信俱都不见了他平日收集整理的书也有缺失我外婆和我却丝毫没有察觉过。可是前辈取走的么?” 第七回 性本多疑几难释 韦素心一愣道:“还有这种事?我并不知道或许是你父亲怕连累了你们差人取走的吧?” 林剑澜沉思片刻道:“或许是唉已经是陈年往事多想无益晚辈先告退了。”说罢转身而去不出十数尺早有人从旁迎了过来却是之前送他过来的那位清客手中提着灯笼恭谨道:“送林公子回院。”弄的林剑澜反倒颇为不自在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何必烦劳你在此久候?” 那清客笑道:“花王府内院落重重即便住上一个月的客人也常常迷路若是走错了地方宾主尴尬在下也没法担待还是由在下带路吧。”说罢并不容林剑澜再做辩驳径直提着灯笼向前走去。 林剑澜跟在他身后见灯光照在前面地上忽明忽暗的摇曳着迁移着暗道:“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这般府第又有乱松那样神秘的主人必定有些不欲人知的秘密客人在府内看似受了极其周到的款待其实都是在他掌控之下不会走到不该去的地方看到不该看的事情。” 正思忖间却见那清客停住脚步抬眼看去树影后一幢院落淡白的月色下格外静谧林剑澜心知到了向那人拱手示谢方迈步进去却见林龙青那房中依旧有灯光昏暗人影寂寥心中一热急忙快步走了进去道:“青叔!” 林龙青显是一直在独坐等待面前那杯茶叶早已泡的没了颜色林剑澜急忙重新泡过又向外张望了一下方将门掩好回身坐下。 林龙青面上露出赞赏之意道:“虽与你并未分别很久却如同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一般又和以前不同江湖果然历练人。” 林剑澜红了脸道:“哪有我独自一人出来行走丐帮的事情青叔想必也从岳大哥、方堂主处听说了我太过自大结果却处理得那么个结果恐怕要给青叔丢脸了。” 林龙青脸色微微一黯道:“这是难免先不说这些你这一路上的事情且都说与我听听这个韦花王若我看的不错便是之前御寇司对匡义帮下手时前来报信的那位了又与你似乎早有结识到底是个什么缘由?” 林剑澜道:“青叔说的不错我也是看了几次他身影熟悉又细细回忆他说话之声方才想起说起来青叔知道么?他竟与我的父亲颇有渊源。”便将这一路之事俱都细细的说了一遍林龙青在旁默默静听话音落时桌上的红烛早已燃尽剩了一堆委靡堆叠的烛泪窗外微微泛白。 听完这场叙述林龙青不知该从何说起属实想不到林剑澜短短这些时日竟经历这么多的波折更想不到林剑澜误打误撞打探到了林霄羽的片言只语寻思良久方道:“澜儿你可知道这韦素心为何号称‘花王’么?” 林剑澜道:“难道不是他府内的牡丹花开的不同凡响别样好看么?” 林龙青摇头道:“并非像你说的这么简单牡丹人人都养得洛阳、菏泽一带出名的花匠多不胜数但敢叫‘花王’的却只这位韦素心一人。” 林剑澜道:“这有什么典故么?” 林龙青笑道:“说起来也算是个典故十几年前也算是名动天下只是现今大多只记得花王盛会对这‘花王’二字的来历却不太清楚了。那年冬天瑞雪纷纷你父亲曾道武后逆天而行倒也说的不错在那坐拥暖炉尚嫌冷气逼人的时节武后忽想观赏牡丹开放勒令周边有些名气的花匠将花送上你又想想那个节气又会有什么花能冒雪而开?” 林剑澜道:“我六七岁时听过类似的可不是这么讲说武后令百花冬日开放百花仙子皆畏惧她的威严纷纷开放唯有牡丹仙子不从因此武后恨极了牡丹下令长安、洛阳均不许栽植。” 林龙青“哈哈”笑道:“这便是民间传说了你现在亲身来了洛阳可象传说中一样么?武后其实爱极了牡丹那时所有花匠都束手无策可却有一人毛遂自荐使得宫苑内的牡丹三日内迎雪怒放武后心中大喜亲封‘花王’并赐了这处宅院。” 林剑澜惊讶道:“那人便是乱松前辈么?他怎样做到的?” 林龙青道:“若说以内力化热流催动牡丹开放并不是难事一等高手做来不费吹灰之力但是此法也属成其实对花株本身伤害极大属于杀鸡取卵之法。但想必他又深通一些固本培元之理辅以肥料竟使得花开三日不谢过后也并无异状这便颇为不易了‘花王’之名由此而来。” 林剑澜点点头又听林龙青道:“你看他这花王府的规模所用之人个个都是深藏不露当今圣上并不是无知之人对云梦稹尚不能全信却给韦素心这般荣宠还放任他如此大肆招揽三教九流各类有用之人岂不是太过怪异?” 林剑澜愕然道:“青叔的意思……” 林龙青道:“人总是会变的正如你父亲一般韦素心也未必就不会。” 林剑澜道:“他若有此心如此身份为何还要刻意在梁王手下做事?” 林龙青道:“武后也总有那么一天那天之后谁来掌握大权九五之尊梁王未必无份对韦素心来说也有好处。他身份始终成迷若是还结交了什么李姓贵族王孙那也不足为奇。”见林剑澜面色疑惑不已又叹道:“也罢这事原轮不到我们江湖中人来操心澜儿若是仍想从他身上探问些什么还是要小心为上始终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武后却未必知道。” 林剑澜点点头道:“我恐怕还要在此多留几日他是唯一一个与我父母有关联之人青叔我只顾向你说我的事情你……我不在杭州的时候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却见林龙青沉默不语不由急道:“万堂主的事情青叔知道么?张护法他们又去了何处?我在……” 林龙青摇手打断道:“澜儿不要着急只是千头万绪我不知从何说起况且有时我也常常在想也许不该让你掺合进来我尚觉面对这烂摊子心烦意乱何况你?” 林剑澜道:“我已亲身经历了这么多青叔也明白抽身而退并不是想做就能做到。不管怎样青叔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 林龙青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一切均按照我所想的展。” 林剑澜道:“青叔这回太险了些。” 林龙青自傲一笑道:“不把水搅浑有些人便总是出不来。这么一闹什么人到底怀着什么心思不就清楚了然了么?”顿了一下起身开了窗子道:“事情仔细想过之后才能明白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始终还惦念我妹子和殷殷也无法将他们视如仇家长此纠缠下去又有什么意思?不如趁乱放手自己也好脱出身来安心追查。” “可是你竟将秦天雄也放过不像是青叔所为。”林剑澜道。 林龙青皱眉道:“枉我曾对他这般信赖只是想不到竟然是他我放过他并不是因为不计较而是看他对殷殷是真心呵护二来殷殷一个女孩儿家如何服众?匡义帮现在也少不了一个能压得住场面的人我妹子始终不肯再回杭州总堂里里外外很多事情倒要靠他给殷殷讲解。” 林剑澜听他说的如同亲见心知林龙青必定心中仍是极为不放心又差了人暗中监视道:“只是我这次回杭州曹书朋也在帮中地位不低看他对殷殷未必是真心。” 林龙青嗤笑道:“他这个人我早就看穿了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能力也颇为有限武功造诣平平搅不了什么翻天巨浪出来况且殷殷对他似乎也颇有戒备之心。” 林剑澜回想起洛阳道上殷殷在风沙中的那番话暗道:“这点倒是不错殷殷也知道曹书朋另有所图。”想到殷殷孤身一人周围却不知有何人能放心凭依不禁暗自难受又听林龙青道:“你又怎么看出秦天雄不对劲呢?” 林剑澜道:“什么看出只是暗自瞎猜罢了他以前说话从来都是无所顾忌故作豪放自打成大夫那件事以后感觉他的话多了起来但是听上去却极为有道理尤其是那晚我们在门外所闻分析的入情入理又总是暗指着青叔有容不下人之意。”他又端起茶来轻抿了一口一夜未睡却越精神道:“况且我这个徒弟虽然颇不受他教化但总归还有师徒的情分我独自一人出行若是青叔会怎样交待?” 林龙青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若是真正为你担心恐怕查明真相倒在其次一定要先关照你莫要逞强安全要紧。” 林剑澜点点头道:“他却只叫我莫要辜负帮主所托一定要弄的清楚明白。在他心中我武艺低微内功平平又不肯好好学以我这几斤几两哪会有那么大的本事?看他语气却是盼不得一时我不在帮中的样子。” 林龙青道:“不错后来我差遣方、岳二人出去他也未加劝阻我便大概有了底儿了。人若有了急功好利之心便容易露出破绽他们走后不久他便动了手只是因你提前料到他要有所行动让方堂主他们提早回来才赶得上事当日。” 提到此处林龙青又是面露忧色眼神也极为哀伤林剑澜不知所以道:“匡义帮易守难攻玉剑门哪有那么多的人手况且江湖同道也不会坐视不管。” 林龙青道:“殷殷聪明的很约请了江湖中几位有名望的人做公证与我定下赌约她出三人我出三人分场而斗三局两胜者为赢若我赢了她同她娘一样从此不踏入匡义帮半步若我输了则匡义帮由她掌控。” 林剑澜暗吁了一口气道:“幸好赌注只是匡义帮若是连带青叔的性命一起岂不是糟?” 林龙青仿佛看出他心思一般道:“她堂而皇之的找上门来定会一切做的像模像样公平之至因此赌注只以匡义帮为限。又道杀父之仇是私人恩怨与匡义帮归属并不相干她虽只是来定赌约我却非答应不可否则反倒叫江湖中人笑我小气无能不敢应一个晚辈之战。” 林剑澜奇道:“只是总堂人才济济若凭她与玉剑门中人恐怕想赢也不是那么容易。” 林龙青叹了一声眼中露出浓浓哀色道:“的确如此只是比试三局秦天雄那局我已就当他输了殷殷则必定会挑我对战因此我只略微放松便可输掉这盘赌约。然而变故就出在这里我本已做好了安排方、岳二人回来使得生了些事情当真让我措手不及。” 听林龙青说起“变故”二字林剑澜陡想起在扬州那处住所触目惊心的血布伤药心里蓦的一抽能让林龙青如此伤怀恐怕是他身边几位中有人受了重伤忙问道:“什么变故?” 林龙青默然良久才重重吐口气道:“我们现下落脚此地等天色大亮我便离开花王府到时你可与我一同去看看。” 林剑澜见他说话嘎然而止看神色不愿意再提又觉他话中含义总是与自己让方、岳二人提早回来有关只得闭口不言林龙青见他尴尬反而道:“澜儿无需多想事情怎会变成这个样子没人能从他口中问出我只希望你去了他能吐露只言片语。” 林龙青越是这么说林剑澜心中越是焦急什么“这个样子”“他”又是哪个完全不知究竟出了何事只得答应了一声又问道:“说实话我未曾想过能在此处见到青叔看来你对这位韦花王也颇有疑虑为何还是来了?” 第八回 情非自已凭添恼 林龙青道:“早年间韦花王在江湖中虽甚少出面然而花王盛会几乎可与英雄会相比虽能有幸参加的人甚少但提起来无一不是凝重敬仰万分一副颇受教益的样子。我在匡义帮做帮主这许多年中风光一时还从未得过他的请帖如今落魄反而受邀若是你会不会觉得其中大有古怪之处?” 林剑澜点点头道:“这点我也有点想不清楚尤其是我这么默默无闻的还能收到要只是想向我说明白父亲之事又何必借花王盛会之机?” 林龙青呵呵笑道:“现如今你可不算是个江湖中默默无闻的普通人了。” 林剑澜道:“不过是沾了青叔的光儿我自己又有什么本事?” 林龙青道:“见了韦素心才知道他便是当日闻讯报警之人以他这种身份地位能打探到御寇司的行动也不足为怪遮掩本来面目也情有可原只是说起来你或许不信我和他并非第一次见面。” 林剑澜讶异道:“青叔以前见过他?” 林龙青颔道:“初时我还不敢肯定只是越到后来看他身形越相像你可曾记得我说过的那位在落难北逃之时频频相助的神秘人么?韦花王的身材和语音倒和那位高人有七八分相似。越是这样觉得越揣摩不透他的用意更让我有些疑惧的是那心法乃是我在辽东所创从未与人提及他却知道可见他消息的灵通程度已非你我可以想象。” 林剑澜听他竟用了“疑惧”二字心道:“青叔也曾说过平生所愿之一便是找到那示警的高人报当日之恩可是此刻反而疑心乱松前辈是不是太过谨慎了?”虽颇有不赞同的意思却未露出道:“澜儿愚钝那青叔来此是想……” 林龙青道:“你还未看出来么?这花王盛会说是谈武论道其实却是各取所需爱武之人以武诱之图名之人以名移之这法子倒让我想起了那个人的风格提起来更要烦恼且不管他。韦花王岂会做亏本的买卖?我这个二次被逼离帮之人他又有什么所求?因此我倒要看看若我想让他解开这多年的疑团他可能解开又要什么代价!” 林剑澜知他说的是曹书剑当日在帮中拉拢人气之事道:“说起来乱松前辈仿佛一切都置身事外又仿佛洞悉其间内情青叔想知道的事情既然与御寇司有着莫大的关联即便他不知道想必也能打听得出来。代价么恐怕就是青叔那套心法了青叔武功早已这么高强澜儿也已经用不到了虽然是青叔的三年心血但若给了他能得到一个答案也算划得来。” 林龙青摇摇头道:“澜儿我刚才跟你说过的牡丹催开之法你还有点印象吧?” 见林剑澜点了点头林龙青接着道:“那法子便与这牡丹催开之法类似是成之法引动自身经脉极限辅以极为名贵的药材补充体力精元饶是如此也是凶险之至。” 林剑澜道:“就是乱松前辈用过的法子吧。” 林龙青道:“要只是这样我也没有什么以此开宗立派的念头武林同道之间不免相互切磋只是若是以此练下去又不辅以补药固本反而再施虎狼之药加经脉运行则无异于火上浇油练此功者短期内武功将会提高到一个我都无法预知的地步但人体哪能禁受得住长期处于极限状态?经脉会迅的耗损以至最后气竭而衰亡。” 林剑澜听他说的凶险不禁乍舌道:“这……乱松前辈他可知道么?” 林龙青叹道:“并非我对他多疑只是看他功夫已经到了随心所欲之境地武学于他应该不过是小技而已我的那套成之法若精研此道之人不需多想便会知道乃是双刃之剑以他阅历岂会不知?况且我岂会为了我心中几个困扰多年的疑问便平白的害人性命?” 林剑澜哑然良久方打起精神笑道:“不愧是青叔不给他就不给他这许多疑问再多困扰些时日又能如何?我一定一个一个的都把它们解开!” 却听门外娇声道:“什么解开不解开?一夜里只看见前辈屋中灯光亮到了天亮与弟弟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哪有那么多可聊呀?” 二人方惊觉天已大亮林剑澜急忙开了门道:“蔓姐姐!” 6蔓早已收拾的容光焕道:“弟弟可有什么事情么?听闻西道花廊之中的牡丹才是府中极品若是来了花王府却不去瞧瞧都说是白来了呢!你和前辈可要同去观赏么?” 林剑澜道:“我还有事要与青叔出去一趟恐怕要晚些回来。” 6蔓脸上顿时失望之至林龙青一笑道:“你这一笑一颦的神情像极了当年你娘和你小姨我可最见不得女孩儿家难受也罢澜儿你陪着她去走走我先回去打声招呼别看是临时住所防范可也不差到时候你去找我便是。”说罢将林剑澜招了过来低语了几句看林剑澜转回身边6蔓方转忧为喜道:“多谢‘老’前辈!不消一时三刻我就把弟弟放了回去。”说罢兴致勃勃的步出院去鬓边的花枝尤自轻颤端的十分诱人。 林剑澜赶了几步上去左右端详了一下疑道:“白大哥呢?以往都不离你左右怎么今日一大早就不见了。” 6蔓嘟嘴道:“我哪里知道去喊他也没人应声到我梳洗完了都没回来。” 二人并不知道西道花廊在何处遇到清客却不敢问路生怕他又是极客气的一路送到只是挑着路向西走去没走多长时间只觉得慢慢渐有异香扑鼻蜂蝶乱舞林剑澜心中侥幸没走错地方抬眼望去迎面是个极为华贵的花廊与身后那些院中清丽雅致的风格又是迥然不同。 林剑澜只看的眼花缭乱回望四周并没有什么人心中暗笑道:“说是赏花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肯好好静下心来放开一切欣赏这片刻如画风光的又有几人?” 6蔓早已向前奔出了好远时而在这盆花面前凝神而视时而在那朵花前俯身轻嗅林剑澜不禁一笑抬眼望去这花廊两旁俱是雕梁画栋藤蔓缠绕丝丝阳光如金线般从上方照射而今地面上斑斑驳驳一片金色偶有微风吹动金光摇漾一眼竟望不到头两边尽是绵延花海再向外的檐下则俱都挂着卷帘高高卷起廊外两侧还有石板小径每隔一段就放着石桌石椅奇怪的是那石桌则都摆放着看来价值不菲的瓷瓶里面插着盛放的牡丹。 二人对视一眼不知原本就遍植各处的牡丹为何还要剪下一些插在瓶中步出廊去见那花瓶下压着一片白绢仔细一看林剑澜不禁赞叹笑道:“这种小事也能想的这般周全韦花王当真心细如。” 那白绢上不过寥寥数字道:“美人簪花请怜新枝瓶中陋质堪伴同行。” 6蔓坐在旁边石凳上道:“要维系这等规模需要多少人力物力韦花王竟能保十数年的繁华当真不易。” 此刻日光微晒二人游玩了这般时候均觉有些疲累林剑澜见6蔓脸上被晒的微红额头轻浸出细密的汗珠一手支在石桌上纤纤玉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触摸着瓶中牡丹别有一种慵懒的韵致不禁道:“蔓姐姐他这瓶中牡丹本就供人簪戴若是不用岂不可惜你喜欢哪种颜色我替你挑一朵!” 6蔓妙目流转将瓶中花朵一一看过方摇摇头含笑道:“可惜啊可惜衬我这身衣服的颜色这瓶中没有呢。” 林剑澜仔细看去6蔓今日这身并不同往日但也可看出颇费了一番心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天赐这般容颜更是格外的在意6蔓一袭素白的衣裳只在腰间系了一条水红的绸子更显得风姿楚楚纤腰不盈一握虽同是白衣又与殷殷不同似乎怎样穿都能穿的玲珑有致。 林剑澜知她心有所知向那瓶中扫了一眼确是没有纯白的牡丹笑道:“蔓姐姐稍微等我一下。”说罢展开身形又向前面奔去掠过几处终于见眼前一亮一朵素白的牡丹插在瓶中花盘并不很大但与旁边的各色花朵一对比果然是晶莹剔透高洁之至又有一种清冷的韵致林剑澜伸过手去却又缩回心中如同被刺了一下眼前所浮现的却是殷殷一袭素衫鬓边簪着这片纯白的样子同样的清冷堪怜一尘不染。 想了想林剑澜终于还是放了手回头四望见旁边桌上一朵白中渲染着嫩红的风中轻颤晨间露水还未全散点缀在花蕊中如同水晶一般一见便让人打心里喜爱再不多虑径直将那花枝取出正要回去却听后面脚步纷沓远处有人正沿着花廊将卷帘逐一放下林剑澜暗道:“恐怕是有什么贵客女眷至此才如此隆重。”想到6蔓还在等候无暇多想将那花枝轻轻拢在怀中疾步而起。 6蔓也早现花廊远处有人忙碌正张望间看林剑澜已经翩然而至从袖底闪出一抹淡粉拿到眼前端的是娇艳欲滴瞬间6蔓已是满面盈盈笑意遮掩了一闪而过的惆怅道:“不愧是弟弟看颜色的眼光比我还要准。”说罢伸手接过却不簪上只在指间轻轻捻着花茎。 林剑澜笑道:“蔓姐姐可记得那日匡义帮门前么?你的头被万夫人削去一绺。” 6蔓嗔道:“都是你死心眼儿那时节她的长剑就从我脸边上掠过我快要吓死了提那做什么?” 林剑澜从怀中掏出那两截断簪道:“蔓姐姐你看这可是你的东西么?” 6蔓凝神望去顿时一阵惊喜忙将那牡丹插在身边瓶中将簪子拿在手中道:“这是我从小戴到大的簪子怎么在你这里?” 林剑澜见她拿着簪子对接拼来拼去表情又是高兴又是遗憾道:“那日连着你的头一起掉了可惜我离开匡义帮的时候脚下没留神将这簪子踩断了。”又一笑道:“今天这朵花算是借花献佛全当是赔蔓姐姐这根簪子。以后我要是看到好看的簪子一定买来赔你。” 6蔓一怔随即笑道:“弟弟有这份心思我比什么都高兴可是我好端端的簪子被你踩坏了这花又是花王府的你总不能空着手赔情吧?”看林剑澜不知所措又噗哧一笑道:“我也不难为你你替我把花簪上我就不怪罪你了。”说罢坐在凳上并不理会林剑澜答不答应听身后默然片刻方从旁边轻轻伸了手过来将瓶中那白里透红的牡丹取了出来又听“咯嚓”的一声轻响想是过长的花茎被林剑澜用手掐掉。 这寂静中的一声轻响让6蔓心猛的跳了起来几乎要破出胸腔而去而这等待则更为要命半晌方觉头上一阵轻轻的拂弄想起那朵粉色如同自己脸庞一般的花朵就要插在间然而想到此处却如同一小块冰放在心间慢慢周身都变得冷静了起来只看着前方花团锦簇不由低低在心中暗问道:“果然还是只有她才配得上高洁之色么?” 却觉头上摆弄的手蓦的停顿了一下过了片刻方听林剑澜道:“什么?”6蔓顿觉失态涨红了脸道:“弟弟果然没有给别人簪过花慢死了二师兄又不在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罢急急站起将那花茎抢了过来衔在嘴中熟练的将头重新挽了一下将花插好固定住道:“怎么样?可偏了么?” 第九回 帘幕堆烟衣鬓远 林剑澜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打量了一番道:“对不起我插不好。” 6蔓道:“哪个怪你……”脸色却已是变了那些放下垂帘的侍从已由远处走至二人旁边一人正从廊下向外面这石桌处张望林剑澜看她脸色异样不由回过头去见那幕帘刚刚放下后面影影绰绰似乎人数不少只是悄无声息没有喧闹那帘旁则伫立一人长身玉立衣着华贵身上不知是什么衣料透着淡金的纹理冠上一颗明珠明亮耀眼头抿的一丝不乱越显得其人相貌堂皇正是唐子慕他见到林剑澜回过头来也是面有吃惊之色继而一笑。 林剑澜反倒有些奇怪暗道:“蔓姐姐既然未在长安遇到他怎么面色这么异样倒像是早有结识一般?”看他打扮全然不同丐帮中那般清贫心中困惑之至却不表露也是淡然向前道:“唐兄竟也受邀来此只是昨日筵席上并未看到唐兄。” 唐子慕呵呵笑道:“我又不像林公子少年又为哪有这个运气为花王所邀?我并不是花王盛会的客人只是平时偶尔陪人来此府中之人并不阻拦我。” 林剑澜向那帘内望去暗道:“恐怕丐帮中人并不知道他此刻在此这般富贵堂皇只不知他陪何人来此想必他对我所言只是搪塞之词我又何必非要深究。”却觉帘内似乎也有人在关注着自己不由微微轻咳了一声见那幕帘一阵轻动帘边伸出一只袖子轻轻扯了扯唐子慕的衣襟他回转身去面有询问之色里面那人却并未说些什么唐子慕又点了点头抬头向内里吩咐道:“瑶华珠儿送夫人回去。” 里面极为清脆的应了一声道:“王……夫人我们回去吧。”话音刚落便听衣衫轻响脚步慢慢远去唐子慕向里目视良久方回头道:“自那日林中匆匆一别便不知林公子去了何处在下找遍长安也未获林公子音信。” 林剑澜听他说到“找遍长安”不由心中一动道:“现今匡义帮的事情武林皆知也不瞒唐兄我担心义父安危便连夜赶去了杭州未来得及与唐兄告别还请见谅。” 唐子慕道:“可打探到林帮主的下落了么?若信得过在下在下可差派丐帮弟子分往各处打探。” 林剑澜笑道:“正是这事要求唐兄却不是我义父他也受邀来此花王盛会我二人已经相见我要托唐兄找的是另外一人说起来唐兄也曾见过面的。” 唐子慕道:“林公子但请吩咐。” 林剑澜道:“便是那日树林内我车中的那位万秀姑娘匡义帮出事她最先得了消息前来告诉我我一心着急回杭竟让她一个人回家结果再也没了音信直到我到了杭州才听闻此事更让我懊悔的是竟未想到丐帮是天下打探音信最快最准的看到唐兄才想起来。请牢记” 唐子慕先是一愣道:“那位姑娘我印象却不是很深了我自会立刻差人到处查找只要人还在这个世上定不负林公子所托只是上次听闻林公子说是受她母亲之托带她求医在下也尽力帮助过按理说林公子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为何还对那位姑娘念念不忘?”他虽对林剑澜问出这番话来眼睛却向6蔓看去。 林剑澜见他看6蔓的眼神肆无忌惮还透出些许玩味之意虽恼他这般轻狂但想到他刚才必定已经看到了为6蔓簪花一幕在他眼中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唐子慕见他半晌都是哑口无言笑道:“林公子不愿说就算了在下定然尽力办好就是。你身后这位姑娘可愿意替在下引见引见么?” 林剑澜回头望去见6蔓神色颇为尴尬却还夹杂着别的什么心中更加确定二人早就认识暗叹了一声对唐子慕为人揣摩不透尚觉情情有可原6蔓在他面前故作不识却让他心中有些难受只得道:“蔓姐姐这便是我与你提过的丐帮唐长老唐兄这位姑娘是南海派的独女姓6名蔓。” 唐子慕赞道:“6蔓绿蔓好花好人好名字!” 林剑澜是头一次见他这般失态癫狂又是在6蔓面前心中不快之至正欲开口却见耳边风声一闪“夺夺”几声数根太阴针早已从唐子慕鬓边掠过钉在旁边廊柱之上6蔓平日如花笑颜此刻冷如冰霜道了声:“唐长老请自重。”便飞身离去。 唐子慕虽整日在江湖打滚还是头一次历此险境脸色变得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却仍是强开玩笑道:“真是烈火般的美人我从未见过这样的。” 林剑澜皱眉向前将廊柱上的针根根拔掉捻在手中在阳光照射下闪着耀眼的银光道:“唐兄莫非喝醉了么?她手下留情若偏上半寸你焉有命在?她与在下有姐弟之情唐兄莫在如此不庄重。” 唐子慕方收回了玩笑神色道:“一时失态林公子何必太过当真回去后还请替我向6姑娘请罪。在此相见之事仍是希望林公子莫要透露出去。” 林剑澜只得点头道:“唐兄但请放心在下不是多嘴之人。”心中虽想问问他朱鸿丞离开杭州分舵去了何处但此时早已满怀不快也无意多做打探拱了拱手便要告辞而去出了花廊却早已失了6蔓的身影但想到刚才她露的那一手将唐子慕吓得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又觉爽快之至不由心内大笑。 随意走了一段却觉眼前院落个个都是一副模样竟不知哪处才是自己入住之所在又觉贸然推门而进十分冒昧只得施展起了东流云步一路窥视而过见有的院中空无一人有的则是齐聚几人高声辩论有的则是在比较武功招式俱都十分精妙林剑澜心中虽想多看却知道这是武林大忌但见此景便急忙离开。 绕了许久再抬头一看林剑澜不禁哑然失笑暗道:“我当真太糊涂了连路都记不清楚怎么来了这里?”小径后正是那被称作花王府禁地的小院那门锁早已换了新的想必韦素心并不在此林剑澜心中又有些纳闷道:“既然他将这院落说的如此普通为何立刻又重新锁好是了想必他常住之所里面放置了一些不欲人知的东西。” 嗅着空气中散的久违清香虽知再闯禁地对谁都无法交待仍是心痒难耐林剑澜在门外伫立良久方道:“我并不进他的屋去只是在院落中待上片刻应该没事吧。” 然而毕竟还是怕被捉个当场这回便谨慎很多并未先进院去反而纵身跃上树枝绕着这院落里里外外循行了几圈竟是无人在旁方从旁边院墙处轻轻飘落地上走了几步到了树下抬头望去头上天几乎被这树上繁花遮去一半轻轻抚着粗糙的树干心中暗道:“纵然生了那么多事情乱松前辈仍是始终感怀在北方那一夕相聚以至事隔多年将这处心积虑安置的院落视若珍宝一般。” 正想间却听房门响动林剑澜暗叫:“不好怎么院门锁着前辈却并未出去?”虽然凭自己武功立刻出院并非难事但若以韦素心功力又岂会不知反倒更显自己心虚想到此只呆立不动默默盘算着怎样道歉。 那房门吱呀一开并非是韦素心却是一个女子长随意垂在肩上不曾梳挽什么髻也没有妆饰之物但容颜却十分温婉美丽见到林剑澜也并不吃惊仿佛不存在一般只默默转身将房门重新关好走到那井边拂了拂上面掉落的花瓣。 那女子正待坐下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凝望林剑澜处见那大梨树下落蕊飘落如雪一个少年临风而立面上露出困惑的神色思索半晌又转为喜色走到林剑澜面前竟用手牵住林剑澜的两只衣袖抬脸笑道:“你回来啦?” 林剑澜一下子脸便红了不知该怎么答对衣袖又被紧紧拽住见那女子眼神越清亮极为热切如此近的距离细看那女子嘴角漾出笑纹别有一种可亲的感觉竟无法将她挣脱只得点点头。心中却疑惑道:“这女子是何来历?乱松前辈既然说过自己亡妻多年为何又暗中留着一个女子在他的屋中?”正想间衣袖已被轻轻拉扯那女子拽着他向水井处走去将他按在井盖上坐下方转身进屋。 林剑澜哪里坐的住那一女子一进屋他便站起身来心中虽急却是一点办法没有想了想等到被人现那便更加说不清楚虽然对那莫名其妙的女子满怀歉意却仍是快步走到院墙边正欲翻身出去却听身后一阵碎裂声传来再回头去见那女子失神的站在门口身前的地上一堆碎磁水流一地还冒着热气。 不知为何见她这般模样林剑澜心中极为难受顿时不忍再走一边暗中埋怨自己一边却仍是走到那女子身边蹲下身来将那瓷片一一捡好那女子也矮下身来只专注的望着林剑澜一句话也不说等他将大块的瓷片都放置在手上才起身拿了一个簸箕过来林剑澜刚将瓷片丢进去那女子立刻又转身拿了一条洁白的手帕拉起林剑澜的手都仔细擦拭了一番重又拉着林剑澜到井旁坐下。 林剑澜已被弄的面红耳赤却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女子却似乎习以为常一般重又转身进屋只在门口回眸眼中露出期盼神色林剑澜知道她怕自己又不告而别只得笑着摇摇头她才安心的步入屋中重又泡了一杯茶出来放到林剑澜手上站在旁边仍是望着林剑澜似乎怎样都看不够一般。 林剑澜大窘不已四下张望见这院中再无一处可以坐下又不能贸然进屋便站起身来道:“你坐。” 那女子笑着摇摇头林剑澜却不管她只学她刚才的样子将她按在井盖上那女子侧着头想了想莞尔一笑本是成熟温婉的脸上却露出一丝天真来将身子向旁边挪了挪又用手在旁边空出来的一半儿地方上拍了拍示意林剑澜坐下。 林剑澜本听过她开口说话但自那句话起她却甚少开口有事只是示意或以眼神交流偏偏自己却能懂得然而觉得自己已然侵犯了韦素心的秘密所在再与这神秘的陌生女子这般亲密实在不妥便只笑着摇摇头道:“我不累你坐吧。” 那女子重又露出失望的神色林剑澜只得叹了口气坐在那女子旁边却仍是刻意留出了一条缝隙大半个身子都是悬在外面那女子却似乎并无什么男女之间的顾忌反而将林剑澜挨着她的那只手握在手中。 林剑澜早已对她这奇怪的行径体验过几次也并不挣脱回头仔细打量见她不说话只凝望着对面半晌方轻抬起手来指着那梨树。 林剑澜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那树下抬眼望去见眼前一枝素雅动人正欲攀折却见更高远处又一枝更好的便片身飞起寻了一枝含苞待放的折了下来轻落在那女子身边将手中花枝递过那女子仍是拉着林剑澜在旁边坐下将那拿在手中极为喜爱的轻轻把玩。 林剑澜心中虽急但却觉这一刻内心异常的安怡轻松暖风微熏中看落英纷繁不知时光流逝忽觉肩头渐渐沉重侧头望去见那女子已经倚在身边睡着嘴角露出轻轻的笑意神色似乎极为心满意足。 第十回 双目茫茫恨不还 (再次汗……有奖竟猜:我什么时候更新的……1点2点3点4点还是5点) 林剑澜这下心中才乱了起来韦素心随时可能回来自己万不能长久呆在此处等她醒转看她睡着的面容又不忍心将她摇醒况且摇醒之后自己必定要告辞而去想到她那副失望之极的神色心中竟有些隐隐难过只得咬牙轻轻把手臂挪动了出来将那女子打横抱起心中默念了无数声得罪进了房门将那熟睡的女子轻轻放在炕上又将一床夹被拉过盖好方轻声快步跃出院去。 想起方才那房中设置虽然一眼也不敢多看里面却如他想象的那般同北方家乡几乎一摸一样心中一酸落下泪来环顾了下四周依稀记得这处禁地已经离出花王府内宅不远林剑澜拿袖子轻轻擦了擦眼睛顿足向外掠去。 因多了小院中这档子事时间已经过去许久林剑澜怕林龙青多等按着所给的地址打探也不介意旁人目光脚下生风一路飞檐走壁方到了林龙青他们落脚的所在却是极为寂静。 因林龙青说过即便此处是暂时落脚也防范颇严林剑澜反而不敢冒进但轻扣门环数声却仍是无人应答只得将门轻轻推开顿时一阵药香扑鼻那廊下炉火已熄药罐和滤布放置一旁正待叫门却见檐上一人轻落朝自己轻嘘了一声正是方铮手执折扇而立。 林剑澜见他安然无恙心中更有种隐隐的不祥之感不知那遍布血迹的伤布和这廊下的药到底是谁所用。 方铮轻轻推开房门示意林剑澜进去林剑澜刚一进门便见迎面八仙桌上放着一个药碗用手试了一下早已冰凉却不曾有人喝下四处张望了一下似乎左边房内有呼吸之声便刻意隐了脚步声轻轻迈进见到床上卧睡之人如同雷击一般浑身起抖来牙齿几乎也在轻颤无论怎样强忍着也不能阻止唇间的“咔咔”之声手因紧紧握起关节处出连串轻响也浑然不觉眼中早已落下泪来仿佛回到几年前自己在窗前言道:“读书之乐乐何如绿满窗前草不除。”那满面笑意中总带着几分惆怅的江宁堂主长身立于幽竹之中对自己招手道:“你跳下来我接着你便是。” 此刻岳灵风就躺在眼前这张床上形容枯槁嘴唇干裂双目却被层层包裹依稀仍现出血迹似乎觉察出身旁有人略微挪动了一下头侧过来弱声道:“方堂主么?” 林剑澜哑声道:“岳大哥是我……”眼泪却已滚滚而下岳灵风一顿方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只又将头转向朝上虽双眼被遮住却似乎仍在看着上方。 林剑澜走到床边药香与一股血气混合的味道越浓重觉得心中越抽痛难忍颤声道:“岳大哥是谁将你伤成了这样?我、我去找他……” 却见岳灵风嘴角泛出一丝苦笑摇了摇手道:“不必了林……公子。请牢记” 林剑澜见他改了称呼再度沉默心中愕然不知他究竟生了何事眼睛到底怎样也是完全摸不到头绪只得强颜安慰道:“岳大哥你好好休息屋外那碗药是给你服用的吧已经凉了我去热热。”说罢走出屋去。 方铮见他端着药碗出来喜道:“他肯吃药么?” 林剑澜一愣道:“什么?他不肯吃药么?” 方铮听他这么回答心知也无结果重又失望道:“我们自来了此处他并不肯吃药眼上伤口也是我们强包扎上又怕他自己乱扯所以你应可看出他并没有什么力气是我们点了他的运气之穴所致。 林剑澜急道:“岳大哥为何这般对待自己?青叔说他本已安排好了一切不想你们从长安急急赶回使得出了变故就是岳大哥么?到底怎么样了?” 方铮叹道:“帮主没有和你说起那日的事情么?唉也是怪我多事因回来之前听你所言心中听帮主约下三战两胜的赌约着实很不放心当场便要求帮主改为五战三胜暗觉这样方才会万无一失。” 林剑澜暗道:“青叔自从出了事情许多心中所想并不与手下说因此即便是方铮等人都不知道他内心其实就是想输掉这场比试。” 方铮道:“不想曹殷殷却想也未想便答应了还道三局两胜匡义帮便不能全尽精锐之力不甚公平正好方堂主和岳堂主回来改了也好以免江湖中人言道我们趁空讨巧。” 林剑澜暗道:“殷殷虽然个性孤傲但看她势在必得不知为何这般自信。”想罢奇道:“据我所知必输的那场是秦天雄的还有一场便是青叔输给了殷殷其他人论武功恐怕玉剑门中无人是你们的对手怎会输掉?” 方铮叹气道:“正是如此可是不知为何岳兄弟比试之时却大失水准终以半招落败但我们心中仍是自信满满因帮主的武功无论如何曹殷殷也胜不过去。” 林剑澜叹道:“你们怎知……唉你们却万万没想到青叔他输给了自己的外甥女。” 方铮愕然道:“外甥女?不错我们便是少虑了这点以帮主对曹夫人的回护他又岂肯伤曹殷殷一根头?岳兄弟见帮主竟然输了比试当即脸色大变帮主还未话他便怔怔的走了出去一句话也没说。我们既然输了帮主道若是仍愿意跟他行走便一同出帮若是仍想在匡义帮干一番事业便留下我们自然是要跟着帮主。可是出了匡义帮却怎样也找不到岳兄弟又不知他去了何处怕他再回匡义帮只得在林外守候结果深夜时分反倒是曹殷殷差人通知我们进帮一趟。” 林剑澜道:“想必岳大哥当时并没有出帮而是径直回了自己在总堂的暂住之处。” 方铮看了一眼林剑澜道:“的确如此自从江宁分堂被毁一直未及重建加上总堂事多岳兄弟一直暂住总堂之内帮忙我们急忙跟着报信之人去了他暂住一处唉那境况当真我不愿再说第二次。” 方铮是个极为稳妥之人平日并不会这般夸大其词林剑澜见他说的凝重不由心中也是一凛默默等他说下去听方铮接着道:“我们几个不知到底出了何事到了岳兄弟的住所却见里面浓烟滚滚门口躺着一人倒在血泊之中细看是个仆役打扮的人心中俱是一个想法难道岳兄弟输了比试反拿帮中的喽罗撒气么?” 林剑澜道:“岳大哥通情达理并不是这样的人。” 方铮道:“我们正自疑惑见秦天雄同帮中其他头领从屋内拖出一个人来正是岳兄弟那时他的双眼便已……唉江湖中人什么阵仗没见过只是看到自己兄弟这般模样着实难受他双眼便如两个血洞一般还兀自挣扎不已要回到屋中我们知他平日便爱书成狂这住所放满了他平生所集但里面火势渐大显然已经无可挽回只得上去帮着秦天雄将他制住。” 林剑澜讶异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铮苦笑了一声道:“我们也想知道事情的缘由但从那时开始无论怎样问他他都不说一句那仆役已死我们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问当时的情况只能暗自猜测或许岳兄弟与那小仆役有仇或许那人受旁人的差遣施暗算弄瞎了岳兄弟的双眼又烧了岳兄弟的住所。” 林剑澜道:“那人是个什么身份?” 方铮道:“说来你或许不信他就是个普通仆役身份地位与曹忠曹全差不多。” 林剑澜疑道:“岳大哥的武功又不是白给的即便输了比试心神大乱也不至于被一个小小的仆役得手不知殷殷是什么态度?” 方铮叹了口气道:“虽然曹殷殷那处死了人可是岳灵风也已经瞎了双眼想必区区一条仆役的命对他们而言也并不算什么我无暇顾及看他们的脸色只是似乎曹殷殷对秦天雄等人十分不悦我与帮主略做商量觉得那时也不是追究的良机还是要先给岳兄弟瞧瞧眼睛才好因此当即就从帮中离去了。” 林剑澜道:“过去这许多时日岳大哥一直都是如此么?” 方铮道:“可不正是这样不但不肯开口连药都不肯喝若是他愿意疗伤双目即便不能再视物也早已愈合了哪会像今日这样仍是血水不干?因此帮主想起你来你平日与他相交甚笃让你过来一是劝他疗伤二是打听一下那日到底出了何事。” 林剑澜默然良久道:“我去试试吧总不能这样拖下去只是不知为何岳大哥对我似乎也不象以往那样了刚才竟称我‘林公子’或许对我也不会吐露半句实情。” 方铮道:“对我们何尝不是如此一口一个方堂主张护法听得我们心中难过之至。” 二人说了许久那灶上药罐放冒出热气方铮将药重新倒出交给林剑澜道:“那就拜托林公子了。”林剑澜点了点头端药向屋内走去心中却是一点底儿也没有看岳灵风遮住双目躺在床上毫无动静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刚才与方铮的对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 踌躇半晌林剑澜方走到床前将药放在旁边小几上轻声道:“岳大哥我扶你起来喝药。” 岳灵风沉默良久才重重叹了口气道:“林公子我无意医治你不必多耗费时间在我身上。” 林剑澜被他用话拦了回去只得道:“岳大哥我知你平生酷爱读书那些辛苦搜寻来的书籍被人烧去自是如同性命丢了一般只是书尚可再寻你又何必如此想不开?若是岳大哥不嫌弃我便将我父亲留下来的都赠给你虽然数量微薄但以此作基日后再重新慢慢收集不也很好?”他只长长一套话说了出去却未注意岳灵风脸色陡变嘴唇都抖了起来用了极大的力气方才平静下来道:“是人作孽与书何干。” 林剑澜不知他说的何意只得附和道:“那人烧了岳大哥的心血又毁你双目但是他人已死了岳大哥又何必拿自己性命与他置气?”又笑道:“等青叔的事情忙过去我便搬来与你同住你虽不能再看书我却可以读给你听。” 话音刚落岳灵风已是双拳握紧激动之至捶床道:“书书为何你们每个人都和我说起这个字?以后莫要再提!读书读书有什么好?” 林剑澜万不料他竟会闻书而怒哑口无言片刻方道:“读书是没什么好岳大哥我常与你提起我父亲说来也巧长安之行遇到了他的故人说是故人却和仇人也差不多听他们而言往日我父亲空负才高却做出了卖友的令人不耻之事若知道有当日还不如什么书都不念在家做个普通的农民为好我这个做儿子的也不必为他的过往负疚和羞愧。” 似乎是对这番话有所触动岳灵风一呆道:“那你父亲后来呢?” 林剑澜轻叹了一声道:“我不知道他是生是死也不想追问他当初为何背叛志同道合的朋友不想再去打探他的下落。” 岳灵风喃喃道:“这是当然的了……若是我你可会打探我的下落么?” 林剑澜笑道:“岳大哥说什么呢?你怎么会同我父亲一样?你和他自然是不同的。” 岳灵风将头慢慢转向林剑澜道:“我与你父亲又有什么不同?” 林剑澜看不到他的双眼却觉有两道目光似乎从伤布的背后透出来似乎在询问着自己说不出的异样只觉得背后一阵阵的冷愕然道:“岳大哥?” 第十一回 往事难释终尝苦 岳灵风默然半晌慢慢支了身子靠在床头周身散的那股让人难受的冷冽之气方才褪去轻声道:“几年前匡义帮大变众人拦截帮主有的固然是想问问清楚有的则是趁乱不怀好意。” 林剑澜见他忽又提起几年前的往事不明所以点头道:“青叔曾对我说过本来并未打的你死我活只是有人在暗中说了一句‘这等无情无义勾结朝廷残害曹兄弟的人还给他留什么面子?’激起了群愤而且里面还有人暗下杀手青叔再也无暇解释才远逃辽东。” 岳灵风道:“帮主多次提及日后定要找到此人可是他不知道那人就是我当日带入帮中的。” 这话着实让林剑澜大为吃惊道:“这……岳大哥为何带他进来?” 岳灵风略带嘲讽了笑了一下道:“可记得当日提过曹总管替我将一批极为稀罕的古籍弄到手那件事么?” 林剑澜心内又是一阵触动如同当日听到此事时也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又不知错在何处道:“岳大哥曾说过也是曹总管替那家办了一件大事才将书换回来。” 岳灵风长叹一声道:“那人径直找到我说听闻曹总管的噩耗想替主人进帮来上一柱清香现在想来当日我是何等的糊涂竟未问他从何处得知只是想到曹总管惨死有人凭吊不好拒绝便将他带进了灵堂。当我听那纷乱之中那句话时才惊觉此人暗有目的可大家早已被挑拨了起来纷乱无比哪还有那人的踪迹?” 林剑澜此刻方听得明白“啊”了一声道:“我明白了我当日听岳大哥言讲便觉哪里不妥原来便是一个‘巧’字碰巧让你遇到他要卖书碰巧你又无法凑齐银两碰巧曹书剑其人对他家施恩这、这恐怕原本就是曹书剑安排的吧?为的就是让你此生欠他一次。” 岳灵风道:“你说的不错这道理当时我便应该想明白却始终不愿意去深究。” 林剑澜却又是一声惊呼道:“岳大哥你在总堂之时杀的那个人可就是他么?” 岳灵风浑身一僵片刻方极为委靡的软在床上道:“你竟猜了出来……我们一回杭州便得知帮主定下了赌约而那人不知又从何而知找上门来道他是曹家旧仆玉剑门实力如何他最清楚无论怎样曹殷殷都赢不了这赌局只是希望我在比试之时放对方一码让玉剑门莫要太过丢脸。” 林剑澜道:“想必他也知道青叔一直对当年说话之人耿耿于怀你若不答应他便威胁你要将你连带着供了出来。” 岳灵风道:“我岂怕他威胁只是帮主到今日常伴身边的弟兄们早已为数不多若再得知有这等事他该会如何的伤心。若小输一局此事或可深埋不再有人追究而帮主和其他弟兄至少也可三局力保赢面。请牢记可……” 林剑澜听得心中难过强自笑道:“岳大哥心眼太实了些岂不知青叔本来就想输掉这赌局么?” 岳灵风道:“帮主想输掉却与我没什么关系我输了为人之义又有什么面目活在这世上。我恨我这爱书成狂的癖好但书又有什么罪过?很多事情只要去想便可想通只是我不愿意觉得爱书并不算是贪念其实与那些贪图名利富贵的又有什么不同?” 听到此处林剑澜脑海中所有线索都迅的在集结清理慢慢只是觉得似乎有个念头涌了上来越是清晰越觉伤悲再到后来竟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一把抓住岳灵风的手紧紧握着咬着牙头低低垂着半晌方挤出一句话来:“岳大哥你这是何苦。” 一颗泪珠啪的一下滴在岳灵风手上他便如同被灼烧了一般虽想挣脱却毫无力道重重悲叹了一声包扎的伤布处竟流下两行血水木然道:“像我这般再活在世上既没有脸面也没有生趣林公子对自己的父亲尚且那般不耻何况我?若是还念当初的情份便莫要管我随我去吧。” 林剑澜想说些什么却觉真正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心中空空的茫然放开岳灵风的手直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默默走出门去阳光一下子照到脸上只觉得眼中一阵刺刺的灼热忙用手遮挡强自按了半晌方将眼泪生生憋了回去抬头看去见林龙青不知何时早已回来与其他几人正向自己看来脸上既有忧虑又有疑问。 林剑澜心知他们满身的疑问都指望着自己回答却不知该怎样回答却见林龙青脚边丢着一团沾血的包裹不由指着道:“这是……” 林龙青凝重道:“便是这厮勾结御寇司害了洛阳分堂上上下下若干弟兄的性命换得他在御寇司中的一席之位只是他也怕我找上头去一直多时隐匿不出之前我一直派人在这一带探查终于知道他平日常在什么地方露头今日总算为洛阳分堂的弟兄们报了仇当真是快意之至!倒是你怎么样了?听方堂主说你进去了许久可有什么动静么?” 林剑澜一怔想到林龙青对背叛之人仍是痛恨之至不知该怎样回答低下头去沉声道:“青叔……青叔你为什么要输?” 林龙青自是讶异之至“啊”了一声走了过去扶着林剑澜肩膀道:“澜儿你是怎么回事?” 林剑澜道:“岳大哥他、他把这赌局之败都怪在自己一个人的头上自责不已在他心里自己自然成了和秦天雄一样的人。一个小小的仆役一样的人又岂能伤得了他他的双目……原本是他自己……弄瞎的……”说到此处已经哽咽不已。 众人都又是震惊又是难以置信林剑澜道:“他早已没了活下去的念头那把火也是他自己放的本想和一屋子心爱之物一起去了却被你们救了出来。” 林剑澜抬眼望去见林龙青就立在眼前面色复杂似乎欲言又止过了片刻方回头道:“你们先下去吧方兄弟你好好看着岳堂主莫让他有什么闪失。” 方铮等人即便再过震惊也不至于完全相信林剑澜所言况且他话中至为关键的几点都未说明向那无缘无故死在血泊之中的仆役为何岳灵风要先将双目弄瞎然而听林龙青话话语声极为凝重并不容人多问只得微微点了一下头纷纷撤去。 林龙青方在院中石凳上坐下缓声道:“澜儿你可是在怪我么?” 林剑澜蓦的抬头呆了片刻方摇摇头道:“不我为什么要怪青叔。” 林龙青笑了一下道:“你的神情却是了你与他私交甚好因此你怪我未将我心内所想及时告知他们。” 林剑澜道:“他们都陪着你拓展帮中基业多年真心相对……”却被林龙青打断道:“即便出了此事澜儿仍觉他们是真心相对么?” 林剑澜顿时语塞才知原来林龙青早已隐隐猜到了岳灵风自残的真相又听林龙青道:“澜儿你需知道我与他们永不可能回到几年前的时光他们曾受过曹书剑的大恩曾拦截追杀于我这都是永无可改变的事实即便过后真相揭开他们心有愧疚但裂痕无法弥补。上次是成大夫这次是秦天雄岳堂主的事情虽然意外但也并未让我觉得太过不可思议下次又是哪个?你和我都猜不出来。” 林剑澜细细看着林龙青见他面沉似水即便去除了花王盛会之时的乔装鬓边确不知何时多出许多白原来竟已显得这般苍老这些年来的变故风波无怪乎他对旁人再不敢轻易相信凡事恐怕俱都是自思自想丝毫不肯与外人分担连自己也…… 这念头刚转到自己身上却又听林龙青道:“你却不同我虽很多事情不和你说并不是因为我连你都不肯相信只是我知你的性情心肠太软。” 林剑澜刚要辩驳林龙青诘问道:“若是你与成大夫相逢对战你可能下得了狠心杀了他么?” 林剑澜怔了一下道:“我……”这片刻的犹豫却已被林龙青看在眼中并不生气只微微一笑道:“并不是这样就不好反而是因为你太过善良注重之前的恩义方堂主他们又何尝不是恩怨分明的好汉子却正因如此反而格外危险。” 说到此处林龙青轻笑了一声道:“旧日的阴魂似乎总难消散身边就如同多了几个暗雷一般万一触动伤了我也伤了他们。” 他说的语气虽然极为轻松还有隐隐笑意林剑澜却觉周身寒冷不知该说些什么林龙青道:“我知道你是真心想为我作些事情但我本心反希望你查清父母之事找到你外婆之后便远离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是这‘不由己’三字有时候便是要你违背信念、良心、初衷。当你渐行渐远之时再想回头却万万不能。” 林剑澜陡然想起岳灵风血泪长流的凄然感慨不由道:“一步错步步错可是么?青叔。” 林龙青黯然点了点头疲累之至道:“岳灵风之事我本不想找你前来只是方堂主他们不明就里想起你与他原就较为投机一定让我带你来此。刚才那番解释难为你仍愿意替他遮掩也算是你不辜负与他的结交之情了。若无事情不要随便来此我始终对那个花王……唉这样说可能要对不住他往日屡次提醒帮助我的恩情但始终对他无法放心。” 林剑澜点了点头回头又向岳灵风那处房子看了一眼心中极为复杂黯然向外走了几步重又转了回来见林龙青仍然在石凳上端坐背影甚是萧索听到身后脚步声回头看见林剑澜又回转了来十分诧异听林剑澜道:“我还是有些话要与岳大哥说。”说罢径直向里走去。 林龙青知他虽然生性淳厚却并不是软弱之人也别有一份倔强笑了笑并不管他只看他走了进去低低对方铮说了几句方铮便满脸愕然的走过来道:“这孩子真是奇怪又不想进去只是要在门口说几句。” 林龙青道:“恐怕是看了岳堂主的样子心中再难过吧莫要再提此事了东西和人手可准备妥当了么?去拜见一下昔日故友我们也不能太过寒酸了才是。” 方铮笑道:“早已备好只听帮主一句话。但不知谁留下来照顾岳兄弟。” 林龙青遥遥望向屋内只见林剑澜仍未进去隔门而立摇摇头道:“此事让我再做考虑。” 林剑澜此刻面对着屋门手指轻轻在上面摩莎却始终未推门而进半晌方咬咬牙道:“岳大哥我来与你道别。” 只听屋内一片静寂并无人应答林剑澜低声道:“多谢岳大哥唯独肯将实情告诉了我。方才青叔回来还提着这边某个堂主的头颅因他当日拿整个分堂换取了他在御寇司的地位青叔对他自然是恨到了极至更别说原谅。仔细想来我才明白我并非原谅了岳大哥也并不是不恨只是岳大哥虽然做错了却不曾造成什么令人悔恨的结果。说句不吉利的话你若是伤害到了青叔即便你自己不动手即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你报仇。” 说到此处林剑澜微微停顿了一下向外望去林龙青和方铮再低声交谈并未向这边看来又回头对着门板道:“我恨这样的背叛也恨我有那样的父亲正如我恨岳大哥一样然而我也没有必要对你怎样我也不打算原谅你因为你自己都不想原谅自己。只是在我心里从今而后这样的丑陋到让人难受的你便永远的消失了。” 林剑澜走出门去擦了擦眼睛心内轻轻道:“留下的只有那个绿窗之下的人。” 第十二回 月门幽静闻花间 “那人在窗下倚着修竹而立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不像江湖中人的堂主倒像是个书生向我笑着招手又不计较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和我长谈了许久还将我引为知音。可是……” 林剑澜眼中已经落下泪来不知为何在这陌生的女子面前无法掩饰也不想掩饰:“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那女子顿时露出极为难受的神情轻轻伸出手去将林剑澜脸上的泪水刮去林剑澜躲开她的手指又一笑道:“不说这个了昨日我突然走了很对不起。” 那女子点了点头又笑着摇摇头道:“你又要走么?” 林剑澜抬眼看看天色方起身道:“我就要出去了。” 那女子又道:“什么时候回来?” 林剑澜暗道:“她不说什么时候再来反而说回来简直拿我当这里的主人一般可她与乱松前辈又是什么关系?”心中虽然纳闷可自从第一次见了这女子却再也放心不下若不来看看便觉难受只得点头道:“只要有空我便过来看你。”方回身跃墙而出只留下那女子呆立在院中看他身影迅疾如鹤神情既是迷惘又是困惑。 林剑澜一离开这小院便飞身步入正路见一清客正送人离开急忙向前道:“在下有事想询问韦花王不知我该去何处找他?”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可是林公子么?韦花王交待过好好款待林公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只是韦花王暂时不在恐怕还要许久才能回来。” 林剑澜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如此客气也不好质疑只得抱拳道:“多谢若是韦花王回来能否替我转告一声说我有急事寻他?” 那人道:“这自然没问题。” 林剑澜方闷闷走回院中却见里面空空荡荡白宗平与6蔓均不在里面想到6蔓这两日见自己常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知她心中着实关念自己也有许多疑问自己却因心情不佳视而不见一股歉意油然而生又到处张望了一下暗叹在屋内闷坐也实在无趣重又出院向西道花廊走去。 不过两日两旁倒有许多旧日曾经盛开的牡丹凋零取而代之的则是新的艳色或怒放或含苞想起当日走到半程便折了回去林剑澜不禁起了看看这长廊到底有多远的念头慢慢沿着石径赏花观景旁边的石桌上竟再未看见粉色或素白牡丹心中不禁有些遗憾。 转了个弯儿再抬眼看去竟仍是一条长廊蜿蜒直伸向前林剑澜“啧啧”了两声暗道:“这也太过夸张了一个花王府又非王族贵邸竟这般豪华铺张。或许乱松前辈正是要以这贪图富贵的表象来掩盖真实的目的。”想到此处林剑澜陡地停住脚步他竟从未想过乱松前辈的目的到底何在只知道他“仍怀当年之志”那么便仍是要回复李唐的天下虽然李姓皇族倍受涂害可遗留下来也并不在少数他又想辅佐哪位? 又想到这些毕竟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林剑澜暗自笑了笑重又向前走去。请牢记 一番迂回曲折之后眼前长廊终于到了尽头却是一个月亮门从外面看去里面正对着圆洞门的是一株看来年岁不小的牡丹花繁叶茂上面垒垒落落开满了纯白的牡丹却与那日在瓶中所见不同花朵大如玉盘花瓣重重叠叠张扬欲飞明黄的花蕊在花瓣中更显艳丽别有一种张狂的气势一见即便是林剑澜这般不通花木之人都觉这牡丹必是极品而坐落在这月亮门正中正映了花好月圆之意心中暗道:“原来在长廊内侧尚不算是极品恐怕这院中所植才是花王府中的镇府之宝。” 林剑澜又左右扫视了一番旁边未见人看守这名贵之物防范竟比那小院还要松懈心中颇感纳闷正欲进去却听里面有人声遥遥传来似乎还离这边的门极远林剑澜暗道:“没想到这处内花园占地也极大不知里面还有多少千金不换的名种不进去瞧瞧当真可惜只是不知那里面说话之人是何身份若是贸然相见只怕不妥。” 正在门外思忖间却听脚步声已近似乎并不是一人而是三人同行离这三人不远处尚有两人在后面跟随。那三人中有一人道:“为何将这里的守卫都撤下了?韦花王府第这里虽然鲜少有人来但以防万一仍要派人看守为好。” 另一人道:“今日要和你处理些事情不便有人在旁边因此临时撤下只这片刻有你在还有谁敢翻了天么?” 那人得意道:“有我在此定然可保得万无一失。” 却听一女声道:“今日这花开的当真不错宁萝去剪一枝过来我要簪在头上。”声音冷冽有种不容人反驳之意话音刚落后面那跟随的两人中一女子轻应了一声便快步走了过来离这月亮门越来越近林剑澜急忙闪在一旁暗道:“莫不是要剪这大的白牡丹么?太过可惜了。” 那人道:“这……为何要剪这株?以前你十分爱惜从来不剪一枝的。” 那女子笑道:“怎么你不愿意我剪么?”她这一笑让人听得又觉十分妩媚成熟那人忙道:“并非不愿一来白花簪在头上不太吉利二来这花的名字与我多年来的封号一样我视它如同自己一般被剪去一枝心中总觉异样。” 那女子又笑了起来声音中又是一种爽朗之意道:“你又何必多心我要剪它簪在头上自是因为我十分爱它。”这最后一句声音又是一变虽然她声音本来低沉却带着一种沙沙的感觉柔媚动听。 林剑澜直想迈步进去看看这是什么样的女子一时间竟然变换几种语气却不觉怪异正想间听里面“喀嚓”一声想必那个叫做“宁萝”的女子已经将花剪下轻轻向回走了几步道:“花已剪下了。” 里面悉悉梭梭一阵摆弄之声片刻那叫“宁萝”的女子道:“簪好了可要叫娇儿拿镜子来瞧瞧么?” 片刻那后跟的另外一人也轻步走近想必另外一个随侍的女子拿了镜子过来那命人剪花的女子似乎端详了一会儿方道:“到底是老了。娇儿东西可备好了么?” 那娇儿道:“在旁边小亭处早已备好了。”几人便又移步走开林剑澜方松了一口气无声无息的从月亮门旁转了出来向里看去见远处一个女子身旁有两个男子相陪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模样的姑娘只是背影看不清楚容貌暗道:“这必定是极尊贵的客人了否则不会将这院中极品说剪便剪。” 却又觉得那两个男子说话声音俱是有些耳熟但因二人都是话语寥寥实在无从可想想到此好奇之心已是无法抑止又不能公然跟了上去便沿着院墙外悄步行走侧耳细听越走了几十步终于能听到细微的人声想必此处离那娇儿口中的“小亭”处颇近。 回身张望了下便运气轻身而上身后一排梧桐正枝繁叶茂树影幢幢遮掩好身体林剑澜才凝神望去见那小亭果然离此处院墙不远亭盖遮挡虽看不完整里面落座之人但也可推测是那女子与一个素衣男子端坐其中把酒正欢两个小鬟站的远远的似乎有规避之意。 另一男子则是一身竹青色的衣衫并未着冠一袭长随意用布带束起背手立于亭外。亭内切切低语良久还不时传来笑声那男子却如同木雕一般动也不动半晌方听那女子道:“去将娇儿唤过来。” 那男子方向前走了几步向那两个小鬟招手道:“娇儿你过来!” 那娇儿便急步走近道:“可是要倒酒么?” 那男子摇摇头指了指亭内道:“让你进来。”说罢又遥遥走到一边。 林剑澜仔细看去见那名唤“娇儿”的女子梳着双髻看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面容娇美可人别有一种活泼的样子走近那亭子却面露恭谨之色甚至有些害怕。 那女子在亭内招了招手道:“娇儿过来。”她方畏缩着走了进去那女子抬手将头上牡丹摘下道:“刚才便觉我这么大年纪着实不该再配这么好的花娇儿我把它赏给你可好?” 那娇儿浑身颤栗“扑通”一下便跪在了地上只是连连磕头一句话都不说那里面坐着的男子此刻也急忙站起身来道:“这是何意?今天你这是怎么了?” 那女子咯咯笑道:“你看娇儿的模样还与我演什么戏呢想必你陪我这老婆子早已不耐烦了我索性做个大方有何不好人人都到我心狠手辣其实我再通情达理不过今天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 那男子方知事情败露颤声道:“这贱婢不知道受了何人的指示污蔑我我对你从来都是一心无二要我怎么样表明心迹?是了待我杀了这贱婢!”说罢提起掌便向那娇儿劈去。 林剑澜立在树上颇觉此人太过阴险狠辣却见那女子凛声道:“你给我住手!”端的是威严不可侵犯那男子一只手掌生生停在半空中竟不敢再向下半寸那女子却又回身将那名唤“娇儿”的女子掺起那女子已是浑身抖如筛糠被她一掺更是惊骇之至连连向后避去只是哭泣叩头不已。 那女子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娇儿你可明白了么?男人都是这样他贪恋你年轻貌美却又不能给他权势富贵贪恋我给他权势富贵却又嫌我太老。” 那男子强笑道:“你何必这般歪曲我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即便是犯过小错那又怎样人无完人是这小贱人勾引我在先我一时把持不住才……况且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说到后来醋意渐盛似乎颇有怨恨之意。 林剑澜只听得摇头不已暗道:“不想这富贵权势之家反而暗藏这等污秽。” 那女子静默片刻方冷声笑道:“我倒真是希望你心怀嫉妒才作出这等事来这么多年的重用和供养竟换不回一颗真心。自你做了总司我也算对你不薄拨了无数银两供你修建道观却不是为了你在里面搞七捻三胡作非为!你自己倒想一想几年来有什么事情你作的能让我能心满意足的?小小的一个江湖帮派都剿灭不了反而损失惨重又让他们联合起来对付朝廷更别提骆宾王那件事情还好意思说找到风竹的儿子来遮掩失职之罪我若是你羞也羞死了难怪你师父挑了云梦虚却看不上你!” 这训斥之声静谧中格外鲜明林剑澜听得目瞪口呆难怪那素衣男子说话之声耳熟原来竟是云梦稹他是御寇司的第一号人物直接归属武后差遣全天下又有何人能够这般斥责于他那女子莫非便是…… 此时却已容不得林剑澜细想这话尖刻非常直击云梦稹心中最为敏感的所在他心性高傲自负才华与悟性都高过云梦虚数倍却未做成掌门才愤而下山立志要在世间做出番成就虽未走上正途但短短数年的确也攀到了极高的地位让江湖中大帮愤恨小帮惧怕倒也颇为不易。 此刻被这般嘲讽斥责云梦稹不禁狂笑一阵道:“既然说开了就索性全都撕破了脸乱七八糟的又岂止我一个人宫闱**被全天下的人当成笑话讲你自己还不是养了那么一大帮子小白脸你去问问又有几个真心?说御寇司没用那控鹤府的花销可也不比御寇司小他们又作出什么来?不外乎和你们母女……” 第十三回 丹凤二乔两零落 林剑澜正自听的入神就听“啪”的一声脆响传来不禁暗笑道:“难怪这四周守卫俱被撤去被人听见当真是不成体统没想到二人所争执之事这般荒唐其中有一个还是万人之上的女皇民间传闻果然不是空穴来风。请牢记” 这一巴掌似乎将云梦稹从癫狂状态打醒亭中甚是寂静就是那委在地上的女子也不敢做声片刻云梦稹方瘫软着跪了下去喃喃道:“恕臣失态万望圣上恕罪。” 那女子尚未应声却听亭外的男子终于回过头来道:“你当真是失态么?你在任失职圣上不过指责几句你便如疯狗般乱咬言词张狂污辱圣上真真是罪无可恕。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你对她竟毫无恭谨爱护之意。” 云梦稹沉声道:“即便是我罪无可恕也轮不到你来开口现如今我却明白了原来就是你这小人在她面前挑拨离间我就是辞了这御寇司的总司不做今日也要除了你!”说罢竟径直站起身来直向那男子扑去一掌拍在他胸前那男子并未躲避只是如同被人重重推了一下一般向后连连趔趄几步方靠在一棵树上。 云梦稹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手掌片刻面露惊惧之色颤声转向一直端坐亭内的女子道:“你……你对我下了毒你原来早有除我之意了……” 亭内女声悲悯道:“你若不向他动手我本意打算放了你现在已经晚了。” 林剑澜几乎将身子探出树枝外去那声音似对云梦稹这般遭遇极为同情又透着十分的难过然而她便是这一切的主宰当真不知说这话时是个什么表情内心是否同她的声音那般伤感。 云梦稹咬牙恨道:“你这女人当真配的上心狠手辣四个字只是想凭着消去了我的内力就想杀了我未免太小瞧了我。”说罢从腰间抽出拂尘不向外奔逃反而向亭内冲去。 林剑澜见他竟敢向亭内之人动手大骇道:“他竟敢对当今圣上动手当真是胆大但若要逃命劫持了她再做打算也不失为一条上策况且他虽看来失却了内力但招式尚在不难得手。” 却见亭外那叫做“宁萝”的女子已经迅即飞身奔至亭外一扬手肩上的绸带笔直向亭内飙去一条软绸竟硬如标枪一般既快且狠那刚才委在地上嘤嘤哭泣的娇儿也忽有所动纤手一扬同样一根带子被舞的圈中套圈向云梦稹脚后卷去。 云梦稹惊觉身后有异忙侧身避过宁萝所使的绸带堪堪从身侧穿过那脚下的绸带却如水波一般悄声而至云梦稹显已来不及再去对亭中人动手忙跳向一侧俯身拂尘便向娇儿打去娇儿就地一滚展身而起拦在亭中人的身前云梦稹便被二人夹在当中怒笑道:“当真想不到你身边还有这等人物我竟不察但若想凭两个小妮子的本领就拦我你也休想。”说罢身形疾动宁萝只来得及轻呼了一声眼前一花云梦稹已从二人之中瞬时不见后心却是一阵凉云梦稹不知何时已转到她身后拂尘柄后一根尖刺深深刺入她的背后云梦稹狞笑一声“嗖”的一声拔出宁萝顿时软身倒地一串血珠喷了出来将他身上白衣沾染如同万朵红梅盛开。 即使到了此时亭内人却仍未透出丝毫惊慌反而静静道:“你若刚才径直逃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云梦稹嗤笑道:“你可是在做梦么?” 却听身后一声叹息道:“可惜啊可惜。” 林剑澜凝神望去见亭子斜对着的花丛中一人从里面转了出来身材修长一套墨色衣服上面是深绿色的暗纹虽然戴着面纱却让林剑澜一见便不由得心血沸腾直想跃下树去与之一决高低正是那夜树林中唐子慕全力遮罩的御寇司二号人物“冠世墨玉”。 云梦稹此时方脸色大变冠世墨玉却并不理他反而径直走到宁萝身边轻轻翻动叹道:“可惜了宁萝一条性命这几年十二神使损失惨重在下实在不愿再向云道长动手。” 云梦稹道:“宁萝是……” 冠世墨玉轻笑道:“她与娇儿两个合起来便是‘花二乔’御寇司名册上虽有这个名位但你从未见过也不打听粗心至斯难怪什么事情都要被你做的乱七八糟了。” 云梦稹此刻处境极为不利虽然心中怒极但却不敢表露只得道:“我现在内力尽失你若不顾江湖道义动手便是。” 冠世墨玉道:“御寇司世人皆知是为圣上办事铲除江湖异己云道长这种事情还少做了么?此时提起江湖道义岂不可笑?怎样落于你但凭圣上一句话与我想不想动手无关。” 他话音刚落亭内便传来轻轻一语:“杀。” 云梦稹瞳孔倏的瞪大一个“你”字只在唇间身下一道凌厉剑光当真是迅雷不及掩耳剑光过处一片血红耀眼而冠世墨玉人却蹲在地上仿佛仍在仔细翻看宁萝的尸身头都未曾回过。 亭内人方轻笑道:“有时候你这气势就是连我也要怕上三分。” 冠世墨玉站了起来回身望去见云梦稹兀自摇晃站立身上一条血红竖痕面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又是不信又是讶异又是恐惧又是愤怒半晌方颓然倒地眼睛仍是瞪的溜圆直望上空与林剑澜的目光对个正好看的林剑澜心中一阵寒意涌来不禁向树冠中缩了一缩。 冠世墨玉将剑收起面色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亭内人道:“若我赐你‘丹凤白’之号你可愿将真面目一现?” 那人轻笑了一声道:“‘丹凤白’是十二神使之谁人不想得之不过还是请恕在下大胆不能答应圣上圣上还是另觅高人继任‘丹凤白’之号总司御寇。” 亭内人笑道:“罢了罢了你自来此便约定不得打探你的身份来历我不过是心中好奇开个玩笑你们这些江湖中人就是有些神神秘秘的。哪个是十二神使之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情么?娇儿替我传下去从今往后冠世墨玉总理御寇司所有人听其调遣。”又和缓道:“空下来的名册该添的添该补的补。” 冠世墨玉躬身道:“6莲、花二乔自然可以找相应的增补上只是丹凤白之位在下始终不敢擅做主张。” 亭内人站起身来惆怅道:“也罢暂时空着吧每日无数的事情等我处理我无暇顾及御寇司一切就由你处置。今日当真是疲累之至你陪我回宫吧余下的事情自有韦花王处理。” 林剑澜听她口气极为平常似乎在这园中处理同样的事情不是初次这般不可宣扬之事竟让韦素心处置可见已视他为心腹见她缓缓走出亭来方稍可看清她的相貌。 这是一个极注重容貌修饰的妇人看样子猜测的话也不过中年模样丝毫没有什么垂老之态髻和簪饰搭配的极为讲究就连额头上的妆点与唇色也是配的恰到好处。然而这并不是她的全部她的眼神锐利且明亮闪耀着永不知疲惫和满足的光芒唇角上扬着挂着微笑让这中年的妇人竟有了一丝无可抗拒的媚态若不是刚刚从旁目睹了这一幕恐怕也不能想象她也能从这甚至可以称为慈祥的一面瞬间转化为冰冷绝情对象还是传言中与她有枕席之欢的人。她走路的姿态也是极为特别的并不如同普通女子那般如风拂柳一般碎步前行反而步伐较大脊背始终挺的笔直身材虽不像男子般高大但不知为何蕴涵着一种端庄威严的气概。 武则天走至那竹青色衣衫男子身边柔声道:“你不同我一起回宫么?” 那男子皱眉摇头道:“我见了血有些恶心心情自然也不好若是影响了圣上便更是有罪了让我一人安静片刻再去陪伴圣上。” 直接拒绝邀请已是相当的大胆他语气也并不十分恭敬歉疚武则天却并不怪罪脸上反而露出一种宠溺的表情道:“既然如此你便随意走走吧切记不要太晚。”说罢与冠世墨玉和娇儿二人迤逦远去林剑澜方探出头伸颈望去见那园中后面郁郁葱葱仍是看不到尽头。不到片刻方有十数道形如鬼魅的身影奔入园中又各自分散开来瞬时消失在这似锦繁花之中再也无从追查。 林剑澜不由暗自嗟叹道:“果然这处防范是极为严密的刚才只是临时撤下却被我碰到。没想到花王府这处估计也同皇宫禁苑没什么两样看那边望不到头难道这府第竟是与宫廷相连的么?” 低头望去云梦稹仍然倒在血泊之中双目不曾合上那竹青色衣衫的男子却慢慢走了过去伫立在那尸体前良久林剑澜心中怪道:“他既是晕血为何还反而走近?” 那男子默立良久方静静道:“云道长你莫要怪我我也不过是受人之托适当的时候说一句适当的话。” 林剑澜听他说的语气极为凄凉园中忽的盘旋风起地上刮起一阵浮尘云梦稹沾血的衣衫兀自飘动不已头和手中紧握的拂尘也是随风摆动那男子悲叹了一声目光向更高远处望去道:“算了你的今日恐怕便是我的明日我又何必求得什么谅解和心安。” 却正看见院外高树之上一片茂密枝叶因风被刮开林剑澜身形顿时露出大半与他四目相对不是别人正是那酒楼中高谈牡丹的皂衣书生林剑澜还对他颇有好感没想到这样的人物居然与武则天……想到此他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那男子并非练武之人目力定然不如林剑澜万不可能看见林剑澜这一蹙眉头然而却似乎感觉到周围那种熟知的轻贱目光一般苦笑了一下并不声张言语慢慢转身而去那身竹青逐渐消失在浓浓翠色中再也不见。 林剑澜不知他心中所想但看他并不声张显然是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敌意刚才那番话更是流露出百般的无奈心中反而有些愧疚闷闷的跃下树来向回走去暗道:“人各有志你又有什么资格轻视他人?” 走了几步想起今日之事无论阳光明媚下还是花好月圆时不知有多少性命便在其中消逝对武则天而言不过如同折下一朵花那般轻巧。林剑澜又回头望去暮色初显那古怪的花园默默的座落在黄昏之中月亮门后丹凤白的花朵依旧清晰可见白的糁人那门洞仿佛一张黄昏下洞开的嘴似乎在吞噬着什么林剑澜不觉加快了步伐沿着长廊头也不回的奔了回去。 这次竟奇迹般的没有再迷路径直进了所住的院落却见6蔓从里面迎出来见了林剑澜神色古怪不禁道:“去了何处?怎么脸色这般骇人?” 林剑澜强自笑道:“哪有什么事我走的匆忙了一些蔓姐姐下午去了何处?我回来时没见到你们只好自己出去闲逛。” 6蔓见他将话题转移开去心中略微赌气暗道:“你不说实话我又何必告诉你我去了何处?”面上却带笑道:“我也没去哪里同你一样只不过到处闲逛。 林剑澜心中事情太多又哪会深究6蔓到底去了哪里匆匆进屋没多久又匆匆出来始终无法静下心来又迈步向外走去6蔓急忙道:“你又去何处?” 林剑澜道:“我有急事询问韦前辈。”说罢疾步奔了出去。 6蔓看他头也不回暗道:“你找他我偏不告诉你韦素心今日回来后脾气极差看你问出什么来。”却在屋中停了片刻仍是一跺脚追了上去。 第十四回 美人香茶夜惊变 听6蔓将方才韦素心进门的表情描述了一番看来倒真是心情十分不好林剑澜暗自踌躇道:“我若再在花王府中停留势必还要忍不住对我父亲之事追查下去万一坏了乱松前辈的大事抑或让人知道今日的韦花王便是当日徐敬业身边的乱党……”再联想起今日园中之事背后竟冒出了一行冷汗。请牢记 6蔓见他神色严峻开解道:“你已经打探到了你义父的下落并无什么伤损又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呢?看来韦花王对你十分另眼看待你便在此多住几日也无妨。” 林剑澜细细思索道:“蔓姐姐刚才说他进门时脸色并不什么不对是那罗、秦二位上前禀报了一些事情他才火可是么?” 6蔓道:“不会有错就是当日带人拦截我们那两个。” 林剑澜暗道:“他们职责看来就是看守那个小院不知什么事情让乱松前辈方寸大乱啊呀!莫不是……”想到此顿时有些吃惊不知是否是那院中的奇怪女子出了事情心中顿时七上八下的一股无法停止的担忧之情油然而生二话不说便向那小院走去。 6蔓见他不听劝告反而仍是要去找韦素心只得叹了口气跟在后面道:“你到底有没有听到啊?你此刻去找韦素心不是正触人家的霉头给他多添烦恼?” 林剑澜顿住脚步道:“我始终没法放心唉蔓姐姐我会见机行事不会贸然就闯进去。” 6蔓自然不知那小院中到底有什么不让林剑澜放心的地方见他脚步极快不知什么步法已经离自己很远顿时有些茫然想起最初见他之时武功内力均不很出众与自己和白宗平二人一同奔逃总是落在最后到了地方后只有他一个人气喘不已而今竟比自己的轻功身法还要精妙曾几何时这山下机缘偶遇的少年也能独自担待很多的事情与秘密。 6蔓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脸依旧是滑嫩如水吹弹得破的一张俊俏的脸怔了一下又淡淡的轻笑一声嘴角如同漾开一朵轻盈的小花轻身微步向林剑澜方向追去。 没走多远却见林剑澜立在那极不明显的小径边上不再前行只呆呆望着那院落她知韦素心武功高深莫测更加小心屏住呼吸轻轻走至林剑澜旁边却听不见里面在说些什么只得闭上双目格外的集中精神方听院内有细微的声音传来。 即便听6蔓描述在门口韦素心神色大变此刻听来语气却平静了许多丝毫未显出焦急愤怒之态道:“眼看我还要远行几日怎么却出了这等事情。” 一人道:“其实或许没什么事情只是她心态略有不稳罢了以往也常有此事。” 另外一人道:“我二人的确未见什么陌生人进过这小院但昨日和今日她行为举止的确和往日有些不同我们不敢擅断才禀告花王知道现在究竟该怎么办也请花王定夺。” 韦素心道:“罢了我刚才太过急切不该妄自责备二位二位声名正旺之时甘心退隐我府替我照顾她韦某心中明白种种苦处和不得已。这几日我不在府中又正值花王盛会过后府内高人比比皆是二位还要多加留意莫要再出什么事端我会尽量快去快回。” 林剑澜暗道:“听了这许久也未听见她说一句话不知到底怎么了她与乱松前辈又是什么关系乱松前辈这般看重她不让别人见到若是知道我这两日都是冒犯禁地与她相处不知会怎样。”他最想问韦素心的不过是这神秘女子的来历此刻反而又觉万万不能询问只得闷恹恹在心底叹了口气。 转回头去见6蔓就在身边闭着双目皱眉凝神细听肌肤似水鬓边的散乱丝沿着雪白的脖颈延伸下去露出一点点耳垂上面缀着一颗碧绿宝石的耳坠儿微微的颤动林剑澜心境便如同被这耳环搅动一般微微漾起一圈圈涟漪半晌方回过神来只觉得脸上烫伸出手去轻轻碰了一下6蔓6蔓顿时睁开双眼张望了一下见林剑澜比划了一个手势又向外看去方明白过来可能过会儿韦素心便要从院中出来二人站在此处极易被现便点了点头拧身而去。 回到院中却仍是一片漆黑6蔓奇道:“二师哥还未回来怎么一到了花王府就连人影都见不着了?” 她一说起林剑澜不由笑道:“你不说我都未曾察觉白大哥竟然不在你身边府内难得若干武学高人汇聚于此又肯互相切磋机会难得或许白大哥去各处讨教也未可知。” 6蔓撇了撇嘴转身将灯燃起边忙碌边道:“我既拿你当作弟弟一般有事你可不能瞒我那院中除了韦花王还有谁在里居住?”话音刚落已是一盏带着浓郁香气的茶杯放在林剑澜面前。 林剑澜见6蔓面有恼色也觉自己不该事事瞒她轻轻捧起面前的香茶喝了一口惊喜道:“蔓姐姐又从家中带了来?” 6蔓坐在林剑澜对面以手支颐道:“没办法我们小帮小派来趟中原不容易看干弟弟也就这个还拿的出手了。” 林剑澜笑道:“蔓姐姐说话不饶人我并不是不想告诉蔓姐姐只是这两天生变故太多我心绪始终无法平复自己都乱成一团何必再让你跟我一同烦恼。” 6蔓道:“那我问你你义父与他妹子家的事情又与你何干?以林帮主的个性我看恐怕也是不太愿意你卷入其中难道你便真的袖手不管了么?” 林剑澜被她反问住还未及答话6蔓已经低低道:“你若真能抛开不管又何来这么多烦恼便如我一样。”林剑澜一怔见6蔓重又抬起头来笑道:“不管怎么说我这个做姐姐的就是没法不管你的事情你说我好奇也罢多管闲事也罢反正我是管定了。” 林剑澜沉默了一会儿道:“蔓姐姐都听见了那院中的确还有另外一个人。”便将怎样邂逅了这女子每日怎样去那院中统统说了出来6蔓一直在静静倾听看不出什么表情。 待到林剑澜将小到摔碎了茶碗那种事都一一说出看6蔓一直不言不语方停了下来见她神色有些黯然用手轻抹着茶杯沿儿顿时心中一痛曾几何时也有那么个人有着这样的习惯嘴角常挂着温柔的笑意不言不语也是默默的习惯听自己的倾诉。 林剑澜不觉晃了晃头眼前人影方才消散苦笑道:“我不知道她的来历她的身份甚至她的名字都没有问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自从见到她第一眼就无法拒绝她的请求和她呆在一起也是极为安心看到她难过我心里也会不好受甚至比起青叔来我对她的牵挂还要更厉害一些。” 6蔓只觉得入耳的话语如雷鸣一般在回旋轰鸣半晌方道:“弟弟别的都还不要紧只是她与韦素心的关系……我们第一次误闯院中时他曾说过自己早年丧妻一直未娶并不代表着他这些年来就一直没有侍妾或情人。那院中的女人被他视作禁脔再傻的人也能看出她与韦花王是什么样的关系。” 林剑澜道:“蔓姐姐你误会了我虽然牵挂她但并不是那种牵挂……”说到此却也觉得无法形容心中所想况且当6蔓提及“禁脔”二字自己心里的确觉得疙疙瘩瘩十分不舒服。 6蔓叹了口气道:“从韦花王派罗、秦二人看守这女子十数年来看对他的意义非比寻常我也不知道你与韦花王之前有什么渊源但是他对你可算是颇为关照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及早抽身。” 林剑澜刚说了一声:“我……”6蔓却已焦急起来一把握住林剑澜的手道:“弟弟你清醒一点韦花王权势这么大但对手下仍是十分和善谁也不知他真实脾性到底怎样我不是说他不好只是觉得他深沉难测若真被他现或许你还可逃过那女子岂不是要为了你多受连累?” 林剑澜急着道:“都说了不是……”却听门外一人道:“你管的倒多人家爱怎么风流就怎么风流你跟着操什么心?” 这语气阴恻恻酸溜溜不是白宗平又是哪个进得门来径直坐在旁边倒了杯茶猛喝了一气轻瞄了一眼林剑澜道:“看不出来林公子竟是个人物看上了哪家得女子竟让师妹这么为你着急?” 看来他刚刚进院幸而竟未听到前面之言6蔓不动声色的将手放开道:“弟弟糊涂也不知道人家名姓赏花时聊的投机就又见了几次面我担心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妻妾平白惹上麻烦谁都不想才劝劝弟弟莫要做什么傻事。倒是你怎么都不见人影这么晚了才回来?” 白宗平对林剑澜的事情本来就压根一点兴趣没有闷闷道:“你在此赏花轻闲大师哥派人送了信回来太湖那边怕是不好呢。” 林剑澜听他也提及太湖心中一跳不知他说的大师哥又是哪个6蔓道:“太湖能有什么事情朝廷已经许久没有动静若说有什么事恐怕不外乎少了资助罢了。” 白宗平道:“你说的有一半儿对不知为何匡义帮撤了这一季的资助义军中军粮配额就少了很多大部分又都是千里拖家带口的投奔而来要供一家人吃喝就显得有些拮据我们说近日对他们都是十几天前的事情啦就已经有不少人暗自埋怨人心大不如以前。” 林剑澜道:“匡义帮刚经过大变动他们自己恐怕也要理顺名下的产业再做决定因此才断了资助吧?” 白宗平虽对林剑澜瞧不上眼但这分析也属合情合理点了点头6蔓道:“御寇司上次云梦稹亲自带人攻打匡义帮总堂我们是后来才听说但是自那次以后各帮派之间约好守望相助并以太湖为基与朝廷抗衡这还是你义父的主意。除了少林与蜀山二派江湖中倒有八成的门派都派了人长期驻守太湖就连我们这南海小派也是派了人的。” 林剑澜听她提起云梦稹暗道:“他们不知道云梦稹已经无声无息的死在了这花王府内距义父与我去蜀山送信又过了多少光阴原来云道长始终不曾答应下山相助唉不知他可知道他师弟已经死了。说起来援助太湖互结联盟还是乱松前辈的主意。”想到因自己与谢仲举、袁行健一场结交却让无数江湖中人的愿望落了空不禁面露歉然。 白宗平接着道:“江湖中人还好说那群义军脱下战衣其实就是农民缺吃少喝你又不能让他们去抢让他们去偷他们若有这个本事当初早就做了贼匪岂会一家老小去太湖?” 林剑澜心中不快道:“难道江湖中人就可以抢么?良民为生活所逼去抢去投就成了贼匪江湖中人如此行事便是大侠么?”又听他道:“这并不是最糟糕的不巧的是不知何时去江南巡视的江南道将安民告示的满天飞即便是太湖义军之中也广有流传。先是极少的几张义军中虽有想归家之人也不过是偷偷传看不敢擅自离开返乡到后来则是再无顾忌。大师哥让人传信之时人已跑了两成送信之人今天传到我这里又是十几天的功夫怕是人走的差不多了。” 6蔓皱眉道:“这些义军太没意思好了伤疤忘了疼忘记朝廷怎样对待他们现如今不知给了什么好处便纷纷做了良民。” 林剑澜道:“那太湖的各路江湖豪杰怎样说?袁大哥可有什么行动么?” 第十五回 沉波未及述离别 ***省一道工序……直接贴后面了*** 白宗平道:“人心已散他又能怎样?听大师哥所说名动江湖大名鼎鼎的袁行健看来也不过是个寻常人罢了自从人跑了每日只知道借酒浇愁什么事情都不管。请牢记” 林剑澜差点笑出来急忙喝了一口茶掩饰暗道:“袁大哥这招倒聪明怕其他武林中人找他商量对策干脆每日佯装醉酒。” 6蔓道:“难道便这样算了不成且不论我们南海派青城、丐帮、泰山那些大派都安排了颇有份量的人在那儿太湖盛会不日就要开了就没商量出一个主意来?” 白宗平道:“太湖盛会你我心中都明白其实是匡义帮牵头搞起来的若是匡义帮人不到又有谁敢说话敢定什么主意?大师哥信中所言是要等匡义帮的新帮主到了才共商大计。” 林剑澜暗道:“难道殷殷匆忙回去连花王盛会都未参加便是因为这个原因么?不知殷殷是何态度只盼她莫要多管太湖之事让义军就此散去安居乐业。”想到此道:“不知白大哥可介意我将此事报给我义父知道对太湖义军的援助本是他在时的事情现今走到这步或许他有什么对策。” 话音刚落却听外面一阵嘈杂夹杂着“刺客!有刺客!”的喊声三人心中一惊忙不迭的走出院去见整个府内燃着数不清的火把有清客和家仆四处走动不多时见韦素心已经带着几个人来至门前一揖道:“有人深夜入府行刺现在恐怕还在府内要仔细搜一搜深夜叨扰贵客实在对不住。” 林剑澜见他面色凝重急忙迎了上去道:“前辈!你怎么样了?可受那刺客伤害了么?” 韦素心道:“他那本事还伤不了我只是怕他目的不在于我因此我便唤起家丁仆役各处搜查。林公子可曾见到什么可疑之人潜入院中么?” 林剑澜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们三人一直在屋内聊天并不曾察觉。”说到此才现自己正拦在门口急忙让开道:“既然如此韦花王快请进来搜查便是。” 这番搜查一直折腾到了半夜全府内方静了下来林剑澜被弄的睡意全无看6蔓和白宗平回房歇息自己静静坐在屋中用手轻轻拨弄着那烛火呆坐了一会儿却见6蔓苦着脸披着衣服从屋内出来道:“越是困反而越睡不着了唉。” 林剑澜看她此刻露出娇慵神态完全如同小女孩一般不禁一笑道:“我也睡不着呢也不知他们抓到那刺客了没有。” 6蔓道:“说起来躺在床上我总是想这刺客但凡在江湖中混过些年头的人无人不知花王府府第森严韦花王本人武功更是高深难测他竟敢入府行刺不是得了失心疯了么?我看并不像韦花王说的这般简单或许有些其他缘由他只是拿刺客做借口到处搜查罢了。请牢记” 林剑澜想起韦花王方才的脸色暗自吃惊道:“莫不是有人入府探访花王的身份么?或者知道花王府那神秘花园与皇宫禁苑相通想借道入宫去……” 6蔓见他不说话眼睛直烛光在他双眼中跳跃竟有些森森的骇人不禁轻轻摇了摇林剑澜道:“弟弟?” 林剑澜方回过神来与自己身份那么遥远的事情自己没必要去想也不该多想便一笑道:“蔓姐姐再过会儿这一夜就过去了我想出去与韦花王道别在此莫名其妙受他的招待总觉不适合道别之后我就离开此地。” 6蔓点点头道:“然后你要去何处?” 林剑澜想了想方道:“长安。”又重重点了点头道:“长安。” 6蔓心中一凉笑了一下有些凄然心底黯然道:“恐怕是要去找寻万秀姑娘的下落。唉我不该这样不高兴万姑娘也救过我。” 林剑澜心中则思忖道:“万剑虹在长安创立门派便是受了成大夫的资助与指使我只有寻到了他才能知道外婆的下落。” 二人各自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屋内明亮了些许外面传来寂寞的几声鼓点林剑澜方站起身来道:“我得去了。” 门一打开身影一晃便出门而去取而代之是刚刚涌入的一股有些微冷的清晨空气6蔓自失的笑了笑将衣服裹的更紧了些揉了揉额头进了自己房间“啪嗒”一声将门关好一切都重新归于一片静谧之中。 林剑澜不知韦素心是否平日就在那处梨花小院中安歇只得四处张望终于见到一个清客从府外匆匆而进急忙迎上去道:“可知道韦花王此刻在什么地方么?在下有急事找他。” 那人道:“韦花王天不亮便启程了你晚了一步在下是刚送行回来。” 林剑澜“啊”的一声呆立在原处片刻方道:“他去了何处?” 那人笑着摇摇头道:“府内规矩我们从不打探韦花王的行踪。” 看那人走远林剑澜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知是否就该不告而别想到此处眼前不禁又显现出那神秘的让自己放心不下的女子或许即使和韦花王不告而别却应跟她道声再见才对。 又想到6蔓的告诫不禁脚下有些踌躇然而心中“这是最后一面”的念头越燃越炽还是忍不住向这花王府中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走去。 这对他来说已是熟门熟路天还未完全亮一层蒙蒙的灰色覆盖着整个小院想必那女子还未睡醒林剑澜靠着梨树闭目坐下静静等待。在这寂静中各种声音格外清晰外面罗、秦二人绕行的轻微脚步声和衣袂摩擦之声树叶飘落地上的声音在他耳中都是听的真切之至。林剑澜心中也是极为奇怪似乎在这里在这女子身边总觉得从未有过的安详。 自从帮殷殷练了一段时间六雪玄功后阴阳内力的调用运转更加自如林剑澜静心将内力循行了一番方觉逐渐刺眼的阳光忽然被一片阴影挡住睁开眼睛抬头望去见那女子微笑着俯身看着自己温柔而宁静。 林剑澜急忙站起听得外面似乎罗、秦二人正巡视到附近不敢出声只对她笑了笑。那女子也如前面两日一般眉目含笑拉着他向那井台处走去走到面前却停了下来呆呆看着那水井处侧头似乎在想些什么半晌方伸手指去回头极为困惑的望着林剑澜。 那井盖原是盖在井上平日是井边围着的石台上栓着的两条铁链将那井盖十字交叠那般固定住以免滑动今日那链条却松松的堆在井盖旁边扣环并未牢牢扣在井石上。 林剑澜轻声笑道:“不要紧只是铁链松开罢了又不会掉进去何况还有我在呢。”心中却暗道:“韦素心模仿的这般细致恐怕也不过是个假井若里面有水就不用封了起来。” 正欲上前却被那女子一把拽住摇了摇头似乎不愿意再去那边坐下林剑澜笑笑正想安慰她她却径直拉着林剑澜向屋内走去。 林剑澜只在前日她在外睡着之时进去过一次已经颇觉不妥一来似乎有窥人**之感二来经由6蔓一番劝解更觉得不能随意进这女子房间。今日他本意便是趁着韦素心不在前来与她道别不应再与她有什么瓜葛。 那女子似乎觉察出他心中犹豫脚步滞慢回头颇为奇怪的看着他林剑澜结结巴巴道:“我不进去了我是来与你道别的。” 那女子脸上瞬间乌云密布极为哀伤走回林剑澜眼前道:“因为我不肯坐那里你才走么?” 林剑澜心中觉得这女子的想法实在是莫名其妙自己哪会因为她不愿坐在井台处便告辞而去只得道:“你想的太多了我是有事情才走的。再说……”踌躇片刻林剑澜方下决心道:“韦前辈如此重视你我不该偷偷来与你相会虽然我心如日月可不想让他心中疑我那样……对你也是很不好的。” 那女子见他神色郑重一字一句似乎费了好大的劲不禁一笑:“韦前辈那是什么?”林剑澜极吃惊的“啊”了一声见她凝思了片刻道:“那个人么?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是来我这里做客的他是客人。”说罢自顾自轻步走到那井边将那堆在井盖上的链子用手轻轻拉起扣在井石上与常人又并无不同她又转而拿起另一根链子那铁链一端却被压在井盖之下她抽拔良久却是动也不动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只得又向林剑澜望来。 此时林剑澜方觉得有些不对劲细细想来从那日一进这院落以来只因自己本来对她颇有亲近之感所以不愿多想但若以常人眼光来看她行为举止和说话必然都是极为异样的。 林剑澜无暇多想走上前去从她手中接过铁链用力拽出却仍是极难拽动不禁暗自用了内力心底猛喝了一声那铁链便被他拔出不到一尺已经极为费劲似乎下面坠着千斤重担一般。林剑澜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看了那女子一眼又将手轻轻松了力道那铁链马上重新下落了回去。 林剑澜二话不说将另一条铁链的扣环松开极麻利的将那井盖掀起轻声放在一边向下望去却出乎他意料之外那井内水还颇深除了有轻微的波光荡漾黑黢黢的看不清楚那井石上的铁链便是直垂下去伸入水中。 林剑澜用余光瞥了一眼那女子看她神态如常既无吃惊也无好奇心中有些酸楚道:“或许就是看她举止异样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韦前辈才将这井口暂时封锁起来可是不知为何今日这链子不在原处想必他未到天亮就出行临行匆匆没有注意到。这几天韦前辈都不在此若里面真有什么危险之物岂不让她担惊受怕?”想到此一脚蹬在井台上双手拽着那铁链咬牙运力一截一截的将那铁链拖了上来那女子则一直伏着井台向下观看片刻方面带诧异轻轻“咦”了一声。 林剑澜心知必定有什么东西被拖出了水面更加用力又过了点光景方有东西露出井台林剑澜凝神看去几乎骇的将手松开急忙稳住心神却是一只手牢牢的抓在那铁链之上如同与铁链长在了一起泛着惨白之色关节处却是铁青。 他已无暇细想将那铁链中间的圆环挂在井石钩上方慢慢试探着松了手见那铁链已被固定住不再下坠顿时埋头向里望去那手向下则是一条惨白的胳膊因是沿着边被强拖上来那手臂被井内周围的粗糙石壁磨的青青紫紫挂着数条血丝。 再沿着那手臂向下则是一个低垂的黑呼呼的头也不知死活若是活着被人拖上来应想办法出声若是死了那手便早已应该松开铁链。林剑澜稳住下盘弯腰抓住那手臂向上用力拽出只觉此人十分沉重手中的胳膊也是肌肉结实应是个身体极健壮的成年男子。 拉出了半截林剑澜已经十分疲累加之那井中之水恐怕许久未用手中拉着的那人身上散着一股腐味端的是让人作呕只得屏住呼吸重新运气在心里猛喝了一声足下用力飞身而起将那人拽出水井轻轻放在地上自己则远远跑到树下只觉得胸闷不已连连呼吸了几口略带香气的清新空气才感觉好了些。 回头望去见那女子神情愕然对着地上那不知死活的男子愣半晌又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男子的额头又将手缩了回去抬头向林剑澜望来眼神中既无恐惧也无惊吓仿佛对这井内拽出来的凭空出现的奇怪男子毫无感觉一般。 第十六回 枉渡山水望杳然 ***嗯偶的更新方式使得偶的更新字数貌似少了一半~考虑调整若今晚少一次更新请勿怪*** 林剑澜叹了口气重新走回她身边道:“味道不好闻你进屋去吧。” 那女子摇了摇头林剑澜知她心智已属不正常见到这等情况也并不害怕只得低下头那男子被他放的俯身趴在地上一身黑色衣服略泛着油光林剑澜用手摸了摸竟是未沾井水心中顿时一动急忙用力将那男子的身躯扳了过来。 那男子面目苍白牙关紧咬双目紧紧闭着眉头虬结用手试探才能感知有些微热气然而也是时断时续林剑澜忙将他扶起掌心抵在他后背之上试探着将真气渡过去却觉真心没行走几步便无法再续原来他心脉被震的段段碎裂气息早已无法贯通运转。 那女子见林剑澜面沉似水严肃中又透着些许忧虑和担心摇了摇他胳膊道:“你认识他么?” 林剑澜鼻子一酸点了点头仍是不肯放弃希望道:“这里不是疗伤之所能借你住的地方一用么?” 那女子点了点头又立刻摇头道:“为什么说借?”林剑澜被她说的迷糊看她站起身来弯腰掺起那男子一只胳膊林剑澜方明白她没有拒绝之意急忙一起将那男子掺起那男子手中却仍是紧紧抓着那铁链二人拖着他走了一会儿才现那铁链已到尽头。 林剑澜只得示意那女子重新将人放下自己则用力掰开那紧握的手扶到屋内炕上躺平却不知怎样他能醒来正对着他手足无措旁边递过来一条冒着热气的湿漉漉的手巾那女子轻轻道:“他病了么?” 林剑澜轻轻点了点头将手巾接过覆在那男子面上轻轻擦拭手则抵在前心默默运力希望能给这支离破碎的身体一丝生意手巾却不知不觉的停了动作呆呆的望着过了片刻那男子忽的一阵猛咳林剑澜方注意到自己的手巾正停在他的口鼻之处。 随着咳声手巾迅的就沾染了一片血色那男子睁开眼见林剑澜俯身在面前轻声而又担忧道:“肖统领肖统领。” 见他醒来林剑澜心中满是疑问他为何忽然出现在这小院深井中又为何受了这般重伤肖统领似乎对他的疑问俱都领会却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静静躺了一会儿即便林剑澜一刻也未停止过运气他嘴角已是泛出一连串的血沫片刻就将枕下染的血红一片双目神采越黯淡林剑澜心中难受之至眼见他生命已是走到了尽头也不想再问任何事情。 却见肖统领浑身一抖双目陡的精光凝聚极干脆简练的一字字道:“太湖。梁王。”瞬即再不言语林剑澜急忙又催动内力却觉手下的胸膛越冰凉肖统领的生命似乎在攒尽了力气散出最后光芒后瞬间熄灭只是那眼神兀自没有神采的睁着似乎要直直望穿这扇屋门。请牢记 林剑澜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去这屋子与老家结构一摸一样对面是另一个小屋只是自己从未注意过。再回头已是心酸难忍当只有最后一口气时应该说些什么肖统领心明如镜为何到了花王府为何受重伤这些对活着的人一点用处都没有最该做的便是凝聚了最后的力气将所得到的信息传出来。 “太湖。梁王。” 意思再明显不过恐怕就是昨天那乱哄哄的夜里肖统领不知在何处探到了梁王要去太湖的讯息或许听的时候还觉无用等受到了致命的追杀时才现这条消息必是极为重要和秘密仰仗自己水下功夫了得咬牙憋了一口气黑夜之中遁迹井中。 究竟是谁动了手已经呼之欲出林剑澜虽不愿细想下去种种念头却仍是在脑海中盘根错节的生长着纠缠着。 “韦素心另一个身份便是梁王的手下。”“谢巡按曾说过便衣之时就遭遇过追杀。”“今晨韦素心天还未亮便匆匆出门而去也幸亏如此昏暗中并未现井台有异。” 林剑澜蓦的惊起回头正对上那女子惊愕的眼神似乎这死人并未吓到她反而是林剑澜的这副表情让她害怕。 林剑澜也觉失态忙和缓了脸色重又坐下轻声道:“我真的要走了不过只是出去几天然后再回来好么?”见那女子不舍又道:“我前日走了昨日不是又来了么?我今天也来了所以一定不会说谎。” 那女子方点了点头又露出天真的笑意伸出了一只小指勾了勾林剑澜心中一暖也伸出小指与她勾在一起喃喃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那女子便也低低重复了一次林剑澜方站起身来看那床上的肖统领想了想道:“我这就走了我走以后你便在院里叫上一声越大声越好有人来了问你什么你都要摇头好么?” 见她点头林剑澜才放心的将那肖统领扛在肩上背出屋去却不自觉的像那边屋子看了一眼见门帘被风吹起露出一扇紧紧关闭的房门不禁叹了口气心中却是歉疚难安。以韦素心的身份自然不能让人知道他与梁王有关所以寅夜召集府中手下四处搜寻对他来说杀了肖统领也是应该自己不是也不希望乱松前辈的身份被揭穿么?那自然便不能提什么给肖统领报仇的话。 走出去将肖统领的尸体摆在井口看着这九曲寒潭水榭下曾经日夜守护自己一年多的脸孔心中默默道:“肖统领你死在异乡我却只能将你这样安置实在对不起。” 跃出院去林剑澜方急忙奔回自己那处院落梁王去了太湖总让人有总不祥之感心知不能再做耽搁进了屋却见6蔓与白宗平二人手中提着包裹正欲出来愕然道:“蔓姐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6蔓道:“我们要……” 却被白宗平拦住话头道:“你告诉他作甚?林公子我们去什么地方并不需要禀告你吧?” 林剑澜一笑道:“白大哥言重了我也有些其他事情要去趟太湖不能在此久留特来与二位告别顺便问一下而已并无打探你们行踪之意。” 6蔓面上一喜道:“真是巧的很我们也要去太湖因南海离此太远等不及我娘的指示所以想去那边与大师兄一同商量个对策。现在眼见是太湖势微弟弟你莫要怪我说话太过功利我们小帮小派虽对朝廷颇有微辞但属实是惹不起到底是进是退我们也要做个盘算。” 白宗平阻拦不及6蔓已经一股脑的全都说给了林剑澜知道林剑澜暗道:“蔓姐姐只以为我是一心希望太湖义军闹个天翻地覆哪知道我心中想的正相反?”想到此凝神道:“正是这样只是我事情急迫恐怕要马不停蹄的走这样太过辛苦你们了如果蔓姐姐和白大哥想悠闲些分道而走我也没什么异议的。” 话音刚落6蔓早已抢进了他的屋子回身莞尔一笑道:“既然你说的那么急还不快些收拾上路还要我动手帮你么?” 林剑澜脸一红急忙进屋拾掇了一下与6蔓、白宗平二人向府门走去走了一段路途却见旁边那小院禁地周围若干人走来走去面色凝重6蔓不禁停住道:“弟弟那里好像出了事。” 林剑澜心知必定是那女子按照自己交待喊了一声惊动周围的守护之人现尸体引起的一番骚动点了点头却不停步6蔓紧追了几步又道:“弟弟那女子……” 林剑澜方停了脚回头悄声打趣道:“蔓姐姐不是不愿我与那女子再有什么来往么?我便都听你的里面出了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过去。” 6蔓倒真是无话可说建议他不要再去与那女子相会也让自己颇费了一番口舌没想到林剑澜明面上放开的这样干干净净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也这么下了决心见林剑澜已经又自顾自走了颇远心中又是有些高兴又是有些担心。 门口的护卫之人见三人提着行囊出来倒有些吃惊迎上来道:“三位这是……” 林剑澜露齿一笑道:“多蒙韦花王这几日盛情招待我们获益匪浅却无以为报整日在府中无所事事当真是寝食难安实在不能再叨扰下去了。” 那人道:“林公子何必客气韦花王出门时特意交待过与你颇为投缘只是俗务缠身又有急事要出门未及与林公子多做交谈若是林公子不嫌弃务必要多留几日等花王回来再说。” 林剑澜愕然道:“他……”他正想说韦素心早已与他有过长谈自己也觉不应再孜孜不倦的打探什么怎么他又特意叫门人挽留? 那人又道:“三位请回吧只是希望三位不是嫌弃我们招待不周才有告别之意的。” 林剑澜笑道:“自然不是若是韦花王想找在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我们几人现在不巧都有急事所以才想离开还往阁下转告韦花王替我们多谢韦花王一片心意。” 那人仍是一副笑意柔声道:“三位一走恐怕在下无法交差你们还不清楚韦花王行事风格他虽平日对我们十分宽厚但若办丢了差使别说像我这样看门的便是他极重用的人也要受到责罚几位只当是做做好事莫要让在下为难。” 林剑澜三人面面相觑实在想不通究竟为何韦花王这般挽留眼前人一副笑脸说话也极为诚恳倒没了主意林剑澜只得硬着头皮道:“阁下也莫要为难我们才是啊花王府如同神仙府第若不是有急事我们倒真的想多住一些时日再不如我留书一封给花王让他不要怪罪于你。” 那人摇摇头眼珠却咕碌碌一转道:“不如这样在下站在这里也不抵抗也不躲避你们谁上来将我打个重伤就是我就说你们强行出府我力不能及也好与韦花王交差。” 林剑澜哭笑不得暗道:“这人竟宁愿让我们去打伤也不愿意砸了差使倒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我也不能因为自己要出府就将他打伤。” 林剑澜对着他真真是束手无策不禁回头道:“蔓姐姐……”他正想让6蔓出个主意却见白宗平带笑摇摇手指了指6蔓凝神望去见6蔓笑吟吟的看着那守门之人目中忽的光华流转不由一阵目眩神迷心旌摇荡急忙定住心神再看那守门之人只怔怔的望着6蔓双眼如同木雕泥胎一般心知必定是6蔓曾说过的南海派的移魂功夫。 却听6蔓幽幽道:“为何韦花王挽留我们?” 那守门之人摇了摇头看来是真的不知6蔓又道:“若放走林公子可是真的有责罚么?” 那人即便望着6蔓怔怔的表情却透出一股惧色来林剑澜暗道:“他竟如此惧怕乱松前辈可乱松前辈对我却是极好的治理这么大的府第又要防止机密外泻难免要严苛一些吧。” 6蔓朱唇轻启道:“你只需记得自始至终我们三人都不曾从你这里离开过花王府。” 林剑澜见那人茫然点点头忽觉袖子被人一扯却是白宗平向自己示意离开便同他从那看门人身边穿了过去遥遥回头望去见6蔓轻嘘了一口气缓缓走到那人面前双指胼拢按在那人额上目中光彩愈明亮诱人如同深不可测的潭水中的一弯摇漾月色一般捉摸不定却勾人心魄。 又过片刻6蔓方双手轻轻覆在眼上长吐了一口气重又将手拿开已是回复了以前的样子轻盈的奔了过来道:“走吧。” 第十七回 一去千里念烟波 ****变更更新方式为:一日两更合并为一更(就是原上、下两节合并为一章出总字数不变。**** 看这南海派的招式玄妙虽不伤人却总觉得控制人的心神有些莫名的可怕林剑澜频频向旁边6蔓看去暗自庆幸幸好不是望着自己。 6蔓被他瞧得有些纳闷瞬即有些明白过来嘴角一扬道:“放心我不会对你用的。” 林剑澜脸色一红白宗平却道:“恭喜师妹玄功再进一层看来这些日子你也没有闲着嘛。” 三人不多时日便又重来江南自然先在熟知的杭州落脚四处打探却没有什么消息说梁王来了杭州。林剑澜本以为以他的身份地位必定是要声势浩大极为铺张不想却是销声匿迹以至于现在他自己都颇为怀疑是否肖统领传递出来的信息有误。 林剑澜顿时没了主意白宗平却不能久等看林剑澜忙活了半日一副一无所获的样子后脸色便暗了下来道:“我与师妹赶路便是为了要去义军处与大师兄商议大事不能总在这儿陪着你瞎耗你若去的话就与我们同去若是不去那我们只好先走一步了。” 6蔓正要说话白宗平又转过身来道:“师妹这次你可要听我的了他只说来江南有事但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可一句都没和我们透露过究竟是与大师兄商议重要还是陪着他瞎转重要?” 6蔓顿时也觉得无法答对林剑澜心知这次实在对6蔓隐瞒了太多虽然很想有人在身边替他出谋划策却实在不能再耽误关乎南海派的大事只得道:“蔓姐姐再让你陪着我我心里也着实过意不去我恐怕还要在此再探问半日你们先去我随后便去太湖再见。” 见6蔓杳杳远去林剑澜心中有些难过摇了摇头转身向匡义帮奔去若是再打探不到便只能直赴太湖然而恐怕连去义军处的时间都没有了要先去找谢仲举确认他的安慰。 匡义帮总堂一如既往的壁垒森严树林中的守卫之人见是林剑澜却早已不在讶异迎上来道:“林公子若是要找帮主恐怕要等上几日你也知道太湖之会不日便要开了。” 林剑澜“啊”了一声怔在林间暗道:“是啊她在洛阳之时急急赶了回去不就是因为太湖之事么?”想到此重又问道:“帮内还有哪位主事在么?” 那守卫道:“秦副帮主与帮主一同去的曹掌门代表玉剑门自然也是要去的帮内现在是铁堂主赶了来代理主事林公子可要在下通禀一声么?” 林剑澜忙摇摇头道:“不必了见了他也问不出什么来他必然帮务繁忙我不打扰他了告辞。” 林风阵阵树叶一片哗啦啦的响声林剑澜独自牵着马走了出来回头看看心中有些懊悔之前没有同6蔓他们一处去太湖否则便不用一个人这般孤单即使有白宗平在旁边时常脸色不佳。请牢记 原来竟不能再习惯这种滋味了。 若不是赶路疾行前往太湖的路上风景是极为宜人的江南水乡之地两旁小的池塘湖泊极多里面多种荷花菱角此时正值荷花盛开还有采莲女坐在木盆之中以手划水采莲子偶遇其他女孩儿便互相撩水轻泼轻歌笑语欢声一片。 即便是林剑澜这样心事重重的赶路之人被这满含着香气的熏风一吹嘴角都露出笑意来看这里一片祥和估计也是自己想的太过严重了。 太湖就在杭州通往苏州途中本身并不设府衙只是当日谢仲举曾说过此行第一目的便是安抚太湖义军中的流离百姓必定会在太湖处专立理事衙门。打听了许久才知道临时成立的衙门在何处急忙策马赶了过去见左右两边高设了两个木牌上面一边贴着安抚太湖百姓的告示另一边则是写明了如何申诉冤情每日何时开始受理等等措辞既威严又详细想必谢仲举必然费了一番心思。 抬头看去府衙门口是两个神色凝重的衙役林剑澜下了马走了过去一揖道:“衙役大哥请帮在下通禀一声我姓林与谢巡按曾有结识想见他一面。” 那衙役听他说与巡按认识倒极为客气道:“谢大人现在不在府内。” 林剑澜愕然道:“可否告知在下他去了何处?” 那衙役笑道:“大人不是在苏州府撤了贪官高不顺么?听说新一任的已经委派了下来本来想来太湖拜见大人我家大人觉得他既然刚到苏州不宜马上离开应以整理遗留公务安抚民心为主便亲自去了苏州了。” 林剑澜听他故意将“高得顺”说成“高不顺”不禁一笑道:“那我找苏文书也行能否通禀一下?” 那衙役道:“苏文书自来是不离大人半步的也一同跟了去呀。” 林剑澜想想也是只得道:“实在不好意思那能否再烦劳衙役大哥找一下谢大人平时的贴身侍卫?” 那衙役道:“你说的可是那位姓袁的侍卫么?可不巧了他也不在。” 林剑澜道:“他也去了苏州?” 那衙役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位公子你还是过几天再来吧那时候他们三个肯定都回来了。” 林剑澜笑道:“好也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哦你家大人走了几日了?” 那衙役数了数指头方道:“有几日了所以我才说快回来了。” 林剑澜听他口音倒像是本地口音恐怕便是太湖本地的乡约地保在此充做衙役不禁道:“这位大哥打探个事谢大人来了之后那边嗯太湖你知道我的意思吧?有多少农民回家了?” 那人倒是个健谈的听问起这个不禁面露得意之色道:“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就我们这地方周围的听说回家了不少为了那笔安家费还有不少小混混过来冒充结果一问名字大人便将他们重重责罚了一顿竟然知道他们并不是那边的。我估计啊我们大人是有些神通。” 林剑澜不禁一笑暗道:“必定是袁大哥平日治军之时就按人造册登记给了谢仲举一份哪来的什么神通?不过看样子若是袁大哥真的心有大志还真的不可小觑。”想到此对那衙役一拱手道:“既然如此我过几日再来告辞了。” 既然谢仲举是去了苏州面晤新任的苏州府料应无事况且三人都不在必定是袁行健陪着他过去应能保得他的平安。只是梁王到底来了江南没有还不能确定总让林剑澜心中有丝隐隐的不安。 太湖义军的所在林剑澜曾与林龙青来过一次依稀记得所在想到大部分被逼为匪的农民已经散去殷殷恐怕便在里面主持大局江湖中人的态度到底如何关乎袁行健的未来便雇了一叶扁舟指明了方向向烟波浩淼的湖水深远处划去。 湖面的风略微带着些水腥气回想起当日岳灵风曾给他描绘过太湖这处鱼米之乡现在望不到边界的水面只少少的浮着几只小舟倒是有些船只的残骸漂浮其上似乎昭示着曾经的温柔水乡现在已经变成了杀伐战场实难以想象往日的升平胜景。 林剑澜不禁微微叹了口气那艄公也不说话只是闷头苦撑不多时船前的芦苇丛越来越多林剑澜心知到了地方正要说话却听那艄公道:“公子不能再向前划了你若说好了要去此处应该会有人接你。” 原来这艄公早知道林剑澜要去什么所在却并不害怕一路到此林剑澜暗道:“朝廷虽然称之为匪可是农民却不怕他们相处如同睦邻一般。”便道:“老大爷那请你稍待。”说罢手指放在口中顿时出一长三短的清啸声极为震耳那艄公呆了一下等这啸声停了方道:“公子是武林中人吧?” 林剑澜笑道:“老大爷怎么知道?” 那艄公道:“听这呼哨声就知道了寻常人哪有这么大的力气?”说到此处略微犹豫道:“趁着接应之人没来老头儿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林剑澜心中纳闷道:“他有什么可和我说的?”却仍是点了点头。 那艄公指了指里面道:“实不相瞒老头儿原也是里面的人这几日才拿了安民的银两带着老伴儿儿子儿媳妇回了家领回了以前被占走的地虽然不富裕但是倒也心里安稳。你们是武林中人当日都是拿了钱救助我们这群走投无路的困民但我们这些人并不想一辈子这样如今来了谢大人才能重回故里凭自己的力气也能养家糊口这就够了。” 林剑澜叹了口气望了望这水面上面水汽氤氲道:“老大爷你不用再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希望我们江湖中人不要再多生事端就让你们回乡耕种打渔便好是么?” 那艄公连连“哎”了几声道:“公子能明白老头儿的意思再好不过这几日老头儿和其他摆渡了接了几批你这样的客人了脸色都不太好我是看你面色和善才敢多言几句。”说到这里眼圈却红了道:“公子莫怪老头儿忘恩负义上次朝廷来我家老大就死在这湖里了……我、我实在不想……” 林剑澜心中一酸拍了拍艄公肩膀道:“老大爷你放心吧我虽人微言轻但若有说话之机定会帮你们。” 正说间芦苇荡中隐隐有划水声传来林剑澜张目望去见一艘小艇快划来虽然芦苇分布的曲折之至那小艇在其中却是迅的七扭八拐游刃有余想是架舟之人水平高之至片刻便到了眼前。 那船头立着一个中年男子五绺长髯腰间一对判官笔因太湖之会临近到此的江湖中人甚多因此见了林剑澜并不吃惊略一抱拳道:“这位兄弟是哪家堂口的?烦劳通禀一声。” 林剑澜打量了此人一番却“咦”了一声又觉自己失态脸一红道:“在下姓林名剑澜没有什么帮派堂口是个散人罢了。” 那人听他报出名字脸上却已经带了笑意道:“原来是林公子快些上船吧袁相公早已有过交待。”说罢将林剑澜扶上船去小船飞驰似箭林剑澜回头望去见那老迈的艄公一张极尽沧桑的面孔满含期望离自己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视线之外不禁心底暗自叹了口气重新转回身去对那人细细打量。 那人见林剑澜死死盯着自己瞧却不尴尬咧嘴一笑道:“林公子为何这样看在下?莫非在下身上开出花来了不成?” 林剑澜忙摇摇头道:“阁下必定是袁相公的心腹了?” 那人道:“心腹倒谈不上只是有些事情能帮着袁相公跑跑腿动动嘴皮子罢了。哦差点忘了还要委屈林公子一番即使与袁相公相交颇深也不能例外要蒙上双眼才行。” 林剑澜想起当日与林龙青进太湖时就是如此慎重便点了点头自己拿过布条系好方道:“太湖之会在即恐怕袁大哥过几日便要回来了吧?”却听那人笑道:“袁相公正在军中要不怎么会交待在下前来相迎?” 林剑澜听了大惊急忙站起却惹得这小艇一阵剧烈的摇晃林剑澜稳住身形一把将遮眼布扯下道:“他在军中?” 那人急忙道:“你……我信你是袁相公之友所以不曾提防你怎可随意将布摘下?快……”他要拉扯林剑澜却越心急挣开道:“快送我回去我要回去!” 二人在上面拉扯不已那小艇却瞬间已过数丛芦苇眼前开阔起来一个极大的水寨伫立在前方上面彩旗飘扬随风舞动竟已到了太湖军中那人摊手无奈道:“已经到了此时再遮挡也没用了你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情见了袁相公再说也不迟啊。” 第十八回 聚义厅中待一搏 林剑澜只觉得心里突突跳个不停脑海里面乱成一片一面勉强安慰自己说未必便有那么糟糕一面则各种各样不祥的念头翻涌而出。请牢记立在这曾经声势壮大如今有些萧索的寨门口后背竟已一溜冷汗涔涔而下湖面一阵冷风吹来不禁猛地打了一个寒战方稳了稳心神道:“快带我去找袁大哥我有紧急的事情要和他私下谈。” 那人踌躇道:“这……他在与众江湖朋友议事。” 林剑澜眼睛几乎急红了一把扯住那人袖口拉到身边低声道:“你没见过我我却见过你你不是前不久还扮作说书的先生在杭州宣扬谢巡按的事情么?袁大哥既然交待了你想必你也知道谢大人安危不容有失快去!”说罢将那人向寨门里面一推那人被推得连连几个趔趄脸色陡变却无不悦之色似乎已知道林剑澜所言之事十分急切也不说话顿时转身径直向里面跑去。 林剑澜又哪里能在门口呆得住想了想一跺脚也跟了上去看守寨门的喽啰正要阻拦却哪来得及只觉人影呼的一闪而过沿着台阶噌噌的窜了上去。 远远见那人在一处极大的厅堂门口离了一会儿稍微平复了一下方迈步而进林剑澜走到门边想到或许6蔓和曹殷殷正在里面犹豫了一下便也停在外面只等那人将袁行健唤出来再问问为何他此时不在谢仲举身边。 他本无意听里面商榷怎奈声音太大纷纷传入耳中不外乎对袁行健有所质疑不禁心中暗道:“我想的还是太过简单不曾想到袁大哥其实这样难做。”却听里面一人厉声道:“你又去哪儿今天不说清楚别想出这大门!” 又有一人苦笑道:“袁兄弟最近属实不太对劲常一连几日找不到人影好不容易回来却终日酗酒是事不理现在义军中的兵士走的走散的散到底要怎么样才好?” 只听袁行健道:“各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各位放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太湖毕竟是袁某的根基还怕我一去不回么?”语气中仍然带着醉醺醺的意思。 另一人阴恻恻道:“什么人要找袁大侠何必鬼鬼祟祟有什么事情进来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各位你们说是也不是?” 众人立刻都纷纷点头称是林剑澜在外却是十分着难里面恐怕难免有认识之人进去了以后找袁行健什么事情必定会被他们一一追问显然不可能说出然而若要隐瞒则更让人生疑。又听里面道:“袁大侠那位朋友就在门外何不请进来共商大事?” 袁行健苦笑道:“拜托各位莫要大侠大侠的叫在下在下实不敢当我这位朋友找我是为了一点私事各位何必苦苦相逼。” 又有人道:“太湖义军被朝廷这么一策反我们大家伙儿投进来的几百万两银子都打了水漂袁兄这光景还能忙活私事儿这般镇定在下倒也十分佩服。” 林剑澜暗道:“再往下还不知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袁大哥说的那位李头领也一直未出来言语一声恐怕袁大哥并未将他说通我即便不进去他们也会找出来还不如自报名姓光明正大的进去也免得袁大哥受众人口角围攻。想到此在门外朗声道:“何劳各位前辈处心积虑的打探袁大哥晚辈因为身份低微以前也未对太湖义军有过什么帮助自认没什么资格登堂入室同各位前辈平起平坐的商议大事所以才在门外等候袁大哥有闲暇时出来相谈不想这点心思反而累得袁大哥受各位前辈的猜疑那晚辈就斗胆进去了。”说罢撩袍而进抬头向里望去顿时心中一惊。 这厅极宽敞却与一般的聚义之所不太一样并不在最上方设置席之位反而只有两侧一溜太师椅齐齐摆到门口意为没有高下贵贱之分然而仍能看到在高位上一抹素色身影如冰似雪两道目光直射过来却不那么冰冷6蔓等人则在临近门口之位也是直向林剑澜看来。然而让他心惊的并不是她们二人而是曹殷殷对面一人再熟悉不过。 本以为韦素心匆匆而去是随同梁王来杭不想却在此处出现仍是头戴斗笠黑纱遮面显然仍是不想透露本来的身份林剑澜犹豫了片刻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打算只得转向袁行健明知故问道:“袁大哥这位是……” 旁边却有人道:“我道袁大侠的朋友是谁这不是林帮主的……哦林龙青的义子么?自从匡义帮总堂那一役后就没再见过不想已经长成这般英挺少侠了这位你原也应该见过的便是当时不远千里奔走各帮报信的那位不知名的侠士而今闻得太湖义军有难前来相助。”说话的正是湘中盟那位白胖老者些许光阴过去他却并未见衰老一张圆脸仍是红扑扑的。 林剑澜支吾道:“原来是这位前辈当日我还年幼记忆不深此刻稍微有些印象了。”再向那黑纱人望去即便蒙着黑纱似乎仍能感觉出他对这番对答颇为满意也对林剑澜不会戳穿他的身份有着极大的信心。 袁行健知道林剑澜不会无故前来太湖方才听那报信之人耳语心中焦急之至却不能直接谈论谢仲举之事只得强笑了一下将林剑澜拉至一人面前道:“这便是李头领。” 林剑澜躬身拜过抬头看去是个紫棠脸色的大汉看来十分豪爽哈哈一笑将他掺起道:“袁兄弟不够意思认识了你这般少年豪侠也不与我引见引见。” 林剑澜忙道:“在下并不怎样在江湖中走动功夫也极微末不值一提哪里当得上豪侠二字?倒是李头领为了方圆贫苦百姓甘顶匪名率众而起晚辈十分佩服。” 袁行健又将林剑澜一一向其他人引见后方道:“并不是在下不想尽力现在军心已散即便这位仁兄愿意再做资助难道让在下拿着银子公然招兵买马不成?” 韦素心悠悠道:“袁相公此言差矣想太湖义军并不是绿林一脉而几乎但凡有些正义之心的帮派无不倾囊襄助便是因为太湖义军与我们同仇敌忾俱是被朝廷逼迫所致。匡义帮五处分堂被毁大概各位还不知道朝廷又派了御寇司中人前往蜀山传令命云梦虚道长自降一辈尊云梦稹为上一代掌门少林的昙宗方丈据说也因得罪了武后被罚禁足于寺内受荼毒的小帮小派在下就不一一列举总之若不投靠御寇司便只有死路一条。太湖并不只是袁相公一人的根基也是各位武林同道的心血所在同心协力尚可与朝廷一较高下哪能受些挫折便轻言放弃?” 林剑澜暗道:“武后知道云梦稹毕生愿望就是胜过他的师兄因此在他死后不免做了个人情也可威慑蜀山派那昙宗方丈……是了想必是大智长老的事情所累。” 袁行健强忍心中不快沉声道:“我自来太湖从未自认是江湖中人有哪位曾见我在绿林中行走过?虽然这样说话辜负了各位对太湖以往的鼎力资助但各位的本意是什么?难道不是本着悲悯之心尽力救助为贪官污吏苛政所苦的贫苦百姓么?诚然是好男儿谁不想痛痛快快干他一场但此时军中八成已经返乡耕种若要我拿了银两再让他们抛弃平稳的生活再回来以太湖方圆数万百姓的生死做为己报仇的工具各位可能忍心?” 一时间大厅寂静竟无人回答半晌那李头领方道:“我原是极赞同袁兄弟所见的只是我心中担心这只是朝廷一时的奸计招安了百姓后将太湖义军一举击溃之后恐怕重又回到老样子那时候难道我们还有命来再弄第二次?” 此话一出厅上中人方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林剑澜心怀忧虑看了一眼袁行健又向韦素心望去见他端坐椅上并不再多说什么也不知他到底用意如何然而但从御寇司中那几个曾见过的来看包括武后在内的确反复无常奸狡之至若是被朝廷欺骗后果真真不可料想。 半晌也没拿出个主意人群中方有人提到:“说来说去我们不过是小头匡义帮总堂离太湖最近资助也最多还是让匡义帮曹帮主说句话吧。”众人纷纷点头安静下来俱都向曹殷殷那处望去。 曹殷殷环视四周目光方定在袁行健身上道:“李头领袁相公太湖义军以往得江湖同道资助甚多别说是军中粮草就是一面旗子可也有各位江湖同道的心血在内此刻就不能全由你们说了算这点你们可赞同否?” 袁行健实在无可反驳只得点了点头曹殷殷又道:“虽然这位不知名的前辈之前并未出什么财力但当日提出江湖结盟共助太湖却是他提出来的若不是他太湖义军恐怕早也就散了。因此此事这位前辈倒也能说的上话。” 韦素心略一欠身道:“呵呵我说不说的上话的没什么大家都看着曹帮主到底有什么意见呢!” 曹殷殷笑道:“即便我们匡义帮出力最多可也不能就无视各位同道晚辈有个极粗浅的办法做些签子分设两个投桶表示同意就此散去和仍要招兵买马大干一场的每个帮派派个主事的决定将签子投在哪个桶里事后数上一数按签子多的决定这样可好么?” 这本是小儿科的玩意儿此时却觉得再合适不过既然是多数投出来也免得其他人心中不服众人纷纷称是这法子公平之至袁行健再无理由反驳只得强笑着点点头道:“此主意甚好就这么定了吧。” 林剑澜却着了慌早有人按照吩咐去做签子和投桶恐怕也只得一会儿的事情众人皆是自行商讨起来熙熙攘攘中见袁行健面露忧色轻叹了一声低语道:“但尽人事。” 林剑澜环顾四周大部分人都是萍水相逢称得上熟识的只有曹殷殷和6蔓二人只得趁人不备缓步蹭到曹殷殷处面露赧色道:“殷殷我不知怎样开口求你……” 曹殷殷却转身走到一边窗前看似并不理睬他林剑澜正自失望却听一阵幽幽的低语道:“林公子何必这么客气你既是袁行健的朋友想必早已有了主意只是我也要同人商议自己不能决定实在抱歉。” 林剑澜知她语气已经相当的和缓不能再求只得又跑到6蔓旁边正要开口6蔓没好气道:“真是热炭团扔进了冰雪堆吃了瘪才过来么?” 林剑澜苦笑道:“蔓姐姐这般时候了别挖苦我我只得求你帮忙。” 6蔓道:“开口就求人还没替你引见呢这是我的大师哥马望这里的事情原是他做主我们都是参详而已。” 林剑澜抬头望去见对面一人身材周正脸庞五官也十分端正只是凭空脸上多出无数的坑坑点点反显得此人说不出的让人难受忙又低下头去鞠躬道:“见过马大哥。” 6蔓道:“好啦好啦大师哥人很和善你有什么就和他说待会儿投签子的也是他。” 林剑澜沉思片刻道:“马大哥我也不想求你怎样只是望你仔细考虑将这江南水乡重新卷进战火之中连累无数百姓是否能忍下心来。” 话刚落地门外已有人拿了签子和投桶过来将签子分到各门派手中又将投桶安置妥当曹殷殷检视了一番道:“各位手中的那根签子做了决定便投入桶中红色的便是和朝廷对干一番蓝色的便只当我们江湖中人白做了场善事就此放弃如何?” 第十九回 手执令兮风云散 手中拿着签的人陡感压力增大过了半晌竟无一人上前投签。请牢记 6蔓四周环视了一圈顿时了然走到堂中团团抱拳道:“晚辈是南海派的弟子这样不成恐怕再过一个时辰也没有人来投签因大家伙儿都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帮派做了什么样子的选择。” 这句话正说到在座众人的心坎儿上他们犹豫不决原本就是怕得罪了持有他见的帮派闹不好还要伤和气见6蔓将这点直接指明而且脸色颇为自信估计这女子必定有什么点子立刻便有人道:“你有什么主意?” 6蔓抿嘴一笑回头向袁行健道:“军中可有幕布或者大旗么?” 袁行健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点了点头吩咐旁边的人顺即取了来一大卷6蔓点了点头对那两个喽啰交待了两声那两个喽啰立刻将那约有一人高的幕布张开将那红蓝两个桶遮挡起来6蔓方拍拍手道:“各位从这边进去看那边投签的人出来才能再进依次进去投签这样便不会被人晓得投往了何处。” 众人纷纷点头称好刚要上前6蔓又一摆手道:“且慢现在还不行各位前辈想啊你们都是身怀绝技若是有人在幕布后面将一个桶里面的签挪到另一个桶中恐怕这也不是难事。还要设立一个监督之人我看这位公子并未拿着签子他自己又无门无派想必此事和他并无什么厉害干系不如在那儿幕布之后设一座位让他站在上面观看这样一来投签之人不能变换签子的数目。而我们又可看着这位公子他自己自然也不能下得高椅改变结果这样如何?” 这番安排当真是妥帖之至众人有以往认得李媚江李媚海二人的难免更要夸赞6蔓一番6蔓轻瞥了一眼林剑澜面有得色。见众人并不反对自己监督林剑澜只得硬着头皮站在高椅之上心中却随着第一个进来投签的人剧烈的跳动起来想到自己便要第一个知道最后的决策结果竟有些晕乎乎的急忙将身子略矮了一下扶住扶手定定的向那两个桶看去。 进来之人有的极为痛快直奔目标投了就走有的则恐怕是自己一人前来并无可商议之人拿着签子犹豫良久方才投进林剑澜本以为在此议事的恐怕大部分都是主张奋力一战却没想到中间尚有一些帮派最终还是将签子投入蓝色桶内不管到底出自私心还是公义林剑澜都是对这些人无比感激。 片刻6蔓的大师兄便走了进来却并未看林剑澜一眼在桶前踌躇了一会儿方将签子投入蓝色桶内林剑澜长嘘了一口气又提起精神来向外看去离离落落又有几人进来投过帘外身影一闪韦素心缓步走了进来自然毫不犹豫的投进了红桶却并未立刻离开反而向林剑澜审视良久看的他心中极为愧疚半晌韦素心反而眼中露出笑意来缓步又走了出去。 林剑澜不知他到底什么意思既然派了家人阻拦自己离开花王府此刻见到自己却丝毫不吃惊或许他还不知自己和谢仲举早已结识心中所想并不是海阔天空的大干一场?正想间却见曹殷殷走了进来纤细的手指握着一根签子深深望了一眼林剑澜方投进了蓝色的桶内以匡义帮资助巨额费用来看是最不该放弃的门派也不知这是商议后的结果还是曹殷殷独断林剑澜不便道谢只能在心底悄声感激。 转眼间两个桶内的签数竟已是一模一样若是差距悬殊林剑澜反倒能静下心来此刻反而再也无法平静见曹书朋已经走了进来面色阴沉极不情愿的投进了蓝色桶内见蓝色反心中狂喜不已正要向外张望却听外面道:“好像都投完了。”顿时浑身一阵虚几乎瘫软在椅上。 旁边喽啰并不曾注意他脸色异常听说已经投完便将幕布重新卷起仍是曹殷殷走到桶前道:“既然投完我话便说在前面无论结果怎样在场之人既已结盟互助便都要按照结果行事不得再有什么异议和私下的纠纷若有不同看法的此刻便提了出来若没有我便开始数签了。” 她声音冰冷虽然年纪并不大却颇具威严兼之身份较高倒无人对她这高高在上的口气有什么不满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反驳曹殷殷方请了李头领和韦素心共同数了起来。大堂之上众目睽睽自是公平做到了极至众人此刻也不再喧哗秉声静气的关注结果。 三人表情却是越凝重过了一会儿曹殷殷方叹了口气轻声道:“李头领这位前辈你们谁将结果告知大家吧。” 李头领也是一怔不知该如何开口韦素心淡然道:“二位不好开口便由在下说了。”方缓缓回身面对众人道:“只希望各位好自为之袁相公你莫要后悔在下告辞。”说罢一揖身子竟平平飞了出去长啸一声出门而去林剑澜和其他人急忙追了出去见人影出了寨门只在芦苇荡中闪了几闪便不知去向。 半晌袁行健方道:“这位前辈一心为着公义但却能放能收如此洒脱真高人也。” 众人纷纷点头称道间却不免心中互相疑道:“不知是谁投了那蓝色的桶原来都不过是面上慷慨激昂真要与朝廷明着对立起来倒颇有些人要向后缩了。” 曹殷殷道:“既然已有了结果还望各位遵照行事然而此次投签只表示江湖中曾经资助太湖的各门派同意太湖义军就此散去结盟依然还在若御寇司中人再敢来辱我欺我匡义帮定会第一个出头。”说到此又向李头领拜别道:“事已至此我们也多留无意就要告辞了望李头领和袁相公能安排好稍后之事若无落脚之处匡义帮随时可供安身。” 话音刚落众人已纷纷起身告辞李头领站在门口道:“谁都不能走!”眼圈竟有些红道:“在下已安排人手准备好了筵席还请各位江湖义士最后在这太湖水寨中畅饮一番!” 众人心中伤感早已觉得没了意思此刻他守在门口倒也不能强穿过去正踌躇间袁行健走到李领身边对众人鞠躬道:“太湖原是李兄与在下收留周边百姓之处初时不过数百被朝廷诬为匪类屡次围剿仰仗各位才有今日的规模一朝散去袁某一无所有之人恐怕这一辈子都报答不起只能聊备薄酒尽一夕之欢望各位不要推辞。”说罢躬身礼让一干人等都不好再推辞只得点了点头黯然随着喽啰指引而去。 见众人转眼走了个干净袁行健方急急对李头领道:“你先陪各位英雄我与林公子还有急事稍后便去。” 李头领点了点头如今颇有些大势已去的架势已然顾不得袁行健还有什么“私事”抬脚便出门而去林剑澜也顾不得礼数直接撤过了袁行健的袖子道:“袁大哥你怎么不在谢巡按身边?”语声已是带了责备之意。 袁行健歉疚道:“本来料想太湖盛会之前便可安排好一应事宜却没想到这些曾资助过的江湖中人忽的齐齐提早上门。” 林剑澜急得慌又不能将韦素心身份告诉他只得道:“袁兄同我去趟苏州府听说谢大人去苏州府接见新任的官员身边却只有苏文书相陪我听闻梁王来了江南心中很是不安……” 袁行健脸色陡变道:“我已交待过我不在之时他不要离开太湖怎的不听?唉!”说罢一跺脚道:“林兄弟在寨门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林剑澜知他要去交待一声等了不多时便见袁行健飞身而止短促道:“走!”便已掠上小舟林剑澜急忙也跃了上去仍是刚才那划艇的船夫极油滑快的向外驶去。 此刻林剑澜方知袁行健心中比自己更为急切担忧也在于此刻太湖义军已经纷纷散去若此时谢仲举出了事不知会演变成什么模样但江南重新沦落入像武宏这样的为非作歹之人的手中恐怕也属必然。见袁行健足下风起狂奔而去林剑澜眉头不禁一皱运力跟了上去道:“袁大哥还是要缓缓力为好像你这样狂奔恐怕到了苏州府已经力气耗尽别说谢大人没事若是有事我们强弩之末又怎样救他?” 袁行健才放缓了步伐与林剑澜一同持续慢慢力已比寻常人策马奔跑快上了几倍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既是会晤新任府衙必定无事。” 林剑澜也不知是否因为风声入耳只觉得袁行健的声音略微颤安慰道:“袁兄莫要太过担心既是接见苏州府官员必是仪仗齐备而去众目睽睽之下即便是梁王也不能随意处置朝廷重臣。” 袁行健点了点头再不说话双目直向前路看去默默奔行林剑澜这一路可谓受尽了心内煎熬那种无法把握甚至无法知晓命运的空荡荡的感觉在心中时隐时现。 就着样奔了一夜天刚露出一丝亮色黯淡黎明中府衙的轮廓慢慢在眼前显露出来二人已经顾不得许多直冲上台阶却见府门洞开旁边有守门的衙役早已歪倒一旁不知生死显然有人先一步来此二人对视一眼轻声跃入堂内堂内也是一片静寂上面空悬着暗蓝金字的“明镜高悬”匾额案台上一片混乱签筒歪倒一旁签子散落一地印信也不翼而飞。 在正堂周围搜寻良久却不见一个活人就连打更的也未能幸免林剑澜与袁行健只得向后堂奔去每个房屋挨个搜寻过去都是没有人住过的样子但却都房门洞开似乎就在他们之前刚有人匆匆来过又匆匆而去。 找了一圈却仍是一无所获林剑澜对窗望去见湖面山石小径无不和以前一样绿荫葱葱二人就是在此听了谢夫人与那丫鬟的对话。此时景色依旧人却无处可寻看晨色中泛着寒意湖面上粼粼细浪一阵晨风吹过旁边的荼蘼架哗啦啦的作响抬眼望去上面已是花叶凋残。 此时却觉风中有丝血腥气隐隐传来林剑澜不觉轻轻嗅了几下回望袁行健见他脸色也已是变得极为难看二人飞身出屋循着那极难以察觉的血腥气一路追了过去却见正堂边上一个极为偏僻的角门陈旧破败不堪林剑澜刚刚来过并未太过注意角门迎面便是一堵墙看似死路一条但气息的确从此处散开来林剑澜低头一看方恍然大悟急忙揭开那角门内侧地面上的一个暗门顿时一道阶梯显露眼前一走进去顿时一阵腐朽的带着血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走在这长长地道中旁边每隔几步便有差役一样的人倒在一旁早已没了活气林剑澜不知该说什么也不敢说些什么只默默跟在袁行健后面看他竟是越走越快甬道中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交叠作响这气氛压迫的林剑澜几乎喘不过起来走了不多久眼前忽的开阔起来墙壁污秽不堪嵌着各种铁环等物四周立柱上悬挂各种镣铐皮鞭不用问也知道这是什么所在。 再向周围看去入目尽是琳琅满目的各色刑具根本叫不上来名堂用木漆漆的溜光水滑雕刻花纹仿佛精美的木雕一般。 袁行健停在门口林剑澜透过他后背望去见里面一个身影背立旁边一人兀自瘫在地上出哽咽之声他们面前却横趟一人白衫上沾染层层血迹深浅不一。 林剑澜顿觉心唰的一下子到了嗓子眼袁行健却已经一步步走了过去。 第二十回 忠魂已殁唯长嗟 (要是有解禁通知就好了-_-) 听身后有人那二人回过头来跪在地上啜泣的正是苏文书身上也是几多血迹尤以腕上脚踝处居多显然也曾受过拘禁拷打旁边那静静伫立的男子却让林剑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是匡义帮副帮主秦天雄再看看地上躺的心中已是明白了七八分“镗琅”一声宝剑出鞘直指秦天雄道:“你、你将谢巡按怎么样了?” 秦天雄先是一愣随即眼中又透出玩味神色道:“我并未将他怎样倒是林公子此时站在什么立场在下颇为感兴趣。”话音刚落却已被袁行健推至一边这力道甚大饶是他身怀武功不由也站立不稳刚要说话见袁行健表情竟然他也露出几分哀戚和同情来。 谢仲举此时静静躺在地上袁行健躬身弯腰将他扶起见他一张秀气俊美的脸上已经失去了生气只是一双凤目仍自圆睁眼旁似有泪痕嘴唇紧紧抿着嘴角尚有血迹未干脸色苍白的可怕。衣服上层层血迹有的已经干涸有的却十分濡湿显然就在去世前仍在受着不知名的酷刑折磨。 气氛寂静的可怕却是谁也不吱声即便旁边的苏文书哀伤到了极点也不曾放开喉咙号啕大哭只眼泪如断线珠子一般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一双手紧紧抓着地面那手指甲处也是血迹斑驳。 半晌袁行健方握着谢仲举肩膀晃了晃轻声道:“如今义军百姓有九成之多从你手中拿了银两回乡耕种江南一带无人不知道谢青天的大名即将大功告成之时怎么……怎么……不是曾对你万般交待莫要轻易言死么?”说到此眼圈已经泛红晃的幅度也越大了起来。 林剑澜见此情景已是心如刀绞见袁行健膝上的谢仲举身躯越显得瘦削那曾担负起三吴百姓生息的肩膀如今看来更是不堪一握见谢仲举丝凌乱一颗头颅睁着眼睛连在纤细的脖颈上随着袁行健失去理智的摇晃左摇右摆不禁一下子哭了出来哽咽道:“袁大哥你……莫要如此……” 也不知是听了这句话还是怎地袁行健的动作嘎然而止眼睛竟有些直勾勾的忽的身躯打了一个寒战一只手方从谢仲举肩上松开颤抖着向谢仲举领口处深去林剑澜只呆呆的看着他不知他此举何意正要阻拦已是不及见那衣襟开处一段雪白的脖颈露了出来平坦光滑怎么看都都些不对劲半晌方明白过来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只听袁行健慢慢转过头去盯着苏文书道:“说。” 苏文书抬起泪眼见袁行健一双愤怒之极的眸子盯着自己眼泪只在通红的眼圈里打滚终于大哭出声方听出他原也是个女子断断续续道:“姐……姐姐……” 那夜后花园的娇声软语言犹在耳却哪里有什么谢夫人有什么对谢仲举心怀春意的双鬟丽人原就是谢仲举与苏文书二人改变了妆容。请牢记 “深宫九年任是谁也不想留在里面。” “纵然将那宫女接出宫来却要重新置三吴百姓于贪官恶霸的蹂躏之下不但对不起从小对我期望颇高的父亲就是她知道了也会瞧我不起。” “更重要的则是我若这般与梁王沆瀣一气便会错失了袁兄这样的侠义之士这代价却未免大了些。” “不知……袁大哥和林公子可曾有家小了么?” 此时一切似乎都明白了过来这句话本就是向袁行健所问而今看来其意不言自明其心昭如日月。 林剑澜呆立在一旁心中除了对于一名如此忠心耿耿的清官遭此大难极为悲愤外对着这谢仲举一直未能言明的深情也倍感酸楚想起袁行健曾在酒醒之时对自己谈过家世他父亲原也是因为不肯在酷刑下胡乱攀扯才选择了碰壁而死而进又遇此景他心中是何等痛苦不想而知了。 袁行健沉默良久方伸出手指极轻柔的将谢仲举嘴角血迹擦净道:“贤弟可是自尽而死么?” 苏文书蓦的抬起头来看着谢仲举尸身不由又是一阵悲怆猛地摇头却带着笑意盯着那苍白脸颊道:“不是姐姐说她不想死要等到见着你。”说到此浑身又是一阵战栗咬牙道:“可是那些玩意简直不拿人当人看啊一整夜轮着番儿的都用在她身上只那个什么‘玉女登梯’就用了六次……最后姐姐就在上面……再也没了动静……” 林剑澜心中方了然正如袁行健之前所言虽然那些折磨人的刑具名字个个取得又雅致又吉利却都能让人难忍苦楚到只求死的境地。一个弱女子竟生生熬过这么多次折磨仍是一意求生只盼着能再见到心仪之人一面然而最后仍是无法再坚持下去那嘴角的一抹血迹想必是难受到了极点将牙紧紧咬住所致。 袁行健却始终未落下一滴泪水生生的憋在眼眶中哑声道:“果真如此你不如痛快寻了一死也强过受这许多折磨。” 林剑澜想起袁行健曾自嘲自己“四处奔波有哪位红颜愿意和我一同受罪?我也懒得受这份羁绊”又何尝不是他自己心性高傲出身宦门云游五湖手刃奸臣统领义军这等离奇的身份与遭遇始终未能让他遇到又敬又爱的女子才不肯轻结鸳盟刚听他这般温柔的语声便如同对着自己爱侣一般当真是忠魂已游九天外从此相逢是梦中。 袁行健默默将外衣脱下围在谢仲举身上遮掩了她一身血红却见她双拳紧握不知内有何物轻轻将那拳头放在自己手上对比之下他的手将那小手包下也不成问题他试着握了一下手心一阵冰凉那拳头苍白之至只是紧紧握着骨节也泛着白色他又轻轻试着掰了一下握的极紧无法松开又逐渐加了力道却始终无法掰开方回头道:“她手中有什么东西?” 苏文书茫然摇了摇头只是流泪不已却听甬道内传来说话声凝神听去一人道:“不知道谢仲举怎么样了来大人让我们一定在今晚让她招供不知钱大人可有收获。” 另一人则道:“来大人特意将这些东西从京中运来多少七尺大汉都在这下面招认了何况谢仲举?” 那人道:“只是看来她不怎么禁得住上半夜交班之时她已经是气息奄奄了若是没拿到口供反而刑讯逼死了封疆大吏这可不太好办。” 另一人笑道:“这你可就多虑了来大人自有办法。” 那人奇道:“死了还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死人招供吧?” 另一人道:“我自跟着来大人理刑以来犯官没有口供死在刑具之下的却也不少只是圣上不怎么过问只说一句经不起严刑拷打就是至于口供也是事先做好了不就是按个手印么将手掰开按上印泥然后往口供上一拍就得。” 那人恍然大悟道:“我说呢!怎么凡是来大人审的案子想让犯官怎么攀扯就怎么攀扯呢!” 另一人急道:“这话你可不能泄漏了要不我们俩小命可难保。” 说话间脚步声已近袁行健气的难以遏制那握着谢仲举拳头的手掌已是簌簌抖却仍是将谢仲举在地上轻轻放平方飞身跃进那甬道之内片刻两声惊叫林剑澜急忙跟上却见已有一人倒在袁行健脚下脑浆崩裂而死另一人被袁行健提着衣领吓得浑身抖。 袁行健咬牙道:“来俊臣和武三思在什么地方?” 那人刚道了声“小人不知”袁行健便将脚旁的尸体一踢虽是轻描淡写一般力道却甚大那人身体整个被踢飞撞到过道石壁上出一声脆响滚了下来脑浆血浆流的遍地都是袁行健方狠狠道:“若不说就看此人的下场。” 那人吓的顿时失禁一股尿臭从他下身散出来张口结舌道:“梁、梁王不、不在苏州来、来大人他……”却是脖子一梗脸色顿时变得灰败之至不到片刻便翻了白眼没了气息甬道上方一阵风向袁行健将手中人抛开疾步追了过去林剑澜将那尸体翻了过来却见后脖颈钉着极细的一根针上面乌黑也急忙追了上去出了甬道面前除了这死一般寂静的苏州府还哪有人在? 林剑澜再回地牢中去却见秦天雄站在甬道口正要出去不禁拔剑道:“站住!你为何会来此处?” 秦天雄道:“林公子最近太过心浮气燥这一会儿已向在下拔了两次剑这缘由我本就无意隐瞒在下受人之托务必要救得谢仲举一条性命没想到来晚了到了这里时她已经死在刑架之上。倒是林公子为何此时此刻会出现在此地颇让人费一番思量呢!” 林剑澜不理他的反问又道:“谁差你前来?” 秦天雄笑道:“林公子太过好奇了吧?告诉你也无妨那人也快到达此地若林公子有兴趣在下定会为你引见。林公子莫要在纠缠在下你的个性我这个曾经为师的自然十分了解你的来意我也能猜出七八分袁行健此刻悲愤而去你猜他会怎样?” 见林剑澜一下子愣住秦天雄便欲从林剑澜身边走过林剑澜却仍是仗剑一拦道:“你要去何处?” 秦天雄讶异道:“我去何处?我是匡义帮的副帮主自然要回到曹帮主身边助她。” 林剑澜怒道:“你对殷殷存着什么心思?若是想对她不利……” 秦天雄正色道:“我看着她从小长到大视她如自己女儿一般怎么会对她不利。倒是林公子若是没有那个意思离她远些恐怕对她不利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呢!”说罢将林剑澜手中剑推至一旁竟自离开林剑澜仍自呆立在原处心中道:“袁大哥会怎样?会怎样?” 半晌方回过神来见苏文书目光呆滞的萎坐地上对着谢仲举的尸身呆不忍再看只得四处找寻见案后有一官员模样的已经死了很久案头上则摆着一张纸拿起来一看恨不得将牙咬碎明明是受朝廷之命费劲心血安抚百姓以免战乱却被这般诬陷那纸上写道:“谢仲举自到苏州私通叛匪窝藏凶犯阴谋叛逆反迹已被查明。”下方则是一片留白显然就是要盖手印的地方。 此时已经来不及细细思量天将大亮虽然袁行健仍未回来这里却是万万不能久留林剑澜走到苏文书身边道:“苏文书我们应该离开此地这里也不是谢大人想停留的地方。” 苏文书怔怔点了点头林剑澜方弯下腰见那尸体上仍然裹着袁行健的外衣心中一阵凄凉将那身体抱起走出地牢在后院盘桓了一会儿走到那角门旁边当日他便是与袁行健饮酒归来从此门而进。林剑澜回望这残花落蕊漂满池塘长叹了一声与苏文书默默离开了苏州府。 天色已经大亮怎样都不能公然抱着尸体在街上行走林剑澜只得又去雇了一辆车只说是怀中人病重那车夫极为怀疑的看了林剑澜一眼林剑澜又答应加钱他方磨磨唧唧的答应下来。 车厢内林剑澜与苏文书对着谢仲举的尸体无言相对路途颠簸这身体便也跟着颠簸看起来却仿佛她活着一般极为不忍心苏文书默默将尸体放在自己旁边用手轻轻环着一言不。 林剑澜只得道:“苏文书谢大人曾说过她家乡便是江南你可知道在江南什么地方么?” 苏文书怔怔落下泪来道:“太湖。” 林剑澜也是一怔忍耐多时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点头笑道:“好我们和谢大人去太湖。” 第二十一回 浩淼山水葬青衫 >解禁章节&1t; 苏文书怔怔落下泪来道:“太湖。” 林剑澜也是一怔忍耐多时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点头笑道:“好我们和谢大人去太湖。” 路上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到了太湖之滨林剑澜扶着苏文书下了车付过车钱见那车夫目露好奇之色只得佯装怒色拔出剑来那车夫方急忙驱车离去回过头来见苏文书用手替谢仲举挡着这绵绵细雨对着浩淼烟波呆坐。 湖面上一望无际连渔船都不见一只细雨使得这湖面仿佛蒸腾起了一阵水汽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真切那烟波深处就是太湖义军聚义所在。 “不知袁大哥可知道么?我们就将谢大人葬在此处遥遥望着太湖或许也是她的心愿吧。”林剑澜暗道。想到此挑了一处略高的小坡在其上可俯视下方的湖面方仗剑用力挖掘起来湖边土壤湿润不多时已经挖好方走到苏文书身后道:“苏文书让谢大人在此安歇了吧。”说罢将谢仲举重新抱起想到而今匆匆埋葬竟连一具像样的棺木都没有准备更为心酸放在那大坑之中苏文书只是扶着边默默观看半晌过后却是一咬牙将身边的土大把大把的推落坑中眼泪已经纷纷散落。 片刻那苍白坚毅的脸庞已被土覆盖慢慢垒起了一个微高的土台林剑澜方停了手与苏文书拜了几拜见坟旁几丛青草刚才被连根拔起丢在一旁又弯腰将那青草用土拍在周围方喃喃道:“一时间太过仓促连一个墓碑都没有……苏文书你可想好接下来要去何处么?” 苏文书此时仍是男装打扮面色阴阴的道:“总不能让姐姐白死我定要为她讨一个公道。” 林剑澜叹道:“且不说这个梁王和来俊臣二人到了江南就是为了前不久你们对他二人的亲眷没留什么情面他们都是睚眦必报的小人谢大人虽然已经以身殉职但他们现今必定也现了苏州府内差役刑官被杀之事还不知道会怎样诬蔑你们姐妹二人恐怕苏州城内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苏文书脸色越惨白嘴唇抖了抖方直勾勾的盯着林剑澜末了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林公子求你护我一路上京!我知道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这太过难为你但我实在没有其他人可求不让圣上知道姐姐的清名还不知受到怎样的践踏!” 林剑澜心中一寒将苏文书掺了起来道:“苏文书你怎么这样傻?若是梁王和来俊臣没有奉着皇上的旨意怎么敢公然拘禁刑拷封疆大吏?你我心中都明白以往那么多人遭受刑讯而死来俊臣不但安然无恙毫不受责反而官爵益高!”说到此处见苏文书怔怔的落下泪来不禁放缓了口气道:“即便皇上并未下令对谢巡按怎样处置但必定已是听了谗言对谢大人不再信任才委派他们前来彻查但以来俊臣的手段又岂会白白放走这报仇的机会?” 苏文书呆望着林剑澜身后此时风雨越大了起来淅淅沥沥的落在湖面上一阵阵的波澜向前涌来仍是摇摇头道:“即便如此我也要对圣上说个明白就算是死在她面前又能怎的难道这样活着逃脱一条生路就好么任那些狗贼编排我们姐妹?” 林剑澜心中暗自嗟叹知她说的也是实情若不到圣上面前申诉恐怕谢仲举一辈子沉冤都无法得雪只得点点头道:“你莫要急雨太大了我们要找个地方安置下来你也不便再露面到了苏州我先出去打探一番再说。” 苏州雨势比太湖更大瓢泼而下林剑澜好不容易方找到落脚之处便匆匆交待了一声向店家借了一柄伞冲入雨帘之中大雨之下那油纸伞的作用微乎其微风向飘忽不定一阵阵的雨雾从四面八方侵袭着叫人无从抵挡下面又积了颇深的水踩到水中走不到半条街裤子与鞋子俱都湿透。 再回到那客栈屋中却见苏文书慌忙将一样东西塞到怀中林剑澜只装做不见将手中油纸包裹的东西放在桌上道:“苏文书先换上恐怕打探完了消息就要赶路千万莫在此时着了凉。”说罢又匆匆走出门去。 本就下了大雨街上少有行人也是应该只是却太过冷清了些路上竟未见过一个行人林剑澜不由暗暗纳闷眉头一皱向苏州府衙奔去越向前方人越拥挤距离府衙数十尺开外已经围的水泄不通仿佛整个城镇的人都汇集于此。 即便天将大雨这人海中也大多没有打伞淋在雨里拼命向里面挤去吵吵嚷嚷听不真切。林剑澜不知到底出了何事高举着雨伞被挤的不由自主向前挪去心知这样不是办法暗自运气将身边拥挤的人用气微微弹开瞬即凌空而起手中伞飞旋转方能维系不下坠见下面偶有人打了伞便轻轻借力一掂不出几步已经到了府衙门前却见前面高悬着一张告示众人就是在这告示前拥来挤去。 林剑澜趁空落下因实在太挤谁也并未注意身边凭空多了一个人出来他便收了伞向上望去见府门紧闭门前连个官差衙役都没有只放出了一张篇幅极大的告示上面每个字都有几寸大林剑澜一字字看去见上面写道:“江南巡按谢仲举奉命巡视安抚江南却辜负圣恩自到苏州以来私通叛匪窝藏凶犯阴谋叛逆问案之时拒不服罪反而勾结太湖水匪杀官差劫地牢罪在不赦。另:谢仲举本名瑶环内廷宫女受圣上赏识方得出宫之机不想与宫女苏鸾仙二人性本**既出宫来便与太湖匪袁行健者勾搭为奸厮混一处辱我大周清名特此告有检举揭其二人下落者重赏。” 不知不觉手中的油纸伞已被林剑澜捏的支离破碎直至谢仲举死于刑架之上袁行健方知道她本是女儿身之前却从未透露谦谦守礼。果然如苏文书所言斯人已去却还要凭空受这狗奸臣的污蔑不由心中冒火直想把那告示扯了下来跺个稀巴烂。 旁边却早有人向那告示吐了一口唾沫其他人也纷纷同他一样道:“放你娘的狗屁!”还有人乍着胆子在人群深处高喊道:“来狗贼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凭什么信口胡言?”“疯狗乱咬人啦!”“叫谢大人出来!叫谢大人出来!”还有人颇为冷静道:“不知有谁识得人是从太湖安抚回来的让他们去问问袁相公!” 看群情激昂俱都是相信谢仲举清白林剑澜不由心中一阵酸楚暗道:“果然老天有眼谢大人这番心血并未白费不知他们若是知道谢大人已经被这群人酷刑逼死会怎样的悲愤。”想到此竟生生打了个寒战袁行健自甬道奔去之后就再也没了音信然而秦天雄的话却总在他耳边回绕: “袁行健此刻悲愤而去你猜他会怎样?” 他会怎样林剑澜实在无法可想只知道若是此事生在自己身上恐怕也要拼了命的为谢仲举报仇雪恨。 林剑澜重又运功凌空而起此时手中拎着一把破烂雨伞无法控制只得提气跃上旁边树枝刚稳住身形回头望去却见烟雨蒙蒙中一抹金黄色从街道尽头涌来这金黄色却是如同会长一般瞬间这十几里的长街都换了颜色金黄色中又现出无数银白色与这灰暗暮色中的街道房屋截然不同。那些银白色走到面前方见是数百重盔武士手执长戟腰悬宝剑极为熟练的贯入到人群之中又分为两路如同两道长索瞬间硬是将这街上的拥挤人群围成两团。 即便再蠢也知有极重要的人物到此再对着那些重盔武士宝剑泛着寒光长戟更是尖锐顿时府衙前无人再敢喧哗出声。 半晌又有无数缤纷的颜色从长街尽头凸现出来慢慢走近却又是数十手执长杖的锦衣宫女杖间却又有纱幔相连不消片刻这长街上竟搭起了一道极为华丽的锦棚。 片刻街道尽头方有人疾步走来走近前来却是前面一对宫女手执香炉瞬时间府衙面前一股清香蔓延开来那宫女之后的人则神色极为凝重疾步向府衙走去头上空的黄罗伞随风起舞珠环翠绕并未给她增加什么娇柔的脂粉气反而更添凝重头上的金凤仿佛凌空欲飞一般。她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低头躬身快步跟在身后。 此时那人群中方有人如梦初醒一般大喊了一声:“皇上!”两旁泥地里顿时纷纷跪倒无数磕头山呼。武则天脚步虽急却不由缓了下来向两旁双手略向下空按了按示意仍是向那府衙门走去到那门前见府门闭拢脸上怒气更甚沉声道:“隆基去敲那堂鼓给我狠狠的敲!” 那男子点头躬身快步走出幔帐走到那堂鼓下方拿了鼓锤用尽全力敲了起来响彻府衙。 林剑澜却已看的呆了并不是鼓声太过震耳也并非见武则天突然驾临江南太过吃惊他只是看着那击鼓男子那男子一身淡黄华服衣服上腾蛟飞龙剑眉入鬓眉梢眼角都带着一股怒气自与他结识之时从未见他这般愤怒过从来都是满面含笑甚至有时还有些让人讨厌此刻他却将这怒火都泄到了这堂鼓上仿佛要将鼓击碎一般。 “在下唐子慕久闻林公子大名。” 为何自己竟这般迟钝糊涂曾听闻李隆基这皇室贵戚早在幼年就被封为临淄王因此才被年小侠误听为一个“林”字?若不是有着这等尊贵身份又怎么能与狄相之子结识又怎么能尽悉那些以往宫廷争斗的秘闻?以唐为姓子慕子木原就是个“李”字而木子颠倒想起当日他谈论伍员之时的那般悲伤表情是否也是在哀叹李家王朝竟被一个妇人颠覆? 林剑澜望着他身影思索良久却见府门终于打开一个小衙役伸了头出来哪见过这般阵仗顿时下了一跳二话不说便向里跑唐子慕斥道:“站住!无礼之人拉了下去!” 顿时还未等那小衙役反映过来便已经被拖走早有人上前将府门洞开又将黄金色的织毯铺了进去武则天方才停留之机已经将这巨幅的告示看了几遍脸上却不动声色正要迈步林剑澜却知她一旦进去便再不能轻易见到况且又不知来俊臣等人会怎样颠倒黑白不由心中焦急一咬牙从树上跃下正落在武则天面前心中虽百般不愿仍是屈膝道:“见过圣上!恕在下惊扰之罪。” 凭空落下一个人来武则天的确被惊的不轻退后了几步方面露愠色旁边那女子早就站了出来那女子却是林剑澜见过的花二乔之一的“娇儿”一柄剑指向林剑澜道:“你是何人?” 林剑澜道:“我是谢大人的故交。” 武则天听到“谢大人”三字面色方和缓了些瞧着那告示道:“朕今到此实在是因为不放心他们二人怕他们公报私仇不顾大局既然朕已来了你若知道谢大人的下落让她不必躲藏前来当面与梁王和来大人对质还自己一个清白就是。” 林剑澜低头沉声道:“谢大人她她已经去了。” 武则天面色陡变那两旁还在静静瞻仰圣容的民众听了则顿时哗然不已一群一**向这边涌来却被那些重盔武士拦住饶是如此也无法维持队形几乎要被人群冲散。 第二十二回 虽揭奸邪心难悦 >解禁&1t; 林剑澜着实未想到在这种场合说出这句话来竟能引如此大的哗变重盔武士仍勉力维持秩序然而若无法停歇民众的愤怒恐怕到最后还是要兵刃相向转眼就是规模极大的镇压民众的流血事件。 抬眼看去见武则天面无表情并无惊慌之色仍是缓步走上台阶方回身清声道:“朕今亲自来江南便是为了彻查谢大人冤情惩处奸顽是非自有公论朕必定会对三吴百姓有个交待。” 也未见她喊的声嘶力竭但这语气平静中自然带着一股威严林剑澜心中不由暗暗佩服道:“本是她对谢仲举有所猜忌才委派了梁王与来俊臣前来此时几句话便弃了梁王与来俊臣她却一转眼成了为谢仲举申雪冤枉之人摘得个一干二净。” 见民众义愤之声略微降低武则天又缓声道:“两旁搭起席棚若有意看朕审问之人俱可留下。” 衙外这般喧闹里面自然再不能没有动静不消片刻便见二人脸色刷白急匆匆的由内奔出见到武则天急忙跪倒齐声道:“恕臣等接驾来迟。” 武则天脸色如覆了一层寒霜轻哼了一声道:“我还以为要朕亲自去里面拜见二位大人!” 林剑澜此时方看到身后跪倒这二人一个身材魁梧高壮方面微须已有些微微福虽面露惧色但却透着几分假意另一个则较为秀气目光中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阴狠他们便是权倾朝野的武三思与让天下愤恨的来俊臣了。 武则天缓声道:“你且平身。”林剑澜略一犹豫便站了起来武三思与来俊臣也站起来抖了抖衣摆却听一声冷冽的轻斥:“哪个叫你们起来?”他们忙又扑通跪下心知此时武则天真是天威震怒方小心了起来。 林剑澜转回头去见唐子慕刚叫人安排妥当了两旁的席棚那人群虽然激愤但武则天语意明朗又对平民并不责怪反而安置妥帖避免他们饱受雨淋此刻倒也不再大声喧闹也无人甘心就此离去都静静关注着府衙中间。 林剑澜看府衙正中已摆好了案台与屏风那屏风描金镂凤华美不凡案台则还是以前的那个心中不由一酸相隔不过数十日之前谢仲举在此平民愤、正歪风运筹帷幄举止洒脱而今却已长眠在太湖湖畔。 武三思却跪也跪的不安生苏杭之地别说是他就是武宏在此也是平日一跺脚便要震三震此刻当着那么多平民百姓的面跪在这里颜面尽失偏偏武则天却对他不理不睬唐子慕一笑上前轻声对武则天道:“皇祖母梁王殿下与来大人且不论有罪与否跪在这雨天泥泞之中有失官体着实不雅可否赐他们起来再做问话?” 武则天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是唉你们……平身吧。请牢记” 二人忙不迭的谢恩而起梁王方谄媚道:“姑母为何千里迢迢的来了这里也不告知侄儿一声侄儿也好事先准备安排迎驾事宜。” 武则天冷冷道:“你要准备什么?要安排什么?哦朕明白了刑死了谢仲举那自然要事先准备准备安排安排。” 来俊臣听到“刑死了谢仲举”顿时面上闪出一丝喜色瞬时不见躬身道:“谢仲举被太湖贼匪劫牢而走如今生不见人但死要见尸无凭无据圣上何以言出‘刑死’二字?臣下实实冤枉死了。” 虽然听林剑澜说谢仲举已死但又未曾见着尸体武则天也不敢轻信一方道:“这位公子你刚才说谢大人已经去了有何为凭?” 林剑澜暗道:“凭据难道再惊扰谢大人英灵让你们掘地相见么?” 他这么一踌躇来俊臣却有了底气笑道:“无妨这位公子无法拿出证据来臣下却有证据谢仲举实实是被太湖贼匪劫牢而去昨夜我苏州府衙内十数名巡夜差役还有臣下随身所带的六名刑官俱被贼匪所杀现在尸体还陈列后堂死状俱是惨不忍睹实在可怜下官刚才未及接驾就是因为在后堂造册抚恤事宜。”说到此处泪光滢滢大声道:“臣下不明白的是若是劫走谢仲举倒也罢了这些官差与他们并无什么深仇大恨下官手下的刑官也只是负责问话而已加之谢大人身份特殊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她怎么就狠心到这个份儿上?” 林剑澜见他矫揉造作极尽胡编乱造之能事气的两眼冒火直窜到来俊臣身前道:“你敢说你没有动刑?” 来俊臣吓了一跳又不敢直视林剑澜的双眼只得连连后退道:“你敢咆哮公堂对朝廷命官无礼?来人啊快把他拉下去这野小子从何而来?” 武则天眉头微蹙来俊臣又急匆匆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呈上道:“圣上请看这上所列罪状谢仲举早已供认不讳手印在此竟还有人试图为她正名翻案着实的居心叵测。” 林剑澜一瞥见那纸上背面透过来红红的一团手印浑身一个激灵径直将那状纸抢了过来手却不由自主的起抖来颤声道:“你说她供认不讳按了手印?当真是一派胡言!” 来俊臣见他表情可怕不由退了一步道:“太……太无礼了!圣上圣上……” 武则天却并不吱声只望着他若有所思林剑澜一抱拳道:“在下江湖中人不懂得朝廷礼数望圣上莫怪能允我细细讲来。” 武则天道:“朕恕你无罪但讲无妨。” 林剑澜方黯然道:“在下见到谢大人时她早已气绝了一身白衣被血浸透干湿不均显然一夜间就未停止过对她用刑。” 武则天轻轻瞥了来俊臣一眼并不做声来俊臣却如坐针毡林剑澜又道:“圣上只是当时在下有一件事情颇为疑惑谢大人既然已经死了但却紧握双拳任在下用尽全身力气也掰不开来圣上可知这是何故么?” 武则天皱眉道:“莫非她手心中握着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么?” 林剑澜摇摇头道:“在下所想同圣上一样只是来大人的两个手下却帮在下解开了这个疑惑。”便将甬道中那两名刑官的对话一一口述出来悲愤道:“谢大人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将手握的死死的便是不想让人随意污蔑她的清白。”又回头直视来俊臣边向他走去边道:“在下不知你这按了手印的供词从何而来那地牢仍在你特意从京中运来无数刑具送来此地果真让你派上了用场一夜之间玉女登梯便用在谢大人身上有六次之多!里面每样刑具描金绘彩俱是你这毫无人性可言的人的心血之作你自然舍不得丢弃若是将这苏州府衙封了起来搜索一番你的那批令人指的刑具便会被圣上现。你当真是在后堂为那些死去的衙役造册放抚恤银两么?恐怕是在忙着把这些东西搬走以掩盖你刑死封疆大吏的罪过吧?” 林剑澜一步一问来俊臣一直向后退去退到无路可退竟被门槛绊倒跌了进去两旁人群一阵高呼:“杀了他!杀了他!”武则天则面沉似水望向来俊臣的眼神高高在上毫无一丝怜悯可言林剑澜回头望去看到这对眸子心中一凛不知为何想起了袁行健手刃的仇人周兴来暗道:“这次来俊臣这枚棋子就要被抛弃了么?” 来俊臣跪爬到武则天身前磕头不已道:“圣上圣上他口说无凭他来历不明圣上怎可轻信?” 林剑澜则又凝气大声道:“在下有人证!也知谢大人葬在何处只不过不想再去搅乱谢大人英灵因此之前一直未曾提过!” 武则天眉头一扬道:“人证何在?” 林剑澜道:“烦劳圣上差人去接但恕在下无礼圣上左右之人在下俱都信不过只信得过临淄王。” 唐子慕一愣随即侧身道:“皇祖母差遣孙儿无不从命。” 武则天道:“你倒是好脾气也罢你问问他人在哪里给我安安全全完完整整的带过来。” 林剑澜与唐子慕对视一眼见他走近面上并无什么特别的表情心知还是少说无关之言便将落脚的地方附耳说了一遍唐子慕只一点头便招呼了一下与十来个护卫迅离去。 等待自是难熬对来俊臣来说更为难受几次求助的望向梁王却见这微胖男人仿佛不认得自己了一般一副庄严表情直视前方心中恨到了极点然而更为焦急的是不知那人证到底是哪个府内正如他不认识的那个凭空冒出来坏了自己好事的野小子所言刑具俱都未运出去若是圣上再较起真来自己恐怕便是官位不保了弄不好还要被流放。想到周兴被人在路上砍的如烂肉一般他后脊梁骨顿时一阵麻。 武三思此时也不好过别看他站立的笔直一双腿早已不停使唤。江南青楼女子娇媚美貌个个温柔似水昨夜已在温柔乡中死了几次今晨还未及养神休息便被来俊臣找了过来还在慌乱的处理善后武则天竟突然驾临江南大有问罪之意。此刻他后背早已湿成一片腿也在下面簌簌抖却仍是强自镇定暗道:“看目前状况姑母只是拿来俊臣开刀看来是时候要与此人撇清关系了。” 各人正各怀心思却见唐子慕已经转回在武则天耳边低语了几句武则天顿时面露喜色张望道:“鸾仙可是鸾仙么?” 众护卫之中站着一名女子青衣布裙若不是穿的这身衣服是林剑澜所买几乎不认得眼前的女子恢复红妆打扮后虽然朴素却是另一种样子只是因着谢瑶环之死甜美温婉的表情反被哀伤与悲愤覆盖。 那女子听到武则天招呼眼圈一红几步跑到武则天身前跪倒哭泣道:“圣上圣上你为何不早来一步?” 武则天此刻方露出些慈祥悲悯之态竟亲自将苏鸾仙掺起道:“鸾仙你……”却见苏鸾仙脖领、袖口处伤痕重又面泛愠色拍了拍苏鸾仙的手道:“你受苦了。” 苏鸾仙抽泣道:“为圣上办事何谈受苦只是谢大人生生被这群狗贼……” 武则天道:“唉朕都知道了。来俊臣这些年你都做过什么事情朕心中都知道只是念你以往有功打心眼儿里希望你能有朝一日自己醒悟不想你越仗着我对你的恩宠变本加厉此次三吴百姓口中的青天就这样被你活活折磨致死你还有何话讲?” 来俊臣叩头不已道:“微臣知罪臣铸成此等大错自知已经不配在出没朝堂若圣上能将臣贬为布衣臣甘愿叩谢恩。” 武则天嘴角轻轻一扬道:“你所做的那些刑具朕早日便听人说过听说受刑之人只恨不得死只恨自己为何生而为人能让人痛苦至斯做此刑具之人时时日日都在朕身边朕此刻竟有些不寒而栗不知你这个人是恶人乎?是厉鬼乎?” 来俊臣脸色顿时变的苍白讷讷道:“臣……罪臣已经知罪了若圣上仍觉罪臣悔意轻微可判臣流放苦寒之地罪臣愿每日念经颂佛洗刷罪过为圣上祈福。” 武则天道:“为朕祈福?朕恐怕当不起。说起流放你就不怕落得个和周兴一样的下场?” 林剑澜愕然抬头见武则天高坐案台之后望向来俊臣的眼神带着几许玩味和轻蔑之色来俊臣为自己寻了两条后路却都被武则天轻易的一一堵死下场已经不言自明。 一如那日凉亭中轻声的不带一丝遗憾、一点感情的“杀”字武则天嘴唇轻启:“斩以平江南民愤以祭忠臣英魂。” 第二十三回 尚念至亲徒留恨 >解禁章节&1t; 来俊臣万万想不到武则天竟因区区一个宫女对自己这个多年来为她做事的功臣这般绝情暗道:“这女人想来做事绝决狠辣一旦开口万无转还之机若要活命只能再向梁王求助。”忙跪爬到梁王脚下拉扯着他的衣襟连使颜色武三思此时哪敢出声此刻即便双腿抖也是站的笔直目不斜视。 来俊臣心知无望见他们姑侄两个俱是一样的无情无义心中恨到了极点泼口大骂道:“武三思你这小人!你们姑侄两个没一个好东西枉我这些年……”却早已被唐子慕挥手招了两个守卫一人将他按在地上另一人则捏住来俊臣下巴噼里啪啦甩了他数十个耳光这些护卫平时都是拿刀弄枪之人手劲特大再停手时来俊臣早已是牙齿崩落满嘴鲜血再也说不出话来。 唐子慕方回身恭敬道:“他出言污辱祖母孙儿擅自做主打了他几个耳光望祖母恕罪。” 武则天并无什么怪罪之意反而颇为嘉许的点了点头又看了武三思一眼并不说话此时面如土色的来俊臣被拖了下去唐子慕则亲自击鼓三声鼓响后人头落地四周人群也爆出一阵阵称颂英明、万岁之声武三思也想不到武则天这般干脆利落连还口之机都不给径直行刑此刻是大气也不敢出惨白着脸站在一旁。 林剑澜见此情景心中并无一丝快意却见苏鸾仙从胸口掏出一样物事来跪呈武则天道:“这是谢大人的遗物请圣上过目。” 武则天一愣伸手接过一一看去却看不出悲喜半晌方收起了谢仲举的遗物递给苏鸾仙回头凝视林剑澜道:“谢瑶环遗折上说有私事相求太湖义军皆尽安抚归家后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出宫陪伴心仪之人畅游天下山水她念念不忘之人就是你吧。” 林剑澜一怔低头道:“并不是在下想我这等寻常人怎会受到谢大人青睐。” 武则天怅然若失道:“我以为你就是袁行健他现在在何处?我想见见。” 林剑澜不知怎样回答只得道:“他目睹谢大人惨死悲愤之至在下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苏鸾仙却仍是对武三思仇恨之至一双眸子只盯着武三思一人眼中如燃着了两簇火焰一般武则天见此情景叹了口气道:“武三思我问你你在江南私自收买铁器铜器更兼私建熔炼工房证据由谢瑶环查得现由苏鸾仙交于我手你可有什么话说?” 武三思先是浑身一阵呆立了好久方全身剧烈的抖起来刚要说话又听武则天道:“我原以为你与来俊臣二人自告奋勇要来江南只是怀着私心要为之前谢瑶环杀蔡少炳责武宏报仇原来你急匆匆的来了江南竟是别有意图是怕谢瑶环端了你的老巢将你在江南这些见不得天日的秘密抖搂了出来可是么?” 武三思一下跪倒在地道:“姑、姑母侄儿是有收买铜铁之事只是是侄儿手下的一个门客说太湖义军早晚都要征剿正、正缺武器辎重若是侄儿能在紧咬关头以此献给姑母定然是大、大功一件侄儿糊涂侄儿糊涂!侄儿回去定会重重的责罚那个胡诌八撤的门客若是姑母愿意就是杀了他又能怎样?姑母你千万饶恕了侄儿这遭吧!” 武则天轻笑了一声道:“这次又推在门客身上么?你倒每次都能摘清苏州的人命官司土地兼并你儿子我看至少要占了八成蔡少炳却为了你儿子搭上了一条性命来俊臣固然是为了他的兄弟报仇但异姓兄弟又有几分情谊还不是为了讨好你?刑杀大臣我斩了他他原是盼望着你替他说句话你竟一句话都没说你可也真是忍心。你这样的人即便是有作乱的心思我可也不怕过河拆桥兔死狗烹又有几个人肯真心实意的为你效力?” 一阵训斥将武三思骂的冷汗涔涔而下一句也不敢反驳辩解武则天的性子他揣摩了多少年最后却总是“天威难测”四字即便今日恼了不顾情份也是有可能的。 林剑澜此时才明白为何武三思与来俊臣二人处心积虑要将谢仲举致于死地原来是因她在此查得了武三思私铸兵器的证据现在听武三思将事情推在门客身上心中又是一动不知那门客是不是韦素心如果是这是摆明了要致武三思于死地不由一眼不眨的盯着武则天不知她会怎样落。 半晌武则天却是叹了口气显得极为疲倦道:“不成材的东西着即削去一切职务停俸一年。” 武三思瞬即瘫软在地上心中却是长出了一口气道:“谢万岁。” 苏鸾仙瞬即瞪大了眼睛望着武则天失望之至林剑澜只得走了过去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外围的人群也是极为不平然而既已杀了来俊臣梁王毕竟是皇帝的侄儿又能怎样。 武则天重新整了整精神朗声道:“安抚太湖义军返乡之事朕会差可信之人秉承谢大人遗志从今后三年免去江南赋税。” 事已至此仿佛心中总有不平似乎由谢仲举一条性命换了来俊臣一条性命然而二人的命在人心中又岂是相同的?自然总是觉得亏了谢大人这个忠臣的命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局人群即便听到了减免赋税都是闷恹恹的提不起兴致来然而若叫武则天杀掉自己的侄儿自然也是万无可能只好三三两两散去心中犹带不甘。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苏州府衙前也重新安静了起来武则天方柔声道:“鸾仙你与谢瑶环一同来到江南你也跟她一起历练了不少安抚之事恐怕非你莫属了。” 苏鸾仙却直直跪下道:“圣上恕婢子死罪婢子不愿。” 武则天一愣道:“这……朕以为你定会愿意继承瑶环之志。” 苏鸾仙道:“姐姐已经去了婢子万念俱灰只想陪着姐姐过一辈子若是圣上恩准婢子愿意在太湖之滨为姐姐守孝若是圣上不允那婢子唯有死而已。” 林剑澜鼻子一酸听她说的绝决只怕要冒犯了这喜怒无常的女皇却听武则天叹道:“唉你莫非在怪朕么?”口气却是十分柔和还有些无奈心中竟被触动不禁暗道:“她到底何时是真情流露何时不过是假象实在让人难以琢磨。” 苏鸾仙面无表情道:“婢子岂敢只望圣上恩准。” 武则天道:“罢了罢了瑶环已经去了朕还会难为你么?明日朕会下旨追封谢瑶环为安国候命你在太湖守灵。” 苏鸾仙方磕头谢恩而起唐子慕马上走到武则天身边武则天将手搭在他手背上刚要向里唐子慕道:“里面不是说有尸体么?血光冲撞不吉利祖母还是莫要在苏州府安歇了孙儿在湖上备了辆游船东西都是现成的又能休息又能散心雨中观景也是极好的祖母意下如何?” 武则天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好好我都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来过了倒是你想的周到。” 二人迈步走下台阶武三思是唯唯诺诺又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却听武则天回头斥道:“蠢材还不跟过来。” 武三思方如闻纶音喜滋滋的跟了上去扶住了武则天另一只手臂林剑澜摇摇头心中暗道:“家里那边俗话说‘姑表亲辈辈亲打折骨头连着筋;两姨亲不算亲死了姨娘就断了筋。’即便做侄儿的如何作恶多端做姑姑的却总是要这般包容这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以后还要多生多少事端让黎民受苦。” 武则天走了几步却觉身边只有这几人方回头道:“鸾仙你不跟着朕么?” 苏鸾仙摇了摇头道:“婢子与这位公子仍回客栈去明日便去守灵之地圣上再勿挂念。” 武则天知她心意已决不再多言回头缓步而去瞬间这华丽的金色长街又复消失入眼仍是灰败泥泞的一条街道。 天色阴沉中上空又是一个闷雷这短促响了一下便消失的雷声更让人无法琢磨林剑澜喃喃道:“苏文书我们快些回去吧恐怕还要下大雨呢。” 本以为这雨势要绵延几天不想第二日便云开雾散极好的天气想到苏文书便要孤身一人伴随谢仲举的坟墓林剑澜不知如何开口劝她只得默默雇了马车向太湖奔去。 仍是两岸绵延不断的荷塘心境却大不相同林剑澜对着苏鸾仙心中暗道:“若是我不是想当然的以为袁大哥定然会跟着谢大人谢大人可会死么?”却不敢将这念头再深入下去。 向窗外看去不禁道:“今日奇怪路过几处村落都是有人家出丧纸钱洒的满天飞。” 苏鸾仙却仍是不说话林剑澜也只好住了口任这马车直向太湖湖边驶去印象中虽是他所指的方位只是远远看去却怎么也不像林剑澜只得叫那车夫停了马车和苏鸾仙步行而去越来越近方见那小小的孤零零的坟茔已经变换了模样八角碑亭下一人多高的墓碑耸立其上刻着“安国候谢瑶环”几个大字坟茔也用砖石垒好前面植着青松翠柏离这碑亭不出数尺一个小小的院落似乎凭空冒出一般白墙黑瓦更显肃穆。 那亭前伫立一妇人以手拈香默默祷告了一番后方将香递给旁边一个青年那青年躬身插入香炉之中苏鸾仙快步走上前去屈膝而跪眼中已是流下泪来。 那妇人正是武则天将苏鸾仙掺起慈祥道:“你在此守灵朕不放心让他们连夜务必要建好是简陋了一些我已了话让地方差派衙役和使女过来你但有什么需要的便让他们去办。” 苏鸾仙连连点头武则天又道:“别怪朕心不诚武三思是朕不让他来的想必瑶环也并不想见他。京中有事朕恐怕待不了几天就要走了你啊你要是待不下去了就还回去陪我这个老太婆吧。” 苏鸾仙复又跪倒哭道:“圣上恕婢子不能再随身伺候婢子在此念经祈福祝陛下安康。” 这一幕遑论是真是假林剑澜已是看的难受之至见武则天向自己望来不由得急忙跪下武则天道:“谢瑶环遗折上曾说若是那位袁义士不嫌弃她便想让朕为她二人主婚只可惜……罢了这位少侠你若见他便替朕转告若他有意朕想让他袭其父职。” 林剑澜茫然点了点头见武则天与唐子慕的车驾越行越远心中道:“原来她都是知道的知道袁大哥的来历也知道周兴是袁大哥所杀一般宫女老死也不能出宫她却看重谢大人胆识才华让她巡视江南安抚义军她并不是昏庸的人可她又放任来俊臣那种酷吏胡作非为对武三思也是毫无界限的宠溺还有那些控鹤府中的男子……唉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却见苏鸾仙已从那院中又走了出来便上前道:“可还缺些什么么?” 苏鸾仙摇摇头道:“这样很好了。” 林剑澜道:“苏文书你……”他想说这般如花绽放的年龄又有幸出宫说是再世为人也不为过却甘愿在此常伴青灯为谢仲举守墓其志可嘉但是却仍是为她可惜。 苏鸾仙却一笑道:“林公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样真的很好我已经别无所求了。” 林剑澜只得道:“真的么?那样就好我也不知道我接下来要去哪里如果说有什么事情就找我好像也太过虚假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日再见苏文书你要保重。” 第二十四回 和战徘徊两难决 >解禁章节&1t; 总算还是“奉旨守陵”应该不会特别艰苦只能这么想了林剑澜摆了摆手方回身而去见那车夫兀自在远处张望等待才想起来原来没给他车钱急忙奔了过去见他手中握着几张纸钱极为恼怒的絮絮叨叨道:“真不吉利真不吉利!” 林剑澜暗道:“今日倒也是怪事难道黄历上写明了今日宜出丧么?路上所经村落无不有人送葬落到这马车之上怪道这车夫要大叫晦气。请牢记” 想罢上前道:“这位大哥莫要生气你拉我回去我多给你车钱就是了。” 那车夫方缓和了脸色看着手中纸钱不知该放在何处只得随意丢在地上道:“那里何时起了房子?我几个月前送人来过还未见到刚才那些人是好大好大的官吧排场大的很哪。”却见林剑澜早已呆在那里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纸钱那几张纸钱在地上没安静片刻便被风卷走吹起林剑澜忙飞身而起到如同长了几只手一般手法极快瞬间已将那些纸钱俱都抓在手中降落车夫只看的目瞪口呆暗道:“乖乖!他怎么着紧这几张纸钱?” 林剑澜凝神看去那纸钱上隐隐透出红字可能印到这几张时油墨已尽因此不太引人注目然而还是能看得出写的什么话寥寥数字让林剑澜心惊胆战不由把那几张纸钱握成了一团急忙上了车颤声道:“追赶刚才走的那批人!” 坐在车里仍是想着那纸钱上的字又将手中纸团慢慢展开已经有些被汗浸湿上面模模糊糊十个字:“青天含冤死太湖重聚义”。 车到半途林剑澜才惊觉自己第一时刻要去通知的竟是武则天一行不知道是心中的悲愤始终没有袁行健那般强烈还是因为武皇杀了来俊臣缓解了一下心中的不平不管怎样这直觉的选择都是让他吃惊且不愿意承认的林剑澜立刻叫了一声:“停车!” 马车应声而停太湖那边此刻的情况虽然还不清楚就随着他们大干一场又有何不可?推倒武氏重铸李唐自己不也因为当年父亲犯下的过错时常想有弥补之机么? 然而一张模糊的脸却总在眼前晃动具体容貌已经想不起来了只是满脸的皲裂与皱纹沧桑含着悲苦的双眼大儿子已经死在太湖战场只想与唯一的血脉亲人安然的度日的老艄公的话字字句句都在耳旁。 他这边愣车夫却等不得了见里面叫了一声“停车”就再也没了动静不耐烦之下跳下马车将车帘掀开道:“到底走不走?” 林剑澜方被他惊的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道:“继续向前吧。” 沿着镇间主路追了半晌也不见前面有什么大批豪华车辆的影子林剑澜不由暗自心急撩开窗帘一看却已到了那个谢仲举临时创建的太湖府衙旁边的衙役却已经换成了神情庄重肃穆的宫廷护卫林剑澜心中一动急忙道:“停车!” 那车夫以为他又要呆并不理会又向前驾了一段听里面连呼“停车”方才恨恨收了马鞭将车勒住林剑澜跳下车来付了车钱匆匆回身向那府衙奔去自然是不出意料的被拦在门口。请牢记 那守卫倒不像想象中那般高傲极客气道:“这位公子谢大人不幸遇难太湖遗留诸多公务代理大人正在里面整理卷宗若有什么事情请明日再来。” 林剑澜暗道:“武则天仓促来江南哪有什么人手可以派遣马上接手这太湖之事?”想来想去应只会是唐子慕道:“可是临淄王殿下么?在下是他的故人烦劳务必通报一声说我有要事若是他不肯见我在下扭头便走绝不为难你。” 那守卫点了点头奔入内堂半晌方听见脚步声叠踏而来走近了正是昔日的唐子慕林剑澜真的见了他反而有些踌躇自然不应再叫他唐长老然而若要让自己行大礼拜见这位临淄王爷却也十分为难唐子慕一笑将林剑澜挽过向内堂边走边道:“林公子我原就想安顿下来之后去寻你。” 他这么热情林剑澜反觉颇为不适应到了住处见唐子慕已经差人将一堆堆的案卷码放整齐放在卧室的地上看来是要通宵达旦的整理由此想到谢仲举顿时有些黯然喃喃道:“唐兄是要接手太湖之事么?” 唐子慕点点头道:“不错虽然安置的银两已经放但是还有不到半数未做记录他们耕地多少、在什么地方、住处在哪里、家里几丁几口都要一一记录下来但愿之后真正的是国泰民安。” 林剑澜摇了摇头道:“唐兄你和圣上想的太过简单死一个人就白死了么?”见唐子慕面露困惑之色林剑澜方从袖中掏出刚才的纸钱递了过去。 唐子慕展开看去面色慢慢变了半晌方道:“这……” 林剑澜道:“圣上今在何处?” 唐子慕道:“她已经离了太湖去往杭州。” 林剑澜道:“这纸钱洒的遍太湖都是你们竟不曾察觉么?恐怕江南数个城镇都是这样了这必是袁行健所为他振臂一呼虽不知有多少人响应但恐怕江南要重燃战火了。你让圣上返京以免不测我……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吧告辞。” 却听唐子慕轻声道:“林公子请留步恕我多问你与袁行健可相识么?” 林剑澜却并未回身沉吟半晌方道:“相识。”又道:“你若想让我去游说他一来我说不动他二来谢巡按之死即便是我也有对朝廷愤愤之心并无意帮你们前来相告已经违背了我的本意。” 唐子慕道:“那林公子的本意又是如何呢?朝廷几次小败之后并未再加兵征剿之所以一直放任太湖义军是因突厥犯境屡有交兵久持不下最近欲以和亲议之双方休战朝廷之上方有官员提出要集中心思尽快对付内患。太湖弹丸之地能抵得住与突厥铁骑抗衡的大军么?恐怕说是灭顶之灾也不为过幸而有谢大人力排众议求圣上宽限时日三月之内招抚义军若不行再派大军前来不迟。” 林剑澜着实想不到谢仲举请命之前还有这等缘故又听唐子慕道:“本来朝廷主战的官员已经数着日子了过了三个月不见成效便会大军压境。圣上因折损了谢大人心中愧疚之至减免赋税这是江南之福若是太湖肯就此罢休对百姓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若是义军再兴林公子想想结果究竟会怎样?” 结果究竟会怎样林剑澜是不想也知道江湖争斗与战场厮杀完全不是一回事一旦交兵太湖水只会被普通百姓、士兵的血染红而江湖中人仗着一身本领总有自保之法。 想到此不由叹了一口气回身道:“若是这阵仗拉大了打起反武的旗号来或许这天下便重又姓了李唐兄难道没有一点私心?” 唐子慕正色道:“既然林公子说出这等推心置腹的话来我也不能隐瞒我虽有复兴之志但却要靠自己的力量拿江南数万甚至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交换我不屑为之。就算是大功告成留下一个满目疮痍硝烟遍地的江南又有何用?” 林剑澜没想到虽然有时候他那样让自己反感说出这番话却深得己心沉默良久道:“我会去往太湖一趟但是成与不成要看天意。” 唐子慕道:“若是不成你……” 林剑澜苦笑道:“即使不成我也不会留在太湖军中唐兄可能放心否?” 唐子慕尴尬道:“林公子本不是官场中人来去随意在下无意干涉。那个……在下还有一事相询。” 林剑澜看他突然言谈自如变得吞吞吐吐道:“唐兄有话但讲无妨。” 唐子慕方道:“那日花王府中偶遇的那位6姑娘林公子可知道她去了何处么?” 林剑澜暗道:“看蔓姐姐见了你那副不自在的样子可见你们两个明明认识何必又来问我打听她的行踪?”想到此笑道:“唐兄找她何事?若是在下料的不错她恐怕此时也在太湖军中。” 唐子慕道:“她也在……唉罢了罢了正事要紧关乎江南百姓林公子请启程吧!” 林剑澜方抱拳而去在衙门口转了良久却见一辆马车奔了过来竟还是刚才那辆急忙叫住道:“驾车的停车!” 那马车夫也不停道:“老子有急事你自己再找吧!” 林剑澜见他脸色十分难看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运功疾步跟上在马下边奔行边问道:“车夫大哥出了什么事情?” 那车夫面色十分不善道:“你是外地来的?还是没有良心?怎么见了纸钱上的字都不告诉我回家才知道被我家婆娘骂了出来你自己找车去吧我要去军中看看。” 林剑澜心中一惊暗道:“这车夫看来也是以前曾在义军中效力过的此刻听到消息便要去太湖看看情况不想这遍地撒布的纸钱竟这般有效。”忙道:“车大哥巧的很我也要去那里你载我一程。” 那车夫不信道:“你胡说你刚才看了纸钱上的字便去府衙报信。”见自己驾车奔驰林剑澜紧紧跟在旁边连大气都不喘一口心中倒也佩服道:“我们道不什么不与什么什么你自己走吧。” 林剑澜不由一笑道:“你不要不信我与袁相公交情极好你且莫管我只载我到湖边看看是你先到还是我先到?”说罢身形略一滞后却是飞身而去掀了车帘已经窜入车中那车夫见他没道理可讲心中又颇为不服只得边赶车边骂骂咧咧的向前奔去。 到了太湖却见湖面上的行船多了起来来来往往林剑澜道:“车夫大哥怎么今日这么多船?打鱼的么?” 那车夫白了他一眼道:“还说与袁相公交情好呢这都不知道往日便是这样只是谢大人来了以后大家都回去种地养老婆孩儿了才寥落了起来看样子大家伙儿都回来了不知道我晚了没有恐怕又让他们笑话。” 正说间两艘船到了岸边那车夫急忙跳上一艘道:“崔四儿兄弟快快载我过去!”见林剑澜也要上来忙拦阻道:“你别上我这艘我倒要看看哪个先到!” 林剑澜想不到他还记着刚才的话不由摇头一笑上了另一艘那摆渡的只露着背影将船慢慢撑离了岸边欬乃一声向水雾深处驶去。 林剑澜叹了口气慢慢坐下想不到单这几日就往返了几次返身看去见那摆渡之人臂上绑着一节素白的布带随着湖风摆动那撑竿的手臂极为苍老手背上都是风霜留下的皲裂心中不由一动道:“船家。” 那船家方回过身来见了林剑澜道:“这位公子你又来了。” 林剑澜长出了一口气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滋味只是难受的很沉声道:“老大爷你你也回来了么?” 那艄公不自觉的摸了摸臂上的孝带道:“哪能不回来。” 林剑澜眼圈一热道:“你不回来也没人怪你谢大人遗泽仍在你们的田地不会再被兼并仍可安心耕种度日。” 艄公摇摇头道:“我不回来的话自己都会怪自己那样还算是个人么?谢大人那日亲手将银两交到小老儿手中嘱咐了那么长时间说了好些话让我宽心这才过了几天啊!”说到此已经是老泪纵横。 林剑澜心中酸楚试探着问道:“那你们……这是要重举义旗了?” 艄公道:“袁相公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大家伙儿都等着他说呢只要一句话就是杀上朝廷死多少次我们也乐意。” 第二十五回 轻免干戈不可求 >解禁章节&1t; 林剑澜顿时哑然不过才几日这老艄公态度变的这么快说出来的话也截然不同忽觉脸颊一疼原来是旁边芦苇刮到竟已入了太湖深处林剑澜知道他们的惯例便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仍是一长三短的哨声没多久便见有小艇过来那船上正是当日林剑澜遇到的袁行健的心腹见了林剑澜也是一愣并不言语将林剑澜扶了过来。 林剑澜本想与那老艄公道别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谢仲举为了替朝廷挽回人心事必亲躬即便是放银两这等小事也要亲自来做回归的平民自然对她心存敬爱之意感恩戴德或者说对她的感情恐怕早已过了对朝廷的感激因此她这一死去事情反而大有越来越糟的势头。 重入太湖义军水寨和前几日的模样大不相同旗帜已经全部换成了素色各处飘着白色的素幡人丁也不再那么寥落照比前几日多出许多各处俱有绑着孝带的兵丁或面露哀戚或表情悲愤寨门城楼上巡逻走动的士兵俱都是井然有序。 仰头看去寨门口新竖了极大的旗子高写“替天行道”四个大字随着湖风猎猎作响想起谢仲举当日曾暗示过道:“天道自有天行常人无可代之。”而袁行健也极为诚恳的对自己说过他从未想过“取而代之”四字与太湖百姓和远途投奔来的人相处了许多年他们心中的想法恐怕袁行健最为清楚因此探明了谢仲举的真心之后全力帮助难民返乡自己则不惜得罪武林同道。 而今却一切风光均已转变林剑澜默默伫立良久那袁行健的心腹道:“林公子可上去么?” 林剑澜回过神来道:“义军中都有谁在?” 那人道:“不瞒公子大部分都还在那夜本想尽欢而散所以各位豪杰俱都是开怀畅饮留住军中天刚大亮之时却见袁相公红着眼睛回来估计那时候想必谢大人已经出了事吧众位绿林兄弟见他一夜未见此刻回来本想向他辞行结果见他这副样子自然要询问那位带着黑纱的神秘人也在他旁边便将谢大人之事都说了。” 林剑澜愕然道:“他也在么?他不是已经走了?” 那人道:“这我就不清楚他怎么与我家相公到了一处得了我不过是替袁相公跑腿的到底怎样你还是上去问他吧。” 林剑澜只得拾级而上平复了一下心境方进了大厅见那大厅中并无什么人在只袁行健一人在案头奋笔疾书披着一件银色的大氅旁边则是堆堆叠叠的蜡烛泪显然是彻夜劳作。 也就在此时林剑澜才现厅内格局已经变了模样此刻袁行健的案台已经高高在上椅子背上隐隐现出铺了一张虎皮颇具威严;两旁稍微矮一些则斜侧着放了两套桌椅再矮一级才是两列椅子摆到门口。请牢记 这格局的改变让林剑澜心中略微有些明白了袁行健的决心军中立威需要等级制度严明再不如同往日那般以“收容”流离失所的难民为主要目的而是要将这手中的力量锻炼成一支能与朝廷抗衡的队伍。 林剑澜轻轻向前走了一步抬头望去见袁行健正也向下俯视二人目光相对若在往日本应相逢一笑然而因着谢瑶环的死却无法崭露笑颜心中俱是泛起一阵酸楚与苦涩半晌林剑澜方道:“袁大哥。” 袁行健走下位来到了林剑澜跟前细细看去见他脸色十分憔悴眼中遍布血丝嘴唇有些干裂道:“林兄弟我就知道你会来。” 林剑澜不知应该怎样答对袁行健心中所想恐怕是自己是来助他一臂之力然而此行的目的却是劝解袁行健就此放下这段仇恨只得先岔开话题道:“袁大哥你那日一去不回我……我只好和苏文书将谢大人先行落葬了。” 袁行健唇边泛出一丝苦笑道:“是么?也好我已听说过了武则天将她风光大葬还封了侯然而这些对于已经死去的人又有什么用处?对于我们这些活着的也换不回他的命来。” 林剑澜见他眼中只是透露着浓浓的哀伤之色并没有什么霸气和凌厉心道或许事情仍有转圜的余地试探道:“袁大哥在各处散落的纸钱我已经看到了看来收效显著太湖义军又重新恢复到我与我义父当年来时候的样子了。” 袁行健道:“有时候事情当真是由天不由己既是如此便要将这无情无义的天也拂去。” 林剑澜道:“袁大哥事到如今我并不想瞒你你以为我是前来帮你其实我恐怕不能与你志同道合当日你说不能以太湖方圆数万百姓的生死做为己报仇的工具你可还记得么?” 袁行健沉默良久道:“林兄弟你随我来。” 林剑澜茫然跟着他出了厅门曲折来至一处嘹望哨岗见袁行健长啸一声飞身而起瞬时已经立于顶部便也运力施展轻功到了袁行健身旁见他指点着下面道:“林兄弟你看这些我并未出过一文钱也未表明过什么。” 林剑澜张目望去方才从寨门看时不过是极小的一块地方此刻登高而望心中一惊这下面的水寨但凡扬旗扬帆之处俱都是密密麻麻的一片素白满眼的白色如同给这炎夏生生下了一场大雪此刻林剑澜才真正领会草木江山皆带泪的感觉听袁行健道:“你以为只有我一人心中有这复仇的炽念么?” 林剑澜道:“袁大哥这义军只有你才能安抚驱散我已探知朝廷早已腾出手来想对付你们因谢大人力驳众议才得三个月延缓之机而今来俊臣已被诛杀虽然他九死不足以赔谢大人一条命但武则天也再不会对江南动用大军你此刻若是一意报仇不是把这江南的数万甚至十数万百姓向火坑里面推么?” 袁行健道:“林兄弟莫不是信不过我么?怎知我们便要自跳火坑怎知我们便不能将朝廷推了进去?” 林剑澜急道:“匡义帮已停了资助如今还能再助你们么?若无粮草军饷你们如何能敌得过装备精良的大军?” 袁行健道:“这你莫要担心自会有人资助。” 林剑澜叹了一口气仍是试图挽回道:“袁大哥千不念万不念你要想想谢大人他此来江南目的何在无非是想免除乾坤杀机一朝干戈动十年不太平若是打起仗来对这儿的影响恐怕十年八年都无法消除即便这样你……” 却见袁行健蓦的回过头来眼中已带着泪光道:“你莫要提起贤弟他死前怎样想我们都不知道!你就敢说酷刑加身她对武则天就没有一丝恨意?你就敢说她即便是被朝廷污枉而死也仍不希望有人替他报仇?我不想猜测她生前的想法你也莫要拿她来做劝我的借口各人做自己心中认为该做的事情便可但求无愧于心。我只知道我若是不做些什么便无颜去拜她的坟墓便朝朝暮暮难以入眠。” 林剑澜被他问的也不知该如何做答确实“谢瑶环不希望有人为她报仇而使江南重燃战火”这不过是自己根据她平日言行得出的妄自猜测或许死前那一刻她有悔意有恨意都不是生者能够体会得到了。 袁行健长叹了一声道:“林兄弟我口气太重了些怎样说我都可以只是莫要拿她来做借口劝我。你若想留在此地便留下若是不想我也无意阻拦我会让接你过来的那个人再送你出去只是从此以后你再要见我只怕只能在两军阵前了。” 林剑澜见他说的绝决愕然道:“袁大哥你何出此言我只是按着我自己的想法来劝你绝不会为着朝廷做事……”话还未说完却见袁行健已经跃下哨岗而去那大氅随风舞动挥洒着无尽的孤单。 林剑澜立在这岗哨之上见远处波光粼粼近处军容整齐转身望去湖面上还有数十只船只在操练演兵不过几日便恢复到这等规模袁行健之才的确不可小觑湖风吹的遍体生寒想到太湖鱼米之乡的甜美只在岳灵风曾经的几句寥寥叙述中自己从未见过恐怕战火燃起再没有见到的机会了。却听下面有人道:“我听有人来见袁行健料定是你却未曾想到你今日是前来劝他莫要兴兵。” 一人从楼梯转角处缓缓步出虽然偷听了他二人的谈话面上却并无什么尴尬之色反而步履稳重一步步走上顶端。 林剑澜道:“我也未曾想到前辈仍在此处见机行事。事到如今怕是真的让前辈得到可乘之机了。” 那人一笑道:“难道你觉得我做的不对?” 眼前这父辈故交见四下无人只有林剑澜一人在场方将遮面的黑纱撩在斗笠上林剑澜望着他长怀忧虑的脸上此刻才泛出些许得意之色心中着实太过矛盾虽然打心底里盼他成功却又不希望他以这样的方式行事半晌方道:“乱松前辈你可满意了么?” 韦素心道:“此时说满意岂不太早。” 林剑澜道:“前辈我知道你仍然想做一番大事不知道你会不会怪我劝袁行健休兵但我别无他意只是心中怎样想我便怎样做了。” 韦素心道:“他半生漂泊未有红颜入眼那一夜他这一生的爱恨都倾尽了这心志并不是你几句话就能劝回。” 林剑澜暗道:“他虽未亲见只这几句便将事情说的极为通透揣摩人性到了这个份儿上真让人觉得可怕。”又听他道:“只是让我生气的不是这个而是匡义帮居然撤出了太湖那南海派的小丫头也走了恐怕原因却在你的身上你怕是和你父亲一样虽然流水无情这花瓣儿却总要飘落到水里面跟着你。”虽然说是这么说他面上却毫无责备之意话语间倒像是开玩笑一般。 林剑澜听他提起父亲心中顿时一阵羞愧辩解道:“晚辈离开几日如何能说得到他们离开怕是他们自己帮中有事。”说到此忙抬头道:“乱松前辈你……或许你还能劝回袁大哥莫要拿太湖义军做赌注好么?” 韦素心此刻方变了脸色道:“我的志向从不避你你应该早已知道我想推翻武后久已而今有此良机如同当日在徐公麾下一般终于有股力量掌握在我的手中去继承当日无数英魂无法完成的理想你却让我放弃么?这话别人说得只是从你口中说出着实让我伤心。你曾表露过对当年你父亲做的事情极为歉疚竟都是假的么?” 林剑澜被他训斥的脸色苍白道:“我……” 韦素心叹了口气道:“你始终太过善良太容易被武后那副假慈悲的假象骗住。不错武后对于谢瑶环之死十分内疚但若不是我阻拦了袁行健恐怕来俊臣便要死在他的手下到时候来俊臣不但不会被武后斩除反而会被她风光大葬并且以朝廷重臣被刺死于江南为由大动干戈这才是武后的真面目。” 林剑澜愕然道:“难道那日在甬道中是前辈么?” 韦素心道:“是我将袁行健引走将关系厉害说给他听他方放过了来俊臣一条命未去找他否则‘义理’二字就不能尽在太湖义军了。” 林剑澜点了点头又见韦素心和缓了脸色拍了拍自己肩膀道:“袁行健那时已经有了心思要重整太湖为谢瑶环报仇显然不宜露面幸好还有你直陈真相说的来俊臣无路可退。这点你做的不错。” 第二十六回 愁怀满眼一江秋 >解禁章节&1t; 韦素心又接着道:“但说到底来俊臣不过是为了武三思做事武三思私铸铁器证据为谢瑶环所获因此让来俊臣借审案问讯之机刑死了她此罪可有像武则天那般责罚的么?一年的俸禄对这位权倾天下的梁王算得了什么皇宫内院的东西他还不都是予取予求?免职更为可笑不过是名头去掉说一千道一万他与武则天的姑侄关系是铁打的实权仍在他手中看到这里你还不明白么?” 林剑澜道:“难道……” 韦素心道:“由此可见武则天俨然已将他视为帝嗣因此即便犯了这样的大罪也不过轻描淡写的罚上一罚以搪塞旁人之口你可能想到武则天百年之后武三思登基后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梁王的昏聩无能与**林剑澜就没少听过想到此处不由神色凝重暗道:“打心眼儿里面讲与其是梁王反倒是唐子慕还要好些。” 韦素心道:“你不希望江南重燃战火然而此次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我要说的也与袁行健别无二致你若想兑现当日的承诺全力助我成功便留下若是不想我也并不怪你。” 林剑澜不知该如何答对暗恨自己总是这般容易动摇先是被唐子慕说动来到这里本想说服袁行健为着百姓免动刀兵结果却又被韦素心说动沉默了一会儿方道:“前辈容我再想想好么?” 韦素心点点头道:“也好匆匆做的决定恐怕以后更易更改你不如先好好想想。” 林剑澜深施了一礼方走了下去忽又想起一事重新走回上面道:“前辈武三思曾说那劝他在江南收购铜铁之人是一个门客……” 韦素心捻须而笑道:“的确是我我也有借他来试探武后之意果然如我所料即便武三思这样胡作非为大逆不道之心昭然若揭武后也仍不愿意处置他只是那批精良的武器却便宜了太湖义军也算是武三思做了一件好事。” 林剑澜道:“他不会寻找么?” 韦素心嗤笑道:“他的胆子小的很这次好不容易在武则天面前撇清了关系巴不得再不要提起此事又怎会主动来寻。况且还有我呢。” 林剑澜知他周旋于“梁王门客”、“韦花王”和“相助太湖的神秘前辈”三种身份之间却游刃有余恐怕回到武三思身边还要进言这就不是自己能多做打听的了只得道了句“前辈小心”便重新出寨而去。 那送他回程的船夫态度极为恭谨一路上并不多说一句话只管闷头摇船反而让林剑澜怀念起那老艄公来他既然已经回来想必他唯一留下来的小儿子也一起回到了军中想到打仗难免就要有所伤亡他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阵的愁思和无力的挫败感。 看烟波浩淼慢慢随着吱扭吱扭的划船声渐可看到岸边一团影影绰绰的灰白色显露出来暗道:“怎么竟然到了这里。” 越近那碑亭越显清晰林剑澜跃上岸去朝那撑船的拱了拱手道别见碑前的香炉中虽然只几日而已却已经存积许多的灰烬必是苏鸾仙日夜上香所致。 林剑澜本想瞧瞧她却又觉得见面无甚可说徒增伤感正要离去却听那守陵的小屋门吱呀一声回头望去见苏鸾仙青衣布裙一张素颜齐整娇俏手中拿着两根白蜡烛看到林剑澜也是一愣道:“林公子怎地未曾走么?” 林剑澜道:“我……我刚从太湖出来不知怎地便来了这里。” 苏鸾仙快步走进碑亭将手中蜡烛点燃摆好把之前即将燃尽的清理干净坐在亭前随意把那团蜡烛泪在手中揉搓着道:“袁相公回去了吧。” 林剑澜想不到她竟早已猜了出来怪道自谢瑶环死去袁行健一去不回之后她一句都没问过袁行健的下落便也坐了下来道:“是。可惜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劝他回头。” 苏鸾仙偏着头看了林剑澜一会儿道:“林公子也是个怪人为何要劝他?” 林剑澜道:“你难道也希望如此么?我看你同圣上你似乎也很敬爱她。” 苏鸾仙望着亭前被风吹的哗啦啦作响的草叶道:“圣上就如家长一般是不同的。女孩儿家的心思自然希望自己的心仪之人敢于作为袁相公若是什么都不做只懂得对着姐姐哭那我也会瞧不起他幸好……他没让我失望姐姐也没看错人。” 林剑澜见她苍白的脸颊上流下了一串泪珠怔怔道:“每夜里我都要起来几次续香都见到湖面上一叶扁舟他就在周上燃香拜祭随后又远去从不曾上得岸来。” 林剑澜暗道:“真想不到袁大哥情深若此。”想到深夜月色下二人一人在岸一人在船遥遥相对却都不忍再见以免共忆故人的场景不由一阵难过站起身来道:“苏文书我真的走了恐怕不日这里便要打仗你千万小心。” 苏鸾仙微笑道:“林公子放心姐姐埋骨之地他们不会来轻扰对我来说这里反而最是安全。” 林剑澜方与她二次告别而去入了太湖镇中似乎气氛也与往日不同只觉倍感压抑在府衙门口徘徊良久终究还是忍住了进去报信的念头本已无功而返自己的心思又摇摆不定何必再去增加一份烦恼?便雇了一辆马车坐上了车却不知该去往何处是否应重回太湖帮助袁行健报仇帮助韦素心成其大志。 那车夫催的急切林剑澜匆忙间想到匡义帮此次退出必定也有什么隐情若是先去那里问问殷殷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便应道:“你先去杭州吧。” 一入杭州便有人迎了过来道:“可是林公子么?” 林剑澜从车中伸出头来却是一个故人想起往事不禁嘴角一扬笑道:“曹忠大哥!” 他虽平易近人怎奈曹忠是殷殷手下当差当惯了的被殷殷寒霜一样的性子磨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也不敢与林剑澜一般模样的嬉皮笑脸忙抢先付了车钱将林剑澜让至一辆早备好的马车上道:“走吧。” 林剑澜此时倒有些纳闷道:“难不成你们每日拦在城门口挨个问么?” 曹忠此时也上了车仍不敢与林剑澜平起平坐偌小的车厢还是斜侧着坐着苦着一张脸道:“帮主说你今日恐怕会到杭州让我们将你接进帮中我们笨人只能想笨法子挑了几个以前在帮中熟识你的天天守着城门口遇到有车辆就问。” 林剑澜奇道:“你家帮主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知道我会来杭州?” 曹忠道:“咦?难道不是你与我们帮主约好了?我们私下都说……”说到此却又捂住了嘴不再言语下去反而勾起了林剑澜的好奇之心道:“你们说什么?” 曹忠死命的摇头道:“不能说不能说。” 林剑澜佯怒道:“你若不说看我怎样对殷殷说你们私下议论帮主一个女孩儿家……” 曹忠脸色顿时变得刷白两只手如同被抓在手里的麻雀翅膀一般扑棱个不停道:“你都这么称呼帮主难道不是和她约好了?我们私下都说都说……帮主对你有些特别哩。” 说到此处曹忠一张白脸又红了起来反而是林剑澜脸色微变心知是自己不该随意在人前称呼曹殷殷的名字道:“这话以后莫要再说这名字是我从小叫惯了的一时改不过口来。我与曹帮主并没有什么。” 何况还有她对青叔一段念念不忘的仇恨呢。 这句话却是他在心底说的脸上不由露出了落寞神情将车帘掀开看街上人来人往看不出表情依旧过着极平常的日子武则天君临杭州并未给这座城市带来太大的兴奋与欢愉。 这次马车却只在门口停留了片刻有人低语了几句那赶车的喽啰便将马车径直赶进了总堂之内似乎各处的机关均已撤去再停下时林剑澜下车一看这地方虽然自己并未来过几次却仍然有些印象小院中花枝掩映异常安静是以往林龙青夫妇与曹书剑夫妇合住的院落。门前那佯装邋遢的老者早已不见昔日院中相处融洽的四人也都死的死去的去只留下曹殷殷一人。 林剑澜正不知所以却见秦天雄匆匆从里面出来道:“林公子来了么?” 林剑澜想起他在甬道处说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话顿时心中有些不快道:“如秦副帮主所说在下这位恐怕对帮主有所不利的人来了一时间我倒真是左右为难不过数天前还有人跟我说过让我离帮主远些呢在下还是告辞了吧。” 秦天雄尴尬之至面色又十分惶急道:“此事非林公子不可往日之言林公子莫要当真。” 林剑澜本来生性宽厚刚说完那番话自己倒觉得太过酸溜溜的已觉得颇不好意思见秦天雄的样子倒像是真的出了什么急事道:“在下不过是玩笑不知曹帮主找在下何事?” 秦天雄道:“林公子先请进来再说。”说罢急忙又进了屋中林剑澜不明所以只得跟了进去却是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战急切道:“秦副帮主莫非曹帮主又是练功时出了岔子?” 秦天雄苦笑道:“帮主是极沉的下心思的人练功也并不冒进是在太湖之时有人趁她修行之时使了坏。” 林剑澜哪等得及他说完一步抢进内室那里阴气更盛服侍之人都是哆哆嗦嗦的在一旁呆立曹殷殷则面色惨白的端坐床上虽强自忍耐但身体仍是止不住的颤抖嘴唇中吐出来团团白气丝和两道纤细的眉毛都罩着一层霜。 见秦天雄使了眼色让闲杂人等退出林剑澜方急道:“秦护法若我记得不错你的内功应该也是走的阳刚一路也可以缓解她的症状为何偏要等我来此?” 秦天雄道:“以后再容我慢慢解释。” 林剑澜只得自己先凝神静气一番担忧则乱若不平静下来别说解救殷殷恐怕自己都要行功入岔途。见曹殷殷已被秦天雄扶侧了过来他才盘膝用掌抵在曹殷殷背后先是一小股进去试探了一番只觉得运气关窍处如同有一小冰块梗塞一般恐怕就是因为这个气息无法循行强憋在体内也亏得殷殷生性坚强挺到现在不由心中一阵怜惜慢慢闭目运气却觉体内阴阳两种功力不需自己控制已径自调好了火候一般将那团阻碍包裹住缓缓让其消融。 也不知过了多久曹殷殷关窍处的阻拦竟有十余处之多但林剑澜不但未觉有什么劳损反而越自如秦天雄反而是看的极为疲累一眼不眨的盯着曹殷殷的脸色见她额头丝终于消退了霜色反而有些微汗沁出湿答答的贴在额头上表情越来越何缓终于慢慢张开了嘴轻轻呼了一口气与林剑澜异口同声道:“好了。” 但她身体硬抗了这么久仍是极为劳损秦天雄急忙奔了过去将她背后用靠垫垫起道:“内力可有消损么?你几次经历这样的苦楚都没告知你娘她不肯来帮中你们也分别了许久你就不担心么?可要回去看看她?路上也不要多久。” 曹殷殷微微摇了摇头道:“我娘……她哪会关心我的死活?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算了幸而有你们照顾多谢林公子了。” 林剑澜听她之意似乎与林红枫的关系并不很融洽但又不便探问她们之间的私事只得问道:“究竟是何人暗害你?” 第二十七回 漫言人生如参商 >解禁章节&1t; 曹殷殷声音还较为虚弱轻声道:“那人武功似乎极为高明我竟不曾察觉在运功之时内力刚循行至身柱处便觉后心一阵风声一道内力逼入其内生生将我这正在周转中的内力阻拦在此六雪玄功反噬之力无法泄出顿时全身关窍俱受其害一路如同结冰一般封锁的严严实实当时我便无法动弹了。请牢记” 林剑澜道:“看来那人却也不是真的想伤你性命。” 曹殷殷嘴角露出淡淡笑意道:“你说的不错他的目的我和秦副帮主倒也能猜出来几分。” 林剑澜道:“哦?” 曹殷殷道:“太湖之前起事江湖共定联盟助他结盟之中以匡义帮力量为最不但地点毗邻就是银两和派去常驻的兄弟都是最多的尤其是杭州外围三堂还未及重建除了岳灵风外其他两个堂主和弟兄们一年中倒有十个月滞留军中。” 林剑澜道:“的确如此因此那日抽签之前各派原本想要看你的意见行事。” 曹殷殷道:“我们还未及离开到此安民的巡按就出了事果如那神秘人所说朝廷多变不可信任继此人者品行如何朝廷对江南之策是否会有变动一时间太湖军中对此都深表疑惑那神秘人既然是和袁行健同路归来自然仍要重提资助太湖重举义旗之事。袁行健也是一反前日之态原来极力反对再动刀兵那时节却恨不得杀上长安一般。”说到此曹殷殷忽的一笑道:“你的那位蔓姐姐倒聪明当下便道恐怕这位谢巡按与袁相公有些关系难不成是个女子么?” 林剑澜脸色微红道:“她竟这样大胆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么?” 曹殷殷道:“她一提出反倒让袁行健的这番举动由公义变成了私心还是那位神秘人解了围道遑论男女朝廷随意处置这样万民称颂的清官可见江南以后仍是会任豪强贵戚鱼肉他说的这点倒是不错我自家是个女孩儿对这样的女子也是极为钦佩的。” 林剑澜正色道:“谢大人始终守之以礼从未暴露过她是女儿身袁大哥也是她去世后才觉……” 曹殷殷打断道:“哪个会追究这个江湖中人想法简单的很清官冤死难道因为是女人就可以放之不管么?唉冥冥中似有天意若是当晚众门派中人皆尽散去再想聚齐同心比登天还难却因李头目一番热情好意演变成今日的局面。”说到此处望向林剑澜道:“但是又和往日不同了。” 林剑澜不知她说的何意看她一双眼睛澄澈如冰幽幽道:“匡义帮在军中的声望无论怎样都是头一位以往李头目与袁相公做什么决策都要先行询问我们如今却有人不想让匡义帮抢了这风头若是我死在了军中恐怕会引各门派人心动摇若是我受了伤最好是练功之时不慎走火入魔之类自己走掉最好不过依你看来这不想让匡义帮出风头的会是哪个呢?” 想也不用想即便林剑澜心中一万个不愿意承认也知道恐怕就是韦素心差人或亲自所为他既然在紧要关头挺身而出要资助军饷自然也要换取相应的在军中的权力。请牢记然而他此刻又无法暴露自己的身份来历成迷如何能取信于众人尤其是匡义帮还高居其上?以他的心性虽已得到了袁行健的信任但定不能容许他与袁行健之间夹着一个即使有些势微但仍可号令江湖的匡义帮。 曹殷殷见他脸色微变知他心中必然已经有了那人的影子语气一转嘲弄道:“可惜他打错了算盘白费了心机我与秦副帮主早已商量好了并不想在此时参合太湖义军的事。” 林剑澜暗道:“难道她始终记着我在投签之时恳求她的话么?”却佯问道:“莫不是经费困难么?” 曹殷殷道:“这不过是极小的原因一来与朝廷为敌赢面多大?胜算几何?匡义帮如此大家大业在未看清楚局势之前不能轻易做决定要对得起全帮老少。二来我不知道那神秘人背后有多大的势力他似乎无门无派而太湖义军则赛似个无底洞长久资助下去别说他一个人就是匡义帮也不敢夸下海口能养的起因此我们要一时忍让挑个合适的时机只要有胜算拖到他们缺吃少喝再出头也并不迟。匡义帮从不落人之后若是要做便一定要做头把交椅。”说到此处即便面色仍是苍白虚弱语气却极为自信。 林剑澜暗道:“原来她与秦天雄早已谋划好了一切不赌而争必胜的确既老成又不乏锐气我还以为她……” 曹殷殷见他直勾勾看着自己颇不自在低垂下眼帘道:“秦副帮主请林公子后堂歇息。” 林剑澜见她竟似要赶自己了急忙站起道:“你休息吧我这就出去。” 秦天雄引他出门却见他瞬时间脸色如罩寒霜道:“秦副帮主是谁让她练这样的功夫不过被人阻了气门便反噬至斯!” 秦天雄苦笑道:“以她的性子别人强求不来你还猜不出么?” 林剑澜只觉心中真真抽痛道:“虽然一旦通顺便会更上层楼但是看她如此痛楚我心中真是万难忍受。” 秦天雄见他说的如此诚恳一时间有些愕然半晌方道:“你既不忍何不助她成功?” 林剑澜回头道:“这是何意?” 秦天雄道:“林公子你进门之初曾问我道:‘你的内功应该也是走的阳刚一路也可以缓解她的症状为何偏要等我来此?’” 林剑澜点头道:“不错我还依稀记得她在客栈中那次也是一人强自忍受并不曾叫店家去喊你练武走到岔路也是常事并不至于连叫一声都无法做到。” 秦天雄道:“林公子我所练内功虽然在江湖中没什么名气但若是与林龙青的乾元心法比并不差上很多全力对招百招不败秦某还有这个底气。” 林剑澜道:“既然如此为何……” 秦天雄道:“可惜的是我这身功力与你的不同并不能收放自如你若干次助她修习也应该可以体察火候并不由你控制而是阴阳自然调和既不炽烈欲燃也不冰冷难挨可是么?” 林剑澜道:“听你这样说的确如此原来我自己也并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就如与殷殷比武之时初时还觉得被她的阴冷内力弄的遍体生寒但才过了数招便再不觉得难以忍受。” 秦天雄道:“你也算是因祸得福明明看心脉是将死之人却可练得这身功力。我与帮主内力走的是两个极端若是相触又只能凭借自己来调节你想会怎样?” 林剑澜方有些明白道:“始终是两个不同的人即便想一力配合能达到协调一致却难之又难掌握不好不是火熔了冰就是冰熄了火。” 秦天雄道:“不错帮主练这内功并不容易如你所言极为自苦每一分功力都来之不易我也曾想过舍了我这一身功力助她成功怎奈她似乎知道我的意图死也不肯让我帮手。” 林剑澜道:“因此你刚才才那么说么?” 秦天雄面上又露出怅惘之色道:“她已练到了第五层是否要继续下去并不由我或许并不需要或许……唉。” 林剑澜见他说的有头无尾心中诧异之至只得道:“秦副帮主既然对我并无损害我是极乐意帮忙的若是需要便言语一声就是不必觉得难以开口。”忽又想起一事正色轻声道:“方才听你一番话才知道秦副帮主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意反而是一片全情回护之心今后我也不会再追究你的身份来历只望你全力助她青叔我想他也是此意他不会再回来了。” 秦天雄见他说的郑重其事又不便答话只点了点头又听林剑澜道:“还有一事……我听说南海派的几人也是退出了此次聚义他们去了何处秦副帮主可知道么?” 秦天雄见他还惦记着南海派那笑起来极为娇媚的姑娘心中极为不快但他并揣摩不透曹殷殷的心意自己本已放出话去让林剑澜离曹殷殷远些此次却又巴巴的把他找来若又不允人家一个青春少年与其他女孩儿来往似乎也太过霸道只得向屋内张望了一下正要出声听里面道:“听说他们师傅去了洛阳三个人急匆匆的过去了。”却是极为平稳听不出什么心情。 林剑澜点了点头道:“哦。” 曹殷殷又道:“对了最近帮中倒出了一件怪事有位故人趁我们去往太湖来总堂之内搜寻了一番虽然他做事小心却仍是不免有些蛛丝马迹留下林公子可能猜到是谁么?” 林剑澜暗道:“既然与我提起是故人必定是我和她都认识的人莫不是他么?”想到此道:“成大夫也算是故地重游可丢了什么东西么?” 曹殷殷道:“林公子怎想到是他?不但库房就是我与我娘的住所、还有那水榭都未能幸免东西实在太多平时疏于整理也不知道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林剑澜暗道:“不知是什么人差遣他放着匡义帮的元老不做却在人手下做些鸡鸣狗盗之事。”想到此遥遥对屋内道:“他这般年纪武功修为也是极高的你务必要多加小心我先告辞了。” 屋内并无答话林剑澜心知也是如此便与秦天雄走出院去仍是忍不住回头一望却见那窗边一抹白影复又不见方怅然回过头来又听见演武场那边鼓声阵阵想必弟子都在操练不禁叹道:“当日成大夫、方堂主、张护法和你一同在演武场教我而今成大夫叛离你站在殷殷这边方堂主和张护法随青叔远走天涯岳大哥他……唉万万想不到有今日。” 秦天雄知道林剑澜念旧虽然心中难免感慨却仍是淡然一笑道:“人生聚散多矣我们这些人恐怕早晚也还有一聚然而有人天人永隔有人则有情却毕生无法再见岂不更加悲惨?” 林剑澜听他以极平淡的口气说出这番话来他说的一聚不如说是一战更为贴切只得拱拱手道:“秦副帮主我告辞了请留步吧!”说罢缓步走出树林暗道:“不管怎样匡义帮易主青叔走了我却能常来此处还被他们奉为上宾一般真是讽刺。”想到此只得摇了摇头苦笑着慢慢踱步而去。 武则天微服出宫回鸾时却弄的声势浩大文武百官密密麻麻沿街等待接驾大道上到处都是武士在维系秩序遥遥见了一抹黄影儿出现在长街尽头顿时尽数跪倒一片排山倒海的呼喝之声。 下面的官员如同蝼蚁一般芝麻绿豆大小的官衔也暗自用力向前挤去试图沐浴天恩。这成百上千的官员中即便少了谁又有谁会多问风光一时的来俊臣仿佛从未出现在这朝堂上一般没了也就没了无人关心无人问津。武三思仍是一脸笑意的陪在武则天旁边似乎江南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林剑澜坐在远处的房檐上头望着眼前的景色虽然面上风尘仆仆眼睛却越清亮那日与秦天雄提起岳灵风想到岳灵风步步走来不知为何又想到谢仲举有时候联想就是这般可怕一路重回洛阳竟不知不觉有了一种想法不想则已一旦有了这念头无论怎样心中告诫和呐喊:“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却怎么止也止不住。 第二十八回 黄泉何处系归舟 >>解禁章节&1t;&1t; 梁王收购铜铁或许在卖家手中还有据可查但私铸兵刃是何等小心隐秘的事情而谢瑶环来江南目的不过为了延缓朝廷出兵安抚百姓让义军返乡耕种并无刻意与梁王作对之心否则当日就不会放走武宏为何谢瑶环与苏鸾仙两个不通武功又多年不曾来过江南的女子却能查到? 梁王位高权重怎会轻易暗示人刑杀大臣况且谢瑶环可谓给足了他面子损失些这些年搜刮的民脂民膏而已着实犯不上这样将事情做绝除非是他事先便知道私铸兵刃的证据在她二人手中。 想来想去都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将这证据透露给了她们又将她们手握证据这点透露给了梁王梁王又岂能容她们活着见到武则天便借着巡察之机欲湮灭证据暗示来俊臣杀了谢瑶环正巧蔡少炳又被谢瑶环处死来俊臣自然不会放过这报仇的良机对他们来说一切都顺理成章只是想不到这都是早已被人安排好的道路。 看着下面繁华街道武则天御辇之后烟尘滚滚林剑澜的双眼不觉有些模糊将头低下埋在两臂之间即便这推断有九成可信然而谢仲举已经死了难道还能再去与袁行健说那口口声声要资助义军之人其实就是他为了造成今日的局势而让谢仲举含冤而死么? 此时才明白韦素心当日见了那投签出来的结果一句“袁相公你莫要后悔”原是意味深长若是当日的结果不是那样……每每想到此处林剑澜的思绪总是不止一次的要向一种可怕的想法奔去或许韦素心早就在等着这结果有了结果他才有对策决定对谢瑶环是杀是留。然而韦素心成竹在胸知道不管怎样两条路最终会并到相同的结局。 武三思来俊臣谢瑶环苏鸾仙袁行健还有自己原来……我们竟都是他的棋子罢了。 林剑澜此时心中苦涩之至被人当作棋子一般的滋味原来这样的难受然而最难过的是明知如此却无能为力真正知道韦素心身份的恐怕并没有几个自己便是其中一个可见他对自己十分信任。他让人将自己挽留在花王府原意也是不想自己掺合进来受到什么波及是自己巴巴的赶往太湖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结局难道自己便没有一点干系么? 想到韦素心自徐敬业失败起十余年的筹谋这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可以等待可以供他这样一次次重来?自己离开家乡的日子似乎近在昨天时光就在这来回碌碌无为的奔波中悄然逝去转眼一年又一年。太湖此次举事对韦素心来说恐怕也是人生中最后一次实现当年志愿的良机因此不惜一切代价与手段将这机会牢牢抓在手中不容有什么闪失即便如此他还是给予了自己以极大的信任任自己出入太湖军中赌的也是对他的一个“信”字自己又怎能辜负了韦素心将这些隐情揭露开来把他的数载经营毁于一旦? 成不成功且自由他吧但败却不应败在自己身上虽然这种想法林剑澜略觉有些低下却也一时间再无他路可以选择。 林剑澜本想再在这能俯瞰市井百态的屋顶多坐一会儿吹吹凉风却忽的想起匆匆听了肖统领的遗言去了杭州又多出许多事端竟未及与林龙青打过招呼也不知现在他对江南局势可还关注滞留洛阳所要做的事情又完成几何想了想不管怎样总要告知他肖统领之事便急的向林龙青暂住之地奔去。 还记得上次去时满院洋溢着药香几乎要渗出院门来这次却换成了一股香火之气林剑澜心中纳闷正要开门见院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道:“林公子请进。” 林剑澜知道林龙青在这附近必定安排了人守卫并不奇怪跟着那人走了进去仍是忍不住向那屋檐下扫了一眼见清理的干干净净并没有炉灶药罐之类暗道:“莫不是岳大哥的伤已好了么?” 进了屋才觉那床上空空如也林龙青等人似乎正在谈论些什么林剑澜转头看去见方铮与张连涛二人面上隐隐透出些喜色不禁问道:“怎么不见岳大哥?他可好些了么?” 不问还好话音刚落顿时屋内气氛变得极为沉闷竟是谁都不言语林剑澜方注意到他们三人腕上俱系了一条黑带心下大惊这乃是帮中兄弟死去的标识颤声道:“岳大哥他……” 林龙青叹了口气道:“他已经不在了。” 林剑澜道:“可我那日离开他虽不肯医治双眼却也未病到这般地步。” 林龙青抬起右掌怔怔看了看道:“不错他并不是伤病而死乃是我亲自用这手掌将他打死的。” 林剑澜猛的从椅子上站起道:“青叔?这……这是为何?他心中歉疚已经自残了双目了无生意不过每日受着煎熬度日你为何还要杀他?” 还不等林龙青说话方铮已急忙站起道:“林公子莫要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帮主他……唉此时说来话长容我慢慢讲给你听。” 转眼间窗外暮色已浓早有人进来悄悄将蜡烛燃起又退了出去林剑澜强忍住心中难过走到那门边抚摸着门柱道:“岳大哥就是在此处……” 张连涛道:“你莫要责备帮主昏暗之中帮主进得屋来并不曾想到门后有人剑尖直指自己要害处又距离的这样近的确无法可想只以为是什么人暗中行刺。” 林剑澜悲哀的摇摇头道:“我错怪了青叔那般景况下贴身而站自然只能一掌全力击去。” 张连涛道:“只是千不想万不想竟是岳兄弟趁帮主不在时自己下床躲在门后只等帮主进屋这一瞬间待到帮主现那剑尖被布裹了几层岳兄弟已经胸骨尽碎无力回天了。” 方铮叹道:“岳兄弟不知为何一心要死在帮主手下林公子若要怪便怪我们吧万剑虹在附近立了堂口帮主本是想去拜会他一下我与张兄弟均觉帮主亲自前往实在没有必要我二人前去就足够让他在众武林同道面前下不来台了因此帮主便留在此地坐镇谁知……” 林剑澜点点头道:“也不怪你们……”心中道:“他那日便有求死之心防的住一时防不住一世只是他竟做的如此绝决处心积虑的死在青叔的掌下也算是了了他的心愿让他从此解脱。”想到此不知是喜是悲又觉忽喜忽悲矛盾之至。 林龙青知他与岳灵风交情极笃并不怪他刚才贸然责问从袖中掏出一物摊在桌上道:“只是他临死从怀里掏出这样东西还面带笑意我三人对着这张纸看了许久却都摸不着头绪。” 林剑澜急忙上前细细看去却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张信笺上面只字全无经过几人的手有些皱皱巴巴的幸未破损林剑澜疑道:“可试过用水么?” 林龙青道:“用水浸这是极常用的手段早已试过确实没有字迹也用火烤过只在角上看来是很普通的纸多烤一会儿这纸就燃着了。” 林剑澜向左角望去果然有一团褐色的熏痕看来也不能用火不知岳灵风临终之时为何要将这没有字迹的纸掏出又面带笑意想到此不由惊道:“不对啊岳大哥那时双目早已不能视物更别说写字看书了又怎会留给你什么遗言?” 林龙青道:“我原也以为这无字信笺恐怕是他以前要给我的但看纸张却新同我们随便放在屋内的一样若说这其间有什么人背着我们与他接触给他这信他若有意给我为何不尽早?” 林剑澜道:“的确如此若这信上有什么重要的内容他不但没有尽早反而藏在胸口又专等被你重击之后再给你万一这信……”说到此处林剑澜却是一个激灵道:“青叔他摸出这信后怎样行事?” 林龙青道:“他受我重创哪还能做些什么摸出这纸后用手掌在上面摸了摸方含笑而去。” 林剑澜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信纸道:“只因他明白了一件事也由自己的死亲自验证了青叔这信上原本就是一个字都没有。” 方铮道:“那他还当作宝贝一样藏在胸口?” 林剑澜苦笑了一下道:“他想交给青叔的便是即便藏在胸口被青叔重击到胸骨尽碎都不曾碎成一片片、更不曾有什么缺失的这张信纸。”见林龙青已露出了然的神色张、方二人却仍有些迷糊又道:“你们可还记得当年青叔被逼走时就连青叔自己也无法解释的那封‘亲笔’书写的血书么?” 方铮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掌力原本是透过信纸而由对方的躯体承受如此重的掌力都不能将一张信纸击破何况当日帮主并未对曹书剑下过重手他又何来什么‘血书’呢?” 林剑澜道:“曹书剑做事实在缜密即便是一封伪造的书信却连青叔都不能否认不是自己的字迹是因为那上面每个遗留的字确确实实是青叔亲自所写可以想到当年青叔与他之间文字上的互相交待极多然而若要单单剪下需要的字来拼凑粘贴起来这样一封书信便是傻子也能看出来是伪造的。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一些直接将一些关键性的词语撕下只要偶尔有几个字句茬口特意对好便可预先放在胸口拼着挨上青叔一掌让众人以为这是被掌力击碎后所致。” 林龙青长叹道:“凑起这封书信也并不容易我写字并不规整想必他运筹了许久。” 林剑澜道:“成大夫曾道青叔的毒是他所下至于曹书剑的毒又是何人所为还不清楚但这零落的信笺碎片再加上他的一口血拼凑起来自是让人触目惊心不由得不信。” 张连涛道:“只是不知道岳兄弟怎么突然想明白了此事。” 林剑澜道:“双目虽忙或者心境却更加清明。”说到这里心中只觉得一阵阵的凄凉袭来道:“岳大哥葬在何处我想去看看他。一个人。” 林龙青本也想带他过去见他特意加了“一个人”知他心中难受想自己独自拜祭便不再多说将地点告诉了他便出屋而去。 方铮则拍了拍林剑澜肩膀道:“天色已晚快去快回。” 林剑澜出了屋子见檐下早有人等候见他过来忙递了一个篮子过去里面香烛纸钱等物俱都备好他方拎在手中向岳灵风的埋骨之地缓步走去。 这小小的一抔土堆并不能与谢瑶环那样受了极大荣宠的墓碑相比江湖中人说不定哪天便身遭不测时间不由己地点也不由己随意而已林剑澜见那墓碑是由一整块松木所制上面刻着“岳灵风之墓”几字虽然没有落款但看指力笔锋应是林龙青所刻。 林剑澜盘膝坐在墓碑旁边将竹篮中的蜡烛和长香燃起插在土中这凄冷孤独的坟墓方有了一丝暖意。 林剑澜随意拿了些纸钱燃起凝视那手中燃起的火光不禁出了神忽觉手中一阵灼痛方惊觉那纸钱已经燃尽抬眼望去见天上月色清亮四周松涛阵阵似乎哗啦啦的过林风中依稀仍能听到岳灵风拊掌和道:“读书之乐乐何如绿满窗前草不除。” 此刻林中夜虫鸣叫凉风习习想到初见岳灵风时还是初春天气那夜晚的窗下竹林绿意初泛时光荏苒今夕又是哪一段流年的夏夜? 第二十九回 月色可做秉烛游 >>解禁章节&1t;&1t; 林剑澜只觉香火之气熏的眼睛一阵酸痛直要流下泪来轻声道:“新竹压檐桑四周小斋幽敞明朱曦。昼长吟罢蝉鸣树夜深烬落萤入帏。北窗高卧羲皇侣只因素稔读书趣。读书之乐乐无穷瑶琴一曲来熏风。只可惜我手边没有岳大哥平生挚爱。” 区区一个小篮能放得几许纸钱转眼竟已尽数燃完林剑澜手再摸去只有冰凉的篮底不禁一颤仿佛独自一人的寂静中失去了凭依终于靠在那墓碑之上痛声道:“江南途中见到了岳大哥曾说过的太湖也见到了最不愿见的死亡为何匆忙归来时你也去了呢?” 松风阵阵终于在一阵勉强的跳跃与挣扎后两柄蜡烛的火焰尽数熄灭唯有淡白的月光洒在这墓碑上林剑澜凝视这墓碑上面只有一个名字既无称谓也无落款林龙青刻字之时虽然痛心他的死亡但是却仍不能原谅他的背叛。 林剑澜将内力汇于食指之上木屑随着他一笔一划纷纷掉落对比林龙青的要略浅一些刻完之后又对着轻轻吹拂将残留的渣滓一一吹落又用袖子拂了拂方起身极郑重的一拜又凝视了许久才提起竹篮快步而去。 那墓碑静静沐浴在月光之中称谓和落款却都已经补完:“义兄岳灵风之墓弟林剑澜”。 这一去竟已过了两个时辰还多再回去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夜风略有些凉意院中石桌旁仍有人端坐似在沉思林剑澜急忙走了过去道:“青叔久等了我……” 林龙青摆摆手和蔼道:“不必多解释坐下吧。” 林剑澜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感觉每次见到林龙青都是自己将心中烦闷尽数倾尽却极少听林龙青有什么忧心之事对旁人提起林龙青见他欲言又止反而一笑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顾忌么?我知道你去江南只是竟然去的这么急切竟连通知我一声都来不及。” 林剑澜此时方想起去江南的起因脸色一白极难过道:“青叔肖统领他……可是你派进花王府去的么?” 林龙青点点头道:“不错韦素心心机深沉你又在他府中我颇不放心因此派了肖统领潜入府中。” 林剑澜道:“肖统领不过是水下功夫了得青叔怎么回派他?” 林龙青道:“我初去花王府之时便各处探查了一番像他这般身上似乎埋藏着无数秘密之人若是交待手下什么不欲为人所知的事情我看来看去只有湖心一处方圆可保无人最为适合不过因此才派他去。因为怕他暴露身形嘱他无事不必常联络我自他进府倒有许多日子没有消息了。他怎么样?你可见到他了么?” 林剑澜暗道:“青叔与韦素心却是英雄所见略同那空空如也的一片内湖平常人并不能联想什么青叔却一下子知道那处最适合谈些机密之事。”对那夜之事终于有了个模糊的轮廓想必肖统领平日俱是潜在那湖中却被韦素心在密谈之时现。 见林龙青还不知道林剑澜难过道:“难怪……他身上是那样的水靠打扮青叔你莫要难过肖统领他遇难了。”便把那夜韦素心彻夜搜查、第二日从井中救起肖统领之事详细的说了一番道:“这便是肖统领拼着性命遗留的口信我听了以后便直接去了江南。” 林龙青倒真的未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阵叹息之后道:“我实在太过低估他了。高手体察身边动静一叶落一花开俱有所察何况是个人待在水中水纹若有微漾定与游鱼不同听你描述韦素心必定在密谈之后察觉运功向肖统领潜水处直接拍去肖统领受了重创却强自忍耐潜在深水中咬牙不肯出来湖心无人想必韦花王不通水性又不能自己下去捞只能先行靠岸再叫人到湖中搜索便是这一小小的空隙让肖统领逃到井中。” 林剑澜听他分析的极为有理仿佛亲见期期艾艾道:“青叔韦花王他并不知道肖统领是我们所派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当时秘密被人听去无论是哪个人偷听了去他只能那样一掌拍去即便是我他也不会留情。” 林龙青怔了一下道:“澜儿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并不会怪他也不会去找他兴师问罪派人偷听人家的机密之事虽然江湖各门各派之间习以为常但并不怎样光彩。是我对韦素心太多疑虑才害的肖统领白白送了一条性命若是换做我现有人窃听我与人密谈恐怕做的也和韦素心一样。” 林剑澜心中感激林龙青体察他对韦素心的维护对肖统领的死虽始终极为歉然却无法偿还只得道:“肖统领的家眷我这些事情都了解了以后愿意照顾。” 林龙青哈哈大笑道:“你青叔虽然看起来如同丧家之犬底气还足着呢帮众的亲眷岂用得着你?你既然得了肖统领遗留的口信去了江南又生了何事这边消息晚昨日我听说太湖义军已然攻占了那临时设立的太湖府衙应者甚多。” 这消息林剑澜却还不知道听了以后一惊心中暗道:“那唐子慕不知去了何处可有什么危险。”见林龙青望着自己却不能将事情全部说出若不是晚了一步便要与朝廷巡抚结拜而那对自己频频示好的丐帮唐长老竟是临淄王李隆基韦素心安排的一切是为了十余年前的志向若得成功天下之局又要大做改动林龙青自然对当今朝廷和御寇司恨到了极点而自己内心深处却对这些有着莫名其妙的抵触这种种内情又怎能对林龙青说出? 想到到了今天竟不得不将事情的全貌对这个对自己极好的人遮掩七八分林剑澜不由心中极为愧疚大概挑拣着说了却故意将殷殷提出投签之法与6蔓找自己监督这类无关紧要的细细描述了一番。 林龙青并未注意林剑澜其实是边想边说有时并不连贯听到6蔓之事倒被逗的呵呵直笑连连道:“这姑娘当真是机警的有趣!” 林剑澜笑道:“说起来她们南海派并未参与这次太湖义军重新举事听说他们的师父来了洛阳一带师父可知道么?” 林龙青道:“李媚江来了么?我并不知道否则还可与她一见不过6蔓这女娃儿即使没意外也不会跟着掺和她精明的很。人贵在自知她们是边远的小帮小派又因她娘年轻时风流颇不受所谓的名门正派待见想借着这场阵仗就翻身那是不可能的。现下局势并不明朗虽然义军得了胜但朝廷也还未动大军这种情况下能求自保最好。” 林剑澜暗道:“青叔也是这样想只是不知为何乱松前辈看来颇为自信。”便点点头道:“殷殷与秦天雄也是与青叔想的一般无二虽然小帮派要自保但匡义帮这样大的本钱更不能轻易下注。” 林龙青道:“这不过是原因之一我这外甥女儿心性高傲的很你既然说了另有资助之人她不能做第一个便宁肯放弃。 林剑澜道:“说起来还有件事殷殷说他们在义军中商议大事之时成大夫曾经去过总堂似乎要找些什么物件一般库房、住处还有青叔和我都住过的水榭都被他翻过青叔可知道他在找什么吗?” 林龙青讶异道:“这老匹夫是何苦来呢在我帮中的元老不做却要为人所差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被人知道就连匡义帮都要被人笑话进去。不过幸好我们都不知道他要找些什么。” 林剑澜道:“青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龙青道:“成大夫这般年纪几次不成功都是因为谨慎过了头但据实来讲武功恐怕在匡义帮中尽在我之下若想搜寻什么东西岂会露出踪迹?恐怕他也不知道要找的东西是个什么样子只得故意露出破绽让殷殷现。若按照常理家中失窃定要先去看看要紧的东西丢了没有恐怕成大夫就是潜在暗处等着殷殷去看。可笑的是只怕他又要空自忙活一场只因连我都不知道我匡义帮总堂内有什么了不得的物件!” 林剑澜原就觉得那日听殷殷讲起失窃之事有些古怪之处今天方才了然道:“难怪以他的本领却要弄的人尽皆知的样子!只是……连青叔都不知道的东西他又怎么会知道?” 林龙青道:“且不去管他有的时候我们不搭理他他自己便会耐不住先跑出来这样我们才能看清楚他目的何在。” 林剑澜笑道:“我听青叔的相信殷殷心中也自有一个盘算。方堂主和张护法去看万剑虹可给了他什么下马威么?看你们好生得意的样子。” 林龙青道:“倒也没什么得意的听说他背后的那个势力目前正有其他要紧的事情对他这边的资助削减了不少不幸的是万剑虹野心勃勃一心想做‘第一大帮’的帮主摊子开的大把没跟着殷殷的堂主统统都拉拢到了自己手下又招了许多江湖中人这里一处分堂那里一处码头这下倒好几十处跟他张嘴要钱反倒把他以前在晋州分堂时攒下的老本折腾的精光。幸好他夫人娘家有钱做了担保让他在一个大银号赊了不少。” 林剑澜见他嘴角带笑忙道:“青叔莫要说让我猜猜莫不是这借银子给他的就是青叔家的么?” 林龙青道:“正是如此因这是林家的产业与匡义帮的还不同性质与私产差不多都是祖上留下的后路因此旁人并不知道。万剑虹挑了个吉利的日子开帮立派大宴江湖同道我却让方堂主和张护法拿着帐单去讨债当时他那张脸便又青又绿只可惜我没能亲眼见到。” 林剑澜道:“原来青叔也这般爱捉弄人只是不知他与成大夫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将他推到风口浪尖又不管他了。” 林龙青道:“也并非不管似乎真是有什么意外万剑虹却仍是强自得意说是不要多久便有一大笔资助到帐。” 林剑澜道:“青叔你看愿意资助万剑虹开帮立派的人目的何在?” 林龙青摇头道:“这个不好说但是总觉得有些别扭澜儿你看我们匡义帮总堂设在杭州蜀山更远其他各帮各派极少有总舵总堂紧靠着长安的丐帮说是总舵在长安其实年老帮主在世时是与各长老每年去一处分舵住上一年以示十道平等离的近的就属少林了但少林与朝廷的关系密切并不尴尬。我们都是尽量远离而万剑虹则是一开始就在长安立了堂口声势颇大他也是老江湖不应该不知朝廷有这方面的忌讳明知而故意行之恐怕别有用意这是其一。” 林剑澜见他分析了一大段显然也对此颇有过一番考虑又听林龙青道:“其二直接与万剑虹接触并下令之人居然是成大夫你可记得成大夫当日在白云观所言么?江湖第一大帮并不在他眼中那还有什么能打动他心?” 林剑澜道:“莫非……” 林龙青摇头道:“长安水深恐怕要牵扯到朝中局势这本不是我想关心的事情但是以往仇恨仍在只要是成大夫他们所作之事我定要搅上几搅让他办不成。”又叹了口气道:“况且我总不能让万剑虹威胁到殷殷与红枫他们。” 林剑澜见他惆怅不由道:“姑姑仍是不肯回到总堂居住但是……我总觉得……殷殷似乎与姑姑的关系也极为淡泊或许我感觉错了吧。” 第三十回 忆少年行复悠悠 >>解禁章节&1t;&1t; 林龙青道:“唉殷殷小时候并不是那样自她父亲去世我不知道应该怪谁红枫也是很苦命的人只是她一人对我有着很深的误会又何必苛求殷殷要为她这一心报仇的执念牺牲?” 林剑澜道:“这回好了岳大哥临终之时揭破那奇怪血书的来由若是好好和姑姑谈谈或许一切误会均可烟消云散!” 林龙青道:“我只怕她有了心魔只听得曹书剑的好听不得他的不是若再跟她说曹书剑刻意安排了血书害我恐怕只会对我越怨恨。请牢记唉人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没用现在我已然不奢求她能原谅我她自己过好日子就行。” 林剑澜道:“青叔若是觉得无法开口我愿意先去试着与殷殷说不管怎样以她现在的态度对我尚不算太坏。” 林龙青不置可否的静默了一会儿道:“再看看吧来到洛阳我已经折损了两名兄弟你既然又回了来这里离三原也不太远有空应去拜望一下端木道长毕竟你的命是他所救。天已这般时候你若没有落脚之处便在这里歇息就是。” 林剑澜道:“澜儿自己有落脚的地方青叔不用担心还有好些东西放在那里挪来挪去也煞是不便。” 林龙青知他早已一个人闯荡了许久也不担心摆摆手道:“若有事便来此处方、张二位会一直在此都可和他们商量我恐怕还要出去一趟我心中始终放不下年老帮主当日差人前来说的事情恐怕线索就在长安。” 林剑澜点了点头方拜别出门此时已经过了三更长街凄冷一个人都没有知道林龙青要去丐帮探询他一颗心微微沉了一下林龙青并不知道唐子慕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自己与唐子慕关于冠世墨玉所做的交易。 “若以青叔的性子恐怕当时并不会答应吧。”林剑澜暗自沉吟道:“然而事到如今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瞒下去若是有天被青叔知道不知他会怎样看我。” 猛的抬头见周围黑呼呼的环境竟有些熟悉原来再向前走上一段便是花王府的外宅本想回头却又想起那小院中如孩童般许下的承诺小指勾在一起时那女子对自己十分的信任不禁又转过身躯见里面黯淡夜色中看不清也数不清的层层院落一颗心又被那即使沉沉黑夜似乎也无法掩盖的满树梨花香勾了过去情不自禁的向长街尽头走去。 虽对练武之人来说这段路不过几下窜跃然而林剑澜却极为矛盾因此走得反而比寻常人还要缓慢不知是该潜了进去还是报门而进他自然不愿意是前种方法仿佛这样便更加对不住韦素心然而自己和6蔓上次不辞而别还耍了点小小的花招此刻若是报门恐怕只有厚着脸皮人家若是不允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磨磨蹭蹭终于到了门前外宅是当街而设门庭排场大了许多偌大的“花王府”匾额在几尺大的灯笼下面反射出黑漆漆的光泽当日街前人山人海林剑澜未曾注意过此刻方才现这府门的确是高大巍峨衬的下面的守门之人都高大了几分那几人见深夜无人的长街上来了个走三步要退一步的男子自是觉得十分可疑先就警觉起来待林剑澜终于走上前来倒是都不由自主的将手握在刀柄上。 林剑澜上前抱拳道:“列位在下姓林名剑澜是韦前辈的故人深夜才到了洛阳来不及找落脚之处敢问能否帮忙通禀一声?” 那几人听他报上了名字脸色立刻缓和起来手也从刀柄上放开一人嘱咐道:“你进去请里面的人过来看看可是这位公子。”又回头极客气道:“公子稍待。” 此刻轮到林剑澜觉得莫名其妙见他们态度转换如此之快也不知道要从里面叫谁看自己做什么正在纳闷听里面脚步声传来一个便是刚才回去喊人的守卫另一个步履轻快着地之音极其轻微到了近前林剑澜一愣原来便是那日被6蔓施功迷惑的那人。 那人见到林剑澜搓着手高兴之至瞬即又变得愁眉苦脸道:“也不知道你们怎么出了府被韦花王捎信过来好一顿责备这下好了快随我进来。” 林剑澜一下子又成了韦花王的座上宾心中滋味难以形容跟在那人身后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边走边道:“韦花王知你们出了府差人回来把我训斥了一顿那时候我才知道府内不知为何少了三个人韦花王信中有交待若是你再回来没有落脚之处的话让我们妥善安排好好伺候说林公子是故友之子虽然这里比不得匡义帮自在但也请林公子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 林剑澜心中更为惭愧暗道:“不想韦前辈并不和我计较对我仍如当初一样。” 却见那人在那小院前停了下来轻轻弹指作响片刻有二人分别从墙头和树上跃下正是护卫此院的‘长髯罗成’和‘玉面秦琼’林剑澜不知何意又听那人道:“这便是林公子了因这院中景致与林公子家乡相似韦花王吩咐可让林公子随时来此排解乡愁不必阻拦至于里面那位不打扰到她即可相信林公子心中有数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 罗、秦二人点了点头冲林剑澜一抱拳道:“等林公子安顿下来明日再来此处有些注意的事情我二人会一一说给林公子听。” 林剑澜不知为什么韦素心突然对他将这院落开放即便里面有个身份不明的奇怪女子他仿佛也并不介意一般只得茫然的点了点头跟着那人继续前行重又来到了之前的住所那人方回头道:“这里便给林公子一人居住了那位南海的6姑娘因她师父来了此处她们在别处院落居住。” 林剑澜喜道:“她也来了么?我要去找她!”话一出口见那人脸色古怪方觉自己说错了话深更半夜去找一个姑娘家说出来便十分尴尬只得道:“我明日清晨再去找她烦劳指点一下。” 那人才将6蔓住所大概说了一番又交待了几句方离了去林剑澜却是怎样也睡不着竟又回到了花王府即便自己急急的去了江南也未能挽救谢瑶环的性命他从心底里对韦素心是有着恨意的然而又不能做些什么在床上闷着一肚子的气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阵仍是跳下了床想到罗、秦二人便向那小院走去。 刚才未及细看此时月色下遥遥望去不过些许日子那树上的梨花俱已落尽郁郁苍苍的满树枝叶因已经有了韦花王的话林剑澜也不再施展身法隐藏脚步踩在草叶上出轻微的“嚓嚓”声到了那院门口听罗、秦二人似乎在轻声争执什么他们见了有人来方住了口罗庭威回头望去见是林剑澜颇为不自在仍是强作笑意道:“林公子长途奔波二来不先稍做休息一下么?” 林剑澜笑道:“不了韦前辈待我太过宽厚反让我无法安眠想到二位还有要交待之事便走了过来希望莫要打扰了你们才是。” 罗庭威却向里极为关切的望了一眼道:“我们过去说话在此怕惊扰了她。”便引着林剑澜走了几步那小院仍是在他视线之内方道:“若我记得不错林公子初来花王府时曾经误闯了进去可没见到什么人吧?” 林剑澜只得佯装迷糊道:“什么人?这里不是韦前辈平日休息之所么?” 罗庭威叹了口气道:“韦花王自然在这里休息处理些私密的事情或许修行武功他也是一人在此但是这院中还有一位女子。” 林剑澜吃惊道:“可……韦前辈曾经说过他亡妻多年并不曾再娶。” 罗庭威急忙道:“你莫要误会韦花王对这位女子只有关怀照顾之心并无其他念头只因……这位女子有些特别她的神智唉不是那么清楚韦花王将此院设为禁地又锁上院门就是因为花王府占地甚大里面房屋亭台不计其数怕她出了门走失。” 林剑澜点了点头心中暗道:“我那几日与她相处她的行为话语的确与常人有些异样这样看来倒是韦前辈一片好心。”想到此心中又有疑问不禁道:“这女子又怎么会被韦前辈收留了来?” 罗庭威却是面上一副无法言明的神情林剑澜又望向“玉面秦琼”他一直以来都是皱着眉头听罗庭威讲自己却未曾开口此时方道:“既然能做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这十几年你不觉得憋的难受么?你若不说我说。” 罗庭威方叹了口气道:“这女子……本是我与秦兄弟带进府中来的。” 林剑澜暗道:“难怪是他们二人负责守护一职只是他们二人和这女子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她自己没有家人么?” 罗庭威道:“十余年前我与秦兄弟结拜联袂行走江湖一个使枪一个使锏正巧姓氏与本朝的开国功臣一样江湖中人就赠了我二人‘长髯罗成’和‘玉面秦琼’的雅号。” 林剑澜道:“我听蔓姐姐说过的只是你们突然就退出了江湖也未通告同道。” 罗庭威道:“哦是那位南海派的姑娘吧?她见识倒多。十多年前我们两个结伴遨游天下在山海关始皇登临处把酒尽欢还较量了一场觉得人生快意莫过于此。出关之时却遇见了一位女子她走在我们前面我们在后面自然看不清楚她的相貌但看身影十分窈窕不知她有什么事情一个弱女子竟要只身旅途跋涉。” 林剑澜暗道:“这必定就是院中的女子了只是既然那时一人还能赶路想必神智应还是清醒的。” 罗庭威道:“我们是练武出身走的自然要快些不多时便过了她我们那时太过年轻行走江湖不懂得忌讳便停到路边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赶路颇为辛苦一张脸微红轻轻用手将脸旁的青丝拨到耳后忽觉我们在看她便微微笑了一下继续走路只这一笑唉我不知道秦兄弟总之我……我便再也忘不了她了。” 林剑澜想起那院中女子笑起来的确是温婉动人并不如何的明艳美丽但是别有一种吸引人的地方便是自己也是放不下心来。 罗庭威接着道:“我虽然年少轻狂但还懂得分寸并不放荡只得将心按下继续赶路只是天公不作美过了没多久便下起雨来想到就快到了城里便和秦兄弟较量起了轻功不多时便寻到了一家客栈要了两壶好酒打算先打个尖儿再走。只是还没动筷那路上遇到的女子也巧巧的到了这家酒店她收了伞只简单要了点东西想必吃完了还要赶路。此时却有个人走了过来坐在她身边跟她轻声交谈那女子时而摇头时而点头我只道这人是和她认识的她吃完以后便和那人匆匆离开。我心中仿佛也空了一大截回头一看秦兄弟他也是双目茫然眼前的菜同我一样一口都没动过。” “我二人见雨已经停了便付了钱准备上路却听那店家叹道:‘又一个良家女子要遭殃了。’我心中一个激灵忙问他为何有此一说那店家方道刚才那个搭讪之人是本地一个面似良善的人贩子见了孤身赶路的妇女自然不会放过那女子也是毫无出门的经验太易轻信人恐怕这一去便要进了火坑。” 林剑澜听的心中狂跳不已似乎身临其境一般难受之至道:“后来呢?” 第三十一回 情本是孽世间同 >>解禁章节&1t;&1t; 罗庭威道:“我听了以后如五雷轰顶一般与秦兄弟出门一瞧哪里还有他们二人的身影又急忙施展功夫在那客栈方圆几条街找寻了一圈竟一点下落都没有。” “我二人没有办法只得又回了那酒店初时好言好语求那店家指条明路他却怕事不肯说。我一怒之下将他这酒店的桌椅俱都砸烂他才吞吞吐吐道:‘不是我不肯说一来那人在城内颇有点势力我若是有本事得罪他一开始就不会让他进我的店二来这是出关进关的要地南来北往的客商颇多因此此地别的没有倒是皮肉生意甚是达一条街上每隔几步就能看见一家妓院我哪里知道那人倒手卖了哪家?’” “我们平日自负行侠仗义此时竟全然没有头绪又砸坏了人家的桌椅只得对那店家道了歉丢了些银两算做是补偿那店家本以为我们是一路凶神此刻赔了钱倒明白过来我们并不是恶人只得叹了口气道:‘今天算是我多说那女子看上去姿色不错人贩子也断不会将她卖到随随便便的路边娼寮你们若有心就去几家出了名的红馆子找找。’说罢告诉了我们几个大妓院的名字。” 林剑澜心中虽然明知必定会找到这女子仍是忍不住关切颤声道:“后来呢?你们可找到了么?” 罗庭威轻叹了一声道:“找是找到了我与秦兄弟还从未进过那些个地方也顾不了许多进去了就是问不说便打如此也颇为耗费时间耗了几乎一个下午唉说起来被人贩子拐到红馆子中也算是一种幸运买来的良家女子总不好随便就拿出去伺候人妓院也不想得罪了客人总得教训一下打扮打扮我们是在那处馆子的柴房找到这女子手脚都给捆的结结实实又青又紫我一看这副模样心中就猛地一阵抽痛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上去便将她身上绳索解开扶着她离开了此地秦兄弟只在身后默默的看着我事后我才知道他将那妓院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想必心中也是愤怒之至。” 林剑澜道:“幸亏遇到你们两个否则……” 罗庭威道:“我二人自负侠名即便对这女子没有什么好感若是遇到了也定会拔刀相助我们将她带到客栈嘱咐客栈掌柜家里的替她找身衣服打些热水替她好好梳洗梳洗便在门外守候谁知不消片刻那婆娘便惊惶惶出了来说这屋内的女子似乎有些不对劲。” 林剑澜道:“她已被陌生男子拐带过一次吃了苦头怎么又一声不吭的跟着你走想必在这之前神智就已经不太清楚了。” 罗庭威苦笑道:“你说的不错我和秦兄弟急忙进去见她也并无什么不妥衣服也已经换过也梳洗好了一张脸越的娴雅照人只是坐在那里没有动静回头问那婆娘她才说具体是个什么感觉她也说不出来只不过伺候她的时候闲聊了几句却是无论她说什么问什么这女子都是不吱一声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只怕是受了什么刺激别是变傻了。我与秦兄弟试探着问她住在什么地方怎么来了这里她都是一句话都不说只问她要去什么地方姓甚名谁的时候她方有了点反映眼神也变得出奇的闪亮轻轻道:‘长安’又自顾自的反复念叨着两个字听起来却像是‘小雨’二字想必这就是这位女子的名字了。” 林剑澜摇摇头道:“这名字……”却是再也说不下去那罗庭威并未注意他神态有异接着道:“接下去再怎么问她也是‘长安’和‘小雨’两句话再不多说别的我们这才着了慌那店家看我们的眼神顿时有些古怪我们也知道恐怕也被人当作了坑蒙拐骗之人但心中着实无法把她丢下不管我想带着她一路去长安却不知秦兄弟怎样想只怕耽搁了他的事情不好开口倒是他先找了我。” “秦兄弟做事十分爽快有话也是直来直去比我强上许多找我言道:‘罗大哥我与你自结拜以来二人行走江湖从无芥蒂今天我也实话实说这女子神智不清无家可归若是丢在这里不管就是将她推入死路她既然说了长安我就愿意照顾她一路去往长安罗大哥若愿意同去我们二人就一起护她上京若是不愿意我们便在此分别不敢耽搁大哥的事情。’秦兄弟你当日可是这么言讲的么?” 林剑澜转过头去见旁边这“玉面秦琼”点了点头仍是不做声与罗庭威形容的那个“为人爽快、说话直来直去”的秦兄弟判若两人又听罗庭威道:“他说的也是我的心思于是我二人就带着这位小雨姑娘去了长安一路上我既不愿意他与她单独相处他也时刻提防着不让我与这位女子单独相处夜晚休息也是互相防范早上时不管是谁若先醒来一步另外一个也必定马上起床二人一同到小雨姑娘门前等候。” 林剑澜见他二人对院中的女子俱是情愫暗生又碍于结拜之意谁也不肯挑明一路之上定是十分辛苦与懊恼罗庭威道:“事到后来只有这个疯疯傻傻的女子不知情我二人早已心知肚明只是并未说明而已到了长安之后却不知这女子为何要来这里而我二人却因一路慢慢送她错过了几多武林盛会与邀约江湖中慢慢开始传言说我二人归隐江湖的也有说我二人不和在西北决斗两败而亡的也有此时我们都鬼迷了心窍只希望对方醒悟了过来继续行走江湖而剩下自己和这位姑娘长相厮守。” 说到此处那“玉面秦琼”方自嘲的笑了一下道:“现如今倒也遂了我们两个的意愿可不是与她长相厮守么?一过就是十几年你还想求得什么?” 罗庭威一怔苦笑道:“情这一字最难说出道理我最后总归是无法继续下去直接与秦兄弟商议问他可不可以退出将这女子让与了我。我当真是糊涂人有了这种糊涂心思却还是秦兄弟将我喝醒道:‘莫说这女子并不是物品让我兄弟推来让去就算我让给了你你还能怎样?她如今神智并未恢复你知她有没有夫君?难道趁她什么都不知道成就好事么?这岂不是乘人之危太过卑鄙下流?’最后我方和秦兄弟互相击掌立誓她一日不清醒我们便一日再不提此事只当她是亲人般照顾。” 林剑澜起身来对他二人长揖道:“多谢……晚辈心中实在佩服二位竟能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守护至今为了情字也罢为了义字也罢二位都不愧大侠二字。” 罗庭威一愣道:“这也无需谢我们二人……我们平日豪奢不曾攒下什么钱也是居无定所带着小雨姑娘反而一筹莫展那年正巧也是花王盛会只是我们两个哪有机缘拿到花王贴只听说韦花王为人慷慨好义便厚着脸皮整日在门口等候终有一日被我们等到他见了我们倒是吃了一惊待听我们将事情缘由说了出来二话不说便让了一处院落给我们居住第二年便修建成了你现在看见的这个样子。” “玉面秦琼”道:“林公子你可相信人不会变么?” 林剑澜不知他说的何意听他怔怔望着院中梨树影子道:“自她住进这院中中间作的厉害过几次为了避免她伤了自己头不能簪起井盖也牢牢锁上衣料永远是最难扯破却最柔软的韦花王也算是对我们尽了全心。她这十余年就这样一晃就过去容貌、型都没再变过连皱纹都不曾见过这样想来似乎我与罗大哥也就不老其实却不是我们鬓边早已有了白但每次看到她都只觉得她似乎只活在过去的时光中有着自己某一年的记忆并停留在那儿。这些年这种感觉越强烈觉得无论再怎样我们都无法探知她的内心只是早已情根深种无法自拔。唉我……我失言了。” 罗庭威一笑道:“人老了就喜欢罗嗦难道林公子听的这么专心别看秦兄弟现在不怎么说话一喝了酒便要揪着人听我们这段伤心往事府内的其他清客们早都躲我们远远的了恐怕每人至少听我们念叨过两三遍。” 林剑澜道:“二位对她守护的这般妥帖难道不介意我进去么?” “玉面秦琼”摆摆手道:“不必多说了林公子若要进去就进去韦花王既然这般信任你想必是确保你绝不会刺激她再说林公子也不过是偶尔去感怀一下家乡的气氛我们岂会介意。” 林剑澜方点了点头迈步进去说了这许久天色仍是十分昏暗不知何时才到天明他静静倚在树上仍如当日那般却没有什么心思练功只一眼不眨的盯着那房门直到双眼酸痛方眨了一下眼睛却顿时流下了两行泪水又咧着嘴笑了一下用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继续这样守望着。 第一抹光线终于从墙外射了进来窗纸被照得雪白亮围墙上的牵牛花含着露珠绽放开来门终于打开那素衣直的女子走了出来看到树下的人歪垂着头闭着双眼嘴角漾出一丝笑意轻步走到面前伸出双手放在这男子的双手上面上却有一些讶异虽然他露天而睡这手却比她的还要温暖那男子警醒了过来睁开双目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她便也笑了出来道:“你回来啦?” 林剑澜看着面前这张似乎没有岁月留下痕迹的脸柔美如初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林剑澜直起身来却觉自己比她这样蹲着还要高出许多。 他口中嗫嚅了几下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来只轻轻将那女子的头拥在怀中笑了一下眼泪却如滚珠一般成串成串的落下。 那女子伏在他的怀中觉得头上有什么东西滴落将手挣了出来摸了摸方抬头看去见林剑澜满脸都是泪水极为诧异轻轻抬起手来用袖子擦去却怎么也擦不完汹涌而出的泪珠只得停了手偏着头看了一会儿方嗔道:“为什么哭?终于知道舍不得离开我么?” 眼前的女子虽然佯装有些怒气眼中却饱含着情意即便父亲抛妻弃子音信皆无又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你也仍是对他这般惦念么?那我呢?你还记得我么?你这一生之中是否只有父亲? 林剑澜心中酸楚与喜悦两相陈杂并不知道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回想初见她时她对自己那样的熟悉想必自己和父亲的相貌必定极为相似她这样欣喜自己若说出实情不知道她会怎样只得点了点头将她拉了起来道:“没想到这次回来梨花却都谢了。” 那女子摇摇头拉着林剑澜的手又走入屋中林剑澜方看见那桌上笔墨俱全一张尺幅见方的画摆在上面却是一幅工笔梨花图画的十分细致用心还有一半儿尚未完成林剑澜道:“这是你画的么?” 那女子笑了笑将旁边的笔沾了颜色端坐在桌边极认真的画了起来林剑澜暗道:“娘亲平日恐怕只有对梨花印象最深连诗集中都仍保留着那只干枯的梨花不知这十余年的岁月她是否就是这样日复一日的渡过然而却无法说是幸或是不幸。 停留在记忆中的人永远在等待离去者归来的时光曾经这是痛苦现在却是一种对痛苦的逃避。 这样也好。 进入包月,流程说明 ⊙包月流程 1.没有订包月的读者 当您打开一本包月书收费标准:1ooo字/2分。一本书看完之后费用在3-1o元之间。 2.订3元包月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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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无法重来林剑澜虽然不自觉的要幻想娘亲握着自己的手教自己书写绘画的样子但却仍是深深叹了口气知道今日的结果不能怪罪到任何人的头上轻轻将手放在伏案之人的肩上晃了晃开口哑然良久却是始终不敢叫出一个“娘”字只对着那惺忪睡眼微笑道:“你这样困倦我扶你到炕上去歇息一会儿。” 安置妥帖了却见她强睁着眼睛看着自己林剑澜不由一笑微微朝她勾了勾小指她方安心的合上了眼睛。 林剑澜如释重负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对着对面屋子却一时间起呆来。麒麟小说走至这外屋似乎刚才的暖意都不复存在反而透出一种森森凉意这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并存于一个小小的屋中实在奇怪对面的门帘微微拂动露出木门一角再普通不过林剑澜不禁伸手用力推了推触手之下才现这木门不过是外面一层门板内里说不上是什么材质所做并没有木头的那种弹性反而有些硬邦邦的感觉。 想到韦素心机密颇多这便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林剑澜便摇头暗笑了一下缓缓走出屋去已到了正午时分阳光刺眼在屋外站了一会儿便觉鼻尖额头要浸出汗来便走到他娘亲所在的小屋前将窗子轻轻支起看着里面侧身而卧的人觉得哪怕多陪娘亲一会儿也是好的便坐在窗下趁着此时四周寂静心境也极为平和之时修行一会儿内功心法。 林剑澜刚闭目集中心神却听里面一阵微不可闻的哗啦声恐怕是南北窗俱都打开将桌上的纸张吹动便重又起身走了进去拿了镇纸压好方再重修心法只是明明听不见了一闭目收心那声音便又哗啦啦响了起来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低的不能再低试了几次俱是如此。 林剑澜睁开双目心中暗道:“幸而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响动只有练武修心之人集中精神才能不见否则要打扰娘亲休息。”便又闭目欲仔细辨认那声音从何而来却又再也听不见了。只得站起身来轻轻掀开井盖见里面一泓死水哪有什么波澜更不会出响动暗道:“难道是有老鼠在韦前辈那个屋子捣乱么?若是老鼠寻常人都能听到那还需要这般仔细倾听。”却仍是不放心走到另一边窗下摇了摇窗子已经关死从外面打不开来想了想便拣了一根极细的枯枝向窗纸戳去。 那枯枝戳破了窗纸却似乎被什么东西拦住林剑澜又哪里料到手中的枯枝出一声脆响便折断林剑澜更为疑惑用手按了按那窗纸从那破损处轻轻掀开一个小小的圆洞却见那内里竟是一整块水晶打磨平整如镜里面的东西虽然略有些模糊但足可够屋内采光之用。 看来韦素心对自己这处居所真是费尽了心机外表虽同普通的一样内里却下了极大的本钱就这一整块水晶壁恐怕都是价值连城。那扇木门内里也自不必说必定用上等的坚铁所铸。林剑澜从那小洞透过水晶看去见里面东西摆放极为简单隐隐可见一张床榻可供安睡一个蒲团是练武之用一台香炉是为了静心凝神一张书案上面层层叠叠放满了书卷纸张这便是全部的摆设没什么不可告人之物。 林剑澜又闭目倾听了一会儿并无之前的哗啦啦的声音恐怕是自己耳误便将眼睛离了那个窗纸洞。忽想起夜里初来时本急着要见6蔓此刻却已拖到了正午若再耽搁下去恐怕出什么其他事情又要错过便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却又迅的赶了回来重新向那屋内看了半晌方出门而去脸上神情极为困惑。 赶到6蔓的院落却不见一个人也未见有遗留的东西随便找了一个清客一问才知道一清早6蔓师兄妹三人便已经陪着她娘离开了花王府不知去往何处因韦花王并未交待下人要极力挽留因此也无人关注。 林剑澜怅怅的出了府门因有了交待再无人拦阻他沿路慢慢走过见外宅的牡丹大多花期已过落蕊凋零当日群花争艳高谈阔论的盛会犹在眼前又想起了林龙青的叮嘱不禁暗自下了决心回屋简单打了个包裹握着长剑向三原奔去。 越离白云山越近林剑澜反而脚步越缓慢仿佛极不情愿一般挥舞着宝剑斩除旁边杂草的手也是极为无力然而即便再慢却仍是到了近处却见前面有马鸣之声定睛一看却有几批马栓在旁边树林中和自己正对面则早已有人开好了一条道路打扫的甚是干净不远处竟还停着一辆马车。 林剑澜心中愕然道:“不知道又有什么人到了这里。”便匆匆从山间小路拾级而上想起初次来时与林龙青缓步登阶却始终未曾数完全部的台阶此刻心中有事更加没有这种闲情逸致迅即穿过了两个岩洞略微感觉有些不同那后一个洞原本是味道极为不好闻此时被一股檀香味道熏的馥郁芬芳倒有些憋闷林剑澜出了洞去便如同往日一般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抬眼望去见前面一条岔路上十数个人影闪动心中纳罕道:“什么时候这里竟然这般热闹了?”便走了过去。 那岔路原是通往一处大殿林剑澜在此小住时曾到处逛过那大殿虽然并不年久却因无人打理十分陈旧肮脏连前面那“大东殿”的匾额都是歪的路上更是许多杂草垃圾此刻却是打扫的干干净净数个侍女站在殿前然而让他心中吃惊的却远非如此。 一道曼妙的身影正在殿前即便然阁这边繁花似锦也难掩她这抹如同直接出现在人心头上的亮色淡黄衣衫翠色的长绸腰带随风舞动不是6蔓又是哪个?她身后那二人不用仔细看也知道是她的两个师兄只是她旁边那人却让林剑澜心中猛的一阵难受原来她是与他共来此地他们二人果然熟识并不是自己胡乱猜想。 那人满面含笑长身玉立衣冠华贵而不俗气与6蔓站在一起甚是相称拿着一把折扇轻轻在手中敲打不时向里面张望只是想不到江南这般局势之时他竟回了来还有闲工夫在此游山玩水林剑澜茫然向前走了两步那些侍女却早已现了他伸手拦住道:“临淄王妃在此还原客人还请稍等再进。” 林剑澜暗道:“临淄王妃?应不是蔓姐姐吧?他既已有了王妃为何又对蔓姐姐这般关注那日在太湖也是……”他心头既慌且乱向里张望过去见6蔓终于侧过头去似乎极为生气向唐子慕低声怒斥到了后来竟伸手向唐子慕打去却被她两个师兄拽住唐子慕向里面指了指又用手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林剑澜却想到或许是唐子慕往日获取了6蔓的芳心却今日才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和已有了王妃的事实心中怦怦乱跳难受的如同炸裂开来越想听到他们在争执些什么不由自主的向那处走去那侍女欲再阻拦却被林剑澜手臂一挥力道极大连连几个后退若不是身后还有旁人几乎要跌倒。 这些侍女见他要硬闯顿时齐齐围了上来又哪能阻拦得下此时殿前的几人终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回过头来。 唐子慕见是林剑澜十分愕然挥了挥手道:“他是我朋友让他进来。” 那些女子顿时纷纷散去6蔓却惨白了脸回头怒道:“你疯了!” 林剑澜一步步向前走去见6蔓脸上说不出的惊惶和担心快步拦在自己身前道:“弟弟你莫要进去!” 林剑澜才回过神来本来是要为了听清楚她二人的谈话本来也对那位正在殿中进香还愿的王妃没什么兴趣为何6蔓却不让自己进去?想到此顿时怔怔向那大殿中望去。 那殿门紧闭官宦人家的女眷上香要避开闲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6蔓见他向那殿门望去眼中担忧之色更甚急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你做的好事!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便可拿人当玩一样么?还不快拦住他!” 林剑澜更加不明所以却听唐子慕道:“6姑娘何必为他担心昔日我问林公子那番话他必定知道我是何意只是他并未说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未显露出钟情于她那既然这样男婚女嫁有何不可?6姑娘冰雪聪明当时也看见了帘内人影你不是一样对他有所隐瞒事到如今为何却在这情场上‘打抱不平’起来?” 林剑澜强自笑道:“你们说些什么?为何我都听不明白?” 6蔓被这一番反问问的无言一对只是紧紧咬着嘴唇半晌松开牙齿双唇顿时重新变的娇艳粉嫩喃喃道:“弟弟我……” 林剑澜却早已不听她的听她二人对话如同云里雾里不如自己看个明白便径直向那殿门走去还未到近前听里面道:“逢凶化吉就不必了林小哥得了我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天下无敌又怎么会遇到危险?你说他父母这我可就不好说只能再替你上炷香给祖师爷答不答应可不由我。”声音仍是带着三分玩谑正是端木耳的声音。 半晌里面那王妃方轻轻回道:“既然如此多谢端木道长。” 第三十三回 落花流水错相识 那声音这般温柔似乎能抚平人心中的伤痕;又如春风一般轻拂似乎听了便如沐浴在暖意中一般;这声音又这样叫他熟悉失去才知珍贵日日夜夜仍如在耳边细细私语本应径直推门而进而今只一刹那林剑澜的身体却变得僵直冰冷从心底涌出的冰冷寒意几乎将他湮没莫说是动便是连话都讲不出来。 原来世间也有这样让人期盼却又哀伤的相逢。 那帘幕中轻轻伸出的衣袖默默不语的黯然离去是看到自己给6蔓簪花之时的退避么? 屋内人开了口6蔓便关注着林剑澜的神情却见他手在门上轻轻扶了一下却并未推开半晌慢慢转过头来轻声道:“我找端木道长有事先去然阁等候等他出来蔓姐姐你替我转告一声。” 6蔓脸色极为哀伤唐子慕此时也是面露愕然见他脸上已经是泪水遍布更为怪异的是竟还咧着嘴似在微笑似乎他自己并未曾察觉到一样正待开口却见6蔓缓步走了上去从怀中掏出一条帕子踮着脚放在林剑澜的脸上柔声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一切有姐姐一定让他把……” 还未及说完那手连着帕子已被林剑澜紧紧攥住他的脸被帕子掩住虽看不见什么表情却见帕子下面一波一波的眼泪滴了下来却已是在强自想要忍住6蔓只觉得手被他握的生疼一阵阵的颤抖从林剑澜的手传到自己的手不由得自己的心都跟着伤痛了起来。 见6蔓对他这般关切唐子慕不由面色黯然了起来半晌林剑澜方松了手虽眼睛仍是泪光晶莹却还是强露笑意道:“我失态了不管怎样她还在这世间真是太好了。”说到此处长出了一口气对着6蔓道:“蔓姐姐这帕子先借我用用吧。”又对着门内深深看了一眼虽然明知什么也看不见却仍是忍不住心底的眷恋与悲愁轻声道:“什么也别对她说。”说罢展身向然阁而去。 6蔓怔怔回过头来眼光再触及唐子慕时虽然他也露出极为不安的神色却仍是无法释怀眼神中不禁带了些许责备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几人相对无言马望一张麻子脸看不出什么表情白宗平看着6蔓却是心中有些窃喜那些宫女则聚在一处眼中也满是怀疑若不是气氛凝重恐怕早已叽叽喳喳的互相猜测起来半晌那门方打了开来端木耳先走了出来唐子慕急急上前伸出手去门内那女子迟疑了一下方伸出了衣袖搭在唐子慕手上缓缓步出门来。 她仍是轻纱覆面虽是王妃身份衣着却极为淡雅朴素另一只手在衣袖内紧紧握着一根树枝那树枝中间用几寸宽的布反复缠绕恐怕曾有折断用此法联结在一处树枝另一头系着络子早有两个宫女迎了过来从唐子慕手中接过那女子左右搀扶好了。 唐子慕轻声吩咐道:“我在此处还有些事情好生送王妃回去三原县我已打好了招呼等我汇合回京。” 那王妃却不肯离去左右张望了一下似在找寻什么半晌方轻轻喟叹了一声回头道:“蔓姐姐我走了。” 6蔓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想起林剑澜的叮嘱几乎哭了出来却仍是上前轻轻握了一下那王妃的手笑道:“万姑娘好好保重我定会去看你。” 见一行人缓缓下山6蔓才回过头来看到唐子慕只觉得他可恨之至腰间的软鞭握起良久又松开方对端木耳一拜道:“晚辈南海派6蔓见过白云观主。” 端木耳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方啧啧赞道:“我这深山破观可许久没有这么标致的姑娘来了。” 6蔓一笑道:“晚辈也是胡打乱撞来到这里您这里颇为排场山上各处都是修葺的金壁辉煌哪算的上是‘破观’?” 端木耳指着唐子慕道:“还不是他为了他老婆?唉说起来真糊涂我原以为那姑娘是林小哥的……没想到却是老大一个王妃说到这里老道又糊涂了怎么这王妃问的求的都是林小哥?算了算了我住道观久了要变成真道士了猜不着啊悟不透。哎呀说了这许多废话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6蔓心中一阵黯然却笑道:“说起来让前辈笑话我爹爹和我娘吵了嘴说要来这边做和尚道士他不过是气话可人跑不见了就苦了我这做女儿的和做徒弟的您说我要是不找万一真的出了家我不就有个和尚道士爹爹了?” 端木耳抚须笑道:“有趣有趣!若是你爹爹来了这里我一定把他绑起来交到你手上!” 6蔓道:“多谢前辈不过晚辈还有一事晚辈有位故人也来了此处。” 端木耳道:“故人?不是这古怪的临淄王么?” 唐子慕苦笑着摇头道:“不是我是一位我与这位姑娘都认识的故人和道长也有极深的渊源就是道长刚才提到的林公子。” 端木耳惊叫一声道:“林小哥来了?倒有好久没见我瞧瞧去!”说罢飞身而去6蔓只觉耳边一阵风声再转头追寻过去见端木耳人影已远宽袍大袖如同一只大蝙蝠一般几个跳跃已经到了然阁门口。 虽不愿意却也只能同唐子慕同行虽然路上花香宜人景色别致6蔓却始终打不起精神更讨厌的是她走的慢唐子慕便走的慢些走的快唐子慕便跟着走的快又不会武功一会儿便气喘吁吁汗如雨下。6蔓却停了脚转头道:“不许你碰她。” 唐子慕正追的辛苦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便是一阵苦笑道:“我倒奇怪你不许我碰她她却不许我对你有什么心思我敬林公子为人爱他才华但此时却只是又妒又羡他自己都摸不清楚你们却为何对他俱是有份情意?” 6蔓红了脸咬了咬嘴唇道:“你别管。”见马望和白宗平此刻已经停了下来向这边张望只得一顿足赶了过去。 几人进了然阁见林剑澜已经与端木耳在叙话一个小孩儿在他身边直向他身上蹭见了唐子慕方脸上不太自在躲在林剑澜身后冷着一张小脸一个道童则站在端木耳身后正拿着茶盘敲着端木耳的头。 6蔓几时看到这种场景不禁噗哧一笑端木耳在美人面前大觉没有脸面斥道:“你这小杂毛站好了好叫别家门派笑我们没有规矩!” 那道童一撇嘴道:“从你嘴里吐出规矩两字真是稀罕!” 端木耳回身将那盘子抢到手中反拍了一下方道:“林小哥在洛阳竟盘桓了那么久花王盛会可好玩么?” 林剑澜正要答话却听莫聃道:“好玩不好玩等你以后能下山了自己去不是更好?” 林剑澜笑道:“不知端木道长什么时候才能下山到时候我去替你跟韦花王要张花王贴来应不是难事若是我的面子不够还有临淄王呢!” 端木耳此时却露出歉疚神色道:“若我能下山或能为狄相尽一份心力让他延些寿数。” 唐子慕面露窘色轻咳了一声道:“端木道长自己也有难处不必介怀狄相生前我曾与他提过他也是通达之人颇为理解的。端木道长若是到时候有兴趣以我的面子无论何时想见韦花王都可一见。” 那小孩儿却从林剑澜背后露出一颗头来定定看着唐子慕道:“临淄王?你不是姓林我以为你姓林。” 唐子慕招手道:“小侠你可长大了不少过来让我看看。” 年小侠却仍是缩在林剑澜身后眼神极不友好的摇了摇头唐子慕只得叹了口气却听那道童不屑的轻嗤了一声道:“花王贴?很难得么?我们观中恐怕也有好几张了吧?” 林剑澜和6蔓俱是轻轻“啊”了一声又对视了一眼6蔓见林剑澜复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生的转过头去口气仍是云淡风轻笑道:“花王贴据说千金难求况且极少重复邀约一人端木道长造诣这么高能得邀请这点我自然不会怀疑只是至今花王盛会不过才六次而已莫大哥说有好几张有点太过夸张了些。” 莫聃道:“你不信么?今年还送了两张呢!”说罢转身而去。 林剑澜心中更为诧异原本同派中人便可一张贴子带进去自己就是这样将6蔓和白宗平带了进去白云观中哪还有需要用到两个帖子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莫聃匆匆进来手中却是拿着一摞帖子那信皮一看就极为熟悉林剑澜不由惊的站了起来急忙从莫聃手中接过那些帖子一一抽了出来摊在桌上无一例外俱都泛着淡淡的银光下脚一朵怒放的牡丹又翻开里侧内容也并无二致:“暮春将去初夏风晴邀君半月之后于洛阳一游赏花访丽谈武论道岂不快哉?”落款“花王府素心客”。想起白宗平曾道十几年来花王贴的内容不曾变更过这几句话几乎就是花王府的又一个标志岂会有错?这些看来内容一摸一样的请柬若说有什么区别便是里面的夹页有的已经微微泛黄深浅不一昭示着岁月的痕迹。 林剑澜重又将那信皮一一看过其中六个都写着“白云观主敬启”另一个则又让他吃惊和不解之至那信皮上写着“年小侠敬启”字样这恐怕便是今年花王盛会送来的请帖。 林剑澜不由看了看腻在身边的年小侠怎么看也都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实在不知道韦素心为何连他都要邀请难道只要是白云山上的人就要特别一些么?更特别的是韦素心虽然爱才但却决不是低三下四之人他自己曾道对武学进境本已无甚追求那以气做篙撑船的本事当世能作到的恐怕寥寥无几为何端木耳若干次拒绝仍是这般谦卑的请他到花王盛会? 几个人对着这几张花王帖说不出话来半晌白宗平道:“这……这怎么可能呢?” 唐子慕也喃喃道:“虽然他的赏花之所王族贵戚可随意进去但他内心恐怕并不很看得起所以那真正的花王盛会我们从来都进不去也不知他邀约的是些什么人只不过在外围赏花罢了。” 莫聃见这几个人俱都惊呆得意道:“怎么样?你刚才还说我太过夸张呢!” 6蔓道:“这孩子就是年小侠吧?最为奇怪的是为何连你也要邀请进去?还单独写一张花王帖?你这小家伙若是拿这帖子出去卖恐怕真能卖个一两千金哦!” 年小侠嘟着嘴道:“为何我不能去?你们瞧不起我么?” 6蔓摸了摸他的头道:“莫要生气没有瞧不起你那你怎么没有去瞧瞧热闹?花王府内的牡丹的确是天下极品男孩子不喜欢花所以不想去么?” 年小侠黯然道:“谁说我不想去的他们两个不让我去!我自己去他们又不放心他们送我观就空了也不行。” 莫聃笑道:“等老杂毛能下山那天哥哥我带你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别说是花王府就是皇宫大内也去得!” 唐子慕道:“皇宫我带你去好么?” 年小侠却是一偏身仍是躲在林剑澜身后众人知道他对这位临淄王不太买帐只笑了笑年小侠拽着林剑澜的衣角却觉有些异样抬头看去见他一张一张将那帖子收起握在手中。 这平日极为和蔼的或微笑着或哀伤着却从没露出过怨恨的少年双拳将那请帖握的皱撑在桌子上眼睛直看着前方脸色铁青衣衫轻轻的随着他的怨恨与愤怒抖动了起来。 第三十四回 黯然做论且抽丝 众人此时方注意到林剑澜的异样这副表情是无论哪个人都从未见过的顿时止了说笑见他半晌方平复过来从牙齿间挤出了几句话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倒是6蔓先回过神来轻声道:“弟弟可是想到了什么?莫要如此怪骇人的说出来我们一起听听。” 林剑澜转了身呆呆坐在椅子上却不做声原来路上那种离白云观愈近就愈为不安的感觉竟是一种十分准的预感么?几载的懵懂一心只盼获知真相当这真相呼之欲出时却如此让人害怕和退缩退缩的只想将这答案一个人永远的埋在心中谁也不告诉。 叹了口气林剑澜只一一将眼前人扫了一遍方甚为歉疚道:“蔓姐姐对不起我……我想与端木道长单独说会儿话。” 6蔓变了脸色白宗平却是极为不屑道:“谁希罕听么?我们出去。”率先开了门大步走了出去6蔓看了一眼林剑澜仍是点了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我们先在外面等候吧。” 莫耽见他们虽都有些疑虑却还是走了出去道:“看林兄弟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知要说多久呢!小侠和我出去先准备准备晚饭去!” 林剑澜却走到门口将门关好回身道:“莫大哥小侠你们不用回避这原本也和白云观有些关系。”说罢倒了一杯茶拢在手中却如同要借助这小小茶盏的温暖一般道:“小侠你过来。” 年小侠自来了这白云观中端木耳和莫耽都是极为活泼的人因此倒把他也惯的没大没小此刻见气氛凝重再不敢嘻笑默默走到林剑澜身边见他将茶杯放下蹲了下来将自己的手拉在他手中道:“小侠我问你一句话你不必担心端木道长和莫大哥怪你只根据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就好。” 年小侠不知他要问什么觉得他的手异常温暖便点了点头林剑澜方道:“你一心想为爷爷报仇若是有人答应了你替你报仇条件只是让你做一点点小事你可会答应他么?” 年小侠冰雪聪明的孩子之前听他问话已经提及端木耳和莫耽顿时回头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警觉道:“让我害端木爷爷和莫大哥么?我不干!” 林剑澜摇摇头道:“并不是害他们比如只是你想办法把他们哄下山去或者给茶水饭菜里面撒些能睡觉的药并不伤及他们性命醒了和没事一样。”此话一出果然有些效果年小侠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端木耳回头道:“真的不会对他们有什么损害么?” 林剑澜点点头道:“自然哪怕只要你平日看看端木爷爷有没有什么最宝贝的东西只要做到任意一点便可以帮你报仇。” 端木耳听得越来越不对劲不由一步上前将年小侠拖了回去道:“喂!林小哥可不带这么引诱人的!” 林剑澜方站了起来苦笑道:“端木道长那么你以为花王府为什么会给一个普普通通的孩童一张千金难求的花王帖?” 端木耳道:“这……” 林剑澜接着道:“若是白云观门下人丁兴旺倒也罢了这样可收买的人倒也多些早晚都能寻到机会。麒麟小说偏生年小侠被我带上山之前只有你和莫大哥两个人除了莫大哥偶尔下山大多数时间你们俱是雷打不动的守着这荒山破观。蔓姐姐曾道这花王盛会几乎没有邀人几次三番参加的时候你们却每次都能拿到不觉有异么?” 莫聃道:“或许是之前我们一直未去这主办之人心有不甘……” 端木耳摇手道:“徒儿莫再说了我明白了。小侠这孩子也算是凭空多出来的一个机会即使我与莫聃不会赴会保不准小侠却会前去如此说不定就有什么可乘之机一个孩子又能有多大的意志力抵抗?” 林剑澜苦笑了一声道:“端木道长终于明白了为何这位素心客连续若干年一次不落的帖而来到了今日白云观中到底藏了什么物事道长仍是不愿意透露么?” 端木耳一惊摇摇头道:“不能说不能说。” 林剑澜轻笑了一下仔细抬眼看了看正对着屋门的三幅挂像轻声道:“道长这画中秘密我已经猜着了七八分以我心智尚能看破若是那素心客某日亲自来此焉有看不透之理?” 端木耳道:“林小哥某非疑心老道信不过你么?并非如此我师父曾说过‘只待有缘人至死不轻传’若我有了看对眼的人要怎么找怎么折腾都随他但若是让我从嘴里说出来万万不能。” 林剑澜轻轻走上前去足下一点已经飘然跃起一道剑光从腰间闪过又消失那遮掩肖像的黑纱顿时飘落地上黑纱一去瞬时那丽人的艳色似乎充溢明堂即便年代久远却仍不减画中人的魅力。端木耳等人俱是在旁静看也不阻拦林剑澜心知端木耳已然默许了自己是有缘之人寻这观中秘密这已是最大程度的帮助了对端木耳躬身一笑便静静打量起这三幅挂像来。 端木耳等人也不作声只看他用手来回的比划口中也是念念有词摇了摇头走到端木耳身前道:“借道长拂尘一用。”拿到手中方踱到那美人图前面似乎用拂尘柄丈量着什么抬头看了看李靖的那幅图向后退了几步却是一个趔趄差点绊倒低头一看脸上顿时笑逐颜开走到那挂像前面仔细看着下面的地面慢慢向后退了几步方停了下来道:“道长这画中的秘密可是在这里吗?” 端木耳一看却甚是吃惊从椅子上急忙站起道:“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莫聃本以为什么画中的秘密只是端木耳这老道随便说着玩玩却没想到林剑澜似有所得见端木耳脸色剧变便也看向林剑澜听他如何解释。却见林剑澜走到端木耳面前将拂尘还了过去道:“我初看这美人图时便觉有个地方很是别扭后来看了道长才明白过来。” 端木耳低头看看自己却并无什么不妥眼中透出纳罕之色林剑澜接着道:“道长你看看你如何拿着拂尘?若是不用拂尘之时都是手握末端将拂尘柄放在臂弯中拂尘则垂在臂外是也不是?你再看那美人图中却将手臂转向外面手执拂尘向外似在指着什么可是么?” 端木耳闻言急忙抬头看去却见的确如此但由于画技甚高美人艳丽反而觉得这身姿曼妙之至并不觉得姿势古怪。莫聃和年小侠俱都转过身来对着这图像细细琢磨林剑澜又道:“民间传说他们三人结义红拂夫人是李卫公之妻又被虬髯客称为三妹我第一次来这里时总觉得除了这拂尘还有些什么地方透着古怪心中一直有些疑惑却不巧让我在另一处地方又遇到风尘三侠的画像方明白过来无论如何她的画像不应挂在正中才是。” 端木耳道:“有点道理只是祖师爷和祖师婆婆还有这位虬髯客一不是仙二不是神竟然还有人家挂着他们的像倒也奇怪巧巧的被你遇到。” 林剑澜苦笑了一下心中暗道:“我何尝不是觉得天意弄人在花王府那小院中不过是因错觉屋中有什么动静才拨开窗纸偷看却不料一看之下才激起了我对这观中三幅画像的回忆才有这次一游却……”想起想见却不能见的人心中不由一阵痛楚。 年小侠见他突然停住不说忍不住拽了拽他道:“因此这样挂别有一番用意所在对么?” 林剑澜微微颔暗道:“他小小年纪怎么知道有的时候越是知道真相越让人失望伤心甚至愤怒?”便只微笑道:“后来我在看李靖的画像才有了点想法跟道长借了拂尘来量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剑鞘末端所指之向与那柄拂尘的指向俱都指向地面一点所在。若是画像是按别的排列所挂岂不是无法汇于一点了?” 端木耳点了点头莫聃却并不知道其中缘由又向外退了几步方明白过来林剑澜又道:“当年红拂是杨素身边的侍姬慧眼识才在李靖向杨素进言之时曾经暗暗摆手意指杨素并不可信最后寅夜投奔出逃成就一段千古佳话。不过若是摆手却也没有见过如画上这般五指俱都张开的虽说纤纤如葱可是也太过招摇若是当年便是这样做手势恐怕早就被杨素现了。” 端木耳道:“哎呀你可别卖关子了看把我这傻徒弟和小侠急的快说吧。” 林剑澜叹口气道:“其实你们都是极聪明的人只是不像我还少年心性喜欢到处看看走走你们看看地面便知道了从那点交汇之处到我站的这里恰好是五块方砖正应了五指之数。” 端木耳恍然大悟道:“的确如此我师父当年告诫我这然阁中一物一事都不能乱摆乱动恐怕便是这个缘故他当着我的面放在这方砖之下却未曾告诉过我为何如此今日听了小哥的解释才明白过来。只是你怎么知道是向外面走五步却不是向里面走呢?” 林剑澜摇摇头道:“我并不确定只能赌一下运气没想到竟然猜对了。” 端木耳哈哈大笑道:“说你是个有缘之人果然是!”说罢蹲下身来将那方砖移开里面却还是一层方砖如此拿掉了五块底下才现出一个方洞其间放着一个极为精致的小盒林剑澜心道:“看来这件物事十分重要上面连铺了五块方砖只是怕有人从落脚声音中觉出下面是搪空的。” 端木耳将那小盒取出放在林剑澜手上道:“小哥敢不敢跟贫道赌一次?” 林剑澜面露诧异之色端木耳又道:“这盒子你敢不敢试试能否打开?若是打开了这里面的东西老道便做主送予了你;若是弄错了这盒子上的机关便会动到时候你的小命可都难保!” 莫聃却十分紧张望向林剑澜道:“林兄弟你可有把握吗?”见他思忖了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道:“道长莫大哥我想试试若是没有十分的把握我便不开这个盒子便是绝不会胡乱猜测贸然犯险这里的东西我不要我只是想印证一下自己的想法罢了。” 想通谜团本应开心端木耳并不知道为何他自猜透了那请柬的目的开始便一直情绪低落即便又接连将这画像之谜破开也是毫无喜色反而越显得沉闷忧郁只得道:“既然如此小哥便试试若是开不开便再埋起来老道刚才说的打赌什么的都是玩笑话你千万莫要意气用事。” 林剑澜轻轻一笑道:“道长放心你治好了我我可舍不得这么快便去找你师父。”说罢拿起了那盒子仔细研究起来。却见盒子上面有一个极为精细的镂金转盘上面刻着从零到玖的十个数字那转盘下方是一个小小的蛮夷装扮的骑马小人细腰胡服竟是个女子头边别着一根翎毛作为饰物手执长弓仰天向上那弓上还搭着一根小箭。做功极为细致箭上的尾羽和头边的翎毛纹路都清晰可辨林剑澜心知这便是开启此盒的关键所在需要将转盘拨转到正确的数字方才可行可是既不知需拨转多少次转盘也不知需要哪个数字当真是一点线索也无向那盒子的四面看去也是光滑如镜并无什么破绽他却并不灰心小心将盒子捧起手不碰到那转盘慢慢向盒底看去却是心中一喜见那盒底纹着细细的两行字: “拾级半山弃争斗闲卧云顶倍然。” 第三十五回 片语碎忆解玉匣 林剑澜心道:“想必这便是解开盒子的提示了只是看这字面无论如何也靠不到数字上去。麒麟小说”便重又将盒子放在桌上皱眉思索这两句话的深意所在:“然是指这然阁么?可是其中含义是指人的心态心境半山又不知道是什么山的半山若是这白云山的半山啊!”他心中仿佛灵光一现一般慢慢便有了一些头绪。 端木耳和莫聃、年小侠见他突然短叫一声似有所悟却时而面有喜色时而蹙眉沉思过了好久林剑澜方长长嘘了一口气再次拿起那盒子神色凝重将手放在那转盘之上慢慢拨去三人急忙奔到旁边只怕林剑澜一步走错要引机关。 林剑澜见他们三人如此关切对他们笑了笑低下头来慢慢拨动那转盘看转盘上的“6”字对准了下面小人的箭头方才松手三人屏住呼吸莫聃更是神色紧张他从小便陪着端木耳做了道士山中并无第三个人与同龄人这般熟识和亲近林剑澜还是第一个又说笑着认了把兄弟自然十分关心便在手中蓄力若是机关动便将林剑澜推到一边。 端木耳脸上也是微微浸出汗珠见林剑澜将轮盘拨到“6”处才面呈松色听盒里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那转盘自行一阵轮转好久方才停下却并无什么暗箭、毒水喷出莫聃方松了一口气正待开口却见林剑澜又将手置于轮盘之上慢慢转动竟又停到“6”上端木耳抬起头看了看林剑澜面露惊异之色莫聃、年小侠看着端木耳的神情此时心中明了恐怕林剑澜已经将这盒子之谜解开并无危险了。 同刚才一样盒内仍是“咔哒”一声轮盘又是一阵乱转待轮盘停下林剑澜又转到了“捌”处方才呼出了一口气饶是他心中已经笃定自己所想全然正确双手却也是有些湿漉漉的。 过了片刻那骑马弯弓的小人慢慢从仰望弯下身来变成平平执弓盒盖也随即慢慢打开一块古朴的半圆玉佩出现在三人面前。 到此时端木耳心中真是佩服之至道:“我是真的服了这块玉佩你拿去吧只是你要告诉我你是怎么猜到的!” 林剑澜道:“当然是根据这盒底的两句诗了‘拾级半山弃争斗闲卧云顶倍然。’字面上看这可和十个数字一点关系都没有要琢磨透还真是需要有心之人说起来还多亏了我义父。” 莫聃纳罕道:“多亏林帮主?他又不在这里!” 林剑澜不由得回想起当日上山求医之时林龙青也曾不胜唏嘘提起自己的少年往事十数载风流云散那些神情傲然英气勃的少年豪杰今在何处?此地唯剩空台衰草而已想到此处他不禁怅然道:“记得我和青叔第一次上山之时我那时还不懂得身上的经脉到底毁损到了什么程度少年贪玩边上山边数这台阶的数目从解斗台出来我已经忘了数到了多少多亏青叔帮我记着。可是后来遇到了莫聃那时候莫大哥轻轻拍了几下就将青叔留在桶上的纹印拍平我心中佩服之至一时间竟忘记数到了多少。” 莫聃不好意思道:“现在你的武功可大大的过我啦!” 林剑澜将年小侠揽在身边怜惜的抚摸着他的头道:“后来虽然又来过可都是心中有事要拜托端木道长给阿秀……给临淄王妃看病又想让你们替我照顾小侠哪有什么心思接着数下去?这次也是……” 莫聃虽然不知他心中感受端木耳却有些明白了他与那临淄王妃之间的纠葛笑道:“从解斗台出来时的台阶你记得倒清楚。” 林剑澜低声笑了笑道:“嗯因为青叔少年时也是有这个心思想数完这台阶却没有做到便格外的帮我留心记着。转瞬经年青叔替我记起的这个数始终我没忘记过。这盒底诗句的前一句便是说的这里了白云山什么地方是‘弃争斗’之所在?便是解斗台无疑了。既然已经暗示了半山所在下句则更为明确然阁位于这白云观顶所以下句中有‘卧云顶’和‘然’这几个字关键则是一个‘倍’字和上句那个‘半山’真是遥相呼应便是半山之数的一倍了。上句中的‘拾级’二字便是点睛之笔提示这盒子必然是和台阶的数目有关。我和青叔从解斗台出来时台阶数目是三百三十四级再翻一倍可不正是六百六十八么?” 端木耳连连点头听完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是这么个理!” 林剑澜又道:“设计这机关之人心思真真是十分巧妙我和青叔也是应了无心插柳这句话本来上山的时候数台阶便是玩耍之举若是一心想要抢夺盗取这块玉佩必定匆匆上山根本无暇顾及一级一级的数台阶的。” 端木耳道:“好险啊好险若是当日成大夫像你这样聪明就糟糕之至了!” 林剑澜听到“成大夫”三字神色顿时黯然起来道:“我接下来便要提到他了。极力劝说我和青叔来白云山请道长为我调理经脉的人是他事后意图下手的人也是他想将道长弄下山去的人也是他。我们一时侥幸脱险他回了来抓不到你也在屋中到处翻过许久那挂像上的黑纱也被挑开他何尝不是起了念头希冀这画像能露出些所藏之物的端倪?青叔无意久留帮中他资历最老帮中凡有决策无不需要请示过他方能执行虽不是帮主可比帮主的权势还要大他却轻易放弃也要抓住那次的机会他为的什么?” 端木耳摆摆手道:“不管怎样我们并未让他得逞这些红尘俗事和老道也没什么关系。” 林剑澜叹道:“我知端木道长生性豁达所以才能和你吐露一下心中疑惧道长是聪明人不是想不出而是不愿想。怎么那么巧素心客也想把你千方百计的弄下山去?我心中只盼他与成大夫有那么一丝丝的关系那样或可便可去问他找寻我外婆的下落我心中又极不希望他与成大夫有关那样……”林剑澜低下头难过之至暗道:“那样我心中那个虽不赞同却始终敬佩和怀着抱歉之心的前辈是与成大夫一样无情无义为了自己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么?” 然而心中却仍有一个声音虽微小却清晰:“他是怎样的人?他不就是那样的人么?为了能将可能震颤天下的一股力量抓在手中使得谢仲举含冤死在江南么?” 端木耳见他沉默不语眉头紧皱笑着拍拍林剑澜肩膀道:“先不论别的今日看来这玉佩真是遇到了有缘人小哥这盒子和里面的东西你便收着吧!” 年小侠早已凑到那盒子边上两只眼睛瞪的溜圆看着这玉佩恨不得从眼睛里面长出手来摸摸却又不敢回头看林剑澜却是一副丝毫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只浅浅一笑摇头道:“道长不必当真我只是印证一下而已况且当时听道长在地道中说这东西关系至关重大奉了师命这么些年在此守护不能下山一步道长还请收好我可不能拿这玉佩!” 端木耳却接口道:“林小哥不必再说你与这个玉佩真是十分有缘所以才能连连解开这些难题我师父也曾经言道若是有缘便可以交给可以信托之人我看小哥为人虽善良却不愚钝心思灵动却不奸狡颇可信托就算贫道求你了收下这牌子吧。” 林剑澜心中实实没有什么心情做什么有缘之人正待再拒却听莫聃在道:“你就收下吧他可是真心实意想摆脱了这看守玉佩的苦差事。这老头儿这几年可憋死了为了守着这物件一步也不能下山整天不是愁眉苦脸便是想着法的捉弄我。” 端木耳面色十分尴尬骂道:“你这小杂毛道爷我白养了你这么久我是教你练功你懂不懂?” 莫聃不知何时将刚才的木盘子操在手中闻言毫不客气的将木盘扔向端木耳道:“谁养谁啊?放明白些!哪天不是小爷下山挑水砍柴上山做饭烧水伺候你吃喝?”又回身对林剑澜露齿一笑道:“兄弟你还是收下吧便是为了我也好如若不然等这老杂毛死了我少不得还要接着替他看着这玩意儿那可大大的不妙!” 林剑澜不禁被他逗的一乐端木耳方道:“这才对了林小哥自进了这屋子如同死了爹娘一番……啊不对林小哥爹娘早年就已经离开故乡了。”他越说越乱莫聃气乎乎道:“不会说话就别说林兄弟这才见到你能真心笑上一回方才那些强露出来的笑容要有多难看便有多难看。” 林剑澜知他师徒二人有意缓解自己心中苦闷点了点头端木耳又道:“林小哥你并不是个会藏心事的人看你表情和言语想必你心中对素心客是颇有维护之意的但又对他有些不满这玉佩在你手中老道不再管怎样做都由你自己心情就好就算是我师父都说不清这所谓的‘重要物事’到底有什么用你拿了就更不必强担在自己身上。” 林剑澜知道端木耳平日戏谑居多郑重的时候少之又少能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来已是尽力开解不禁眼眶一热端木耳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四处张望道:“唉要下山了!”说到此处竟抽了抽鼻子走入内堂。 莫聃道:“林兄弟把东西收好我和师父都不是正儿八经的道士只在这白云观讨生活罢了东西既已有了交待我们便要走了日后是否再回来都极为难说。” 林剑澜将那玉佩拿了出来放在怀中见年小侠兀自大着胆子在那儿自己拨弄空转盘不禁一笑回头看莫聃神色流连又有些黯然道:“莫大哥那……我以后去何处找你们?” 莫聃咧嘴一笑道:“小时候的事情我是记不住了但我还是要回我老家看看师父是从那儿把我带回来的就是泉州旁边的一个小村落之后嘛估计师父去哪儿我就跟着他了他总有牙齿掉光头又秃又白的一天……”却听室内一阵怒斥道:“小杂毛说什么呢!” 莫聃吐了吐舌头道:“我可等不及了我要去收拾收拾东西。”说罢开了门却见外面几人正在不远处枯立喊了一嗓子道:“进来吧事情说完了!” 林剑澜却回头看了看年小侠知道这次端木耳师徒离开恐怕便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他们有要去的地方也不能再将年小侠托付给他们想到此又揉了揉他的头暗道:“小侠你以后要跟着我受累了。” 年小侠并不知道他的心思才玩厌了这盒子回头一看端木耳和莫耽都不在屋中唐子慕等人都已6续进了来脸上虽然俱都看不出什么却想也知道他们各怀心事只白宗平脸上一直带着愤愤之色。 林剑澜见他们在外面空等许久心中的确过意不去倒了几杯茶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端木耳方从内室出来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袱一幅喜气洋洋的样子众人正愕然见莫耽也从门外进来更是夸张背后背了老大一个包裹鼓鼓囊囊看起来甚是沉重。 林剑澜道:“莫大哥怎么要带这么多东西下山么?” 莫耽一咧嘴道:“我们两个人的吃喝用穿都在里面了。再说我们又不是下山花销的穷的丁当响各样东西还是自己带着为好。” 众人方明白过来白云观主和他这唯一的徒弟竟要下山唐子慕道:“这……端木道长可以下山了?” 第三十六回 暮色流云是别时 端木耳嘻笑道:“也是一番因缘老道以为还要老死在这白云山上亏得林小哥这次倒可以与你们同行哈哈哈!” 唐子慕心中仍在疑惑为何当初无论如何也不肯下山为狄仁杰瞧病此刻却突然如释重负轻装下山林剑澜笑了笑道:“正是可以同路端木道长与莫大哥下山心切恐怕也来不及招待我们这顿饭了若是道长不嫌弃等下了山三原城内由我做东。麒麟小说” 端木耳摆了摆手道:“下了山再说。”说罢已经疾步向下奔去。 林剑澜便牵了年小侠的手将盒子收好让他抱在怀里方与众人下山想到这深山寂寞难为端木耳与莫聃在此一待便是十数年以后人去楼空花草自放自己也不会再来更增了几分伤感回头望了望暮色中的然阁那中堂悬挂的执拂尘的丽人身形依稀可辨方叹了口气慢慢走了下去。 年小侠嫌他走的慢挣脱了手又向前跑去不多时又跑了回来重新拉起了林剑澜的手小脸笑的通红道:“小黑将端木爷爷的袍子咬住了不放呢!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 林剑澜方想起那头黑驴似与端木耳八字不合恐怕一路上还要让端木耳吃憋不禁微笑道:“许久未曾来看你这次来了反倒让你和他们分离在山上之时可有什么有趣儿的事情么?说给我听听。” 年小侠尚还幼小对于分别也不过时刹那难过迅即已经高兴起来一件件讲来手舞足蹈额头已经冒了汗林剑澜不住的点头虽然嘴角带着笑意却没听进去几分早已神游天外。 他们算是走的最慢到了山下那小小的路口站了那几个人显得格外拥挤林剑澜迈下最后一步台阶暗道:“果然是六百六十八级那盒子的机关倒也有些意思。” 唐子慕的随从早已过了来低语了几句唐子慕恭谨道:“在下早已备好了车马若是道长不嫌弃便到三原打个尖儿客栈也早已定好了。” 端木道长却回头望了望这看不见顶的白云山自打来此因不能下山有十数年不曾这样仰望山尖隐在暮色中上面树影幢幢看不十分清楚流云也显得昏昏沉沉长呼了一口气此时真要离开反倒说不上来心中到底是欣喜还是不舍回头道:“不必了老道与我这逆徒这就同各位分别了。” 莫聃却是头一次未曾反驳端木耳神色有些黯然将那黑驴的缰绳递到林剑澜手中道:“这家伙权当给兄弟做个脚力他和我师父不合一路上也不好同行。” 林剑澜点了点头心知离别不论早晚再怎么挽留也要到来不如洒脱些一笑道:“等我的事情了了一定去找你和道长。” 众人目送他们一老一少翩然而去年小侠则是一直挥着手直至再也看不见身影唐子慕方道:“天色已晚道长驳了我的面子各位可不能再不给我一个薄面车马在此同在下一起去三原城里歇息一晚如何?”说罢已经亲自走到车旁掀起了车帘。没有广告的 见他身为亲王还如此谦恭林剑澜和6蔓等人反而不好拒绝只得上了车林剑澜刚拉着小侠上去便见6蔓也上了来白宗平与马望刚要过来唐子慕却又走到另一个车前道:“二位这边来车马有的是莫要太过拥挤。” 白宗平只得闷闷上了去见众人都上了车唐子慕才做了个手势自己也登上了6蔓和林剑澜那辆车一行人随着车轮颠簸的声音慢慢离开了这荒林。 车厢中却是一片沉静谁也不开口说话6蔓只斜靠着一边不时掀起帘子向外看看然而夜色渐浓已很难分辨外面的景色。行了一段6蔓方有些惊喜道:“弟弟你看!” 林剑澜侧过头去向外看去却是那与6蔓初次相识的村落影影绰绰的座落在月光下那月光此刻撒在6蔓脸上照得容颜似雪曾几何时他也曾带着万秀特意去那村落中遥想当年满怀思念而今月光照着眼前人心却不知在何处。 6蔓让他看旧景不过是想让他想起当年捉弄店小二夫妇之事活泛活泛气氛此刻看他脸上惆怅她七窍的心思顿时有些了然便也再不说话仍自维持着一个姿势空空的望着黑夜。 好不容易捱到了三原虽然晚餐丰盈谁都没有心思据案大嚼草草对付了一下便各自回房然而回了房林剑澜却仍是不能安睡只得又出了房。 三原城虽小但若是有权有势便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唐子慕挑选的这处安顿之所并不是什么客房而是府衙后堂皇亲国戚自然备受款待。那后堂倒也安静雅致还栽种着几许竹枝花草林剑澜吹了一下凉风正想整理整理思绪忽想起今天拿的那玉牌并未自己看过便从怀中掏了出来那玉牌虽只有半面但切口却并不锐利显然不知多少个岁月中曾被人反复摩莎散着温润的光泽仔细看去上面不同于普通玉佩甚少花纹只是密密麻麻的刻着许多篆字。 林剑澜将那玉佩举起对着月光看去方见上面写的却是一情人分别的诗句:“绿草萋萋水漫汀洲;十载相伴八月别离;杨花飞舞胡不语;长守黄泉心如石。” 诗句又是悲伤又是绝决林剑澜不禁将那玉佩紧紧握在手中心中一阵酸楚和疼痛涌来重重叹了口气又放到怀中。却不知身后的花影中一个身影微微颤半晌妙目中方滴下两行泪水又轻轻擦去正想悄然退去一回头却见身后屋门旁边立着一人正注视着自己道:“真是巧的很原来二位都睡不着。” 林剑澜回头看去见6蔓正披了一件衫子却有一半身子隐在花丛之中如那夜在那黑店中一般明艳动人她身后门边则是唐子慕二人表情都有些讪讪的林剑澜道:“唐兄不也是一样?” 唐子慕无谓的一笑轻轻打了个响指便有小厮快步走来在桌上摆了些果品茶水退去他才走下台阶道:“既然如此不如秉烛夜谈我知林公子对我有许多疑问。” 林剑澜看他开门见山倒有些意外道:“唐兄白龙鱼服混迹江湖之中胆识和气魄都实在让在下钦佩当日丐帮中事对唐兄来讲恐怕都有些不得已的苦衷在下虽不明白但也全力帮忙遮掩唐兄当日的承诺可不变否?” 唐子慕动容道:“自然林公子对我并未换过称呼我心中感激之至以后无论出什么事情不会做出危害丐帮兄弟的事来。” 林剑澜苦笑了一声道:“只是你自比伍子胥又哪会平平淡淡的呆在帮中弟子遍布天下的丐帮于你若仅是藏身避嫌岂不太过浪费恐怕要加以利用可是么?” 唐子慕面露尴尬之色却是支吾了半天也无法反驳林剑澜道:“你只要没有忘记当时的承诺就好。”停了一会又道:“唐兄现下我要你答应我让我与那冠世墨玉决一死战。” 此话一出不但唐子慕吃惊就是6蔓也变了脸色急道:“弟弟冠世墨玉现在可是御寇司实际上的头把交椅你何时和他做了对头?” 林剑澜笑笑道:“蔓姐姐不必担心里面的情由我以后说给你听。唐兄你可答应?” 唐子慕为难道:“他……我还有求于他现在不能……” 林剑澜道:“唐兄装什么糊涂你不是收买了他借他的手除去了云梦稹么?武后的心腹护卫已除你还用到他什么?” 6蔓惊道:“云梦稹已经死了?江湖中并不知道啊!还以为他不过是不得势了而已没想到……” 唐子慕面色陡变强笑道:“林公子这都能知道当真了不得。” 林剑澜道:“不过机缘凑巧而已。在下有幸亲眼目睹蔓姐姐也不必吃惊你可记得花王府中那条长廊么?” 提起长廊6蔓脸色却有些变了就在那里林剑澜给她插花之时她看到了幕帘之后的万秀鬼使神差的她竟无法对林剑澜说出万秀就在那帘后以至今日。 林剑澜并未注意6蔓脸色接着道:“我后来曾又去过一次就在那长廊尽头的花园中鼎鼎大名的御寇司第一号人物云梦稹在武则天的授意下死在冠世墨玉的手里至于尸体或许就被埋在那株名叫‘丹凤白’的牡丹极品之下或许不是又有谁知道呢!” 6蔓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将身上的衣服掩紧了一些林剑澜见她樱唇轻颤似乎极冷走上前去将外衣披在6蔓身上道:“唐兄还要搪塞么?” 唐子慕咬了咬牙道:“林公子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无法隐瞒到了今日他是武后的贴心护卫御寇司实权人物我不能轻易将他送到林公子手上他是我手中一个极重要的暗棋日后还有大用。” 林剑澜“哦”了一声道:“唐兄又怎能保证他的忠心?” 唐子慕道:“你不知道云梦稹我也试图收买过却不行你知道为何?” 林剑澜摇了摇头唐子慕苦笑道:“在蔓姑娘面前说这些有些不敬因为云梦稹与我祖母有着不一般的关系。做男人的对曾与自己有过些关系的女人总是无法狠心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林剑澜知他无法直接说云梦稹便是武则天往日的情人说到这里已经极为为难但云梦稹却不是像唐子慕所说的那种重情重义的人从他对有过枕席之欢的娇儿那样的态度就知道只是他不答应唐子慕也不能算不智孙子对于与自己祖母关系不清不楚的男人也不过是利用后就算了唐子慕难道还真能容下他?想到这里便只轻轻点了点头。 唐子慕道:“你也见过他们二人冠世墨玉即便遮掩面容其身材气势也不输给云梦稹我也曾想过若是他露出真实面容来还不知怎样俊朗我祖母曾想过要见他真正容貌却被他一言拒之更别说……那个……做控鹤府里面那些男人的事情了。因此他反而没有云梦稹那种羁绊说实话倒不是我先找的他而是那晚他行刺年老帮主我的那番话打动了他事后他主动找过我一次之后便一直为我做事了。” 林剑澜皱眉想了想方道:“‘请阁下细想他早已日暮西山能挺过几个春秋大权终究会落在谁之手上?’原来我以为是‘他’却原来是个‘她’。唐兄这番话当真说到了点子上不由人不心动。” 唐子慕道:“没想到林公子记得这么清楚的确如此虽然事及天下我却不愿轻燃战火这说到底是李家自己的事若能平稳解决最好不过狄相生前一切事宜已大致安排妥帖因此此刻我还不能动他林公子千万莫要怪罪。” 说到此处林剑澜已对唐子慕的打算有了些印象只是没想到他肯倾囊相告沉默良久方道:“唐兄如此看得起在下将这般重大机密实情相告在下只有感激哪有怪罪那我便静等唐兄功成之日了。” 6蔓听他二人翻来覆去说的俱都是些自己并不关心的事情又是无聊又是焦急却听林剑澜轻声道:“总算都说完了。唐兄我忍了许久不管怎样猜测怎样伤感都不如亲口一问。” 6蔓心中呼的犹如万鼓齐鸣只自己暗自道:“他要问了他终于开口问了他还是开口问了。” 在一片越响大的心跳的“咚咚”声中终于听见林剑澜道:“阿秀为何做了你的王妃?” 第三十七回 抛却情丝只言志 这问话又有些听不真切又是极为真切如同响雷一般。没有广告的6蔓怔怔看着林剑澜唐子慕却望着6蔓道:“林公子倒真是先公义后私情她为何不能做我的王妃?” 林剑澜望了望6蔓四目相对迅即又转开目光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道:“那日在江南若我想的不错你不是还对她有意么而后我回到洛阳便打听过不用刻意探询便知道了你早已有了几位侧妃身边更是佳丽无数。” 唐子慕仍是盯着6蔓一笑道:“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和民间说的也差不了许多皇家的事情不就那么回事么?林公子又是为了谁这么关注在下之事?” 林剑澜脸上一红不由向6蔓望去暗道:“我为何要打听这些事情嫁入豪门或许以后成了王妃纵然从唐子慕的身份看来他并不会一生专情于哪个女子然而蔓姐姐这样的仙姿绝色或许就会不同身份尊荣富贵安怡难道不比江湖血雨腥风好么?” 6蔓自小被男子倾慕本是习惯了的然而此刻却被唐子慕看的心慌意乱再见林剑澜的一双眸子落在自己脸上有些茫然又有些关切6蔓心中一阵激荡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仍是抿了抿嘴轻抬皓腕一撩丝轻步走到林剑澜身边拍了拍林剑澜肩膀梨涡浅笑对着唐子慕道:“做弟弟的替我这个姐姐把关不行么?他是盼着我能嫁个一辈子对得住我的人罢了。你可别左顾而言他弟弟问你为何万姑娘会落在你的手上你老老实实回答便是了哪那么多费话呢!” 唐子慕见6蔓替林剑澜说话眼神十分失望半晌脸上方露出一丝倔强的神色仍是带着笑道:“那日我便问过他万秀姑娘对他而言有什么不同他即对万姑娘并没有男女之情难道便也不许在下有么?万姑娘为人通情达理温婉贤淑善解人意在下也是相处了之后才知原来她竟是块难得的美玉因此纳为王妃。在下虽然不算得什么俊美之才自信还不至于强迫一个女儿家万姑娘点了头才行过大礼何来落在在下的手里一说真真是笑话。” 6蔓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瞪着他道:“你……” 唐子慕嘴角略有颤动又笑着道:“万姑娘常年宿疾在身平日常独处静谧黑屋之中因此耳朵倒和盲人一般灵敏不瞒林公子那日韦花王府长廊相遇……” 却被6蔓一步上前手中已扣了太阴针道:“你再说一句!” 唐子慕耸耸肩仍挂着无谓的笑意接着道:“万姑娘就在帘后她身体虚弱行走极缓我问林公子时她不过走出十余步听我问话不禁停了下来却是侧耳等了许久都未见林公子做答再加上目睹了蔓姑娘和林公子那风雅一幕最后自然万分伤怀那背影便是在下看了也是我见犹怜。” 6蔓却始终无法因这男女情事将手中太阴针掷出伤人半晌一只手终于垂下脸上已是挂了泪珠哽咽道:“弟弟姐姐对不起你那日我已经看到了万姑娘却未跟你说明以致……以致……我并不知道你对她……” 林剑澜恍惚抬眼望去见唐子慕说的虽然痛快嘴角挂笑眼中却聚着浓浓哀色又见6蔓站在自己面前肩膀不停耸动方缓缓走了过去将6蔓身子扳了过来柔声道:“蔓姐姐我对不起你。” 6蔓茫然抬起泪眼听他道:“我为何总是心中这样猜疑误解蔓姐姐你那日看到阿秀在帘后神情有异我却疑心你和唐长老早有结识却独独瞒着我一个人这念头每当看到你或者他是便会从心中钻了出来让我十分难受原来只是我自己瞎想又让你受了委屈。蔓姐姐你几次对我欲言又止便是要对我说这件事么?其实你不必自责。”说罢直直看着唐子慕眼神虽然悲伤却明亮逼人道:“那日长廊中随侍的宫女先是说了一个‘王’字才改口叫‘夫人’可见那时万秀早已成了你的王妃我不知你娶她有什么目的只是莫要以此来挑拨我与蔓姐姐也莫要存着什么利用阿秀的心思。阿秀生性柔弱并不会与人争些什么更不会拈酸吃醋卷入后宫风波她是个好姑娘你既然娶了她便好好照顾珍爱她否则我不饶你。” 唐子慕虽想反驳看着林剑澜态度绝决却说不出话来和他初次相识似乎犹在眼前那时的少年似并未有如今这样宽的肩修长的个子只是眼神却是一直未曾变过。此刻见他轻轻揽过6蔓身躯扶着仍在啜泣的6蔓离去只得低低叹了口气又望了望天上那一弯寂寞的月道:“你怎知道我不会一辈子对得住你?”却还是垂下头来又按了按太阳穴苦笑着摇摇头回房而去。 6蔓此刻斜躺在床上手中捧着一盏热茶眼帘低垂凝视着下方的一团雾气抽了抽鼻子道:“弟弟你真的对万姑娘……” 林剑澜正弯腰将被子拉在6蔓身上闻言回头笑了一下道:“要不我还能怎样有些话我只在蔓姐姐面前说万秀还活着最好不过我已经别无所求了况且我自己还有一堆未了之事怎样照顾她或许呆在临淄王身边对她来说才是最好。” 将被子掩好林剑澜转身欲走却听6蔓道:“弟弟你觉得……唐子慕为人怎样?” 林剑澜已开了门听了这问话又将门关好回头望去见6蔓臻低垂青丝散乱披在柳肩上珠圆玉润的腕子轻轻扶着茶杯红唇正贴着那杯沿却不喝水只是用贝齿轻轻咬着这模样却于往日有些不同有些娇俏可人又有些柔弱无助暗道:“临淄王将话说到那个份上情意已经溢于言表蔓姐姐哪会不知虽然与他斗嘴说他不是那个能一辈子对得住自己的人然而毕竟是气话临淄王俊朗不凡身份显赫岂会一点都不动心?” 想到此走了回来坐在床边道:“与他一场相识里面前因后果颇多只是无暇相告早就应该告诉蔓姐姐。”说罢将初入丐帮时因为年小侠识破了年帮主惨死的真相一一说了出来6蔓听的颇为入神道:“原来就是那时你便想找冠世墨玉给年老帮主报仇。” 林剑澜点点头道:“那时我极为讨厌唐子慕其人在我看来既然年帮主待他不薄他不应勾结着外人况且他当时身份那样的诡秘。其实现在想来他本来潜伏丐帮就是有所图那晚仓猝间做此安排已是尽了最大的力量雷兄弟的死并不能算到他的头上都是我安排不周到。后来带着阿秀出去看病中间又生了许多变故。” 一番叙述下来6蔓手中的茶早已凉透却一口都没来得及喝幽幽道:“原来弟弟身世这样离奇。” 林剑澜道:“唐子慕事后与我谈起父亲倒颇多为他开脱之言我虽不能原谅我爹爹但是心中却也有些感激他后来他又帮我和阿秀甩开成大夫他们都是极尽心力。” “我知道他真正身份则是和你们同去江南那段时日他随同武则天驾临江南审理谢仲举一案这你们应该都知道了。那时袁行健登高一呼重举义旗声势轰轰烈烈我曾与他一谈试探道:‘若是这阵仗拉大了打起反武的旗号来或许这天下便重又姓了李唐兄难道没有一点私心?’他却一番慈悲心思并不为我言所动道:‘我虽有复兴之志但却要靠自己的力量拿江南数万甚至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交换我不屑为之。就算是大功告成留下一个满目疮痍硝烟遍地的江南又有何用?’从那时起我才对他改变了看法即便有阿秀的事情我对他也有了钦佩之意。” 林剑澜将茶杯从6蔓手中抽起放到桌上走到门边道:“就是这样了蔓姐姐他相貌英挺更难得并没有以富贵逼人的脾性反而十分谦和对蔓姐姐似乎一往情深也算是能配的上蔓姐姐这样的人物我……就是担心他不会总对你好。”说到此皱了下眉头又道:“万秀也在他身边若是你也……唉我走了。” 说罢开门而去6蔓怔怔看着合上的两扇门慢慢躺平了下来又将被子拉起来蒙住了头侧过身去蜷在被中低声自言自语道:“我也什么?是可以帮忙照顾柔弱的万姑娘还是会抢了万姑娘的宠幸么?你什么都不懂。”被子下的身躯轻轻颤了起来终于传出一阵微不可闻的抽泣。 一个各怀心事难以成眠的夜晚就此过去林剑澜只觉得打了一个盹儿就到了天色大亮迷茫睁开眼睛却原来自己和衣而卧不知何时在床边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整理好了开门一看见众人皆是面露倦意6蔓眼下还两圈红晕。虽然他与6蔓说的那般平和见了唐子慕却始终无法在如以前一般洒脱相处过了早点时分正打算告辞而去却见有人匆匆送了信来又与唐子慕耳语了几句虽不想故意偷听却仍是依稀可听见“江南”“乱匪”等话不禁有些提心吊胆见那报信之人走了方急问道:“是军情么?” 唐子慕面色凝重点点头道:“是江南那边的快报。” 林剑澜道:“现在怎样了?” 唐子慕道:“比我想的要严重的多义军锐不可当一直在向外攻打几处城镇已被攻下常驻的城镇官兵都抵挡不住恐怕这战报到了朝廷中不日就要派大军镇压了。只是他们这番得胜代价也不轻。” 林剑澜道:“唐兄这是何意?” 唐子慕道:“义军取胜靠了两点一来哀兵必胜其中大部分义军是为了谢大人愤而起之二来义军中还有一股来自江湖的力量这份力量以前都是分散捐助银两并不亲自参与这回竟同里面的民兵一同厮杀如抱成了一团一般这是我未曾想到的。但是就力量而言虽然江湖中人要胜过官军但官军却又胜过那些民兵因此几场战役下来民兵损失最巨官军次之那些江湖中人则少之又少。” 林剑澜道:“这样下去不是连累了百姓?他们可真成了不折不扣的炮灰了!” 唐子慕叹道:“是啊只是现在民愤未平再受了些煽动他们自己并不知道被人利用。士兵死了再从百姓中招些就是最后的结果只会是江南变成*人间地狱灭绝到无可耕种之人。” 他虽说的夸张了些林剑澜却知倒有七八分算得上是实情韦素心煽动了袁行健和江湖中人袁行健受他煽动又驱使了周边的平民为谢瑶环报仇根源虽出在朝廷身上但杀了来俊臣谢瑶环死后封候已是武则天最大的让步现在看来竟是再难挽回了。 唐子慕见他沉吟试探道:“林公子你与那边也有人熟识可有什么法子可想么?朝廷出兵镇压那是你我都不愿见到的事情。” 林剑澜道:“唐兄有件事情虽然不应该我问但此刻我想为着江南百姓尽些心力不忍他们为人所使所以务必请你据实相告。” 唐子慕看他这般郑重便点了点头正色道:“林公子但问无妨我一定实言以告。” 林剑澜道:“武氏当权李姓没落唐兄的兄弟中可有心存大志者你要想好才可答我。” 唐子慕多聪明的人一听此言面色陡变使了脸色将左右摒退方道:“莫非林公子疑我李氏宗族中有人勾结太湖意图造反成事么?” 第三十八回 双钩断剑夜相峙 林剑澜思忖了好一会儿道:“自武后掌权以来即便是她亲生的儿子都不曾放过‘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麒麟小说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这黄瓜台辞传遍天下李氏宗族备受屠戮枝叶凋零虽有幸存但恐怕大多已经噤若寒蝉像唐兄一样幼年便敢顶撞今上还能活到今天的倒也极为罕见。只是若无迹象我断不会随意猜测唐兄能保兄弟之中没有同你一样暗中筹谋试图倒武兴李之人么?” 唐子慕点点头道:“林公子所言不无道理但是我父辈这一代实在是备受摧残有的人侥幸未死也和死了差不多。之前李氏举事不利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行事不密被我祖母抢先下手问罪株连了一大批人。因此此次我不敢轻易与我弟兄之间多做透露自然也不能轻易打听些什么但据我对他们素来的脾性却十分了解。”说到这里他苦笑一声道:“都不是能成大事之人有的胆小懦弱有的寄情诗书有的甚至上书我祖母求到苦寒之地以避猜忌他们……恐怕是吓怕了吧。” 林剑澜道:“主帅懦弱或许周边有能人志士襄助可会有被人怂恿操纵之可能?今上虽老却不糊涂做事也颇为绝决若另有一方也以此为目的虽然手段不同但若被我们从中坏了他们的事情恐怕两方便都颇为不利再掀一轮席卷李姓的风暴都有可能更别提再遇良机。” 唐子慕道:“太湖这事情行事风格与我所知的任何一位堂兄弟都不一样但说实话我也并不敢担保既然林公子这般言讲我打探一番就是。”又迟疑了一下方道:“林公子这事情听你这样郑重的一问我竟恍惚觉得与当年徐公起事一样。” 林剑澜一怔暗道:“韦素心不正是等了十几年才等到这次良机么若说他要重演当年的事情倒也不假。可听唐子慕的战报那里的百姓实在太过无辜现在只要找出他到底为了哪位宗室效力让唐子慕前去游说或许可免除一场战乱。”想到此一笑道:“唐兄想的太多了当年若有唐兄这般人物何须外人抱不平?” 却听外面一阵轻微的说话声听仆从轻声道:“6姑娘请止步王爷与林公子在内密谈。” 唐子慕急忙道:“不妨试谈完了请6姑娘进来。” 门口人影一闪6蔓走了进来见二人脸色虽故意放松气氛却是改变不了的沉重唐子慕道:“不知林公子接下来要去何处我是要回长安一来处理江南军情二来丐帮中有些事情也要安置一下若是两位不嫌弃与在下同行如何?一路上还想再与林公子深谈。” 林公子听他提起丐帮暗道:“说起丐帮恐怕杭州分舵的精锐便是他调走的只是不知调往了何处。他虽说不会做对不起丐帮兄弟之事然而山雨欲来风满楼现在的满口应承及不上片刻的风云突变。罢了罢了以他身份肯做这个应承便已给足了面子何必再多求。” 唐子慕见他沉吟不语便望向6蔓却见6蔓仍是同昨晚一样看着林剑澜心中不禁一阵悒郁听林剑澜道:“我还要去洛阳找一个人询问些事情我托唐兄打探之事最好能快些告诉我然后我便要启程去往江南再探一次太湖义军。” 唐子慕动容道:“其实这些事情本与林公子并无太大关系在下也知道御寇司近年所为使得江湖中人对祖母愤恨不已但凡为朝廷做事都会颇为江湖中人不耻林公子肯不顾江湖名声反而相助在下我……实在是感激不尽。” 林剑澜淡然一笑道:“我哪里有什么江湖名声我义父把我带了出来若是没有他绿林中人哪个又认识我。” 6蔓瞧了一眼林剑澜低声道:“那我们也在此与王爷告辞了听闻我母亲在白马寺找到了我爹正在洛阳附近我们便与林公子同行了。” 唐子慕黯然道:“蔓姑娘不必和我这样客气既然如此在下谨祝你们几位一路顺风了车马俱已备好我也吩咐过了。” 五人出了三原府衙见果然有一辆气派的马车停在门口内里甚是宽敞知道再做谦让也是矫情他一个堂堂的临淄王这辆马车本算不了什么便先后登了车听那驾车的仆役起手一个响鞭马蹄声响车轮辘辘的向前滚动而去。唐子慕方叹了口气道:“立刻让人快马回府备几份送给其他几王的厚礼预备马车准备回长安!”那侍从应了一声刚要离去却听唐子慕又迟疑道:“王妃久行怕太过劳累身体有什么不适再让人去请御医给王妃瞧一瞧跟他说该开的药有什么难以入手的品种尽管和我说我去向宫里头要。” 车内五人除却年小侠年幼其他四人的心情却俱都随着马车颠簸而起伏不平白宗平更是面色阴沉他连日陪着6蔓东奔西跑昨夜睡得甚早起夜之时却见林剑澜从6蔓房中出来心中顿时妒火中烧此刻这让他恨不得撕成一片片的人却一脸无事的坐在对面或看着窗外或低声与年小侠交谈6蔓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他的脸上待到林剑澜回头却又急忙将眼光调开。看这打小师兄弟谁都不放在眼中的师妹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态度不同别人做什么事情也是先想到要自己陪着此刻竟对一个外人动了情不由白宗平心中酸楚愤恨之至。 林剑澜却丝毫不曾在意他心中只盼快些到了洛阳对他来说时间过的实在太慢然而对6蔓来说却是太快随着光线渐渐从车帘中漂移偏斜转眼间再望向外面已能看到洛阳城的城墙依稀模糊的城墙高耸在平原之上。 下得车来年小侠肚子已不争气的出一串响声林剑澜不由一笑抬眼却见6蔓满眼哀愁再也笑不出来走上前去道:“蔓姐姐曾听你说过伯母当年如何的风化绝代令尊也应该是一个极有意思的人可惜我还有事不能陪你前去拜见若这边事情已了定会快马赶往白马寺好歹要见一见干爹干娘。” 6蔓不由笑道:“哪个认你做干儿子?既然如此你入住在何处我们从白马寺出来再来找你便是。” 林剑澜笑道:“我没有什么固定的地方一般都是入门长街的第一家客栈只是哪敢劳动两位前辈来看我这样也太显得我无礼了。” 6蔓见马望和白宗平已经隐隐露出焦急之色不能再多说只得道:“到时候再说吧告辞了。” 林剑澜又向马望和白宗平一揖方拉着年小侠飞身入城见他轻身步法倒有有了点根基不由微笑点头颇有赞许之意年小侠本就想展露展露在白云山上所学格外的卖力只是年纪太小到了城门口小脸已经累得通红。林剑澜不禁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他抱起想到6蔓方才之言便走到看到的第一家客栈住了进去虽然店面不大倒也干净整洁和年小侠要了两碗鸡丝凉面一碟牛肉先填饱了肚子方又照顾他洗漱睡好忙碌完竟已过了两个时辰。 看年小侠出均匀沉稳的呼吸声林剑澜才推开房门漫步走了出去这客栈规模不大也没起几层的楼房只是里面三面客房包围着一个小天井窗下花草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大多是常见的大葱花扫帚梅之流也没有什么香气。他执意要重回洛阳本有两个打算一是去找韦素心核实心中所想二便是去见林龙青然而一时之间却什么都没做到心中这许多的疑问却不知怎样出口向韦素心询问即便心中一万个不想成大夫恐怕有九成九就是韦素心的手下难道自己就是为了要验证这希冀的一点点不可能?本该一回来就去找林龙青然而恰恰又是因为这个实在无法与林龙青开口只得先住下再做打算。 正为难间却觉这小小的天井之内似乎有一阵风声一回头已是一阵锐利掌风袭来急忙向后一翻脚蹬在身后房屋墙壁之上借力前跃回头再看不由心中怒火中烧道:“好久未见了昔日匡义帮人人尊崇的元老如今怎么做起了偷偷摸摸的行当!” 那偷袭之人正是成大夫林剑澜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出面偷袭自己见他对这番讽刺之言也不恼怒缓缓从腰间掏出两柄长钩来却见林剑澜双掌缓缓做了个起势正是乾元掌的模样面上已经不见了怒容平静如水心中暗惊他回复情绪如此之快嘴上却道:“仍是林龙青那厮的看家招式么?你倒没什么进境还拿这一套哄老夫!”说罢挥舞着双钩揉身而上林剑澜凝神不动却见他快要近身之时双钩合在左手反手向自己左手钩来右掌箕张挟着一阵阴冷掌风迎头而下看似普通却如同将人锁死一般林剑澜心中怒道:“究竟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竟这般歹毒。”左袖一抖平日一直带着的那两截短剑透袖而出落在他手里“镗”的一声已代替了他的左腕被钩子钩住右手则抬手直向对方肉掌对去。 一阵撞击声后二人均是连连后退几步成大夫只觉得执钩的左手经方才与那看不清楚形状的铁器碰撞之后已经被震的酸麻右掌也是极为难受心肺间一阵震荡听林剑澜道:“究竟是不是哄你这下可清楚了么?” 成大夫阴恻恻笑道:“敢与我对掌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么?”心中却再也不敢小觑变了钩法却是大开大合看来竟是与刀法融为一路偏偏钩头却要让人多分心顾忌。 林剑澜也将两截断剑分执两手虽然对着对方长钩百般的不便然而匆忙之下没有随身可用的兵刃竟仍是要借助这“不争气”的长剑也属无奈。成大夫阴冷内力不断从兵刃之上透过来不多时林剑澜心中却暗自叹道:“成大夫也枉费这许多年恐怕秦天雄是假愚笨他却是假聪明了始终运招这般死板小心。”想到此欺身而上一寸短一寸险他不是不知然而若是总维持着几尺长也无法快制敌。 成大夫见眼前之人身形飞扬跳脱所用身法似乎是东流云步却又有所不同四周墙壁山石在他脚下如履平地又可从中借力似乎是极自然的事情而今忽的欺身而上手中两物才看清楚原来是两截短剑却也不想他攻来只是自己将两截短剑放在钩环中似乎沾在了钩子上一阵阵滞重的感觉从双手传至双臂却怎样都甩不开来。 钩法本应远放收回方有威力此刻竟被这两把破剑弄的束手束脚不是钩子钩住了剑反而是被这剑钩住了钩子。更让成大夫气闷的是林剑澜整个人也如同沾在了眼前一般步法身法无不与自己相同只恨再无第三只手当胸给他一掌。 二人如此这般缠斗了数十招成大夫双臂愈沉重想想应也快到了时间右手钩子忽的撒手一掌迅雷不及掩耳的击去二人距离这般近成大夫只料林剑澜躲也躲不开这全力的一击却觉手感有恙随即两声金铁之声低头看去见林剑澜竟也用掌再次相对那断剑和钩子则坠落地上。 正愕然间一阵掌力汹涌而来林剑澜那张年轻脸孔慢慢逼近轻轻道:“成大夫如此健忘我这身内力拜你所赐冷热全收比你更阴冷的功夫我都见过岂会被你刚才那股子透掌而侵的阴寒掌力伤到心脉?” 第三十九回 更深重访梨花院 成大夫在匡义帮时因地位特殊极少亲自对敌然而数十载却从未间断过修行若有对敌但凡掌力有了接触他这股阴寒掌力便可乘隙而入不过十数招对方往往招式便渐渐冻滞先是觉得经脉内有如一小脉寒流游走慢慢寒意便会遍布全身。麒麟小说 此刻他见自己的掌力一丝一毫也没有见效林剑澜反而又与自己硬对了第二掌掌心一股温润厚重的内力汹涌而至竟让他胸中气血翻腾以致有些难受了。成大夫心中又是惊怕又是懊悔惊怕的是不过几载林剑澜理顺了经脉功力竟这般突飞猛进招式更是说不出的诡异似乎想当然而极为随意却将自己招式束缚的无可挥。懊悔的是当日自己一时间打错了算盘阴差阳错的把他理顺心脉的最后一步完成更是因太过小心又错过了再难得遇的良机。 成大夫正欲撤身而退却见林剑澜眼中重又现出怒色猛喝一声那掌轻轻撤回重又重击了过去别无他法只得再与他对上一掌他并不知道林剑澜将对韦素心的猜疑、愤怒、失望等情绪都灌注在了他的身上自是对他极为仇恨无奈成大夫心中早已怯意这一碰更觉林剑澜掌力雄厚再也止不住胸臆间的难受不禁要向后退去手中钩子却被林剑澜那柄断剑牢牢锁住再回过神林剑澜已经重又撤掌再。 成大夫心中叫苦不迭道:“若不弃钩无异于被他拽着打非被活活打死不可。”想到这里却已来不及掌风袭来又是一阵猛击见眼前这少年眼中怒火熊熊咬牙切齿道:“韦素心为何要你来下此毒手?” 成大夫刚说了句“韦花王他”便暗叫不好情急之下竟说出这四个字来岂不是不要命了么?即便此处不死韦素心也饶不了他抬眼见林剑澜迟疑了一下却仍是一掌拍下直直让他心惊肉跳情急之下高声大喊道:“住手好歹我也算救过你一命!” 这话却是凑了效林剑澜一愣成大夫方趁他这一愣的功夫将钩子抽出跃出几尺之外一边抚着胸膛不住喘气一边暗自观察林剑澜脸色心中却已窃喜不已暗道:“原来他倒还念得旧情。” 林剑澜怔怔低下头来看着手掌当日林龙青曾问自己道:“若是你与成大夫相逢对战你可能下得了狠心杀了他么?”自己片刻迟疑早被青叔看穿太重先前恩义总难下手青叔早料到我会这样两难所以什么都不要我去做。 成大夫倒不知道他为何自己急中生智一句话让这少年忽的呆傻了起来竟不顾对敌只看着自己手掌愣又怕他有诈不敢贸然再攻却听林剑澜屋内门板“吱呀”一声轻响有人道:“得手了!”心中不由一喜林剑澜却是一惊回头看去见年小侠正在两人手中挣扎他也算是久经江湖中事虽然被擒并不哭叫一声。没有广告的那两人多年不见却并不陌生正是老对头丁雷丁水不知何时竟又被成大夫收买了去。 丁雷形象却有些古怪好端端的胡须焦了一般林剑澜心知恐怕是中了小侠的捉弄却已经顾不得嘲笑回头凛声道:“成大夫没想到你如此卑鄙!偌大年纪竟借一个幼童来威胁人!” 成大夫此刻有人在手中况且据了解林剑澜对这孩子是格外关爱更加有恃无恐“呵呵”笑道:“这是谋略何谈卑鄙二字?小公子若是着紧这孩子的性命最好还是听老夫的安排。” 林剑澜暗道:“他方才对我下手并不留情能有什么好安排?”果然听成大夫道:“小公子将手中那破铜烂铁丢下自点几处穴道老夫便放了这孩子你也知道老夫的出身莫要耍什么花招。”这无异于让林剑澜自寻死路然而若他已经不具备什么威胁性时又怎能担保他们便会放了年小侠。 看年小侠本在那二人手中挣扎此刻听了成大夫的话反而停了下来大声道:“林公子别听他的!你若不听他的我们还有救若真的照他所说行事我们二人今晚铁定死在这里了!” 林剑澜本已要把手中断剑扔下却又重新握紧丁水拿着雕头杖轻轻抬起年小侠的下颚道:“小鬼头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挑断你的手筋多说两句我就戳瞎你的眼睛你不是刚才装瞎子挺像的么?今天就让你变成真的。” 他语气虽极为温柔年小侠却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再也不敢吭声只盯着林剑澜看林剑澜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一物道:“成大夫你是奉命来取我性命呢?还是只是你一人私愿?若我猜得不错你主仆二人想的就是我手中这样物件。想必你也未曾看见过我今日明明白白告诉你这是半块玉佩不是什么特别坚硬之物以我今日功力双手这么一搓恐怕你们痴心妄想了多年的东西就会化为齑粉。你是否要看看是他二人手快还是我的手快呢?” 这番话果然捏住了成大夫的命门他无法想象若是韦素心渴求多年的这块玉佩在自己面前化成粉末将会如何处置自己一身冷汗沿着后脊梁骨流了下来心中却愤恨之至本是自己十拿九稳的胜局转眼间两方重又扯平。 这客栈并不是私密之地几人在此僵持成大夫心中焦急万分却听林剑澜叹了一口气道:“成大夫你方才曾道你曾救我一命的确若不是你我恐怕早就死了所以我立刻就停了手我从北地初来江南在匡义帮中你曾是我最为亲近的人应了解我的脾性。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成大夫实在是高兴林剑澜能先出声脸上却不表露听他道:“你们放了小侠我和你们同去见韦花王。我与韦花王的渊源或许你还不知道我只觉得他遣你来盗物是真却未必狠心授意你来杀我。” 成大夫心事被他猜着仍强自道:“我怎么知道你信不信得过。” 林剑澜道:“那我们便一直在此僵持吧只是到时候必定会惊动外人想必这也不是韦花王的本意。我在花王府时曾听闻他对手下人极为严苛若是任务失败所受到的惩罚更是他们提都不愿提起的再不然我和这孩子拼得一死将这东西弄碎?” 成大夫见他双掌合并一起做势运力大骇道:“且慢!” 林剑澜嘴角微微扬起道:“成大夫是个聪明人你任务已然失败过两次这次若再不能得手还不知会怎样呢!要不要我替你在韦花王面前说几句好话?” 丁雷丁水在御寇司干的颇为不顺意又被人瞧不起那次更是被6蔓和林剑澜捉弄满以为拿了金冠褶纹蚌回去立了一大功结果居然是个假的自然被头目责备了一番就是平日与他们平起平坐的人也没少嘲笑他们兄弟。 偶然结识了成大夫又被他拉拢了过去没想到此人平日也是自傲的很对二人差使来差使去却没有什么好脸色早就不满此刻听林剑澜说他替韦花王办事竟然失败了两次心中都暗自不屑丁雷已经表现在了脸上丁水却多了个心眼不屑之余却暗道:“成大夫失败两次韦花王却仍是对他极为和蔼也未曾责备可见他地位与其他韦花王派遣出去的手下确实是不同。” 成大夫思索良久其中利害他岂会不知林剑澜若是拼着一死将这玉佩研碎自己在韦花王面前再难交待恐怕要做林剑澜垫背的此刻只能信他一回咬了咬牙示意身后二人道:“放了这孩子!” 丁雷被年小侠捉弄半边胡须被燎着也不知为何到手的筹码要平白放了而凭空听信别人的话自然十分不满正要反驳却被丁水一把拉住摇了摇头只得愤愤松了手。 年小侠一被放开立刻向林剑澜奔去一把抱住林剑澜的腿却觉他有些摇晃正要询问见林剑澜低头道:“小侠你进屋去把门窗俱都关好锁好。” 年小侠抬眼看去见他语声虽柔脸色却极为郑重急忙向回跑到屋内瞬间已经将门窗关的严严实实却仍是爬上了桌子透着窗板的缝儿向外看。 林剑澜将玉佩收在怀中道:“我一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敌过你们三位成大夫不必担心我言而无信可否许我与这孩子交待几句?” 成大夫见那孩子又到了屋中门窗关严林剑澜一人立在庭内手仍紧紧捂着胸口内的玉佩只得道:“有话快说!” 林剑澜方慢慢走到窗下道:“小侠屋内我的盘缠都在我们走后立刻央求店主给你雇车连夜去往长安找唐长老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你到了那里若是能将就就呆在他住的地方若是不愿意就再让他派人送你去杭州匡义帮总堂我日后去接你。” 年小侠透过窗子点了点头道:“你要小心。” 林剑澜笑道:“无妨我有护身宝物有它在此谁也不敢动我。” 年小侠见他将手中那柄残剑放在窗台上被那三个老头儿包围着慢慢离开在屋内抽泣了一会儿方开门出去将落在地上和放在窗台上的断剑收好重新跑进屋去将林剑澜的包袱背在身上那包袱成*人背正合适到他身上则一直郎当到膝盖也顾不得重新打包急忙跑向大堂真所谓有钱好办事不到半个时辰一辆马车已经在夜色中出了城门疾驰而去。 这城门前长街上的第一家客栈甚是偏远距离花王府少不得要奔行一阵子成大夫见林剑澜走的慢慢悠悠心中不禁有气忽的想起一事向身后丁雷丁水刚使了个颜色却听林剑澜悠悠道:“若是你们三个少了一个人我就将玉佩捏碎。” 成大夫被他气的不轻只是玉佩不在自己手上林剑澜又始终抚着心口当真是无计可想只得三个人一起陪着一个人慢慢行走过了将近两个时辰才走到林剑澜停下了脚步抬头仰望着极为气派的牌楼里面亭台树影森森而立第二次夜里来此心境却已全然不同。看成大夫的模样似乎并不知道自己与韦素心的渊源他也并不知道自己刚见过面的娘亲也在这深入江海的花王府内无论如何不能不来亲自问韦素心问出自己所有的困惑。 进了那大门又走了一段内院的门已经显现在眼前成大夫方道:“你们两个下去吧我带着他去见韦花王。” 丁雷二人自来花王府甚少能有个机会去内院这次的任务看起来甚是重大没想到又被成大夫拦阻自然一肚子不高兴丁水暗道:“此去不知道是福是祸不如抽身让这成大夫独自前去也好。”说罢拉着丁雷退下。 林剑澜笑道:“我既然来了这里就不会逃走成大夫抵在在下后背上的双钩可否撤掉了?你就不累么?” 成大夫气恼道:“罗嗦什么还不快进去么?” 林剑澜抬脚而进那守门的也并不多话听成大夫问道:“韦花王在何处?”忙答道:“在梨花别院。” 林剑澜却是心中一沉脚步已向那边走去成大夫急忙赶了几步暗骂道:“方才在路上走的像蜗牛爬此刻倒突然快了起来!”仍是将钩子抵在他后背二人这般一串前行到了门前却见秦、罗二人他二人曾与林剑澜叙话先前还是贵客此刻却是被韦花王极器重的心腹挟持而来虽有疑惑却不便多言默默将院门轻轻打开放他们进去。 第四十回 暗夜无常归完壁 这院子几经林剑澜探访又与老家一样自是极熟见娘亲那边已经是漆黑一片右边那屋子则隐隐透着柔和的灯光成大夫正闷声走在他后面却听他忽的停住了脚步四处张望着轻声道:“成大夫这院子你第一次来我家时没觉得似曾相识么?” 林剑澜问出这话来心中却是十分酸楚的这院子是母亲一到了花王府第二年便已修建成大夫如此为韦素心死心塌地的办事恐怕也早就被他收买既是心腹若干年来进出这院落恐怕得有百余次还多。几年前与林红枫同去东北在自己家的院中看到林龙青对一座一摸一样出现在辽东的小院心中不可能毫无讶异。即便第一次有事烦心未有察觉难道第二次将外婆接走也毫无疑问么?而今外婆不知去向成大夫更是对自己频频下手想到以往种种都原是出自韦素心的授意他却仍能与自己那样如慈祥长辈一般谆谆而谈不禁一阵心凉。 问出来却原本也没指望成大夫回答这院内漆黑寂静韦素心耳力过人他自然不能随意回答或透露什么况且任务屡次失败还哪敢多嘴林剑澜只一笑推门而进听里面熟悉的语调柔声道:“轻着些莫要吵醒了你娘。” 提起旁边屋内沉睡的人林剑澜的一腔愤怒和原本冰冷如铁石的心才稍微柔软了下来轻轻掀开帘子那不知什么材料打造的门并未关上一推便开了虽厚重却无声无息烛光下韦素心正揉着太阳穴抬眼看过来是两道温润的目光道:“怎么是你?本不想让你知道成大夫在我手下你既然遇到了他也瞒不住了。” 林剑澜对他这副假惺惺的模样恨到了极点道:“你既然派他杀我自然不必再隐瞒。” 韦素心面色大变又恐说话声音过大惊醒对面屋内的人仍是轻声道:“你我之间怕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派他杀你作甚?” 林剑澜嘲笑道:“到如今前辈干脆利落的认了我还视你是个敢作敢当的豪杰不是你让他取这件东西么?若是有什么阻拦自然是杀了我也要拿到手!”说罢将怀中的玉佩放在手中径直伸到韦素心面前。 韦素心一看错愕不已连连乍舌道:“没想到……没想到这东西竟然在你的手中!” 林剑澜见他反而面露困惑似乎对成大夫抢夺玉佩之事丝毫不知一般气道:“韦前辈事到如今你总不会说成大夫并不是你所差遣吧?他自己却已经都承认是你的手下了。再说我在这花王府中插翅难飞你又何苦对我一个束手就缚自己送上门的人说谎?”话音刚落韦素心苦笑着摇摇头步出门去低声交待了几句回身道:“林公子我若知道这物件在你手中何必派成大夫前去?”又上上下下端详良久道:“你与成大夫硬对了几掌竟能撑到现在不想你的内功进境若斯!” 林剑澜早知道或可诈过成大夫却瞒不住韦素心这一路他都在强自忍耐只怕露了破绽给成大夫看出对自己下手方才更是一股急怒攻心这时候已到了极限只惨白着脸摇摇头咬牙不语此刻被韦素心说破再也忍不住终于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韦素心急忙走到林剑澜身后一掌抵在他身后助他平复林剑澜见他这般关切自己方觉刚才的问太过唐突暗道:“啊是啊他或许并不知道这东西落在什么人手中因此才派了成大夫他若直接跟我讨要我还真的不知道怎样拒绝于他。只是若是别人就可随意抢夺么?江湖中人的行事倒也是向来如此我却怎样也不能赞同。”又想到来了此处往日那么多疑惑和恩怨不问竟只追究这些旁支末节大大的不该然而事突然来不及等得到唐子慕的反馈此刻真是不知该将一切挑明直接质问还是隐忍不。 韦素心见他慢慢平复道:“你的这身功力原不是成大夫的对手只是他又犯了老毛病。越是年长越是不敢与人拼命心若怯了十成功力也只能打出一半成效你也算是有急智若是不与他硬碰恐怕你和那位白云山的小弟子今晚难逃一劫。” 正说话间早有人悄声进门递了一碗不知什么汤药过来想是刚才韦素心交待别人熬制林剑澜接在手中缓缓饮下韦素心见他皱眉沉思知道方才的事情已经说通了过去站起身来道:“既然出了今晚这档子事成大夫的身份已经暴露很多事情我知道你心中有疑问对我更有诸多不满今日你但问无妨我一定一一回答。” 林剑澜哑声道:“即便没有今晚之事我也大概猜得出来了。你十数年来六次邀约白云观主的花王帖都被端木道长一一留存你处心积虑想让他离开白云观他却还兴致勃勃只等不必再受着这玉佩时下山见你这位奇人一面他哪里想得到你这位‘奇人’就是派了成大夫趁他与青叔给我疗伤内力全无之时陡露杀机的主使?韦前辈早先成大夫曾与林红枫母女去东北搜寻我义父下落我不信他见过我家小院同此处一模一样时未曾报知过你若是仍对我父亲当年之事有所记恨韦花王拿了晚辈这颗头颅去便是何必百般施计又行小人之道?” 韦素心浑身一振道:“我若真的还记恨当年之事便不会跟你提那许多往事直接杀了你又有何难?有一句老话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成大夫与其说是我的手下不如说是我重礼求之而来。他虽问过我你老家那院落之事却被我搪塞了过去后来他说我苦寻多年的物件有机会拿取却并未告诉过我那白云观中有一个是你。” 说到此处韦素心声音渐渐高了起来却又自己压低了过去眼角已是一片晶莹:“你父亲的事情又岂能怪在刚降临世上的你身上?我知道有你又见了你少年有为别提多么欣喜哪里会有暗藏杀机之心?” 林剑澜见他说的伤感以致潸然泪下道:“韦前辈你说的有道理也罢没道理也罢我都不想与你争辩只是你为何又差遣了成大夫将我外婆拐走?你将我外婆还来让我祖孙三人回老家去晚辈感激不尽。” 韦素心又极惊愕道:“你外婆?怎么……”想到此快步走出屋去低语了几声片刻又进了来身后却跟着成大夫林剑澜见到他自是愤恨不已道:“你将我外婆安置在什么地方了?” 成大夫一愣道:“你外婆?当初林红枫劫去了你又不曾劫走你外婆我怎么会知道!” 林剑澜急的眼泪都要流了出来颤声道:“我和青叔出了帮不是你说接我外婆照顾么?” 成大夫“嘁”了一声道:“那时我已决意不在匡义帮久留不过说句话应付你一下子没想到你却当了真谁会替你照顾那老太婆?” 林剑澜方知他说的应不是假话一时间呆在原地暗道:“那外婆去了哪里?”心中种种不吉利的想法纷涌而至看韦素心摆了摆手成大夫方又步出门去。 韦素心道:“林公子我初时见到你娘跟着罗、秦二位少年侠士一路坎坷到了长安一带时那时徐公失事不久我本该极痛恨林霄羽和与林霄羽有关的一切可是见了她神智已经昏迷口中只会叫你父亲的名字时再也无法恨她。因我一人以致你们好好的一家子分崩离析我除了尽全力照顾她再无别的念头又怎么可能对你外婆动什么不好的心思?或许你被劫江南她自己按耐不住去寻你了?” 林剑澜见自己满腔的怨愤与质问竟都是对韦素心的误会若是陌生的没有什么交往的人以他的行事风格为了目的达到杀上几个又有什么奇怪?谢仲举就是死在他的谋划之下他有他自己的“大事”要做人命根本不放在他的心上更别说挑起当年匡义帮的大乱。 韦素心似乎猜着了他的心思一般微笑道:“当年的匡义帮势大招忌仿佛三方下棋一般有两方都想将第三方吃掉化为己用最后便演变成了那场大乱林公子那时还是个普通的辽东少年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你也不必对你义父心怀内疚你若遇到林龙青只说成大夫背后之人是我即可他若是条汉子可直接找我报仇定不会迁怒与你。” 林剑澜怔怔道:“因那场大乱匡义帮根基到今日都不曾稳固殷殷的爹爹死了几个堂主也因此事……到底是为着什么?” 韦素心道:“你可冤枉了我曹书剑的死并不是成大夫所为那些堂主死伤的缘由恐怕也是由曹书剑而来当初我这边势小只能看林龙青与曹书剑内讧从中牟利罢了。” 林剑澜点点头道:“是了难怪你又要救青叔青叔死了匡义帮就要落在玉剑门的手里最好青叔永远在外面活着却回不来匡义帮永远是乱糟糟的成大夫便可独掌大权可惜你没料到曹夫人报仇心切这仇恨几年都未曾消除反而更为浓烈终于给她找到了青叔以后的事情却一步步脱离了你的掌控。” 韦素心叹道:“我最没料到的就是你报信之时你可记得我看了你好久么?后来向成大夫求证过方才知道你确实是林霄羽的儿子。” 林剑澜道:“韦前辈即便我愿意提青叔向你寻仇他也不会高兴这不是我该管的事情我会原原本本跟他说明白只是从此以后我也不能再帮你完成大业希望你辅佐的那个人是个值得韦前辈花费这许多心思的人。” 韦素心黯然坐下灯光忽明忽暗此刻他仿佛老了许多叹道:“少年人自然是好的拿得起放得下。我就不同背负着数万死难志士的遗愿不能说放就放。” 林剑澜听他说的苍凉心中也是极为难过他初见韦素心之时便对他极有好感听闻唐子慕说起当年之事一边对自己的父亲不耻另一边对“乱松”其人钦佩之至见了几重身份的韦花王虽然他行事老练狠辣颇有些不择手段然而对自己从来都是包容有加。想到此从怀中掏出那玉佩道:“韦前辈为何要苦苦寻找这块玉佩?” 韦素心复又站起身来走到旁边桌旁从一个小柜中拿出了一样东西站到林剑澜对面伸出手去林剑澜定睛一看惊道:“这……” 韦素心道:“这便是玉佩的另一半了。”说罢递到林剑澜手上林剑澜想不到他对自己这般放心便将玉佩并在一起对着烛光看去见那半边玉佩上似乎也刻着文字却并不是汉字弯弯曲曲形如蝌蚪两块合在一起当真是严丝合缝但也不过是一般的美玉内中也没有夹层上面的汉字诗歌则是情歌一实在看不出韦素心有什么必要一定要弄到手。 林剑澜心中疑惑又将那玉佩还给韦素心道:“这玉佩再普通不过韦前辈为何这般执着?” 韦素心道:“我这半块乃是我祖上流传到我父亲这代家道中落为了供我读书求学许多值钱的东西俱都典当一空唯有这半面玉佩据说是我母亲与父亲的定情之物舍不得卖。说也奇怪既然是定情之物理应我爹娘各执半块可那半块却不在我父母手中我父亲临终时要我将这玉佩凑整齐我做儿子的也只好应允因此自他去世以后我到处游访后来在徐公军中才打听到可能这样物件在白云观中便留了心。” 第四十一回 回身远望赴长安 韦素心叹了口气道:“如今你也看到了十几年前我有了些身份地位本想请端木道长下山商谈能否将这物件转让给我黄金万两我都是愿意的不想端木道长无论如何也不肯下山后来成大夫为了向我邀功却生出了那么多波澜当真是始料未及。麒麟小说” 林剑澜暗道:“按照韦前辈父亲的遗愿全力寻找也并无不妥只是他行事总要这般手段绝决。”却听韦素心道:“林公子那半块可能给我看看么?” 林剑澜想到刚才他将另外半片主动放在自己手中并无不信任之意若是自己推脱反而不好况且本来自己就是被成大夫挟持过来交这块玉佩的只得双手奉上道:“若是前辈想要拿去就是。” 韦素心听他这般慷慨脸上却并未见什么表情只眯着眼对烛光看这玉佩上的字喃喃道:“绿草萋萋水漫汀洲;十载相伴八月别离;杨花飞舞胡不语;长守黄泉心如石。”念罢抬起头来道:“这倒是很别致的情诗只是不很对仗。林公子我既看到了这玉佩便已心满意足这东西我不能收下因成大夫我对端木道长还颇有内疚之感岂能留下他赠与你的信物?” 这回反而轮到林剑澜心中吃惊了为了这小小的半块玉佩韦素心使了这么多手段费尽心思即便会累及别人性命也在所不惜此时却这般轻言放弃实在让人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是好也不知是否这样便可原谅他然而究其本性韦素心也并不在意别人是否认同自己更遑论“原谅”二字。 韦素心见他神情错愕淡然一笑道:“只是林公子还要将这玉佩借我一用将上面这诗拓下来做个纪念。” 林剑澜忙将玉佩又递了过去苦笑道:“韦前辈做事晚辈真是摸不清头绪。” 韦素心将玉佩放在印泥之上反复试了几次方拾起一张纸片看起来是最为清晰的一张长嘘了一口气将玉佩又归还了过来道:“这样便好人这一生为了某些承诺总要作些荒唐事。” 林剑澜心中暗道:“为了你这所谓的‘荒唐事’着实起了不小的波澜。”又不能直说只得敷衍道:“完成父亲遗愿也并不是什么荒唐事。多谢韦前辈对我这般关照说起来这玉佩本该让前辈拿去因这是晚辈与成大夫谈的条件若是连人一起过来便放过与我同路的那个丐帮小弟子一命若是前辈日后反悔只需告诉晚辈一声一定重新送来。” 韦素心尴尬道:“有些事情我无暇多做交待望你不必介意。” 林剑澜方回身推开门向那对面屋内看去道:“韦前辈我能将我母亲接走么?” 韦素心道:“若你愿意随时都行只是你将她接往何处安置?你自己还有许多未完之事吧又如何能照顾她?你要知道你母亲现今并不能受许多的颠簸与刺激。” 他说的倒是实情林剑澜一来与林龙青和唐子慕都还有许多事情未完二来原本以为到了韦素心这儿可查知外婆的下落谁料想成大夫并不曾如他所言那样将外婆接走此时虽然韦素心并不阻拦然而却也真的无法安心照顾母亲。 韦素心又道:“况且你又拿什么赡养她?实话说她身上的衣料俱都是价值不菲你少年被劫至江南从此一直在江湖飘荡没有什么赚钱的本事以你的个性又哪会巧取豪夺?难不成你还要向你义父开口么?若让我看不如暂且让你娘仍住在我处我明日便也从这里收拾收拾搬了出去你和你娘就住在院中花王府平日开销甚大并不在乎你们二人。” 林剑澜平日倒并不是特别奢侈花费甚少然而也都是林龙青提供过后向林龙青说明匡义帮大变是与韦素心有关自己也再不好仍拿着林龙青的银子想到自己偌大年纪竟还没有一点谋生的手段林剑澜不禁暗自替自己害臊然而他又与唐子慕有过约定弄不好便要使韦素心的十余年努力毁于一旦更不能接受此时倒是格外为难想了许久方道:“既然如此就烦劳韦前辈替我照顾娘亲至于我会时常过来看望她等一切安顿下来我找到外婆会将她接走从此回老家度日只是韦前辈这些年照顾她的大恩晚辈恐怕一辈子都报答不了。” 韦素心知道他无意住在自己府中也不强留笑道:“希望如你所愿能早早找到你外婆若是找到了知会我一声我也应向她老人家赔罪才对。” 林剑澜知他仍是念念不忘当年将父亲游说出山却使得自己一家人天各一方始终心怀歉意点了点头道:“韦前辈晚辈不再多做停留了这就告辞了。” 韦素心点了点头送他出了院林剑澜踏着夜色离去心中却觉得十分歉疚凡是涉及到了他韦素心都是极为关照也并不责备他什么想必白云观成大夫陡下杀手的确未曾事先禀告过他否则他也不会同意成大夫那样行事。当日在太湖哨岗顶上韦素心对自己曾抱有厚望希望他能助一臂之力而今恐怕是要辜负了。幸好唐子慕也是李家的子弟若是成功也算是达成了他的愿望以后最好不要闹到自己最担心的局面。 林剑澜被成大夫挟持而来并未想到自己竟能这样容易的安然离开走在被月光映照的微白的街上陡地想起自己以免不测让年小侠一人去了唐子慕处此刻想来并不太妥当。而将这来龙去脉向林龙青说明白也是当务之急的要事已经来不及再多思量回到客栈草草写了一封书信施展轻功赶到林龙青的住所。 他此时已经确信以自己功力料应不会被除了林龙青之外的人现在树上停留片刻静静向里望了一会儿仍是觉得无法坦然面对若是林龙青知道了这一切立刻去找韦素心自己要帮哪边?还是置身事外做个缩头乌龟?想来想去只得将怀中事先准备好的书信运力平平推至那院内石桌上拈了一枚石子向旁边远远的一棵树掷去那石子弹在树干之上又折了方向连续这般接连撞击了几棵方落在院中那石桌上出轻微一声响动。 瞬时间有几人从院内角落中现身一人奔向那石桌另几人则奔向那石子敲击的最后一棵树显然并不能现什么。几人房内的灯也几乎同时燃起片刻就见林龙青等人披着衣服手执兵器出现在了门口早有人将石桌上的书信递了上去林龙青拆开了看了许久并不言语却听张连涛道:“既是知道了当年的罪魁祸是谁也应该知道这人极难对付小公子却隐身投信看来竟是不打算帮忙辜负了平日帮主的恩情。”语气是极为不满方铮道:“当年匡义帮势大仅凭花王府的力量哪能动得了我们?他也不过是趁着帮主与曹总管不和渔翁得利若说他是罪魁祸倒也抬举了他追究起来还是御寇司的人该死。只是我也不能明白为何小公子不能现身襄助反而搞得神神秘秘。” 他们并不知道林剑澜本就为当年父亲之事对韦素心心怀愧疚这些原由林龙青却听林剑澜源源本本的跟他讲过摇了摇手道:“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与韦素心、曹书剑的仇恨是澜儿来帮中之前的事情反倒是他被无辜牵扯进来要报仇也应由我们自己来我们自己在江湖中有头有脸怎能要一个后生小子相助?传出去没的辱没了匡义帮的脸面。” 那旁边搜寻的几人此刻方回到林龙青身边道:“投书的人不知在什么地方找不到。”林龙青道:“不必找了澜儿的轻功似乎又有进境以你们的功力自然找不到他也有难办的地方与其责备他不如我们自己好好筹划这信中来龙去脉写的还算清晰明日我要启程去趟玉剑门。” 方铮惊道:“帮主莫不是要去见曹夫人么?” 林龙青叹道:“希望借这封书信和岳堂主临死所悟能与她再解释一下匡义帮变成今日的局面和曹书剑韦素心二人脱不了干系若能澄清合力对付韦素心才是最好不过。都退下歇息去吧。” 众人纷纷散去林龙青在院中对着信看了几眼又向周围黑森森的树林巡视了一圈方进了屋林剑澜在那枝叶遮盖下看那屋中灯光熄灭心中十分难过暗道:“青叔这般体谅我的难处我却无以为报只得希望他回到江南能和曹夫人冰释前嫌误会尽消才好。” 了却了一桩事情林剑澜心中才放下了大石头一块已不像方才那样沉重拔足又向长安奔去只望能快些见到唐子慕有个结果若能说服韦素心辅佐的人与唐子慕一路免得江南大动干戈生灵涂炭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然而他自己也知道这种想法太过单纯自古以来几多宫闱中祸起萧墙都是因为兄弟之间争权夺势九五之尊谁不想当?恐怕最坏的情况反倒是弄的两败俱伤最后将这大好河山拱手让与了昏庸无能之至的梁王。 他不及买一匹好马连日奔波到了长安已是十分疲惫也来不及休息便去了丐帮总舵当年大祭年帮主之时这匡义帮的少公子位列上席也算出尽了风头因此总舵中大部分弟子仍对他有些印象招待的颇为殷勤然而丐帮贫苦本色本来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东西用来待客林剑澜略做打听才知道唐长老据说有些要事已经许久不在帮中露面而当日的齐长老而今的齐帮主和另外几位长老则是也十分忙碌只有刁北斗一人在此主事。 等候了片刻方见刁北斗匆匆而进见了林剑澜一抱拳道:“林公子久等了!” 林剑澜忙起身作揖道:“刁长老近来可好么?晚辈此次冒昧打扰了。” 刁北斗摇摇头道:“林公子不必客气匡义帮之事丐帮早已听说只是丐帮近来事情繁多不能出来主持公道实在有些对不住当日互助之约。” 林剑澜道:“现任的帮主是我义父的外甥女儿左右是他自家的事情丐帮不管也是明智之处。” 刁北斗道:“不知林公子这次来是……” 林剑澜急忙道:“晚辈是想见唐长老一面有要事相商。” 刁北斗并不知道林剑澜又和唐子慕后来的许多接触只依稀记得抓捕雷阚之时这位少年对唐子慕颇不客气好像并没有什么好感顿时警惕起来道:“不知林公子找唐长老何事他最近有些要事要处理并不在帮中林公子若有什么需要我代为转告的话我遇到他一定告知。” 林剑澜想了想顿时了然笑道:“不妨事既然如此我日后再来寻他。”又环顾了一下四周道:“总舵最近多了很多生面孔听刚才的弟子说齐帮主和其他几位长老都繁忙的很不知有什么事情需要在下帮忙尽管直说在下定会转告我义父虽然我们不在匡义帮中但江湖道义仍在。”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林剑澜才告辞离去拍了拍头暗道:“多事之秋恐怕唐子慕也要随时关注朝廷动向既然不在帮中恐怕是在自己的府中了。”想罢打听了一下结果却是让他哭笑不得却原来李隆基在长安并没有众所周知的私宅王府他与几位兄弟共用一处府第名曰“五王宅”却是在洛阳难怪问起他兄弟是否有担当得起兴李志向的人时说的那样笃定。无奈之下林剑澜却想起当日他让雷阚暂避一时的那处府第只能去碰碰运气再做定夺。 第四十二回 凝思百难论沙场 大白天的自然不能飞身上房狂奔林剑澜只得快步前行只觉这长安街道有点像洛阳那次捉雷阚一般丐帮弟子城门口、街道脚竟是无所不在心中暗自纳闷却见一个人影在人流中一晃看起来有些眼熟忙赶了几步见那人拄着一把长杖上面几个铃铛不住响动竟是在杭州未曾得见的朱鸿丞林剑澜暗道:“难怪杭州分舵只剩了一些低级弟子在主事原来朱鸿丞竟被调至长安。麒麟小说”想到此刚才他在丐帮总舵中看到的一些面目倨傲却陌生的人也有了解释恐怕也是从其他分舵上调的分舵主或堂主了而这些与唐子慕和他的计划必然有关但想想又觉荒唐难道他能凭着一个丐帮翻天覆地么? 究竟怎样还是要见到唐子慕才能揭晓林剑澜这一困惑思索分了心街上人潮涌动朱鸿丞早已不见了影踪只得重又向前走去。 到了那宅院近前只两个干净利落的门僮在门口闲坐见了有人靠近方站了起来目露警觉的看着林剑澜两双滴溜溜的眼珠看的林剑澜倒如同自己像作贼一般虽不舒服只能硬着头皮问道:“敢问二位小哥儿此处是唐公子的府第么?” 那两个门僮却是异口同声道:“我们府内没有什么唐公子。”行动都是一般无二仿佛商量好了一般俱都是将脑袋晃的波浪鼓一般。 林剑澜暗道:“或许唐子慕在此处用了真姓也未可知。”只得又耐着性子道:“那府上可有位李公子在吗?” 两个门僮对视了一眼又是摇头说无林剑澜顿时没了主意又不能强自闯入只得又从袖中拿出一些散碎银两递了过去道:“烦劳二位小哥儿帮忙通禀你主人家一声就说一位姓林的人找他。” 那二人又同时面露不屑之色并不收下林剑澜想了想便明白过来若是真的唐子慕的侍卫王府的下人都要比寻常人高上几等自然不会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想到此只得讪讪的将银子重新收好拱了拱手却不离开绕着这处宅院转悠想了想似乎也只有小人一回先潜进去看看究竟再说。 翻墙倒是他的老本领林剑澜走到一处僻静角落四下看了看没人翻身进了院入眼便是长廊凉亭长廊侧边正是雷阚殒命的那间屋子至今想起还未给他与年帮主报仇心中仍是隐隐作痛。却隐约听见折廊尽头有说笑声传来急忙躲在假山石后透着石洞窥去正是刚才那两个门僮有说有笑的进了来到了那屋子门口方停了声轻声叩门道:“珠儿姐姐她可醒了吗?我们有事情传禀。” 林剑澜心中一动他们所呼的名字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却一时间想不起来那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孩儿探出头来道:“原来是你们两个小鬼头什么‘她’啊‘她’的没有规矩!进来吧。” 那两个门僮进去先是说话声极低后来却慢慢大了起来还夹杂着笑声一人道:“哈哈他还想给我们钱来着呢!”另一人则道:“虽然他说的唐公子李公子我们这里都有可是总觉得他形迹可疑便没让他进来。” 林剑澜知道这二人说的是自己庆幸的是从话中可听出唐子慕却是暂时居住在此地即便现在见不到人也能等到他回来正要抽身离开却听里面道:“那人姓什么你们可问了吗?”声音柔弱沉静不是阿秀就是哪个? 一人抢着道:“他说他姓林!” 话音刚落里面就是“啪”的一声碎瓷声林剑澜在外面已是目瞪口呆这响声方又将他惊醒看着那屋子不用问也知道听到这个“林”字阿秀是何等的吃惊半晌万秀方静静道:“你家公子一会儿便回来这位林公子却是他最想见到的人若是错过了你们两个人就等着挨罚吧。” 又过了一阵门一开那二人方垂头丧气了出来一个对另一个抱怨道:“这要去哪里找?王爷就要回来了。”另一个则道:“都是你不好总是喜欢捉弄人。”两个人拌着嘴远去林剑澜才又出了院想了想仍是到了前门那二人见了他自然是欣喜万分主动迎了上来道:“林公子方才是我们不好怎么跟您开个玩笑您就一转身没了影儿?” 若在平时林剑澜少不得也要逗他们一会儿此时却没了兴致被他们拉进了门好茶好水招待上了又听一人道:“林公子稍等我家主人不在主母却在小的这就去通禀。” 林剑澜想到要和阿秀见面忙站了起来道:“这就不必了我知你家主人和主母的身份见面颇为不便我在这里等着就好二位小哥儿忙去吧。” 那两个门僮想了想倒也不错王妃哪有亲自出来见一个陌生客人的道理再说刚才听了这人姓氏就一副大为异样的神态莫不是和这位林公子有仇反而还是不见的好便点了点头走了下去。 孤寂的客厅中有些昏暗只林剑澜一人静谧中方能默默回想以往与阿秀相处的岁月是不能见是不敢见却仍是想见。 这便是咫尺天涯吧。 唐子慕进来时便是看到的这一幕林剑澜坐在一片黑暗之中一只胳膊支着脸另一只手端着茶放在膝上动也不动如同雕像一般只看着窗外连自己进来都未曾察觉只得又退了出去对着旁边招了招手片刻有人上来将灯笼点着林剑澜方眨了眨眼睛见唐子慕蒙着斗篷身上破衣烂衫的站在门口不禁笑道:“唐兄怎么这副打扮?” 唐子慕道:“人在丐帮身不由己嘛总不能总是一副一尘不染的样子。”林剑澜心知他借此与丐帮中人套近乎也不说破道:“我出了些意外因此让小侠先过来找你后来事情处理完了想到反正要同你商量就自己赶了来你可见到小侠了吗?” 唐子慕摇摇头道:“不曾见过你和他分别是什么时候从洛阳出?” 林剑澜想了想自己与年小侠出的时间原也不过差了几个时辰而已不禁一笑道:“是我失策了我日夜不分的赶来想必倒要比他快一些唐兄不妨日后嘱托一些人手替我打听一下小侠到底是丐帮的人他来了长安恐怕也会先去丐帮找你。” 唐子慕道:“这个自然。”便将自己从身上这堆破烂里挣脱了出来林剑澜一看不禁哑然失笑道:“唐兄也不嫌热。”原来唐子慕甚是注重洁净那烂衣服下面仍是规规矩矩穿着素白衫子道:“林公子既然自己来了最好不过我手边也实在找不到特别信得过的人送信。回长安之前我已派了得力的干将先行去各个王府中打探了一番自己回来后又一一拜访过据他们回报和我自己观察所得并没有林公子猜测之事。还有些偏僻之地的他们就更不必说了连有些牵扯都会让他们心惊胆战、惴惴不安。” 林剑澜沉吟道:“这就怪了……洛阳你的府邸唐兄可去过么?” 唐子慕道:“那四位兄弟平日与我同吃同住应该不会。” 林剑澜道:“事到如今不得不多做考虑能确保最好若是连你都打探不出来想必城府极深以后恐怕是唐兄的劲敌。” 唐子慕顿了一下道:“若真是弟兄中有这等人我只会高兴虽然手段我不赞同然而毕竟李家后代中还有几个有血性的人。对了林公子请跟我来。” 林剑澜跟着他走了一会儿却是一处书房看书房中摆设不禁小吃了一惊旁边书册满地都是凌乱之至正中则是一个沙盘凝神望去上面密密麻麻不同颜色的小旗插在其上虽然粗糙却也能看出南方一处湖泊附近几座城郭俱被蓝色旗子插满另有红色旗子零星分布在蓝旗周围而周边稍远的地方有些黄色旗子虽然数量不多却呈包围之势黄旗最密集的地方则是长安洛阳一带。 林剑澜怔道:“这……” 唐子慕略微一笑道:“这便是现今的太湖情势。蓝色旗子便是袁行健所领的叛军数量庞大然而战力有限但是却有个官兵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优点。” 林剑澜道:“官兵死伤便要从别的地方征调路途甚远而他们却是打到哪儿都可就地招人补充军力。”见唐子慕点了点头林剑澜又道:“还有一点便是袁行健我想唐兄应对此人并不陌生文韬武略更兼武功群有他统领即便民兵的战力只有八成他却能挥出十成来。” 唐子慕道:“还不止这些你可注意到这些零星红旗了么?” 林剑澜道:“若我所料不错黄旗代表官兵这红旗恐怕就是江湖力量。” 唐子慕道:“先祖开国也没少从绿林之中借力很多开国功臣原就是江湖中人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一旦建国这原本帮助了自己的力量却又为自己所忌惮你们都说我祖母建立御寇司不好其实是冤枉了她御寇司早在开朝之初便有了只是那时行事低调并不在江湖中出名罢了。到了我祖母临朝自不要说外面就是京畿周边都有很多心有不满之人御寇司这时才派上了用场慢慢又广招高手才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林剑澜听他说起原来御寇司是唐朝的开国皇帝所创心中大不以为然看唐子慕倒也能实话实说似乎也颇不赞同顿时对他好感又多了几分又听唐子慕道:“现如今这局势红旗虽少却是战力最强也最为可怕据我所知除了匡义帮、少林寺、蜀山倒有大多数掺合了进来江湖中人良莠不齐我只怕他们其中未必有多少人是真正存着为民请命的心思。” 林剑澜道:“幸而唐兄在丐帮若是丐帮也加了进来那才叫糟糕。” 唐子慕笑而不语又将长安洛阳一带的黄旗尽数拔出都插在江南一带方抬头道:“过不了几日恐怕就会变成这样。” 林剑澜道:“朝廷到底还是决意派兵了么?只是居然在帝都附近能聚集这许多兵团倒是我未曾想到。” 唐子慕道:“说来也巧只是因为与突厥和亲大军只得暂时撤离边境这许多将士无论安置在哪一道恐怕都不合适。再说突厥人野蛮狡诈常常言而无信若是他们突然反悔我们没有应变恐怕又会措手不及因此大军尚不能分遣各道。” 林剑澜道:“如果可能当真不希望这三股力量汇战江南。只是事已至此我总觉得凭我二人之力已经无力挽回了。” 唐子慕叹道:“但尽人事吧。说起来还有个更巧的事情带兵之人便是当年徐敬业起事之时李孝逸将军的副将只可惜……” 林剑澜知道他心中同情可惜李孝逸后来因这场大功劳被武姓猜忌诽谤几经谪贬流放最后老死异乡。然而飞鸟尽良弓藏他日后也未必便不是如此只点了点头暗道:“义军势如破竹虽有伤损却不减锐气朝廷此刻派兵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说服朝廷不出兵显然万万不能那红旗力量的掌控之人恐怕便是韦前辈我又怎好去劝说他?”想来想去竟只能再去见袁行健只是当日已经不欢而散能说服成功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 唐子慕见他沉吟不语道:“也罢我与林公子再去趟洛阳如何?是与不是好歹最后再确定一次然后便要视情况而定或许祖母会派我随军督战或许在后方负责筹集粮草林公子已经尽力无论结果如何我只有感激的心思。” 第四十三回 寻幽探密五王宅 林剑澜勉强笑笑道:“朝廷出兵大概在何时?” 唐子慕道:“先行军早已出大军则要等到后日是个宜出兵的吉日。没有广告的” 林剑澜暗道:“军旅行军必然度不慢算来算去也没有几天。”只得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即刻出吧。” 唐子慕想不到他这样急切他本还想好好洗个澡将身上与丐帮各位长老堂主相处时沾染的难闻味道洗掉看来也只得做罢道:“既然如此我吩咐他们备车再准备些路上的用品林公子稍等我要交待一下。”说罢歉然一笑匆匆离开书房。 林剑澜忽然明白过来唐子慕想必要和阿秀交待一声看来对阿秀竟是格外的关爱照顾虽想替阿秀高兴却无论如何也没法“真心”的高兴起来此时他撇嘴笑了笑却是极为难看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二人已经坐在去往洛阳的马车之中车内早已摆好了几样肉食小菜还有一壶酒唐子慕笑道:“本想让林公子尝尝御厨的本事却只能以此简陋饭食招待实在是不恭敬。” 林剑澜拿着酒壶见虽然饭食粗糙但杯盘俱是十分精致贵气十足便倒了一杯酒轻缀了一口忽想起当日与袁行健结识陪他拿着坛子痛饮的时候自己还因不惯喝酒而颇为为难而今却已习惯了这种苦涩辛辣的滋味。 唐子慕想不到他先自顾自倒了杯酒喝了起来道:“林公子似乎有心事。” 林剑澜苦笑了一声道:“唐兄我与你不同你生来是帝室贵胄要承担许多事情自然把这诡谲风云看的十分寻常我本来平凡帝王将相侠士美人那只是存在于传奇中的事。” 唐子慕把玩着手中酒杯他也辗转打听过林剑澜的出身道:“我倒是只知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风云际会林公子难道不想借此机会做番大事?” 他并不知道林剑澜少年时接触林龙青便已是林龙青萌生退志之时平日所教并不是波澜壮阔的江湖豪情、丈夫伟业反而以淡薄出世之言居多加上王婆之前的嘱咐读书但求明理通事练武只愿强身健体不求天下扬名林剑澜又见到他们兄妹之间那一幕自是对这些你争我斗的事情有些本能的排斥。 林剑澜暗道:“我若说只想找回外婆和母亲回老家度日恐怕又要被他暗自嘲笑。”便只沉默不语。 不知不觉间天色转暗外面沿途房屋中已经隐约有灯光闪烁林剑澜将杯盘略微收拾了一下放在座位下的暗格之中道:“我是赶路习惯了的最开始从东北到江南时一路的奔波让我浑身骨头都疼。恐怕唐兄还未曾这般劳碌过吧?” 唐子慕道:“这么连夜赶路的时候极少。” 林剑澜笑了笑道:“唐兄莫要这样再直板板的坐着还是歪身躺着好些否则明日有你受的。麒麟小说” 唐子慕知道他所言不虚不再说话幸而马车豪华宽敞蜷着腿倒也还不算难受怔怔瞅了一会儿屋顶方迷迷糊糊的睡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又被一阵颠簸晃醒支起身子一看外面仍是深蓝的夜幕下繁星闪烁显然才刚刚到了深夜时间还早便重又躺下向林剑澜那边瞥了一眼见他仍是像刚才那样端坐只是改成了盘膝的姿势月光映照下显得脸上一片清明。 唐子慕虽然从未亲自练过武功但也与江湖中人有过许多接触一般人大多要挑个安静无人的所在像林剑澜这样不避讳的倒不多。心中又颇觉有趣不知内息在体内循行是个怎样的光景侧头看了一会儿林剑澜方长嘘了一口气收势面有喜色睁开眼看见对面唐子慕两只眼睛铮明瓦亮的盯着自己瞧显得十分好奇不禁笑道:“唐兄若是想练我可以教你。” 唐子慕连摇头道:“我可没功夫学其实若要练到有所成就既要练武人本身极具天份付出的也不比十年寒窗的功夫少。” 林剑澜道:“唐兄果然是人中龙凤做什么都要力求做到最好练武不过为着强身健体而已攀高永无止境。” 唐子慕道:“你却别说我方才你面露喜色恐怕也是为着堪破了一层关口有了进境谁人不乐强身健体只不过是最底层的要求罢了你不找事事却找你到时候自然武功越高越好此时林公子还能坦然说出只为强身健体的话么?” 林剑澜苦笑道:“你说的不差总归是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不由己’三字我现如今是体会的颇深了。也罢我看来是吵醒你了内功已经修行完了还是趁着天没亮再安歇一会儿吧。” 唐子慕见他不愿多谈便也重又蜷身躺下他平日甚是娇贵即便是在丐帮中混迹也与真乞丐不同此时对林剑澜说的遍体骨头疼才有了切身的体会怎么都是难受翻来覆去折腾了良久才迷迷瞪瞪的睡去。 到了洛阳城内早有仆从拿了衣服过来唐子慕丢了一套给林剑澜道:“拜访我几个兄弟少不得要打扮打扮现在这身很不像我平时的装扮。” 林剑澜见唐子慕那衣料异常华贵自己的颜色素了些却也仍是相当的好摸了摸触手柔软想到在此节拒绝唐子慕的好意反而太过做作便一笑接过换好了道:“我平生还未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唐子慕道:“这算不得什么我也知道林公子并不在意这些且跟我来吧。”那马车一路奔驰透过车帘见外面行人都是一闪而过那驾车之人也是穿着豪华马鞭举的高高的显得格外的趾高气扬林剑澜知唐子慕恐怕早有交待让家仆在帝都附近这般行事以减免旁人猜忌之心也不说破只微微一笑。 二人在五王宅前下了车那驾车之人早已从车后拿出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礼包有的是字画卷轴有的是古玩唐子慕正要进门却从门内出来一个青年也是锦冠华服见到唐子慕喜道:“三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唐子慕笑道:“刚回来你又要去哪儿?我给你带了南海双色的琼花种子这可是一粒千金啊!” 那青年点了点头道:“可别又是假的我可上过不少当。这位又是你新延请的琴师么?姐姐家的昙花要开了特意差人让我去看不过一现的功夫我马上回来晚上可少不了你的!”说罢急匆匆的上马而去。 林剑澜见他对唐子慕亲近随意想必便是他的弟弟只是把自己当作唐子慕请得琴师倒也有趣想必唐子慕在外经营对他的兄弟们却隐瞒的滴水不漏只假做专情与一些旁门左道做戏做的十足唐子慕也不解释道:“林公子请跟我进来。” 这宅院甚大比起花王府来又是另一种风格花王府虽然极富荣宠却也只能用素色装饰并不像这五王宅内处处深黄浅黄金黄明黄的装饰显得极其辉煌恐怕也和宫殿差不了多少府内行走的也是太监居多一重院落套着另一重院落。林剑澜跟着唐子慕七绕八绕终于见他停了脚眼前的住所雕梁画栋正堂的门窗上的雕刻都是巧夺天工一般人物花鸟栩栩如生内力则罩着绿纱内宅内已经有不少宫装侍女来回走动见了唐子慕俱是低头盈盈施礼后便轻声浅笑似乎这位临淄王爷平日对她们也极为随和只柔声道:“没看到我有客人来只顾着玩笑去沏最好的茶来!”又忽想起什么一般回身对侍卫道:“去看看府内其他几位王爷可在告诉他们我回来了在此摆宴务必请他们一同前来。” 那侍卫称诺而去唐子慕才和林剑澜进了会客厅宽敞明亮屋内豪华精致自不必说正对着是一扇锦屏是一副牡丹图两侧则各有一块空间各摆放着两行锦团一边是一架编钟另一边则放着一面羯鼓看来是奏乐之所。门对面则是一个小小的池塘上面架着一个不大的舞榭歌台周围遍植荷花。林剑澜暗道:“看来那位王爷误以为我是乐师也不无道理唐子慕屋内便是这般想必平日倒真的颇精此道。” 片刻早有丽人端了茶盏进来又将屋内香炉内的香燃着顿时满室清香林剑澜刚要说话却听门外一阵喧闹却是一个少年跑了进来道:“三哥给我带了什么回来?” 那少年眉目灵动嘴角上扬略显顽皮唐子慕佯嗔道:“整日不读书却想着玩耍嬉闹。前一阵子你不是爱上了下棋么?我特地买了一本孤本棋谱给你还有一副玉石做的旗子儿。” 那少年嘟嘴道:“啊怎么是这些我已经玩腻了。” 唐子慕道:“你做什么都没有长性。” 那少年道:“三哥把你的紫玉琴送我好不好?我在和李乐师学琴呢!咦?这位也是你请来的乐师么?” 林剑澜不知应该如何做答又听唐子慕道:“就你那心性能静的下来学琴么?我可不信我要问问李乐师他说你是可造之才我立刻送给你那把琴。” 兄弟二人在那儿寒暄林剑澜却暗道:“这少年才不大的年纪只是似乎并未受到武后那般高压统治的影响反而十分欢快。唐子慕对他也颇为纵容韦素心辅佐的人……看起来怎么也不可能是这少年。” 三人在这边闲坐周围却不停有人来来回回走动须臾之间林剑澜眼前已经摆好了一桌盛宴器皿都是极讲究的菜色繁杂香气扑鼻恐怕少不了山珍海味。 林剑澜看唐子慕被他弟弟缠住暗道:“看来我便是个乐师身份了似乎也并不宜与他们同桌用饭。”正思忖间见外面人影晃动一下子进来三个人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眉目温厚另一个和唐子慕差不多年纪带着些愁苦之色第三个则正是在门口见到那个青年男子。 唐子慕起身道:“大哥二哥你们先坐我交待些事情。”说罢走到林剑澜面前道:“林公子请跟我来。” 林剑澜暗道:“那几个王爷恐怕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我这样的无礼之人见到了既不磕头问安走了也是招呼都不打。”只得又跟着他绕了出去只走了几步却是到了那花厅的后门打开后便是那几层帷幕和锦屏林剑澜知道唐子慕用意是让自己在这屏风后暗自观察几位王爷便点了点头唐子慕方才放心离去。 稍过了一会儿里面已经是觥筹交错那位门口见到的青年正是唐子慕的四弟此刻在滔滔不绝的形容刚才观看的昙花盛开时如何的倾国倾城那年长温厚的则是唐子慕的大哥李成器自将唐子慕送给他的一份从西域传来的鼓谱拿到手上便一直在埋头钻研一只手还不停的拿着筷子敲打面前的酒杯看来正如唐子慕所说几位兄弟俱是寄情书画玩乐并不太过关心政事。 然而既然唐子慕能装的那般逼真焉知其他人就不会?林剑澜虽觉得他们不像却仍是暗自怀疑过了一会儿话题却转到了那愁眉苦脸的人身上唐子慕道:“二哥为何总是这样闷闷不乐的?” 那青年道:“唉今日又碰到武……家的人了我总觉得父亲不应回来若是还在京外便不用多出这么多的担心祖母不是将我们放在刀口上么?” 林剑澜听他说话声音极为胆怯阴柔暗道:“这便是他的二哥李成义了难道会是这位王爷么?” 唐子慕道:“祖母不过是晚年寂寞想念父亲罢了。若真的对我们有什么旁的心思我们又能躲到哪儿去?既然来了洛阳可比我们以前住的那破地方好多了安心享受为好看我这样的日子过到哪天算哪天有什么不好?” 第四十四回 旁人感念是旧伤 那最小的则插嘴道:“对啊对啊这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李成义道:“我们虽都是这么想但别人却不这么看。我说的便是你祖母对你好像颇为另眼看待这次去江南也是让你陪着你可别连累了我们。” 唐子慕道:“我也是迫不得已我总不能抗命吧。你们别将祖母想的那般可怕她在江南还跟我提起说有些想念你们你们若无事情可以去看看她就当是寻常人家天伦之乐。” 李成义闷闷道:“我们只自己骗自己罢了我们这样的家哪有什么天伦之乐。即便她此刻年老了有些善心可是我见到武家的人就害怕的很他们的眼睛都和她一样看我们的目光阴骘冰冷。我过几天便和父亲说请他让我回到我们原来住的地方去。” 那谈论昙花的青年道:“好不容易三哥回来说这些干什么不是早说过我们几人得玩就玩几天吗?大哥这鼓谱你看明白没有三哥这儿现成的羯鼓给我们听听别你一个人在这儿敲盘子。” 那最年长的果然站起身来走向一边拿起鼓槌试着敲了几下最开始时有停顿似乎在边思索边击鼓偶尔还有击错之处后来慢慢流畅起来即便林剑澜不通什么音律也能听出来这鼓曲似乎与中原音乐大不相同颇为跃动跳脱。 唐子慕向外拍了拍手掌便有几名舞女模样的走了进来唐子慕道:“你们试试看跟着王爷的鼓点舞蹈一回。”说罢自己又从旁边拿了笛子和着那鼓点吹奏起来。那几名舞女登上水榭先是商量了一番方才舞动起来长袖漫天飞舞身姿柔曼。 一曲舞毕气氛方有所缓和旁边三位都是连连叫好唐子慕却摇了摇头道:“果然西域的鼓曲并不适合中原舞蹈搭配起来甚是别扭。” 林剑澜听他们又谈论说笑了一会儿方才各自拿了唐子慕所赠的礼物散去几个太监正要进来收拾却被唐子慕拦在门外先急匆匆的走到了林剑澜所在的屏风后面将林剑澜让了出来坐下又亲自倒了一杯茶道:“辛苦林公子了怎样?” 林剑澜道:“的确如唐兄所言他们几个看来都不像。以我看来若是硬要从其中选一个唐兄的二哥似乎怯懦的太过了反而让我有些不信。” 唐子慕苦笑道:“林公子恰恰说错了他是最不可能的你说他怯懦其实我们哪个不是如此只是自己寻到了解脱的法子他幼年时目睹一位年纪相仿佛与他玩的极好的堂兄从他身边被圣谕宣去问话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使他心中始终有着阴影。说来或许你可能不信当时父亲被祖母召回长安时他得知后颇不乐意全家人启程的那天他不知去了哪里全家人四处派人寻找最后在附近的一座破宅寻到了他也算是一场不小的风波。在他看来宁肯留在流放之地也强过这里世态险恶勾心斗角。” 林剑澜哑然良久方道:“这倒是头一次听说。”心中则道:“他们恐怕屡经变故频招惊吓以往恐怕都过的战战兢兢倒还不如我在老家懵懂无知每日玩耍虽然比不上他们锦衣玉食却也快活的紧。” 唐子慕道:“我伯父死在巴州之时说是神智不清自尽而死但我们心中比谁都清楚他是怎么死的谁知道父亲会不会也有这样一天?兄弟几人只把每一天都当作是白来的才能吃得下睡得着。我四弟迷上了养花种草性子也变的玩世不恭五弟还小什么都不懂大哥则是每日埋头钻研乐理最爱击鼓方才你也看到了。他们的性子我不说了解的十成十但大体不差。” 林剑澜知道他说的是武则天废掉的第二个太子民间传言各式各样想必真实的情况即便是他的亲兄弟也未必就全能说清又想到武则天那张难以形容又极富魅力的脸孔实在想不出世间还有这样的母亲与奶奶让自己的子孙惧她如猛虎一般。 唐子慕与其兄弟四人同住一宅他虽也假意纵情玩乐但毕竟内心还想做些大事林剑澜暗自忖道恐怕对他的几个兄弟也必定安排了耳目若有异志必定或多或少会与外界有所接触加上这几位王爷的举动唐子慕对他们的担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想到此处林剑澜只得道:“看来竟是白来了一趟。” 唐子慕道:“智者千虑尚有一失若是不多做考虑恐怕就更多失误。看来太湖贼匪并不如同林公子所想的那样有什么背景。” 林剑澜知道有韦素心掺合其内必定不会那样简单然而一来碍于情份二来事情还没确凿的证据不能对唐子慕明言道:“不管怎样我明日决定去往太湖做最后一试。” 唐子慕点点头道:“我与你同去正好也可以给你引见这次带兵的主帅薛增薛将军我曾跟你提过的。” 林剑澜知道他说的是这位薛将军曾恰巧跟着李孝逸将军征讨徐敬业的事虽然已不想对林霄羽的事情多做打探然而想到唐子慕也是一片好意只得点了点头。唐子慕却突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道:“我真是糊涂了林公子到了这般时候还未用饭。”说罢又急忙叫人简单做了几样小菜等林剑澜用完晚饭已经是深夜十分二人长途跋涉大部分时间一直是在马车中歇息十分劳累俱都是一沾了枕头便睡了过去。 林剑澜一睁开眼睛见旁边叠着一件袍子却是自己昨日进府之前换掉的那件已经清洗整洁暗道:“唐子慕思虑当真极为细腻怕我穿这身华服不习惯还将这衣服保留洗好。”急忙换上洗漱了一番步出屋去早有侍女在门旁等候接引着到了正厅却见唐子慕神色有些凝重道:“祖母和父亲都让我回长安一趟虽未言明但内部消息传来想必是要派我做督派粮草一职了。” 林剑澜道:“这是好事太湖那边我一人去便可。” 唐子慕早已将车马备好林剑澜登入车中见对面座位上放着些封好的银两还有一封书信拆开一观却是唐子慕写给那位元帅的书信嘱咐要关照自己等等。林剑澜自从辽东出来花销费用没有一样是自己赚的大多是林龙青供给来回这样的奔波花销倒也不少更兼跟着成大夫去花王府时是光着两只手身上分文皆无看到眼前这些银两林剑澜不禁一笑暗道:“唐子慕倒也是个达人若他不给我还真是不好意思开口要等日后还他便是。” 却听车外原本喧闹慢慢寂静起来林剑澜掀开车帘向外望去见竟是经过花王府的门前自然安静肃穆叹了一口气将车帘放下那府中有自己最为牵挂之人却暂时无法团聚又暗自疑道:“朝廷已经派了兵大军不日便至江南对太湖义军也已到了紧要关头韦素心理应在那边督战为何这时候还回来?”却又觉得韦素心行事自有自己的一套道理一般人也没法猜透他的心思现今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便是去见袁行健但尽人事若是不成功恐怕也只有自私一点将娘亲从花王府接走再慢慢寻找外婆的下落不再涉足这些本不该自己操心、自己也没力量去管的天下大事。 林剑澜心中虽急但那驭马之人却是个寻常马夫技术虽好也不能没日没夜的赶路颇耗费了一些时日方到了朝廷大军扎营之地抬眼望去见里面军旗密布迎风招展密密麻麻的军帐中可看到一个大上几倍的大帐上悬帅旗金边红字绣着一个斗大的“薛”字。帐外四周则是数十排的硬木尖刺后面各有兵卒有的在端弓瞄准有的在擦拭兵器不时有喊着号令的小队兵卒巡防走过甚是整齐看气势军容并不比袁行健那边的差他们的装备则更要好上许多。 他站在马车前面不住向里观望早惹了兵卒怀疑不一会儿就有两个军士走近前来斥问道:“什么人?” 林剑澜从怀中将唐子慕所写的书信呈上道:“二位军爷烦劳将此信交于薛将军。” 那二人道:“你在此候着。”说罢转身而去过了许久方才转了回来道:“薛将军请你进去跟我们走吧。”却也未见得客气许多口气仍是硬邦邦的。 林剑澜回身交待了那马夫几句慢跑了几步跟上那二人帅帐看起来近走过去却要好远到了近前那两个兵卒又做了手势让林剑澜停下道:“在此候着。”方进帐又复通禀听里面道:“快请林公子进来!”林剑澜才笑了一下撩袍而进见这军帐之中宽敞之至中间也是一个行兵布阵的沙盘旁边尚有几人在低声争论将沙盘上的标旗插来插去两个文人模样的人正在案边书写着什么正中案后端坐一人面目伟岸下颌满是胡须双目炯炯有神见到林剑澜方大手一挥道:“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6续走了出去去薛增才疾步走了下来道:“临淄王的书信我已经看了没想到林公子竟是那位‘风竹’的后人实在是……”说到此连连搓手似乎极为感慨林剑澜并不是叙旧而来本不想提及父亲却没想到对方反而一上来便脱口而出只得笑了笑并不作声。 薛增看起来却极为兴致勃勃道:“冥冥中自有天意十几年前因林公子的父亲天朝军队得以将徐敬业叛军一举击溃今日两军阵前又得林公子前来恐怕想不胜都难啊!”说罢连声大笑。 林剑澜心中颇不是滋味勉强开玩笑道:“听闻是父亲欺瞒了一个无辜女子为他送信晚辈可没有这样的红颜在对方军中。” 薛增止住笑声道:“其中还有些个隐情林公子可想听听么?” 林剑澜见他一片热情不好冷冷的违背了他的好意只得点点头道:“晚辈洗耳恭听。” 薛增道:“那时我还在李元帅手下做事徐敬业节节逼进能挥师北上却突然选择南下我们都弄不清楚什么原因但都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然而对峙之下甚难取胜此时却有人送了信来。那封信后来被上面拿去但是给我印象却极深至今难忘那信纸手感摸起来似纸非纸似绢非绢文人雅士自己做花笺弄香墨都是极寻常的事情我们也未太在意。” 林剑澜道:“这这张恐怕有些古怪。” 薛增道:“的确如此。这封信最初是送给军中一个叫李得才的兵卒说是他的妹婿那兵卒哪曾想到还有人给他寄信他又不识得字但是巧巧的他确实有个妹夫便拿着信央求军中一个同乡的文书替他念念。那文书拿了信却是大吃一惊便送到了元帅处当时我们包括李将军一共六人在场同观此信。” 林剑澜道:“那信上已经将破敌之策俱都写好了是吗?” 薛增摇摇头道:“那信上只有四个字‘遇’‘水’‘则’‘现’位置十分散乱颠倒排列也不连续。我们自然便取了水来轻轻将这信浸在水中果然如信上所写徐敬业军中部署顿时都浮现了出来画的仔仔细细最后还写明了破敌之策。” 林剑澜道:“这是送密信最常用不过的法子只是竟然未被替他送信的人现那送信的人也太过信任他了。” 薛增“呵呵”笑道:“若是这样简单我也不会费这么多口舌跟林公子提起这封信可十分不简单。” 第四十五回 无心反致两离乱 (前面有个章节增加了一部分内容……向后平移了……有少部分重叠……对不起>_&1t;) 薛增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道:“我们看过之后心里都有了底便将这信铺在台案之上帐内闷热不一会儿这纸张便烤干了我们正要收起见上面的内容却已变了事隔多年我自然不能字字句句都背下来但是大概的意思是在这边遇到了徐敬业的女儿情投意合之下准备与她成就好事听说姐夫在这边军中烦劳回乡之后把这意思转告给原来的妻子顺便也奉劝他找个借口离开军队否则必定会被徐敬业的军队击溃、性命不保等等看来这信的内容竟和一封普通的休书差不太多。麒麟小说” 林剑澜道:“这倒奇怪了那后来呢?” 薛增道:“更绝的是当时李元帅不在帐中我便拿了这封信去给他看结果出了帐外半刻左右上面的字却又都不见仍是只留下‘遇水则现’四字。” 林剑澜道:“是了是了想必这信纸上的字不能见风或者不能见阳光若是见了半刻之后便会消失总之大概便是这个特性。”说到此处却一个激灵道:“薛将军那信封……可是二次粘贴的么?” 薛增惊奇的看了一眼林剑澜点点头道:“林公子猜到了?不错我事后特地看了一下信封那信封虽然送来的时候是封口的却仍能看出二次粘贴的痕迹。” 林剑澜此刻当真是哑口无言不知应该佩服林霄羽还是应该对他更为愤恨讨厌连一个女孩儿的心思都琢磨并算计玩弄于股掌之间在他心中还有什么不可以利用么?不知他如何哄得徐敬业的女儿替他送这封信那痴情女子读到情郎意欲与自己比翼齐飞而宁愿抛弃旧妻的书信自然应是心满意足再无怀疑却不料正是此举将父兄送上了兵败如山倒的绝境。 林霄羽早已了然即便是对最心仪之人碍于当时的情势也不得不防备几分徐小姐拆开这信恰恰合了他的心意。 人心就这么一点缝隙他赌了他赢了。 林剑澜脸上表情不禁显露出愤懑之色薛增见他脸色有异似乎颇为不喜。“风竹”当日报信授策事后功成身退无缘得见在他与众高层将帅心中是如同神仙一样的人物临淄王之前便与他提起过“风竹”之子他此次见到林剑澜自然是十分兴奋以至于提起往事滔滔不绝现在看林剑澜似乎并不引以为傲不禁收了口道:“临淄王只嘱咐我尽量款待照顾但不知林公子此行有何贵干?若是来江南游玩恕我直言现在可不是什么好时候。” 林剑澜暗道:“若是此时便透露此行目的一来流传出去容易动摇军心二来若不成功被人耻笑无能事小反而白白让薛将军空盼望一场。没有广告的”忖毕一笑道:“多谢薛将军跟我说了这么多我父亲之事只是我自生下来就没见过他所以并没有多深的感情请别见怪。我还懂些防身的功夫军中事务繁忙薛将军不必为**心我自己到处走走就好。” 薛增捋须道:“原来林公子未见过令尊这倒难怪了林公子既是临淄王的贵宾若有需求尽管直言你身负武功自然是好然而单打独逗并非千军对阵可比林公子最好不要去阵前冒险。” 林剑澜点了点头告辞出了军营奔行了一个多时辰方隐隐约约见到杭州城的影子早先便已听闻义军已经攻占了杭州城然而走近了些看却见除了城楼上的旗帜变换守军换成义军打扮并无什么战乱的破败气象门口来来往往秩序井然一问之下方知袁行健并未将大军驻扎此地。 林剑澜心中暗道:“虽然攻城取胜然而义军损失颇大休养生息之前若占着这杭州城不但存在安抚民心制止士兵作乱抢劫等问题若是朝廷反击反而要变成孤城四面受敌之势。”不禁对袁行健用兵治军之道暗自佩服义军之中大多以太湖乡民为主并不擅长6上打仗和守城战役长线补给也颇为不便还不如仍旧以太湖为根基有十全把握之时再缓步推进。 守门的兵卒并不对人严加盘查林剑澜进得城去略微打听了一下方知杭州城破后袁行健遍安民告示措辞颇为恳切仍是以替谢仲举雪洗冤枉为由还亲自拜望了杭州城内数十名颇具名望的士绅文人。谢瑶环在杭州之时本就名声清白极受百姓赞誉袁行健此举自然赢得了一片民心即便不加入军中但听闻却有不少人私下捐赠。 看着热闹如常的杭州府林剑澜心中颇多感慨没想到袁行健除了身怀绝世武功兵法高认真起来起码也有着治理一州一府的本领不急功近利能收放自如更是难得若不能说服当真是官军的强敌了。他虽是缓步而行但不自觉的脚步渐渐快了起来竟从另一方向出了城抬眼望去眼前这条路却是走了多少次的极是熟悉原来自己不经意间是对着匡义帮那个方向前行。 当日被成大夫胁迫之时他第一个想到的竟是唐子慕然后便是殷殷这里事后想起也是颇为困惑唐子慕他是本来便没有什么好感殷殷则即便自己替她疗伤、助她练功也一直对他极为冷淡然而不知为何却能让他觉得十分可信若有什么所托付的事情不会落空。 林剑澜在城门口呆立了一会儿心中却是着实惦念殷殷杭州落入义军之手匡义帮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何况殷殷在义军起事之时抽身而退虽然江湖地位在那儿不会被其他同道为难但袁行健是否会有什么举动便很难说。想到此犹豫片刻林剑澜便拔足向匡义帮方向而去小时候觉得坐在轿内要行走很久的路途而今施展轻身功法却是片刻就到了眼前看天色将晚将树林映照的金黄一片立在树梢竟被光线晄的睁不开眼。这样一怔之间听到下面有人道:“请二位回去转告曹帮主不日便可回来到时候亲自去军中拜访。” 林剑澜忙屏住呼吸向下探去见二人躬身一拜施施然而去步法一致无二十分沉稳身后则跟着两名小厮打扮的人手中捧着箱盒想必是礼物一类但见前面二人行走虽慢后面那两个小厮却怎样都追赶不上。再低头看去匡义帮出来送行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铁嵩铁堂主对着远去的人影露出了一副甚是懊恼的神色。 林剑澜见他转身正要进去急忙跃下树来道:“铁堂主!” 铁嵩吃了一惊回过头来林剑澜知他见周边林中暗哨竟防不住人必定会一副吃惊的样子然而见了林剑澜不但表情未见平复反而益吃惊道:“林公子?你、你怎会在此处?” 林剑澜见他问的古怪道:“我因事来杭州想念你们所以过来瞧瞧。”话音刚落已被铁嵩拉了进去道:“林公子进来说话这事情倒有些奇怪了。” 林剑澜道:“方才听你说曹帮主不在帮中么?” 铁嵩道:“林公子我问你你可要实话实说。” 林剑澜看他脸色郑重一只独眼盯着自己竟有些严肃的可怕不由点了点头听他道:“不到十日以前有个年方七八岁的孩子到了匡义帮总堂说你被一个叫‘成大夫’的坏老头儿绑走了还说是你让他来匡义帮。我们本不愿轻易相信一个黄口小儿的话只是他口中说出了‘成大夫’三字又拿着你当日与帮主切磋武艺的断剑不由我们不信。林公子这孩子你可认识么?” 林剑澜惊愕的说不出话来点了点头道:“我的确有这么交待过他但却没让他直接前来匡义帮。他是年帮主生前收留的一个孩子也算是丐帮弟子只是我让他先去找丐帮的唐长老没想到……” 铁嵩轻嘘了一口气道:“这我便能放下一半儿心了只要林公子真的差了他来不是什么旁人的陷阱就一切都好。” 林剑澜道:“这实在是太过出乎我意料之外那晚……” 铁嵩摆摆手道:“那晚的事情这孩子都一一说明了说实话帮中私下里有不少人疑心成大夫做为元老被帮主猜忌陷害编出那套话来挤走了他不想竟然是真的。” 林剑澜暗道:“青叔自觉问心无愧可是这些手下的堂主们却不免有些人黑白不分易受蛊惑不知他们想起青叔可会有一丝一毫的自责。”然而又想到匡义帮之事韦素心不大不小也算是个罪魁祸就连自己也都不敢再坦然面对林龙青又何必对他人苛刻挑剔收了心思道:“那曹帮主去了何处?” 铁嵩道:“此事既然与成大夫有关帮主自然也不能放着不管执意要去洛阳花王府林公子可能说起来有些对不住你帮中除了帮主其他人俱都是持拦阻之意因为韦花王名声在外无人见过他的功夫恐怕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帮主上次洛阳之行在他内宅门口晃了一圈便已见到了几位消失多年的武林豪客竟能安心在他府内做个清客可见花王府内高手如云帮主还是莫要替你出头为好。” 林剑澜想到韦素心那以气撑船的功夫再回想起那只覆在自己后背的掌力一边助自己平复疗伤一边还能娓娓而谈分心而用不由点点头道:“韦花王的功夫据我看来恐怕……啊!”他此时方明白过来抬眼环顾四周道:“殷殷她去了花王府么?” 铁嵩苦笑道:“怎样拦阻也不听只说林公子几次救助不能忘恩负义置之不理当日便和秦副帮主带了一批人赶往洛阳去了。十来天都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这边义军早已拿了杭州几乎每日都要差人送礼拜望都要等帮主回来才能定夺。” 林剑澜道:“义军?义军求你们何事?” 铁嵩道:“不见到帮主他们怎肯言明来意?” 林剑澜站起身来道:“铁堂主是我太过莽撞以至于让曹帮主千里奔波匡义帮中这许多事情都搁置不能处理我会尽快差人赶回洛阳通知曹帮主回来。对了现在看来义军胜算仍是颇大况且连连告捷不知义军中的江湖同道对匡义帮当日抽身而退可有什么说法?” 铁嵩哈哈大笑道:“匡义帮之前虽然屡遭变故但曹帮主行事已颇有大将之风他们哪个敢乱讲?只是说来倒也奇怪杭州城拿下之后并未见许多的江湖同道难不成他们便都窝在太湖不成?” 林剑澜听他这么一说也是颇为纳闷却也来不及细想便匆匆告辞而去心中却颇为自责因为自己对匡义帮不加考虑便脱口而出没料到年小侠因为不喜欢唐子慕却一个人径直来了匡义帮不知无人照顾的长途羁旅怎样挨了过来更是因为自己害的殷殷宁肯违拗帮中众人之意也要奔赴花王府若是闹了起来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走了两步方想起刚才送礼那二人似乎身怀武功在袁行健周围并未见过这二人恐怕并不是义军差遣若是江湖中人铁嵩却应该多少识得想到此处竟多半是韦素心所差。 想到殷殷缩在被子中被寒气笼罩的苍白面孔只是因为并未酿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林剑澜才强迫自己忘记不去追究是韦素心亲自下手还是差人下手匡义帮退出义军正是他想要的结果此刻又差人前来真是不知道又有什么计谋所幸曹殷殷与秦天雄早已知道上次之事就是韦素心这位藏头遮面的“神秘人”所为必定不会如他所愿。 第四十六回 烽烟涂炭摧肝肠 走了一圈竟如什么事情都未生过一般的平静祥和然而却隐隐给人一种有什么事情即将生的预感不知两军的下次交锋又在何时。麒麟小说 林剑澜站在渐沉的暮色中一抹淡白的月亮已经悄然出现在天边即便心中有百般的为难也必须要去太湖走一趟了或者仍能与袁行健坦诚相对或者……由上次分别的时候那种言语拒而不见甚至都是有可能的。 因不知还会有什么突的变故林剑澜不敢耽搁匆匆填饱了肚子便向太湖奔去夜色下虽并不看的十分清楚然而路旁农田早已多生出一人来高的野草似乎大多都多日未曾耕种远处的茅屋村舍也是漆黑一片刚到夜晚便齐齐安歇倒也是怪事。 林剑澜心念一动从田间岔路奔了过去到了近前黑夜中那些院子中的小片菜地也早已荒芜低声询问了几声如他心中所想的一般并没有人应声随便推开一间房门一股灰尘气和烟火气迎面而来呛得林剑澜猛的咳了几声平复了之后方点燃了火折子到处巡视了一番。那锅台上早已落了一层薄灰堂屋正中地上还有一堆灰烬林剑澜矮身蹲下捻在指中那灰烬慢慢散落原来是纸灰仔细看去其中还夹杂着几张未曾燃尽的纸钱。 他叹了口气起身站起走出屋去又到旁边几家看了看俱都是一样的情景返回正路又继续向前奔走了一阵路上不时看见这类几家聚在一起的连村落都称不上的村舍心中明白恐怕其中颇有一些是曾被谢瑶环安抚返乡耕种的乡民聚在一起重新安家兴业可好景不长谢瑶环出事以后袁行健一声感召素钱便撒江南土地这些人又多半重回太湖那多日不曾被人打理的庄稼、祭奠的纸灰都隐隐叙说着这些忠厚百姓的本心。 然而这到底好不好呢武则天已经在某种意义上为谢瑶环主持了公道也不会再将对江南民众的优恤撤除然而她却不会容忍再进一步从古到今又有哪个皇帝会任由这种情势展下去? 种种思索与疑问使得林剑澜已经无暇顾及连日来的奔波劳累夜间的寒气慢慢随着一丝微微透出云端的霞光蒸腾了起来林剑澜的头和衣服却早已被夜露打湿黎明之前的闇色中厚重又微微荡漾的一湖深蓝出现在眼前极目远眺还未日出太湖之上的船只残骸又多了起来湖边树木草丛都有过被战争践踏的痕迹一股难以表明的味道在悄然的弥漫着血腥混杂着烽烟还有一种腐烂的味道使得林剑澜眉头微皱昔日浩淼烟波如镜却又做了战场正思忖间却觉脚下踩了一物低头一看竟是一截断臂看臂上铠甲应是官军中人黑暗中看不清楚隐隐有什么东西在其上蠕动。 林剑澜心中一阵恶心又觉悲惨一场偌大的棋盘同为兵卒无论身在哪方死活又有谁会放在心上? 等了一会儿并不见太湖义军的船只来回林剑澜暗道:“恐怕是为了防备奸细因此不再接外人进湖。没有广告的”看了一下周围也无船只只有些破败的舢板零碎漂浮在岸边虽未冒险试过却来不及再到处寻找船只。林剑澜只得四处收集了一些木板抱在怀中闭目凝神罢了方睁开双眼略一提气向远处湖中一片浮木跳去落脚瞬间一扬手将怀中木板掷了出去过程却未像他想象的那般可怕可能因为十分注意落脚时候的着力反而未见特别摇晃颠簸甚至沉入水中林剑澜便沉着了起来怀中木板并不太多落脚前若见前面还有便不再使用自己的如此往复因要选择有浮木的方向所以纵跃的路线格外曲折约有半个时辰即便怀中的木板早已被他用掌削断成更小的木块用做助力之点却也所剩无几了林剑澜见不远处已有一些芦苇生长水下不深处应有泥土干脆将木块全力掷出一口气纵跃了几下扑到芦苇丛中却并未应声落水。 原来那芦苇丛中竟藏着一只小船林剑澜最后这一冲用力太过那小船几乎翻了过去一阵摇晃之后方稳住身形一看之下却又是大吃一惊那船边趴着一人头和肩膀、双臂都沉在水下后背心、腿部都被几根箭矢射中一团暗红漂浮在他身体周围久久不散。那手臂在水中仍还紧握着一样兵器林剑澜定睛望去哪里是什么兵器原是一把镐头。此时天色微亮方才看清那水中漂浮的头颅已是满头白林剑澜此刻仔细打量起来才觉这小船原是自己曾乘坐过的心中猛地一抽也顾不得别的将这尸身转了过来拖放在船中瞬间水中一群不知道什么名字的游鱼一下子便散了开去船上那一团白下的面孔早已被泡的看不清长相还有被啃噬过的痕迹甚是可怖一阵恶臭袭来林剑澜再也忍不住扶着船帮呕了起来。 他连夜赶路昨晚吃的那点东西早已没了先是干呕后来竟是胆汁都吐了出来连带着眼泪簌簌而下想到这老船夫两次载他时的话语怎样也无法止住心中的难过与悲愤。 过了半晌林剑澜方擦了擦眼睛从衣襟撕下一块布覆在那老船夫的脸上喃喃道:“老大爷我现在有事等我出寨之时再来替你找一处好的所在。”说罢直起身来第一次来找袁行健之时他曾突兀的将眼罩撤下对路径依稀还有些印象又四周看了一下方选定一个方向奔去。 芦苇茂密林剑澜还记得两次乘坐那快艇经过之时旁边不时有野雁飞出此刻他从中穿行反而寂静无声恐怕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战争惊走远离此地正奔行间听到不远处一声极嘹亮的战角声便站在芦苇根处停了脚步抬头望去霞光下一座壁垒森严素旗飘扬的军营已在眼前两座哨塔之上各有兵士望着远方。水寨前面则是数十条战船上面不时又兵刃敲击声和喊声传来想是正在操练。 看来韦素心的力量的确大的很那些兵士的装备已比往日强了许多然而想起那老船夫的惨死想必军备也极为有限只能供给那些身强力壮的义军。 林剑澜隐身观望心中正在想如何进去却见一侧岗楼上有了动静上面的兵士正抱拳鞠躬向下似在迎接什么人片刻一人披着大氅缓步登高又挥了挥手旁边的兵士俱都退下他一人在最高处向着日出方向凝视林剑澜虽看不清楚他神情然而却觉得他伟岸的身材此刻倍显孤单。 袁行健抬手将那风中飘摆的素旗捏在手中摩莎了许久方又放开却听不远处的芦苇荡中一声长啸顿时一愣随即向林剑澜藏身之所在望去见一个身影缓步而来走到近处见一双眸子仰头看着自己既哀伤又怜悯。 旁边的军士看到有人来侵顿时从四面八方涌出有的人见过林剑澜略显犹豫有的没见过的自然将他当作入侵之敌拿着兵器对着林剑澜跃跃欲试。林剑澜并不言语只抬头望去见那素色的旗子白的有些耀眼灵动的在大风中猎猎作响大旗下袁行健望向自己的眼神也是极为惆怅看到自己难免会想到往事故人。 袁行健犹豫了片刻还是对下做了个手势周围兵卒方慢慢撤下各回其位那哨楼对不通轻功之人是极高对林剑澜而言却只是寻常纵身而上却一眼见到那旗子的一角比其他地方略微陈旧心中一阵感慨酸楚回头望去见袁行健不似当日那般不修边幅面容修整的甚是整洁威严鬓角端都是一丝不乱却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感伤只比当日更为浓烈。 林剑澜心底轻叹了一声道:“多谢。” 袁行健知他是感谢自己仍让他重进义军水寨之中道:“林公子何必客气想我手下这些平民百姓若要拦你也阻拦不住。” 林剑澜道:“我从杭州过来见袁兄取城却又能弃城心怀当真不是庸者可比今日又得见寨中概貌心中实在佩服。” 袁行健道:“林公子必定不是和我说这些来的吧?有话但请直说。” 林剑澜知道再也无法旁敲侧击只得回过身来直视袁行健道:“袁兄你想做皇帝么?” 袁行健并不和他对视反而又向着东方看去微眯着双眼道:“你竟然问我这句话。林兄弟可还记得那句话么?” 林剑澜道:“天道自有天行旁人无可代之。袁兄而今你还是这么想么?” 袁行健嗤笑了一声道:“天道如若无行为何不能取而代之?只是我并不想做什么皇帝我不知道未来怎样但是我要能走多远便走多远闹的天翻地覆闹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武则天这自诩风光的背后多么的肮脏黑暗都知道为了她一己私欲害了多少清官性命、多少家破人亡都知道谢仲举的冤枉!” 林剑澜知他家世而今恐怕是把两重的仇恨都算在武则天的头上不禁微微喟叹道:“他们自然无辜然而袁兄你看看你手下这些百姓们便不无辜么?夺天下之权自然是一己私欲为了谢仲举报仇便不是私欲么?”话说出口林剑澜却知又回到老路并无什么作用袁行健却并未怒反而淡然道:“林公子若是旧事重提恕袁某没有时间细听你说我为了私欲也罢为了公义也罢我不会就此停手。” 林剑澜垂头道:“袁兄不提他们我只问你你心中可好受些了么?” 袁行健被他问的一呆脸上神情十分不自在强笑了两声道:“林公子问话真是奇怪我自然觉得畅快之至!哈哈!哈哈!” 林剑澜紧接道:“可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些脸面去拜祭谢大人了么?” 袁行健道:“军中事务繁忙我……”却听林剑澜步步逼问道:“杭州取胜袁兄这般高兴畅快自然应该去拜祭。” 袁行健脸色一白道:“杭州微末小功算得了什么?” 林剑澜道:“哪里哪里旗开得胜杀了武则天的威风正可在谢大人墓前风光大祭一场。” 袁行健心中苦涩被他接连讥讽终于按耐不住怒道:“你莫要欺人太甚我敬你是与她同时结识的故人给你留几分面子什么时候祭奠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情反倒让你这般嚣张!” 林剑澜知道事情再难圆转心中也恼怒他不说实话反而强自做势一把握住袁行健手腕道:“袁统领此刻春风得意为何不去拜祭谢大人?墓碑离此不远以你功夫不过片刻来回你且同我一起去!” 袁行健想不到他胡搅蛮缠起来又觉手腕如铁箍一般竟然挣脱不开比起那日在屋檐观案之时内力又有进境想到观案自然又是一阵悲愤反而笑道:“好大胆子!”也是一运力一掌猛切过去竟运足了十成的力道若要打中恐怕林剑澜的手与他的手腕俱要被他这一招打断林剑澜却仍是不松手只用另一只手招架抵挡。 此刻岗楼之下早已聚集一群人围观见方才袁统领还请此人上楼此刻却动起手来又不知怎样才能帮到袁行健一团人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下面手足无措。 楼上的二人都是心中极怒手上并不留情俱是蓄满了力道掌风拳风指风交加过招快的连影子都看不见只是却仍是只有一只手臂对敌另一只手臂与对方紧紧连在一起即便如此这木材竹竿搭建的岗楼周边支柱已数次被强劲内力刮到整个哨塔摇摇欲坠。 第四十七回 身陷泥淖何言清 (啊啊啊啊更新晚了……) 下面几个胆子大的兵卒刚悄悄沿着阶梯摸了上来忽觉得这岗楼一阵剧烈的摇晃想要下去已经来不及先是一阵轻微的“劈劈啪啪”的碎裂声随后这整座岗楼竟轰然而倒下面的人顿时四处躲避逃散烟尘刚刚平息下去早已没了二人的身影眼快的指着远处道:“他们去那边了!” 众人见袁行健与林剑澜纠缠在一起越打越远才知道事情严重俱是十分焦急几个机灵的已经跑进了寨中去通知李头领刚才还有躲避不及被岗楼压住的兵士方才围观的只得一边在这边搭救受伤之人一边派人划艇追过去。 不知何时林剑澜早已松开了袁行健的手腕但二人此刻都已无法停手盛怒之下袁行健更是没有住手之意水中着力唯有片片苇丛下的一点软泥二人不时腾挪跳跃在空中对招。 此时袁行健双手都空了出来掌风甚是凌厉林剑澜早先与成大夫硬碰虽然奔波之中抽空便暗自调理然而毕竟是太过劳累尚未恢复完全此刻看他招式汹涌而出自己反倒有些招架不住暗道:“袁行健师承武功的来历江湖中人都不晓得他甚少在绿林中走动恐怕也极少有这般与人较量的机会没想到这般大气磅礴招式简约却不鲁钝厚重而不失灵巧确实难以取胜。” 他本无意与袁行健打个你死我活本是一时气上心头较了真此时一走神眼神却瞥到旁边心中倒有几分讶异:“怎么走到这里?”还未及多想已被袁行健一掌拍到胸口顿时连退了几步再也站不稳当脚下也无法控制力道半身站在水中一手支着泥地一手扶胸气喘道:“多谢。” 袁行健看他走神有了破绽掌到了林剑澜前心却心念急转竟觉有些好笑暗自苦笑了一声:“为了什么才弄到这个地步又是何苦来?”便收了力道因此林剑澜虽然身形狼狈却并未受伤。 林剑澜看他轻身站在芦苇丛中那大氅仍是洁白不沾一星半点的泥土俯视着自己冷冷道:“林公子既已受伤在先袁某也不屑于沾这个便宜。况且你我本无仇恨人各有志不必强求望林公子以后莫要这样纠缠不清。”说罢转身欲去却觉衣襟被抓住回头一看见林剑澜已淌了水过来一只手牢牢抓着自己那大氅下摆另一只手指向另一边神情执拗道:“袁大哥这便是你的志向么?” 袁行健向他手指方向望去正是那仰在木船中的老船家的尸体面目被一块布挡住却能看到须皆白胸口有箭尖透心而出衣襟上血迹斑驳林剑澜看他呆住又猛在水中淌了几步一把将那布扯开道:“这便是你的志向么?” 袁行健看着那惨不忍睹的面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想到初来太湖之时想到与林剑澜、谢仲举倾心相谈之时也曾表明过自己连名声性命都可以不要只想让三吴百姓安居乐业。麒麟小说而后却怎样也没有想到她却惨死在酷刑之下自己怀中的冰冷感至今都未曾消散。 重张义帜不出几日便有无数百姓来投竟比当日有多无少然而第一次对阵之后击退了官军面对的却是死的死伤的伤的百姓袁行健命令手下花了两三天的时间将死去的义军兵士尸体收集起来看着伤痕累累不忍卒睹的小山一般的尸身即便知道这并非自己的初衷却仍是将这一切都算在对方的头上一篇祷文之后便只能挥一挥手让他们在火中得以长眠。本以为麻木的心看到这老船家的尸身之时顿时又重新经历了那种抽痛的感觉。 林剑澜沉声道:“这老人家的大儿子已经死在了太湖谢大人安抚义军回乡耕种他带着剩下的另一个儿子媳妇回家别提多么高兴!这义军之中有几个不是谢大人亲手赠送安家费用你若真是心中无愧我便负了这老人家的尸身和你去谢大人墓前亲口对她说这便是她想要的江南!” 袁行健嘴角微微抽*动沉默了良久却吐出一句话来:“战场有伤有亡在所难免况且这是他们心甘情愿。” 林剑澜睚眦欲裂怒道:“他们心甘情愿你便忍心利用他们么?江湖中人沙场之上自有保全之策他们却是只能凭自己身体为你一人报仇!你知不知道你利用了他们却有人在利用你?”说罢只瞪着袁行健见他神色忽的凝重下来闷声道:“林公子所言是什么意思?谁在利用我?” 林剑澜一口气说了出来虽觉不妥却也难以收回哑然良久道:“谁最盼着天下大乱谁对太湖之事最为热衷为何如此袁大哥你都没有想过么?” 他说的已经十分明了袁行健不可能猜不出他所指何人神情反放松了下来道:“那位神秘人么?林公子莫不是说笑吧他又有什么所图?武后这般苛刻残忍心中但有公义之人便不会袖手旁观。” 林剑澜已顾不了许多大声道:“为何梁王冒着被武后苛责的危险都要刑杀谢大人就是因为谢大人握有他在江南私铸兵器之铁证!谢大人和苏文书初来江南以安抚义军为第一要务武宏都被她放过又怎会分心去调查他的罪证再说以她们两个柔弱女子之身又怎么能轻易得到?他那日看我们投签决定遣散义军出门之时言道:‘袁相公你莫要后悔’难道是随便说说么?” 袁行健脸上却毫不动容反而对着林剑澜微微露出笑意道:“林公子的意思便是那人希望江南越乱越好他将罪证给了谢瑶环便是要梁王起下杀心若是一个为民请命的清官在江南冤死恐怕民心会大为震动义军也不会坐视不管。可是他来的时机不巧并不知道我们要遣散义军因此那句话本是要挟之意若是不遣散瑶环她还有活命这一遣散他便授意梁王下手是么?” 林剑澜点点头道:“袁大哥终于明白了吗?” 袁行健道:“林公子可有什么证据么?” 林剑澜一怔摇摇头道:“我……我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但大体不差。” 袁行健道:“可依你之言此人竟能操纵梁王行事他的身份着实可疑。” 林剑澜咬了咬嘴唇下决心道:“他……他于我有恩若不是万不得已我并不想说他的身份自然有好几重其中一个便是梁王极信任的幕僚。”他一直不想说出这最后的原因只看着袁行健对谢瑶环如此情深义重却被蒙在鼓里不知原委的为韦素心所用倍觉心中压抑如今说出来了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 袁行健静静看着林剑澜良久眼神中既有嘲讽又有失望林剑澜只觉得这眼神盯得自己后背麻听他忽的爆出一阵大笑半晌才平静下来道:“那神秘人真的于你有恩?” 林剑澜被他这通大笑弄的不明所以点了点头道:“非但如此我父亲还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因此我一直对袁大哥隐瞒了实情事到如今实在无法做一个旁观者任由战争蔓延只是有些对不住他。” 袁行健道:“林公子这内疚之言就不用对在下说了若有机会亲自面对你那恩人自己若能说得过去最好。林公子那番入情入理的高论若是第一次听到恐怕还真要被你说的心服口服幸而事先那神秘人与我一番长谈对我言道虽然他清者自清却仍是怕有人对他有所误会或许有人污枉是他害死了谢瑶环甚至冤枉他是梁王的手下想是他对你仍留有几分薄面我无论怎样问他会是哪个这样栽赃陷害他都不肯说出名字却想不到竟是你!” 林剑澜被这一长串的话语击打的说不出话来只呆呆的看着袁行健见他面容无比轻视缓声道:“我当真是错看了你以为你是个温厚的君子没想到竟能这样凭空捏造陷害一个对你而言口口声声称为‘恩人’的前辈你倒也真说得出口!”说到此处袁行健出一阵轻蔑的笑声道:“你与他之间有过什么交道袁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奇怪的是你父亲既然对不起他看你尚还装出一副为之愧疚的嘴脸行事却和你父亲一样仍是对不起他!” 这话说的尖刻之至林剑澜的脸色变得刷白嘴唇不住的抖动虽然林霄羽行事便是他自己都极为不耻然而听到别人这样嘲讽批判但凡做儿子的又有那个能禁受得住? 他想反驳却又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半天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却煞是无力:“袁大哥你不要信他……” 袁行健笑道:“不信他难道信你么?”说罢又摆摆手叹了口气道:“罢了我谁也不信我只信我自己。林公子你请回吧莫要再来自取其辱。” 林剑澜半身站在水中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由心中出直至全身冰冷这是无论自己修行什么内功都无法缓和的冰冷身后那小船微微在水中摇漾前方袁行健的身影已经几个纵跃翩然远去留下的只有对他的轻视和讥讽。 难怪韦素心即便知道志向不同却仍大方到愿意照顾母亲的境地一切他早已料到自己所能说服的不过义军众望所归的袁行健一人而已他先一步把话说明袁行健便再也不会相信自己反而会对自己反感之至。 一切都完了。 林剑澜再也没了在太湖之滨时满怀希望踏板前行的勇气和力量觉得双腿沉重再也不想抬起回头茫然望望木然拔足攀上了那只小船将老船夫弃在船边的长篙握在手中慢慢的荡离了这片芦苇。 明明是阳光耀眼却忽觉头上有细密的雨丝淋下外婆曾说这便是“太阳雨”一会儿便停的停了以后便会见到彩虹有不能见面的眷侣便趁着此时走到彩虹上相会可外婆却是糊涂的每次说的人又都不同今天是天上的仙女明天又是龙王的三女儿人间天上哪有那么多见不到面的人?林剑澜仰头让雨丝缓缓落在脸上两道温热的河流终于从眼中涌出全身的冰冷中竟是只有自己的眼泪才能给自己一点温暖。 就这样过了片刻果然林剑澜再也感觉不到雨水淋在身上的感觉睁开双眼头上一弯彩虹隐约可见又向四面看了看见自己已不知将船撑到了什么地方四面都是望不到边际的湖水空旷宁静的湖中一丝风都没有林剑澜苦笑了一下竟不知道向那边划才能靠岸只得随意挑了一个方向运力撑去。 他并不是水边长大撑着长篙也不过是看过别人几次照猫画虎而已常常一篙下去船不见前行反而原地打转摸索了许久刚有些心得便觉湖面上狂风骤起林剑澜抬头看了看天色暗道:“这回要来真格的了。”果然过了一会儿便已是浓云密布仿佛将这片水面环在了其中一阵低微的闷雷过后雨点便噼里啪啦的打了下来与刚才颇为宜人的太阳雨截然不同打在脸上还觉有些痛意。 林剑澜也顾不得许多慌忙用力向一个方向划去过了许久终于看到了岸边影影绰绰的树影仿佛还有人家。他身上早已经淋的湿透将船靠了岸刚跑了几步却又跑了回去将那船上的尸身背负了下来密密麻麻的大雨淋的他眼睛都睁不开见雨帘之中仿佛一个亭子忙疾步跑到那亭子中抬眼一望却是呆住了。 第四十八回 青衣素颜旧时样 那亭中一块冰冷高大的墓碑静静伫立上面“安国候谢瑶环”六个字清晰可辨小船在湖面上那般盘旋迷失了方向最后竟来到了这里。没有广告的林剑澜再向旁边看去那影影绰绰的所谓“人家”黑瓦白墙可不正是苏鸾仙守灵之所? 两军对垒江南这里却成了一方净土丝毫不曾受到什么影响在茫茫烽烟中安静的仿佛无人居住一般只有这碑亭内墓碑下依然新鲜的花果和袅袅轻烟还昭示着始终有人在照顾打理着这座陵墓。 林剑澜并不想面对苏鸾仙实在是无话可说只有徒增伤感。 看亭外雨越的紧骤虽然陪伴的只有一具面貌支离破碎已经有些腐朽的老人尸骸却也能减缓这心中的孤寂一般林剑澜默默坐在亭内不知不觉雨停了都不知道猛的回过神来若干缕阳光透着云层照耀在湖面上分外明媚这漫天的阴霾也俱都不见只空气中带着潮湿和清新的味道湖面上波光澄澈金鳞闪烁心情都轻快了起来。 他只身来去就连那两柄残剑也都被年小侠拿了去手边没有工具见亭边斜斜放着一捆几指粗的树棍便起了身拿了一根在手中暗想:“虽然并不锋锐但若驱力也应足可以快将这老船家的尸骸埋葬了。”又回头看看了碑亭谢瑶环对家乡的人是自内心的关爱也不会介怀一位曾那样渴望回乡安然度日而又毅然重返军中的老人葬在碑亭的旁边吧? 转身走到碑亭之后林剑澜顿时一愣随即眼窝热了起来那碑亭后面竟密密麻麻有数个坟包看土色也是刚垒起了不多时日并没有各自的墓碑只在前面树了一块木条林剑澜将尸放在地上缓步走了过去那墓碑上写着两行字是苏鸾仙的林剑澜是认得的她一直给谢瑶环做文书誊写上面自然是极具功夫工整绢丽。林剑澜轻抚着那墓碑道:“怜汝无名无姓人湖滨细雨洗征尘。” 今日刚下过一场雨倒正契合了墓碑上的碑文。既然无名无姓想必阵营都不一样偶有残尸碎骸飘到此处湖滨便被苏鸾仙一一葬起也算是有个归宿。林剑澜在那墓碑后面挑了一处空地当日便是在这里葬了谢瑶环也是绵绵细雨过后泥土的松软潮湿如同今日好多事情便随着这一下一下的挖掘在他脑海中清明了起来他手下贯注了力道不一会儿便挖出了一个大坑停了一看不禁莞尔失笑这坑埋三个人都够了。 林剑澜刚要回头却听身后一身讶异的轻呼苏鸾仙不知何时站在碑亭侧一手扶着亭柱一手捂着嘴看着那地上的尸林剑澜知道这老人的面目乍一入眼十分吓人也并不多做解释默默将那尸体抱起放在坑中双掌运力连推带拍掌影上下纷飞旁边的土纷纷落入墓穴中不一刻便又是一座新坟。 自太湖重新起义以来苏鸾仙也埋葬了不少尸骸但如这老人这样骇人的倒还是第一次此时她也已从惊骇中平复了下来转身取了三炷香插在坟前双手合十的默默祷告了一阵林剑澜方注意到她瘦削的腕子上挂了一串佛珠有些吃惊道:“你……”但看她眼帘低垂樱唇轻轻颤动齿间所念显见是一篇佛经想问些什么却又住了口只默默看着她。麒麟小说 苏鸾仙一篇经文诵完方抬了眼见林剑澜表情甚是难过不禁一笑道:“林公子莫要这个样子请跟我来吧。” 林剑澜点了点头跟她进了院子见她极麻利的从旁边桶中舀了水略微抬了抬下颚林剑澜便走到井台边上苏鸾仙将那水缓缓浇下林剑澜就着洗了手又见眼前递了一块干净的麻布过来刚擦拭完苏鸾仙早已在院中的小桌子上备好了香茶林剑澜倒有些窘道:“苏文书照顾人这般贴心我倒是没想到。” 苏鸾仙自己先拿了茶轻啜了一口在雾气中笑道:“习惯了我与姐姐在一处时便是这样她并不太会做这些在宫内之时也是写啊画啊的时候居多再不然就拿着书呆我倒宁愿将这些都做好了让她有闲暇便多说一些事情教我。” 林剑澜看她再提起谢瑶环脸上未显现什么伤怀之意反而多是祥和安乐。 苏鸾仙看他怔怔的瞧着自己不语道:“刚才那老人家是林公子的……” 林剑澜叹了一声道:“他不是我的什么人。”便将与这老船家相识到今日之事大概说了一遍道:“短短这些时日生了太多事情连这位老船家也几度改变主意最后还是死在了乱军之中他与我有过几面之缘我无论如何也不忍心见他曝尸荒野大雨之中也没有什么地方便想葬在谢大人碑亭边上没想到苏文书已经先我一步安置了那么多。” 苏鸾仙摇摇头道:“无论哪方俱是一样的可怜。我只是没想到你又去见了袁相公即便他不肯听你的休兵也不至于让你气到负了尸体冒雨离开义军营地的地步你怎地又和他起了争执?” 这段林剑澜本就刻意的轻描淡写只一两句就带了过去没想到苏鸾仙还是听出了端倪追问了起来皱眉沉思了半晌方抬头正色道:“苏文书我有件事情问你你一定要据实答我。” 苏鸾仙见他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脸色诚恳又郑重不由点了点头林剑澜方道:“你和谢大人怎样想到要去追查梁王私铸兵器之事?” 苏鸾仙道:“林公子我和谢大人来到江南与梁王之间的瓜葛自然是希望越少越好那日庭审也不顾百姓失望免了武宏一死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谢大人想对梁王暗示只想安抚三吴民心平息太湖义军之乱并不想与他对敌。官场之中若真想成就大事难免要与权臣奸佞虚与委蛇想必林公子也能了解。” 林剑澜点了点头道:“要知道梁王在此地党羽众多私铸兵器的渠道、存放之地想必都极为隐蔽有重兵把守恐怕连那个武宏都未必知道你与谢大人又怎么拿到了罪证?” 苏鸾仙苦笑道:“这件事说起来我自己都并不敢相信。在杭州清理旧案之时我和姐姐刚出了官府的大门便见一个娇滴滴的姑娘鬓边斜插着一颤一颤的海棠花和金步摇穿锦批纱装束十分艳丽径直走了过来见了我们却是一愣随即有些脸红道:‘哟原来名扬江南的巡按这么俊俏?’我和谢大人乔装出任再怎么改心里也总是颇不放心女孩儿家的身份听这女子言行轻浮更不敢多打什么交道本不想与她多做交谈却不料那女子大胆的很直接将手上捧着的一个盒子放到姐姐手上便道:‘别人托付的事情算是做完了若是二位大人有空去翠袖楼姐姐不收你们的钱!’说罢连声娇笑而去至今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地方的人。” 林剑澜想了想不禁一笑苏鸾仙见他笑的怪异奇道:“难道林公子知道?她是做什么营生为什么不要我们钱?” 林剑澜道:“有句俗话苏文书听过没有?鸨儿爱财姐儿爱俏。你说那女子言行轻浮穿着艳丽想必便是翠袖楼里面的姑娘。她见你们生的俊俏自然十分爱慕。” 不解释则已一解释倒把苏鸾仙臊的红了脸低头不语林剑澜急于验证心中所想也顾不得许多道:“那盒子中便是梁王的罪证吧。” 苏鸾仙又摇头道:“哪那么容易不过是个引头那盒子中是一些江南一带名商巨贾的帐单有的已经被撕碎有的是焚烧还剩了一点儿我和姐姐也是根据这一点点东西叫人暗中排查这些商人才看出了些端倪从几年前开始这些人俱都一直有大批货物运往杭州附近的一个小村子后来按耐不住还是去了一趟那里果然是个极大的铸造之地被梁王防守的十分严密我们也未敢轻举妄动只私下找了当地一些村民他们中有熟识的被征了过去锻造兵器偷偷假托家中有事喊了回来签了证词而已。” 林剑澜道:“那证词……” 苏鸾仙道:“即使有了证词我和姐姐也没有声张过也不想从江南上报圣上梁王是圣上的亲侄子这份牵连外人谁也不便过问想来想去还是等复命回京之时私下交给圣上最好她如何处置便都与我们无关。” 林剑澜道:“你们这法子也算是万全苏文书我接下来所问你要听仔细也要想仔细才能做答。” 苏鸾仙看他表情严肃之至还有着难掩的激动与不安看他深深呼了一口气才道:“其一私自刑杀巡按实在是藐视皇家威严到了极点但凡有些理智的人都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何况谢大人刚放了武宏算是做了一份极大的人情为何梁王要一意杀了谢大人?其二苏文书可曾想过是因为你们手中握有梁王不想让皇上知道的秘密?既是秘密你与谢大人未曾宣扬梁王又如何知道?其三那女子受何人所托梁王声势显赫何人与他为敌敢盗取并且有能力盗取到这极秘密的往来帐目给了你们?其四既是机密的往来帐目又是与亲王之间的交易自然是焚毁为上绝没有撕碎或者燃烧不尽流落到外面的道理这帐目又从何而来?” 苏鸾仙听他这一番如同暴风骤雨般的问询一时间竟呆住半晌方皱眉默念脸色竟是慢慢沉了下来嘴角又挂出一丝苦笑道:“难道为了杀了我们梁王故意费了这么大的周折么?我怎样也想不明白……” 林剑澜道:“苏文书果然聪颖但却并不是梁王故意透露给了你们。有人借其刀而已。有人看上了袁大哥在江南的名望更看上了他手中握着的这股几次抵挡朝廷剿灭的力量可忽的袁行健要散了这义军为的是谢大人这片爱民之心若想让江南百姓和袁行健重新燃起恨意最快的方法是什么?” 苏鸾仙脸色变的唰白颤声道:“是谁?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么?他为什么要江南的百姓和朝廷作对为什么要牺牲我和姐姐?” 林剑澜叹了一口气即便追问到现在韦素心也并未真正出现过只不过雇佣了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妓女替他完成了这局棋中的一步而已只得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是他一直以来就在等的机会我……也不过是猜测罢了。” 苏鸾仙道:“林公子武功那么高为什么不杀了他?” 林剑澜苦笑道:“以我现在的武功还不是他的对手他的智计心机都远远在我之上安排事情都先我一步……因为他袁大哥也已经不相信我了。”说到此处他心中酸楚之至道:“我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着那么深的情意袁大哥却不明所以的为那个害死谢大人的人重举义旗我不甘心……苏文书还是觉得凭怀疑的事情并不能取信于人一切不过是猜测你若不信我也并不怪你但我自己定尽全力挽回这场本无必要的杀戮。” 抬头却见苏鸾仙两汪深潭似的眼眸定定的看着自己柔声道:“我为什么不相信你?”说罢又抬眼望向天空乌云又起闷闷的雷声在云层中翻滚挤压似乎怎样也冲不出来听起来格外压抑苏鸾仙道:“林公子是想让我去说服袁相公么?我是肯的只是怕他也并不信我了。” 林剑澜闷闷站在窗边虽然早知道韦素心并不会留下什么活口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去了杭州的翠袖楼听到的却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青楼伤心事和一群薄命红颜的唏嘘。痴情女子满以为赎身之后就是和心爱的情郎一起不离不弃却哪想到一朝出了青楼却被情郎害死多年卖身攒下的钱也被席卷一空至今也未找到凶手。 江南连日来俱都是阴雨连绵雨水敲打在屋檐上又经由屋檐留在台阶上滴滴答答响成一片听起来让人心中更加烦躁。 门声响动林剑澜回头望去见门外一抹淡青的身影墨色书吏帽子上玉佩白的耀眼重归这身打扮苏鸾仙帽子下的容颜清新娇艳只是比以往更加瘦削苍白但嘴角却挂着笑不像往日那样活泼轻快淡淡的道:“林公子可以走了么?” 第一回 将军令 这一年江南的雨水格外的多用“丰沛”二字已经不足以描述连绵数天的雨水仿佛要将这一年的雨水全部下尽一般每日不是瓢泼大雨便是细且密的小雨偶有停时也并不能见到日光只是阴阴的不过一时半晌便又能听到隆隆的雷声伴着或大或小的雨声。 薛增闷闷的看着大帐之外这江南的鬼天气实在让他烦闷不已帐外有士兵刚燃起的柴火又被雨水浇灭正在那里骂娘相比之下即便塞外风沙干旱也强过这湿答答的天气数倍。 他是主帅自然便好了很多大帐防护的严严实实又十分高大虽然大夏天的在帐内燃火是个荒唐的事情然而毕竟可将衣服护甲烘干。普通的军士便难过了阴霾的天气衣服晾不干卤卤的穿在身上还算是好的大部分只是用身体将衣服烘的半干半湿刚刚好受了点却又到了换班轮哨的时间还是要被雨淋个响透。士兵的营帐就更为简陋每个帐下哪个不是早有薄薄的一层积水一道道水流就在下面冲刷出了细小的纹路。 薛增皱了皱眉头旁边早有侍卫将蓑衣拿了过来每日他例行要到处巡视除了天公不作美衣物难干外幸好士兵的伙食还能跟得上想必临淄王也尽了全力因此除了略有极少数得抱怨军心尚还算平稳。他随处走着也偶尔掀起军帐进去看看一天天这样过来里面味道自然越来越难闻一股沤了的体臭味道旁边的侍卫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却被薛增一眼瞪的又把手从鼻子下面拿了下来。 “可还好么?”薛增问几个在帐中擦拭兵刃的士兵他们跟着薛增出生入死倒并不拘谨纷纷道:“衣服都还能凑合只是这鞋子穿着实在难受有些弟兄脚都要被水泡烂了。” 薛增点了点头回头道:“记下来让王将军寻几个江湖郎中让他们找寻一些草药热水里煮了给军士们敷脚泡脚用。”说罢重又走了出去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来。里面气味确实难闻然而作为主帅很多苦楚他虽不用亲自体会但焉能露出嫌隙之意薛增正要离开却听身后一人道:“薛元帅……” 薛增回头看去见那人抬眼偷觑着自己的脸色嗫嚅道:“有句话不知道应不应该跟薛元帅说。” 薛增点了点头那士兵方道:“您去最西边那个帐子看看就知道了。” 薛增倒有些愕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看来确实是有些情况不假便道:“你带路过去。”那士兵便低着头疾步走到薛增前面回身道:“薛元帅请跟我来。” 西北角那个帐子距离大军营帐颇有些距离似乎被刻意疏远了一般薛增不禁将宝剑握紧了一些正要过去却又被那士兵拦阻道:“元帅稍等。”说罢转身急匆匆走了开去过了一会儿回来手臂遮盖着一缕浓烟却是手中一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燃着的艾草递了过来。 薛增便在鼻子下嗅了嗅方拿着那把艾草用宝剑将那帐子帘掀开一股恶臭顿时迎面扑来即便是浓郁的艾草味道也不能掩盖薛增差点就吐了出来心中已经明白了一些回头怒斥道:“怎么回事?” 那兵士道:“这该死的天气几个兄弟身上干了湿湿了干后来就浑身烫晕了几天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几个老兵知道是得了……得了……” 薛增脸色慢慢凝重了下来这样的天候本就是军中易有疫情之时听这症状必是伤寒了那兵士断断续续道:“我们几个一商量怕传了出去可是要还是和其他人一处又怕过给了别人便……” 薛增道:“便将几个得了伤寒的丢在这里等死了?” 那兵士忙摇手道:“我们抽签子找了一个人照顾他们每天给他们送饭可是那个兄弟结果也被过上了。” 薛增道:“行了你下去吧。回来这事不要传出去其他几个知道的你也要替我传话下去不许多嘴他们说了出去我还是找你算帐!”那士兵虽被训斥但却如释重负急忙跑了开去。 “这场仗不能再拖了!”薛增暗叹着低着头将手伸了出去仍是有毛毛细雨飘在手上他呆呆凝视地上的积水流向半晌方大踏步转身向中军大帐走去脸上却已是带了焦急和怒意大喊道:“给我把他们都传进来!” 半炷香的时辰后军中的头头脑脑都已经躬身立在帐中却不知为何薛元帅无名火起有的低头不语有的则偷偷窥探薛增脸色。 见下面人都到了薛增方下了台走到那沙盘面前凝视片刻道:“谁负责勘查地势绘制沙盘。” 没叫到的自然松了口气人群中斜着走出一人道:“是末将。” 薛增不用抬眼也知道是跟了自己多年的老参将并不答话径直上前揪住此人便推到了外面怒道:“你自己看看地上!可能看出什么来?平原平原这便是你说的平原么?” 凡到了新地方勘查等事一向由这位参将负责虽然如此这次薛增也是有责任的他与此人曾一同视察过因当时还未积水所以地势偏斜并不明显今日他呆看了会儿地上水流方看出了端倪水流向下流还颇快若是营地上方被贼匪蓄意积水再一举泄洪恐怕处于地势下降阶段的营地便被冲的一塌糊涂!这若干天的雨水如同压在薛增心上一般几乎喘不过气来想到溃败的后果后背已沁出了一行冷汗! 那参将早知道他的脾气又自行转了回来道:“容末将回禀此处地势却有倾斜第一天地面积水下流末将便看了出来当日就找了当地的居民一起又重新出去了一趟。”那参将走到沙盘前指点道:“本军营帐虽处下游但营后不远处便是一道备堤因此处地势低往年夏汛之时若是汛情猛烈常冲破堤坝冲下来别说是此处就是杭州城也几受损害因此几年前城内商贾捐资修了这道备堤这便是第一道极大的保障。既然是备堤当然还有主堤还在备堤向北约十数里那个就更为高大牢固这便是第二道保障。” 他徐徐讲来旁边人方明白为何薛增了大火又觉这场大火的实在没有什么必要旁边一人道:“以我看来还有第三道无形的保障备堤与主堤之间长期雨水必定也有所累积一来难以行军二来若是离我们这么近布置攻势又不让我们现恐怕是难于登天这样看来即便是天上的神仙也没法在主备堤之间向我们动攻击若是贼匪来攻只能从比我军地势更低的地方过来我们难受他们岂不是更难受?” 那参将道:“只是属下未能及时禀报确实是属下失职甘愿领罚。” 他这样开口薛增反倒不好再说些什么即便旁边众人均点头称是他心中却总有些不安只得道:“还是要小心为好宫参将你立刻出去再做勘查看看附近可有地势较高之处一旦选定便迁营去至此处。王将军你挑选些干练眼神好的兵士组成小队对那备堤巡查日夜不可懈怠。”见二人领了令薛增方松了口气缓声道:“各位还有一事军中有人得了伤寒。” 瘟疫历来是军旅大敌此刻帐中各人都不禁脸色肃穆了起来薛增道:“那几位得了伤寒的弟兄已经被隔离在最北边的帐中亡故了李将军替我登记下来按战场阵亡看待。各位这场仗不能再久做耽搁江南天气始终未见晴朗贼匪俱都是江南土生土长自然无所谓因此现在这局势越拖就越不利于我军还请各位回帐后仔细思量破敌之法力求战决。” 众人尽数退下大帐内又安静了下来薛增揉了揉太阳穴天近傍晚本就不晴朗的日光越黯淡草草用过晚饭他便拿了一盏灯对着沙盘慢慢琢磨起来。杭州之役输了本是他的策略。官军并不擅长水战尤其是自己从边关带回来的这批袁行健军队驻扎太湖他也试过打了一场虽然贼匪死了不少但手下也有不少军士葬身湖底根本没有十全的把握能攻下来反倒不如将杭州拱手让出诱敌深入若是袁行健将大军驻扎在城中反而能一网打尽谁知道袁行健仿佛看穿了一般取了杭州便又挥兵回了老巢。 薛增将目光移到军营后一座关口上去江南湖泊丝丝连连就是这座当地叫“北关”的关口周围也有几片不小的水域颇利水战贼匪若想北上下一战的目标应就是此处了从他退守太湖来看不取了这处作为下一个据点定不会轻易前进半步。 薛增的手不禁握紧了烛台暗道:“看来竟是小瞧了他。”又叹了一口气自己受命而来要剿灭太湖贼寇在此久滞寸功未建朝廷中早有异议更别说退至北关。 不知是烛光跳跃的缘故还是别的薛增觉得眼皮一阵一阵的跳这大帐中如平日一样的安静也让人心中不安心知恐怕是自己太过忧虑焦急所至便回身披了件袍子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静静听着外面起了风又有骤到的雨点声苦笑了一声今晚又是大雨倾盆了。 薛增再睁开眼睛时哗啦啦的雨声仍在继续灯盏中的油不知什么时候被加满了想必也过了一个多时辰外面忽的一声闷响仿佛这雷就炸在军营上方一般震得人心悸片刻间又是数声薛增方觉得有些不对书案上的令筒都在颤动仿佛整个地面都被撼动了一般只在响声的间歇才能听见外面人声呐喊水声喧哗还未及回神震耳欲聋的响声接二连三的通过这地面传达给他一个信息:“备堤出事了!” 他猛的跃了起来刚迈出帐便被一阵湍急的水流冲的几乎摔倒原来因大帐的木桩打的结实才减缓了从备堤方向汹涌而至的波浪这水沿着地势冲刷而下高度直到腰部夹杂着无数的枯枝稻草反而泥石颇少薛增一见便知道了怎么回事这备堤不知何时早已被袁行健派人淘空填了枯枝败草只在表面上像是一座堤坝而已实则根本是一冲便开这一连串的炸雷声必是袁行健派人将主堤也炸了开来自己虽然想到了却还是晚了一步未能避开。 触目所见的普通营帐则早已都被冲的支离破碎有的士兵抱着还未被冲走的柱子有的被营帐卷着挣脱不开大部分则手执长戟支在水中抵御以防止被冲了下去薛增也拣了根不知从哪里漂来的长枪支在地上走了过去指点他们集中面向上游而站却见其他手下都从四面八方勉力在水中赶了过来狼狈不已薛增不由得怒火丛生然而此时训斥还有何用? “你们过来作甚?回自己营帐传令士兵三十个一排排成蛇型互相挽住立于水中这放水总有尽时到时候我会清点人数少一个兵我便打你们十军棍快去!” 见众营将官又纷纷回去薛增方透着雨帘向上面看去身后的士兵应变也算是迅此时每人都是右手拿着长戟支住地面左手则紧握着旁边一人的长戟分散的士兵都聚拢了过来片刻便排成了若干排薛增清了清喉咙道:“弟兄们这水及腰深我们动不了贼兵也不能动他们就等着我们慌乱不堪被水冲的七零八散时攻击我们就偏不能让姓袁的如意!我们这几日不都在水里淋过来的?这水又算得上什么流上一时半晌也就光了杀不死人就当洗澡!” 第二回 雨霖铃 薛增话音一落那些士兵们不禁都笑了起来并不见缓的水势中隐约听见不远处其他营地传来阵阵粗犷的歌声薛增不禁一笑道:“咱们不能输给了他们也唱起来!” “沙场点兵赴边塞不破敌营誓不还;烽烟锤炼男儿志荣披锦袍归乡关……” 这歌声先是轻微的后来和的人越来越多慢慢在黑夜中愈响亮雄厚薛增望着月影在这歌声中陷入了沉思当这洪水顷尽之时应就是袁行健的军队起攻击之时了虽然现在士气尚可然而整夜泡在水中不能休息等到水位降低之时军队必定是疲惫不堪况且在这样一阵大水冲刷之下且不论补给粮草会剩下多少恐怕就是一根柴棍也点不燃难道要兵士们饿着肚子对阵么? 此时他的全身上下也都湿透夜风甚凉吹在身上越寒冷不禁打了一个喷嚏旁边的亲兵立刻跑了过来他倒伶俐不知何时将军帐中要紧的文书捆做一卷儿背在肩上道:“将军风大您去个背风的地方吧?” 薛增摇了摇手笑道:“再大有边关的风大么。”说罢拔腿上前了两步做了个手势士兵的歌声方慢慢停了下来薛增朗声道:“诸位弟兄你们这一营都是和我一起出生入死过来的我就直说了今晚其他营还能闭着眼睛迷瞪上一会儿你们恐怕是不能休息了这阵仗来的突兀天一亮恐怕还有更猛的不能让全军饿着肚子打仗你们二人一组到处搜寻冲走的粮食和可燃之物剩下的四人一组做井字结他们搜寻到的就放在上面这是个苦差事不能让一物落水要一直挺到水降了下去可能做到么?” 听到手下齐齐喊了声“能”薛增方笑着抱拳道:“那就劳烦弟兄们了我们自己人辛苦一些让其他营的弟兄们养好精神填饱肚子应付敌军。”早有人不等他说完四个人站在一组八只臂膀极熟练的交叉在一起搭了一个简陋的平台那伶俐的亲兵急忙将肩上的卷宗放了上去道:“胳膊都要断了这个千万不能掉在水里啊!” 迎着水势到处搜寻自然是辛苦的那些支撑重物的士兵更是如此初时还不觉得见柴枝和各类能吃的东西堆的越来越高臂上承担的重量便随着时间的流逝越觉得沉重幸好八臂交织紧紧的勾在一起才不至于垮掉。 水的深度越来越低慢慢露出了营帐的桩基等物薛增的面色却越来越凝重他只知道大战即将到来却不知还能留给自己多少时间准备。数十个以手臂搭起的台子上已经堆积了相当可观的一批粮草甚至还有的柴草已被这些人的体温烘干。当终于可透过浅浅的水流见到地面上的沙石薛增的心猛的一跳大手一挥道:“传令下去各营前来领取粮草开灶烧饭只给半个时辰时间就全军集合准备迎战!” 传令的小兵们哪敢耽搁虽然鞋中满是沙石仍是甩开两条腿大步跑向各营片刻各营便有人来将那些物资取走那些整夜负重的军士方松了一口气想要松开却现八只交叉在一起的胳膊早已麻木僵硬动都动不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解开各自揉着疼痛不已的肩膀胳膊。麒麟小说 薛增向上走了数十步再回头远远望去各营中已经升起了炊烟被水冲倒的大旗又被重新竖了起来总算还不那么狼狈他脑海中飞的想着袁行健会将军队驻扎在何地等待还要多久便会行军至此若是他们也是在下游等待水停再攻上来自然时间就会富裕的很然而他一番辛苦炸掉两个堤坝的作用便会大大降低袁行健不会那么傻。薛增猛地一拍额头急忙向下走去大喊道:“马上集合左翼变换成中军准备防守!中军排好阵势增援左翼!王将军你安排右翼将士缓慢向西!注意行军切勿慌乱一定要稳!安排探子向西探查随时禀报!一切弄好后再开饭!” 看着缓慢变换移动的大军薛增心中如同擂鼓一般怎么就把西边数十里开外那个极大的土台忘了?当日自己也曾想在那里驻军却觉得距离北关太远攻守转移和运输粮草颇为不便若是袁行健提早在那处屯兵并不会受到这场大水的冲击从那里到此若是快的话眼下只怕是就要到了。 看着手下军士将陷在泥中的木刺抬起慢慢向西边去更为让薛增担忧的是一场大水防御中必备的弓箭等物损失了不少恐怕待会儿无论是攻是守都占不到什么优势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是等待天意了。 旁边贴身伺候的小兵跟了他几年此时已安排了人手搭了一个简易的大帐重要的文书也找了地方放好正要请薛增进去安歇一会儿却见派出去的探子快跑奔来脸色刷白看到薛增急忙道:“报!西侧已远远看见了太湖匪军的旗帜距离我军已经极近了!” 薛增暗道:“果然如我所料军队刚匆匆安置好他便来了。”转身进了帐沉声问道:“人数多少?” 那探子沉吟了一下方极小心道:“属下略微粗扫了一眼像是……并不比我军人少。” 薛增烦闷的挥了挥手道:“再探。”他本想问那探子阵中可曾看到不似普通兵士的人想了想这么远的距离如何能看的清楚?上次杭州一役便是吃了这般跟着搅事的江湖中人的亏他们自负身有武功对付自己手下这批沙场老兵就如砍瓜切菜一般实在让人愤恨之至。然而作为主帅又怎能露出怯意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面带自信的走出这简陋的营帐手中紧紧握着宝剑走到军营最前面。 不知为何几次的交手都给薛增一股肃穆的感觉那裹着素白大氅的年轻领袖遥遥对过几眼似乎他背后涌动的并不是杀意而是浓厚的悲哀此时仍然飘着小雨即便对面千军万马也不会看见什么滚滚沙尘先是一个静静垂下的“袁”字大旗然后就是满目的素白旗帜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对面。 周围的将领已经各自准备好了一场厮杀凝神望着对面兵士们也似乎忘了这一夜的折腾与劳累紧紧的盯着越来越近的军队。薛增的手心已然沁出了汗水只希望袁行健看到还算整齐的军容会有所犹豫。静谧之中听敌阵中响起了轰隆隆的鼓声竟是愈敲愈响薛增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也松了下来苦笑了一声拔出宝剑准备随时下令迎敌。早已算计好了一切又怎会被这仓促的假相欺骗?袁行健竟自信若斯! “袁”字大旗下那白衣人右手一起一落间一阵嘶声呐喊中号角声震对面无数人随着战鼓声分从两翼涌出薛增将剑高高举起心中暗恨袁行健知道一场大水后弓箭等物必定所剩无几才敢这般直接冲锋自己却无可奈何虽然兵士们并不抱怨然而必定疲累无比现如今只能节省些体力等敌军攻近之时在本阵前反攻。却见空旷的两阵之间一骑快马如离弦之箭一般不知从何处射到了这两军交兵的空隙中。 那马上载了两人薛增眼力好一眼便看出那前面的人隐隐约约像是当日临淄王写了书信介绍过来的少年心中焦急的直想骂娘暗道:“你这个时候跑到战场可不是给我找事么?我自己此时已经够焦头烂额即便侥幸不会全军覆灭也要自己请罪若是你再有什么损伤我如何向王爷交待?” 这快马突兀的闯入阵中却并不能阻挠太湖军队的攻势有的人根本没有看见有的则只稍微停顿便重又向前冲去两兵交锋又有谁会在这生死关头注意马上坐的什么人和他们的死活呢? 那马匹仍是在阵前穿梭对面冲来的敌军也距离他们越来越近薛增偏偏嗓子就如同堵了一块东西一般怔怔举着宝剑想要喊他过来却不出声音却见那少年在马上拿着一把大弓回身弯弓而射却是一连射了三箭三箭射出战鼓声陡地停了下来薛增正纳闷间旁边的探子兴奋道:“看那边那边!” 薛增转头看去太湖军中战车之上擂鼓的两个人正呆呆的看着鼓呆那鼓面上整整齐齐插着三根白色的羽毛中间隐约一个三角形的黑洞竟是被那少年射破。没了战鼓之声冲锋的敌军来势一下子变的犹豫起来不少人回头看去方又向这边冲来还有少数一些人自作主张的冲向那匹马的方向。 薛增急忙向“袁”字旗下望去见袁行健伸出手去旁边一人递给了他一样物事他接在手中举到嘴边片刻一阵阵极为嘹亮的号角声传遍阵地顺时间冲锋的军队气势重又凝聚起来。 马上的少年呆了一下他身后那人接过缰绳纵马避开已经攻过来的敌军那少年方有空闲腾出手来却又是一箭众人还未反映过来那“袁”字大旗已经坠落了下来落在袁行健脚下。 对面的军队中顿时喧哗了起来不停的涌动而先前的军队再难维持士气薛增心中大喜联想到风竹之事不由暗道:“这真是天意如此!”只等这些匪军再前进一段手中宝剑即可落下那时说不定便可反败为胜。他正窃喜却听对面传来一阵清脆而在他看来却是刺耳的声音袁行健做了个手势竟是鸣金收兵了。军队瞬时停了下来井然有序的聚拢排好慢慢撤回原地薛增心中不由得失望不已然而虽然如此也还是好过兵败招了招手旁边那探子立刻跑了过来薛增道:“去那里请林公子回营。” 那探子见他手势知道元帅说的“林公子”必是阵中那马上二人之一却不知到底是哪个急忙快跑了过去仰头一看前面那个手中拿着一把大弓正是军队中常用的那种不知他从何处得来眼神清澈的看着自己似乎明知道自己的来意微笑道:“你回去转告你家元帅静候便好。” 另一人相貌则甚是清秀默默从马上翻身而下正了正头上的书吏帽子并不搭理这探子只遥遥看着对面的袁行健。袁行健正偏头与身边一人正在低低商讨那人却是一身黑衣戴着斗笠看不到脸。这清秀的文书回过头去见马上的少年正死盯着那黑衣人神情复杂说不上是困惑还是气愤眼中仿佛跳着两簇火苗一般不禁一笑轻声道:“林公子?” 林剑澜方回过神来下了马道:“苏文书我们过去吧。” 二人慢慢向太湖军队那边走去此时薛增已知道林剑澜不肯过来心中却已经不向刚才那么担忧凭林剑澜在马上露的那几手必定有自保之力无需担心。 林剑澜几箭便将战鼓弄坏帅旗射落在太湖义军看来自然是极大的耻辱看到这二人反而向己方走来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待到再近些这股愤怒却慢慢平复了下来反而变成了犹豫和不解。阵中悄声的疑问慢慢传播开来声音竟是越来越响。 “那个我看像是苏文书啊。” “谁?后面那个?” “好像就是苏文书啊当初谢大人给我路费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我认得真真的!” “苏文书怎么和官军一路了?” “苏文书不愿意我们给谢大人报仇么?” 虽然身边的疑问声不停的传入耳中袁行健却觉心中始终是空荡荡的寂静看着细雨中远处的人影越走越近无可躲避的旧日阴影重新浮上心头透过那一抹同样瘦弱的身影仿佛可见另一人翩然向自己走来。 走近了却不是。 第三回 破阵子 (这个算是周一的更新……假设偶的表慢了一个小时……哈--) 二人静静的对视良久袁行健只觉得迎面的一双眼睛粲然如星透彻的不掺杂任何杂质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仿佛是自己心中有愧一般半晌他也还是无法坦然说出一句问候的话反而听苏鸾仙轻启贝齿柔声道:“袁相公。麒麟小说” 袁行健怔怔的点了点头苏鸾仙见他整个人裹在素白的大氅中比起以前倒真是清减了许多袁行健怕见到她她又何尝不是怕见到袁行健重又想起谢瑶环?便别过眼去看到袁行健身后白茫茫一片的旗帜更觉刺眼。 此时袁行健倒有些回过神来若说战场上的片刻迟疑不过是为着苏鸾仙而已此刻见到林剑澜不禁心中恨到了极点尤其是方才那三箭让自己在偌大一个军队面前威名扫地想到此无不嘲讽道:“没想到林公子一番花言巧语瞒哄不了在下倒将苏文书哄了来两军阵前刀剑无眼若是苏文书有个三长两短在下必定要让林公子有个交待!”说到后面口气已是十分严厉。 苏鸾仙扫视了一眼后面淡淡道:“多谢袁相公对我还如此挂心。” 袁行健心知昨夜的一计此刻顶多才能挥到一半的功效再若耽搁给对方以喘息之机恐怕胜负就难受了略一皱眉道:“苏文书你既是跟着林公子前来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计较他射落帅旗之事战场并不是女孩儿家应该来的地方还请回避苏文书想去对面官军营帐休息也不阻拦若是战后想与在下叙旧便请至我军后营虽然简陋但足可待客。” 苏鸾仙笑了一下道:“袁相公好歹我和姐姐也经过大风大浪受什么伤损并不放在心上也并不惧怕比起来因为我们害的这么多人受苦才更加让人锥心刺骨的疼呢!” 她话中有话袁行健苦笑了一声道:“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你自然知道莫要受了他的蒙骗。” 在军队后方的慢慢都知道苏文书来了阵前此刻正不住的向前拥挤苏鸾仙呆呆看了一会儿方道:“我自然是知道……不是因为他说了什么我自己也早想来了。”说到此向前迈了一步忽的抱拳向军中施了一礼义军中大部分人都不明所以有些眼色的扯了扯旁边的人轻声“嘘”道:“莫说话了好像苏文书要说什么呢。” 这人群中私密的传报竟异常的有效过了一会儿本来有些喧闹的大军竟肃静了下来即使有些并没接触过谢瑶环二人的看到旁边人一脸凝重神色也不由得静静的观望不知这相貌柔美的文书要讲些什么。 “谢大人常与我提起江南故里人杰地灵。烽烟起时在下曾在太湖旁多见义士捐躯今日又见这满目白旗的忠义之师才知江南皆尽忠义之士这一拜是我由衷的钦佩各位父老乡亲重大义轻生死。没有广告的” 林剑澜曾与她有言在先并不干涉她说话只静静的听着苏鸾仙却又将头上的文书帽摘掉顿时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又极郑重的盈盈施礼道:“这一拜是替我姐姐拜的多谢大家如此情深义重。”话到嗓子尖上却已经有些哽咽泪水一滴滴流了下来道:“各位可还记得姐姐将返乡银两和房屋地契交到手上时怎样嘱咐么?安心耕种养育儿女朝廷不会再加什么税赋只要有她在定保江南一片清平。” 她说的已经是简单之至事实却不止如此谢瑶环每每对招抚的义军全家概况都要一一详细问来对老人幼儿尤其关怀备至温言软语犹在耳畔里面大多人都还记得听到苏文书这样讲来怎不动容?苏鸾仙嘴角微扬了一下目光望向遥远处道:“姐姐常与我提起烟花江南锦绣天堂可是我们刚有重现这景致的希望便起了战事所见的是湖滨血水林间残尸。我是跟在姐姐身边的无名小卒自然说话不足为信只是望大家仔细回想谢大人一言一行这可是谢大人希望的结果么?若是她知道因她使得江南重燃战火又有无数无辜百姓为她家破人亡这是怎样重的罪孽让她在九泉之下如何承担得起?” 袁行健知道苏鸾仙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与林剑澜一同到此必定会阻拦自己出兵然而顾及往日情意又不能对她动什么手反倒让她说出这等极为动摇军心的话来此刻一急顾不得再矜持跃下马来一把钳住苏鸾仙手腕道:“苏文书我敬你与谢大人莫要逼我翻脸。” 他情急之下手中已顾不上控制力道林剑澜却知道这一下必定不轻然而苏鸾仙不话他却不能干涉苏鸾仙缓缓回过头去看着袁行健已是泪如雨下不知是手腕疼痛难忍还是心碎而至颤声道:“袁相公够了已经够了……我我对不起你。”说罢双膝跪在了地上。 袁行健见她这样举动纳闷之至苏鸾仙仰头道:“对不起我一心想要你为姐姐报仇姐姐临死之时的话我瞒了你……”袁行健脸色大变道:“她说了什么?” 苏鸾仙眼中泪花闪烁道:“鸾仙我恐怕是活不了啦只是连累了你。幸而还为江南百姓做了点事情袁大哥是深明大义的人一定会替我实现我毕生所愿。鸾仙我若是侥幸不死便要向袁大哥说明白一切那时候陪着他遨游五湖四海只是……怕他瞧不上我呢。唉终究也是痴心妄想。我有些后悔若是一早向他……” 袁行健握着她的手腕越握越紧嘶声道:“罢了罢了你……莫要说下去了。”苏鸾仙却并不停声道:“我心中只想你若不为姐姐做些什么便是负了她也不配她对你这份情意却不知道我这份私心害了你也害了江南父老。我知道你或许不信你只想想她平日言行和志向便会知道我所言真假袁相公你为姐姐做的……已经够了。” 袁行健何尝不是撕心裂肺般的一阵痛楚此刻他已不在意苏鸾仙所说是真是假便是他自己自举兵以来也无时无刻不在扪心自问这是否是谢瑶环想要的这种疑问搅得他整夜整夜的无法入眠。半晌他方颓然放开看着苏鸾仙手腕上一圈淤紫后退了几步红着眼睛哑声道:“事到如今无法回头再走另一条路来人请苏文书下去战鼓可换了么若我所料不错此刻敌军必定希冀我们这边有退兵之意不会怎样集中防范我数号令鼓响三通便全军出击。” 苏鸾仙颤抖着站了起来轻蔑的笑了几声道:“何消袁相公押我我只再说一句若是你想要造反起事想要九五之尊我一个弱女子也不阻拦你得天下的大志若是你真心为姐姐报仇就杀了你身边这梁王的奸细!”说罢竟是转身就走袁行健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虽然不能全信然而从谢瑶环身边极亲密的苏鸾仙口中也是这般说法不由得他眉头一皱飞身跃起瞬间已拦在了苏鸾仙面前道:“你说什么?” 苏鸾仙道:“袁相公好好看看你自己可还是让姐姐爱你敬你的那个袁行健么?杀死姐姐的人我也痛恨之至但却不会被人蒙蔽到这种程度!”说到此处转身走到那黑衣人马前脸色仇恨之至道:“谢大人得到梁王谋逆的证据因而被梁王忌恨以至于不致于死地就不能罢休都是拜此人所赐!”说罢纤手一指直指那人道:“你有什么目的我不管但做下这样的圈套给我们钻又利用袁相公即便今日死了我也要说了出来!翠袖楼的那位姑娘虽然已经被你害死无从查证但她给我们盒子时却说过你这位‘恩客’说过……” 话音陡地停住袁行健和林剑澜俱不知是怎么回事片刻见苏鸾仙身躯剧烈的抖动了起来纤腰如同要折断了一般弓了下去似乎极为痛苦二人不约而同赶上前去却见苏鸾仙腹部一片殷红尤自抬着一只血淋淋的手指指着那黑衣人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鸾仙是谢瑶环极亲密之人袁行健在这世上只怕第二个挂怀的便是她有她在似乎与谢瑶环还未曾完全断了联系此刻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愤怒抬起头来怒道:“灭口么?” 他方才正在苏鸾仙背后这黑衣人被苏鸾仙身影遮挡了大半自然看不清楚林剑澜却心如刀绞一般韦素心怎么会蠢到做这种让自己无法辨白之事这腹部的飞镖明明就是苏鸾仙自己取信于袁行健的最后一招。韦素心心知大势已去看着林剑澜反而露出笑意来道:“真是一出好戏没想到林公子为了毁我大业竟也这般狠心丝毫不怜香惜玉老朽还是小瞧了你。” 林剑澜已经顾不得与他答话更想不到苏鸾仙跟着自己来到阵前竟使存着自残的心思扶着苏鸾仙的身躯疾点了止血的穴道咬牙痛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这话在袁行健耳中更是如同在责问这黑衣人一般怒吼了一声一掌拍去那韦素心胯下坐骑受了这一掌竟生生嘶叫了几声便倒地死去韦素心尤自带笑飞身而起避过袁行健掌风身形未见有什么慌乱之迹仍是一如既往的从容。 义军中此刻已经大乱不知起了什么变故那黑衣人虽始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然而平日袁行健对他极为客气而今看着两位头领竟然在阵前大打出手再加上苏文书阵前那番极感动人心的话哪还有什么对阵之心? 林剑澜眼见苏鸾仙气息越微弱心中焦急之至苏鸾仙却似并不在意一般微笑着低声道:“林公子我从未与你提过我的身世吧?我还略微记得一些我爹爹经营着一个杂耍班子大旱了哪还有什么人看?后来不知怎么的我就和家里分了开来后来被送进了宫。我有个极讨人喜爱的弟弟平时常和我一起假扮各种各样的人玩儿他最喜欢装扮的就是你们这样行走江湖的剑客……所以……”她说话声音越低微在大军的喧闹中几乎听不真切林剑澜只得将头垂下去附在她嘴边听她话音里犹带着得意的笑意:“林公子你看我演戏演的可像么?姐姐临死哪能说出那么多话来里面有句话并不是真的……你可听得出来么?” 林剑澜五内俱焚将掌心抵住苏鸾仙后背见她说话虽然气力不继但心脉却还算好也顾不得细想只道:“你莫要再说了。”回头望去见袁行健已经罢手奔了过来心知韦素心若要脱身谁也无法拦住他苏鸾仙痴痴的袁行健越走越近又似乎并不是在看他只喃喃道:“为什么是你……”却又绽开一片笑意道:“袁相公你可怪我搅了你的大事么?” 袁行健见韦素心只要脱身虽心中愤怒却更为担忧苏鸾仙状况也无意远远追着纠缠不休见苏鸾仙还要问蹲了下来用手试探了一下略觉放心。然而经此一事无论如何今日这仗是无法再打下去便只摇摇头道:“我又有什么大事?你……你跟我回去吧。” 苏鸾仙低垂眼帘道:“袁相公我又有什么脸面同你回去你能信我我已经替姐姐感激你你若是仍要打仗只要是你真心所想我一定不会再加阻拦。” 袁行健看了看林剑澜见他对苏鸾仙也是极为关切愧疚之意毫不掩饰的浮现在脸上心知他是对带苏鸾仙来此受伤颇为自责想到当日和今天对林剑澜几次三番的冷嘲热讽不禁歉然道:“林公子我……” 第四回 定风波 (我……我昨天米有更新……我无地自容了……找个缝儿钻进去) 话还未说完却见林剑澜脸色大变已揉身窜到自己背后再回头去见林剑澜两指间夹着一根箭尾羽扔在微微抖动显然是军营对面向自己射来林剑澜脸色已经气的白将那箭调转箭头运足了力道直掷了出去对面那正自愕然不已的神箭手还来不及躲避已经应声而倒。没有广告的 薛增眼看这箭没羽而入那神箭手已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这一惊着实不小。林剑澜那几箭如同救了他的命一般心想他必定是帮着自己的趁着对方松懈后背大开那神箭手才瞄准袁行健射暗箭若没有薛增的默许是不敢的。他也是暗想若能一举击中贼寇领不单可给自己昨夜那场失误挽回些局面还能向朝廷请功。此时林剑澜这番举动却让他又不明所以起来还有些惊怕不知这位由临淄王写信关照来到军中的林公子到底要做什么然而观望这么长时间再不明所以也知道对方军心已散主帅更是心有旁骛一旦错过恐怕以后再也不能遇到这样歼敌的好机会。 薛增犹豫再三想到这若干天来受的鸟气不禁咬了咬牙将宝剑高高举起猛地一下挥落。 林剑澜将箭掷了出去原也是一时愤怒见那人应声而倒暗道他也不过是奉命行事却白白送了性命心中方才觉得有些歉疚想不到片刻间却见对方阵里已经有了动静竟是要大举进攻的样子战场对面已有大量的官军从左右两翼如潮水般冲了出来。 林剑澜站起神来已袁行健的武功带苏鸾仙逃离此地易如反掌然而他身后的义军则必定会伤亡惨重袁行健也不会这么做想了想沉声道:“袁大哥若能再信我一次便在此安定军心陪伴苏文书哪儿也不用去。”说罢牵了那马翻身而上双腿用力一夹那马吃痛长嘶了一声飞迎着那两翼正中而去。 不过一会儿那马已经载着林剑澜奔到攻过来的官军面前这情景几乎与刚才他拦阻太湖义军之时一摸一样顺即单人匹马就被这大潮淹没不多时方听见清啸一声林剑澜已纵身而起施展轻功向薛增方向奔去。薛增对他今日所看到的一幕焉能明白其中缘由此刻只隐隐明白这少年恐怕七分是友三分是敌暗示了一下周围早有人将主帅团团护住。林剑澜却并不管这些阻拦去路的兵士早已被他击飞不少他已来不及回头看只抢了一把长剑轻挑快刺虽不是杀招却正中关节一路上两边竟是躺倒了一片电光火石之间薛增只觉得周围的人纷纷离散倒地脖颈处一阵冰凉迎面是一双既冰冷又似乎燃烧着的眸子。 “叫他们撤回来!” 薛增才一犹豫便感到脖颈处极为刺痛剑刃又向里逼了一步眼前的少年心急如焚若是拖延恐怕真下得了手去若他与临淄王关系密切自己可不是白白搭上一条命么?想到此薛增急叫道:“收兵收兵!鸣金!”竟是比刚才下令进攻还要利索。 人世间毕竟最宝贵的还是自己的性命林剑澜嘴角微露一抹嘲讽笑意冷声道:“薛元帅若是能听在下一眼静候佳音又哪会受这番惊吓。”薛增并不生气他本就敬仰林霄羽今日毕竟还是林剑澜解了他的困境两下算来他心中已是将这当成天意如此再加上临淄王的关照更加觉得此人不能轻易得罪反笑道:“我今日这般狼狈若无战功别说向朝廷交待就是临淄王也要怪我无能。” 林剑澜转过头去军队正急撤回大军的拦阻使得他无法看到袁行健那边的局面沉声道:“本已招安有望演变成今日的局面就是朝廷也不想如此展若天能助我成功……薛元帅你不必担心若我能遇到临淄王定会向他说明一切此事都放在我身上跟你无干。” 薛增最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强忍住心内欢喜道:“林公子行事我如今是服了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多加干涉了只是暂时还不能退兵少不得要在此屯兵修整万一……” 林剑澜截住话头道:“我明白薛元帅的意思我想你也应该明白我此来并不是帮助朝廷剿灭太湖义军只求能尽我力量平息这场不必要的争斗如若不能……”林剑澜呆呆的看着兵士回来长叹了一声再不言语。 薛增道:“林公子说的是我们常驻塞外为国杀敌虽然朝廷有令然而若是与自己人在沙场上杀的你死我活心里也是极不好受。” 林剑澜点了点头道:“薛元帅我就此告辞了临走前有一言还望薛元帅能采纳。无论结果如何昨日两堤崩溃天还未见放晴日后必有隐患若是官军能退避三舍同时调派人手抢修堤坝民心必定倾向于官军到时候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说罢一拱手转身而去。 薛增知道他说的极为有理看他走至战场之中那匹马竟然还未受到惊吓走失仍乖乖的立在那里林剑澜走进了轻轻拍了拍马颈一人一马重又向袁行健那处走去见苏鸾仙双目紧闭似乎已经昏了过去正要询问袁行健道:“她还好只是昏睡过去。” 林剑澜不知他将做什么打算自己将苏鸾仙带来虽然阻挠了他的攻势却也害的苏鸾仙受了重伤他或许对自己更加厌恶反而起到了正相反的效果袁行健却将苏鸾仙轻轻放平站起身来道:“她不肯跟我回去就劳烦林公子照顾。” 林剑澜道:“袁大哥你……” 袁行健一笑道:“我与谢瑶环结拜一场她死后不能替她完成心愿倒也罢了反而还反其志行之莫说是苏文书恐怕她在泉下也会后悔这般看重我。” 林剑澜道:“袁大哥重情重义何必如此自责我与苏文书一样的心思袁大哥当日从地牢出去后一去不复返若是径直取了来俊臣等一干人的人头哪怕就是武则天的命我也只会叫一声好。那时的袁大哥怎会拿江南百姓性命去做赌注?只是后来为人所惑而已。”说到此也是苦笑了一声道:“我才是真的对不起那位前辈他对我从来都是照顾关爱有加。” 袁行健知道他说的是那神秘人道:“原来是真的我只当林公子是虚妄之言。看他神情并不在意被揭穿。你说的极是江南一战我和这些对谢瑶环心存感恩之念的百姓只是他并不看重的一步棋而已我看他胸怀丘壑有做大事之志恐怕后招早已备好林公子刚还在劝我怎么自己也一样?” 二人不由相视而笑虽然自始至终也并未提起以前的种种误解却已经块垒全消林剑澜看他转身回了军中向左右的头领各自吩咐了几句便上了马只遥遥对着林剑澜一抱拳偌大一个阵营后队变前队退走也是井然有序那白色身影走在最后不知为何仍是透着一股萧索之意说是放下哪那么容易义军聚散两次经由他手第一次时就顶着极大的压力才得达成此次必定还要耗费无数心血。 林剑澜眼眶微热不知这样一别还能否再见呆了良久方惊觉起来回头望去见苏鸾仙不知何时已支身起来忙道:“苏文书你怎么……” 苏鸾仙噗哧一笑又牵扯了痛楚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道:“你既然知道我自己做戏难道我就那么傻把自己往死里面捅么?”虽然笑着眼泪却都疼了出来道:“只是疼的实在受不住真当自己快要死了一般。” 林剑澜道:“害你受苦我真是要多谢你否则还不知道会怎样只是却仍是骗了袁大哥才得退兵。” 苏鸾仙紧紧拉着林剑澜手臂勉强站起看着远处细雨中早已什么都看不见了沉思道:“你当他真的不知道么?他探我心脉知道我并没受什么致命伤以那人身手若要灭口还会失手么?恐怕他当时便知道是我使诈啦!” 林剑澜惊道:“那他……” 苏鸾仙摇摇头道:“或许他是想通了才退兵回去或许……” 林剑澜接道:“或许他知道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勉强出兵并不能讨得到好去还不如退兵重整旗鼓再做计较。”他虽心中略有忐忑却觉袁行健坦荡不会做欺人之举即便并非如此他也已经尽了全力只无愧于心便好想到此道:“苏文书我先扶你入城歇息。” 苏鸾仙的伤口早已请了郎中上好了药也包扎妥当林剑澜却始终对韦素心的态度无法了然处心积虑的使了各种手段使得袁行健出兵出了今日这样的意外他应该极为愤怒与不甘才对没想到却只是冷嘲热讽了几句连对袁行健辩解都不曾有过一句难道他真的已经放弃江南这局棋了么?另一点令他疑惑的便是太湖义军中赖以与朝廷大军抗衡的另一大主力----那些江湖中人竟一个都未曾出现过别说是百人今日但有十数个在场也不能任凭自己阻拦了这场有十全把握取胜的战斗。从匡义帮中那一幕便能看出韦素心仍在拉拢江湖中人江湖上也并未有什么分崩离析的传言显然仍与太湖义军在一条船上怎么却如同齐齐从江南消失了一般? 这困扰弄得他烦乱无比却是想破了头也弄不明白药罐想起了一阵咕嘟咕嘟声林剑澜急忙将熬好的药倒在碗中递给苏鸾仙苏鸾仙拿着碗却起呆了林剑澜道:“是太烫了么?你这样端着怎么好我放到一边稍微过会儿再喝便是。” 苏鸾仙摇摇头慢慢将药饮下道:“并不烫。走了出来才知道原来快到夏末往年圣上常挑初秋前往洛阳居住一段日子我和姐姐常伴圣驾左右……圣上曾道年华易逝即便是花王府的牡丹又如神人照顾也一样要凋落。我是感慨在姐姐墓前守灵似乎便不怎么在意时光这样倏忽而逝了。” 林剑澜暗道:“她在宫中多年能与谢大人一起被派出宫去必定极得武则天的宠爱即使谢大人出事她也从不曾怪过武则天偶尔怀念也是常情只是没想到她也去过花王府赏花。”想到此却不禁“哎呀”一声道:“洛阳?” 随着苏鸾仙臻轻点仿佛一切都有了裂口一般慢慢将心中漆黑的帐幕一点点撕开一般在唐子慕处所见的沙盘此刻竟如同就在眼前一般为何万剑虹竟然胆大到敢在宫阙所在之处开门立户为何本应齐聚江南太湖义军之中的众家高手齐齐消失为何韦素心处心积虑要江南这场动乱又反倒丝毫不在意失败一般都有了答案。 当日唐子慕将长安洛阳一带的黄旗尽数拔出都插在江南一带的动作反复在林剑澜眼前出现。十几年前韦素心在徐敬业军中即将成功却功亏一篑而今他选择了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办法此刻终于演变成了他最想要的局面长安洛阳守军尽数出动黄旗与蓝旗会战于江南谁输谁赢都并不是他所在意的。 非但是谢瑶环一条命就是江南涂炭对他来说也不过是轻轻吹去纸面上的一层浮灰。 韦素心所要的不过是红旗抽身而出直赴万剑虹处等待时机直逼宫门。这时机已由苏鸾仙的口中吐露了出来秋初洛阳一游花王府毗连宫闱更是近水楼台。 想清楚了这层林剑澜心中犹如雷鸣一般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苏鸾仙见他直勾勾的瞪着前面脸色有些可怕忙推了推他道:“林公子你还好么?” 第五回 王孙信 xixi^.^ 林剑澜“啊”的一声回过头来笑了笑却觉自己这番勉强露出的笑容恐怕让人看了是要比哭还难受便皱紧了眉头缓声道:“我是有些心事。麒麟小说” 苏鸾仙开口欲问见他仍是神游天外并没有将心事一吐为快的意思便也静静的倚在床头轻轻啜着剩下的汤药经过这一会儿碗底的药已经沉淀了不少又有些冷了更加苦涩的难以入口。 林剑澜心中此时却越不能平静原先还打着主意要找到外婆在与母亲回乡居住的想法当真幼稚可笑到了极点。之前便数次说服袁行健不要动兵这回带着苏鸾仙在两军阵前的一番举动即便韦素心并不在意他这场精心布置的棋局的成败即便他在对自己这个“故人”之子心存关照自己又怎能再厚颜一边享有他的照顾恩惠一边又不齿他的做法明里暗里的破坏他的大事? 再也不能将娘亲安置在花王府内了更为自私一点恐怕花王府马上就要云集各路江湖高手必有一番极为激烈的争斗还不知要有多少人将性命付与这场隐忍十数年才得到的兴扶李唐之战中。 一想到奢华安逸的安乐乡马上就要变成埋骨场林剑澜心中不禁大为担心向苏鸾仙望去见她脸上满是关切之意。听她方才所言对武则天仍是颇为怀念牵挂若将这些结论告诉她恐怕她拼着性命也要回到长安阻止武则天秋日之行。 林剑澜脸上刚一露出为难神色苏鸾仙便已开口道:“林公子你若有事莫要因为照顾我而延误了。” 林剑澜内心始终觉得对于这场漩涡本应与他无关若说一定有些牵绊就是因为父亲往日的罪过自己应该毫无异议的站在韦素心的立场助他实现往昔未酬之志。然而相比起来抛开最初的偏见与反感他却还是更为欣赏唐子慕由心底里舍不得黎民涂炭的行事准则到最后反而还是与韦素心背道而驰处处与他作对。他既不愿韦素心如此行事又不想再辜负他的关照心中当真是矛盾到了极点。 此刻看苏鸾仙这般为着自己着想林剑澜心中虽然觉得隐瞒内情对她不起却也只能闭口不言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有些要事我没有这个幸运与袁大哥和谢大人结拜为金兰之好却也心中仰慕他们两位你是他们最为关切之人我担心你伤重未愈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苏鸾仙抿嘴一笑道:“那日他们二人结拜却独独落了你想必林公子心中有些酸溜溜的吧?我却听他们说过你去而复返问了些什么话他们曾商议着下次再见要拉着你一同再烧一次香呢。只是……” 林剑澜知道她必定又想起往事谁又能预料再见谢瑶环时已是香魂一缕归天外了呢?不禁笑着点点头将话题引开道:“那日临行曾经说过再续金兰的话他二人都是世上难遇的人物能被我遇到就是天大的缘分哪有什么酸溜溜的?”虽然如此他却也忍不住想起当日问那些话本是一半儿因着父亲原因不明的背叛一半儿则因着乱松为了天下大事甘愿隐忍在梁王府替他做事出面放走了武宏。没有广告的 谢瑶环当日的回答他曾反复琢磨而今水落石出方能体会出其中深意原来对韦素心的不赞成恐怕都是由此而来人的性命不是能交易的筹码宝贵是因为不能以数量来衡量对家庭来说哪怕失去一人都是痛苦深重。对韦素心而言天下大事如同棋局为了保住全局有些不管自己愿不愿意都必须要成为弃子人命却像是他手中的棋子想怎样用就怎样用毫无半点怜悯之心甚至到了残忍的地步。 想到此林剑澜不由一个激灵暗道:“直至今日韦素心辅佐的是哪位皇室子弟还未露出真面目就连唐子慕也打探不出来若不是城府极深便是一个听任韦素心安排的傀儡此刻看来恐怕极有可能是后者。他大功告成之日便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匡乱名臣天下尽在他手说什么为了苍生云云若是江南这一小块地界的黎民性命尚且视为蝼蚁又怎能恩泽天下?” 看似淡泊如云其实早已是野心赫赫。说到底竟都是骗人的。 苏鸾仙道:“林公子?什么骗人?” 林剑澜才觉自己由于太过愤慨与失望不知不觉竟说了出来笑笑道:“这便是我的心事了确实比较紧急便也不与你客套了相信苏文书定会爱惜自己身体不让在下担心。” 苏鸾仙道:“这个自然林公子无须为我挂心好歹仰赖圣恩在这一带我还颇受官衙照顾伤养好了我便再回姐姐墓碑那里只是这几日无法焚香清理要委屈姐姐了。” 既已说明林剑澜再也无心久留略做收拾便重又登程。此刻距离韦素心离开两军阵前时间相差不过半日林剑澜心中只默默祷告希望他以为成竹在胸路上或许会有所懈怠让自己早一步去往洛阳。 去至洛阳还能怎样?林剑澜曾数次想过将母亲接出?向闻讯便不顾一切奔赴洛阳花王府的殷殷道谢?问问青叔可曾从江南回来与林红枫解释的结果如何?是否恩怨一笔勾销?而今这些却都不是最紧急的了站在几度进出的城门口抬头四望想到年老帮主遇害阿秀不明所以的成了临淄王妃唐子慕给了他心头此生都挥之不去的阴霾与遗憾此刻反而他才成了唯一能共议大事的对象。 林剑澜一声苦笑知道此刻再也容不得自己左思右想不顾旁人眼光惊愕径直施展轻功飞身向五王宅奔去。还未及到了门口远远已见到二人伫立在门口似在交谈身形一高一矮再近些才看清原来是那日拜访时遇到的临淄王的四弟与五弟。那青年仍是穿着华丽讲究极重修饰对着门内口气疑虑道:“三哥怎么改了喜好以往的无不是艳丽娇媚身段婀娜精通乐律或舞蹈这回的反而姿色平平身子也像是枯树枝一般。” 那小孩子仰头道:“四哥别再说了方才拜见时你直接问她可会歌舞三哥都是满脸不悦呢。我听大宝二宝说这位嫂嫂为人很好人也和蔼和以前那些妖精狐媚子不同。” 那青年“噗哧”一笑道:“你懂什么叫妖精狐媚子?” 那小孩子低头用脚蹭了蹭地面道:“总之我们背后议论三嫂很是不对。” 林剑澜知道十有**他们说的是阿秀李隆基既然对于他四弟的问话还那样不悦想必对阿秀是极为关照爱护此刻自己明明不应伤感应该对于在此能找到李隆基感到高兴却仍是有些茫然若失。整了整衣冠林剑澜缓步走近还未及施礼却被李隆基的四弟眼尖一眼瞧见已经快步迎了过去道:“我可还记着你第二日还等着欣赏你的技艺谁知道就走了三哥正在府中我领你去见他。” 林剑澜原不喜他谈论阿秀的态度此刻看他这般对自己才知道他外表张狂轻佻其实胸无城府无论贵贱对人都是这般热情爽朗方随着他快步进去那小孩子早已先他们跑了过去王府内的路他自然是极熟的一会儿便一路喊着“三哥、三哥”不见了影儿再转回来时身后已跟着久违的李隆基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焦急与欣喜。 林剑澜心中的焦急却实实比李隆基还高出十倍百倍见他张口还欲寒暄掩饰便抢步过去一把拉住李隆基手臂道:“可有隐秘的房间?” 李隆基刚指了一处方向已被林剑澜拖着狂奔而去双脚哪还来得及慢条斯理的挪移只觉得似乎脚下生风足不粘尘片刻功夫方觉得落在了实实在在的地面上已是到了门口只是身体却仍是有些轻飘飘的软。 他二人轻身而去却叫李隆基的两个弟弟惊诧不已半晌他四弟方露出艳羡之色道:“原来他并不是琴师不知道三哥什么时候结识了这般人物。”那小孩子则更是神往之至。 二人进得屋来李隆基早已恢复了神色笑道:“王师虽未撤回但太湖军冰消瓦解的捷报早已传遍京师薛元帅不敢贪功早已将事情始末写信告知了我林公子当受我一拜。” 林剑澜急忙阻拦郑重道:“唐兄莫非以为此事了结便天下太平了么?” 李隆基一愣道:“林公子是什么意思?” 林剑澜道:“大军几日才能返京?” 李隆基道:“恐怕还要不少时日一来辅助地方安抚百姓二来也要修整一段时间再说从未有得胜班师还被催促限日还朝的。” 林剑澜长叹了一声颓然坐下沉思良久李隆基知道他素不会夸大其词这般凝重忧虑必有天大的缘故静等片刻方听他缓缓道:“唐兄你可记得慈恩寺外月夜林中之事么?” 李隆基不知他怎地提起了那晚之事点了点头林剑澜道:“那夜离奇中毒反而得遇当日司马三君子中的‘虬梅’与‘乱松’我心中自然对这二人景仰之至若记得不差唐兄也是对‘乱松’其人颇为佩服。” 李隆基道:“直至今日我心中仍当他为当世英雄。” 林剑澜苦笑了一声道:“他武功卓绝毒一解开就是云梦稹与冠世墨玉二人齐齐出招也拦他不住他临走时却以传音入秘之法对我道:‘我仍怀当日之志暗中经营若需你相助定会再找你。今夜一别他日定能重聚。’” 李隆基“啊”了一声道:“他他可有再找过你么?” 他的筹谋并不刻意瞒林剑澜林剑澜早已知道狄仁杰亡故之前安排好了一切定有完全的准备此刻自然担心有别的李氏宗亲觊觎皇座因此脸上不免露出焦急之色林剑澜道:“唐兄怎地突然愚钝了起来?我第一次来此宅院为的不就是观察你这几位兄弟么?” 李隆基恍然大悟道:“难怪你那时那样笃定原来太湖这场刀兵便是由他煽动……”说到此处不禁略有些歉疚道:“我知道林公子一直对十数年前你父亲的事情耿耿于怀此刻因为助我反而竟然坏了‘乱松’的大事恐怕心中十分不好受吧?他知道么?” 林剑澜点点头道:“他是甚等样人物?说起来此人你我都是见过的真是近在咫尺灯下黑的地方却最易为人忽略。” 看李隆基露出不解之色林剑澜道:“唉洛阳花王府。” 这回李隆基着实吃惊了不小连退了几步跌坐在座位上道:“韦花王?怎么可能……”然而声音却再没了底气十数年前突然出现直到今日一直宠冠京华虽不在官却是官要礼敬三分声势显赫用度奢华每隔几年便要大张旗鼓的搞一次花王盛会生恐天下人不知哪像个名列御寇司榜单之上理应躲藏度日的逃犯?然而武功一样的卓绝气度一样的雍容深沉府下门客成百上千此刻竟是越想越是! 林剑澜见他脸色由惊疑不定转为深思又道:“唐兄你既然身为丐帮长老最近长安洛阳一带有什么动静么?” 李隆基还未从这震惊中恢复过来茫然摇了摇头又忙道:“听闻万剑虹又在洛阳东郊设立了新的分堂自然有许多武林中人前来道贺只是丐帮顾念匡义帮往日交情帮主说不宜派人前去。” 林剑澜叹气道:“唐兄虽然身在江湖却始终不是江湖中人还是不明白其中关窍。万剑虹是从匡义帮中叛出丐帮既然有此顾虑其他帮派也是一样洛阳一带忽然凭空多出了这么多武林中人决不是为了给万剑虹道贺而来。” 第六回 恨来迟 (是修改不是更新更新在晚上) 李隆基道:“怎么不是?丐帮弟子回报他们十有**都是暂住在万剑虹处城内反而极少。” 林剑澜道:“当日我义父便曾和我提过大多绿林中人并不欲与朝廷作对因此将堂口明目张胆设在帝都附近的少之又少只有丐帮是因为处处都有乞丐少林一脉则是本身就与皇家有关系可算的是例外了。再说你可曾见过来道贺在主人家一住数日都不走的么?我们可都中了韦素心的计了!” 李隆基也是聪明之至的人此刻一听此言脸色陡变道:“不好!” 林剑澜总算把这些利害讲明只觉得口舌干涩道:“听闻当今每逢夏末秋初会来洛阳若我想的不差这上千江湖中人聚集于此等的便是这一天。你是当今皇孙唯今之计只有你说服她莫要出行了。” 李隆基颓然摇头道:“晚了皇祖母她今日就要到了。我之所以留在五王宅内也是等待她到了以后随时召见。” 林剑澜忙起身道:“那你还不将她拦在城外?” 李隆基道:“皇祖母虽然老了却并不糊涂反而心思细腻精明我阻拦她要有万全的理由。” 林剑澜道:“方才说的难道不是理由‘乱松’就在宫侧营造了那么大的宅子经营十数年还不够么?” 李隆基苦笑了一声道:“林公子方才说我不懂江湖你也并不懂帝王心术做了皇帝更要比别人多疑一些。她并非全然信任韦素心否则不会每次花王盛会都微服亲临也不会将御寇司中最精锐者安排在花园幽径处。她早年开密告之门其实心中对此甚为厌恶因此大局定后便慢慢剪除由此幸进之人。此时若是由我口中说出韦素心的不是她反而会凭空对我生出三分疑心和猜忌。” 林剑澜修长的手指缓缓的摩莎着椅子扶手右边天然的古木树结暗叹此时才觉得路路不通竟然是毫无办法想到武则天入住洛阳宫中韦素心那扇关闭的院门便会随时打开数以百计的武林高手如洪水般涌入而秋游而来的武则天必定是防备空虚即便有御寇司从旁防卫又如何能抵挡得一时半刻?然而越到此时思维却越的分散怎样也无法集中精神想到当年杭州总堂前尚与御寇司殊死搏斗之后更是数次敌对而今反而要为这江湖人人憎恨的御寇司担心起来林剑澜不由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笑意。 李隆基心中又何尝不急却偏偏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只紧皱着双眉来回踱步觉得林剑澜一双眼睛如同钉在了自己身上一般忽而一笑不禁停了下来道:“林公子你莫要这么看着我若从利害关系而言我比你焦急千倍万倍你还可以事不成抽身而去我却不行。” 林剑澜变了变脸色知道他心有误会正要驳他却知现在争吵实在是徒劳无用将笑意收敛了起来道:“唐兄你曾道狄相生前已安排好一切所定日期最早在何时?” 李隆基迟疑道:“本定在明年元月上元节后。麒麟小说” 林剑澜倒是一愣随即默然拂弄着把手上的硬疙瘩半晌方抬起头来道:“唐兄已到了这般时候还以假话敷衍在下么?若是明年元月起事唐兄何必从今年春末开始便将丐帮其他几道中的精锐弟子抽调至长安洛阳?” 李隆基当下大窘他心中自然有不能提的私密想法父亲不知是真的被皇祖母吓怕了还是深懂韬光养晦之道似乎对这帝位并不怎样感兴趣仍是一副寄情诗赋的懦弱样子即便狄仁杰生前的苦心谋划对他来说似乎也是可有可无。父亲如此自己的几个兄弟更是终日逍遥玩乐。李隆基是不同的他幼年时便敢当着武则天的面直言胸怀着不能说的大志回京以来与狄相、张柬之的联络甚至比父亲还要多。即便计划的天衣无缝他却仍是始终日夜担心若出了纰漏让武家的人掌权的后果恐怕就是李家的皇室血脉会在这世上消失。因此他瞒着父亲瞒着张柬之额外在长安洛阳一带调集了丐帮的力量十道的精锐弟子加起来不容小觑为的就是有备无患。更深的一层皇祖母这般高龄勉力葆住青春的容颜下恐怕身体早已老朽不堪若万一有变尚可提早行事也有相当的把握。 林剑澜见他沉吟不语目光闪烁不定也能料得几分便不再深问站起身来道:“唐兄既能调得来十道弟子恐怕丐帮中这几位辈分极高的长老已是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了?” 李隆基轻叹道:“现下只有几位长老知道否则凭我一个毫无武功之人如何能尽调十道精锐?就是能调得来也没有威望能保证这些丐帮弟子聚集帝都却丝毫不生事端。” 林剑澜手掌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了数次方直视李隆基目光灼灼道:“唐兄没法等到明年了。” 李隆基只觉得眼角一跳倏忽这悸动的感觉又没了都说左眼跳福右眼跳祸就这么刹那功夫却已想不起刚才究竟是哪只眼睛跳了一下手指却几乎掐到了手心的肉里颤声道:“林公子刚才说……” 林剑澜却不再说第二遍密室宁静他方才字字都说的明晰无比若说是听到还不如说是如滚雷一般炸响在耳边竟震得李隆基有些恍惚。二人竟一时陷入沉默中谁也不开口此时却听外面脚步声匆匆由远而近到了门外停下道:“王爷。” 李隆基看了一眼林剑澜见他不知何时已转入幕帘后面便轻咳了一声道:“进来吧。” 那人躬身迈步而进李隆基沉声道:“如何了?” 林剑澜隐在幕后听那人不疾不徐道:“圣驾已经到了洛阳行宫听说路上有些疲累今晚不会召见什么王公大臣恐怕圣谕过会儿就会到此。随行的有张大人等几位大臣除了御前侍卫御寇司中几个要的听说都陪伺在侧。控鹤府的那二张自然也是跟着的。”林剑澜心知此人必定是李隆基的心腹听话语是十分能干已将李隆基最关心的一些消息俱都打探了出来只是不知为何他还关注控鹤府二张的行踪。 李隆基眉头稍有舒展道:“叫毛三进来你再去打听将今晚宫殿布防情况打探清楚一个时辰前来报我。” 那人应声而退却从门外屋檐下轻窜下一个人来猫着腰进屋李隆基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道:“拿着这个给帮主只说时机已到洛阳行宫便可。”那人大大咧咧将玉佩接过揣在怀中出门扬长而去林剑澜方重新转了出来道:“此人倒是个异人。” 李隆基笑道:“你别看他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府内的千里马却偏偏只认他一人。” 林剑澜道:“看来唐兄已下了决心。” 李隆基道:“林公子若是韦素心时机挑在何时?” 林剑澜会心一笑随即又紧皱眉头道:“长路到此入住行宫之中不免会有所倦怠的确是良机事情不能再拖只是今晚免不了要遭遇一场鏖战。” 李隆基道:“昔日答应了林公子尽力保全丐帮子弟今日却要食言了实在惭愧。” 听他这么一说林剑澜也有些黯然又听李隆基道:“有张大人在胜率便多了一成只是不知如何跟父王交待。” 林剑澜心中忖道:“多一人便易泄漏若相王果真如世间传闻那般优柔寡断、胆小怯懦反要误了大事。”想到此道:“唐兄务必听我一言今日本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是否禀告相王于事本身并无助益不如直接与张大人按原定计划起事事毕直接拥立相王。” 李隆基道:“就是张大人我提前起事也要有个理由可惜的是他对江湖中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一向有些反感。” 林剑澜道:“何必多言江湖中事张大人愿意相助你父匡扶李家王室而谋划之事又单单从你五兄弟中挑了你他是何意你还不清楚么?只要你郑重相告今晚必须起事迟则生变就足矣。” 李隆基沉思片刻坚毅的点点头道:“就这样我立刻去拜见张大人林公子可以在此稍做休息今晚可少不得要你出力。”说罢起身告辞。 林剑澜忙道:“唐兄……” 李隆基回过身来见他面色十分犹豫似有为难之事道:“林公子对我还有什么不好言讲的吗?” 林剑澜下决心道:“唐兄事成之后求你能对乱松前辈挽开一面……我本来不想为难唐兄种种前情你也了解只当我厚颜求你一次。” 李隆基想不到他说的是这个正色道:“林公子虽然若他成功未必对我们手下留情但我还是答应你。”又笑了一下道:“一来我也敬佩他是个英雄二来他若想走也没谁能拦得住他。” 林剑澜看着他离去便也打开房门见周围一人也无甚是寂静想必平日李隆基不许旁人靠近就连他的几个兄弟也不例外。他深吸了一口气跃上屋檐了望了一下便向花王府奔去。 花王府并看不出什么异样仍是若干韦素心招纳的清客巡视走动只是林剑澜再也非最初闯入禁地的林剑澜并无一人现他在府内游走自如。 这占地甚大的府邸即便多出几百人恐怕也是看不出什么来。林剑澜凝视梨花院的方向万分怅惘今夜恐怕要与御寇司共同对付韦素心召集的江湖义士免不了要招来一片骂名这并不是他最为在意的。他最为在意的是终究还是要与韦素心正面为敌而时间仓促竟来不及将母亲接出事后不管成败又如何再厚颜提起?又觉到如今不应再想这些分心之事探察地形才最为要紧。 林剑澜正欲拔足离去却觉那院落中白影一闪没入屋中心中大惊看身法若是韦素心施展轻功根本不会被自己察觉潜入院内又未被秦、罗二人现,看来武功也不低母亲虽也常穿白衣却不通武功那又是谁?只怕是有什么人要害母亲想到此林剑澜不顾一切跃入院内大梨树绿影幢幢推开房门是死一般的寂静。 林剑澜几乎要哭了出来屋内一人也没有便转身又向韦素心那屋子走去那厚重的铁门竟然半掩着并未关闭让他心中又是一喜然而走进去却是满目灰尘韦素心江南洛阳来回奔波此次回来必定急于与万剑虹等人商议要事甚至来不及在此稍做休息。 失望之余林剑澜只得到处细细寻找那人轻功颇高地面上竟没有什么足迹只是地面上有什么东西轻轻拖过的痕迹引向韦素心平日端坐的那个蒲团上。 林剑澜轻步走了过去用手摸了摸那蒲团除了有些凉丝丝的并无什么异样正欲离开那蒲团下面却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哭喊之声立刻将头伏在蒲团上听里面有个颇为苍老的声音带着哭腔道:“我真的不知道!”话音刚落便接着一阵“咯咯”之音听起来煞是古怪。 半晌一个冰冷淡然的女声道:“莫非还要再让我深一层么?”林剑澜一听这语声脸上不由露出喜色运力弹了几下那蒲团随即又用手掌抵在上面只觉得寒冷之气渐重方轻轻道:“殷殷!殷殷!” 片刻那寒冷之气便几乎收敛殆尽下面传来微微的机关转动声蒲团缓缓移到一旁下面竟露出一个台阶来。一个白衣女孩儿探出头来面上也是难掩喜色并不说话只伸出腕子拉住林剑澜一步步走了下去重又将入口关上方轻声道:“林公子你没事吧?” 第七回 云雾敛 林剑澜心中一热道:“我去了杭州铁堂主说你接了小侠的信便径直来了洛阳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曹殷殷默默向下走去道:“你助过我多次这并不算什么。地道湿滑林公子脚下留神。” 林剑澜奇道:“只是你怎么到了这么一处古怪的地方?” 曹殷殷并不答话只一直向下走着林剑澜心中却暗自吃惊不知为何韦素心在自己的房屋内造了这么一处深邃曲折的秘道片刻眼前大亮却是一个稍微宽敞的过道前面又是一扇铁门不知通往何处。 过道内还有四人秦天雄自然在内年小侠则是看到了林剑澜便奔了过去屋角内却是一个较为简易的床铺母亲正在上面闭目安睡林剑澜才稍微放心见另一角萎坐着一个老者似曾相识仔细看了看才现这人竟是当日花王盛会赠给韦素心那套至为逼真园林的‘天工王’此时看来颇为狼狈双目紧密似已晕厥过去但浑身仍然颤抖不已胡须眉毛俱是结了一层冰茬。 这副惨状自然是殷殷六雪玄功所致就是不知道他何时得罪了殷殷林剑澜望向曹殷殷却见她似乎明白自己心中所想冷笑道:“林公子莫非是可怜他么?” 林剑澜知道殷殷个性便不再看那老者坐在地上将年小侠揽在怀中道:“你怎么不听我的话不去找唐长老?” 年小侠嘟嘴道:“我不喜欢他。”说到此又从怀中掏出一条用布缠的密密实实的物件道:“这个我一直收着等着给你。” 林剑澜伸手一摸知道是那两截破剑原来却被他如宝贝般收着哭笑不得只得收好又抬头道:“殷殷其实原本是一场误会当夜我便没事了却烦劳你千里迢迢跑了一趟你怎么到了此处?” 秦天雄道:“我们来到此处的时候韦花王的门人也是这般答复说你早已离开数日了他们倒还客气听闻是匡义帮帮主极力邀我们在此歇息江南一锅粥一样我们哪有心思但帮主的意思却是打算留住一晚第二天再启程回去。” 曹殷殷接口道:“这孩子来的时候提过成大夫不管与韦花王有没有关系我总要查探一下既然邀我们住下正好提供了方便只是想不到这一查便到了这里。” 她止住不言林剑澜片刻便了然这院落秦天雄与殷殷自然也是有些熟悉恐怕一入眼的惊愕程度并不亚于自己。 “这女子正在另一屋中安歇我与帮主也不敢惊扰到她见那铁门无法打开帮主便疑心你被关在里面花王盛会之时帮主曾远远见过‘天工王’也受了邀请便潜了出去四处院落搜寻终于给我们找到便挟持了来开门。” 林剑澜心中更加不解暗道:“既然请来开门门已开了虽不能礼遇拜谢也应不至于这样逼迫才对。” 又听秦天雄道:“这老儿说铁门铸造之时钥匙是当着韦素心的面只做了一把因此极为费事好不容易开了门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回头却见这女子醒了来赤着脚站在我们身后也不声张把我们三人都是骇的不轻。” 林剑澜望向母亲见她鼻息均匀睡得颇香目光中不由露出温柔笑意曹殷殷心知他与这女子必定有些渊源道:“她只望着我们我们也不知她是敌是友对峙良久我和秦副帮主都没了主意正踌躇间她却对我们轻嘘了一下走到屋内坐在那个蒲团上便不再理睬我们。那时我们才觉得她神志恐怕是有些不清不楚不知道她和韦素心是何关系和这院子又有什么关系。” 曹殷殷这话却是对着林剑澜说的这院落一草一木并非巧合林剑澜叹了口气道:“殷殷你接着说吧说完了我也不会对你隐瞒什么。” 曹殷殷道:“屋内自然也没有你的踪影我疑心这屋内有古怪否则不会设这厚重的机关铁门和古怪的水晶窗因此反复逼问这老头他却抵死也不肯承认里面再有什么机关他不说我也不能取了他的性命天色渐亮又不能在此久留。” 秦天雄道:“我们已打算回去了刚出了门帮主却停了步说听到地下似乎有声音再听却怎样也听不到了。” 林剑澜急忙道:“可是哗啦哗啦的声音么?我也只在静修之时偶尔听到过一次过后却再未听到!” 曹殷殷皱眉道:“这声音我也只是听到了一次秦副帮主压根就不相信后来我再怎样试也不行了他便更觉得我是……”说道此突然住了声似乎再说下去颇为为难。 秦天雄方道:“我是觉得帮主是太过担心你出了幻觉没想到还真是有这么大的秘道。” 林剑澜面上一热又看了看那老者暗道:“这机关必定在外也有关窍他必定是忍受不住殷殷那股阴寒内力才透露了出来。” 他却是猜错了地道在外设的开关一般都是较为方便使用的“天工王”既然抵死不说曹殷殷等人便将他点了穴扔在一边四下搜寻好在韦素心累赘的摆设装饰之物不多一样一样碰去竟给他们碰了出来就是那幅与白云观所挂人物次序不同的风尘三侠图。向上一卷那蒲团便动了起来他二人看着那女子随着蒲团移到一边只对着下面张望仍是毫不在意的面带笑容更加觉得这女子神秘。看这地道颇深不知里面又有些什么机关天色又已渐亮恐怕来不及细查然而若是失却了这次机会以后便再也无法探查韦花王的秘密。曹殷殷凝思片刻便差了秦天雄将年小侠也带到这里在住处则假留书信说杭州有急事已经连夜赶回就全部进了这地道。 秦天雄道:“这女子神志有碍我们本来不想连累只是观察了几日却现门外虽然有高手守卫却是从不进院又实在怕她万一说了出去因此便将她也带了进来。” 林剑澜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还是定在迎面那扇铁门上已经十分了然“天工王”不开这道门便要受到殷殷的掌力折磨估计已经好几日了心中有些恻然回头道:“殷殷他年岁已高莫要再折磨他了。” 曹殷殷沉默片刻道:“随林公子。” 林剑澜想不到她这样爽快看了她一眼见灯光下她面貌淡然虽不显露什么表情却知道她其实内心对自己极为关照担心之前数次相见总觉得她眼神中似有什么流露原来并不是自己在胡思乱想只是她那对寒潭般的眼眸遮掩的太深太深。 想到此林剑澜心中颇有些歉疚不再说话挪坐在“天工王”身边一掌抵在他后背之上慢慢运功将其身上的阴寒掌力接引过来甫一接触体内顿时自行涌起了热流向那结合处涌去将寒冷之力慢慢消融吸收另一边却思忖了半晌方缓缓道:“殷殷韦花王有不欲人知的**我是觉得无谓苦苦打探只是这样又对不住你。” 曹殷殷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听他接着道:“韦花王恐怕也并不是他的真名字我早已知道他是谁因为十数年前我父亲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才并未和你提起。”说到此望向那熟睡的女子柔声道:“她便是我母亲。” 曹殷殷不由惊呼出声道:“她……” 林剑澜道:“自我父亲离家她便神志不清受韦花王照顾十数载我父子亏欠他良多因此我从未向任何人提及。” 曹殷殷听他欲言又止不由有些焦急却不知林剑澜内心仍在交战思索良久想到今晚便要做个了解若是失败便再无机会说出万一韦素心今后对殷殷和匡义帮有所不利自己又如何能安心?终究还是下了决心道:“那日太湖军中有意资助的神秘人物匡义帮总堂被围时奔走报信的黑衣人声名显赫的韦花王原就是一个人。” 极大的震惊之后曹殷殷反而冷静下来轻笑道:“那么那日借我运功之时打伤我的恐怕也是此人了?如此说来不好好探查一番反而对不起我自己了!”说罢又将目光转向“天工王”。 林剑澜见“天工王”仍自昏迷由于自己这番话又要让他受到殷殷逼迫大是不忍殷殷却并不理他走到他身边冷声道:“林公子莫要被他骗了。”说着将他衣襟拽起重重丢在一边道:“你是自己醒过来还是要我动手?” 那老者虽闭着眼睛却是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坐下靠在墙角喘息不已原来他不知何时早已清醒却一直佯装昏迷也不知几人交谈被他听去了多少。 曹殷殷并不客气运指道:“可还想尝尝破冰指的威力么?” 林剑澜道:“殷殷这老者与我们并无什么仇恨他又上了年纪不通武功中了你的指力煎熬更比练武之人难受几分何必如此逼他?若是怎样也不肯开门便算了吧。” 曹殷殷并不理会只将那老者手腕拉过双指搭在上面冷声道:“他为你缓解了遍体冰冻之苦你早已醒转还瞒这老实人却逃不过我的眼睛为何听到提及这地上女子是他娘时你脸上竟抽*动了一下?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便罢否则便叫你这一双巧夺天工的手腕废了去!” 若不是曹殷殷说出林剑澜也并不知道给这老头解寒之时他脸上的表情有所变动看来竟是知道些什么正欲询问便听到“天工王”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左手的五指屈张不停显是受了寒劲无法承受而对他来说这痛苦却远远不及自己毕生钻研的机关绝学从这两只手上废掉。 曹殷殷松了手“天工王”急忙握住手腕脸上已是涕泪交流又听她道:“这不过三成功力我给你半柱香的时辰幡然悔悟若我内息巡行了一个小周天你还不开口就决不留情。” 话音刚落便听身后道:“你回来了?” 那声音带着欣喜林剑澜回过头去便见到母亲已坐起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嘴角满含笑意张口欲叫却仍是生生把一个“娘”字憋了回去到了此时只觉得再有什么隐秘也不想探求便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回来了这次接你回家。” 其他几人均觉得他对母亲态度甚是古怪却是不明所以林剑澜转过头来道:“殷殷我没法在此久留现下就要带她离开这花王府至于‘天工王’虽为韦花王做事却不曾与你结仇你若愿意便放了他若仍是想查探我也不会干涉只是劝你和秦副帮主尽快离开今晚花王府内恐怕有大变故我不能再多说了。” 自打在这地道中逼问“天工王”如何开锁他们几人对外面生了什么事情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曹殷殷并不多问只淡淡道:“林公子莫非将花王府当成自家的后花园么?你带着他们二人怎样出去?”重又将手指搭在“天工王”腕上道:“这可比半炷香时辰多了既然你不话我也只能对不住你了。” 却见“天工王”似乎对这话并无反应两眼只看着对面林剑澜初一进来时他正晕厥此后则一直未曾正面相对此刻一张脸在略微明亮的油灯照耀下分外清晰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又向那铁门望去看了一会儿重又看了看林剑澜如此反复数次。 这反复看向自己的眼神惊愕犹疑似曾相识的感觉竟让林剑澜慢慢从背后滋生了一阵凉意站了起来径直走到“天工王”眼前沉声道:“那门后是什么?” 第八回 君不悟 这脸孔突然靠近“天工王”吓的向后一倒颤抖着连声道:“没有人没有人!”却见一张脸仍是紧紧的凑过来倒有大半都隐入阴影中忽的那脸吐出一团寒气直喷在脸上阴恻恻道:“放我出去不然作鬼也不饶你。麒麟小说” “天工王”惊骇之至捂着眼狂呼不已尖叫声在这狭窄的过道内反复激荡更为刺耳曹殷殷冷冷的关注着这一幕双手却放在林剑澜称为“母亲”的那女子双耳边紧紧捂住那女子看了看林剑澜又看了看曹殷殷只茫然看着眼前这一切并不知生了何事。 林剑澜投过感激的一瞥随即抓住“天工王”的手腕仍是冷声道:“放我出去。” “天工王”惊疑的看着眼前这少年方才解寒之时尚有暖意此刻抓住手腕的手却寒如冻铁说话仿佛全无人气背着光的脸上更显露出一股灰青色难道真是鬼魂想到此更觉遍体生寒急忙连滚带爬的到了那铁门边上。他刚才便受过曹殷殷指力折磨此时又受了惊吓脸上的鼻涕眼泪早已糊做一团沾的到处都是浑身不停的打颤抖如筛糠却偏偏只是到了手腕处便停止一双手端的是稳如泰山灵巧无比林剑澜已无心佩服他技熟如斯双眼只怔怔看着那铁门如同要将它望穿一般。 那机关终于在“天工王”的摆弄之下出了一声“咔哒”的轻响林剑澜挥手点了穴道让他昏了过去便走到那铁门前伸手推去那铁门并不锈滞看来竟是经常开启随着门缝加大一股难闻的气味伴着潮气泄出。林剑澜几欲呕了出来然而更先涌出来的却是心头上无法言喻的酸楚喉头已是忍的有些疼痛半晌方道:“别让她留在此处。” 曹殷殷自然会意招手让秦天雄带着林剑澜的娘亲和年小侠先行去了前面过道自己却走近前去见他额头遍布冷汗浑身微颤轻声道:“你方才为了诈他强行压抑阳气将全身都布满阴寒已是不妥此刻若不静心重调恐有大碍。” 林剑澜又哪能冷静得下来此刻遍体生寒体内竟似找不到一丝尚能游曳的暖意看着那门还不曾全部打开心绪已经如乱麻一般仍是咬牙用力扳去铁门被手掌触及之处周围竟迅上了一层寒霜曹殷殷见他压抑阳气结果竟与自己苦练至第五重六雪玄功的功力相差无几不由动容。眼看无法阻拦心中暗忖林剑澜进入这铁门之后还不知会生何事若是心神再受刺激像他这般功力恐怕受创更重想了想终究还是伸出手去抵在林剑澜后心运力将勉强聚集的一丝阳劲缓缓送了过去。 秦天雄见她如此行事大惊失色却苦于要看好年小侠与林剑澜之母更不敢大声喊叫惊动二人。 暖意一传过来林剑澜便已察觉心知曹殷殷修炼六雪玄功让她聚集些微阳刚内力难如登天如此勉强如同焚己取暖一般不但苦心凝练而来的内力要被消融几分恐怕心脉亦要受损。想到此不由分说的将曹殷殷推开道:“殷殷够了。” 他只是一时心绪不稳加之刚才强自以水压火内力才入险境此刻籍由殷殷传过来这点苗头竟慢慢重又平复过来身体虽已不似刚才那般苦寒难受心中却是越痛苦难言。 那铁门慢慢被他完全打开入目的怪诞景象当真是无法形容迎面是一个极大的房间向着他们这面是一行铁栏杆自然也要机关才能开启可见防范之严那铁栏杆内则如同普通住家一般分成若干小屋昏暗中依稀可看到有的像书房有的如同卧室唯一不同的便是所有这一切俱都要对栏杆之外的人展现。 栏杆的铁门上固定着一条锁链逶迤在地锁链的另一端引向这房间黑暗的更深处却怎样也看不真切林剑澜四处扫视见那机关就在铁门背后的左边虽然距离牢内甚近却刚好又比一臂距离多些按动机关那铁牢的牢门哐啷一声弹开锁链顿时动了动在地上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此刻二人才明白地面上间或能听到的微小声响原来从此处出。 门虽已经静止不动那铁链却仍自在地上拖动半晌里面才传出一个极沙哑微弱的声音道:“今日未到日期怎么乱松兄竟肯开启这牢门么?” 林剑澜还未及说话过道中秦天雄已是短促的惊呼了一声更是不顾留在地道中的二人疾步走近道:“你说乱松?” 那铁链顿时停住里面说话之人见竟是外人闯入不再开口林剑澜回头望向秦天雄见他皱眉思索良久方重重的慨叹了一声道:“风竹的下落朝廷万金悬红不想竟在此处!” 林剑澜心中苦涩却不能不佩服秦天雄的猜测曹殷殷将墙上灯盏取下递了过去林剑澜伸手接过道:“殷殷秦副帮主请务必容我一人进去。” 他二人哪里知道林剑澜与风竹关系这要求虽然莫名其妙但看他神色凄苦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返身退出了那道铁门。 林剑澜举了灯盏照着地面上的锁链向前走去不过几步之遥却几乎耗尽了毕生之力一般直到了锁链尽头仍是不敢略微抬头只是直勾勾看着地上灯光照耀的一圈光晕内锁链曲折似乎眼中只能看到这些。 数载的追寻此刻反怕相见。 林剑澜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灯盏抬高却是越高手抖的越厉害几乎将灯油泼了出来昏暗的灯光中入眼的似鬼非人人头处雪白蓬乱的下则是一张青白糁人看不清楚的枯干面孔眼窝深陷更显得这头颅如同一具顶了衰草的骷髅只一双眸子还透出些微光彩紧盯着眼前这少年。身上衣衫早已不知本色肮脏褴褛下襟和袖口短了许多垂下若干布条那短缺的袖口处露出的是惨白枯瘦的手臂和小腿乍看之下便如同几根白骨一般。那乌黑的锁链蜿蜒直上在他颈后消失不知到底锁在何处。 那夜树林中得知当年往事后林剑澜心中曾数次憎恨厌恶骆宾王虽已参佛然而看到自己这副与父亲相似的容貌却仍是禁不住露出痛恨模样因此常常想若“乱松”仍怀怨恨也是人之常情以当时情形便是杀了他也是应当只是却从未想过这怨恨让他这般刻骨铭心对母亲和自己虽大度的照顾包容言谈之中处处表明自己早已看淡仇恨却独独只对眼前这仇人历经十数年仍不减一丝一毫的仇恨和惩罚。杀了他怕还是便宜了他。 与他结识过的人论他“面目英挺儒雅中又带着一股通达之气”“嘴角挂着笑眼睛黑漆漆的仔细看却似乎有星光闪耀般眉毛上扬这副脸孔平地里便带着一股自信自傲之气”。 素衣白袍美质良材便是眼前这骷髅样的人么? 此时间以往的不屑羞愧还有那想过千百次的质问竟是一句也无法开口说出只觉得心中是无法形容的酸楚。林剑澜勉力回过头去将这铁牢内的灯盏尽数点着。 再回头整面墙上墨迹淋漓。 一树梨花绽如瀑雪。 眼如被灼伤心更如针扎手禁不住摇晃滚烫的灯油滴在手上灼痛之至林剑澜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说出来的却是数十个断断续续的“为什么”。 那人端详眼前这失态的少年良久双眼原本的神采忽的消失殆尽似乎突然放弃了一切一般哑声道:“你很像我。” 如同被这句话刺伤一般林剑澜猛地抬起头来却无法直视这太过凄惨的躯体又扭头过去道:“我宁愿不像。为什么?为什么?” 那人叹了一声双手用力撑地站起锁链顿时出一阵响声转过身去抚摸着墙上梨花道:“你既来此不是遇到乱松便是遇到了虬梅往日之事都知道了?” 林剑澜想不到他这如同芦柴棒的双腿还能支撑这躯壳立起心中泛起一阵怜悯却又马上否定了这样的情感对他本应是鄙视、不齿才对咬牙道:“略有耳闻天下背信弃义、卖友求荣之徒恐怕没有过你的。玩弄感情摧折人心你、你还算是个人吗?”说到此处不由怒目而视看到那人背影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满墙梨花下那人影扶墙而立十分不协调更触目惊心的则是那破衣烂衫背后几乎全是裸露两侧的肩胛骨下两个寸许的创口长长的铁链便由此穿过铁链的周边早已和肉长在了一起竟是早已被穿了琵琶骨。林剑澜抓起地上锁链不由颤声道:“你又不会武功他、他为何这般待你?” 那人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想中一般沉思半晌方道:“你说的大半都对我的确无耻之极只是却不是为了求荣。”忽又轻轻嗤笑了一声道:“这滋味也不算很差对他来说我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以消他心头之恨。”言语之间仿佛忘了痛苦般透着一股得意。 林剑澜猛地将那锁链丢在地上瞬间听到他喉中轻哼了一声练武之人被穿了琵琶骨每有动作都是疼痛难忍何况是他林剑澜心有不忍却对他往日行径愤恨不已道:“你说的好听自然是想求取功名富贵只是还未及投奔朝廷便被他捉住在此一押便是十几年。你若觉得羞耻为何不自行了断?”说到此处自己却先落下泪来。小时候的期盼少年时得知父亲可能还在世上后便不停寻找此刻却说出来逼父亲自裁之言何尝是出乎本意? 林霄羽愕然片刻不再说话一只手拎起锁链拖沓着向旁边的书台走去林剑澜见那锁链在皮肉处不停的摇晃他只是眉头紧皱再也不吭一声到了书台那儿方拿起一枝笔轻轻的蘸了墨复又走到墙边掂起脚勉力举起手臂在那墙上梨花一枝头处仔细绘了一朵花苞。 手再垂下之时神色虽然如常却已是满脸大汗想是那琵琶骨处的锁链剧痛不已林剑澜实在想不到他忍耐力竟达到如此地步更加替他选了一条被人唾骂之路而难过。 林霄羽平复了一会儿重又凝视着这面墙缓声道:“你可知道这一树梨花有多少朵么?”又自己答道:“我自到此处每日在上面添上一朵而今这树上已经有五千七百一十四朵梨花了。” 林剑澜此刻方明白本可一死了之不受此折磨却仍是贪恋人世为的便是那一树梨花下的仍在等待的笑颜。母亲日夜思念父亲以至成疾他又何尝不思念母亲?想到母亲将自己当成了父亲归家的欣喜模样林剑澜哽声道:“你既如此当初为什么还要离开她?” 林霄羽骷髅般的脸上露出悔意须臾这悔意便消失无踪半晌方说出话来:“红尘误我。” 林剑澜道:“没什么误你误你的是你自己。你不单误了自己还误了徐公等人一片耿耿兴李之志。”因提及母亲林剑澜语气已经和缓许多想了想又苦笑了一声道:“我并不明白你为何在即将大功告成之时千方百计的阻挠只是该生的一样要生只不过延迟十几年而已。武则天日暮西山江山总要交回到李家人手上。” 林霄羽闻言却是浑身一颤颓然瘫软下来又急切的爬行到林剑澜身边枯瘦的手抓住他手腕道:“乱松他、他起事了?” 林剑澜以为他被关押这许多年早已不该知道世上之事而今听他问竟如同早已有所察觉一般奇道:“你叛了徐公虬梅被俘只有他仍怀当年之志苦心谋划了十几载而今终于有了机会他难道不该起事?” 第九回 解连环 他越说下去抓在他手臂上的枯爪便越紧似要勒进肉中去一般丑陋干枯的脸上涌出一种深深的懊悔与自责。 那手忽的颓然一松林剑澜见他缓缓转过身去默然良久方哑声道:“意志一天一天消磨无法做的如当初般决绝以至铸成大错。听你口气将他视为英雄一般我这种人若说你受了他的蛊惑自然也无法取信只劝你一句话千万不要与他走在一路日后……唉成为千古罪人。” 林剑澜越听越觉得莫名其妙韦素心与李隆基无论哪个成功江山终究都会回到十数年前本该回到的李家人手里自己不意卷入其间不知道到底算是什么每每想到这里就要哑然失笑。他虽然并不赞同韦素心所为但又哪里至于跟随了他就成了罪人? 正思忖间林霄羽又道:“乱松向来对此处戒备森严此刻竟无暇顾及让你们这些外人闯入想必起事就在今朝吧?”说到此处又回过身来痴痴的望着门外再不言语。 林剑澜若干疑问竟是一个也不曾得到解答曾反复设想过是否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能减轻自己一直以来的负罪感然而一句“我的确无耻之极”却将这一切希望都打的粉碎此刻听他言辞怪异心中的疑问又多加了几许只是看他现在目光黯淡十分哀戚似乎打从认出了自己以后便失去神采一般难道他也怕自己这样的罪行累累难以面对亲生儿子么?想到此竟是不忍再问只轻声道:“你要见母亲么?” 林霄羽摇了摇头道:“我执意离家害她至此实在无颜对她。况且这副模样她怎么会认得出我来且不如让她维持现今的境况。” 林剑澜道:“你……你可知母亲因为想念你……”说到这里却再也说不下去若是让她认出日思夜想的人儿变成了这副模样只会肝肠寸断吧。春闺梦里虽然相思成疾以至于一缕情丝永远的停留在了初别的年月焉知这不是一种好的结果? 沉思中猛地又惊醒过来不知地道中过去了多少时辰想到夜晚还有大变林剑澜心中便如火上浇油一般既然已经相见再怎么不情愿眼前人便是自己的生父无疑又如何能再抛撇得下?只得道:“你猜的不差今晚花王府确有变故我来此便是为了将母亲接离这是非之地你……我也不能将你丢在这里你随我们一同走吧。” 林霄羽却又面向而坐道:“我虽生犹死出去又有何用?看你身手早已练就一身绝学你即便能来去自如出去后又要带着两个不通武功的人创出此地便是神仙也难做到。”又一拍额头道:“哦是了你既然跟随乱松自然是他放你进来让我们父子相聚做个大恩惠于你。若是这样我更不能让他如愿你走吧但愿你出得他的府第立刻与你娘远走高飞再莫要回头一步!” 林剑澜心中焦急此刻当真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话弄的恼怒之至道:“你早已身陷不忠不义此刻执意不同我走还要陷我于不孝么?” 林霄羽却再不说话仿佛木雕泥塑一般对着满墙梨花林剑澜咬咬牙出了铁门将那“天工王”拖了进来想到这铁牢机关的修建少不了他的一份再顾不得留情劈手就是两个嘴巴“天工王”瞬时便疼醒了过来虽想叫唤却觉两边脸颊火辣辣的嘴也麻木的不得了压根就无法开口只得怔怔看着林剑澜方想起刚才之事眼中又露出恐惧之色。麒麟小说 林剑澜厉声道:“你若还想活命便将这铁链解开否则你就等着在这里让厉鬼索命吧!”看天工王又是一阵慌乱爬到栏杆与铁链接合处摆弄才正身对那端坐不动的背影道:“以他本领解开此链不会许久去留在你我已做了我该做的。”复又擦了擦眼睛道:“盼相见复恨相认我……我走了。”说罢转身而去。 曹殷殷和秦天雄满腹猜疑的站在外面虽然稍微运力便可将里面的交谈听的真真切切四目相对却总觉大是不该只得又退了几步时而看看过道里面的女子和年小侠时而扫视铁门。过了许久见林剑澜才从里面快步走出双目有些红肿似有泪光二人均是不明所以。 秦天雄已经十分笃定里面关押之人便是失踪十数年早已被疑已死的风竹却不知林剑澜与他有什么关系看他稍微平定了一下情绪仍是走到过道前向里道:“没事了我们走吧。” 那女子才缓缓走到林剑澜面前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渍关切道:“你怎么哭啦?” 林剑澜急忙将头偏了过去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方把眼泪生生的忍了回去强作笑颜道:“我若说被沙子迷了眼你自然不信那里面有个可怜的人我看了忍不住要替他难过。”说到此处还是两行泪水奔涌而出。 那女子柔声道:“是吗?你心地真好。”话音刚落却急忙又躲到地道内双眼张皇的望着林剑澜背后不知何时林霄羽已拖着铁链站在门口只喃喃的重复道:“你和他不是一路……你和他不是一路!”最后竟越兴奋话音也越来越大。 林剑澜本已将刚才做为与他的诀别并不回头只冷冷道:“我若和他是一路何必捉了‘天工王’来此解开机关?” 林霄羽极为高兴甚至有些癫狂挥手道:“不错不错我才刚想到这层。”那铁链仍未解开随着他手臂挥动而哗哗作响他竟似乎根本不觉疼痛。 秦天雄见到此景早已愣住半晌方道:“世人评曰临风之竹温雅如玉……想不到想不到……” 林霄羽此时复又平静下来并不理睬他只深深的望着过道中一抹白影片刻便绝决的闭了眼叹了一口气道:“我有话对你说。”说罢竟毅然转身不带一丝留恋的重又步入铁门之中。 这话自是对着林剑澜一人所言秦天雄看林剑澜低垂着头只是执拗着不肯转身追随进去慢慢走到他面前道:“林公子不知你和风竹是何关系烦你替我向他转告万金悬红未改他若肯跟我们出去这十余年所受的苦楚必定得到加倍的偿还。” 林剑澜木然道:“多谢。”想了想仍是转身进去却又停了脚步黯然道:“这些苦楚是他多行不义遭来恶报又谈什么偿还?”说罢闪身而进。 那“天工王”仍在钻研机关林剑澜道:“你先出去。”他方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正欲离开又听林霄羽道:“不必了留他在此。”只得重又蹲下。 林剑澜道:“我心中那么多疑问一直觉得若能亲眼见你便可一一获释而今却不想再知道了……耿耿与往事又有何用?” 林霄羽端详林剑澜良久道:“你看来颇为焦急他若起事必定但求一击成功府内力量恐怕都会全数抽调开去等无人防守时再带你娘离开此处岂不是更好?若我说的不差你恐怕早已不能置身事外既不是乱松身边的人便是与他做了对头。” 林剑澜道:“就算你说对了又怎么样?我与你不同并未做什么卖友求荣之事。若是事成我会全力报答他这些年对娘亲的照顾和对我的包容若是失败他即使不能饶我我也心中坦然。” 林霄羽道:“他那样的武功焉用得着你照顾?你恰恰错了他若成功反而不会伤你性命他若失败必定恨你不下于我人生还有几个十年他这次不能成功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我的下落自不必说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会取你性命。” 林剑澜道:“此刻你还假惺惺说这些作甚?若不是你今日这一切怎么会生?” 林霄羽道:“当年事谁又能说得清你便敢说当年江山一定会回到李氏手中么?” 这话同李隆基说的一般无二林剑澜那时只当这是安慰之言此刻再次听到不觉轻松反觉更为沉重道:“乱松其人堪称英雄我对他其实颇为敬重尤其是从他和虬梅口中知道当年之事后极想对他有所偿还但你可知道为何终究我还是站在了他的敌对面上了么?”又自言自语道:“江南一事无数百姓受到牵累更有丹心为民的好官成了他千秋大业的牺牲品既对一方土地能如此无情又如何能善待天下百姓?因此我才不愿意助他。你的借口不管是真是假为达到自己的目的使得大军溃败亡兵无数血染江河人命在你眼中犹如草芥又与他有什么不同?” 林霄羽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我或许原本就是和他一样的人为了阻止乱松我让几万无辜将士白白走上了黄泉路到如今也不知是对是错。” 林剑澜道:“阻止他?无论他忠心于谁武则天李家抑或徐公哪个掌权真有那么重要么?”话音刚落便听林霄羽快语逼问道:“既然如此那让乱松掌权又有何不可?你为何不愿意助他反要在今晚决一死战?” “他怎么能掌权……” “他为何就不能?” 林剑澜竟一时语塞他只觉得韦素心身后必定隐藏着哪位皇子因此委托李隆基到处探查最后毫无结果即便如此也从未想过韦素心胸有异志。 林霄羽幽幽道:“你若如他那般羽翼众多武功出神入化乱中取了帝位也不是难事。” 林剑澜颤了一下韦素心豢养的数百身怀武功的清客毗邻宫门肃清异党和早已枝叶凋零的李姓子孙并不是难事花王盛会上心怀帝王略屠龙术的落魄人才不知被他笼络了多少恐怕瞬时间就扯起一个朝班都不是难事。大军被计远调在外从江南赶回也要多日回来是大局早已无法改变。 想到此处冷汗不由涔涔而下林霄羽又道:“古往今来乱臣贼子倒也未必会这般直接多半会辅立一懦弱无才的年幼皇帝日后再慢慢徒求禅位之道力求名正言顺。只是乱松来历并不一般也不会顾忌世上骂名。” 林剑澜道:“他……他的来历?” 林霄羽道:“你心中许多疑问最想知道的定然是决议之时我极力劝服众人北上为何不出数日转而又劝说徐敬业南下了?” 林剑澜不由点了点头林霄羽方叹了口气道:“只因那数日之间被我看见了一件事。” “决议北上的第二日我夜里无论如何也无法睡着便去找他他是练武之人又负责守卫徐公安全相伴左右彻夜不眠是常有之事每到三更时分还要训练阵法。平日演练之时有人把守那夜却都被遣散不大的演武场上乱松正与一个女子交谈。 “三人之中我与乱松相交最深也只有他才知道我家住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但却一直为我隐瞒因此我也从未问过他家室。那女子脸色苍白身体瘦削容貌却很是曼丽穿着打扮与寻常人家的妇女十分迥异一身黑色紧身装束虽与江湖中人有些类似但又有些不同。 “二人先是低声交谈慢慢却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我心知偷听颇为不妥急忙离开离开之后却觉刚才他们所说的话我虽能听的清清楚楚却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林剑澜道:“你说这话真是矛盾既已听清为何又说不知道什么意思?” 林霄羽道:“司马军中多有从各道投奔而来的义士各处方言有别一时间难以听懂然而总有关联只是些微词句音调有所改变细细琢磨便可领会。他二人之间的交谈却是根本无可琢磨他们出音来每个都与中原人说话截然不同。” 第十回 九回肠 “我又向回走了几步越听越是心惊二人意见似乎有很大的分歧争吵激烈之至愤怒之下的音连成了串叽里咕噜听起来甚是怪异乱松原来并不是我大唐子民。我不敢再向前远远见那女子甩了乱松一巴掌转身便跃入林中看不见身影竟也是身怀武功乱松则一人默立良久方转身回去。 “目睹这场变故我不知该怎样才好。本来唐风开化常有番外小国遣使前来也有各地商旅海角天涯相聚在此既为同志谁也不会计较他的来历但他刻意隐瞒却让我心生不安。徐敬业对我三人同样倚重自有朝廷派人行刺以来行走起居上尤为依赖乱松他手下辖管数百精英卫士操演小型阵法精妙难敌若破了宫城后再有二心谁又能制得住他?” 林剑澜听的惊诧不已不知该不该信林霄羽所言又听他道:“不知不觉我竟在外面站了一夜也是未想出一个主意来反而受了风寒第二日便卧床不起。徐公即将挥师北上军师却病倒了他急忙亲来探望虬梅乱松均随侍在侧。风寒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重病我三人平日情份极深少不了寒暄问候我在床上昏沉中听他郑重其事的劝我尽快调养让徐公尽快得成大功云云却忽觉不寒而栗。在床上病痛还在其次内心实是煎熬难以抉择他三人走后我后背几乎湿透。” 林剑澜心中愕然暗忖道:“韦素心几乎寸步不离徐敬业左右若他说的是真的……”想到此忍不住问道:“你怎样避着乱松让主帅改了主意?” 林霄羽嘿然一笑道:“何必避他徐敬业临床探视我早已写好了劝谏之词攥在手心只是一直在犹豫是否要交递到他的手上。” 林剑澜暗道:“他当真是心思周详到了极点当着虬梅和乱松仍不讲明而需要借助暗传字条的信息徐敬业自当会意不会再和其他二人透露。旁人只道他改了主意却不知是谁的劝告。” 林霄羽看着头上黑漆漆的屋顶不无嘲讽道:“徐敬业召集手下决议之时便有犹豫之意我那时就知道他起了别样的心思只缺有人从后面推他一把纸条上短短数字就让他一夜之间改了主意。‘北上称臣南下为帝’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剑澜此刻才觉他所言恐怕有九成为真黯然道:“他这帝王梦也不过才做了几日便一败涂地。这也是该当若心中没有野望执意北上兴李又怎么回落到那么凄惨的下场?只是……太绝了些。” 林霄羽道:“徐敬业执意南下乱松每日过来探视希望我劝谏他回头他来的越勤我便觉得他面目越陌生。每日缠绵病榻夜里则窗户洞开坐在风口只求这病永远都不要痊愈才好。只是除我之外虬梅乱松皆深通用兵之道若是给他在南下之时闯出局面大好河山南北割裂也并非我所愿时不我待拖的越久便越容易让乱松生疑最后便只有一途可走那就是求徐敬业一役惨败再无法抬头。” 林剑澜忽想起骆宾王形容那一役凄惨景况经他口中描述徐小姐投江而死那段犹如亲见不由道:“真是惨败……” 林霄羽叹道:“利用感情又摧折人心我也知道自己卑劣待到亲眼看到徐敬业大军瞬间溃败我之功成万骨为枯更是自知罪孽深重没有苟活下去的贪念那一役过后徐敬业率仅有的一些残部逃出我独自在军营废墟中看江水浸染血红火烟四起到处堆满了两方的士兵残骸只想一死了之却被人找到。那人装束与那夜与乱松争吵的女子有些类似我并不认得他见到我面露喜色对空放了一个烟弹不消片刻四周又来了些许同样装束之人对着我端详良久听他们说话竟与乱松那古怪言语一般无二我才知道我的猜测本来没错乱松居心叵测对中原心怀异志这些人便是跟随他同来的死士了。想到此他这番大计竟被我破坏我不由心中得意之至大笑起来。” “再见到乱松时我已被他手下看管了数月他护送徐敬业走完了人生最后一途直至全然没有死灰复燃的希望方颓然折返徐敬业临死前大喊‘风竹误我’他见到我自然是恨到了极点。” 他语气极为淡然林剑澜却听的心中波涛翻涌已不知该如何看待和评判眼前人果然为不义之行找了原由是该喜该悲该执着还是该释然只觉得这一切如梦似幻涩涩道:“因此他便这样折磨了你十数年想让你生不如死么?” 林霄羽摇了摇头道:“乱松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他不是想让我生不如死这对他来讲没有任何好处。他不杀我是因为我对他还有些价值。那时骆宾王已经被押解回京朝廷差御寇司中高手四处通缉我们两个他虽自恃武功高强一时间也只能到处东躲西藏。” 林剑澜道:“看他今日显赫声名真不知他还有当日那么落魄的时候。” 林霄羽长叹一声:“我知他恨我恨到了极点又想让我为他做事不能杀了我但以他性情缓出手来便会派人去至东北对你们下手。我便与他做了第一次交易献计让他‘隐身灯下不藏反现不退反进’。” 林剑澜慨然道:“计是好计可你既然已全力阻止他成功为何又助他躲过这一劫?你应了解他的才能可知道他依照你这计策展到了何等地步?” 林霄羽道:“人最难无情大军覆没我可以无情然后自认无耻卑劣只是对你们我却怎样也无法放下牵挂。身体上受什么折磨对我来说都禁受的住只是我的心一天比一天脆弱日夜的思念你们思念还在苦苦等待我回去的挚爱妻室几乎了疯。红尘误我焉知不是我贪恋红尘?什么一肩承担的少年意气什么为国为民的慷慨豪情早已换取了梦里红颜。” 林剑澜听他说的凄惶想到院外秦、罗二人对他说起母亲失去神智后只知道要去长安还有那口中不断呢喃的“霄羽”二字不禁落泪。 林霄羽道:“那一计换下了你们的性命后来我又为乱松做了三件事情每一件完成我便可在第二年的花朝节那天隔着那水晶窗子远远的看着你娘虽只半日却足够我回忆数年每每想起都像是昨天才生的事情。” 他话音中似带笑意仿佛仍在仔细回味一般林剑澜似乎看见他趴在窗边是怎样贪婪的一眼也不舍得眨的看着梨花树下的女子。他复又抬起头专注的看着那一墙梨花日积月累绘就了这十数载的思念蔓延着这样浓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心酸。 林剑澜道:“着眼江湖分化门派花王盛会聚贤纳才还有什么?将天下江湖搅得风雨欲来的大计竟只能换得三次相见……” 林霄羽道:“在你看来或许不值在我而言却是我能苟活下去的唯一目的。”说到此处伸手费力的将背上锁链勾到手中慢慢的掂着道:“那两计你说的大体不差还有个便是我身上这条锁链了。” 林剑澜十分不解听他所言韦素心一开始并未这般待他不知林霄羽做了何事让他恨上加恨才将对待练武之人的酷刑用在了他的身上。 林霄羽慢慢靠在墙上道:“拉拢扶植江湖中人最难的一点是心腹亲信武功未必高而武功出神入化的却各有各的心思收买都不容易遑论完全掌握手中。约五六年前乱松不知受谁启开始着手如何最大、最快的激练武之人的潜力他便收集了各类书籍和药材让我在这地牢中日夜琢磨。” 林剑澜心中道:“五六年前?莫不是青叔刚到辽东之时么?那时他给我把脉知道我不能修行内功之后便一直暗地里研究连我都瞒了过去直到花王盛会韦素心提及此事我才知道必定是成大夫向他透露的了。” 林霄羽道:“恐怕他也知道我对这些并不专精因此对我不闻不问并不指望能弄出什么结果来反而给了我极大的机会。看了约半年时日我便晓得他的猜测的确不错针灸经脉辅以药石若再有合适心法武学成并不太难。”说道此林霄羽一笑眼神却仍是没有什么神采道:“此后的三年他堆进来的药材和针具我都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林剑澜大惊失色脸色都变得煞白只是关切的注视着林霄羽林霄羽道:“看你这样定然知道这种极猛烈的法子虽能达到效果却是以损本亏元为代价。或许你不相信三年之后我功力几能达到武林一流高手的境界但我却知道恐怕没有多少年可以活了。” 他语气淡然仿佛在谈论别人一般然而从乱松那里听过二人桃枝论武便知道他极有天赋林剑澜不由不信却是喉头哽咽又听他凄然笑道:“你当我骗你吗?门外那位姑娘一走近便有寒气逼近六雪玄功也要拿出一生的勇气不知抛弃多少东西才能练的成这么年轻不知有什么伤心事竟已到了第五重。” 林剑澜虽然听的一知半解但殷殷的确已经练到了第五重他说的竟然一些儿也不差。林霄羽看他表情又不解又惊讶审视良久方叹道:“她这样苦练伤神伤身能劝她毁掉这身功力最好自然……谁也不会这么乖乖听劝将以往的努力付之东流若不行你便对她好些莫要让她再练上去。” 林剑澜奇道:“为什么?” 林霄羽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年关之后的一个月我便开始拟定计划那时还没有这铁牢从这里到院中不过两重机关在内均可开启。我虽不及乱松但他对我毫无防备我有十全把握可重创他后带你娘逃离此处。” 林剑澜看他现在境况当日的计划必定是以失败告终然而却仍是想知道不禁道:“他可真是没有防备么?” 林霄羽道:“自然。” 林剑澜奇道:“那你为何没有带着娘逃出去?” 林霄羽却再不言语只看着眼前的少年毫无神采的眼眸竟透出一缕柔和的光彩来半晌道:“人世间总有意外乱松对被我重创一事恼怒之至当晚我的身上便多了这么一条链子。我虽功力猛增但身体早已被针灸之法和虎狼之药弄的千疮百孔那一次几乎弄死了我然而他有心有不甘你看看身边的柜中。” 林剑澜见他对当日计划失败之事草草带过并不细讲听起来倒像是他明明可以跑掉反而又自己回去受罪一般心中虽然极为疑惑却仍是听他指示将那柜门掀开顿时一阵清香扑鼻而来仔细看去那柜中竟俱都是人参鹿茸灵芝等种种价值不菲的贵重药材。 林霄羽道:“这都是些吊命之物。” 林剑澜听的既感凄凉又忍不住愤怒眼泪不禁滴滴滑落林霄羽道:“那时我想好歹我要等着活到再见你娘最后一面只是第二年的花朝节后我又被乱松打动他道知道我已经活不了许久对他也不会再有什么威胁只要我帮他做成最后一件事情便让我一家团聚。” 林剑澜道:“你……”他想说当日为了阻止乱松眼前人是何等的果断决绝一切都放的下一切都下的去手没有什么放在他眼里今日却变成了一个仰人鼻息的阶下囚受到这样的对待仍是心存一丝幻想毫无当年的志气人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大? 第十一回 长相思 他已经不想再问林霄羽最后还为乱松做了什么即使他为了当年的事情吃了这么多苦即使自己已经不再觉得以此为愧但他自己这些年来却早已背弃了当年的理想不断的妥协不断的交易。乱松再次与至高权力只有一步之遥难道不是他的几次做为从某种程度上使历史重演么? 静默中铁门轻轻被敲击了几下曹殷殷在外面低声道:“林公子已经快到傍晚了。” 林剑澜慢慢站起身来复又庄重的叩拜道:“你现在无需再为他做事就可以和娘亲团聚了我们的家仍然在那里你好好陪她吧这也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十几年苦楚总要有些回报外面那位秦副帮主可保你们平安。” 林剑澜抬起头来又见那满墙雪白的淋漓花色。眼前的人与娘亲最重视的就是对方一人而已自己从来就不是最重要的娘亲甚至从来没有记得过自己想到此已经泪流满面强自撑着地面泣道:“今晚过后不知生死你们……只当养儿不孝。” 林霄羽摇摇头道:“天意让我父子与乱松为敌我却未能始终如一最终反而落到了你的肩上。今晚此去我也不能算就成败然而我有一最为担心之事。你莫要以为他一次失败便会满盘皆输他早已准备好了退路以图东山再起。” 韦素心计计连环林剑澜何尝不知心思这样深沉的人必定不会孤注一掷只是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这次都是他准备最为充分、离成功最近的一次这次若败了再没有另一个十年让他细细谋划再没有另一个纷乱动荡的局势让他有机可乘还有什么资本重新来过? 林霄羽似乎看出他的想法道:“世间打动人心的莫过于名与利然而‘名’带来的根本还是一个‘利’字若是不用顾忌开销收买可被收买到的所有人皇权被架空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更兼动乱刚过根基不稳采用了非正常途径而易主更加易使人心惴惴你难以想象的巨大利益必定将会撼动这一切。” 林剑澜心中好笑想不到从林霄羽口中能听到这么幼稚可笑的论断能做到架空皇权便是要将整个行政机构上上下下俱都买通朝野内外十道官员各地驻军简直是痴人说梦。 天色不早他极怕误了大事已不想再做纠缠却听林霄羽一字字清晰道:“你知道什么叫做富可敌国么?饶是大唐丰饶富庶却有能将这国家全盘买下的财富你信么?” 林剑澜愕然回头道:“什么?”又强自笑了一下道:“怎么可能这……太过荒诞。” 这种武林旧事林剑澜听林龙青说过不少各式各样的宝藏图现世之时都是武林的一场浩劫每次各门派的精锐都至少损失七八成元气大伤最快也要经历百余年几代弟子才能缓的过来然而真正得到什么财宝的却是少之又少。麒麟小说林龙青便曾经告诫过自己千万不要相信这些什么所谓宝图十有**是居心叵测之人的阴谋之举。而今这所谓“富可敌国”的宝藏竟从林霄羽口中郑重其事的说将出来当真是信也不是反驳也不是只得随意对道:“即使宝藏总要有个宝图况且怎么会单单只有乱松一人知道?” 林霄羽道:“我也不知他从何处得来只有这件事情他连最信任的人都不曾透露过。” 林剑澜道:“这就更怪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告诉你?” 林霄羽道:“你以为他就信任我么?只因为那图上的文字标记俱都是异域文字他也并不清楚是什么意思直到最近才有了些进展。” 林剑澜叹道:“好吧就算是你说的是真的我还能怎么样?我手中没有藏宝图示武功更加无法与他比拟更兼孤身一人比不得他爪牙众多怎么阻拦?” 林霄羽知他其实仍是不信慢慢挪到桌边轻轻拨弄那油灯里面的灯芯油即将燃尽灯芯反向上跳跃着极高的火苗扯过一张纸细细写了几行字道:“他并不给我看那地图只将上面的文字描了下来让我查找翻译以他才智同历代古绘地图对比便应知道宝藏在何处。” 林剑澜不由靠近了两步见那书桌甚是凌乱书籍堆的到处都是中间夹杂着无数写满奇怪文字的纸张完全看不懂便偏了头看林霄羽写字却又觉得刚才入目中似乎哪样东西似曾相识忍不住重新细细扫视书桌上的物件赫然见到一本书脊上工整的“戊类伍拾柒号”六字急忙捡起喃喃道:“这书……” 此刻才觉得似乎林霄羽并不是胡言乱语青叔曾说父亲的藏书在他离家不久后便缺失了十几本这本的编号正在其内俱是一些古来蛮夷之地的介绍和文字原来那时韦素心手中便握有了那张神秘的藏宝地图林霄羽对这一类知识颇感兴趣也有些经验和心得或许这才是乱松极力劝他离家的主要原因后来却机缘交错的走到了今日。 写到最后一行林霄羽枯干的手已在微微抖道:“那图想必做的十分细致乱松得了译名便再也没来过我却借此保留了一个秘密没有和他说起。这藏宝图不知是何人所制上面的古文并非中原文字不知与本朝相隔多少年代若无第二部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正确所在。” 林剑澜不觉问道:“第二部分?” 林霄羽将那纸张摺好道:“第二部分则更是匠心独具也是分了两块缺少任意一块也只能望洋兴叹。我最先看到的便只有一块上面的字与乱松描给我的有一点点类似又不完全一样琢磨了一年有余仍是不得其门而入。只在最近乱松才将第二块交到我的手上那块上面的字却极明显的雕琢了一汉文情诗两厢对比我才知道前后两者之间定然存在某种对应解开了这对应关系再以此分析那藏宝图上的文字。” 林剑澜点头道:“原来那第二部分就如这整张藏宝图的敲门砖一般。” 林霄羽道:“还不止如此乱松以为全部解开迫不及待的拿走了那译好的地名甚至来不及听我说接下来的内情。原以为他是个妙人却也一样不解风情我因喜爱那情诗不拘于格律感情真挚因此常细细琢磨终于看出了一些关窍。虽然藏宝图上必定已经标记的清清楚楚然而据我推测那情诗上则更指明了更为具体的地点。”说罢不停翻着桌上的乱纸手却抖的越厉害。 林剑澜扶住他的手道:“不要急慢慢找。”却见颤抖的手下露出一张纸来那隐隐约约浮现出来的文字让林剑澜不由松开了林霄羽的手腕将那纸抽了出来又仿佛不胜这纸的重量一般让这纸飘落桌上手指却在那图案上反复摩莎依稀温润的感觉仍在指尖。 什么父亲临终嘱托凑齐那面玉牌什么定情之物亏乱松竟能说的那般真切感人原是自己太过天真竟能相信为了这些个理由他能千方百计的设法将端木耳骗下山来能让成大夫先后两次为了这玉佩向自己和端木耳下手最后更是夜里对自己起了杀心为的就是手中的那半块玉佩。 林霄羽看到这张纸大是高兴并未注意林剑澜表情异样仍是颤抖着叠了起来同先前那张写满地名的纸极慎重的交到林剑澜手中颤声道:“不错就是它我以为丢了呢。”转身握住林剑澜的手道:“你千万要记住这诗中表述就应该是藏宝之地看这玉佩以我学识并不像是中原的物件那抄写的地名看来和西域的文字似乎一体同宗我猜这宝藏必定是在沙漠中的一处绿洲中。你可知道么沙漠中有一种植物不怕干渴能活千年即使死了也屹立不倒汉人把那个叫做胡杨那绿洲中必定有十八棵胡杨胡杨下面……石、石头……”说到此处声音却渐渐弱了下去林剑澜此刻才惊觉不对林霄羽已经慢慢颓然倒在桌边眼睛望向那油灯干裂的嘴唇却绽放初一抹浅笑似在讽刺些什么。 林剑澜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那油灯方才便已快要燃尽灯芯上的火焰全力跳跃着仿佛林霄羽刚才倾尽所有要把知道的交待给自己此刻那灯苗已渐渐弱了下去。 他那抹笑意原来是说自己就如这油灯一般早已油尽灯枯。 林剑澜背过脸去擦去满脸泪水笑着回过头扶着他道:“你……你怎么这样傻?”刚说完泪珠却滚滚滑落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霄羽游弋的目光最后定在那面墙上上面枝叶蔓延梨花盛开两个如同枯井般的眼眸此刻如充盈了清澈的泉水般弱声道:“景是当日景人非当年人世间情事逝去了如东流水哪里还能回得去?哪里……还能……”眼睛却慢慢的合拢喉间出了一声轻微的叹声如同对这世间最后的留恋与哀叹。 林剑澜已经泣不成声一声“父亲”始终哽在喉中却直至他辞世而去都未能叫他一次。 曹殷殷和秦天雄在外面实在没有想到他二次进去又是耗了这么久曹殷殷轻声催促竟似里面完全没有听到一般年小侠匆匆从地道上面下来道:“殷殷姐外面已经见黑了这可怎么办啊?” 曹殷殷道:“你莫要急天越黑我们越好出去。”虽然这样仍是向铁门张望了一眼却忽听里面一阵厉声长啸听的人心都似被撕开了来曹殷殷与秦天雄对视了一眼正要进去看看究竟出了何事却见那女子已经先一步急匆匆的奔了进去衣服刮在铁门边刷的一声扯下一块白缎她都不曾察觉。 几人进去见林剑澜长身跪在地上如同泥塑一般一动不动风竹倒在他面前秦天雄不禁向前两步道:“他怎么……”却被曹殷殷一把拽住摇了摇头。 他们静默良久林剑澜才有了些动静闭了双眼任泪水在脸上纵横喃喃道:“浮名牵情丝系一生累终可……终可……” 终可……安歇了吧。 林剑澜声音虽低但听起来却让人觉得哀恸到了极点年小侠看他难过轻轻走到他旁边拉住他的手道:“林公子这地上躺着的人是你的爷爷吗?” 林剑澜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将林霄羽的尸身抱起轻轻靠在那墙上转过头来却见娘亲慢慢走近前来如同再不认得自己一般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专注而热切的看着墙上梨花双目绽放出异样的神采一花一叶的抚摸着离开这处枝头又攀上另一处枝头一双玉手极为轻盈似乎真的在碰触花瓣一般。 林剑澜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看她将整个身体贴在墙上缓缓的滑了下去素白的衣服遮挡了墙下林霄羽那破烂肮脏之极的服饰纤细的手指慢慢抚摸着林霄羽如骷髅般的脸颊一头青丝垂下掩映处尖细光滑的下颚慢慢有水滴汇聚在那里不停的滴落在林霄羽蓬乱的白上。 几人此时已大概猜到了这女子与“风竹”的关系他们与林剑澜的关系自然也不言而喻默然看着眼前这来之不易的相聚都是不忍打扰。过了良久那下颚上的湿痕慢慢干涸曹殷殷瞥了一眼林剑澜见他双目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两人仿佛失去了神志一般心中叹了口气轻轻走了过去刚蹲下身来便禁不住轻呼了一声望向林剑澜的脸上布满了担忧与怜悯颤声道:“林公子。” 这女子早已停止了呼吸林剑澜木然走到跟前见那温婉端丽的脸庞上目犹未瞑眼仍含泪那泪珠仿佛随时就要掉了下来却永远都不会再滴落。 第十二回 明月引 林剑澜几次将手伸了过去想将那双眼睛合上却最后仍是撤了回来只觉得胸臆间如同有把刀子在乱搅乱剐一般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阵阵的黑面对着她却始终无法叫出“娘亲”二字也永远失去了称呼“父亲”的机会。麒麟小说 绿草萋萋水漫汀洲;十载相伴八月别离。 杨花飞舞胡不语;长守黄泉心如石。 偶尔触及过怀中玉佩时便会想起不知是怎样的情侣才写就了这样凄婉绝美的情诗林剑澜缓缓从怀中掏出放在二人身前的地下决然转身出门而去。 走到那铁门边上一阵头晕几乎让他站立不稳急忙扶住了门框低头却见“天工王”正慌忙将眼光从自己身上撤回到那个解了半天都没弄开的机关上林剑澜慢慢蹲下身去“天工王”不由起抖来却听林剑澜柔声道:“不要弄了没有必要了。” “天工王”一直在这屋中自然目睹了眼前生的一切十数年前他为乱松制作的机关就是为了关住里面的人。此刻听他话只得放了手任那铁链在栏杆上摇晃又听林剑澜道:“将这几重机关都封死任何人都打不开来。” “天工王”愕然抬头正对上了林剑澜的一双眼睛回想起当年曾见过牢内那人一面那神态安详的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这四周牢笼眼中古井无波只带着淡淡的哀愁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他兀自呆曹殷殷他们已经迈步出来冷声道:“听见没有?听见了就动手吧。”“天工王”心里最是怕曹殷殷瑟缩了一下便站了起来。 林剑澜仍未离开那铁门怔怔的伫立良久方如木偶一般直直的硬硬的向前面一步步走去到了地道口上升的阶梯前道:“封了吧。” 一声令下不知“天工王”触动了什么消息机关那铁门上方瞬间隆隆巨响一方整块的巨石轰然落下烟尘四起霎时里外隔绝。年小侠惊愕的捂着耳朵看了看这巨石又向地道口望去见一抹身影已经消失在上方急忙跟了过去。众人6续从蒲团下面那秘道出来外面仅剩的几丝光亮费力的穿过水晶窗子光线过处微尘轻扬。 林剑澜仍只是一声轻轻的“封”“天工王”结巴道:“外、外面封不了、不得机、机关在里面。”说罢指向最靠近地道口的一处隐蔽的细小拉杆话音刚落一缕白影已经唰的一声从耳旁飞过带过一阵凌厉的寒气定睛一看那拉杆已被一段白索缠住末端一柄银剑倏的一抖拉杆已被拉动地道内由远而进传来一阵崩塌声迅到了入口处石块泥土纷纷掉落片刻之间地道内已被瓦砾塞满再也无法进入。 “天工王”愣了一会儿方猛的一个激灵忽的跪下爬到林剑澜脚边道:“这位公子都不干我的事啊您放过我的小命今天见到的听到的……不对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林剑澜任他拉扯着自己的衣襟此时才知道为何林霄羽执意让他留在里面得知了二人所谈内容韦素心也不会放过他他岂敢再回到韦素心身边?慢慢的转身俯视道:“花王盛会之时你赠与韦素心之物精巧无比制作时必定参照了花王府的构建图你且看看外面光亮完全消失之前重绘一份绘出来便有命在。” “天工王”哪敢耽搁幸好韦素心这屋内笔墨纸张俱全急忙奔到桌边抓起一只笔在嘴中抿了抿沾上墨便开始绘制头上的汗珠一滴一滴的落在纸上连抬头看一眼窗外的时间都没有聚精会神竟似忘记了时间一般良久方撂了笔一回头却见林剑澜站在身后手执灯台顿时愕然再望向窗外哪还有什么光亮?顿时眼泪簌簌而下。他这脸早已一塌糊涂更兼嘴边全是墨迹重又涕泪不已煞是可怜。 林剑澜叹了口气道:“你走吧带着家眷走的越远越好莫要让韦素心知道。” “天工王”眨了眨眼睛似乎不相信入耳之言却听旁边曹殷殷冷冷道:“还不快走?莫要等我们变了主意。”方浑身一个战栗勉力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林剑澜将那图纸收在怀里道:“殷殷我要走了。” 曹殷殷道:“这里哪是拜别的地方我们先得出这花王府再说。” 风雨欲来花王府此刻已经和林剑澜白天来时大不一样这种相对并不重要的地方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想必能够动用的力量早已被抽调至关键地点四人离了花王府又远远奔了约半条街林剑澜方将背上的年小侠放下道:“殷殷我要赶去一个地方小侠只能暂时烦劳你帮我照管。” 还未等曹殷殷开口年小侠已是拽住了林剑澜的衣襟道:“我要跟着林公子。” 林剑澜蹲下道:“我要去见你最不乐意看见的唐长老你也要跟着去吗?” 年小侠犹豫良久似乎知道今晚情况特殊脸上隐隐露出对林剑澜的担心之情只是紧拽着不松手。 曹殷殷道:“林公子我们与你同去。” 林剑澜急忙摇头道:“不行不行!” 曹殷殷露出一丝笑意道:“我们本也有些事情要与韦花王一见既是今晚要与他当面对峙自然少不了我们。” 林剑澜仍是摇头道:“殷殷你可知道你若与我走在一处便是让匡义帮与天下武林为敌?无论结果如何日后匡义帮会被人视为朝廷走狗这罪名我一人承担就好不能连累你们。” 曹殷殷倒没想过与韦素心为敌便是助了朝廷只怔了一下便下了决心嘴角微扬道:“这等大事若是匡义帮不出面也会被人骂做缩头乌龟日后如何领袖江湖?匡义帮也不屑于跟在人后听别人指挥摆布。林公子不要多说时间看来并不宽余你带路吧。” 林剑澜虽想再劝但的确时间很是紧迫只得重新背上年小侠向五王宅奔去不知李隆基可曾回来是否已经焦急之至三人当街连连飞纵跳跃秦天雄见前面林剑澜虽然背负年小侠但身形至为随意似乎并未刻意施展什么轻功心法即便足点屋檐房柱也如同走在平地一般殷殷则即使是轻功也是透着一股凌厉的锐气如同冰箭一般向前直射而去。饶是秦天雄阅历过无数江湖中的少年侠客然而却没有及得上眼前二人的不由在后面暗自感慨赞叹。 此刻五王宅内也是极为不平静十数辆车马一溜儿的停在门前李隆基默默的将其他几位王爷和家眷送了上去方沉声道:“大哥二哥四弟五弟你们立刻去西门等候五更之前若是我差人前去你们便可回来若没有看到我的信史即刻启程去长安找狄相的公子让他带你们去我的私邸自有人安排。现在很多事情无法言明只求你们信三郎这一回我这么做都为了李家。” 一夜之间数位重臣都秘密来至五王宅与李隆基密谈顿时都想到原来他的寄情歌舞不过是一直以来的隐忍志向则连亲兄弟都未曾透露过。他们弟兄之间相处随意遇到大事却并不计较猜忌心知今夜必有大变如今插不上手还不如让李隆基安心去做几个王子互相对视了一眼李成器温和道:“三郎有什么事情尽管放手去做千万保重。”说罢将车门关上这十几辆车方辘辘向西门驶去。 目送他们远去李隆基急忙又转身回了书房内里几位大人已是极为焦急不知为何临淄王突然将本已定好的日期匆忙提前却又什么缘故都不说忽的门被打开见他进来急忙纷纷站起迎了上去却见李隆基镇定笑道:“诸位少安毋躁这香茶还是今年的新品若是凉了这味道就要逊色三分了。” 众人哑口无言只得望向张谏之他只得皱皱眉头上前道:“到了此时临淄王还不肯透露到底出了何事么?这是翻天覆地的大事总要让我们心知肚明才好。” 李隆基只笑道:“各位大人当初我们筹划此事是何目的俱都应该清楚我自己便是李家的子孙难道会误了自己么?来来来喝茶喝茶若是清茶不够助兴府内还有轻歌曼舞。” 张谏之被他用话堵住虽事出无因但临淄王之前说的急迫他只得尽全力调集了洛阳城内他能调集的守卫兵将此刻临淄王再怎么打哈哈他也无法翻脸而去。只得道:“既然如此王爷还在等什么?几百军士聚集宫门附近再拖下去必定会被察觉。虽然暂时联系不上相王但事成之后自然……”却被李隆基打断此时李隆基脸上才露出几许焦虑摆摆手道:“我不是在等我父王。” 这话说的让众人更加愕然昔日数次密谈之人伴驾来了洛阳的都已在此他还在等哪个?众人正面面相觑却见屋外一温和的声音道:“唐兄。” 李隆基顿时大喜急忙上前几步开了门虽然身后曹殷殷和秦天雄算是不之客仍是殷勤让了进来道:“林公子!” 林剑澜进屋便看到满屋官服锦绣却已无暇顾及指着身后道:“这是匡义帮曹帮主。”便从怀中掏出那图示急急走到桌子那里摊开指点道:“这是花王府地形图我只略扫了一眼若无意外此时韦素心应该不知道我们有抢先一步的打算因此我估计他会将大部分力量从与宫门毗连的花园那里攻入因此要派至少两个道的子弟前去还有这里这湖里原来竟有通往宫内的水道恐怕要叫一些熟识水性的弟兄前去。剩下的还要分散在宫门四处这几处韦素心必定也会派人佯攻因此我们的人能与宫中护卫不起冲突最好让你们可调动的兵力与他们对峙我们要保留力量对付被韦素心煽动的武林中人。” 他一口气说完见李隆基面色略显紧张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自然这是最坏的打算韦素心多半会挑深夜人熟睡时动手况且之所以能聚集这么多武林中人凭借和利用的也就是对当今皇上积蓄已久的不满我们若顺利抢得先机让李姓复位他便再也没了借口说不定会就此放弃。” 里面的众大臣见李隆基态度殷勤这少年和身后的几人都是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接与临淄王交谈举止间极为随意并不恭敬心中俱都十分不快再听到他们所言倒有一半儿都涉及了江湖、武林这些不上朝堂的话题更加不屑除此之外担忧轻易举事失败的心情更让众要员的眉头都紧紧的皱了起来。 待等到能插上话了张谏之正欲上前李隆基却已经站起身来道:“各位照原定计划数人留守此处等待信号拥我父王入宫登基。其他人可以同我们一起出了成败在此一举望各位莫要计较今夜我失礼之处共成大事。”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众人再多不满也无法表白参与这计划之时便已经将身家性命押在了上面不过早晚而已想到此也只能看开了些。 一片清辉已经撒在洛阳的长街上路边人家灯光闪烁隐隐有的还传出细微的笑声这本是一个晚饭后家人坐在一起闲聊的时刻十余个人“得得”的马蹄声响在街上向着洛阳的禁宫疾驰而去。 不多时众人便到了南门以外约半里处齐藩帅众长老护法早已在那里等候张望一见他们到来忙迎了上去见到李隆基急忙下拜却见他翻身下马托着齐藩手臂道:“帮主你我患难相交我仍是帮中长老莫要坏了规矩。” 第十三回 花自落(上) 齐藩是丐帮帮主江湖中地位自不待言但当昔日的唐子慕摇身一变成了龙子龙孙还对自己这般礼遇有加不由眼眶一热心底里更有了几分热血彭湃一酬知己的念头。麒麟小说 一干护法在接到毛三信儿的时候还蒙在鼓里虽然齐藩等人细细解说了一番还是难免有人心怀不满只是丐帮等级分明众长老既然一同决定那就要执行。此刻见唐长老衣着华贵身后跟着若干袍服冠带讲究的官员又看见齐藩迎上来便拜才知果真这唐子慕来头不一般。 李隆基冲着各位长老护法拱了拱手方回头对齐藩道:“弟兄们可都来了么?若是方便请大家伙儿现身出来我有话讲。”齐藩点了点头轻声呼哨了一下周边树林、房屋等隐避处瞬时一阵铃响黑夜中密密麻麻看不清楚多少丐帮弟子稍微有靠近些的棍上悬的俱是六个铃铛可见的确尽是其中精锐。 李隆基环视了一圈方撩起袍子半跪于地身后官员见他竟然跪下大惊之余也纷纷下马却不知道是不是该陪着一起不陪吧临淄王都跪了陪着吧给眼前这些衣衫褴褛面貌肮脏的乞丐下跪实在不甘心。向林剑澜方向看去见他们神色坦然而立并没有什么为难之色顿时也纷纷松了口气站在一旁。 林剑澜嘴角扬了扬心知他总要说点什么否则这群平日自由自在惯了的丐帮子弟一旦与熟识的江湖中人打了个面对面实实的不好动手。 李隆基轻咳了一声道:“唐某自被年老帮主相救深受各位关照隐瞒身份实属不得已而为之。今夜烦劳兄弟们来此为的是一件为国为民的大事。太湖聚义我们也曾大力支援过而今才知道这原是梁王的计策将朝廷驻军调至江南他手下的门客却四处煽动蒙骗江湖中人假借为万剑虹祝贺之名逼近宫苑情势危及不得已借助众位兄弟的力量。” 林剑澜听他把事情都推在梁王身上又无查证心内暗道了一声妙忽听里面有人慢慢走出来却是曾经交过手的朱丞鸿悠悠道:“唐长老或许现在应叫你一声王爷梁王要抢的是你李家的江山于我们又有什么好处?丐帮行侠仗义自由自在不受拘束你莫要将我们弟兄当了你争夺皇位的卒子!” 这疑问自然也是许许多多弟子的疑问李隆基苦笑一声不紧不慢道:“朱护法我虽是个王爷包括我父王在内全家上下处处被人辖制监视能动什么争夺皇位的心思若不是梁王生性贪婪狡诈凶残暴虐我何必管他?他顾忌世人说法也不会赶尽杀绝我做个不问世事的安然闲散王爷便好。只是一想到从此黎民涂炭便心中一阵阵的难受。常在丐帮看诸位行侠仗义也多少受了点熏染大丈夫在世有些事情一定要做否则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若能阻止武三思岂不是一件大大的义举?”说到此处又深深一拜道:“实话告诉各位今晚一战我连五成的把握都没有弟兄们若是助我伤亡难免若是此刻愿意离开唐某决不强留。” 此话一出暗地里的意思谁听不明白?若是走了不就成了不侠不义的怕死之徒?林剑澜看李隆基做戏他对帝位不心动是加的说的也只有一半儿是真不过只有这一半儿也足够了只决计不能让韦素心得逞便好。 李隆基站起身来道:“若说弟兄们能得到什么唐某无法担保只愿今夜成功之后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再无流离失所再无丐帮!”丐帮中人有的起初不解暗道:“我们帮你你反而要散了丐帮?”然而转念一想却大都明白过来。 做乞丐岂是天生就愿意的?还不是被逼到了一条走不通的穷路上?入了丐帮虽然还好但与其他江湖门派相比自然而然的沾了一个“穷”字衣衫褴褛和人家并排而坐都自觉矮了三分。那些不在丐帮的更为凄凉乞食街头常被人打狗咬。 天下没有一个乞丐这是何等豪言壮志?一时间丐帮中人群情俱都激昂起来。 见再无人有什么反驳意见李隆基方对齐藩道:“齐帮主可以按我们约定的分派各道弟兄了这图纸上标注的都要派人过去。” 齐藩点了点头正欲下令却见林剑澜快步走了过来轻声道:“晚辈有个不情之请为了方便行事请各位丐帮弟兄莫要在意地位等级先一并把棍上铃铛取下。” 他说的虽然在理但这铃铛数目是地位表征齐藩棍上的铃铛尤其来之不易然而想了想仍是带头将铃铛取下道:“从今日起丐帮弟子无分高低俱都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说罢双手运力一搓十个铃铛顿时被揉成了一个铜球顿时四周响起一片哗啦啦的铃声其他长老和护法自然同齐藩一样一些武功尚未到这等地步的则将铃铛重重掷在地上以示决心。 铃铛摘罢几位长老护法低语了几句便分头离开一时间数不清的黑影飞身跃出向四路纵奔而去良久才复又平静下来李隆基重又上马十数人又行了半里见宫墙高大绵长其间一座不怎么起眼的宫门静静伫立。 两旁的守卫并不吃惊虽然有几个人从未见过但临淄王身份高贵加之身后若干常来常往的重臣自不会引起什么怀疑。李隆基下了马神情甚是倨傲朗声道:“圣上密召我等进宫开门。” 那守卫却面露疑惑道:“今晚刚接到命令圣上路上太过劳累不召任何人进宫王爷和几位大人稍候待小人去请示。” 林剑澜想不到要进宫门便有些周折虽然尚有一道兵力在半里之外待命但此时便要与守卫冲突的话甚不明智李隆基却面露微笑并不着急见那宫门突然从里打开一个青年缓步走出道:“圣上请诸位进去。” 第十三回 花自落(下) 林剑澜抬头望去见那青年心里不由一跳竟与那酒楼中高谈牡丹、韦花王后花园中陪伴武则天的书生面貌有八分类似仔细再看才觉区别甚大眼前人眉目如画娇美如女子若只论容颜比那书生还要好上几分但气度却相差甚远带着几许稚气与任性。 众护卫见到是他俱都躬身拜道:“既是张公子亲自前来迎接必定是圣上的意思王爷和几位大人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千万莫怪。” 那青年点了点头道:“诸位请跟我来。”说罢转身向内走去也不理睬门外护卫林剑澜暗道:“这便是世人传说的莲花六郎张昌宗了这样的美貌难怪会得到武则天的宠幸。” 众人跟着张昌宗七绕八绕一路默然无语到了一处高楼脚下方才停下张昌宗道:“圣上和我哥哥就在……”话到此处却再也说不出来林剑澜抢上几步见李隆基正自将佩剑从他胸口拔出眼神怨恨之至对着摇摇欲坠的身躯唾了一口恨恨道:“妖孽!” 那张无比美貌的脸越苍白嘴唇渐渐失去了血色因为剧痛仍在不停的颤抖两只手慌乱的捂住胸口却止不住汩汩涌出的鲜血眼神迷茫不解之至四处张望入眼却是官帽下冷峻不屑的目光。他勉力向那高楼走了几步嘴中仍喃喃道:“哥哥……怎么……” 林剑澜呆立在原处看着眼前这青年慢慢栽倒在台阶之上一张绝世容颜似乎到死也不相信既为临淄王做事为何仍是被他这样仇恨李隆基拍了拍林剑澜肩膀道:“莫要不忍心这是政变。”说罢挥了挥手众人拾级而上。 言外之意宫闱政变流血自然在所难免然而这明明没有必要他的错只在于受到了武则天的宠爱世间流言纷纷控鹤府与武则天之间早已被形容的污秽**之至李隆基身为皇孙早已觉得羞愧难言重压之下今日才得爆。 抬头望去浑圆明亮的月亮仿佛正挂在禁宫的上方下面草木森森楼影幢幢月光下的水面波光粼粼在这静谧的夜里仿佛鬼火闪烁那最高处的楼台上灯火通明隐隐传来丝竹之声这初秋的夜里仿佛也是春意融融而脚下的男子却再也回不去了。一阵夜风吹来林剑澜不禁打了个寒战急急向上赶去。 李隆基并不知道为何林剑澜急急上去反而比他还走在前面层层宫殿回廊让这些大臣都出了轻微的气喘声丝竹声中有一缕若有若无的笛声林剑澜循声而去却到门口停住了脚步那笛声几乎在同时也停了下来里面一个似乎无论如何也热不起来的声音道:“有些闷我出去看看。” 门一打开却见林剑澜立在外面几面之缘的零碎回忆此刻一一闪现。那人并不惊慌淡然的看着林剑澜似乎早已料定今晚之事片刻间李隆基等人已经走近了过来并不刻意放轻脚步声。 那人自李隆基走近目光便定在他手中染的鲜红的长剑上嘴角却抽*动了几下又强自忍住似乎竭力不让自己笑一般李隆基知道武则天就在里面看到此人心中不爽到了几点然而仍是不敢擅动只低声道:“让开。” 外面这些声响早已惊动了里面的人一温柔的声音道:“易之外面什么人?可是六郎回来了吗?” 林剑澜看着眼前这人头仍是随意束起一身淡紫色的衫子上面勾画着几蓬墨色兰花清秀孤高的脸庞上闪过一丝轻微的担忧却仍是侧了身子让出了门口林剑澜向里望去见里面富丽堂皇香气氤氲迎面的国色天香屏风下面一妇人斜倚着榻床半闭着眼睛支肘而卧一手摇着扇子极为随意比起当日在江南相见时似乎又老了一些。 正因她与张易之独自相处身边竟无一人服侍听许久无人回答她方睁开眼睛却见到林剑澜站在门口张易之则侧身而立二人身后过了良久方绕出一个人来恭敬道:“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想到自己本已下令不传召任何人进宫而寅夜这些人竟能长驱直入身边却无一人前来护卫武则天眼睛不由微微眯起却似有寒光从中闪现。多年的宫廷生涯历练出来岂会不知出了何事她仍不改卧姿只转头道:“易之怎么回事。” 林剑澜听武则天语气不善不知为何竟隐隐替他担忧却见这身份尴尬仰赖女王而活的人从容直视武则天道:“我让昌宗开了宫门至于此处的护卫已经被我遣走了。” 既是逼宫已经没有必要掩饰众人纷纷进入武则天一一扫视过去众大臣虽然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然而仍是忍不住被她冷冷的目光盯的一阵瑟缩。李隆基向前跪拜道:“皇祖母多年为国操劳殚精竭虑这些年尤其疲累望皇祖母还政于李家安享几年清福。” 武则天并不理他重新看着张易之道:“朕待你们弟兄不薄。” 张易之仍是面无表情但握着笛子的手关节处却已经绷紧白道:“可是您并不在意不是吗?我和昌宗在您心里并不是最重要的那个所以以往的荒唐事与其说是您宠溺宽容还不如说您压根就不愿意投入一丝一毫真正的关注。今日的事情您对他们----您的孙子您的极信任的大臣的愤怒其实远远过对我的。” 林剑澜想不到此时武则天竟笑了出来道:“隆基他说的其实也不错朕只是没有想到你们竟这样等不及不过只凭你这几个人连军士都不带就想逼朕退位么?”说罢将扇子掩在嘴上轻轻咳了一下。 第十四回 一江春水(上) 众人不知她为何身边无一人护卫还这般若无其事却见那屏风后、纱窗外、屋檐下瞬时闪出数个人来围在武则天身边为的一个身材修长气势不凡腰中悬着一把长剑虽然蒙着面纱双眼却透出凌厉之气。 他一现身武则天神色大为轻松微嘲道:“虽然朕随身护卫带的并不多但御寇司多年来的规矩便是朕去何处十二神使必定暗中同行这些年纵然有折损但对付你们这些人却是足够了。”说到此处她眉头又皱起端详李隆基良久方叹气道:“制住就好莫要伤了他们。” 她这样说就连李隆基脸上都露出愕然的神情不知是否真的觉得子孙这株瓜蔓的瓜已经稀少的不能再“摘”竟对这种大逆的罪过动了宽容和恻隐之心李隆基不由动容将头低下道:“多谢皇祖母对孙儿这般慈爱退位后孙儿定会好好陪伴皇祖母让皇祖母不感寂寞。” 他波澜不惊而周围的御寇司神使俱都站立不动武则天此刻才真真正正的陷入到一片茫然中去然而就这样虚弱的表情也不过是一闪而逝沉默了一会儿起身正襟端坐道:“看来御寇司的人早已听命于你了别人朕能猜到只是你能让冠世墨玉舍弃朕为你效力着实出乎朕意料之外能耐真是长了不少。” “冠世墨玉”转过身来对着武则天微微一拜便走到李隆基身边不露声色。没有广告的 武则天道:“朕因赏识你因此不曾逼你做过任何事情真面目都不曾露出却能一直留在朕身边的只你一人朕从来不觉得你是可以用金钱收买的人可否告诉朕为什么?” 虽然他黑纱遮掩着脸林剑澜却觉他脸上露出笑意虽然笑着却丝毫没有感情的轻声道:“您老了。” 绝代风华无上权威在这句话面前如一个只可观赏却不能碰触的精美物件一碰便会散为齑粉。武则天的手紧紧握着那扇柄脸色顿时难看之至仿佛真随着这句话瞬间老去。 张易之却不禁向前了两步林剑澜回头望去见他脸上隐隐露出关切和不忍似乎真是在为武则天担忧不禁暗忖道:“他既然已背叛了武则天为何又露出这样的神色?” “冠世墨玉”似乎并未注意到武则天脸色然而现今情势早已倒向李隆基的一边即便察觉他也并不畏惧仍接着微笑道:“您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杀了‘丹凤白’。” 林剑澜顿时想起在那花园中的一幕张易之那句“云道长你莫要怪我我也不过是受人之托适当的时候说一句适当的话”恐怕就是受李隆基所托原就是为今日做好了打算。想来想去云梦稹既然与武则天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虽然小事常有违拗和不满但他在大局之上却只能依赖武则天性命、荣华富贵、梦想中的掌门宝座无一不是只能在武则天的庇护下才能得以保全和实现所以若他不死定会全力保住武则天今日便要大费周折。 娇儿张易之冠世墨玉一环扣着一环林剑澜向李隆基望去不知何时他便开始筹谋这一切才能到今天的水到渠成。想到此又向那双眼只看着武则天的青年瞧去他又何尝不知道若是武则天不再是天下第一人控鹤府的“男宠”以及那些流言中与一代女皇关系不清不楚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那日他对云梦稹的尸身沉吟良久道:“你的今日恐怕便是我的明日。”定是早已料定了自己会有这样的结局既是这样为何仍是执意要这样行事?盡在bsp;武则天心思何等的聪明转瞬间便明白过来早已堕入李隆基的觳中脸上却毫不露出后悔之色眼看大势已去李隆基仍低头跪在地上旁边众大臣都是长跪不起拖了许久外面仍是没有一丝儿动静已是再没有什么转圜之机。 时间慢慢的流逝半晌武则天轻呼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反而笑道:“这些年我着实也累了正巧想静静安享几年清福易之扶我进去休息吧。”她虽已经处于完全的劣势是这场政变中的失败者然而这一笑却仍是如同得胜的一方一样仍是不容质疑的高贵与尊荣脖颈高高扬起似乎即便这样也没有人能俯视她。而那想法难以琢磨的青年却又一次拒绝了她:“您先去休息我马上就去。” 这话惊的林剑澜不由抬起头来不顾忌也不遮掩的用疑问的目光看着他武则天并不强求点了点头道:“好随你吧。”说罢转身而去身影孤单而高傲张易之看着她缓缓走入内廷眼中再次露出浓浓的悲色偏过头去。 林剑澜想了想走到李隆基身边将他扶起道:“唐兄将暂时调离原来岗位的守军、护卫找一个可靠的人接管安排归置原处迟则生变。”话音刚落却见李隆基已经重又将宝剑拔出心知他又动了杀意急忙将剑按了回去摇了摇头。 李隆基一笑知他又动了悲悯之心也不管他回头对众大臣道:“这不过是第一步接下来的事情尚多按原计划行事御寇司留两位神使在此把守不能走漏消息出去其余人随我巡视几处宫门情况。半个时辰后再到此处时我要知道各处接管情况。” 林剑澜道:“唐兄信我不过么?我与曹帮主在此即可定不会有什么差错。” 李隆基道:“林公子肯屈尊为我把守最为合适既然如此多谢!”说罢率众人纷纷离去偌大一个宫殿顿时静了下来林剑澜方回头道:“你为何不随她进去?” 张易之缓缓坐下道:“覆巢之下无完卵即便今日她能保我不死明日、后日呢?” 林剑澜苦笑道:“她即便退位也仍是极尊崇的皇太后想保你一人料无什么难处吧?” 第十四回 一江春水(下) 张易之摇摇头将眼前茶盏举起仔细凝视道:“公子不懂宫内势利尤甚于世间。昔日有国君逊位为上皇则连贡茶都喝不到当年的新品一杯茶都炎凉至此何况于我?她今日尚能骄傲而去日后她内心煎熬的日子还在后面失去了权势……便什么都不是一落千丈的感觉……只希望她能看淡些。” 他言辞之间对武则天仍是甚为关切林剑澜奇道:“既是如此你为何还……”张易之看了林剑澜一眼道:“也就是刚才我才有那么一瞬间可以与她平等相对不是作为附属品不是作为世人眼中的‘男宠’。” 林剑澜道:“第一次见张兄时还是在洛阳城的一处客栈你在众人簇拥之下高谈阔论牡丹五论至今言犹在耳第二次则是在韦素心的宅邸世间人以受邀花王盛会为傲你却目空一切毫不在意在下与你虽未深交但总觉得张兄理应是满腹才华之人若有志向在朝堂上早晚有能与权贵平等论交的一天为何反而……” 张易之落寞的一笑道:“还有第三次在花王府禁园中我们曾见过一面那时看到云道长的尸体只觉得百事俱哀看到他就犹如看到自己越走越黑眼前没有任何出路即便在那个时候触目的却仍是不屑轻贱的目光没人看得起我。” 林剑澜大为不安正要局促的解释又听他道:“你相信么?我家族因此得了无数的封赏但家人却以我二人为耻我祖父早已将我和弟弟从宗谱中划去我们死后不能进家中的墓地……弟弟他什么都不知道全然不知我们早已变成了无根的飘萍。命大不过天可笑的是最初是抗争不起最后却是不想抗争。” 林剑澜道:“你……你对她……” 张易之道:“花王盛会既然你也在知道屏风后面那位贵客么?” 林剑澜道:“当时有所猜测恐怕是圣驾到此。” 张易之道:“那次是我第一次见到她。那时我还是个心高气傲自恃才华的游学京都之人却莫名其妙的被安排至控鹤府这种臭名昭著的地方只想到处找人吵架可每个人都对我客客气气说好听的是敬而远之其实就是不愿意和我接触受邀花王府我存心要大闹一番没想到……只一面便……她那日头上带着一朵紫色的牡丹从花心处向外晕染着一丝丝金黄色插在乌黑蓬松的上下的额头点着梅花妆那额头并不柔嫩圆滑反而是宽阔还带着些棱角入目觉得这应该是一位极坚毅的女子凤目上挑虽然扑了淡粉却不能尽数遮掩眼角的细纹她的鼻梁高而挺嘴唇丰润饱满嘴角隐隐也有些笑纹。韶华逝去在她脸上增加的只有吸引人的沧桑与魅力。她见我进来嘴角只微微翘起那眼睛透彻充满了洞察力我觉得一瞬间便被她看穿她道:‘张易之的牡丹五论半日便传遍洛阳我也想听听你可能论论我上所簪之花么?’” 张易之慢慢品了一口茶叙述到武则天当日装扮相貌时语气中充满回忆与怀念眼中则满是柔情:“我愕然看着眼前这女子上牡丹旁一只金凤翩然欲飞不知是不是它凭空添加了这牡丹的王者之气然而却又不止于此她眼神自信天然有一种不由人质疑和否定的气势那紫色的牡丹也是霸气十足然而不知为何她眼角眉梢、朱唇秀流露出的一种天然的风流无一又不使那牡丹带着一种灵秀娇媚是何人才能同时具有这三种气势?那时在我眼中只觉得她越年龄比世上任何女子都富有让人臣服让人沉沦的魅力。” 他不知所谓的笑了一下道:“然后我便做了她的入幕之宾。可是她天然是征服者不能被人征服能征服她的人早已离世而去也带走了她的一颗心。” 林剑澜着实想不到张易之竟然在花王盛会那一面后便无法自拔然而他说的都没错他宁愿误了自己顶着无数骂名仍是留在武则天身边情深至此而在武则天心中他仍不过是个“男宠”不禁心中有些替他难过心中暗道:“若是唐兄成功我定要让他放过张易之况且这场没有牵扯过多人伤亡的政变张易之毕竟有些功劳。” 他只顾低头暗忖却听“哐啷”的一声一个镶金嵌玉的茶盏骨碌碌的滚到了他的脚下林剑澜顿时后背一阵凉抬头看去见张易之已歪倒在座塌之上嘴角隐隐浸出鲜血却仍带笑意道:“虽然你看不起我却还是有耐心能听我说完你……是个好人。” 林剑澜知道那花园中不经意间流露的世俗之见他始终记在心里也无法解释什么将他平放在榻上似乎这样便可让他不那么痛苦张易之已不再看他喃喃道:“但求奇香能报主不以颜色媚君王我也曾想锦绣文章出仕入相朝堂之上指点江山却万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走进了历史。” 张易之双目看着上方高高的金壁辉煌的殿顶在眼中越模糊似乎距离自己也越来越远如同永远再不可触及的少年梦。 林剑澜轻轻将他眼睛闭合长叹了一声心中颇有些酸楚想到自己何尝不是一向对云梦稹、张家兄弟和控鹤府中的“男宠”因世人传言而视为妖孽?那时并不曾想过即便这样的人背后也有无法言明的苦衷。 站起身来见那重重纱帘之后似有人影闪动停留片刻便消失在里面其内便是武则天的寝宫并无第二人在内林剑澜心道:“你能看透所有贪慕权利的人这世间却总有你看不透而错失的一颗心。” 第十五回 下兵词(上) 香炉中的香释放出最后一缕轻烟后终于燃尽林剑澜回头四顾宫廷寂寞只是无数的罗幕重重虽灯火通明照耀的殿内如同白昼却止不住夜色穿过精雕细琢的窗扇向内浸透着阵阵凉意。没有广告的 不单守卫被遣走即使是打更之人都不见了踪影林剑澜只觉得李隆基等人出去许久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却见曹殷殷从外面阳台处走了进来道:“林公子恐怕一会儿就要动手了西边忽明忽暗的有火光闪耀。” 西边正是花王府与宫廷毗连之处林剑澜急忙走了出去四野寂静的有些可怕林剑澜深呼了一口气道:“殷殷你若现在不与我们一路仍还来得及。” 曹殷殷并不答话纤手一指道:“有动静了。”顺着她指向的方向瞬间爆开了一朵烟花不出片刻东、南、西、北四处城门均有响应林剑澜道:“果然令从西边而出他们动手了只怕唐长老他们接应安排不及。” 秦天雄道:“要不要即刻前去?” 林剑澜摇摇头道:“不急先让守军与丐帮弟子打头阵我们几人与御寇司的力量要确定韦素心在何处才能定夺。”想到此又叹气道:“还记得在匡义帮总堂前各位叔叔伯伯与云梦稹手下殊死相博对御寇司积怨颇深而今却不得已要并肩而战岂不可笑么。” 曹殷殷轻轻瞥了一眼林剑澜又望向西边道:“人世间机缘巧合敌对与合作并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便能决定只要深信自己所做的是对的就谈不上可笑。”林剑澜看她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神采一方面固然是安慰自己另一方面想必也在暗暗再次下定决心。忽而为敌忽而为友从父辈便是如此极目星空以前的浩瀚历史中又何尝不是林剑澜这点倒早已看穿看着殷殷一袭白衣在微风中似乎不胜夜凉暗道:“世间不得已的事情这样多还有无法深信却仍然要背负的重担我已经算是幸运。”想到此柔声道:“殷殷我爹爹说六雪玄功并不好我也一直这样觉得让你平白废去自然不太可能只是……这第六重不要再练了可好?” 曹殷殷愕然回头深深看了林剑澜一眼正要开口却听楼下一阵喧哗十数名宫女或执拂尘或执香炉或执长柄绢扇步伐一致的拾级而上上得楼来极为熟练的分别站在门口、帘幕各处向下望去见还有数十名护卫分别回归到大殿四周原来的设岗之处。 李隆基刚迈步进去却见两个护卫将张易之的尸体抬了出来倒有些愕然瞬时镇定自若道:“将他们二人放在一处暂时派两个人看管莫要让皇祖母知道。”那两个护卫点了点头轻声走了下去李隆基方轻轻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回头道:“张大人各门都已安排了人手刀光剑影甚是危险你与各位大人不适合前去请在此等候信使回来其间迅将其他事宜安排妥当。”又急急走向林剑澜道:“打探清楚了果然由西边花园角门处动手御寇司其他人已经前去。” 林剑澜略一思索道:“唐兄你还是留在此处居中调度为好你自己也说各门交战处十分危险我们对敌时只怕无暇顾及你的安危你若有什么闪失这盘棋就没人能下得下去我与曹帮主和秦副帮主前去就好。” 李隆基摆摆手上了马笑道:“不妨事丐帮子弟近有一半儿的力量都在那里拼命我若此刻做了缩头乌龟岂不是让他们失望?”说罢掉转马头双腿用力一夹向西边奔驰而去。早有人牵了马过来林剑澜等人只得上马紧紧跟了过去。 洛阳别宫虽规模比不上长安宫城但里面注重景色与建筑赏心悦目适于修养并不四四方方道路横平竖直那样规整反而十分繁复难辩夜色中那处折桥隐现这处树荫茂密若不是李隆基在前面引路恐怕就要在里面迷失方向。 四人疾行了一会儿隐隐听到前面有打斗之声林剑澜急忙从马上跃下向前奔去入目景象有些眼熟细看正是那花园所在凉亭依旧花叶凋零绵延的院墙上每隔数步便有人在内或在墙上防范入口处更是重兵把守约有半数都是手执长棍衣着褴褛的丐帮弟子其余人则大不相同想必都是不作数的“荷包”之流只是不知御寇司从何处搜罗这许多江湖中人做了手下。 兵刃碰撞的声音不断从墙外传来明月之下“冠世墨玉”手执一柄寒光逼人的长剑立于凉亭顶端正俯视下面战况亭下几人则负手肃立。数尺之外则是齐藩率着数名高位弟子和三、四个护法傲然立于一块硕大的假山石上想是不屑于与御寇司众人站在一处又不想低过“冠世墨玉”便寻了这处所在。 林剑澜心内一笑暗道:“你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虽然勉强与御寇司并肩对付韦素心却还不是见到‘冠世墨玉’后心中只想着为年老帮主与雷阚报仇一件事情?”四处略一扫视见人多混乱却只有一个李隆基是主事之人若有什么重要通报恐怕找他不着想了想道:“唐兄莫怕。”说罢站在李隆基身后把持住他的两臂运力一提带着他纵身跃上那凉亭林剑澜方道:“唐兄在此观战。”说罢运气拧身凌空而起如同一只大鸟一般轻轻落在短兵相接的院门之上却见殷殷已经站在上面眼神一一扫过下面试图攻进宫来的江湖豪客嘴角只轻蔑的一笑目光向更远处望去。 林剑澜顺着她目光落处目前这场交兵不过是韦素心略微试探而李隆基等人安排的也是一些略通武功的守卫将士。 第十五回 下兵词(下) 十数尺之外光是火把便要将天色点亮了一般看来人数颇多远远望去与林龙青同行各处商议守望互助共同对付御寇司之时多半都曾见过林剑澜心中暗道:“若是这些门派中人看到丐帮竟出面帮助朝廷还不知会掀起真样的波澜。没有广告的” 正想间却见对面一个人影冲过阵营中数人拦阻也不顾身边刀剑无眼疾奔而来直到数尺之外才停下了疯一般凄厉叫道:“殷殷你、你怎么能和这小子一处?给我下来!” 那人正是林红枫林剑澜不曾料到她竟然也到了此处月光之下她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这苍白的脸颊中偏又含有两抹嫣红嘴唇更是鲜艳的如同沾染了鲜血一般鬓边仍是一朵素白的花朵只是丝略有些凌乱。自从那日匡义堂上她携女而去林剑澜已经数载未曾见过她而今入目当年梨花下的容颜并未有一丝一毫的衰退只是见她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异样。 想到此林剑澜禁不住侧头担忧的看着曹殷殷离他这般近的脸上并未透露出一些儿的不安反而是他并不陌生的冰冷与漠视但对着娘亲仍是这般无情却着实让林剑澜不解。林红枫仍在下面尖声喊叫她愈疯狂殷殷脸上便愈沉静竟如同看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一样。 林红枫这一举动带来的影响却是极大的林剑澜与殷殷一立在墙顶之时对面早有人远远看着曹殷殷认了出来只是不敢确定此时听林红枫这样喊叫院墙上的白衣少女必是匡义帮现在的帮主无疑不由从悄声嘀咕变成了群情激奋早有人拥上前来韦素心也并不阻拦反而趁势将手轻轻向前一挥身后众人只等他一声令下此刻各施绝学虽然去势繁如流星却井然有序四散冲上各处院墙之上。 墙内早已等着这一刻看有人跃了上来二话不说纷纷掏出兵刃应战林剑澜并不担心四周攻势攻来人数虽多但诸如万剑虹、成大夫等各派掌门却只在后面负手而立不由暗自担心却听身边风声乍起回头一看不禁握紧了双拳目光灼灼的盯着“冠世墨玉”。 “冠世墨玉”并不看他眼中露出笑意冷声道:“林公子可听过尔汝歌吗?昔与汝为敌今与汝为友共汝齐仗剑助汝名利求。在下才疏不过世间事变幻莫测此刻当真只有这几句话才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林剑澜自打见到他起本就是在强自压抑报仇之念此刻只得忍住心中怒火暗自道:“与此人说半句话都是多余。”只得转头望向曹殷殷却见她仍是脸上如覆了一层寒霜一般定定的看着下面幸而此时齐藩也跃了上来道:“林公子幸而王爷料的不错否则真要叫这帮人得手。” 林剑澜正要开口却见下方越喧哗已有人高声喊道:“丐帮的狗子!叛徒!他们和御寇司的人一起!” 韦素心面上此时才有些许错愕缓步向前走了几步向林剑澜这边望来摇了摇头朗声道:“丐帮的各位弟兄当年定下守望互助之约还是年老帮主所提怎地年老帮主过世丐帮易主不过数载便和江湖中的弟兄们背道而驰反而贪图名利做了武则天那淫妇和御寇司的走狗?”他声音清朗嘹亮入耳分明话音一落便有手下无数人高喊着:“走狗!走狗!” 齐藩面色一变他个性本来刚烈急躁之至此刻院墙外一声高过一声的大喊哪禁受得住气的须皆张运满真气大喝了一声:“住口!”这一声他全力喊出自有一股山崩地裂的气势将那些喊声俱都盖住方抚了抚胸道:“丐帮弟子虽然穷困却都是一等一不怕死的侠义汉子谁是走狗谁贪图名利齐某无法说清楚说了各位绿林兄弟也不信齐某只一句话放在这儿只愿今夜成功之后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再无流离失所再无丐帮!” 说的林剑澜差点笑了出来这老儿虽然刚烈但还算是有些急智大义凛然的话自己编不出来倒是借了刚才李隆基说的现学现卖也颇为像模像样。 韦素心轻轻一笑道:“在下倒真的想知道你们今夜能否成功听闻丐帮捕蛇大阵阵法精妙强悍无双在下想领教领教。” 话音刚落一人便从他身后转出道:“此时哪用得上‘乱松’前辈且不论丐帮了就连匡义帮的正副二位帮主都全然忘了几处分堂被御寇司血洗和突袭总堂的刻骨仇恨反而低声下气的帮着御寇司真是亏负了林家先祖所创的‘匡义’二字。” 林剑澜心中一寒暗道:“他果然还是亮出了他‘乱松’这一身份‘乱松’威名十数年前就为无数正义之士敬仰临战前亮出自然让江湖中人更加信任他为他卖命。” 曹殷殷与林红枫从刚才开始便如同四周没有其他人一般对视林红枫无法理解也不愿理解这从曹书剑死后便与自己相依为伴的女儿今日为何投来这般森冷的目光她只是沙哑的喊着在众人的呐喊声中恐怕也只有一直在望着她的曹殷殷才能听清。此刻忽有人提起“匡义帮”曹殷殷方转开视线冷笑道:“你不过是个趁着匡义帮有难时才敢偷偷另投别主的无用小人滚下去让你主子万剑虹出来!” 那人正是匡义帮前黔州分堂的堂主施南莘林龙青在时尚能镇得住他再等到听说帮中剧变曹殷殷做了帮主时心中便是一百个不服气本想自立山头又怕江湖中人说三道四万剑虹一在洛阳开帮立派立刻便投奔了过去此刻被曹殷殷这般叱责污辱顿时恼羞成怒双臂金刚环哗啦啦的一震边冲边道:“黄毛丫头你算什么东西?” 第十六回 三犯锦园春(上) 虽只是匡义帮先前一个分堂的堂主但却都是林龙青扩张帮派之时的得力干将施南莘一对金刚环横扫黔贵一带功力自然不弱林剑澜只怕林红枫这一闹扰了曹殷殷心神正要替她拦下却见一条白影已经如同激射的水流一般卷向双环。麒麟小说 施南莘并不躲闪双环瞬间被一道白索凌空缚住心中暗道:“小丫头不自量力还敢对我的兵刃下手让你瞧瞧我的厉害!”林剑澜摇摇头心知施南莘有意与殷殷较量一下内功修为但恐怕他是小瞧了殷殷的功力那白索更是人间极品不知用何物织就引导寒气极快眼见一道氤氲雾气沿着白索迅向双环涌去。 施南莘本只用了七成内力想着将曹殷殷从院墙上拽了下来必定是轻而易举却不料这女孩儿眼中波澜不惊身段更是纹丝不动方才不敢小觑一咬牙已是使了全部的力气。与此同时那雾气已经缠绕到金刚环处一霎时环身冰寒之至乍冷之下施南莘几乎脱手想到自己多年来赖以成名的武器若是被一个黄毛丫头抢去那真是丢脸丢到了家便仍是咬牙握住可是这一握之下却更难受似乎有千百丝寒气想钻进手掌中去须臾之间双臂竟已经有些隐隐泛凉不由心内大惊按动了环上机括。 这机括是他近几年方才钻研而成将精钢打造的一环锯齿隐在环中按动后瞬间弹开力道极大兼之锋利无比他曾用层层铁网缠绕也是毫不费力的一一割裂造好后他尚未遇到敌手不想今日被曹殷殷一条白索就逼得他用到这一步。麒麟小说 然而想象中的丝帛断裂的悦耳之声并未传来施南莘仔细看去那白索似有弹性坚韧之至竟无法割断仍是紧紧缚住手中的双环此时双臂越冰冷难禁再想放手手掌竟如同粘在环上一般略一放松那金刚环被白索拉住的去势就让手掌皮一阵阵撕拉拉的疼痛只得重又紧握。旁人眼中似乎二人正在僵持实则施南莘已经落尽下风有苦难言只能拼尽全身功力相峙正暗自叫苦不迭之时却觉手中的金刚环转而变暖那白索又如有了灵性一般“咻”的一声抽了回去目光一扫却是曹殷殷身边的少年正以内力催暖有些眼熟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想起曾在辽东全帮面见林龙青时有过一面正是林龙青那时仓促之间收的义子平日帮中都呼为“小公子”的便是。 林剑澜见他愕然咧嘴一笑轻声道:“现在可松手活动了手掌乍贴到极寒冷的东西就会被沾住。”施南莘又是一愣手中钢环真的有些松动灵活林剑澜方朗声道:“万剑虹口口声声说建‘奉义会’是因为不满匡义帮落入姑姑母女之手要找到青叔重新复兴匡义帮其实施堂主一片忠义之心是被他骗了。万剑虹还在匡义帮时便已经被韦素心收买还曾经想要晚辈的命幸而我逃脱了去青叔顾及当年兄弟情义不肯追究也未曾跟各地头的堂主通报过不想一片好心反而给了他可乘之机利用施堂主和其他各位忠义之士给他卖命。” 林剑澜又转过身去看着韦素心一笑对着他身后拱手道:“施堂主以往匡义帮的各位堂主青叔曾道人各有志他本也早已无心江湖恩怨自然不会强求各位仍留在帮中但被人利用却是两码事。除了万剑虹晚辈不会与任何叔叔伯伯动手。”说罢翩然而退竟如背后长了眼睛一般重又越至院墙之上。 他笑语施功解了施南莘的尴尬施南莘方暗自叹了口气当今的江湖已经不再是他的江湖年纪轻轻武功造诣却高过自己的人杰只刚才便遇到两个真是无话可说想了想却仍是大声道:“匡义帮的旧怨怎么个算法不在今日武林中丐帮和匡义帮都投靠了武则天来对付我们江湖弟兄便是这点今天也是非打不可!”说罢仍是揉身而上但却不再与曹殷殷对敌而是闯入各处交战的人群中丐帮中早有一位护法迎上喊了一声“我来会你”便斗在一处。 林剑澜并不指望自己几句话便能打消那些投奔万剑虹的各位堂主的攻势只要能打动一点便已经足够。他立在院墙之上虽然尚能露出轻松的自信的笑意但内心却焦急之至齐藩的出现只不过让韦素心些微有些错愕然而瞬间就平静下来他身后除了各门派掌门之外还有数十尚未动用的人如木桩般站立不动也不知是何来历。 花园外此时传来一阵奔驰的马蹄声让林剑澜一喜急忙回过头去一人纵马跃入到了凉亭下一个翻身双脚勾住屋檐滚了上去一气呵成正是李隆基手下那名驯马的好手毛三儿在李隆基耳边低语了几句后又一个筋斗翻了下去奔到林剑澜身下道:“林公子王爷请你过去。” 林剑澜点了点头足尖一点借着旁边树枝之力两步便跃上亭顶甫一落下李隆基便焦急的低声道:“林公子出了问题信使闯不出去。”林剑澜脸色一变这般紧要关头信使若是出不去便无法与李隆基的父王取得联系更别提在重重围攻下保相王进宫继位。然而此间的力量也已经非常吃紧虽然尚在相持还能争取些时间但韦素心下次的进攻便不那么容易抵御想到此林剑澜不禁皱起了眉头道:“唐兄先莫要急待我好好想想毛三儿兄弟正好也歇歇脚。” 话虽如此他回到院墙之上却是心事重重再也无法安心观战两边看了看此事李隆基单单让自己过去说的好听些怕影响了丐帮与御寇司的士气说的不好听便是信不过他们二人此刻能商议的只有殷殷一人只得轻轻拽了拽曹殷殷垂下的白索飞身向旁边花丛落去。 第十六回 三犯锦园春(下) 曹殷殷自然会意站在花丛之中尚有花朵仍未凋谢她用手轻轻抚摸着花瓣道:“林公子莫非是人力不够么?” 林剑澜方才向那金刚环施功时白索被撤回以配合自己游说施恩之意便知殷殷其实江湖阅历和智计都高到了极点能猜出来自己叫她单独密谈的目的也不奇怪点点头道:“这边你也看到了万万无法再抽人出去其他四门处也不能松懈殷殷匡义帮在洛阳一带可有能紧急召集起来的人手了?” 曹殷殷不由一笑道:“你现在让我召集哪里还来得及?方才在长街之上还要让我明哲保身幸而我执意要与韦素心有仇报仇否则今晚就是守住此处都还在两可之间。没有广告的” 林剑澜已经顾不得窘迫有些失望道:“是啊就是匡义帮在此有人又哪里能冲得出去找外援呢。” 曹殷殷道:“看来是唐长老那边的计划出了问题到底是何事?” 林剑澜道:“这边是仓促行事还未来得及找到相王便入宫了计划不得已临时变更为派信使闯出宫去护送相王进宫即位而今却怎样也闯不出去。若是我出去并不难只是要将人毫无伤的接进来却是需要一队相当有本领的人才行。” 曹殷殷深深看了林剑澜一眼将手指放在口中长声尖唳声音裂石穿云清亮无比停了片刻方道:“林公子我接任匡义帮只想凭借自己的本事不想借助任何人力量尤其是林龙青的那会让我觉得耻辱万分现今如此都是为了报答你几度助我化险为夷之恩。麒麟小说” 林剑澜不知她是何意正犹豫间从宫中已跃来数十条人影身着黑衣个个身手矫健灵活直奔曹殷殷而来到了近前曹殷殷方反手而示洁白如玉的手心中一块小小的方形玉佩在月光下散出温润的绿莹莹的光彩那些黑衣人顿时齐刷刷拜倒一片为的道:“小姐不必出示此令我们受林……差遣但凡是小姐之命无不从之。”声音有些耳熟那霎时的停顿必是说了一个“林”字之后觉得在曹殷殷面前称呼帮主不太妥当才搪塞过去林剑澜仔细看去正是匡义帮黑衣队的唐领不由向前两步道:“唐大叔!” 唐岩面上也是一喜道:“小公子你怎地也在此处?” 林剑澜道:“来不及细讲请曹帮主说吧。” 曹殷殷道:“事情紧急为何匡义帮此刻相助临淄王与江湖中人为敌在此一战以后我会给一个交待现今有一件极要紧的事情请列位帮忙这里已被团团围住请你们杀出宫去将相王安然送入宫中即位具体事宜请林公子带你们去见临淄王。” 唐岩只简短的道了句“是”便直起身来带着众人跟随林剑澜走到亭下李隆基见凭空从内廷中冒出这许多好汉高兴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询问底细将相王可能在的几处府邸和口信一一讲明见这数十条极彪悍的黑衣汉子来去如风的离去方拱手道:“多谢林公子若没有你恐怕今夜是功亏一篑。” 林剑澜摇摇头道:“他们都是匡义帮门下要谢也应该谢曹帮主。”重又慢慢走到那花丛中见曹殷殷默默不语手中把玩的那朵花却已被寒冰层层包裹成了一朵冰花。林剑澜心知唐岩自得了林龙青密令之日起一直在暗中跟随保护曹殷殷见她进了洛阳行宫这种极危险的地方自然无论如何都要跟进来。而曹殷殷也不会对此毫无察觉只是但凭唐岩跟着不作理会而今终于为了帮助自己还是动用了林龙青手下的力量定然极为难受。 然而院外杀伐声欲烈御寇司中其他神使再也不能旁观纷纷加入战团秦天雄也已守在院门口手扶一株不知从何处拔来的盘口粗的大树虎视眈眈的望着外面道:“万剑虹匹夫哪里配得上帮主出面待我来会会你!” 曹殷殷与林剑澜对视一眼急忙重回原处果然万剑虹手执长剑正与秦天雄对峙林剑澜心中一动按住曹殷殷手中白索道:“我来。”说罢跳了下去道:“你可还记得我么?” 万剑虹不看则已一看更是头上青筋乱迸咬牙笑道:“今日让你偿命!”他话音刚落又有人影闪入阵中手执一柄长杖了疯一般扫了过来正是万夫人夫妻二人对付一个晚辈本是江湖中让人不齿的作为然而此刻一片混乱各自为战俱都杀红了眼谁还在意? 林剑澜侧头偏过杖风一道剑影已向下盘刺来。那长剑也是世间极品挥舞之间带着一片虹影因此万剑虹得名“长虹无尽”剑法也堪称精妙绝伦更兼之有此宝剑常迷惑人眼无法判断真正的剑锋到底在何处。林剑澜应接不暇才暗悔下来的唐突手中没有兵刃忽想起年小侠交给自己的两截破剑慌忙掏将出来一镗顿时敲击处迸出串串火花万夫人连退几步重又不死心的挥杖而上。她杖杖落实加之杖身沉重挥舞缓慢极容易预见和躲避万剑虹那柄剑却是时而如入窗隙之光难以掌握时而又如雨后长虹色彩缤纷有种夺人心魄的绚烂。夫妻二人虽配合并不十分默契但若想取胜便只能先从万夫人下手只是每每林剑澜逼近万夫人身后万剑虹便至又只能转而专注躲避其锋芒。 万剑虹夫妇见他忙于应付心中自然暗自得意对视了一眼攻势更为猛烈却觉林剑澜忽的变了方式不再拿手中布条缠绕之物阻挡万夫人下杖反而也是走起轻灵一路与万剑虹长剑瞬时间碰击数十次已是百余招过去万剑虹只觉得虎口处被剑身撞击时传过来的内力震的一阵阵麻方知眼前这少年与当日已大不相同只是不知他为何能这般准确的知道自己剑锋所在竟无一次落空。 第十七回 东风齐着力(上) 此刻万夫人下杖再不是毫无顾忌常到了当头才现杖下人变成了自己的丈夫只得又生生抽回到此时二人齐上反而互相成了拖累。麒麟小说万剑虹更是焦急暗道:“若是这般长时间我们夫妻还拿他不下岂不叫人大大的耻笑?”想到此出剑越凌厉迅捷怎奈林剑澜见招拆招与自己几乎是贴身缠斗距离始终在尺余之间偏生自己这把长剑三尺有余要挥舞得开才能荡出虹影此刻被他弄的束手束脚反倒对方手中始终未露出真面目的极短兵器上真气震荡越充盈另一只手则背在背后似乎只单手应对便足够。 万剑虹哪受过这等轻视右手出剑一招快似一招左手却已在袖中凝聚内力猛的一下袭去虬张如龙爪一般五道指风抓向林剑澜右肩抓去明明觉得手中似乎都感受到了肩膀的温度眼前却倏忽人影不辩林剑澜已经绕至身后不知何时手中物件递至左手在万剑虹腕上轻轻一荡那仍自张开的手爪如同被人握住推了一下一般无法停止的向万剑虹右臂抓去忙收了五指撤回右腕却已被牢牢抓住向上一抬一阵“镗啷啷”的脆响却不知何时万夫人正趁隙将杖头击落万剑虹这长剑反而替林剑澜硬挡了一杖。 方才本是极好的时机但若被对方料敌先知多好的招式和配合都是狗屁不如万剑虹心中暗骂了一句迅即撤剑转身却见林剑澜已经跳出圈外双目刚刚睁开不由心中大惊原来他刚才竟是闭目交手转瞬又明白过来这其实是极聪明的做法以眼力判断剑锋所在凡器尚可对于自己手中的这把剑则反而会受到迷惑兼之还有长杖在旁伺机而动还不如干脆闭上眼睛集中心神于耳力辨别风声来势怪道暗中出爪都能躲闪开来。麒麟小说 他此刻不得不重新审视林剑澜脸上正阴晴不定却见林剑澜微微一笑道:“这把宝剑误你不浅。” 万剑虹不知他是何意稳了稳心神正欲再战却觉一阵微微的爆裂声忽的传入耳中对敌之中又不敢四处找寻这声音的来源半晌方明白过来不由颤抖着低头望去伴了自己数载的宝剑剑刃上已经有无数细小的碰撞而成的缺口沿着那缺口处已有些小的裂纹必定是与林剑澜手中那物件数次撞击震荡而成而正在延伸作响的则是方才那与万夫人长杖的对撞虽未见缺口对这宝剑却成了最要命的一击。 裂纹从剑身各处延伸出轻响最终“啪”的一声好一柄宝剑竟寸寸断裂碎片掉落地上在月光下仍是绽放出夺目光华万剑虹看了看脚下碎片又看了看林剑澜似乎仍不能明白刚才生了什么更不能明白为何这柄削金断玉的剑刃竟至被他内力震裂剑刃处的缺口也在彰示着不但林剑澜内功火候不同一般就连他手中那破布缠绕之物也非同反响。 林剑澜微笑了一下接着道:“剑应为人所用岂能人被剑操控。” 这在旁人听来不过是废话一句在万剑虹却如当头棒喝一般自得此剑以来摸索数年才完全知道此剑特点之后又费尽心血苦思数年将剑法一招一式细细琢磨直到能完全挥它的威力而后仗剑江湖罕逢敌手赢得了“长虹无尽”的美誉殊不知再难更上一层楼若说之前是将修为提高到了与此剑般配的境地之后的数年却是被此剑所限再难突破。 就如方才近身相斗之时天下剑招千千万万万剑虹却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施展宝剑残影林剑澜这一闭眼就如同让他走进了死胡同此刻他心中已经将刚才对阵的招式回想数遍若干多年前就已被他抛弃的废弃招式重又浮现在脑海之中竟都比方才所用的长虹剑法好上几倍! 林剑澜见他神情先是沉痛而后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最后竟仰天大笑三声将手中剑柄抛到一旁再也不看一眼。 曹殷殷站在墙头见万剑虹招式被限死夫妻二人已落颓势林剑澜取胜并不费力却反将万剑虹点醒不由叹了口气。万剑虹在她接任匡义帮掌门时大张旗鼓的在洛阳立了“奉义会”拉去了帮中三成弟兄秘密囚禁林剑澜之事她也略有耳闻兼之万夫人曾在总堂闹事她心中实在了解这夫妻两个为人尤其是万剑虹极重名利权势并不会因此便对林剑澜心怀感激退出这场争斗。她并不担心林剑澜安危只是眼看又要大费周折果然二人又斗在一处万剑虹哪有丝毫愧疚下手俱是杀招虽无兵刃但双手箕张指风凌厉大有要与林剑澜较量较量内功之意。 林剑澜见他如此行事并不意外看他扑来两手运力亦成爪状躬身侧目右手微微举起左手后翻正是林龙青的成名绝学“龙爪手”中的“大鹏展翅”一式。同是指法万剑虹昔日与林龙青也没少切磋较量过总是略逊一筹而今看林剑澜收起他那奇怪的兵刃赤手空拳摆出这副姿势不由心中暗道:“无知小辈对剑法有些粗浅之见便狂妄到了这种地步就算是这‘龙爪手’林龙青使来无敌天下又怎样你不过学些皮毛焉敢跟我比对?” 他指风呼呼作响别说被碰到皮肉就是被指风刮到了也要留下几道伤痕交手之下见林剑澜所使“龙爪手”招式倒是中规中矩必是得了林龙青的传授但显然还未在交手实战中用过施招只不过是以进攻加强防守能保自己渐退躲闪。只是他这东流云步基础却是极好身形仍是灵活之至即便不曾还手也尚还游刃有余。 林剑澜不断后退万剑虹却见他已退至墙边嘴角不禁狞笑一下一式“黑虎掏心”便向他前胸袭去另一手却张开二指一招“双龙戏珠”直取林剑澜双眼。 第十七回 东风齐着力(下) 这两式并而出更难得的是不知万剑虹苦练了多久方能练到左右手互不牵掣影响虽不能同时招但却能同时而至既快且准挟着一股狠辣的气劲时间上几乎不差毫厘。麒麟小说这是蓄势已久的招式不知在万剑虹脑海中来回演练了多少次自然是成竹在胸一般对敌之人哪会料到何况林剑澜已被逼至墙角退无可退? 曹殷殷却眼光一亮低声道:“齐帮主你可注意到林公子嘴形么?” 齐藩愕然摇摇头不知旁边这位冷若冰霜的小姑娘看出了什么端倪曹殷殷道:“他自躲避万剑虹招式连连后退以来嘴中便在默数一步两步现在他可数到六步了。” 齐藩恍然大悟竟是白白在为林剑澜担心动手之前这少年竟已将周边环境默记于心连连后退本是诱敌深入之策只等对方以为自己真被逼入绝境放手一击之时再予以痛击。果然凝目看去林剑澜嘴中轻轻做了一个“七步”的嘴形双手已经迅反击左手两指竟也是一招二龙戏珠向万剑虹那二指硬架过去。 万剑虹一来来不及缩回二来倒也想与林剑澜拼拼指力如此狂妄的要与自己硬碰硬非要废了他这只手不可。 四指交叠二人俱都是贯注真气于指上互相夹了个结结实实与此同时林剑澜右手却变爪为掌胼拢如刀刃一般轻轻向那掏向自己胸口的手腕一划顿时万剑虹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如同被极锋利的刀子重重划开下意识只想将右手缩回来将手腕握住却无奈被紧紧夹住。麒麟小说 万剑虹心神再也无法集中起来左手手腕的剧痛牵掣的他嘴角一阵阵的抽*动那还有心思顾及右手忙翻了手腕看去却并未如想象的那样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只是有一道浅浅的白色痕迹不知筋脉受了何等重创痛楚才会这样剧烈。想到此更是无心再战只是右手手指仍是被牢牢夹住他无法聚气的同时却感觉林剑澜的双指越刚劲有力似乎要将两只手指活活夹断一般。 曹殷殷嘴角漾出一丝笑意电光火石之间胜负已定齐藩不禁赞叹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万夫人此时已经看出有些不对正要趁着二人僵持挥杖再上却听万剑虹大喊道:“住手!”声音中似乎极为痛楚近前去才现万剑虹左腕无力的低垂下来右手则在林剑澜掌控之下立刻便知道丈夫岂止是落了下风只怕性命都在眼前这少年的手中“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阿秀去后万夫人万念俱灰只万剑虹这一个依靠若再失去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和盼头?那真是生不如死泪流满面道:“林公子我老婆子求求你我已经没了阿秀……” 曹殷殷眉头不由一皱见林剑澜果然面有不忍之色叹了口气手中的银剑牵引着白索直向万剑虹背心刺去。林剑澜急忙松了左手越至万剑虹背后看那白索又半途如灵蛇般撤回不由感激的看了曹殷殷一眼回身将万夫人掺起低声道:“手腕只是内力筋肉受损不能用力养些时日便好。”想了想又用更低的声音道:“阿秀现在贵为临淄王妃天家国丈与绿林一帮之主并不消我来评说孰优孰劣临淄王正在凉亭上观战。”说罢返身而退。 万剑虹听闻自己手腕并未有什么太大的伤损已是喜出望外待到听到了林剑澜密语与万夫人两个竟自呆立在原地阿秀原来不曾死紧接着便是“临淄王妃”四个字传达出来的信息两人呆呆的对视了一眼仍不敢相信刚才入耳之言二人心中战败的一时颓丧转眼间已变成了狂喜不已。 二人不由齐齐向园内凉亭顶上看去虽看不太真切却的确有一人端坐其上衣着华贵冠上一颗明珠熠熠生辉。 临淄王相王之子武则天年迈之时重又将相王全家召回身边谁又敢说她不是存着子承母位的心思?若是相王即位之后恐怕多半会选择公认才能优秀的三子李隆基做为继承人那阿秀…… 原来一重重的惊喜也能有这般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万剑虹低声咳了咳对着万夫人使了个颜色万夫人自然会意知道此刻还应再作观望韦素心的厉害她也略有耳闻若是即时翻脸恐怕饶不过他们两个想到此掺着万剑虹走回韦素心面前。万剑虹扶着左手腕更做出十分狼狈的模样屈身道:“属下无能竟被这小子……” 韦素心摆了摆手道:“剑虹不必自责你是太过大意了。先休息片刻吧。”林剑澜与万秀的渊源他是知道的只是若说两人交锋林剑澜尚还念及旧情实在让他无法相信但又不知林剑澜退走之时到底说了些什么只得任凭万剑虹铩羽而归。 林剑澜却想到了当年杭州总堂前昙宗游说云梦稹看重名利之人只能以名利打动今时今日只怕在万剑虹心中最重要的早已不是他的女儿万秀了打动他的并非阿秀的生死而是她身后的天家光环和锦绣前程。 林剑澜不由叹了一口气回头却见曹殷殷正看着自己神情颇为玩味不由脸上一红想到她几次出手又收回实在是对自己体谅万分道:“殷殷我……我又做了傻事啦!” 曹殷殷道:“你自然是做了傻事。万剑虹夫妻两个反复无常再有交手之时决不会顾念你手下留情的情分只会恨你让他们颜面扫地。”说道此又明眸一闪斜瞥了一下林剑澜道:“我信你是为人宽厚可除了这个想必还有些别的缘由。” 第十八回 小重山(上) 林剑澜知她指的是万秀在总堂中与万夫人的一番过往他无法解释也不想再提。麒麟小说人的心绪可以变化如此之快当日知道阿秀不曾离世时片刻间欣喜转为哀伤这样的变化就是他内心也在暗地里瞧不起自己。 林剑澜一笑仿佛无事一般看着前面道:“阿秀现在是临淄王妃我刚才不过是对万剑虹夫妻动之以利而已莫要多说了你看又一个对头来了!” 曹殷殷倒是头一次听说阿秀竟嫁入皇家来不及再问凝神向下一看颤颤巍巍走来一个瘦小枯干的老者似乎风一吹就要倒了一般。不由皱眉道:“你且歇着我来会会他。” 林剑澜笑道:“我只告诉你一样成大夫怕死之至。” 曹殷殷点了点头飞身而下成大夫见她顿时一愣他本意是想趁着林剑澜刚才与万剑虹打斗过一次精力有所亏损拣个现成的便宜。他两次都被林剑澜骗过第二次不单被骗还一时不慎说脱了口将韦素心供了出来更是被他狠狠训了一顿老面皮大为羞惭心中着实对林剑澜恨极。成大夫想不到还未等自己叫阵曹殷殷已迎了上来不禁抚髯笑道:“殷殷我看着你长大总算和你还有些旧日的情义不愿以长辈身份欺你。二来我与林龙青有些过节你们母女与他更是仇深似海我们本该同仇敌忾对不对?林剑澜是林龙青的义子你怎能和他搅在一处伤了你娘的心?况且我们之间也实在没有什么仇恨和交手的理由何必在此缠斗你回去换那小子过来老朽要会会他。” 曹殷殷并不理会用手轻轻捋了一下白索上的两把剑方抬头对成大夫道:“成大夫匡义帮现在是在我手中任何有损匡义帮的事情自然就是对我不利你怂恿万剑虹拉拢堂主另立帮派害得本帮力量生生折损了一半儿若说你我之间没有什么仇恨可不是笑话么?”说到此处脸上忽的又泛出笑意来:“不过这些我并不打算和你追究说起来前些日子你去帮中故地重游怎么也不知会一下偌大年纪偷偷摸摸反而弄的如同做贼一样?” 成大夫被她嘲讽嘿嘿笑了两声双臂掣钩在手阴声道:“小丫头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再倔强下去被这对钩子划伤细皮嫩肉的可吃不起。” 曹殷殷道:“你这般唠唠叨叨莫不是怕我么?我倒想顾及你年纪老迈让你三招只是可惜现在千钧一不能由我胡来。” 成大夫听她说让招时自是倍感羞辱还未平息见曹殷殷双剑已上急忙双钩招架反击无论是曹家的玉字十三剑还是曹殷殷从幼时便开始聘请的名师他都十分熟悉知道俱是以“快、准、狠”取胜见曹殷殷起势便是曹家剑中的“玉走金飞”虽是双剑变招但仍可摸到门路不由心中微微一笑从容双钩微翻向那一长一短的金银剑勾去。 林剑澜向下望去不知何时林红枫已经不在互斗的人群中失却了踪影。看着曹殷殷上下翻飞极为迅捷的身影想起两次与成大夫交手其实他无论功力还是招式都相当沉稳老辣却有个最大的缺点便是不敢冒险胆小怕死果真是离大富贵越接近便越是惜命生怕来不及享用。殷殷或许功力不及成大夫深厚但她本身的性格和这玉字十三剑都有种决绝的气势为求伤敌并不顾及自身安危反而不会输给了他。 眼看夜色已浓如墨色李隆基心中焦急之至即使对眼前纷繁复杂的百十对交手之人的武功并不了解也能看出远远对面处的韦花王仍是从容淡定身后仍有不少精锐。距离那队黑衣人闯出报信已有一个时辰有余却丝毫未见有什么动静李隆基不由向那院墙上望去却看不见那个曹帮主的身影心中越没底不知他们是否可信若是领命出去却……想到此又摇了摇头一阵凉风吹过头脑方有些冷静下来看茫茫夜色中想必洛阳城其他地方必然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而此处却在进行着关乎天下、成王败寇的殊死搏斗。 园内已倒毙了四匹御马毛三儿不断的在四门之间策马狂奔额头冒出了一层层的虚汗又在风中吹干如同脸上覆盖了一层盐末儿一般脸色越苍白却仍是顾不得稍歇一会儿。刚传来的消息是似乎那位曹帮主的手下从东门突破敌方损伤不少这让东门处的守卫和丐帮弟子对敌时颇为轻松估计再过不了多久便可以尽灭敌方后回来援助这里。 他心情稍微有些放松觉得一只沉稳有力的手压在自己肩上回头望去是林剑澜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上了亭来身后还有一名黑衣男子正是之前看到的那群黑衣人的领脸上和明晃晃的大刀上仍挂着缕缕血迹正是曾经血战过的痕迹越显得他彪悍神勇。 林剑澜道:“唐兄事情有些不对。” 李隆基此刻最怕听到的便是这样的话不由身子一紧仍是勉强笑着道:“这位大侠我身无武功站立不稳恕我不能起身究竟有什么不对?我父亲呢?” 唐岩倒不曾料到这位王爷这般客气一抱拳道:“我不是什么大侠卖命而已。王爷说的几个去处我和弟兄们都找过了相王都不在无奈之下只得商量了一下他们在东门外候命由我再杀将进来报信。” 护送相王进宫继位这是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环彰显着李姓代替武氏重掌皇权的名正言顺更能在处于弱势时瓦解对方士气李隆基情急之下“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几乎摔倒林剑澜急忙将他扶住道:“唐兄你镇定一下。找不到相王唯今之计便是你再想想他可能会到何处有没有什么地方你一时漏掉。” 第十八回 小重山(下) 林剑澜见李隆基皱眉苦思手指一根根掰过来掰过去想了想道:“唐兄我还有一句话即便你有漏掉的地方或者又想起什么新的去处也并不能保证你父亲在那儿。若是仍找不到即便黑衣队能再浴血杀进杀出可人员上的伤亡折损、时间上的耽搁对我们都是极为不利的。” 李隆基怔怔的停了手知道林剑澜说的不无道理若是仍找不到父亲时间上都耽搁不起只得道:“林公子我现在真是无法做什么决断我该如何?” 林剑澜担忧的望了一眼曹殷殷交战的方向道:“我又哪里懂?若不能保证再出去一次将人接进宫来那还不如你自己……” 李隆基急忙摇头道:“不行万万不可。” 林剑澜道:“此时此刻事情紧急你也是李家的子孙为何不行?” 李隆基缓缓坐下眼望着前面道:“这便是难办之处即便是普通的富贵人家若是老爷子越过了儿子直接将一切家当都传给了孙子都要内里闹的不可开交何况皇家?况且这还是我自行犯上作乱并非祖母传位与我?若是我父辈在这场政变中继位那便是理所应当;若是越过他们我就是谋朝篡位林公子可懂么?那就远远谈不上名正言顺。”又神色郑重道:“即便我冒险一试不出一日宫内必有动乱我们今日尚有胜率是因为事突然消息传了出去又无法稳定大局的话武家兄弟必定会想方设法搅乱朝纲最可怕的就是仍要被韦素心有机可乘……除非能将他一举拿下。林公子你觉得你敢说有这样的把握么?” 林剑澜看着李隆基满脸焦虑暗道:“他投入许多心血皇室贵胄屈身丐帮何尝不是为着有朝一日能成为天下第一人。”想了想仍是道:“唐兄事到如今突然找不到相王必定是出了什么人为的差错我知你心中难办但仍是要问如今你父辈中尚有哪位还在洛阳能确保找到的?” 这一问无异于要将拱手而得的皇位转让于人虽然让与之人并不是外人也是天家骨肉李隆基的叔伯。但古往今来夺嫡之争中的亲兄弟大多都是视对方如仇敌一般殊死争斗比陌生人还不如那张俯视众生的帝位比他们性命都要珍贵。 李隆基眼睛直直的盯着外面似乎全身都化做了一座石雕然而一下一下不断抠着亭上瓦片的手指却表明他内心若干种想法正在激烈的斗争着。由于十分用力不过十数下修长洁白的手指指尖处就浸出血来李隆基却浑然不晓。 在这悠长又充斥着打斗、杀喊声的黑夜中宫内忽然传来两声更鼓虽然轻微传入耳中却又这样清晰林剑澜不由眉头一皱向宫内看去再回头来见李隆基已经站了起来道:“林公子何须明知故问能继位的只还有我伯父一人庐陵王。” 林剑澜沉默了一会儿猜不到李隆基究竟是什么打算无话可答李隆基又叹了一声道:“林公子我伯父继承帝位后不满两个月就被废为庐陵王我父亲倒是长达六年但际遇恐怕比他更糟。二人都做过皇帝我伯父居长而我父亲因为若干次在皇权斗争中被人陷害早已对皇位没有了任何兴趣。你可知为何狄相与张大人等人却仍是执意要扶立我的父亲么?” 林剑澜道:“我不知道庐陵王子嗣怎样但唐兄却的确极为出众想必各位大人对你寄予厚望或许在相王之后你便是能使大唐中兴的一代明主。” 李隆基摇摇头苦笑道:“林公子过誉了。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伯父的皇后几位大臣见过数次他们在她身上看到了和祖母很像的东西这让他们不安而且害怕。因此他们宁愿扶立我父亲即便他可能即位后无所作为庸庸碌碌也不愿意再来一个有着野性勃勃目光的女人再次重演历史。” 说到此处李隆基抬头直视林剑澜道:“林公子庐陵王今夜被我姑母宴请在太平公主的洛阳府邸处定能找到他请这位壮士率队将我伯父带进宫来即位。” 林剑澜想不到他万分为难之中下决心这般决绝点了点头道:“且慢唐兄既然去往太平公主的府邸赴宴我唐大叔不能空口无凭的前去把人带出来要是与太平公主起了冲突更为麻烦你需要给他一个凭证。” 李隆基一笑道:“我几乎忘了姑母也不是个一般人呢!”说罢将衣襟下摆猛力撕了一条下来看了看手指尖道:“正愁没有纸笔原来都是现成的。”急忙就着指尖鲜血在那衣襟上写了数行想了想又从腰间摘了一块玉佩下来包好递给唐岩握着他手道:“千言万语弟兄们冒死进出宫廷的大恩我……”说到此处竟有些哽咽林剑澜知他怕是有一半儿在做戏但也是的确给足了自己和殷殷面子并不因他是临淄王便趾高气扬盛气凌人将唐岩拉到一旁道:“唐大叔你千万小心。” 唐岩拱了拱手将那血书玉佩又向里塞了塞翻身而去李隆基看着他身影道:“只希望这一赌能成功。” 林剑澜道:“世间传言太平公主想做皇太女对她母亲的这个宝座也颇有野心所以唐兄才担心么?不知血书上是什么样的说辞?” 李隆基点点头道:“不外乎亲兄长与表兄亲疏之别不出意外她必定会选择帮助我。唉这不过是一步缓棋罢了。” 林剑澜知道他说的意思心内叹了口气暗道:“若是相王恐怕太平公主不会出手帮忙临淄王之所以有九成把握必是因为庐陵王生性懦弱就连太平公主也觉得事成之后能操控他皇族中兄妹之间钩心斗角实在残酷。” 第十九回 斗修行(上) 李隆基招了招手刚坐在山石上歇了没多久的毛三儿立刻就站了起来牵过一匹瘦的皮包骨的黑马跃了上去李隆基方道:“再去通知张大人我伯父庐陵王一进宫便拥立他即位。麒麟小说” 毛三儿并不多问只摇了摇头摸着马鬃道:“可惜了。”便重又奔驰而去林剑澜道:“连他也知道可惜唐兄这一让可谓气度非凡。” 李隆基道:“林公子莫要恭维我了我并不隐瞒我对那宝座的渴求今天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无路可走只能退一步再做打算。”又望着毛三儿身影一笑道:“你哪里知道他皇位在他眼中不如一根马毛他说的是他那匹好马舍不得骑御马死了一匹又一匹只能把它牵出来恐怕今夜要累坏了。” 林剑澜想不到毛三儿也是如此妙人难得轻松不禁也是一笑忽听墙外忽然起了一阵震动之声如同万户捣衣又如千军万马踏着地面般不禁神色一变道:“他亲自出手了。”也来不及细说奔入墙外见曹殷殷正凝神观望也不知刚才与成大夫一战是胜是败。原来沿着宫墙各自散乱作战的又换了一批人细看之下竟大多是朱丞鸿所率杭州分舵的弟子想必是东门先告一捷前来支援。 眼前一二百号丐帮弟子早已里三层外三层的将韦素心围在中间先前并未动手的丐帮各位护法、长老则以齐藩为在最里层那地面的震动正是丐帮中人手执长棍一起拄地敲击之声。没有广告的此时的“捕蛇大阵”自然与林剑澜在杭州所见不同由里及外全是丐帮六铃以上的精锐弟子最外层则游走着十数名面色严峻的中年汉子看似松散实则步伐规律有则想必帮中地位也是不低内侧与韦素心近身交战的齐藩等人更是武功卓绝。这数百人的大阵并不凌乱连敲击地面的声音都是没有一声不符大体想必为了今日演练了无数次。 然而韦素心是甚等样人并不会轻易被这阵仗吓到他身后那批人早已围了上来却被他伸手示意拦阻在阵外。 此阵天下闻名自负武功高强之人谁不想独自一试?韦素心武功智计卓绝自然面对此阵也是心痒难耐朗声笑道:“听闻匡义帮林公子当年在杭州一人破了这‘捕蛇大阵’倒激起了我这年迈人的好胜之心也想领教领教丐帮的阵法。” 韦素心说话声音清朗高亮即便是这样声势响亮的棍棒震击也掩盖不住他意在振一振自己的声威最主要的则是挑拨若是轻易就被他激怒就恰好中了他的计策。 朱丞鸿正与泰山双杰兄弟打斗此言一入耳顿时招式一滞差点被常思杰一刀划到左腿丐帮弟子中更有不少人露出不信和激愤之色不免有所分神却听一个年轻的声音道:“那次朱护法对晚辈手下留情不知怎的江湖上以讹传讹竟变成了这副模样若是因此小瞧了这阵势受了什么重创那可是我的罪过了韦花王!或者应叫您一声乱松阁下哦我忘了您之前还曾经姓过张到底您的身份有几重呢?” 林剑澜缓缓运气吐字虽不像韦素心那般高亢但却清晰柔和似乎与棍棒震击声夹缠在一起入耳却偏偏又能听的真切。韦素心并不答话他虽然自视甚高但也不敢小觑了以齐藩为的众多丐帮弟子的威力慢慢从腰间解下佩剑。 林剑澜从未见他动用过兵刃然而就他所配也应该是极为名贵难得的极品看那佩剑剑柄处并不悬挂坠饰剑鞘十分修长纤细并不如同普通长剑一样笔直从剑柄到剑稍有着一个极漂亮的微小弧度。韦素心的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端凝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左手平握着剑鞘右手慢慢用力外抽。 林剑澜只觉得眼前亮光一闪一道匹练似的白色霞光从那剑鞘中喷涌而出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意。而那剑完全抽出的一刹那间满身剑意杀气复又收敛似乎那剑身周围有着一层障碍将它们全数限制在内再不泄出一丝一毫。 拔剑是本是最弱环节然而捕蛇大阵竟未动已经错失了良机看来齐藩仍是顾及所谓的“大帮风度”要等韦素心先手才肯下令。 林剑澜心里叹了一下见韦素心一手执剑鞘一手将那长剑竖起闭目良久忽的大喝一声那长剑瞬间带着一道雪光劈下直取齐藩。剑气无形然而那地上沙土却纷纷向两边飞溅仿佛一道极薄的“墙”偏偏又有着锐利的锋芒向齐藩当头贯去。 而几乎与此同时齐藩也是低喝一声阵法随即启动最里层齐藩与其他四位长老倏的变换了位置那剑气直指处已经换了刁北斗将真气灌注与长棍之上大喝一声力抗那道堪称巨大的剑气身后外圈则左右各有两支长棍从后伸入内中相助齐藩等人的长棍却已挥到韦素心身侧和背后。若是那长剑与刁北斗长棍相撞再回身应对显然已经来不及聪明的做法自然是撤剑回防果然不出齐藩等人预料那长剑如鬼魅般迅捷抽回电光火石之间已与众人兵刃过招数下。 刁北斗和身后两位护法重又按序转动林剑澜澜眼光到处却见韦素心撤剑后那地上一条笔直的沙线未就此中断如同燃着一根火药线一般迅的向前逼去不由叫了一声不好方才那庞大剑气竟与韦素心手中长剑生生分离剑身撤回剑气却去势不变。齐藩等人已听到了林剑澜示警外圈却来不及帮忙齐藩抢上前去与那剑气撞击之下顿时一阵尘土飞扬。 林剑澜虽关注丐帮情势但心中却对韦素心着实佩服当日花王府镜心湖中以气为桨那手早将一身真气运用纯熟已至化境何况剑气? 第十九回 斗修行(下) 韦素心那长剑必也是陪伴他多年其秉性早已了如指掌不动用则已一旦使用便可在一瞬间达到谐调如一的地步。万剑虹也算是用剑名家但与他相比竟如同小儿科一般。 再抬头望去见月色下韦素心身影拔地而起剑光遍及四周与曹殷殷有些相似但与她的阴冷又并不相同乍看之下如同雪舞狂沙纷乱剑气中招式凌厉迅猛竟似丐帮这数百人都笼罩在一片霜雾之中。 然而捕蛇阵法也非比寻常最外圈原在松散游走的几个中年乞丐已经呼哨了一声凌空跃起手中棍棒蓄足了力道向阵中央上方的韦素心当头击去。韦素心仍泰然自若丐帮打狗棒长度有限根本无法碰触到他丐帮除却长老护法以外还有什么人能接着棍稍将力道送出?他并不惊慌变招却见那些棒子击到半空纷纷从那些乞丐手中展开甩出数尺长的一根顿时延展了一倍竟是十数根大的双节棍! 林剑澜此时才想起丐帮中虽然武器外形是打狗棒的形状但其中却各有不同像雷阚齐藩俱是棒中藏有其他兵刃原来这外围的松散乞丐极擅长此类武器和轻功因此在阵中专门负责这“捕蛇网”的顶端。他们内功虽然必定不及韦素心但从中展开的这股极大的力道却是惯性使然若真被砸在什么地方重则筋骨断裂即便是韦素心这样的高手一阵剧痛定然难免。麒麟小说 韦素心这才略有失色硬抗肯定不利于自己急忙纳敛轻功旋身而降然而就算如此身形也并未见一丝一毫的狼狈还未到地面已经又是一轮凌厉攻势这套剑法是林剑澜第一次看到倒有九成的招式都叫不出来名字个人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标新立异各创奇招倒不奇怪。 林剑澜在旁观阵细细品味韦素心这套剑法见数百招过去韦素心数次从空中破阵都告失败他一方面是未使出全力另一方面这几乎汇集了丐帮全部精英的捕蛇大阵的确不同凡响尤其是内两层的俱都是顶级人物正五行与反八卦相辅相成互相照应眼下也并未见到阵法上有什么混乱仍是井然有序。即便不在其内也可想而知是无数运足力道的手掌棍棒在这极小的地方搅动着足以致人于死地的风云心中暗道:“若是这样即便不能伤到韦素心只将其困在其内若能坚持到请庐陵王进宫即位就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想到此林剑澜不由回头向李隆基方向望了一眼似乎也是略微安心了些然而再回头却情势大变那阵中范围已慢慢缩小丐帮中人密密麻麻的身影中可见韦素心招式渐渐有些迟滞似乎气力显露出了一些枯竭的征兆。 被这些高手围困许久一边要抵挡四面八方的攻击一边又要寻求破阵之法招式一刻也不能停歇千余招过去便是江海也要耗尽何况是人?林剑澜紧紧盯着韦素心若按常理这变化并不突然然而总有些疑心。 齐藩等人何尝不是怕他有诈仍自按部就班的逐渐缩小并不敢冒险数十招之后韦素心颓势更为显著那柄长剑也是杀气尽敛再也没有了刚才那种如同漫天飞雪的气势只是那长剑也是利器盘旋护在周围众人的长棍也一时伤不了他齐藩眼见时机不差大喝一声棍内顿时亮出一片白光藏在竹棍之内的剑出鞘直指韦素心刺去。想必这声大喝便是讯号内层长老护法纷纷从棍中拆出迥异各色的兵刃想一鼓作气将韦素心毙在阵中。 林剑澜眉头越皱紧对于丐帮弟子来说每人都有独出心裁的武器丐帮的打狗棒自然不一定是他们使的最趁手的兵刃此刻内环纷纷使出了得心应手的招式独个看起来威力自然大增但却没法如同刚才那般互相照应连接心中只愿韦素心力竭是真。 那内圈越锁紧韦素心长剑过处竟再也无法激起地面的微尘毫无力道林剑澜心中纳罕只觉得即便毫无内功的普通人用力扫过总能带起一阵微风刮起尘土而眼前所见竟连普通人都不及除非是毫不用力甚至是刻意收敛一旦这气势被逼到了绝境……想到此林剑澜不禁高喊:“齐帮主小心!” 齐藩一怔之间眼前已是一片铺天盖地的亮的刺眼的白光气势竟比最初入阵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景象如同林剑澜幼时在寒冬的北地山岩上大雪崩落一般要将一切埋在这覆雪之下。数十声金铁交加的声音从阵内传出捕蛇大阵已缩紧的圈子生生被这股由中心爆出的凌厉剑光逼退了数尺有余韦素心哪会再给他们调整之机一片白光中那长剑向刁北斗刺去却是剑势轻盈灵动刁北斗举棍招架韦素心身后的齐藩则欺身而上手中长剑直刺他的背心。 齐藩这招不能算错阵势已然无法调整到最初配合无间的状态只能尽全力快攻韦素心以求战决然而仿佛韦素心料到了一般左手几乎同时有了动作那剑鞘迅即与剑柄接合一处如同一把长柄大刀看都不看向后捣去看来那长剑刺处原本就是虚招韦素心的全身气力早已撤回至那剑柄之上一旦与鞘相接顺势向后撞击挟风雷之势兼之齐藩的剑比打狗棒要短上许多近身快攻压根就来不及躲避。 齐藩还未及看清眼前物体来势便已被重重击在胸口接连后退这力道极大竟将身后数十名丐帮弟子撞的向后踉跄数步这阵法毕竟历经数代改进琢磨虽然齐藩受此重创那阵的中心却片刻间向齐藩那方推进数步距离仍是将韦素心围在中心短暂出现的缺口瞬时间重又恢复如初。 第二十回 南柯子(上) 齐藩眉头紧皱一口血已到了喉头强忍着咽了下去林剑澜心知他被撞的不轻然而纵使来不及撤招立即运气周身自保应该没有问题不知为何伤势这般严重想了想眼前忽浮现起韦素心所率的江湖中人齐声喊丐帮“走狗”之时齐藩大喝了一声“住口”之后以手抚胸的模样顿时了然。麒麟小说人在盛怒之下气血翻腾运气功必有害处齐藩性如烈火当初擒拿雷阚之时被他逃脱回到分舵便是怒冲冠更不用说今日被江湖同道污为武后走狗韦素心便是赌他心脉必会受此影响在阵中应对内环五人时仅在应对齐藩时才使出全力看似五人均摊实则由齐藩一人承受诱其伤那刚才刀鞘的全力一击便是水到渠成。 韦素心嘴角已露出笑意而齐藩虽然跟着阵势仍在走动招却已明显有些异样林剑澜再也按耐不住长啸一声从上跃入阵中外围弟子想不到还有人从外进入再想阻拦已来不及就是韦素心也是一愣人影交替中齐藩已从阵中消失位置却被林剑澜取代。韦素心仍如往日那般眼睛微微一眯露出和善目光手上招式却不曾放缓。 林剑澜则将那两把断刃握在手中只随着阵势缓缓走动并不轻易进攻似乎有他替代齐藩反而将这阵法重又稳了下来竟已是有些初窥此阵门径的意思。麒麟小说 他先前几次与人交手韦素心看在眼中才知这少年短短数年的进境已经远远乎自己所想而今亲自交手有过几次气力碰触才知他内力不输于任何一位丐帮长老。一来林剑澜在韦素心面前从未也没有机会显露过武功二来他也是一时大意从未试探过。韦素心虽然略有悔意却不信林剑澜能翻得了天去。 大凡世间枭雄并不逞强好胜争一时输赢何况下阵比试不过是韦素心一时兴起。此时林剑澜替了齐藩韦素心心知要破此阵还要大费周章无意再在这阵上浪费时间放声大笑道:“怎地丐帮还需一个外人襄助?捕蛇大阵不过尔尔老朽可没心情再陪你们玩了!”说罢震声长啸。 他其实闯阵已告失败但齐藩无端退出阵去只盘膝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在众人眼中丐帮定然是输了。韦素心这样讲来反倒好像是他随时可以破阵而出一样阵中弟子尤在愕然围着他韦素心那群还未上场如同木桩一般呆立的手下却似乎就在等着这一刻啸声入耳便各自抽出兵刃从这捕蛇大阵的外围下起手来。 不知这群门客究竟是何来历当真是迅疾如风下手狠辣转瞬间外围那数名执棍弟子都已受创倒地。若说这是趁人不备而接下来虽然里层丐帮弟子全力应对这些门客却仍是势如破竹看起来并不只是招式精巧内功竟也颇为强劲。此时内层已有些散乱以十人之数的七铃丐帮弟子敌不过韦素心手下一人林剑澜一瞥之下见“玉面秦琼”双手执枪威猛无比心道恐怕“长髯罗成”也在其内果然另一侧罗庭威正手执双锏丐帮十数名弟子齐齐将武器压在那双锏之上见他满脸通红眼睛几乎瞪了出来一声暴喝顿时十数把兵器凌空飞起而那些弟子则被这巨大的力道扫到了十数尺开外! 林剑澜心中暗道:“这两人果然名不虚传即便十几年在花王府中也不曾消磨了他们的霸气与武艺。”然而此刻哪是赞叹的时候身前一声两掌对击之声林剑澜凝神望去见丐帮又一位长老被韦素心一掌震开喷出一口血来将胡须染的血红阵势由外到内已然全部溃散只得各自为战迎上前去见韦素心执刀而立双目仍然带笑道:“可惜可惜!” 林剑澜哪里顾得上体会他这话里三味虽必定不是韦素心敌手但能死撑一刻就是多了一分胜算想到此双手略抱拳一拱道:“晚辈领教韦花王高招!”便展身扑上。 他双手兵刃极短自然要贴身而斗韦素心数次觉得无关紧要的人物此时竟是他成就大业的绊脚石屡屡放过真可谓是养虎遗患想到此笑意尚未收起眼中却已泛出寒光。 一寸短一寸险但这份“险”换来的却是一寸多出的胜率韦素心既起了杀意自然不会再轻易让林剑澜有机可乘不等他到近前手中长刀一挥一片寒光向林剑澜横腰劈去。林剑澜忙凌空跃起意在韦素心背后韦素心哪会让他如意长柄大刀绕身周转困难倏忽间变为两截长剑向后回身一划紧跟着一刺准头丝毫不差林剑澜连连向外翻去再落到地面见那长剑重又接在鞘上。 十数回合过去林剑澜竟是怎样也无法靠近韦素心三尺之内那大刀重又舞起韦素心此时也不再留有余力一波又一波的雪白浪影向林剑澜逼去。这硕大的长刀夹着韦素心毕生功力林剑澜不过还能应对而已虽不至于受到重创但身心极感压抑若无法近身早晚必定落败。 想到此林剑澜右手一挥那柄断剑脱手而出直向韦素心剑刃飞去韦素心哪会在意这断剑力道正欲扬刀震飞那断剑却见那断剑倏的转了方向竟绕着剑刃飞转数圈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后随即垂下那断剑柄上分明带着一缕看不真切的丝弦林剑澜五指箕张竟能借线传力让这断剑随他心意调转方向这一错愕韦素心手中长刀已被缚住无法舞动林剑澜却借此飞身而至终究是被他近了身。 林剑澜几次与人交手即便再不情愿这断剑却是他唯一的兵刃早晚要拿出来对抗强手可这刀锋岂但不锐利用起来也并不灵活想到此只得在观阵之时吞吞吐吐跟曹殷殷讨要一截白索。 第二十回 南柯子(下) 曹殷殷瞥了一眼林剑澜手中那破布缠裹之物重又凝神看韦素心破阵道:“林公子何不自己看看?”林剑澜打开一看方看到那断剑柄上已被缠绕好了一团丝线若展开来想必不短触手冰凉定是从曹殷殷那白索上分出不禁心中对她大是感激。 此刻与韦素心交手这股细丝在夜里并不易察觉一旦缠绕也不是剑刃就能轻易割断林剑澜手握另一截残剑欺身而上却听韦素心一声低语道:“数十年来能让老夫弃了‘雪藏’你还是第一个!”话虽如此他对那“雪藏”长剑却并无半点留恋话音刚落便将长刀解体刀身已和林剑澜那剑柄一起被弃置在地韦素心手握剑鞘口处瞬时间已将刺向他的残剑剑尖封在其内。 那剑鞘内里也是坚铁打造坚硬之极若是普通长剑恐怕就要完全被它装了进去幸而林剑澜这断剑剑身较为宽阔只能进去一小截饶是如此林剑澜也并不能轻易占到上风韦素心左手剑鞘封住林剑澜右手断剑完全无法挥近身优势不过片刻两人另一手掌已对了数十招。 林剑澜此刻已将尽全力将林龙青的那套乾元掌法挥到了极至拳、掌、指变幻交叠时而如莲花盛开时而如金刚铁杵时而又如铁爪虬枝。韦素心从初次在匡义帮总他见过他起至今不过数年内力竟已勉强能与自己对敌而有限的几次打斗的经验和领悟已让他临场应变迅捷至斯让韦素心隐约有种当日与林龙青交手的感觉此刻他眼中赞许之意越浓心中杀意越盛。 韦素心见林剑澜正全神贯注于左手应对面上忽的露出笑意握鞘之手略一用力那剑鞘便在他手中疾的转动起来林剑澜不备之下顿觉右臂如被搅拧一般手掌更是一阵火烧火燎的剧痛剑鞘圆滑自无大碍那手中刀片若是也跟着转动恐怕瞬时就要将手心搅成肉泥!林剑澜急忙撒手即便如此右掌已经一片湿热右肩膀酸痛难当的抬不起来心知筋骨必定受损。 曹殷殷此时也早已加入混战那群韦素心的手下突如其来的袭击早已让丐帮精锐弟子溃不成军她正与一对老怨家----丁雷丁水缠斗这两个老头一眼便认出曹殷殷就是他们当日在匡义帮总堂擒拿未遂反把自己弄的十分狼狈的女娃儿下手格外狠辣。 按照常理越到年岁高的时候内功越难进境曹殷殷对敌良久却觉不过数年这二人功力竟大涨数倍应对并不轻松幸而二人的招式仍然如当初一般无法配合无间丁雷施招常有笨拙迟滞之感只丁水的那个秤砣讨厌不期而然的常缠住白索曹殷殷翻身一剑过去将那秤砣削下却见二人背后韦素心左手剑鞘正迭招跟上剑鞘上卡着一截残剑如同短斧向林剑澜脖颈削去右手则向他膻中穴击去而林剑澜却是右臂软软垂下只左手应对已是勉力支撑心中不由一急凌空直越过了丁雷丁水从空中将银剑全力掷去将那残剑击飞了下去剑鞘却仍是戳到林剑澜颈窝处。 林剑澜虽被击中颈窝处仿佛骨头断了一般的剧痛却仍是咬牙暗道:“挨得一时是一时。”护住膻中左掌向前迎去只待与韦素心双掌硬碰之时出全力与他比拼内力虽不能取胜但也自信能将他定在此处无法脱身。 眼看二人手掌就要对在一处却见白影一闪林剑澜被一股极大的冲力撞开数尺跌到在地再回头看韦素心左手已将那剑鞘丢开双掌与曹殷殷对碰嘴角却微微一笑嘴唇微启低声说了些什么。 林剑澜听不真切曹殷殷却已是为之动容那句话仿佛一直在耳边回响:“他不过是受筋肉之伤你这一替他就不怕一生都受寒功反噬之苦么?”虽然如此她脸上决绝之色更浓一阵阵冰冷凌厉的内力不顾一切的由掌心出与此同时一阵杖风已经扫到后背。 大凡二人比对内力须得全神贯注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外力且不用说就连自身都不能随意妄动和撤出否则败了还是寻常更为严重的则会内息走岔损耗心脉。林剑澜原意便打算借比拼内力把韦素心沾滞于此不料却换了曹殷殷。 丁雷见她忽然凌空越过竟无视自己与韦素心交手又哪会甘心雕头杖若击中曹殷殷后背后果不堪想象林剑澜早已一个翻身将韦素心那把“雪藏”握在手中“铛”的一声将那雕头杖弹开丁水的秤杆又至。二人本就卑劣此时更不用说兵刃全向曹殷殷招呼过去林剑澜苦于右臂无法动弹加之这二人功力大涨应对的十分狼狈那秤杆指出尽是曹殷殷背后要穴林剑澜心知哪怕被这力道拂上一些儿都会有极大的危险见丁雷刚被自己用剑逼出十数尺之外便将真气灌注在“雪藏”之中连连大喝全力削去不过数招那秤杆竟已只剩丁水手中握着的短短一截。 林剑澜虽连攻丁水不过数步离曹殷殷的后背已有了些距离心中却猛的惊醒过来儿时并肩斗这二人的场面离离散散的浮现脑海暗道了一声“不好”。 丁雷在远处已按动雕头机括一连串的丧门钉从中飞出力量和度都非人力可比林剑澜忙回身后撤“雪藏”被他挥舞的如同一盏张开的大伞在月光下闪耀着冰轮一般的光芒恨不得以自己身躯挡住这暗器却仍是不及见曹殷殷瘦小纤弱的后背忽的一抖白衣上绽出数朵血色花朵虽均不在致命之处但以足够韦素心借势力。 第二十一回 满庭霜(上) 背上一阵剧痛的同时曹殷殷只觉得两股巨大的掌力趁着分神的一刹那从韦素心手中汹涌而来其中还夹杂着刚才出去的六雪玄功功力侵入心脉逼得自己的内力节节败退滋味比当日走火入魔还要难受千百倍瞬间胸腹之间似乎无处不被冰雪冷冻埋藏体内寒气如同与外来这股力量呼应一般群起攻向四肢百骸再也无法压制。麒麟小说 韦素心仍是满面笑意道了一声:“可惜可惜!”手上再度猛然力曹殷殷顿时被击至数尺外的半空中一串血珠从空飘散而后就如同再也无力震翅的白色蝴蝶一般跌落在草丛之上。韦素心方自收回手来耳边却是一声嘶声狂喊:“我杀了你!” 林剑澜已操着“雪藏”闪到丁雷面前丁雷似乎也并未想到能就此得手怔了一下那明晃晃的长剑转瞬到了眼前更想不到这少年如疯了一般已是从左至右由下到上反手斜劈了过去一错愕间雪光闪过丁雷拄在身前的雕头杖被斜劈为两截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丁水正欲向前帮着哥哥脚却已经迈不动一步眼前的丁雷眼珠瞪的几乎要鼓胀出来嘴兀自愕然大张上身却慢慢滑了下去随着身体的错开先是渗出一丝丝的鲜血然后汩汩流出最后由左胯直到右腋的倾斜平滑的切口如同喷泉一般喷出一道道血雾上面的身躯方轰然倒地。没有广告的 林剑澜已被这血雾喷成了一个血人只左手的剑滴血不沾着寒光回过头去满脸血污中只有双眼熠熠生辉这副模样韦素心看了不由也是心中一寒见他一步步拿着“雪藏”逼了过来自己手中反而空无一物不由苦笑了一下那剑的锋芒他清楚的很何况此刻林剑澜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丁水已经瘫软在地半晌方明白过来连滚带趴的爬到丁雷尸身处看着几十年同生共死的哥哥被人拦腰切断死的这般凄惨当真是老泪纵横悲痛欲绝。那边林剑澜一声大喝拖着右臂连人带剑已向韦素心起了攻势剑光轮转如同雪片用的招式竟与玉字十三剑有些类似狠绝凌厉。 韦素心哪会在此与他弄到两败俱伤?他并不敢一双肉掌直接与那剑锋接触只连连躲避却不料林剑澜步步追逼身形四面八方不停围着自己转动竟是连用了十数招同样的招式俱是一式“玉石俱焚”!看样子只是要和韦素心拼命。韦素心竟被他逼到这种狼狈地步不由心中怒极怒极却反笑道:“你若不是用错了方式她也不会到如此田地。” 林剑澜一愣剑招上的些许迟钝即刻被韦素心掌握双掌迅疾而上将那剑刃夹在掌中道:“所谓的‘光明正大’害了你你若也效仿丁雷对我出招我撤功自保尚且来不及怎还会去对付她?” 林剑澜心知他说的不差当时那种情形向韦素心攻去才是最好的招式越觉得因为自己墨守陈规不愿乘人之危才没能救得殷殷心中不知道是悔恨还是愤怒咬牙要将那长剑拔出也是被夹的如同长在那手掌中一般二人再次僵持不下。 韦素心道:“你若现在回头便会看见丐帮的捕蛇大阵已经完全溃败御寇司也折损大半我的手下势如破竹这些江湖中的莽夫已经冲入了园中你说他们到了此时若见不到一个结果可会停手么?” 林剑澜咬牙道:“你这样卑劣无耻不过一时欺世盗名若被他们知道真相你还想活命么?” 韦素心不由震声长笑道:“当年‘风竹’背叛徐公被天下正义之士所不齿我不愿为此恨及他的后代想必有些朋友都曾见过我如何善待林公子不想今日他的儿子又与江湖同道为敌真不知武氏给了他们父子什么好处让他们这般死心塌地?”他话音极大似乎树叶都被震的唰唰作响一瞬间似乎打斗之音都静了下去半晌方有人道:“金银财宝肯定是少不了他们的至于那老太婆到底哪点好只有他们‘那儿’才晓得哟!”顿时一阵大过一阵的笑声与起哄声响彻宫苑。 林剑澜脸腾的就涨的通红虽被鲜血遮住看不出来额头上却已青筋绽裂韦素心低声道:“在他们心中自然是你们父子才卑劣无耻欺世盗名。” 林剑澜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无话可说此时才知道为何林霄羽当年无法和任何人说出自己看见的那一幕虽然明知道韦素心不是中原人士却没有真凭实据说出来只能让人白白笑话今日何尝不是如此?他也没有再多的力气回身看其他人战况但听刚才那片嘲笑声恐怕韦素心说的不假心中更是焦急不知唐岩是否已将庐陵王接到宫中。此时这样的局势就是接到宫中即位韦素心也不会轻易放弃若是仍煽动江湖中人闯宫篡位到那时又当如何? 李隆基见亭下人潮已拥了过来虽然御寇司和丐帮中人还在抵抗却已是节节败退心中正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已被凌空带起耳边一人道:“你在此暂避亭上已经不能呆了。”再回身四顾已经置身在角落的一处茂密花丛中若是不声张也不会有人注意自是不会有什么危险却仍道:“不行将我送回去。”那人想了想从旁边伸手一撼竟是拨了一棵碗口粗的桃树重新挟着李隆基飞身上亭。这番举动已有人注意想上亭去却被那人将桃树树冠轻轻从上一扫连亭子边都沾不到。 若是让这些人进了内廷就再也无法控制他们去势林剑澜牵制韦素心自己却不得不也停在原处想到此只能冒险一试再次运力拔刀顿觉韦素心那边也即时加力。 第二十一回 满庭霜(下) 林剑澜却忽的将那刀放开连连凌空向后翻去足尖沾了那院墙借力已飞身到了那小亭之上指着李隆基朗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韦花王竟说晚辈是为了武后与各位江湖前辈为敌真是一派胡言。没有广告的最起码晚辈这里还有临淄王坐镇不知韦花王保的又是哪位皇子皇孙?各位可曾见过一面半面?” 林剑澜笃定韦素心是为了自己野心哪有什么皇子皇孙?那些江湖中人确实也没见过只知道韦素心要铲除武则天至于之后扶立谁即位却不清不楚说是宫廷险恶不能透露怕危及了性命。此时林剑澜大声说出手上招式虽未停滞仍是向前冲杀但心底曾有过的疑云却是渐渐蒙上心头。 韦素心道:“莫要随便找了一个便说是龙子凤孙丐帮的唐长老在江湖也是有些脸面的人物莫非欺江湖弟兄眼瞎么?”说罢哪给林剑澜再次话的机会仗剑只扑上去却是秉承了他一贯风格向来直击最要害处一道白光直取李隆基。 若是这里被突破里面的守卫都是寻常将士更加不堪一击虽然全力苦战怎奈韦素心那数十个内功卓绝的手下均是以一敌十杀在最前面带动着各门派中人涌上前去纷纷越过那层并不高的内廷院墙。 李隆基心中长叹了一声林剑澜已知情况不妙却要阻挡韦素心杀招眼光瞥处又见丁水摇摇晃晃走向曹殷殷心急如焚。自韦素心点明亭上人是丐帮唐子慕不少人也看了出来想到林剑澜竟拿一个大家都认得的人冒充王爷更为愤怒想攻上来的人竟越来越多旁边秦天雄手执大树仍是不断的挥舞阻挠来敌枝叶四散额头上青筋爆起也是拼尽全力。 不过一墙之隔那些江湖中人跳了过去反而没了动静仿佛就此消失了一般林剑澜兀自与韦素心绕着李隆基和亭子尖缠斗周边声音也是越来越小最后竟只有他们几人打斗之声心中虽俱是觉得有些古怪又无法分神半晌方听一人道:“韦卿家是为了寡人。” 这声音并不大听起来温柔敦厚若是刚才无论如何也听不到此刻四周竟是十分寂静肃穆明月当空清风徐徐却是一字一字无不清晰那人又道:“三郎叫他莫要与韦卿家动手若是伤了功臣朕不会轻饶。” 这人每说一句韦素心嘴角都要不自禁的抽*动一下此时秦天雄已扶着李隆基跃下亭去林剑澜再无顾忌见“雪藏”刺来不加躲避反而挺身而上那剑顿时“噗哧”一下刺入肩胛林剑澜强忍疼痛将那剑夹在手中强笑道:“自古帝位之争成王败寇韦花王原来你扶立的是……昔日的庐陵王殿下……我输了。” 李隆基早已跪下叩头不已道:“侄儿拜见皇伯父私自兵祸乱宫廷千错万错都是侄儿一人之责求皇上放过他们要降罪只惩罚侄儿。” 那人正是庐陵王李显已是一袭亮黄龙袍穿在身上周围近百名宫女太监各提宫灯香炉等物若干锦衣护卫持刀在旁。明晃晃的灯光下两柄黄罗大伞另一伞下有一妇人姿容艳丽明光照人满头珠翠长相与武则天有几分相似还未及李显答话已开口笑道:“三郎起来都是自家人什么降罪不降罪的你为了你父亲韦花王是为了皇上这本不是什么兄弟相残的事儿只不过是事先没商量过起了些误会话又说回来这种事情又怎能随意透露给外人?” 旁边大臣以张柬之为已乌鸦鸦跪了一片齐声道:“请圣上开恩。” 李显不禁一笑道:“看你们说的朕本来也没有要责罚的意思三郎平身吧。”李隆基方叩头谢恩站了起来此时这些江湖中人心中才明白过来这丐帮的长老唐子慕竟然真的是临淄王李隆基如此说来丐帮与匡义帮这般拼命是为了其父相王李旦。说起来简单之至只是因为各为其主兵变之事又不能随便与旁人商议结果导致了这场好没来由的这场冲撞他们兄弟此时相安无事倒害得武林中人自己流血厮杀。 又听李显道:“各位爱卿都是难得的忠义之士无论是辅助寡人还是朕的皇弟均是为了大唐江山自家兄弟谈什么成王败寇?若今日是皇弟成功朕也是一样的高兴怎会怪罪?韦爱卿你且放了那位公子吧!” 旁边伫立的江湖中人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见到一国之君见这皇帝相貌端正脸色白皙略微胖十分温厚但若说起威严来还不如旁边那个女子然而听他说话甚是明理对江湖中人也是十分客气自是要比操纵御寇司对付自己的武则天强上百倍。见那些大臣仍在跪立不知谁觉得这般站着似乎不对率先跪倒慢慢的一拨又一拨的俯纷纷道:“见过皇上!” 李显忙走了几步上前扶了一人站起慨然道:“先祖开国之时也是江湖中的各位好汉鼎力相助入朝为官的也有不少直至今日还有不少后代仍在继承爵禄的。此刻情形倒和当年可有一比各位英雄浴血一战朕已在泰安宫设宴三郎你可要将功赎罪陪好这些豪杰们!” 那被李显亲手扶起之人倍感荣耀几乎流下泪来李隆基自然识趣也弯腰将前排几个门派领一一掺起抱拳道:“虽是误会但江湖中这么多兄弟伤亡却是因我而起。各位帮主、领有什么损失我会一力承当我受丐帮年帮主大恩忝为长老对各位永远还是个晚辈今日之事望各位武林前辈宽恕!”说罢是极庄重的一揖。李隆基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字里行间无不暗示着会给补偿哪还会有人再当面不识好歹的追究? 第二十二回 惜琼花(上) 李显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又长叹了一声仰头向那亭子道:“或许各位壮士不知韦卿家当年便是徐敬业的手下人称‘乱松’天下闻名徐司马兵败后仍是不改其志助朕得以重掌江山这一隔竟是十数年之久!此时此刻朕实在不知应怎样奖赏韦爱卿实是第一号功臣朕已备好御辇爱卿一定要与朕同车而行!” 韦素心为了收拢人心自然早已透露过自己便是当年的“乱松”只是与当今皇帝同车而行这份荣耀即便是开国功臣也不能轻易享有旁边的江湖豪客有的连声赞叹有的则对韦素心妒忌之至有的则早已在暗暗打算是不是趁此机会入朝捞个官做做。 而这个中酸甜苦辣只有韦素心自己知道林剑澜离他甚近只听他嘴中出“咯吱咯吱”的糁人响动那插在肩胛中的剑始终不曾拔出竟在不断抖动自是咬牙切齿恨到了极点。 林剑澜被那剑戳的不轻随着剑身抖动一阵阵的抽痛不断袭来却仍是笑道:“韦花王可立了大功了晚辈恭喜你。” 他与韦素心都心知肚明李显能即位为帝全然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件好事皆因李隆基的计划中竟找不到最重要的人物----相王李旦才将这帝位让给了李显他压根不可能与韦素心有什么联系不知哪位高人教他说了这些话将韦素心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轻易摘走却偏偏有苦说不出来。麒麟小说 李显仍在等待这在众人眼中是给足了韦素心面子他若再不下亭恐怕功劳就要变成居功自傲。 韦素心脸上仍在抽*动又听林剑澜轻声道:“韦花王可否放过晚辈了?世人面前还有一份天大的功劳和荣耀等着你前辈你难道不愿就此罢手?”林剑澜一问双关他恨极了韦素心却又对他有些同情内心实是希望他此次失败后再也不要去寻找什么宝藏。 韦素心咬了咬牙冷哼了一声手腕一转长剑倏的抽出林剑澜肩胛处顿时飙出一道一尺多高的鲜血其中苦楚外人不知那剑足足在肩胛内旋转了数周恐怕里面被他生生绞碎了一圈一阵剧痛袭来林剑澜顿时瘫在亭上。韦素心看也不看便飞身而下到李显身边已是换了一副模样却见李隆基拦在面前抱拳道:“今夜对韦花王多有得罪了多谢手下留情。” 这一句话的功夫韦素心已将李显和旁边那妇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李显不过近年才被接回京来接触并不很多遥遥看过几次似乎就是此人模样但这妇人他却再熟悉不过常伴着武则天去花王府赏花许多在这院中秘密商定的事情常有她在场。这妇人便是武则天极宠爱的女儿骄横不可一世的太平公主。再向旁扫去许多重臣也常有结识韦素心心头重重一叹方道:“谢圣上厚爱草民万不敢受此眷顾今夜伤亡太多幸好花王府离此甚近又有些多余的住处草民需在府内照顾这些急需药石医治和运功疗伤的弟兄们。” 李显点了点头道:“韦爱卿所言极是也罢就依爱卿替朕好好照顾这些忠义之士朕也会派太医前来。还有临淄王这边的人……” 韦素心此刻心中直泛苦水躬身强作笑意道:“他们也是为了大唐江山草民自然不会有失偏颇。” 他二人明明全然不识却偏偏要将假话说的像真有其事一般江湖中各门派的人并不知道其中内情纷纷随着躬身引路的太监们去了泰安宫而那些木然而立的清客则一一回到韦素心的身后韦素心脸色顿时极为阴郁。 李隆基回头小心翼翼道:“皇上姑母各位大人这里血腥味太浓待会儿清点伤亡少不得还有许多惨状难以入目这里就交给侄儿吧。” 这些人哪见过这等杀伐场面李隆基这样一说的确觉得血腥味儿弥漫满园吩咐了一下便回宫而去这数百人的圣驾队伍片刻间便走的干干净净。 林剑澜在亭上只疼的眼前阵阵黑然而那黑夜中唯一的亮色便是不远处草坪上的一抹素白他想叫秦天雄却见下面人正在6续散去眼睛越来越模糊看不清楚他在何处。他又张了张嘴却只想咳嗽只得摇摇晃晃的爬起。这举动更使得他肩胛处血流如注林剑澜闭目静静吸了一口气扯了一块布死死咬在嘴中认准了那抹白色飞身向前跃去。 李隆基心中十分担忧伏在亭上的林剑澜却又不能表露正转头对韦素心笑道:“多谢韦花王好意御寇司中的人一来上到‘丹凤白’下到‘荷包’每人伤亡都有造册登记二来江湖中的各位大侠对他们多有误会同府疗伤恐怕不适还是他们自己安排为好。” 韦素心本就是一番客套他与林剑澜两方无论过去还是将来都没有归于一路的可能李隆基这样一说正应了他的心意拱了拱手正欲离开却见李隆基面色陡变顺着目光落出见林剑澜半空中身形一歪几乎跌了下来脚尖勉力点了一处树枝借力重起如此起落数次一路上血迹淋漓到了曹殷殷处才重重跌落地上又匍匐着从地上爬起将曹殷殷扶在怀里。 曹殷殷周身寒冷如冰四周草色已蒙上一阵白霜那脸色更是苍白的毫无一丝血色仿佛随着樱唇中每吐出一口白气生命便流逝一分。 林剑澜心头一酸不知她体内寒气正在怎样的摧残这弱不禁风的躯体轻蹙的眉头正表明着即使昏迷也无法逃避开来的苦楚。林剑澜将她扶起端坐手掌抵在背心之上竭尽运气却总被曹殷殷体内毫无章法乱行乱窜的气息顶了回来。 他兀自满头大汗竟不起作用却听一人道:“我初见曹帮主时觉得她心性极为高傲竟能为林公子赴死真是难得。” 第二十二回 惜琼花(下) 林剑澜正不知如何是好心绪已经极为凌乱加之本身也是强忍痛楚施功一试这人一个“死”字竟是最后一根稻草林剑澜再也无法坚持下去那扶在曹殷殷后背上的手掌不住的抖动一口血喷在曹殷殷背后韦素心得意大笑道:“林公子你可听到什么声音了么?” 李隆基和秦天雄此时已经赶了过来秦天雄忙将他二人扶起离得这样的近即使是李隆基也听到了曹殷殷体内出极轻微的咯吱声三人不由神色大变。没有广告的 林剑澜已经是热泪长流那躯体轻微的响动是骨骼筋脉正将一生所练就的功力缓慢的流逝是练武之人濒死散功的前兆。 韦素心一笑道:“林公子恐怕你我今夜都有最宝贵的东西失去而我仍有机会你却再无希望从今往后你会一步步的失去你父亲你娘亲还有你的外婆我或许会一线慈悲让你见他们临死一眼。告辞!” 他话音阴狠毒辣虽是笑着说出却让人不寒而栗李隆基愤怒之至却又拦不住他的去势转眼间韦素心等人已越过那道院墙消失在夜色中。再低头看去林剑澜已脸色青紫、牙关紧咬的晕了过去秦天雄已是涕泪交加握着曹殷殷的肩膀不肯撒手半晌似乎又明白过来将曹殷殷放倒晃着林剑澜狂声连喊道:“林公子!林公子!你快救救帮主!” 见林剑澜仍是昏厥不醒秦天雄红着眼睛道:“得罪了!”说罢伸指重重向林剑澜那肩胛伤口处捣去一捣之下定然是撕心裂肺的痛楚林剑澜疼的大叫了一声满头大汗淋漓方睁开双眼眼中却仍是浓重的哀伤与绝望。 他爹娘的亡故或许韦素心并不知道这样的伤痛林剑澜无暇也不想和任何人提起此刻重新被韦素心挖了出来加之曹殷殷随时会消失的生命更让他觉得心碎愈裂尤其当韦素心口中慢慢吐出“你外婆”三字时他的心一下子便提到了嗓子眼儿。 与外婆那些年月是埋藏在心中的珍贵记忆偶尔闲暇时回想片刻带给自己的都是淡淡的甜蜜想不到外婆竟真的在他手中若是有什么好歹自己所做到底是对是错姑且不论但是有一样却能笃定便是后悔会伴随终生想到此竟再也没了活下去的信念。 此刻林剑澜被秦天雄弄醒只看他红着眼睛呐喊着却偏偏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只呆呆的望着前面曹殷殷被塞在他的怀中也浑然不觉直至面前“咚”的一声重响。 秦天雄再抬起头来额头已见了血却仍是“咚咚”的向地上磕去。这一声一声在黑夜中格外的沉闷厚重林剑澜的心就如同被锤子一锤锤的敲打着片刻眼神才清明了过来擦了擦满脸泪水道:“秦伯伯你莫要这样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 李隆基弯下身来轻声道:“林公子你真是傻了轻信了韦素心的话曹帮主还有救你若再不打起精神来可就真的没办法了。” 这句话果然有效林剑澜颤声道:“真的么?秦伯伯要怎样做?” 秦天雄抬起头来额头已经跄破了一大片极为狼狈急急道:“林公子帮主散功就在片刻之间若是这样听凭她自行散尽那她这个人便也没了活路请你全力一试务必将她这身功力尽数……尽数化去!” 说这番话秦天雄显然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可想曹殷殷一身功力来之不易几经波折方有今日成就却在今夜毁于一旦然而为了救她一命只能借用林剑澜这身中和温厚、冰火两重收放自如的内功抢先一步化去她体内功力。 林剑澜并不多想秦天雄话音一落他便端坐将手掌再次放在曹殷殷后背低声道:“秦伯伯我右臂抬不起来你帮我。” 秦天雄本想自己抬他又怕手臂颤动影响他疗伤迅即向地上重重一拍顿时几块青砖松动迸出在手腕处垒起正将他右掌对准了曹殷殷背后。 曹殷殷此时骨骼响动越声大口中已不自觉的出低低的呻吟之声她练这六雪玄功之时一直没少受到寒力反噬已习惯了忍耐从不示人以软弱所以虽然极为痛苦却仍下意识的咬住嘴唇并不高声喊叫。 这次比以往她修行走入岔道时情势都要严峻的多又无法直接将极阳的内力强自送入烈阳之下冰消雪化却太过霸道对她此时并不适合林剑澜闭目凝神缓缓于左掌心处将自身寒气一丝一丝送入幸而她体内乱窜的真气对阴柔之力并不排斥他才敢逐渐加重沿着内力循行的经脉将全身各大要害处用这股阴力护住仿佛织就了一张绵柔的网一般将曹殷殷散功之势限制收拢。 如同网内的不受控制的要破网而出林剑澜的内力要四处遮挡不让里面的倾泄出一丝一毫这一步做到几乎已将他精力耗尽。 李隆基还要陪那些江湖豪客庆功早已先走一步秦天雄听曹殷殷全身上下的咯吱声逐渐减轻脸上喜不自禁林剑澜却是十分吃力左掌连着左半片身子几乎僵直一刻也不能停歇还要分心二用左掌要维系现状右掌则到了将阳力缓缓送入的时候。 这步更要小心翼翼决不能如同攻城略地一般否则曹殷殷即便能留住一命却不能担保身体不会受损林剑澜此刻不愿意给她增加一些儿危险只是凝神缓输并不像曹殷殷走火入魔之时的救法要穴经脉逐一包溶消解而是一遍遍以极轻柔的内力通体覆去温煦如同春风吹入极寒之地。与此同时曹殷殷体内每一轻微的变化都要细心察觉将左掌寒气逐步减缓收拢竟接连渡了六层曹殷殷体内不受控制的寒气方有所和缓。 第二十三回 诉衷情近(上) 如此这般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剑澜左掌寒冷之力已全数撤回右掌与曹殷殷的后背慢慢有了一丝缝隙越离越远。没有广告的 曹殷殷再无外力支撑不由歪向一边倒去秦天雄忙掺扶起来见她眉头已经舒展开来心知她终于得活一命正在高兴却见那旁林剑澜毫无动静仔细看去见他双目紧闭两臂仍然高举不知他什么时候已失去神智双掌只是凭着直觉微微透出内力气息甚微。 这场不得已的运功几乎毫得林剑澜油尽灯枯连思考的余力都再也没有再睁开双眼时不知身在何处满屋药香锦幔重重纱窗处透过来一片温煦的午后阳光一个人影在窗边默默伫立熟悉的轮廓有些模糊的着淡淡光晕。 林剑澜想挣扎起来却是毫无力气窗边那人听到床上响动回过头来温和的一笑道:“你醒了?” 再见此人林剑澜当真是百感交集道:“青叔……”而今再见到林龙青他的亲生父母已经是真的辞世而去外婆凶多吉少尘世中若说还有最舍不得、最可依赖的人便是林龙青了想到此眼眶有些微微湿润。虽然不知他为何此时出现在自己身边但想起昨夜鏖战时林红枫对着曹殷殷的那番话也差不多也能猜到林龙青前往玉剑门向他妹子解释误会却仍是得不到谅解。 唐岩受林龙青指示一路跟随保护曹殷殷林龙青却一路跟着林红枫自江南而来他心智阅历岂同寻常人来到洛阳数日种种迹象再联系到韦素心以往的身份便已经有些心惊看来韦素心竟是要做一件他都不敢想的大事。麒麟小说匡义帮之变他可以暂时不放在心上但若是韦素心要利用自己的妹子无论他的藉口多么冠冕堂皇都不能让他得逞。说来也巧却在太平公主府第毗邻的那条大街上遭遇唐岩等人正与十数黑衣人搏斗。 林剑澜听他说到此处不由“啊”了一声道:“难怪韦素心那般自信原来他竟在太平公主府第设了埋伏以防备节外生枝。”心里已经知道相王必定也是在他“不经意”的安排下去了一个李隆基想不到的地方殊不知已同帝位失之交臂。 林龙青道:“韦素心的智计真是缜密阴狠之极后面还有更为毒辣的伏笔安排人手伏击的最主要目的并不在于阻挡当今皇上和太平公主出府而是只要他们一出府门便全力格杀。” 林剑澜初听此言惊于韦素心竟敢这般大胆片刻之间已经想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虽然临淄王也是一日之内才决定起事韦素心未必知道但却对每步可能影响大局的人或事做好安排李显走出太平公主府第或许只是散了晚宴但他却不容许出任何差错。就地格杀不但减少了一份失败的可能还能嫁祸于人真是一箭双雕的妙计。”又不禁感慨道:“只是再周详的计划却总有天意难料的时候韦素心层层设防却仍是失败了。” 林龙青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怎样也没有料到是匡义帮的黑衣队前去接应也没有料到我那时竟会出现在那里。” 林剑澜道:“两次杀进杀出唐大叔真是经历了一番血战若是没有他和黑衣队韦素心现在已经得逞了。” 提及唐岩林龙青不禁有些难过道:“澜儿有件事我需得告诉你见到唐兄弟时他挡在庐陵王与太平公主身前已身中数箭那箭头上俱都涂着剧毒我……没能救得到他的性命。” 林剑澜鼻子一酸心中说不出的难过道:“唐大叔他……黑衣队对付数十倍于自己的人马都如入无人之境越临逆境越是骁勇怎会被韦素心的手下暗害?唉都是我害了他。” 林龙青沉声道:“澜儿不要自责韦素心先手设伏第一轮必定要放暗器那箭头夜色中都是碧光粲然若是擦到平常人一点皮肉后果都可想而知唐兄弟不能尽数击落便只能以身躯遮挡。匡义令出即便拼上所有人的性命也要完成任务。” 虽然林剑澜知道黑衣队数人早就将性命交与了一块区区的匡义令是林龙青一直秘密蓄养的死士对刀剑下的伤亡早已看的无所谓但此刻仍是心头酸楚。 林龙青接着道:“我以为是由于被人突然袭击所以唐兄弟他们才一开始便处在了劣势不想交手之时才现这些人功力俱都不低说来也怪他们虽然功力威猛招式却极为平常相形之下反差极大。” 林剑澜忽的想起什么一般道:“青叔你可记得丁雷丁水吗?” 林龙青摆摆手道:“澜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莫要着急。”说罢走到床边坐下道:“你可记得当日花王盛会上韦素心曾想换取的那套佐以丹药而可使内功成的心法么?” 这套心法林龙青暗自研磨了三年有余林剑澜都不曾听他透露过分毫当日花王盛会上由韦素心亲口点破印象极深点了点头似乎有什么想法一闪即逝又听林龙青道:“那么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起过的韦花王这‘花王’二字的由来?” 一霎那间所有的事情在林剑澜脑海中形成一个完整的轮廓可以解释为何几年前尚被自己和殷殷弄得那样狼狈的丁雷丁水突然间功力倍增;为何韦素心手下那批人功力这样迅猛每个都足以以一当十;为何在这样的修为下反而招式不见进境;为何那样彪悍勇猛的黑衣队却吃不住看似寻常的埋伏。 催开牡丹于冬日绽放花王盛会讨要心法还有……自己的父亲……想到此处林剑澜不禁脸色黯然默默道:“一切都只和快催那些练武之人的功力有关难怪当日他假做大方说可以提供试验之人。只可惜青叔虽然不肯给他但他却有成大夫帮忙到底也培养了出了这么多死士。不知道青叔怎样才遏制了那些人的功力竟能脱险将庐陵王和太平公主送入宫中。” 第二十三回 诉衷情近(下) 林龙青道:“我并没有遏止。”稍微顿了一下他接着道:“只不过沿着他们的大小周天穴道点了一次。” 林剑澜惊愕道:“青叔你!”说到此处已明白了林龙青的用意脸上不禁露出不忍之色道:“他们现在……” 林龙青淡然道:“即便不死也是废人了。” 大小周天各穴本就是刺激潜能之穴这些人功力早已经在短短的期间用针灸药石提升到了极限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再被韦素心这般激全身穴位再度提升身体最终会无法承受这股力量和这股力量带来的重压而那时全身的经脉也会限制不住内里的功力爆裂不过在片刻之间。 “即便不死也是废人”说的并不夸张那种疯狂和凄惨想来便知当时却是最为有效的途径。 林剑澜对林龙青不愿自己参与到匡义帮的恩怨中来有了更深的了解正如殷殷遇袭时他并未攻向韦素心一样也不会用这么绝决狠辣却又有效的方式对待那些所谓的“高手”。青叔和韦素心原本是同一类人一个统领江湖一个志在天下做事一样的干脆利落深思熟虑真实的青叔其实并不是那个在小院中总带着温柔笑意和落寞眼神的平凡人。 林龙青看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看不由笑道:“澜儿怪我心狠么?我也觉太过狠辣后来混入那些吵吵嚷嚷的各门派高手之中时便只点了他们几处穴道只是不能动不能说话。麒麟小说” 林剑澜摇了摇头道:“我说怎么那些人冲过宫墙便再也没了动静原来被青叔暗中做了手脚偏偏那时韦素心和我在亭上打斗也无暇顾及他们。哦我知道了后来局势平稳下来青叔仍是趁着江湖中人慢慢散去时又解开了他们的穴道。” 林龙青含笑点头正待说话屋外脚步声纷纷而至那幔帘一掀进来数人并不刻意低声为一个道:“醒了么?”正是李隆基林剑澜自觉狼狈咬牙强自撑了起来倚在床头道:“唐兄究竟怎样了?”话音刚落却见李隆基身后一人身着明黄龙袍满面含笑的四处打量竟是昨晚才继承帝位的李显、当今的圣上! 李隆基见他神情大为紧张不禁笑道:“你和韦素心都被他骗过了他并不是我的伯父。” 林剑澜心中不禁有些吃惊看了看林龙青纳罕道:“难道昨晚庐陵王进宫还是迟了么?” 李隆基面上微微露出无奈之色摇摇头道:“并非如此其实正同我们计划变更的那样我伯父的确被林大侠送入宫中即位但昨晚出现的那个‘皇帝’却不是他。” 林剑澜见他说话并无什么顾忌想必是在他私邸之中道:“这是为何?既然已经即位为何不能亲来安抚平定大局?这位又是……”却见那人一笑将面颊两边揉了揉撕下两片物件来又转脸舞弄了一会儿再回头已是换了一副模样。 此人林剑澜并不陌生正是当日在太湖所见的袁行健的心腹那个说书先生也是他所改扮摘去胡须竟是十分年轻的一个小伙子。 李隆基不屑道:“他若敢自己出面又岂会用别人替他?我伯父这些年真是越没有长进听闻要面对江湖中人平息这场争斗顿时脸色变得比纸还白站都站不起来只知道摇头摆手。若非我姑母镇得住场面加上袁大侠将这位兄弟留下还不知该如何应对。” 林龙青点点头道:“澜儿我正要与你说起混在人群中时也多亏了他一起助我制住韦素心的那群精锐手下否则我一个人还真是无能为力。” 林剑澜呆呆靠在床上昨晚事情太多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为就要一败涂地的时候突然出现转机太平公主是真的文武百官是真的太监宫娥是真的竟只有口口声声感谢韦素心的“皇帝”是假的也亏得李隆基应变迅竟配合的天衣无缝不露端倪。“假皇帝”说的话句句都击中韦素心要害也必是事先有人教他牢记想到此问道:“袁大哥也来了么?他在哪里?” 那乔装李显之人道:“他留下话说再见旧人徒增伤感大局既已平定还是不见的好。” 林剑澜不由黯然道:“袁大哥恐怕是为了太湖之事总觉歉疚因此才帮了这场大忙事毕而去竟连一面都见他不到。” 那人道:“林公子若想见他还不容易他与我约定三日之后在城东折柳亭见面。” 林剑澜这才转忧为喜道:“也亏得这位兄弟真是学的像模像样。” 林龙青也是一笑道:“他连我也骗了过去何况是你?这次你没带着你那对染了炉灰的判官笔么?” 那人摸头一笑道:“林帮主当年的事就不要再提我这都是花架子装个什么人扮个什么相还行真要打起来哪是你们的对手?”他虽不想说却架不住众人盘问最后只得将想当年要敲林龙青一笔竹杠的事情说出说到后来他却来了兴致跳来跳去模仿那时交手情景倒有七八分相似。 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昨夜的重担终可放下众人心情轻松也被他逗的开怀一笑李隆基却见林剑澜和林龙青二人仍似有心事自然会意道:“各位人已经醒了便再好不过我们就不要在此打扰。林公子这是五王宅内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请尽管放心修养。” 李隆基带着手下散去林龙青方站起身来温和道:“澜儿我也要走了。” 林剑澜心中难过忽想起“冠世墨玉”在墙头与自己那番话真真是讽刺之至而对于林龙青来说又岂止只是讽刺那么简单?不由低声道:“青叔是在怪我为临淄王做事么?我……” 第二十四回 一叶秋(上) 林龙青向外走了几步道:“我并不怪你。麒麟小说澜儿匡义帮变成今日的模样固然有韦素心的原因可也有御寇司的一份。我此次坏了韦素心的大事已经扯平恐怕以后不会再有第二次。但昨晚与御寇司中人并肩而斗实实让我心中不快。御寇司血洗了几个分堂都要算在朝廷的头上虽然不知何时能报仇但我若再帮着你便对不起死去的弟兄。好在你也已经长大有自己的想法本事也不输别人该如何便如何勿以我为念。” 林剑澜只得道:“青叔我并不想帮着临淄王只是因为我不愿意看见韦素心成功。既然事情已经了结我也要离开此地。青叔我爹娘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外婆……唉或早或晚我便去找你。” 林龙青倒有些愕然昨晚他因怕留在园中韦素心会起疑所以当时也随那些江湖中人先一步离去并未听到韦素心那番话。但看林剑澜亲人神色十分哀伤虽然心中疑惑却不忍再问点点头道:“你是皮肉之伤加之过度劳损好生休息数日应可恢复我走了日后相聚。”说罢轻轻推门而去又停伫在窗外想了想道:“你莫要为了殷殷自责。” 脚步声渐离渐悄林剑澜一人呆呆倚在床头半晌方勉强下床走了出去门外早有服侍的丫头迎了过来林剑澜怔怔望着院中仍是那一派雕梁画栋绿窗人静池塘正中的舞榭歌台仍在满池荷花已见凋零荷叶衰败。阴凉处地面微湿昨夜似乎下了一场不小的雨。 抬眼望去天空蔚蓝高远一场秋雨一场凉院内的树叶轻轻飘落下来林剑澜伸手接了一片拈在手中旋转把玩却听见有些响动抬头看去对面的回廊处似有人慢慢走来虽然黑纱覆面却仍是能感到她正也抬头注目向这边瞧来。 对视之下二人均是呆住林剑澜怎样也无法开口叫出极熟悉的名字默默对立良久他方转了头对那旁边的侍女微微露出笑意轻声道:“曹帮主在哪里?” 那两个侍女见他站的并不十分平稳从两边将林剑澜轻轻扶住其中一个纤手一指道:“是昨晚那位身着白衣的女侠么?” 林剑澜点了点头任由二人扶他走到一处偏屋门口方道:“多谢二位姑娘我自己进去就好。” 李隆基府内的侍女都是常年在宫闱中混出来的方才这位林公子几乎连路都不会走了一路木然听凭二人搀扶原因想也知道必是与临淄王妃那隔水一面。此刻他这话也再明白不过是想将二人支开两个侍女对视一眼微微施礼而后姗然退去。 林剑澜轻轻将门推开一眼便见到曹殷殷闭目躺在床上阳光静静的洒在她的脸庞上。或许是这绿窗透进了阳光却又滤去了初秋的微凉或许是因为她体内已经不再有那让自身饱受折磨的寒气曹殷殷平日总显苍白冰冷的脸上此刻竟微微泛着红晕。 林剑澜悄悄走到她床榻边上想起昨晚她被韦素心震飞的那一幕心便不由紧紧揪起这纤细的身体既坚强又脆弱险些便失去了。这一切却都是因为自己父亲曾经说过要劝她散尽这身功力青叔也说莫要自责然而错了就是错了这过错即便是自己全力挽回了她的性命也不能得到宽恕。 一滴泪水滴到了曹殷殷沉睡的脸上林剑澜慌忙转过身去想起曹殷殷与人打斗时的绝决与凌厉想必她心中的目标比生命还要重要为此受多少苦楚都可以咬牙忍受毫不在乎而今往后恐怕心中所愿再也难以达成而她的所愿恰恰是自己无法帮助也不想帮助的一想到这里林剑澜越无法原谅自己。 他身体本就虚弱此刻心情压抑沉重更觉眼前一阵阵的黑几乎站立不稳时听身后一声轻微的喟叹道:“林公子。” 林剑澜急忙擦了擦眼睛转身说了一声:“殷殷。”便再也说不下去喉头哽咽良久方道:“我对不住你。” 曹殷殷先是愕然看他表情极为歉疚难过眼睛先是看着别处过了一会儿才直视着自己慢慢说了出来:“你的功力……已经没有了。”只需一试曹殷殷便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两只纤细瘦削的手顿时紧紧抓住了身下的绸缎被褥用力的搅拧着但脸色却仍是平静如常沉默了片刻道:“是林公子么?” 林剑澜怔了一下转而明白过来道:“你的六雪玄功是我化去的。” 曹殷殷道:“韦素心与我对掌之时便说过我这苦练所得的功力保不住了果然不差若不是你将我的阴寒功力尽数化去恐怕我昨晚就死了。” 曹殷殷这般平静的说出这一番话来猜测没有丝毫差错反而像是早料到了一般脸上看不出是悲伤还是愤怒若是能责备或叱骂林剑澜还会好受一些此刻倒不知该再该说些什么只得道:“殷殷你想要我作些什么我都会全力帮你。” 曹殷殷调过头去道:“我不要你帮。” 林剑澜暗骂自己说错了话这个“帮”字是曹殷殷最为反感的字眼她自小独立心性高傲加之年纪轻轻就武学造诣不凡此刻即使失了功力却仍有自尊在不愿意被人怜悯施舍。想到此处十分窘迫讷讷道:“我……” 曹殷殷又转过脸来却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嘴角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道:“你既然说要帮我无论什么事情都会替我做到么?” 林剑澜刚想点头答应却仍是道:“若是你还想向青叔报仇只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曹殷殷“嗤”的一笑又背转身去用手轻轻描画着床铺上的花纹道:“我昨晚依稀看到丁水向我走过来有人用剑将他逼走也不知道是谁。” 第二十四回 一叶秋(下) 她这样提起林剑澜也想到与韦素心在亭上之时看到丁水摇摇晃晃向曹殷殷走去自己却分身乏术四下里面众江湖中人犹如海潮也不知是何人前去化解了曹殷殷这番危机便道:“他救了你就如同救了我一样若有机会能知道这人是谁一定要重重的报答他。” 曹殷殷听他说的诚恳之至微微点了点头道:“秦副帮主在哪里?” 林剑澜忙道:“我去替你找他来。”却听屋外一声轻微的咳嗽秦天雄轻声在门外道:“帮主你师父来了。” 话音一落那门已经被推开一个约四十余岁的妇人手执拂尘头用道冠高高束起夹杂着几许白道袍洗的已经有些泛白两颊瘦削下颌处如同刀削了一般轮廓分明眼神清亮嘴边两道竖纹增添了几许严厉饶是如此却仍能看出她年青时是个美人。 她径直走到曹殷殷床边坐下曹殷殷并不转过身来只淡淡叫了声“师父”便再不言语听凭那道姑将手心抵在后背上仔细勘查。 林剑澜没少听林龙青等人说起“无雪师太”一直以为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没想到却这样年轻。不知为何她们两人相见并没有师徒见面时的喜悦无雪师太脸上没有一丝一毫为徒弟担忧牵挂的神色殷殷那一声“师父”从口气上听来也不过是例行公事一般。麒麟小说想起殷殷曾说过无雪师太教她不过是为了在她身上实验这六雪玄功究竟能否练至顶层当日还觉她说的太过偏颇而今看来无雪师太的确是关心殷殷这身功力更甚于她本人的安危。 无雪师太手掌在曹殷殷背后各处穴道抚摸良久转过头来冷冷的两道目光在林剑澜身上上下不停扫视方道:“就是他么?” 林剑澜正在旁边胡思乱想被无雪师太看的浑身不自在又觉她毕竟耗费了心血教授殷殷甚感内疚暗道:“此次殷殷的功力尽失她不知会做何感想若是要找我拼命也没有办法。” 曹殷殷在床上点了点头无雪师太冷冷道:“让他出去一下。”语气不容人否决毫不客气秦天雄只得在门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们师徒间对话也的确不应在那里逗留林剑澜恭敬道:“晚辈告退。”便走了出去。那房门在身后合上林剑澜却几乎跌到他本就没有什么力气又站了这么久已是疲惫不堪左右看了看那些侍女似乎也被支开院中一个人影都不见只得扶着廊柱缓缓而行还未及走出几尺远便听曹殷殷那屋子里面隐约传来争吵之声越来越大。房门先是“砰”的一声被摔开无雪师太疾步走了出来又回头冷声道:“你最好将武功尽失之事保守的严严实实没哪个人会一辈子护着你!” 林剑澜见她出来便躲在廊柱之后此刻听了这般话不由心中有气转出身来大声道:“她现在功力尽**体虚弱之至你做师父的不关爱她也倒罢了为何还说这样的话伤她?” 无雪师太想不到他没走多远看到了这一幕也不知他听到了多少先是一愣随即嘴角露出一丝轻蔑冷笑道:“无知小儿!”竟不再多说一句甩袖而去。 林剑澜本以为她会接着与自己大吵一番没想到这就走了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一步又一步的挪回曹殷殷的屋子见秦天雄神色复杂束手而立曹殷殷坐在床上后背挺的笔直看她面向里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被师父这样训斥必定是极受刺激林剑澜生怕她承受不住只得轻声道:“殷殷你不要伤心六雪玄功对身体很不好我也不愿意你练下去你若不嫌弃我教你练我的可好?你这样聪慧必定短期就有进境。” 曹殷殷这才转过头来却不像林剑澜想象中的那样哀戚神色仍是波澜不惊道:“你说什么傻话?你也是因祸得福才能练这阴阳同炉的功夫这种假模假样的安慰话不用对我说。无须为我担心虽然功力失却但招式还在何用别人护着我?” 林剑澜也觉得自己这番话不经思索就说出太过虚假但常人听了却也不会明面上直接驳斥人家的好意心中暗道:“有其师必定有其徒师徒两个原来都是这般冷淡的性情。”只得点了点头说了声“你保重”便向外走去走到门外却是一愣住了脚步从前来探病的时候慢慢向后回忆似乎殷殷再也没有客客气气的叫过他“林公子”心中忽的温热起来手不由握紧了门框道:“殷殷不管你怎样想我会护着你一辈子。”说罢也顾不得腿脚软无力快走远。 曹殷殷见他立在门外也不回头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便仓惶而走仔细体味脸上慢慢现出红晕来。秦天雄脸上倒也是露出了一些喜色然而又有些担忧向前走了几步欲言又止曹殷殷道:“秦副帮主你且去吧你要说的话我都知道以后怎样我自己会拿主意。” 秦天雄知道她倔强之至一旦打定主意旁人无从得劝也无可奈何又听曹殷殷道:“此次临淄王也不算吃亏御寇司以后恐怕便顺理成章的听他调遣他以丐帮长老唐子慕的身份拉拢全帮弟子为他效力必定事先对丐帮帮主和长老们有过什么承诺。秦副帮主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么?” 秦天雄点头道:“我明白匡义帮也同样不能白白出力。” 曹殷殷道:“我们暂且算是押对了。我相信不出数年临淄王必定还有要用得到人的地方因此我们现在要求什么都不过分他都会答应。何况……”说到此处曹殷殷重又背转身去低声道:“匡义帮帮主还为此失却了一身功力。” 第二十五回 阳关引(上) 林剑澜并没有太多可以安心休息的时光此刻说大局已定还太早想起父亲在地牢内的话他便没来由的一阵心惊有些事情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韦素心临近得胜忽然全盘皆输却仍然气定神闲或许他在故作镇定然而可能性最大的还是林霄羽所言。麒麟小说 李隆基也并不轻松齐藩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伯父即位与父亲即位相差何止千万这便涉及到当初李隆基的承诺能否兑现的问题若是不能那丐帮此次折损的六铃七铃弟子不计其数更是有两道的护法重伤不治而亡这损失就完全不值当了。 李隆基好不容易才费了许多唇舌将他们安抚好这边皇上又不干了韦素心对天下虎视眈眈但又偏偏在天下人面前是重兴李氏的最大功臣有他在洛阳宫院旁边李显哪能安心当晚就要回长安去好说歹说被众人劝住。 林剑澜是最了解韦素心内情之人李隆基想来想去只能劝李显召见他询问之后该如何对付韦素心。 天子召见林剑澜又已身在局中即便再怎样不想见也只能遵命这场极私密的会面就在五王宅临淄王府第的那个厅堂中进行御寇司此时自然已经担当起了护卫的重责见到真实的李显虽然相貌和袁行健手下那人扮的相似但还是有轻微差别待到问话差距更大比那个“假皇帝”气度还不如倒是问一句要看身后珠帘内的韦后三眼才能出口。麒麟小说 屋内灯火通明甚是耀眼林剑澜听李显极其缓慢的询问又不能坐下站在地上只觉得一阵阵虚颗颗汗珠从额头滑落待到将其中内情讲完已经是口干舌燥。也不知道李显听明白了没有反而呵呵笑道:“林公子不必这般紧张的大汗淋漓朕不过寻常问话而已。” 林剑澜哭笑不得几乎被他气晕过去眼前黑韦后此时也殊觉不耐摇着绢扇移步从珠帘中走出道:“那依你之意又不能杀了他也不能封了花王府难道就留他在此么?” 林剑澜是第一次看到韦后果然与武则天有些相象高大丰腴头上高挽凤髻一朵秋日牡丹怒放在鬓边虽然还在人生最美好的一段年华对比武则天却总觉少了些什么即便她已那般年纪偶尔流露出来的媚态、威严、沧桑都是无人可以比拟看到韦后林剑澜才在心内感慨世间竟有武则天那样的女人。 林剑澜道:“他武功高强想留也留不住。目前列位最担心的难道不是怕他在花王府中再生事端么?”说到此微微露出一丝笑意道:“这点依我看并不难办诸位王公大臣排好了顺序每日轮番前去拜访接下来便轮番请韦素心去做客他即便有心做些什么也万万不能拒绝这样哪还有什么心神精力去安排阴谋?” 他态度虽然有些失礼但说的的确是一条妙计又不明面上得罪了韦素心韦后仍略有不放心道:“韦素心即便抽不出时间那他的手下也不会在他安排下有所行动么?” 林剑澜略一躬身道:“这点请圣上放心一来韦素心心思缜密事事必定亲自安排妥当二来他再无法煽动江湖中人只有手下的死士可用必定便会有所珍惜不会随便行动。”他心中却还有隐言那笔林霄羽口中的宝藏若到他手中运用得当的话恐怕又是一场滔天巨浪韦素心此刻哪有时间和心情在洛阳纠缠? 李隆基躬身道:“圣上不必过于担忧侄儿还有御寇司中的各位高手可以充做护卫定会保得圣上无忧无险。” 话音刚落韦后笑道:“这件事情我正要提起我们在此逗留不过数日五王宅却就在洛阳若是韦素心迁怒与你们又该当如何?况且她那里哪能一些儿护卫都没有被外面知道倒要说皇上不孝。”韦后指了指宫内接着道:“御寇司中的高手还是你们留着自己用吧。” 一干人浩浩荡荡散去林剑澜方长吁了一口气跌坐在榻上李隆基苦笑道:“韦后心眼忒小还以为我要将御寇司中人安排到他们身边有什么图谋。” 林剑澜心中暗笑他当着自己的面还这般假模假样的解释心道:“难道你就真的一点盘算都没有么?”但也不想戳穿而今看来在帝王家这都是极平常的事情将李显身边的人一一回想一遍韦后、太平公主、李隆基又有哪个怀着真心辅佐他做个好皇帝? 林剑澜始终担心韦素心先一步找到那宝藏若是像现在这样每日常有人来怎样也无法安心修养疗伤干脆关门闭户谁也不见几日苦修。经历化去曹殷殷六雪玄功这场波折内功倒不退反进但那肩胛处的伤被韦素心刻意用剑绞了一气虽然帝王家名贵药材应有尽有御医也是细心调治痊愈却还要好久林剑澜再也无法无所事事的空等下去。 李隆基知道他要辞行但他这般急切着实有些意外心中也知道江湖中人除非进了御寇司否则如何能长久留在自己身边做事?从一开始林剑澜对自己并无好感到今日能全力相助已是莫大的缘分一旦离去恐怕日后再无相见之机因此格外希望林剑澜在洛阳多待一段时日。 他却并不知道林剑澜执意要早些离开仍是为了韦素心之事事关这样一桩巨大的宝藏无论是真是假一旦泄漏出去遑论江湖要引腥风血雨就是朝堂中恐怕也是不得安宁他无法信任任何人只能独自一人默默准备和韦素心接着打这场暗里较量的战斗。 李隆基早出晚归刻意躲避林剑澜何尝不知只得干脆守在门口。李隆基将近二更才回来见他拿着一本书卷歪歪倚坐在门口旁边居然还放着茶壶茶盏月光之下偶有几片树叶悠然落下明明心急如焚却仍能维持这样轻闲气度着实让人佩服。 第二十五回 阳关引(下) 李隆基走到近前不由叹了口气也撩袍席地而坐道:“林公子真有雅兴。麒麟小说” 林剑澜放下书卷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笑道:“这岂非也是唐兄逼出来的?” 李隆基道:“你既然去意已定其他的帮不上你但凡用钱能买到的你要什么就尽管开口。” 林剑澜笑道:“唐兄真是妙人实话实说我并没有什么赚钱的本领靠着我义父还有一些朋友混吃混喝倒也没有饿死这次远行倒真的需要唐兄大大的破费一笔。”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样单子来。 李隆基仔细看去见那纸单上颇不客气的罗列了一堆东西边看边笑道:“林公子恐怕要把我这府里掏空了连毛三儿都要了过去。”这笑容却慢慢凝固下来抬头道:“林公子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林剑澜轻笑了一下道:“塞外。” 李隆基心中愕然道:“怎么好好的要去那里?” 林剑澜道:“总是有些事情不然好好的谁会去沙漠听说可怕的很。” 李隆基心知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得道:“这些东西我会全力为你准备好只是要花上几日的时间。” 林剑澜道:“几日可不行这些东西虽然外人看来名目繁多一时间备不齐唐兄却不再话下大后天就是袁大哥与那位兄弟的约定之期我也从折柳亭向西出顺便看看他。” 李隆基站起身来道:“好了想多留你几日也不行林公子不必在此风雅了我尽快办到。” 然而事情却并不那么顺利全洛阳城势力如李隆基竟然无法弄到一匹骆驼药铺中但凡解暑的药材也全部售空甚至是可装清水的水袋也是难寻一个。 李隆基自然是面上无光大为窘迫只得道:“林公子若从长安经过我提前告知他们收购一批。”林剑澜心知这些进入沙漠的必须物品必定都是韦素心提前购光心中怎不着急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勉强用五王宅内的骏马应付其他的倒还齐全车辆马匹拉了不少东西浩浩荡荡看去竟是个四五十人小有规模的车队了。 毛三儿仍是毫不在乎的叼着一根草棍儿盘膝坐在那匹瘦马之上林剑澜上了马向后看了良久却不见曹殷殷的身影难免有些失落心中道:“虽然说了那番话可还不知我能否从大漠中活着回来。一辈子护着她在她看来恐怕仍只是一句假模假样的安慰话罢了。” 送行的人并不太多只李隆基和几个手下“冠世墨玉”竟也在其内想了想便明白过来李隆基并不知道韦素心也要去往沙漠心中仍自提防他对自己有所不利但凡出行一定要带上这些高手才放心。 李隆基借着当日与江湖中人的那场饮宴说服各帮派抽调精锐弟子进入御寇司中为官巧妙的化解了以往的深仇大恨这却不是最重要的最大的好处便是在朝廷的掌控之下设立武林同盟。虽然目前各帮派送至朝中的可能是极一般的弟子“十二神使”的排名慢慢就会演变成地位与势力的争夺越来越重要的人物会纷纷入驻御寇司而这御寇司的第一号人物自然就会名正言顺的成为号令天下的“武林盟主”。 林剑澜策马前行见身边的“冠世墨玉”一袭白衫毫无多余的装饰只腰畔三尺长剑蒙纱之上剑眉入鬓自信的目光中透出一种终于夙愿得尝的高傲态度。想了想勒住了马偏过头去道:“若晚辈有幸从大漠中活着回来再与你一战。” “冠世墨玉”想不到他还念念不忘当年树林中的那个约定眼光一闪杀气瞬即收敛笑道:“好。从西域来的行商说大漠白天如同烤炉夜晚却冷如寒冰天上地下常有能吞噬人的可怕怪物我可是真心希望你能活着回来。若是不幸……” 林剑澜瞥了他一眼道:“若是回不来那便算你幸运你击杀年老帮主的真相也会随我永沉于地下。” “冠世墨玉”闻言哈哈大笑口中不无得意的轻叱了一声夹马向前奔去林剑澜看他背影心中对他除了愤恨不禁又多了一些怜悯。虽然他是这场政变的功臣但已经把自己的野心暴露的太过突出而反叛过一次主人的人李隆基绝对不会让他成为御寇司第一神使他却浑然不知自以为即将成为天下武林的领袖。 众人走的不慢不多时便已到了折柳亭林剑澜抬眼望去心中却是一跳亭边红叶随着秋风阵阵纷飞亭内却并无一人急忙下马奔了过去却见那亭内的石台上留着一封书信。 那假扮李显之人看着林剑澜将那信笺拿起上面却是写明“弟林剑澜亲启”的字样早已呆住道:“袁大哥他……” 林剑澜抽出信瓤仔细看了一遍叹了口气道:“他走了。他对过去的心结仍是不能释然仍是浪迹天涯去了。” 那人不禁哭了出来道:“他怎么丢下我?是怕我连累了他么?” 林剑澜道:“他并不这个意思只是他要云游四海不能让你也陪着他浪荡一生把光阴虚度。”说到此处也觉心酸袁行健留书不告而别孤身一人重新湮没在茫茫尘世中以后再见的机会是微乎其微。他自觉一生情思都系在谢瑶环身上日后也不会再对其他女子动心但这位兄弟总要娶妻生子跟着他又哪年哪月才能安定下来? 那人道:“我十几岁就跟了袁大哥学了很多东西怎么叫光阴虚度?我……我要去找他。” 林剑澜道:“他留你在此必定是深信临淄王会给你一个不错的安排日后稳妥的过日子。你想找他并不容易他为人极重情义若想起你这位兄弟定然会来看你。”见那人仍在踌躇接着道:“你若不愿意在此我给你安排个去处可好?” 第二十六回 山亭柳(上) 那人和李隆基俱是有些愕然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地方更为妥当却听林剑澜道:“你跟随袁大哥多年苏文书也跟了谢大人多年她现在一个人在太湖之滨守灵身为女子必定有许多不便你若愿意便去照顾她吧。没有广告的况且袁大哥虽然身在四海可是必定会常去那里拜祭你岂不是也能重见到他?” 那人破涕为笑擦了擦眼睛道:“多谢林公子我送完了你回去便收拾东西去苏文书那边。” 李隆基此刻方明白林剑澜这番安排实在巧妙又合乎人情安国侯陵墓座落在人烟稀少的太湖湖畔朝中并不会有什么前去探看实在比自己将一个做过“假皇帝”人留在五王宅这办法要好的多。 寻常送别也就是送到折柳亭为止此刻柳叶已黄李隆基攀了一枝折了下来道:“此亭既名折柳我也不能免俗。凉秋不忍见枯叶明春柳絮迎归人。林公子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千万保重。” 林剑澜点了点头接过柳枝见他手中递了一个信封过来道:“里面是出入各处关口的凭证有了这个料应通行无阻。越到边塞越与中原都市不同也有挂着朝廷辖管的名义却鞭长莫及的地方只能靠林公子自己了。” 林剑澜看他这般为自己着想也是心中一热低声道:“多谢!”说罢上马调转了马头向前来送行的人极郑重的一揖说了一声“告辞”便向前路奔驰而去。 李隆基立于马上看一溜车马向前奔行车队之后烟尘滚滚渐行渐远消失在眼前一条说不上宽广笔直的驿路上心中说不出的惆怅。 这惆怅不禁来自于林剑澜的离开也为着自己以后的长路。局势虽然暂时平稳但不过是一种假相韦后已经迫不及待的显露出了做武则天第二的野心太平公主则每日都在府邸内召集一批文人政客议论当下局势。而对于李隆基来说当日应承御寇司、丐帮和江湖中人的承诺虽然都在李显点头之下得到了兑现但当今皇上在韦后的监控下他已经与父亲相王和自己日渐疏远往日的风云都在渐渐离自己远去已经数日悠闲这种缓缓的要被权力中心排之在外的感觉让他无比失落。 五王宅内谁都能看得出李隆基的烦闷他的几个兄弟也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始末那位公子也并不是一位乐师而对于他们的父亲是否真如一些大臣们不小心透露出来的那样与帝位失之交臂不但他们并不在意就是相王本人也不甚关心。 从他们出生以来笼罩了数十年的母亲武则天所造成的阴霾而今终于散去终于可以不用害怕任何事情的大声的谈论言笑而不必担心被什么人诽谤猜忌其他的还有什么关系呢? 李隆基在整个王府的轻松还略显欢快的气氛中就格外的孤独林剑澜并不会不知道他对帝王之位的渴望但却决不会再支持和帮助自己争取范围极小的宫廷内影响的是整个天下。然而虽然如此李隆基却仍是希望这个可以放心倾谈而似乎又没有任何野心的人留下来想到此叹了口气推门而入心思重重的倒在榻上合眼便睡。却听门外有人道:“王爷。” 李隆基刚有些困意颇为不耐道:“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那人低声道:“‘冠世墨玉’走了。” 李隆基从榻上立刻翻身而起道:“何时走的?去向何处?” 那人低声道:“属下……属下……”门已被打开李隆基站在门口道:“进来吧以你的本事也看管不住他。” 那人跟了进来道:“‘丹凤白’之位悬空他就是名副其实的第一神使来去什么地方岂是我们能干涉和看管的……只是大概有三四天没有见到他了因王爷说要对他留意所以……” 李隆基摆了摆手道:“以后莫要再提‘丹凤白’即便有人做了第一神使也不会再用这个名号。这么说他的去向你也不知道了?” 那人低头不语李隆基只得叹了口气道:“只望他莫要去搅乱林公子的事情。”话虽说的如此轻松他心中也是担心“冠世墨玉”前去找林剑澜一战那便不是“搅乱”这样简单了必是要打个你死我活方才罢休。 经人这样一搅李隆基却再也无法安睡抬头却见当日林剑澜告辞之时在廊下赏月品茶的那套茶具放在桌上是他房中之物便端在手中对门外侍女道:“送到林公子房中去。” 那侍女愕然道:“林公子不是走了好多日子了么?” 李隆基笑道:“傻丫头难道他就不回来了么?平日莫要忘记交代下人勤加打扫。” 他平日常与侍女说笑那侍女并不在意一把将那茶盘拿在手中快步而去夜色中一阵阵秋风煞是寒冷李隆基将披的袍子紧了紧回屋拿着一本书却看不进去只得再出来却与方才那侍女碰了个正着。 那侍女手中拿着一封信递了过去唠叨道:“打扫房间的下人真是蠢笨如猪桌上信放了那么久偏偏不知道拿过来给您看。” 李隆基早已进了屋将那信抽出这信原是林剑澜离府时就已写好却被下人耽搁此刻叫来他们大骂也无济于事希望不是什么重要紧急之事注目看去虽然页数并不多但透露出来的信息却不由让李隆基一惊。如此看来韦素心的目标已经移至塞外虽然信上并未说的很清楚但帝京附近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即便林剑澜阻挠他失败换取的这些时日也是他们安定局面的良机。 李隆基不由心中一热接着看下去却是写到了自己身上。那夜帝苑内以无数性命搏来的成功却没能换取到所想所要自然是一种情势逼迫下无奈的放弃。 第二十六回 山亭柳(下) 林剑澜经历了这番波折看的已经比以前通透许多人各有志若不想放弃也可以理解李隆基可以暗中准备但无论如何也要经过极漫长的等待和隐忍不要草率的无故起事在这暂时的轻闲和等待中可以常去探看武则天在林剑澜的心中若能与她交心相谈必定会得到极好的收益和教训。没有广告的 原来林剑澜还是心中始终记挂他的理想这信上所写已经是最好的劝诫与建议李隆基掀到最后一页却再无旁语只写着“善待阿秀”四字笔锋能看来写出这四字时林剑澜心中是何等的犹豫他并不想再与临淄王妃有什么瓜葛却无法抑止终于提笔在纸上写下了这份牵挂。 李隆基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重新坐回到书案边上将这信又反复看了几次直至烛火燃尽也再也无法能安心睡下半晌方站起身来将信揣在怀里出了房门。那侍女早已困倦回到自己的住处安歇旁边另有值夜的小厮立刻提着灯笼上来道:“王爷。” 李隆基并不说话伸过手去那小厮立刻识趣的将手中灯笼递了过去又悄声退回到黑暗中去。 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笼缓慢的沿着静谧的长廊游曳过去王府的后宅是嫔妃居住之所庭院深远那灯盏穿越花丛亭台终于到了一处隐蔽偏僻的屋子前停下李隆基的脸孔在微弱灯光的映照下仍是紧皱着眉头想要敲门却又将手放下抹了一下脸稍微平静了一下心绪方轻声咳了一声。麒麟小说 里面的侍女甚是警醒片刻就将门打开正是平日服侍万秀的侍女珠儿只穿着薄绸衫子和裤子披了一件外衣便将李隆基迎了进去道:“王爷怎么这么晚了还来?” 李隆基向里面望了望道:“她可睡了么?” 珠儿递了一盏热茶过来笑道:“这都多晚了府里恐怕只有王爷还在到处乱逛明早又要有人说闲话。” 万秀平日甚少与人接触与府中上下虽然谈不上相处甚好但却决不会结仇李隆基纳罕道:“我怎么不知道有人说什么闲话?” 珠儿噗哧一笑道:“使女丫头们嚼舌根子的话你哪会听见她们也都避着我呢!是那两个小鬼偶然听来的每次王爷招嫔妃侍寝都是让她们去您寝宫只有找万姑娘却是自己亲来总之在她们眼中万姑娘是极为得宠就是啦。” 李隆基笑道:“我总共找她也不过几次怎么就传出这样的话来?今晚也是有事急欲找她全然忘了你们要安歇既然如此我就在这儿等等吧。” 珠儿道:“再不您在我的床上将就一会儿得了看王爷您脸色可不太好。” 李隆基摆了摆手笑道:“灯光昏暗下什么人能有好脸色?你再给我添些热茶便好。来过来坐下陪我聊聊天。” 珠儿重又披了一件衣服道:“我可不敢与您平起平坐成什么规矩?”转身到旁边矮床上坐下道:“王爷要聊什么?” 李隆基道:“御医还是按时过来么?究竟怎样了?” 珠儿蛾眉微蹙道:“既然是临淄王妃御医怎敢怠慢?不但人来的勤各样药材如同点心小吃一样往这里送但除了林公子的法子别的一概不管用最后仍是只能让她受那样的苦楚可是那医治灼伤的药膏现在也越不起作用了最开始涂抹后几日就见效现在要半月才行。”说到此处珠儿擦了擦眼睛道:“反正……在王府中受的照料本该是比之前要好太多却不知为何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越显虚弱。” 却听里面万秀道:“珠儿姐姐别说这些平白让李公子担心我很好。”声音却是极为细小微弱珠儿急忙奔进内室半晌方掺了万秀出来已是衣着齐整不像珠儿那般随便。 李隆基抬眼看去万秀在屋中并不遮盖面容留海下的脸庞十分苍白眼窝有些陷了进去下颌尖尖的慢慢坐在椅子上李隆基歉然道:“这段时间太过繁忙没有过来探望你。” 万秀轻柔一笑道:“你救了我又花费很多心神请了世上最好的医生来治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李隆基道:“最近朝廷有很多变故仓促之间我伯父登基即位因此府内上下也是极忙你……你可曾见到过林公子么?” 万秀一怔点了点头道:“不过在长廊上隔水一见。”又停顿了一下道:“他……他似乎受了伤。” 李隆基道:“如果没有林公子天下已经不知道是谁的天下了。事变那天他与一个强敌对峙受了重伤又给曹帮主疗伤内力几乎枯竭过了几日才缓了过来。” 李隆基本以为说完这番话万秀会有些动容却见她只是默默的抹着茶杯沿儿其实万秀脑海中已浮现起了当日林剑澜默默转回身去的那一声极温柔的话语:“曹帮主在哪里?”那位侍女口中身着白衣的女子是林剑澜极为关心的人既是一帮之主定然也是武功高强吧?想到此处万秀已是有些黯然珠儿见她异样虽然面上不提过后却背着她将曹殷殷的来历到处打听了一番。原来这位曹帮主就是匡义帮新任的帮主当日她冒着大雨夜奔报信之时提及匡义帮林剑澜那复杂而又怀念的神色想说又不能对任何人提起的思念也是因她而起吧。 李隆基看她沉默良久也不探问林剑澜的情况似乎全然不关心一般反而先着急起来道:“林公子在对敌之时遇到了你的父母前些日子他们曾经投贴想来看你被我拦住了你若是想见他们我可以帮你。” 万秀缓缓又坚决的摇摇头抬头道:“我不见他们。李公子你莫要相信他们他们虽是我的父母可是……可是却不好。” 第二十七回 伤情怨(上) 李隆基也知道这两个人反复无常贪婪之至不能尽信只是想不到万秀也这样说顿时有些刮目相看道:“林公子……”却被万秀拦住话头道:“唉为何总要提起林公子?” 昏暗的烛光中李隆基见她扭过头去似是极不愿意听到有关林剑澜的事情他只得叹了口气一偏头却见珠儿在那儿冲着自己使眼色两只手指直在眼下划来划去忽的有些明白站起身来走到万秀对面坐下方见到那茶杯中刚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两行清泪挂在她十分苍白的脸上不停的滴落。 李隆基叹了口气道:“林公子现在不在我的府中数日之前已经远去塞外。” 塞外对于万秀来说是极为遥远的地方她自出生以来最远的地方便是长安她怔怔的看着李隆基的脸他平日颇为自信和高傲的脸上竟透露着十分的隐忧接着道:“万姑娘今日我索性把话说开你我二人之间本来毫无任何关系你做‘临淄王妃’御医和各式宫廷藏药便都有了着落;二来也是为了防备府中那些势利的小人看你身份不明欺辱你更可名正言顺的在我府内安心静养。事到如今你不用骗我也不要再骗自己你患了这样离奇的怪病珠儿刚才也说饶是这些日子将名贵的药材当饭吃你的身体还是一日不如一日之后又有几个春秋可活?” 万秀身子轻轻一颤珠儿也觉得李隆基这话说的太过不吉急忙站起来道:“王爷……”却被李隆基伸手拦住道:“你可曾想过从此以后你与他……或许到死都不能再见一面?” 万秀两手交织在一起用力的握紧指节都有些白内心自是十分激动沉思半晌却止了眼泪慢慢平静下来脸上带了笑意道:“我死了又有什么打紧人不该像我爹娘那般贪心林公子待我好倾尽所能的带着我到处寻医问药还陪我渡过了很多时光。麒麟小说我若能自由自在的迈出门去一定要去找他也伴他走遍千山万水可现在若是去找他岂不是要拖累他么?我……我那日雨夜出走心中早已是和他做了永别。” 她这样说着眼睛向外望去却露出十分向往的神采来李隆基实在不明白为何眼前这女子明明这样牵挂林剑澜却又这般倔强只得站起身来拿出那书信的最后一页摊在桌上道:“你是这样他却未必能放的下。” 万秀如何不认得林剑澜的字迹李隆基道:“他并不知道你我二人之间的内情若按常理你觉得像他这样彬彬守礼的人会对别人的妻子这般担忧和关照么?他实在已经无法按奈对你的牵挂又知道自己这一去危险重重生死未卜才留下这四个字。万姑娘我话已说到这里林公子塞外之行我也不知他何时归来甚至能不能再回中原都还在未知之数所以无论你是否想去塞外见他我明早都会启程西去要向他说明我二人之间的关系。” 万秀看着李隆基重又提着灯笼离去想不到那日的一见恐怕就是此生永别自己若死了从出生到现在对总是沉浸在黑暗和烛光中的流年并没有什么留恋可以带着跟随林剑澜闪进人生中的微光就这样告别人世想想也还不错。只是……在她心中从来没有想过或许林剑澜会先自己而去一旦有了这个念头顿时心中如同刀绞一般疼的钻心。 这番模样珠儿都看在眼里心中也替她难过她自被李隆基安排伺候万秀以来万秀待她甚是客气情同姐妹眼看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越苍白樱唇微微颤抖急忙开门赶了出去却见那灯笼慢慢在微白的夜色中越离越远不由又有些生气回屋来关了门气呼呼的坐在那里却不知是气那高贵俊朗的王爷还是眼前这楚楚可怜又固执的万秀。 万秀早已将那信纸拿在手中在灯光下默视良久方缓缓回了内室重又将床畔树枝拿起反复把玩竟是再也不说一句话。 这一夜对于心中有事之人自然过的是极慢然而还是终于捱到了日出时分。李隆基自打从万秀处出来回到自己的办事之所便没有好脸色的将侍从丫头们都搅和了起来让他们安排车马行李。下人们都不知道他忽地着什么疯只得呵欠连天的收拾倒弄的宅内夜空如昼等到准备妥当再一看已经天色大亮了。 车马既已备齐李隆基却仍是心存一念或许启程之时万秀会出现在门口与他同去追寻林剑澜的踪迹。他脸色阴沉的站在门口看着已经整装待的车队竟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谁也不敢问他什么时候动身不知谁商量了把最小的老五找了来。见李业有些怯怯的拉着李隆基衣襟道:“三哥你和嫂嫂吵架了么?” 李隆基对着这平日最疼爱的五弟实在不出火来听他说的荒唐哭笑不得的蹲下道:“五弟你听谁说的?” 李业道:“他们说你从嫂嫂屋里出来以后就要离家出走。” 李隆基道:“府内下人瞎说你也信。我是要出趟远门不过不是因为和她吵架。三哥不在家的时候你要拿她当亲姊姊一样照顾不让人欺负她。” 李业早已把万秀当成嫂嫂一样敬爱此刻又变成“亲姊姊”心中十分糊涂却仍是茫然点点头。 李隆基方拍拍李业的脑袋也知道万秀大抵不会前来便站起身来准备出一转身却愣在原地。 越过那数辆车马街道对面有二人立于马上正向这边凝望马上那女子甚是抢眼头上只系了一条红丝带全身红衣皓腕似雪执着马鞭可能因为长途劳累双颊有些微微的红晕两片红唇如同罂粟花开双眸闪亮如秋水一般向这边望来。 第二十七回 伤情怨(下) 李业此时也从李隆基身后绕了出来见对面一个红衣美人艳光照人不可逼视从长这么大以来几位哥哥带回来过各式各样的女子有江南闺秀有塞外胡姬却从未见过比她再好看的虽然只是信手拉着缰绳和马鞭随随便便坐于马上就这样风情万种那双眼睛更是如同会讲话一般勾人魂魄。麒麟小说 饶是如此李业仍是拽了拽李隆基的衣襟道:“三哥不许看她她……她是狐媚子你会对嫂嫂不好。” 他虽然这样说眼睛也是止不住要看着对面的美人说话颇没有底气李隆基不禁一笑道:“我把嫂嫂带回家来也不见你替我以前纳的那些女子说话你可真够偏心。狐媚子好看么?” 李业红了脸口中嗫嚅了半天说了句“好看”便跑进了府中李隆基再也忍不住在门口哈哈大笑看那女子拨转了马头慢慢走近前来方正色抱拳道:“6姑娘!” 那女子并不理会翻身下了马身形利落优美如同一簇火焰一般旋落地上见李隆基并没有回避的意思打过招呼后一双眼睛似乎粘在了自己身上一般。 6蔓本就厌恶李隆基轻浮方才又和一个小孩子对着自己说笑指指点点心中更加不悦然而在李隆基眼中就是这样板着脸严若冰霜的模样也别有动人之处忽又想起刚才五弟的模样不由嘴角又微微翘起来想忍却忍不住这副古怪的样子被6蔓看到越觉得此人讨厌之至。 她脸上刚露出厌烦神色却见李隆基咧嘴一笑道:“你想不想知道刚才我和我五弟在说什么?他说你是狐媚子呢!”6蔓脸色陡变李隆基又道:“可是他又觉得你好看小脸羞的通红现在自己个儿不好意思跑进去了。” 6蔓方想起刚才见那孩子躲在李隆基身后不停的向自己这边张望然后便跑了进去果真如他所说一般。6蔓向那门内望去见李业仍然藏在门后偷看不由对他粲然一笑嘴角边漾出两个醉人的梨涡来走了过去拉住他的手道:“你生的也很好看。可是狐媚子不是好话不能用来夸奖人。” 李业一张小脸要烧了起来越窘迫李隆基方叹了口气痴痴低语道:“我纵能搏你一笑你的忧愁却总是为着别人。” 6蔓回过身来道:“什么?”见李隆基立在马前他的五弟是有些像他的长大后定也和他一样是个俊朗不凡的男子。 李隆基脸上的忧郁神情瞬间收敛起来道:“6姑娘你可饶了他吧让他现在就看了你以后娶媳妇可就难办了?”看6蔓露出愕然神情又笑道:“看了6姑娘这样的美人我们当哥哥的哪里再去给他寻第二个来?” 李业挣脱了6蔓的手气恼的叫了一声“三哥是坏人”便跑了开去6蔓也是脸上一红知道他变着法儿的夸自己美貌若是自己一直不肯说明来意恐怕这位临淄王爷就有本事这么一直与自己嘻嘻哈哈下去只得开门见山道:“王爷我听我二师哥说我弟弟在府上。” 李隆基遥遥看了一眼对面马上的青年他对6蔓这位同门师兄并无什么好感更何况少少的几次接触早已看出此人望向6蔓的眼光也是饱含爱慕只是想不到白宗平一向对林剑澜也极为妒忌猜疑怎会主动带着6蔓前来王府寻他?想到此李隆基摇摇头道:“6姑娘林公子并不在我府上。” 6蔓急道:“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么?当今天子即位那一夜有不少江湖中人看到他与你站在一处还有颇多人说他与韦花王因一时误会对招时受了重伤他孤身一人在这繁华都城哪里能有什么安家之所若不是在你处养伤还会去哪里?” 李隆基看到她为林剑澜焦急担忧之至知道的所谓“内情”也不过是江湖中通传的那样并不了解与韦花王争斗的真正起因只得搪塞道:“6姑娘他确实不在府中林公子内功纯厚些许伤痛早已痊愈他个性散淡如风怎会在我这官宦豪门久留?”说罢苦笑了一下道:“我倒是想让他住在府中才好。” 6蔓看李隆基态度倒也不像假话咬了咬嘴唇道:“我弟弟他去了哪里?走了几日了?” 李隆基道:“他走了约不到十天至于去了哪里江湖中人的事情我可不太清楚。” 6蔓初时因担忧而显露的焦急已经渐渐冷却下来轻哼了一声缓步绕着那些车辆马匹走了一圈道:“那么请问临淄王此刻要去往何处?水袋干粮肉干像王爷这般千金贵体却准备如此粗糙的食物可千万别告诉我您是要效仿高僧苦行西去拜佛求经。” 她最后带了“西去”二字李隆基不由微微面色一变6蔓见状心中知道他有意遮瞒暗自恼怒道:“我对他是什么情分你难道不知道么?”说到此处又羞又恨接着道:“当日我们匆匆离开太湖义军便再也没有见过弟弟我找他不过是一心盼他平安你可是想尝尝南海派的移魂**?” 话音刚落便听门口有人道:“蔓姐姐你不要这样待他。” 6蔓闻声浑身一颤回过头去见万秀立在门口旁边还有侍女搀扶显然是凭自身力气站都站不稳当对比当日晋州之时越的虚弱。 6蔓急忙上前几步道:“你怎地为他说话?我弟弟他……难道你就不担心林公子么?” 李隆基见珠儿一手掺着万秀另一手还挎着两个包袱身上还背着一个药箱显然是万秀改变了主意不由大笑道:“好了好了人都到了干脆一并上路。珠儿扶王妃上去!6姑娘你与你二师兄同往也不过就是多一辆车嘛!”他放声狂笑心中却悲伤之极率先登上车去高喊了一声:“走吧!”便自己操起了马鞭扬鞭架车而去。 第二十八回 入塞(上) 6蔓看李隆基神情怪异举止癫狂又看了看万秀虽然遮掩面容但衣着却是不折不扣的描龙绣凤俨然是王府妃子打扮。麒麟小说李隆基对自己有情自小便受到派中男弟子追捧的6蔓岂会不知?从今日之事看来非但自己就连万秀这个王妃也是不顾身份和病体的要去找林剑澜这位平日呼风唤雨的临淄王爷心中滋味自然难受之至想到此对他不禁有些歉然转向珠儿道:“这位妹妹烦劳你同我二师哥一辆车辇我与万姑娘有些体己话要说。” 既然知道临淄王妃姓“万”必定也是以往认识的熟人看万秀轻点臻珠儿方有些不放心的登了车随着一声响亮清脆的扬鞭之声一行人也随着辘辘的车轮声渐渐的远离了洛阳向着西边行去。 一只晶莹白皙如同凝脂的手腕将两边的窗帘俱都掩盖好那手的主人才轻轻嘘了一口气又抬起手撩了撩鬓边的碎露出一轮美好的耳垂和上面摇晃不停的翠石坠饰。 “万姑娘你的意思是弟弟此去万分危险么?” 万秀低头道:“蔓姐姐详细情形你要问临淄王是他这样跟我说的。既然是塞外的沙漠之中自然极为危险若是在里面迷了路就再也走不出来直到干死渴死在大漠中。” 6蔓听她沉静的语音不由打了一个寒战拉过万秀的手道:“他为何要去那里你也不知道么?” 万秀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与林公子他……再也没说过话。” 6蔓缓缓将她手放开明知林剑澜对万秀好若是万秀再也不与他有什么瓜葛自然是再好不过可是自己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些惆怅道:“是啊你现在是临淄王妃。” 万秀猛的抬起头来脸上已挂了泪痕想要说些什么却仍是轻轻咬了咬嘴唇。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花王府中簪花那一幕始终在她眼前无论替6蔓簪花还是探望那位曹帮主包括自己林公子对哪个人都是一样的好。难道到此刻反要与临淄王撇清关系去争抢什么吗? 或许自己真正羡慕的并不是林剑澜对她们的好而是她们可以随着意愿和所想天南海北自由自在的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想到此万秀长长叹了一口气不再想辩白什么只觉得自己这一生太过短暂艰难若能随性一回便是死在大漠也不枉此生了。 6蔓看她并不说话眼光似乎能穿透窗帘一般又道:“他……他待你好么?” 万秀回极温柔的点点头道:“很好。” 6蔓叹了口气道:“我想也是的还能带你去找林公子必定是对你极为宽容和宠爱。” 万秀若有所思的看着6蔓忽的一笑道:“他也很喜欢你我能看得出来。” 6蔓顿时沉默下来道:“临淄王府的车辆就是豪华已经走了这么久你恐怕已经疲乏了我扶你躺下。” 万秀顺从的躺下来知道她不想谈这个话题便只躺着看着她瞧见6蔓以手支腮手指纤如春笋其上便是曲线极为优美柔滑的下颌红润的脸上嘴唇略微嘟起别有一番娇俏模样两道柳叶蛾眉微微蹙起眼帘低垂下两泓秋水似有波光闪动。 二人在此各怀心事李隆基心中却始终窝着一股火气率先赶着车走在前面那马却仍是不受控制旁边的车夫不禁笑道:“王爷还是小的来吧。” 李隆基懊丧的将那马鞭丢了过去自己钻进车厢内过了一会儿又钻出头来道:“老王你看看大约多久能赶上你兄弟?” 那车夫的弟弟正是前一拨跟着林剑澜去了老王哈哈大笑扬了一鞭子道:“他们走了十来天了虽然说他们出行准备的太过仓促但若要赶上他们也要他们在什么地方耽搁住了才行。” 说是这样林剑澜却也并不顺利车队出行还不到一天便有人现后面似乎有个影子一直远远跟随林剑澜不禁心生警觉只担心是韦素心派来的人前来阻挠叮嘱车队加快度。临淄王府的马匹俱是经过毛三儿细心教养调理不说日行千里却也是寻常人家难以得见的好马比起宫里的御马不差毫分。 如此又快行了一整日再好的马匹也需要歇息眼看天色已晚车队便挑了一处路边僻静处休息本想定能甩掉那跟随之人没想到刚安顿好没多久见月光下那黑影又出现在远处。 毛三儿心里顿时较上了劲亲自照顾马匹又是喂食又是提水洗刷夜里几乎没合过眼天一亮便将众马车夫喊醒于是众人在迷迷糊糊中又接着赶路。天还蒙蒙亮林剑澜不时从车子后窗望去见那人不再跟随想必还不知道车队这么早便动身前行只希望等他察觉之时已经来不及追赶。然而事情总是不向人期望的方向展天已大亮之时有人惊道:“前两天那家伙好像又跟上来了!” 林剑澜大惊之下望去见果然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仍是不紧不慢的跟着车队若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想了想吩咐车队全部停下看那人可会追赶上来他却下了车立在车队最后静等。那人似乎也明白林剑澜的心意反而勒住了马也停在远处林剑澜觉得此人行动太过蹊跷对毛三儿道:“毛三哥你在此照顾车队我去会一会他!”说罢展身向那黑影掠去。 那黑影见他过来反而掉转了马头向回跑林剑澜心中暗道:“看我追不追得上你的马!” 毛三等人俱都担心是有什么人故意差人引诱林剑澜前去都在后面担心大喊叫他莫要追。但林剑澜看此人并不停停走走反而是没命狂奔心中更觉古怪足下越加力与那人距离越来越短。林剑澜看清了前面人影猛的大喝一声:“小侠!” 第二十八回 入塞(下) 说起追的时间对林剑澜不过是片刻之间毛三儿他们却转眼就看不见林剑澜和那跟踪之人的身影左等右等过了好久方见远处慢慢走来一人一马再走近些方看清那人正是林剑澜臂上扛着一个孩童另一手上则牵着一个黑色庞然大物两只耳朵支棱棱竖起白色眼圈环绕着一对不和善的大眼四蹄刨地没缰绳没鞍蹬原来竟是一匹黑驴。麒麟小说 林剑澜并不说话将年小侠放在地上自己从车中取出了一些干粮肉干等物年小侠急忙接过自己拿着干粮狼吞虎咽边吃便丢一些肉干给那黑驴。众人看这跟踪车队两三天的一人一“马”竟然是一个孩童和一匹毛驴均感不可思议只看着这奇怪的组合窃窃私语。 看着年小侠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着肉干吃的好几次都要噎了过去林剑澜不禁叹了口气从旁边桶中舀了一晚水又将他两手中拿的食物取走道:“喝些水吧你已经吃的太多了。” 年小侠双眼贪婪的看着林剑澜将干粮收起心中却知道林剑澜是为了自己好咕嘟咕嘟灌了一气方缓了过来。揉揉肚子忽想起当日被年永寿抱回总舵也是因为饿极了贪吃结果难受之至几天都不能再吃东西不禁眼圈一红挪了挪屁股凑近林剑澜道:“我错了。” 车夫们此时知道这孩子看来与林公子颇为熟识并不是什么敌人有一个便拎了一桶水放在那黑驴旁边却连人带桶被那驴子踢到全身淋的透湿林剑澜板紧的脸不禁露出笑意起身将那人扶起道:“我几乎忘了这黑大个可不是人人都伺候得了。麒麟小说”说罢自己提了一桶放在那黑驴旁边摸着它的鬃毛神情是颇为怀念良久方回头道:“小侠。” 年小侠听他喊自己一下子从地上站起几乎摔倒紧张的看着林剑澜慢慢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结结巴巴道:“我……我来给你送这个……” 林剑澜拿到手中不用解开便知道里面是那与自己颇有一番孽缘丢都丢不掉的断剑不禁嘴角微微露出笑意轻轻一层层掀开将那冰丝在指尖缠绕了一会儿重又收在怀里再看年小侠竟是一句责备的话也无法说出口只得和蔼道:“小侠你为什么看到我追你你就跑?” 话音刚落年小侠已经立在那里号啕大哭小脏脸上顿时如和了稀泥一般抽抽噎噎道:“我、我怕你赶我回去。” 林剑澜心中倒是真有这个想法把年小侠带到车队就是想让他吃饱了之后派遣一个人看管他回去此刻看他眼里泪花翻涌一个人在那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倒没了主意。年小侠不愿意呆在李隆基的府中可以理解再说万一他与“冠世墨玉”相见认出了他的声音若是透露出来反而要惹杀身之祸可要是带着他大漠之中就连自己也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何况这么小的孩子?就算有个妥当的去处差人送他回去可年小侠毕竟还学过一些本领寻常人恐怕还看管不住被他溜走的话还是要出来跟着自己一个人再迷了路不是更为糟糕?思考的越多要顾及的事情就越多林剑澜一颗头变得两个大想了想只能暂时带着他到时候临进入沙漠之时再把他留在城镇中。 年小侠边擦眼泪边透过指缝看林剑澜神色看他皱眉盯着自己沉思心中忐忑不安待到林剑澜轻轻喟叹了一声“你就跟着我吧”顿时倾盆大雨变成了晴空万里欢呼了一声跳到林剑澜身上再也不肯下来。 大家伙儿看这回的事原来是虚惊一场俱都十分开怀重又上路只毛三儿有些闷闷不乐他精心训练的好马竟然走不过一匹黑驴便总想寻机让自己胯下这匹瘦马与它较量一番。林剑澜也是那日才知道端木耳养的这个大黑家伙竟是个极品自然有些不舍此外也担心它们累坏。小侠却并不在乎玩心甚重瞅准了机会趁着林剑澜不注意和毛三儿远远的赛了一程待林剑澜他们赶到时马和驴倒没事两个人俱都累的躺在地上直喘原来到最后也未赛出个输赢两个畜生跑的也并不快一路都在互相推挤打斗即便它们的主人已经不想再比试它们却仍不时高举前蹄向对方示威。 由于当初一时无法买到骆驼因此行进的倒要比林剑澜预期的快很多只是条条大路通往西方岔路越来越多也不知韦素心挑选什么路线竟然一直没有碰到不过暗想起来也是幸运他带了一批毫无武功的车夫还有个尚在幼龄的年小侠怎么能与韦素心那批死士对敌?李隆基虽然交代过让他从长安走还可再购买骆驼等沙漠必备之物但想了想若长安也早被韦素心事先收购自己再去了白白浪费时间便下了决心一切等到了塞外再说。 一行人绕开京畿管道一路向西微微偏北的方向而行取道宁州、原州到了兰州之时已经看到不少说话叽里咕噜、与中原人相貌迥然而异的塞外商旅果然不出林剑澜所料沿路的城镇中但凡有可能在沙漠中用得着的东西一律已经高到了天价然而即便你出这个“天价”几倍的价钱得到的最好的答复也是十几天以后才有货物到手。 接下来到甘州还算好走再向西行却是极难走的一段路途了并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官道南侧的祁连山脉崎岖难行本来刚入秋的天气在甘州时还有些酷热可车队一从扁都口进入向北的山中孔道便立刻如同严冬一般天空流云变幻莫测时而天蓝时而墨黑天空飘下来丝丝雪花竟不知是山峰顶上的积雪被狂风吹落还是本就下起了雪。 第二十九回 甘州偏(上) >>阿菩《边戎》----命运可以改变我要让天道的轨迹偏离!&1t;&1t; >>书号1o844希望喜欢本书的也能支持阿菩&1t;&1t; “不见祁连山上雪错将甘州做江南。没有广告的” 林剑澜仰头望去一片雪花落在手心中瞬间融化幸而临淄王府各种棉袍皮袄倒颇为富余装了一车一入山便纷纷换上林剑澜在车内抱着年小侠生怕他年纪太小禁受不住。他内功运转自如靠在他身上自然是极为温暖年小侠不时伸出手去拨弄夹道岩石上的冰凌掰在手中左右乱刺一气。 走着走着年小侠却突然捞了一个空林剑澜急忙将他探出去的身子拉了回来右边竟已是空荡荡的一片云雾从这边感觉如同车马俱都行走在虚无飘渺中一般车子终于拐上了盘山的小道上。 车夫们虽然常走远路但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那小道甚是狭窄加之地面白晃晃的不知是雪是冰更加打起全部精神小心翼翼的驾着马车。正如林剑澜他们所感觉的那样靠外侧的轮子将将能落在地面上轮子以外的部分是悬在道外随着车轮滚滚前行道边不断有石子儿雪块向下滑落若是一个偏差可能车子整个便会翻下去掉下云里雾里的万丈深渊。 年小侠也不敢再在车上乱动小手紧紧的抓着林剑澜的手腕一声不吭的睁着大眼睛看着外面。 山路这般险峻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天气虽然寒冷每人脸上竟然都沁出了汗珠后背更是被汗塌湿毛三儿的瘦马与黑驴似乎也知道情势不妙再也不互相推挤反而像带路一样乖乖行走在车队最前头毛三儿便任由他们去自己则亲自牵着林剑澜那辆车的马匹小心前行。麒麟小说幸而并没有迎头遇到过来的行人否则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过去。 精神高度集中使得人容易疲倦林剑澜只怕这样太过劳累一个失神就会有极大的危险吩咐下去千万不要着急赶路每一个时辰便停下来缓解精神顺便补充体力因此车队前行的度并不快。不知不觉夜色降临一弯月亮惨白的挂在高空近处远处山峦的叠影黑而幽深山中越寒冷众人虽然并不太累但天色稍微黯淡便会看不清楚道路无法再行就寻了一处避风所在众人围着篝火取暖歇息。 如此缓缓前行待到见了山口众车夫都是长嘘了一口气然后便欢呼起来瘦马与黑驴顿时也恢复了活力向前猛的奔跑了一段又开始举蹄厮打起来。 出现在眼前的是夹在绵延群山间难得的一片平川坦荡开阔呼吸到的空气夹杂着清新的野草味道举目望去天边似乎就在极远处白云似乎就从那里喷薄而出从古到今的商旅奔走而形成一条大道蜿蜒的像要通向那天边一般望不到头这古道上被碾压的道道车轮痕迹和无数模糊的蹄印脚印似乎也在诉说着多年来的沧桑和至今还未消退的繁荣整个大地被这条古道一分为二两边零落分布着片片草原、微微隆起的扁平山丘和不大的水泊。 年小侠早已在旁边的野草地里打了一个滚儿林剑澜长叹了一声心中甚是慨然进山之前曾听人说过当年隋炀帝出征吐浑之时率兵至此结果六月降雪士兵马匹死了十之**现在已经是秋季更加危险连问了数个当地人都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带队进山送死。多亏老天成全之前那段危险重重的山路没有遇到突降的暴风雪否则整个车队的人和马都要丧命山中。 一干车夫从兴奋中恢复过来有的牵着马到水泊边上饮水有的则提了油检修马车。待到人与马俱都缓过乏来众人才再次登程一路之上重又变的有说有笑林剑澜心中却已经暗自打定了主意到了肃州便要将他们俱都留在那里孤身一人前往玉门关继续他的出塞之路了。 在这可以毫无忌惮催马疾奔的大路上行了数日日落时分终于见到一座巍峨城镇远离数里便已能感染到城内的纷杂气息。 肃州到了。 这是来往行商极重要的一处落脚之地城内汉人与番人混杂而居为了买卖方便大多都能操持两地言语小商贩忙着拉拢经过之人展示货物而那些大商贩则是有固定的集市和门面或袖手而立或坐在铺中看起来有些轻闲。 林剑澜等人初入此地人困马乏先便是要找个落脚的地方按理这不小的一个像是商旅的车队早应有人来抢做生意可城里城外转了一圈竟是无一处客栈主动拉客住宿一一问去原来近期内但凡是个坐骑都被人高价买去现在城内滞留了无数商旅没法动身出行只能羁留客栈之内因此家家都是客满。 林剑澜不禁心中暗怪不知这是否又是韦素心所为。一干人在尘土飞扬的街头停留半晌口干舌燥林剑澜心中暗道:“再能将就去往大漠总要找匹骆驼背负干粮水袋再说这些车夫和年小侠也要有个安全的地方等候。”左思右想只好打听了刺史府衙所在拿了李隆基给的凭证文书一群人正要动身却见街道前面十几骑快马瞬间到了眼前为的一个却不是胡人一身淡青服色脸色白皙煞是年轻在这黄沙中显得格外出众一手中拿着画卷另一手指着林剑澜等人对着旁边一人说了几句林剑澜听不太懂看那人语气似乎在问。 旁边那人则是个明显的胡人长相须都是弯弯曲曲眼睛的颜色是浅褐色如同琥珀一般边点头边叽里咕噜说了一堆那青年从怀中掏出一锭碎殷丢在那胡人手中。 那胡人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礼便快跑掉那青年则展开画卷反复对着众人端详再三点了点头一挥手他身后的数骑骏马立刻将林剑澜这车队围住那些车夫顿时吓得大惊失色一动也不敢动。 >>阿菩《边戎》----命运可以改变我要让天道的轨迹偏离!&1t;&1t; >>书号1o844希望喜欢本书的也能支持阿菩&1t;&1t; 第二十九回 甘州偏(下) >>阿菩《边戎》----命运可以改变奴隶不相信天道的轨迹!&1t;&1t; >>书号1o844希望喜欢本书的也能支持阿菩&1t;&1t; 倒是年小侠胆子还大些未等林剑澜开口已经蹦到前面大喊道:“这是临淄王府的车马你们是哪里的官儿?竟敢阻拦我们?” 本来看来极紧张的情势林剑澜反而忍不住嘴角一扬没想到年小侠平日那么讨厌唐子慕倒此时也会急中生智拿“临淄王府”做挡箭牌想必他以为这人是拿着悬赏榜单来追捕人的朝廷捕快。没有广告的 那人微微一笑略微低下头道:“小弟弟我们可不是官府中人。”又抬起头来道:“这里的人恐怕知道官府的不多不知道我们的却少。”那些马上之人俱是一阵大笑林剑澜反而平静下来道:“不知道阁下将我们团团围住有何贵干?难道是要请我们吃饭喝茶么?” 那青年将画轴卷起故作讶异道:“你怎么知道各位长途跋涉旅途劳累想必在这城中万万找不到落脚之处在下正有意做个东道招待几位。” 林剑澜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觉怪异荒唐又别无他法众车夫和年小侠在此他也不想当街打斗想到此一抱拳道:“既然如此就叨扰了!”回身摆了摆手道:“各位无需担心赶车上马吧。” 车夫们懵懵懂懂的重新驾车在这一群人的“簇拥”下前行林剑澜透过车帘向外望去见街边的平民并不吃惊也没有到处四散躲避倒略为放心看来这群人虽在本地比官府还有声望但却不是为非作歹的地头蛇。向城南行了不多久旁边店铺逐渐稀少互相交易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逐渐不闻眼前显出另一派景象来。 在这偏远塞外异域风情的胡汉混居之所竟能看到与中原建筑极其相似的黑瓦白墙让林剑澜有些惊愕前面极规整的一条大路用砖石砌成两旁栽种了不少当地的灌木正对面两座石狮张牙舞爪煞是威风林剑澜心中暗道:“他们不知是什么来历不是官府却胜似官府。” 车夫早有人另外安排了去处说是要和林剑澜分开用饭谁知道是真是假人生地不熟的若被人做成了肉馅包子岂不冤枉一个个老大不乐意的频频回头相望有的甚至还撒下了几滴心酸泪。毛三儿倒是极为痛快率先跟了去只回头交代了一声道:“小鬼我若死了照顾好那匹老马!” 与那匹马相比似乎自己的性命都不算什么重要的事情林剑澜不禁一乐道:“毛三哥你放心去吧决不会宰了吃肉。”说罢便将年小侠揽在怀中跟着那青年直入大堂顿时明白过来。 那大堂之内两侧高悬一对:酒醉匡西北泉竭义尤存。 “酒”“泉”二字自不必说自汉朝时肃州便有此名城下有泉其水若酒但更为让林剑澜吃惊的是联内暗藏的“匡义”二字此处看来必定是匡义帮的肃州分堂了从字间看上句似乎在说肃州分堂对于此处的安定颇有功劳下句则是表明即便泉水枯竭匡义帮行侠仗义的情怀却不会改变。 那青年微微一笑道:“林公子请坐帮主稍后就到。” 此话一落林剑澜就更为吃惊他说的帮主不知是林龙青还是曹殷殷可他们两个此时却没有一个有可能出现在这里正疑惑间年小侠已经挣脱了他的怀抱跳到地上向门口奔去边跑边道:“殷殷姐姐!” 林剑澜愕然回头见门口背光而立的一人白衣翩然正是曹殷殷虽然手中仍然不离那白索和长短两剑但功力却已尽数失去只是不知道肃州分堂的人是否有所察觉想到此林剑澜急忙迎了上去有些责备道:“你怎么来了这里?” 曹殷殷向后望了望林剑澜方才觉得当着那青年这样询问颇不妥当又讪讪补了一句:“曹帮主。” 曹殷殷迈步进来道:“沙堂主吩咐上菜吧。”见沙堂主匆匆而下林剑澜急忙道:“殷殷谁陪你来的?你什么时候到的?你为何来这里?”又觉得这些都不是自己想问的接着道:“他们知道么?” 曹殷殷不由一笑道:“你问了这么多让我先答哪一个?”正说间林剑澜又瞥见那个沙堂主进了来连忙不停的使眼色示意曹殷殷不要再说曹殷殷方回身示意他坐下道:“沙堂主不是外人。” 那青年撩袍入座一抱拳道:“在下沙轻尘。” 林剑澜怔怔点了点头又听曹殷殷道:“我来了约有十来日了。”此刻有帮中几个喽啰将饭菜摆了上来有片刻静默林剑澜才知道那日为何曹殷殷没有送别原来她早已先一步快马离开洛阳在此相候想到她毫无功力这样不要命的一路疾行林剑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曹殷殷接着道:“此处的分堂偏远艰苦但却是这肃州城中说一不二的最大东家即便官府也要让着我们三分自打知道你要来塞外虽然可以寄信交代但总不如自己亲自跑一趟放心。” 还未及林剑澜反应过来沙轻尘已经拿了两个画轴出来铺在桌上道:“这是帮主随身所带来了此地便让我们派人每日打探。” 林剑澜一眼望去其中一幅就是今日沙轻尘拿在手上对着自己瞧的画里面一个少年眉目确有七八分与自己相识仓促之间能找人画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易。再转头望去那张却是一个面目清癯的老者脸带笑意似乎极为和蔼然而林剑澜却再也不会被那笑容所误那卷上赫然画的是韦素心。 沙轻尘道:“帮主前来交代的第一件事就是每日严查画中人一旦现进了肃州林公子接进分堂若是那名动天下的韦花王么既然是朝廷功臣可就要我亲自出力日夜跟踪了。” 林剑澜心中暗道:“这动天下的名声有一半儿是以往的江湖传言还有一半儿恐怕是韦素心自己在失败之后造的势让朝廷无法对他下手。只不知这位沙堂主武功如何跟踪韦素心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差事若不小心恐怕连性命都要丢掉。”想到此忙道:“韦素心他到了么?” >>阿菩《边戎》----命运可以改变奴隶不相信天道的轨迹!&1t;&1t; >>书号1o844希望喜欢本书的也能支持阿菩&1t;&1t; 第三十回 天净沙(上) >>清明放假比上班还忙……&1t;&1t; 曹殷殷道:“看他行程似乎禁宫一败之前便已经开始着手安排此事他比我们出要早的多即使骆驼车队行走没有马匹迅我也不过才险险比他早来两日幸而来得及做些安排。没有广告的” 林剑澜心知这两日的差距必是曹殷殷日夜赶路不顾身体才争取得来饶是毛三儿那样御马高手那一夜奔波也是疲累的很何况一连数天?哑然良久方道:“你……怎么知道我来此地是为了他?” 那日在古怪的地牢中遭遇“风竹”虽未明言曹殷殷已能猜出个大概十数年囚父之仇焉能就此罢休从秦天雄处得知林剑澜突然要去塞外总要有个缘由。安排人打听结果不出所料入漠的一应相关物品都被花王府派人收购而韦花王也已有数日未曾露面。想到此她便只身一人快马登程。 既被林剑澜问起曹殷殷正好也借机问道:“那韦花王重重铁门囚禁之人可是你的父亲么?” 林剑澜无法回避若不是为了父亲报仇势必又要被追问然而沙漠中可能留存着巨大宝藏一事无论是谁也不能轻易对其说出只得点点头道:“这是我与他的私人恩怨若是为我父亲报仇我也不愿意借他人之手。你何必为我这样劳累?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曹殷殷冰雪聪明林剑澜或许为了报仇追他至此但韦素心功力比林剑澜只高不低哪可能会为了躲避他“逃”到这么偏远的塞外?韦素心到此必有其他缘由而这原因林剑澜也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说明。她生性也不喜好多做打探只歪着头对林剑澜笑道:“你找他报仇莫要把你自己陪进去。” 林剑澜脸上一红岔开话题道:“沙堂主说你安排的第一件事是盘查我与韦素心是否到了还有其他安排么?” 沙轻尘道:“自然有的你们找不到客栈住宿便是匡义帮的功劳。” 曹殷殷道:“他既然将洛阳长安一带的一应物事全都购走匡义帮自然也能将此地的东西一样都不让他到手。虽然进入沙漠之前尚有沙洲一站但沙洲那里居住的大多是西域贫民没什么人去那里做买卖现在那里的人也逐渐搬迁至此那城几乎变成了一座空城。他长途来此只能在此补给却没人肯卖给他。” 林剑澜疑惑道:“那他现在住在何处?” 曹殷殷道:“对世人来说他面子上还是身份特殊的功臣一到了这里没什么法子可想便径直去找了官府。” 林剑澜道:“那沙堂主如何跟踪他?” 沙轻尘道:“我们这处分堂即便是帮内的其他堂主也不知道何况是他?肃州刺史与我是八拜为交的兄弟府内也有我们的人他进去倒替我省了不少麻烦。”说到此处抬头正视林剑澜道:“林公子你说报仇是要现在就去找他还是要等他进入沙漠以后再行事?” 他眼光洞彻似乎知道林剑澜刚才所言只是应付又道:“林公子恕我直言沙漠里面即便有金山银山匡义帮也不在乎只有一点再过一两日他必定察觉出不对劲来帮主的安危我即使赔上性命也不敢说万无一失林公子你也不能。” 林剑澜听他言语已是知道了曹殷殷武功尽失一事想必是她极为信赖的一位堂主道:“沙堂主明人不说暗话我要先韦素心一步进入沙漠。” 沙轻尘点头道:“那好我们这里物品都早已备好熟悉大漠情况的老向导也精心挑选了两个你最好明日就带着他们出帮主也可尽快返程。只要你们离开我这里便立刻放开积攒货物和骆驼的控制。” 林剑澜道:“我知道了沙堂主无需多讲。韦素心也在争时间他一旦购全物品便会启程不会再在这城中停留。即便如此贵帮也为我争取了至少一日的差距已属不易。在下实在不知以后能不能报答只能厚着脸皮再求沙堂主一事。” 沙轻尘笑道:“那些车夫没去过沙漠带上也是累赘这孩子和他们交给我们就好在此等林公子大功告成返回肃州。” 他二人说的热闹曹殷殷却沉默不语年小侠也是瘪着嘴不言语几人用过饭后林剑澜好说歹说让年小侠先去歇息才得空与曹殷殷单独相处。 乍一看树丛中假山伫立一抹月色漂浮在白墙黑瓦之上如同身在江南一般只有院墙之外烈烈的塞外的风声彰示着这里距离神秘的沙漠仅一步之遥。 这么近的距离也可能就是林剑澜生与死之间的距离。路上他已经探问过许多人即便与韦素心为敌有着十全的胜率然而在曾经从沙漠中穿行过的人口中他要面对是除了炎热干渴之外还时时刻刻危机四伏的一处险境就连一成的生机都没有把握。 想到此林剑澜更觉这片刻的夹杂着沙尘气息的夜风和月色下的宁静甚是宝贵轻声道:“殷殷你明日与我一起启程我去大漠你回江南。” 曹殷殷道:“我自有打算你不用替我安排什么。” 林剑澜喟叹了一下道:“我不是替你安排只因我还有事求你。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若是回不来你千万替我寻到外婆找个人好好照顾她。” 这条性命不是被大漠吞噬便是死于与韦素心的争斗曹殷殷如何不知她本打定了主意要跟随林剑澜进入沙漠此刻听到林剑澜将这件事情拜托给她说的诚恳哀戚倒如同交待遗言一般一时间无可推脱只得点点头。 林剑澜方高兴起来道:“我原先还对秦伯伯颇有戒心经过这些日子他虽然背叛了青叔对你却一般无二的好有他在帮中以后江湖中人还有朝廷都不会对匡义帮打什么主意。” 第三十回 天净沙(下) 曹殷殷道:“你已经知道了?” 林剑澜不禁一笑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曹殷殷道:“我父亲一出事他就一直在暗中帮助我们母女但他的身份却是后来我自己猜到的。麒麟小说帮中有两股力量在互相牵制成大夫不是朝廷的人那么朝廷必定另安排人在其内了。我一问他他也并没有隐瞒他的真实身份只对我说过就连我娘也不知道。” 林剑澜道:“你还记得太湖大会么我在谢大人受刑之处见过他一次他曾说过受人之托却晚来一步那时我便怀疑他是朝廷那边的到后来他更是一语道破了‘风竹’万金悬红。即便对你再过言听计从但以匡义帮之力与江湖中人为敌作为副帮主总要思量再三他却毫不介意似乎早就期盼着匡义帮帮着朝廷一方。” 曹殷殷嘴角微扬道:“这你倒误会了他是否与韦素心为敌是我与他仔细商量后才有的决定。” 林剑澜道:“我虽然不知道他在御寇司中的名号但猜想应该是位序极高之人。” 曹殷殷道:“他在御寇司中排位第三花名曰‘晨昏三变’我对牡丹是不懂的根据字面应该是早晨到晚间变色三次想必这也是极为名贵的花种这倒是应了他的行事。”说到此处略有停顿接着道:“他最初为御寇司效力而后受了临淄王的恩惠为他做事你在苏州官衙遇到他就是因为这个此次匡义帮助临淄王一臂之力也算他的偿还。最后才是跟在我的身边却是明明白白的说过再也不会变了。” 林剑澜实在不知应如何评价秦天雄其人只得慨叹道:“恐怕之后御寇司位也要落在他的头上。” 曹殷殷道:“你不知道他的来历若是知道了便不会这样慨然他本就与我们不同。”看林剑澜目露不解之色忽的掩嘴一笑道:“人家是胡国公的后代现在还继承有爵禄真真正正是朝廷的‘自己人’若由临淄王安排御寇司的第一位不选他选谁?” 林剑澜“啊”了一声竟是良久也反应不过来秦天雄的身份如此隐蔽想必是从小就送出学艺在匡义帮一呆就是数十年不知是否还有像他这样的人暗中蛰伏其他帮派之中最后只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这样的人最后竟能对你死心塌地也是匡义帮之福。”心中却有些明白了秦天雄恐怕对林红枫母女有着不同寻常的情分对象十有**是对眼前这冰雪般的女孩儿但他说话行事之间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刻意撮合自己与曹殷殷实在不知道他的真正想法。 曹殷殷说完自己眼中却也露出了一种哀伤怜悯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我不会再执意找你的青叔报仇了。” 林剑澜又是“啊”了一声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曹殷殷帮助他这么多如果仍是执意要求她放弃为父亲报仇的念想也太过贪心此刻听到这句话如闻纶音一般又惊又喜不知她是真正明白了青叔必定不会是杀死父亲的凶手还只是对自己这一去便极有可能无法归来的怜悯不管怎样都让林剑澜心中对她感激之至。 此时已经深夜月色高远林剑澜轻轻跃到假山之上向外看了看向下伸出手去道:“殷殷。” 曹殷殷并不忸怩作态将手递了过去顿觉被抓紧身子一腾便也到了假山之上向外望去见院内看起来高高挂起的月亮此刻看去却是离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漠极近更衬得夜空幽深如同张开了一张覆盖天地的深蓝幕布而这幕布下原本白天见到的黄沙此刻呈现一片银白平添了几许神秘。 以往那样坚强如冰仿佛永远不可触及的人儿就在身边即便没了武功那种自信与高傲却决不会消失纵然林剑澜极想成为那瘦弱肩膀的支撑她的个性却不容她接受这样从高处的疼惜林剑澜也不想让她将这从一开始就曾经有过的情感误认为是对她放弃报仇的感激。 此时此刻竟是相对无言林剑澜一腔心绪也无法表明如同两个在互相追赶的人不及她的时候无法开口而今终于越却仍是不能开口。 林剑澜和曹殷殷二人长谈过后哪里还能入睡各自辗转反侧林剑澜早早便起身收拾东西看着年小侠仍在沉睡额头和头都因为睡热了而有些湿漉漉的不禁嘴角微微露出笑意将他被子轻轻掀开了一些走出屋去。 天刚黎明已经有一股炎热的气息似乎从地面蒸腾而起沙轻尘已经全部准备停当除了驼队和所负的物资尚有两个年纪极大的老者满面沧桑皮肤黢黑而粗糙沙漠中的风尘在他们脸上留下的痕迹一望便知林剑澜对着二人一揖道:“在下不熟此中情况一切都有劳二位老人家。” 沙轻尘道:“他们一辈子都与沙漠打交道这里但凡有商队要穿过去都要找他二人做向导收的价钱是货物赢利的一成这可实在不低找他们的人却仍是络绎不绝可见他们有多厉害。”又转头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那两个老人不住点头沙轻尘方才放心道:“既然如此林公子我们出吧。” 林剑澜有些错愕沙轻尘又笑道:“林公子不要误会我可不能抛下这边一摊子事情和你进沙漠将你送出城我就回来了。”林剑澜方点了点头上了那骆驼前后被两个驼峰夹住感觉甚是古怪回头望向曹殷殷轻声道:“曹帮主告辞了。”便由着其中一个老者牵引着缓缓离去。 到城外并不要许久此时人还不多驼铃响起越显得这街道空寂林剑澜见沙轻尘神情始终闲散自得道:“沙堂主的模样倒如同江南秀士真不像一个能在这种塞外之地安身立命的一堂之主。” 第三十一回 踏莎行(上) >>哈此“沙”非彼“莎”&1t;&1t; 沙轻尘微微一笑道:“林公子说话真是直率江南山好水好只可惜在下名字中沾沙带尘可见冥冥注定就与这片地方有缘。麒麟小说” 林剑澜听他之言对中原的繁华胜景没有什么留恋对西北艰苦反而并不在意坦然洒脱不禁对他顿生好感也是一笑一抬眼已到了城门处回身拱手道:“在下告辞了。” 沙轻尘也抱拳回礼简短道:“保重。” 平沙莽莽万物无踪。 出城最初还能看到骆驼的蹄印和稀少的行人踪迹走的越远便越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满目的黄沙连着碧空只有骆驼踩在沙中的唰唰轻响和烦乱的驼铃。什么千言万语只是沙轻尘的这一句“保重”最为符合林剑澜此刻的心境在这浩大的沙漠中个人力量是这般渺小死活全然由不得自己做主这“保重”的背后所隐含的意思不过是自求多福罢了。 林剑澜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些沙尘卷入口中愈觉得干渴不已。他刚出城行走约一个时辰的时候曾经自己摸出水袋正要饮用却被那两个老人制止一脸严肃的告诉他危及时万金也换不来一袋子水一定要节省只得将那水袋重又放下。此刻再转头看那两个老者沧桑的脸上虽皱纹遍布却是神态安详镇定似乎从未觉得疲倦口渴过一般心中的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除了头上烈日方向的转换便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判断时间的流逝在太阳当空的时候那两个向导互相商量了一下终于停下歇息了片刻吃了些干粮三个人大约饮用了半袋子还多的水里面却有一半儿是林剑澜喝了看这两个老人这般节省林剑澜不禁有些过意不去他们却并不介意笑道:“凡是带第一次来大沙漠的人不习惯这样的干渴燥热一开始都是这副见水不要命的模样若不控制着点恐怕还没走到一半儿水就光了。” 林剑澜道:“好多事情我还不懂两位老人家还要多多指点。说起来我跟你们行走了半日事事都要请教竟还没有问过两位怎样称呼实在是失礼。” 其中一个向导爽朗一笑道:“既然是沙公子介绍的人不必这么客气我叫阿依木他叫艾曼。” 林剑澜疑惑道:“这名字……” 阿依木笑道:“我们两个都不是汉人只是常年与各地商旅打交道什么话都会说上一些。” 林剑澜暗道:“我大唐国风开放其他各族前来行商游学之人倒也很多只是没打过什么交道没想到单单人的名字差距就这样大。” 三人重又开始启程毫无变化的景致让人有一种错觉似乎从未前进过一般林剑澜终于慢慢的感受到了这种几欲让人疯的寂寥与枯燥只得坐在驼背上将以前的事情慢慢一件一件的想来想去竟也不知不觉捱到了月上时分。两个向导又是互相商量了一下又观望了一会儿天色风向才道:“就在这里驻扎吧。” 几人下了骆驼林剑澜看着他们将骆驼聚拢一处忙活了许久竟是一丝一毫也插不上手只得袖手坐在地上这骆驼骑起来并不舒服他平日天南海北骑着快马来回奔波并不觉得怎样劳累被这骆驼颠的反而觉得甚是难受髋骨似乎要脱了一般。响了一天的驼铃声也终于停了下来可耳边似乎还是回荡不已。 随着月亮越生越高这沙漠空气中的炎热似乎在迅的消失不多时竟有些微微的凉意林剑澜将手插进沙中方能感到蕴涵其内还未流失的热量。艾曼见他这般行事点了点头道:“林公子待会儿我们可就要这么睡。” 林剑澜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却见阿依木坐了下来轻轻的哼唱起来声音慢慢的加大曲调与中原截然不同别有风情唱到高声处粗犷豪迈唱到低声的时候却缠绵婉转。 林剑澜完全听不懂歌词在唱些什么但看他们一人高歌另一个也情不自禁的陶醉其中轻轻拍掌应和。一曲唱毕林剑澜不由拍手道:“唱的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艾曼望着遥遥夜空重新用汉文唱起来这次却能听懂了:“如果她愿意冲我眨眨眼睛我就迷糊的辨不清方向如果她愿意启齿微笑我就像在干渴中看见了鲁哥渤尔。沙漠中的胡杨呀离了水还能活。美丽的姑娘呀我离了你怎样过?”虽然不及刚才那样自然却仍是淳朴动听。 阿依木哈哈大笑道:“这是我们先人流传下来的歌儿其实就是你们汉人的情歌。我们两个老头子唱起来要让林公子笑话了!” 林剑澜笑道:“汉人礼节拘束反不及你们洒脱这般年纪还可率性而为。”又想起一事疑惑道:“请教二位个问题我听沙堂主说过做向导一个来回便是一成的抽头若是碰到大商队行走这么一次恐怕就足够两位生活的富裕之极。沙漠这样危险为何还一直做向导冒险打拼?” 阿依木道:“我们有一句流传的古话安享富贵金山银山都会长腿两手劳动幸福美满才会生根。不瞒林公子我们在家乡可都算得上是有钱人家里盖了很好的房子还仿照你们汉人的屋子弄了好看的院子和墙只不过家里可不养闲人我和艾曼的妻子儿女每天都得干活。” 林剑澜暗道:“他们出生入死得来了富贵却不忘本并不像很多中原人那样赚了些钱便到处想着吃喝玩乐整日享受。” 三人聊了一会儿随着夜色渐深竟有些寒冷艾曼用手刨了一个坑道:“林公子躺进来。”林剑澜不明所以跟着他指示的那样躺了进去一会儿便被埋起只头露在外面沙中还有余热才明白刚才他那句话的意思。 第三十一回 踏莎行(下) 不到半柱香时辰三人便都只剩了头在外面阿依木已经困的合上了眼睛艾曼却若有所思林剑澜第一次在这沙漠内以这样古怪的方式休息更加难以入睡便稍微转了头轻声道:“艾曼大叔你睡不着么?” 艾曼还未及答话阿依木却迷迷糊糊道:“他想着古丽都吧。没有广告的” 林剑澜奇道:“那是什么地方?” 阿依木嘟囔道:“不是什么地方是他心中最美的一朵花。当年我们拿了第一笔钱他本来兴致勃勃的回去打算娶她结果她嫁给了别人。” 林剑澜大为不安因为好奇碰到别人的痛处又不知该如何表达歉意只得沉默不语过了片刻阿依木那里已经打起了鼾声艾曼低声道:“林公子会武功吧?” 林剑澜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艾曼道:“这就好难怪沙堂主说不需要派护卫。” 林剑澜愕然道:“护卫?这沙漠中还有什么危险么?” 艾曼道:“老天降临的危险我们想躲也躲不过。”接下来却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沙漠中最灭绝人性的就是强盗。” 林剑澜想不到这么恶劣的环境下还有人在其中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听艾曼道:“他们就是沙漠中的魔鬼商旅碰到了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林剑澜听他声音隐隐颤道:“若是为了抢劫钱财给了他们就是了怎么还会送命?” 艾曼叹道:“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看到商队抢劫了财物以后还要用刀把商队的水袋都刺破然后扬长而去。没有广告的你想想即使人还有命在可还能活着走出大漠么?这里的商队除了要雇佣向导大多都要从沙堂主那里再请一两个护卫。” 林剑澜讶异良久同样在这艰苦的西北大沙漠中讨生活像阿依木和艾曼就是靠自己的本领赚钱有的人却做着这般灭绝人性的勾当道:“难怪你要问我会不会武功。” 艾曼此时方显得有些困倦打了个呵欠道:“也不是每次都能碰到即使林公子会武功我们也要祈祷莫要碰上他们的好。” 林剑澜点了点头忽的心念一动道:“你刚才唱歌里面说的那个鲁格勃尔是个什么东西?” 艾曼闭着眼睛呢喃道:“那是传说中的绿洲永不停止喷涌清泉的神圣之地。先祖们流传鲁格勃尔就在这片大沙漠中从祖祖辈辈直到今天都有不知好歹的年青人去寻找她可是大部分却都再也没有回来。”又一笑道:“不瞒你说我和阿依木年轻的时候也结伴寻找过。” 林剑澜好奇道:“那你们找到过么?” 艾曼低声道:“找到什么?哪里有这样的地方……都是传说……假的……”渐渐语声低到听不见过了一会儿便打起了呼噜想必是疲劳之至。 林剑澜也合上双眼却仍是不能平静下来重又睁开眼睛在这大漠之中点缀在夜空上的繁星似乎触手可及林剑澜将手从沙坑里面钻了出来轻轻展开手中的纸张上面是林霄羽临终之前写下的一些地名。林剑澜的手指轻轻在“罗海”二字上掐出一道刻痕。 鲁、罗音这样相似沙漠中的海就是绿洲“永不停止喷涌清泉的神圣之地”那人人向往为之付出许多年轻生命的传说未必便是假的。 再醒来时林剑澜是被大漠刺眼的眼光晒醒的埋在沙下的身躯也有些开始热勉力睁开眼睛看艾曼和阿依木已经醒了急忙钻了出来将衣服和鞋子里面的沙子抖落和他们二人一起吃了顿节省的早饭便重新开始上路。 林剑澜回想起昨夜之事颇想听听阿依木怎样看刚说出鲁格勃尔的名字阿依木便笑道:“林公子想去天堂啊!” 林剑澜笑道:“听艾曼说是个神圣之地不知道传说中到底是怎么样的。” 阿依木道:“鲁格勃尔是天上一位女神统治的天堂有着永不枯竭的湖水和荫荫的树木街道用黄金和白银铺成美丽的图案湖水下面衬着无数的珍珠玛瑙闪耀着七彩光芒。后来女神回到天上将整个的城市都带了回去但是留下了湖水和很多宝藏。”说到此处阿依木原本轻松的表情变得有些沉重道:“为了寻找鲁格勃尔而丢掉性命的年青人并不是因为传说中的黄金白银才去冒险。在这片大漠中水源就是宝藏如果能找到就会成为全族的英雄。要是真有这么一片地方就好啦可惜我和艾曼早就过了做梦的年纪了!” 时光在两位老人缓声叙述的古老故事中慢慢流逝林剑澜却有些暗自焦急了他并没有告诉过沙轻尘要去往何处阿依木和艾曼肯定理所当然的以为他的路线也同以前的商旅一样。他不知是否应该此时就说明自己进入沙漠的意图。这两位老人无疑是最好的向导若想找到“罗海”的位置必须要依靠他们的力量越晚挑明自己的来意就有可能与目的地偏离越远而这种偏离在沙漠中是致命的。 林剑澜犹豫再三正要开口阿依木忽道:“再走一会儿就要到第一个海子了。” 听到一个“海”字林剑澜明知道不可能是心中想的那个地方心还是突地一跳随后又自嘲笑了笑。继续跟着他们前进了一会儿转过一处沙丘林剑澜眼前现出一小片湛蓝的水泊旁边还有些低矮的植物生机勃勃。在江南水乡中随处可见的小湖此刻看来是这般珍贵可爱林剑澜跃下骆驼快步奔到前面用手掬了一捧水喷在脸上温润舒适。 阿依木和艾曼将骆驼都安置好方坐在水边艾曼道:“林公子累了吧?在这里可以多休息一段时间。” 第三十二回 过涧歇(上) 林剑澜摇头笑道:“我不累还是赶路要紧。麒麟小说” 阿依木站起身来从骆驼上摘下几个空水袋放在湖中边灌水边道:“昨晚迷迷糊糊听林公子说过是练过武的人这点路算什么既然林公子不累我们过会儿就出。”说完了又将盖子封好顺次倒着提了好一会儿检查妥当了才重又系在骆驼上回头笑道:“我有幸见识过沙堂主的武功十几个强盗围着驼队一眨眼的功夫他们手中的刀就都被打掉了一个水袋也没给他们刺破。不知道林公子……” 艾曼拦住话头道:“你这家伙难道还想来上一批再让你见识见识?” 阿依木哈哈大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忽的神色大变艾曼的脸色也紧张起来。 林剑澜虽然不懂但也可听到静谧的沙漠中似乎有什么响动越来越近。 艾曼急忙将耳朵附在沙上凝神倾听阿依木焦急道:“是强盗?多少人?”艾曼摇摇头皱眉道:“奇怪啊怎么只有一个?”又站起身来疑惑道:“骆驼行走的也没有这么快啊!” 林剑澜道:“二位你们带着骆驼走到我身后去。”说罢手中暗暗握住了那两截断剑死死的盯着沙丘。片刻见那沙丘后面转出来一团黑烟细看之下原是一黑色庞然大物四蹄刨沙扬尘疾奔而至比起这个更让人吃惊的是它无人驾驭它的主人被它紧紧的叼在嘴中似乎已经没了知觉。麒麟小说它直冲着这片湖泊而来到了水边将那口中所衔之人“扑通”一声丢在水里。 林剑澜早已一个箭步抢了过去将那人从水中抱起。那人此刻被水一激也连呛带咳的恢复了知觉初时仍不住的挣扎嘴中也咿咿呀呀的乱喊待睁开眼睛看到林剑澜方“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断断续续道:“毛三……叔他……被……” 沙漠炎热这一片湖水被晒的十分温暖年小侠的颤抖并不是因为全身湿透而是一种从心底深处爆出来的恐惧。只吐露了这几个字年小侠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两只手紧紧抓着林剑澜衣襟眼睛惊惶的四处张望。 此时阿依木和艾曼心中都有些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阿依木轻声道:“遇到了强盗还能活命已经是很幸运了你这头驴子通晓人性救了你一命啊。” 林剑澜摇了摇头道:“他不是遇到了强盗。” 年小侠又是一个激灵哭的更加凶猛。林剑澜并不着急询问轻轻抚摸着他后背助他慢慢平复下来。 半晌过去看他哭声渐歇林剑澜方道:“你在肃州遇到了什么人?” 年小侠哽咽道:“他……他杀了爷爷又杀了毛三叔叔。” 林剑澜恍然大悟年小侠说的人是“冠世墨玉”想到此不禁将李隆基暗中骂了数声心知“冠世墨玉”恐怕是跟他提起御寇司位一事。李隆基心中早将这位定给了秦天雄自己又不想做恶人必定是以当年林剑澜与他约定一战之事做借口搪塞他。 年小侠道:“我一醒来你已经走了虽然不愿意留在那里可是我知道进了沙漠也是你的累赘不如在殷殷姐姐的地盘上老老实实等你回来。可是不知为何他竟能进到肃州分堂里面。”想了想又自己答道:“他那么高的武功自然想去哪就去哪。我和毛三叔叔喂完了马刚要到院子里去就与他打了一个照面。” 说到此处林剑澜已经大概能猜得出来年永寿出事那晚小侠虽然只是见了他一个衣襟辨别不出来但他说话的声音却是刻骨铭心想必是脸上泄漏了他心中所想。“冠世墨玉”认得这个跟随年永寿的“小瞎子”一个照面下去见年小侠脸色陡变吃惊之后必定下了杀人灭口的决心。 年小侠道:“偏偏附近一个人都没有毛三叔拉着我向马棚里面跑把我推到黑大个儿上面自己却抱着了那坏人那坏人拿剑刺他阿瘦就从里面冲了出来踢他……” 之后的事情便是年小侠骑着黑驴荒不择路进了沙漠。一个小小孩童没有任何准备只知道一路向前狂奔最后既劳累又饥渴不知什么时候摔倒在地昏迷不醒。那黑驴护主将他衔在口中继续狂奔却幸而来到了这处所在。 林剑澜想不到平日看起来这么古怪的人竟如此仗义挺身而出救了年小侠不禁暗自叹了一声恐怕毛三儿是凶多吉少了。林剑澜看着年小侠此刻将他送回去也无法保证他的安全万一再与“冠世墨玉”迎个对头岂不更糟?只得抬头问道:“阿依木艾曼如果我们带上他加上这头黑驴再向前行可有什么难处么?” 两个老向导互相对视了一眼低声用他们族语唧唧哝哝论了好一会儿阿依木才道:“林公子带上这孩子没有问题他才能吃喝多少?只是这匹大牲口可不像骆驼挨得饥饿干渴啊!” 那黑驴正在喝水吃草似乎知道正在谈论它侧头望向年小侠。年小侠跑到它身边颠着脚抱着黑驴脖子不禁眼泪啪嗒啪嗒的又掉了下来。林剑澜心中煞是不忍这茫茫大漠它自己如何能寻得回去的路途?带着它吧沙漠之中可能接连几日都找不到水草岂不是要活活饿毙了它? 犹豫再三林剑澜还是咬了咬牙从一匹骆驼身上解下一段缰绳向那黑驴走去。黑驴本来和他很熟此刻却不容他近身撒蹄便跑林剑澜哪容得它跑走飞身越在它背上用缰绳死死勒住马颈缠了几圈方跳下来连拉带拽的将绳子紧紧缚在湖边一棵早已干枯的不知名树木上。 黑驴连声嘶叫四蹄瞬间已将下面的沙子刨出了一个大坑年小侠紧紧咬着嘴唇知道林剑澜要将它留在这里。 第三十二回 过涧歇(下) 这处小水泊有水有草总不会渴饿而死如果遇到投它脾性的好人或许还可以将它带回肃州带回中原这难道不是很好的安排么?年小侠虽然心中不舍却只能由得林剑澜将他抱到一匹骆驼上。麒麟小说 驼队慢慢离开了这处小小的海子驼铃声震年小侠一路回望林剑澜却一直呆在原处那黑驴仍是对他大叫不已。林剑澜黯然抱拳道:“黑兄黑兄希望我们回来时还能有缘再见。”说罢扯开了几袋肉干掷在黑驴身下道:“黑兄黑兄你要节省着些。”便转身疾奔而去。 年小侠他们原本就走的不远正在等他。阿依木笑道:“林公子待这黑牲口这般客气上心真把它当人看了。” 林剑澜点了点头不再多做解释双腿用力一夹骆驼虽不是这般驾驭法但吃痛之下也只得向前猛奔居然一下子窜出去老远。 年小侠惊吓未消仍是不住的回头生怕“冠世墨玉”追来又怕林剑澜打不过他不时瞄着林剑澜脸色看他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阿依木和艾曼二人虽然表面仍是有说有笑介绍本地风情和大漠奇事但心中却也不免有所担心这孩童是被人追杀至此若是身后拖着一个大尾巴那可就糟透了。 四人各怀心事林剑澜被年小侠这事一搅错过了叙说真实来意的机会想到前面还有尚可算是最后一处补给之所的城池----沙洲暗道:“等到了沙洲再讲明白吧。” 令林剑澜没有想到的是两位向导却并不从沙洲经过几日之后四人见到夕阳下的沙洲城竟十分遥远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林剑澜愕然道:“我们走偏了?” 艾曼摇摇头道:“我们不进沙洲。这些年城里面的井一口接一口的干完了越荒凉里面的居民十之**都搬走了只有朝廷有官差定期巡防基本与空城无异。我们去了也是白白耽误行程。” 林剑澜不禁愣住沉默良久方道:“我……我有些话本是想在进了沙洲以后再说了看来也无法再拖。二位或许这里就是我们分别之处了。” “啊?”阿依木和艾曼都是讶异之至听林剑澜道:“抱歉进入沙漠之时隐瞒了在下的真实目的。在下并不是想穿越沙漠的行商是想在大漠中找一个绿洲那处绿洲可能就是你们诗歌中唱到的‘鲁格勃尔’。” 二人听到这里都不禁嘴巴长大片刻艾曼方结结巴巴道:“鲁、鲁格勃尔?” 林剑澜道:“我知道这里是你们族传说中的圣地如果不愿意带我这个外族人去寻找如果怕和那些年轻勇士们一样一去不复回我也不会勉强二位请二位从驮队中拿走回程需要的物资和骆驼原程返还。” 两个老人被他这样一激脸涨的通红阿依木抢先道:“阿依木这辈子没有说过一个‘怕’字我和艾曼年轻时候就去寻找过!” 艾曼道:“林公子这并不是只凭着一股劲儿的事儿如果能寻到圣地管他是不是外人都会成为我们族的英雄。我和阿依木年轻时候险险拣了一条命而比我们勇敢却没有那么幸运的人……他们的尸骸若是能找回来能堆的比远处的沙城还高还大!我都没有和你提过阿依木的小儿子就是自己偷着跑出去……” 林剑澜道:“阿依木……你……” 阿依木擦了擦泪水笑道:“他是个勇敢的孩子我为他骄傲。” 艾曼道:“林公子你又地图么?或者有什么线索么?” 林剑澜摇摇头道:“我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这张纸。”说罢将林霄羽写满地名的纸递了过去道:“因此是否愿意跟着我一起寻找这个地方随两位意愿。” 两人凑在一起仔细辨读了一番又嘟嘟囔囔的说了几句对视了一眼艾曼道:“林公子你是否认为这上面的罗海就是我们说的鲁格勃尔?” 林剑澜一喜道:“你们也这样想么?”本书转载bsp;艾曼道:“实在是有些巧林公子格勃尔、勃尔在以前都指沙漠中的海子。” 林剑澜一时呆住继而一把抓住艾曼的双手激动道:“真的么?这是真的么?” 阿依木道:“林公子虽然我们看法一致但也不能保证什么。你要明白你追寻的是一个神话一个传说。你有的只是这一张纸片没有地图没有方向这么多的地名中有的连我们都没听说过‘罗海’也不是这些地名中的最后一个也许这只不过是个中间的无关紧要的地方也许这地方已经消失。” 艾曼接着道:“我和阿依木有的则只是几十年前一次失败的经验还有各种传说里面根本全然不同的位置而每个位置都吸引着无数的青年前去最后将自己埋葬在那里。” 林剑澜看他二人脸上透露出十分担忧的神色必定是认为这一次去根本没有什么希望不禁心中黯然又听阿依木道:“林公子我和艾曼都已经有了子孙而你还年轻……”说到这里突然将手挣脱拍了拍林剑澜的肩膀道:“罢了!你若是容易退却的人打从头就不会来这片大漠!我们最欣赏的就是你这样有勇气的青年没想到这么老了还有再寻找圣地的机会我和艾曼这两把老骨头怕要丢在大漠里面喽!” 林剑澜不敢相信道:“两位……” 艾曼早已转过身去边整理骆驼上的东西边轻声唱道:“只会干活不会做梦的人是愚笨老牛只会做梦不会干活的人是看着天空的蛤蟆又会做梦又会干活的人才是天上的雄鹰。小伙子啊小伙子你要做哪一个?” 这两个老向导此刻突然这般雄心万丈一路上让林剑澜忧思不已的难题竟这样容易就得到了解决不禁也是豪情勃跃身上了骆驼道:“小侠你呢?” 年小侠坚定的点了点头道:“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第三十三回 相见欢(上) 阿依木哈哈大笑道:“又是一个雏鹰嘛!好啦既然定下了目的地我和艾曼好歹还有些年轻时候的经验那就跟着我们走吧!这里不适合扎营我知道小侠肯定饿了再等一会儿向前走个一个时辰还有好地方呢!” 他说的好地方说是只有一个时辰四人却是走到筋疲力尽摸索到了深夜才寻到远远看到前面映在月光下闪烁的一小洼湖面湖光晶莹不亚于天上繁星。没有广告的 艾曼松了口气道:“沙漠中就算是连海子的位置也常常改变上次我们经过这里它距离沙洲只不过一个时辰的路途幸而总算找到了要不可真有点危险哩!” 林剑澜暗道:“在中原海河只有枯竭哪有更改挪移?可在这大漠中仿佛长了脚一般自己会走。” 四人兴高采烈的向这片湖泊奔去临到近前打头的骆驼却怎样也不肯向前。阿依木只得跳了下来奋力向前拉去那骆驼干脆跪了下来竟是无论如何也拉不动只向着湖泊方向嘶叫。 阿依木道:“真是见了鬼!”一抬头却也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几步道:“真是见了鬼!你们看看那是什么!”几个人急忙跑到他身边顺着手指一看湖边两座大沙丘闪露的夹缝中一个黑影赫然站在波光粼粼的湖边可不是那头黑驴! 林剑澜和年小侠两个急忙一前一后奔了过去那黑驴远远一见林剑澜立刻便向后逃去。一个追一个逃绕着湖边跑了数圈年小侠大喊道:“林大哥你别追它!”喊罢向那黑驴迎头奔去张开双臂大声道:“你不认识我啦?”林剑澜停了追赶看那黑驴仍是向前疾奔眼看就要冲到年小侠的身上年小侠却仍不躲避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那黑驴冲到近前生生自己遏止了去势。 年小侠一下子便抱住它的脖子从袋子中掏出一把肉干递到它嘴里摸了摸黑驴蠕动的嘴巴一下子哭了出来道:“它……它嘴流血了!” 那黑驴刚刚平静下来林剑澜也不敢太靠近隐隐见它白色的嘴边似有血迹脖子上拖着半截缰绳鬃毛也被刮掉了数绺想必它为了挣脱缰绳吃了不少苦更不要说几天没水没草奔到这里。他心中甚是疼惜只得轻声道:“小侠你好好照顾它我们去那边歇息。” 阿依木和艾曼将骆驼远远绕了一个大圈在水洼另一面扎营下来。林剑澜看着对面的一大一小两个影子有些愁。在明日启程之时他实在无法狠下心来再将黑驴绑在这里可现状却是无法带它同行。 林剑澜兀自忧心忡忡好不容易捱到天明便悄悄走到年小侠旁边。沙漠夜晚极为寒冷看他们一人一驴委在一起竟也不觉寒冷。那黑驴甚是警觉片刻便站了起来向后退去年小侠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也是一惊急忙爬起又是双臂一张道:“林大哥求求你不要再把它留在这里带它走吧我不喝水了都给它喝。” 年小侠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林剑澜不知如何回答正为难的时候后面阿依木道:“我和艾曼商量过了沙漠里面轻易放弃任何一个性命都会受到神灵惩罚带着它吧。” 话音刚落不但年小侠露出狂喜不已的神情就是林剑澜也是欢快之至一步窜到那黑驴面前道:“黑兄黑兄我们带着你一起走!”高兴的如孩童一般阿依木与艾曼相视而笑。 二人虽然笑的轻松但路程中分配给每人的饮食却又有所缩减林剑澜心中担忧问道:“下面可是要走很远才能找到有水的地方么?”艾曼摇摇头道:“你也看到了水的位置随时都会变更如果等到不得已的时候再骤然减少分量谁都受不了。从现在开始只能吃喝到五分饱我们骑着骆驼前行也消耗不了很多体力慢慢要适应减到三分。何况还有个驴子呢!” 他们不知道这几天黑驴是怎么从一个海子坚持到了另一个海子的但忍饥挨饿的本事肯定是比人要强上许多。路上它自有一套行走的方法只等众人走的看不见影儿了才蹄狂奔追上了以后又是懒洋洋卧在地上歇息竟是从没有跟错的时候。林剑澜暗道:“它倒聪明想必是这样节省体力比慢悠悠跟着骆驼一步一挪要好些。” 如此向西深入十数日骆驼上系的水袋一个接一个的干瘪下去阿依木和艾曼只要停下脚便凑到一起在纸上点点划划却仍是找不到他们前一次穿越沙漠惯常做补给的绿洲。他们只得再向前行进寻找下一个地点当入眼仍是一片荒漠的时候林剑澜看着艾曼凝重的脸色知道又一个水泊已经消失或者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 阿依木则拍了拍艾曼的肩膀道:“这种事儿还见少了?你可不要担心我们若是这样岂不是更让林公子心里没底?且坐下来歇歇看看我们是继续向下找还是转换方向。” 艾曼道:“接连两个海子都不见了我正是担心是不是我们这两个老糊涂带错了方向若是继续沿着原来的方向走不知道还见不见得到下一个。话又说回来现在我们可没法转向前行啦!”说罢指了指四周天色。林剑澜方注意到此时天空暗了下来炎热的空气中夹杂着一丝丝流风本应畅爽却无端的让人烦躁。地面的沙粒也在轻微的滚动四周沙丘似乎在以极缓慢的度挪移着不少沙粒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阿依木和艾曼早已忙活了起来边收拾边道:“还以为这次遇不上!林公子看好你的黒兄弟和这孩子就行!魔鬼风要来了等它过去了才能走!”说罢“唰”的展开一面极大的幕布将众人遮住道:“林公子抱好孩子压在身下!” 第三十三回 相见欢(下) 风暴骤大四野中鼓噪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声勉强听到阿依木和艾曼大声喊道:“让驴子趴下!趴下!你们也是!闭上眼睛!闭上!别看!” 林剑澜也不知道什么是“魔鬼风”急忙将黑驴和年小侠都聚拢到一处四人一驴藏在幕布下面三个大人则分别将边角压在身下刚刚安顿好趴卧沙上便听见风声变的尖锐刺耳声响巨大幕布之外似乎如同骤雨一般敲击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与他们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麒麟小说 林剑澜一手捂住了年小侠的眼睛另一手却遮在眼皮上透过缝隙眯眼看去见骆驼俱都匍匐在沙漠之上迎风那边已经覆满沙粒。漫天的黄沙黑云中不远处数条白色的巨柱直冲天际如腾龙戏水一般将沙石从地面盘旋带起逐渐从下到上染起了一片土黄。 林剑澜愕然道:“这、这是风?” 不过才开口讲这一句话嘴里已然灌进了沙尘林剑澜急忙吐了几口唾沫藏了进来。众人均觉得身上越沉重那道大的幕布已经被沙尘掩埋而他们正在这沙尘之下。即便如此仍觉得四周布满了凄厉恐怖的声响如同万鬼哀嚎又似乎如狂涛骇浪出的震天巨响。 沙尘一次次被吹走又一次次被覆盖上这块幕布林剑澜暗道:“若是没有这块大布恐怕七窍都会被沙尘堵的一窍不通只有死路一条。” 阿依木道:“林公子该做的我们都做啦接下来就只能看看老天能不能让我们过了这场劫难。” 年小侠紧紧抱着黑驴的脖子虽然害怕却不愿表露出来阿依木和艾曼则开始喃喃默诵。他们念的话林剑澜听不明白但听他们语气惶恐虔诚应该是在祈祷。 不知这样的阵势要维持多久饶是林剑澜武功不错可在此时却完全派不上用场处在长久都不消失的巨响中加之昏暗中根本看不到任何光亮只觉得一阵阵头晕耳鸣胸臆间极为烦闷也不知是困倦还是昏迷林剑澜就这样失去了知觉。 再次清醒过来时一丝温润湿滑的感觉掠过了林剑澜的脸庞睁开眼睛仍是处在一片黑暗的沙尘之下若说有什么不同就是窒息的感觉越强烈。一阵湿热的气息夹着极低声的嘶鸣最先醒过来的竟是这头黑驴只是匍匐而卧上面压着厚厚的沙石无法动弹。 林剑澜扭动了一下身躯勉强将压麻了的胳膊掏了出来双臂运力意欲反弹立起不想身下沙子却将这股力道吃的干干净净试了几次仍是如此。林剑澜只得拿出怀内残剑摸到剑尖那截全力向上戳划那剑尖锈钝这幕布却是一块以柔韧软麻织就极为结实戳了又数十下终于从上面的小洞中簌簌落下沙子来。林剑澜已是满头大汗也不顾沙尘迷眼摸索到那小洞处运力一划“唰”的一声便将那幕布划开两三尺有余的大口随着一阵“哗啦啦”的声音流沙倾泄的林剑澜满头满脸袖口领口中灌入无数沙砾。 他也顾不得皮肤火辣辣的磨砺疼痛也不敢想这幕布下面的人是否安然无恙等那头上的沙子终于不再怎么落下自己却已被埋了半截奋力向左右拨开站起身来见只有自己脱身而出的地方露着幕布一角。再看周围那些骆驼的驼峰竟然都露不出来也不知上面的沙尘究竟有多厚林剑澜暗道:“若是将这幕布抽出恐怕底下的人立刻就要被埋了进去到时候如何再将他们挖出来?”想到此手中运足了力道那微薄的布片一角似乎有什么在支撑一般顿时如一片薄铁一般展开入沙处的沙砾也开始微微的颤动慢慢整个十数尺见方的区域上的沙子都开始抖动起来跳跃不已。 林剑澜一声大喝猛的扬手后翻那块大幕布竟卷起了两尺多厚的沙尘向后飞去重重落在地下虽有少量落下却无法掩盖幕布之下的身躯。 黑驴嘶叫一声摇摇晃晃的站起走到年小侠身边用舌头舔开覆在年小侠脸上的沙尘又用嘴拱了拱年小侠却仍不醒来。林剑澜也正在看阿依木和艾曼情况二人仍在昏厥又听黑驴鸣叫不已只得急忙去看年小侠情况却要糟的多脸色青紫嘴中鼻中仍有沙粒呼吸断断续续似乎极为难受不知是不是在下面窒息的时候吸入沙尘所致。 林剑澜心中焦急跑到阿依木二人面前顾不得礼节又掐又捏这两个人仍不醒转心中暗想或许灌年小侠些水将喉鼻中的泥沙呛出来就好了而偏偏身边却连一个水袋都没有只得跑向被沙尘掩埋了大半截的骆驼。 这些骆驼虽然还能透出头来但水袋等一应物资却都被埋在下面林剑澜随便挑了一匹奋力掘沙只有双手可用挖的时候四周又不断流下竟是费了好些时辰方才将骆驼拉了出来。结果却让林剑澜失望不已它身体上背负的牛皮袋子空空瘪瘪随风飘摇哪里有什么清水? 林剑澜又掘了一匹也是一样才想起由于这些天来连续两处都没找到海子。偌大一个驼队只有几匹骆驼上还有清水留存了这样胡乱挖下去只怕年小侠等不及。林剑澜此刻就如同没头的苍蝇一会儿去看看年小侠一会儿捏打阿依木和艾曼又一会儿去挖两下骆驼身边的沙子竟是毫无办法。 一阵风吹来满身热汗的林剑澜不禁打了个喷嚏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已经快到傍晚了。蓦然回一轮扁圆的红日显现在大漠边缘变幻莫测的霞光映照下远处似有波光闪耀。 林剑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反复盯着看了许久远处闪耀的确是一个大湖比起先前所遇到的海子可要大上许多依稀还可见到周边郁郁葱葱的树木暗影可不正是个绿洲! 第三十四回 玉女仙瑶佩(上) 林剑澜兴奋之极的在沙漠上连连翻了数个筋斗他本来就满头大汗这样一来弄的满脸都是沙粒却毫不觉得难受又站起身来跑到黑驴面前道:“黑兄弟你可务必要替我照顾好他们啊我去取水马上回来!” 说罢林剑澜匆匆拽了几个水袋系在腰间便走略微用目测了一下以他的功夫不消很久就应该到了。麒麟小说自林剑澜到这沙漠以来一身武功无从施展倒也有些憋闷此刻见前面平沙万里皓白如雪不由纵声长啸浮沙掠影足不沾尘不出片刻便奔出数丈开外。 那黑驴似乎听懂了林剑澜的话看他远去只乖乖站在年小侠身边。过了良久天色更暗沙漠中开始寒冷起来黑驴便靠着年小侠卧下只一会儿便又起来向着林剑澜走去的方向嘶叫张望似乎极为焦虑。它在年小侠身边绕来绕去不一会儿又跑到阿依木和艾曼面前顺次用蹄子推了推依然无人醒来。 三人一驴一阵沉默中就听见一阵的水声那黑驴竟然四腿跨在阿依木正上方对着阿依木的脸哗啦啦的撒了好大一泡尿。 这泡尿也是当真有效阿依木被激的顿时醒来张眼便是两条粗壮驴腿两腿之间一只倒悬的驴脸吓得大叫一声这一张嘴不要紧又灌进几许驴尿只觉得腥骚无比顿时连呛带咳爬到一边直喘粗气。 黑驴得意的高叫一声阿依木是沙漠行走的老手危急时刻也常拿尿来救命也并不太在意缓过气来将满头满脸的尿胡乱抹了几下回头道:“你这畜生……”说到此阿依木心中觉得哪里不对转头看了看怎么数连自己在内都是三人猛的站了起来一个不稳又摔在沙里问道:“林公子呢?他去哪儿了?” 看那黑驴眨眨两只大眼阿依木摇头道:“我真是糊涂了你一头黑驴知道什么问你你也答不出来。”便爬了起来刚将艾曼弄醒又见黑驴在年小侠身边低鸣走了过去看也不看便捏住年小侠的鼻子和嘴巴。 年小侠的脸色越难看憋的难受眼角慢慢浸出眼泪来阿依木才陡然松手。年小侠一下子便哭了出来猛的喘了几口气后又是喷嚏又是咳嗽鼻子和口中喷出几许湿沙。 艾曼拍了拍年小侠后背待他略有好转后将他拎了起来抖了几下道:“沙子留在衣服里面小孩子细皮嫩肉的可禁受不起。”说罢又将年小侠放下帮着阿依木将两个已经被林剑澜刨出来的骆驼连在一起栓在余下的骆驼上顺次将它们拉出了沙坑。 这些都折腾完天空已经繁星闪烁三人坐在沙漠之中补充了些体力阿依木方缓声道:“这样看来我们是没有一个人知道林公子去了何处了。” 年小侠将头埋在两臂之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进沙中瞬时不见。阿依木道:“这两匹骆驼上的水袋被取走了林公子必定是带着去寻找水源可他对这带地貌又不了解能去哪儿找水呢?” 艾曼道:“阿依木与林公子同路这么多天你还不了解他么?他为人谦逊一路上一直都听我们安排从不擅自行动更别说在一片极有可能迷失方向的大沙漠里面找水了除非是他亲眼所见。” 阿依木反驳道:“这地点没有绿洲!我们走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说到此神色大变颤声道:“艾曼你……你说他是不是…… 艾曼叹了一声道:“他可能是看到魔鬼城了……” 先是来了魔鬼风这会儿又听见“魔鬼城”三字年小侠抬头抽泣道:“那是什么地方?林大哥会被妖怪吃了么?”看二人都是沉默不语眉头紧皱心中越害怕担忧终于号啕大哭起来。 二人见他如此更加手足无措阿依木急忙安慰道:“你林大哥武功高强就是有妖怪也要被他打的落花流水。” 这不过是哄小孩的话他与艾曼都是担忧到了极点然而现在出去找林剑澜也是十分不智的行为只能一边等待一边默默祈祷希望林剑澜能自己回来。 这一夜没一个人能合眼年小侠抱着黑驴阿依木与艾曼靠着骆驼心中俱是在问:“若是林剑澜没有回来该怎么办?” 似乎都把天亮当成了一个界限一般漫漫长夜过去当沙漠中重现曙光的时候三人不约而同互相看了一眼。阿依木哑着嗓子道:“或者向前或者回去决定吧。” 年小侠哑着嗓子道:“两个爷爷能不能多等半天只要半天就好。” 阿依木二人看他目光极为企盼他们又怎能忍心就此离开便点了点头只是半日时光也是眨眼而逝。 艾曼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年小侠只抱着黑驴憋着嘴忍着泪将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道:“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 艾曼道:“我们可以一同陪你等再等一天一夜、几天几夜也没有问题大不了齐齐死在这里但你要明白林公子十有**不会回到这里来。” 阿依木道:“艾曼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倒无所谓但若是向前走这孩子还能不能或者出这片大漠我可没法保证。林公子对他十分照顾肯定也不希望他有什么危险还是回去吧。” 年小侠大哭出声道:“我不回去林大哥既然找水肯定不会向后退回去找如果一直向前走说不定还能见到他。” 艾曼道:“这孩子说的也有道理林公子虽然没有回来但也不能就说他……唉也罢继续向前吧。”他差点把“死了”两字说了出来但心里已经是这样想了林剑澜孤身一人迷失在大漠中身上没有吃喝恐怕是活不成的继续向前若真能找到林剑澜提到的地方也算是替他完成个遗愿想到此艾曼强打精神仔细检查了一番三人重又向西行去。 第三十四回 玉女仙瑶佩(下) 行了不多久艾曼和阿依木却突然跳下马来年小侠不明所以的看着艾曼附耳沙上只一会儿他额头汗珠便大滴大滴的落下站起来时嘴唇已经白颤声道:“完了……完了……怎么偏这时候这地界还有强盗?” 阿依木看他神色紧张到了极点道:“多少人?” 艾曼道:“听不真切百十人总是有的。没有广告的”说罢摘了一些水袋下来着急忙慌的在地上挖出了一个坑将水袋丢了进去又急忙覆盖好。 阿依木一边帮他推沙一边叹道:“这恐怕也没用他们为了财物而来我们却两手空空若是没得到甜头哪会轻易留我们命在?要我看我们俩在这里抗着小侠和黑驴带上水能跑多远跑多远吧!” 年小侠拦在二人面前道:“你们别小瞧了我我好歹也是练武之人百十个强盗哪在小爷我的话下!”他不大年纪却学江湖中人这么大的口气引人笑但阿依木和艾曼却笑不出来。年小侠也是暗自心虚虽然跟着端木耳练武却从未真与人实战交手何况这么多人? 看来对方人数的确十分庞大过了一会儿就连年小侠都能听到声响再看前方烟尘滚滚似一片黄云慢慢逼近朦胧中只见无数人影。 这些强盗越来越近阿依木和艾曼的腿便越来越软暗自打定注意二老一小说不定苦苦哀告还能博得同情免去一死刚到近前二人便跪爬在地上连声道:“我们不是商人是从肃州回老家的各位好汉饶命哪!” 却听不到对方回答也不见对方动手二人抬起头来心中惊诧走了这么多年的沙漠从未见过这样有排场的驼队只骆驼便有上百匹并不像普通商队那样将水袋挂在驼身之上而是每四个骆驼编在一起后面拖着一个硕大的车斗说是车却没有轮子斗里是数个铁箍木桶里面有水声响动。麒麟小说 若干个零零散散骑在骆驼之上的仆役模样的人正对着三人呆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在他们身后则是三个分别由两匹骆驼抗起的轿箱。那轿箱四周也是箍了铁条看样子十分结实否则从前方而来不可能经过了“魔鬼风”而安然无恙。 沙漠中行走艰难风餐露宿不能吃苦的人万万进不了沙漠阿依木和艾曼从没见过这样“享受”着被一直抬进沙漠的这样的排场岂会是强盗。他们二人的恐惧完全被惊诧代替下巴几乎掉在了地上良久也说不出话来。 片刻中间那轿箱下面的骆驼慢慢跪地门被打开一只白如凝脂的纤纤玉手扶上了门边手腕上带着数缕细细的银镯上面悬挂的小铃出一阵清脆的碰击声。接着一个少女垂头而下一绺丝轻轻摇在耳边下面若隐若现一点镶金翠色鬓边一溜儿海棠绢花在这除了黄蓝两色什么都看不见的大漠中格外抢眼靓丽。那少女足尖刚点了沙漠又忽的转头向他们一笑这一笑眼含春色梨涡酒醉端的是百媚横生。 阿依木和艾曼只看的呆不知这是不是天上仙女降临人世又看那仙女翩然走在沙上直到眼前躬身轻舒玉臂将二人扶起方朱唇轻启娇滴滴道:“老大爷这我可当不起。” 听她说话更是让人骨软筋酥二人迷迷瞪瞪之时却见年小侠从旁边跑了过来一把拽住那仙女道:“6姐姐林大哥他……” 那女子正是6蔓他们到了长安韦素心早已离去多时行市又恢复如初骆驼马匹自然又被他们扫荡一空。有权有势之人一路行来当真是极为方便李隆基只是一路拿钱、权砸将过去通畅无比的到了肃州。 这抬轿运水的方法却是李隆基想出来的从极寒北地运送雪水到宫中以供饮用雪地中也是无法用普通马车运送通常是两块木板搭起在地上拖动滑行北地人叫“雪橇”的就是。他见车轮深陷沙中寸步难行他便想起这招来让人赶制了若干大桶又额外配备了多处一倍的驼群日夜轮换赶路度倒十分快捷。 年小侠拖着6蔓泫然欲泣6蔓蹲下焦急道:“你林大哥他怎样了?”又四顾道:“他怎么不在此处?” 话音刚落李隆基却从另一个驼轿中走了下来道:“6姑娘逗他作甚?小侠你要找林公子可不难过我这里来。” 年小侠向后退了退可又忍不住要猜测李隆基话里的意思最后仍是一步步挪了过去趴着驼轿门口向里张望。刚探头进去看见里面情形年小侠顿时又惊又喜正要开口里面的万秀却轻轻摆了摆手又伸出一根手指在嘴边轻嘘了一声。年小侠又将头撤了出来虽然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却仍是十分疑惑回头道:“阿秀姐姐她……她这样的身体你们怎么竟带她进了大漠?” 正如年小侠担心的那样万秀在车厢内虽然瘦削的脸隐在暗影之中却仍是吓人的苍白半倚半躺身体早已无力端坐。即便这样虚弱万秀一只手却还是极为留恋的搭在林剑澜肩上将他轻轻拢着靠在自己膝上默默凝视着仍在昏迷的脸庞另一只手则拿起润湿的帕子一点点的沾在干裂的唇上。 那嘴唇过了良久方轻轻吐了一口气万秀的手停了一下有些紧张帕子被她握紧滴了一滴水到林剑澜脸上。 林剑澜缓缓睁开双眼不知身在何处最后游移的眼光才落在万秀身上一时间百感交集。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躺在万秀膝上昏暗中饮受这滴滴冰凉甘露恍如昨日而今竟不知是梦是真轻声道:“阿秀我是在做梦么?” 万秀笑着摇摇头低声道:“若是做梦也好。”却又别过头去道:“你醒了好叫别人为你担心小侠!小侠!” 第三十五回 莫思归(上) 年小侠一直在门边等待听到里面轻声呼唤急忙探头进去见林剑澜已经端坐在万秀对面虽然神情憔悴但看来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年小侠不禁高兴的跑到阿依木和艾曼面前又蹦又跳道:“林大哥醒了!魔鬼果然不能吃了他!” 林剑澜刚下得车来听到“魔鬼”二字道:“什么魔鬼?” 阿依木和艾曼见这群人与林剑澜颇有交情原来是虚惊一场不再害怕都松了一口气。阿依木将水袋从沙子里面拽了出来道:“林公子去找水迟迟不归让我们好着急都说你恐怕是见到了魔鬼城了。” 林剑澜道:“我不该自己乱走累得二位替我如此劳心。你们说的魔鬼城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那场风暴过后你们和小侠都没有醒来小侠看起来似乎十分危险我又找不到水正没有办法却看见前面有好大一片绿洲我心中高兴便拎了几个水袋想着取了水就回来。可是真的向前奔行的时候却觉得那绿洲似乎就在眼前却怎样也无法接近竟是越走越远。” 艾曼道:“这就是了。沙漠中常常有这样的事突然凭空看到绿洲或者城市如果奔过去却怎么也到达不了这是妖魔鬼怪故意用幻象欺骗行商。如果一直追了下去便会迷失方向最后渴死饿死在大漠中。我们常走的人都说沙漠里面最可怕的不是风暴、干旱而是看得见摸不着的绿洲。没有广告的” 林剑澜想起昨日无论怎样奔跑那“绿洲”距离自己都是一样的远近只能看着却无法到达最后迷迷糊糊中仿佛终于到了那里有清水有草原甚至还有牛羊便一头扑到在幻象的水边再也不想动弹。若不是天缘巧合竟遇到李隆基一帮人恐怕自己也成了“魔鬼城”里面的孤魂野鬼想到此林剑澜仍是心有余悸道:“难怪难怪。”又将小侠拉了过来蹲下道:“小侠害你也为我担心了。” 阿依木摸了摸年小侠的头笑道:“林公子真是吉人天相这大漠深处几乎没有人来可偏巧有这么大队的人马来此偏巧又是林公子的熟人偏巧在你危及的时候救了你我看这次林公子十有**能找到目的地了。” 他接连三个偏巧说的众人都是满面带笑林剑澜方站起身来道:“唐兄这回我可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了只是洛阳应该还有好些个事情等你去做你怎么反而来了此处?还……” 他说到此却住了口李隆基知道他心中是想问为何万秀和6蔓也一同来了大漠本想话一瞥见6蔓只怔怔望着林剑澜的模样不仅心中泛酸笑道:“现在天下太平又哪里有什么要我处理的事情?还是林公子好江南漠北自在行走。” 林剑澜虽然见他不愿意说来意但总归是与自己至少有七八分的关系只得笑笑回身道:“白大哥蔓姐姐你们也来啦。” 他虽脱离危险但嘴唇干裂满面风尘形容瘦损看的6蔓心里一阵阵紧正要开口白宗平却上前笑道:“林公子身体还太过虚弱你们这样傻站着太不会体贴人。两位老人家前面可有什么背风的地方向前行走一段再坐下说话岂不是好?” 林剑澜在沙漠中行走了这么多天深知这里的危险前面也是吉凶未卜实在不愿意李隆基一行人跟着自己深入下去却不知如何开口阻挠。 阿依木和艾曼哪里知道他们本不是一路人听白宗平说的在理便点头道:“且先走吧沙漠里面沙丘也是会跑的眼前没有向前走走说不定就遇到了到时候再说。林公子你仍是坐回车上我们在前面带路让他们跟着。” 林剑澜只得进了李隆基那个轿箱对着李隆基实在不知应说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方道:“唐兄你几乎害惨了小侠。”便将“冠世墨玉”追到这里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李隆基瞠目结舌嗟叹不已倒不是因为“冠世墨玉”也来到这里而是毛三儿的死讯让他心内十分惋惜只得道:“我当时搪塞之语哪会想到他竟真的来找你决斗他找到肃州已属不易未必便肯轻易追入沙漠之中林公子应可放心。” 林剑澜向外望道:“他即使追了过来也不能怎样我们的命在这里这般渺小根本就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况且他即便胜了我你也不会让他做到御寇司位不是么?” 李隆基道:“你已经知道了?”又叹了口气道:“只是你要信我无论如何我也不没想过让你受到什么损伤。” 林剑澜心中有些惭愧皇室贵胄如此不惜性命深入到这大漠之中自己却一直不能将实情相告只得道:“唐兄如此待我我岂会怀疑你?”想了想仍是忍不住问道:“唐兄你为何还要带着她来?” 话音刚落却听外面阿依木高声道:“可以停下了!” 他们二人的轿箱便蓦的停下李隆基只一愣的功夫正要开口门已经被打开后面便是一座极大的沙丘在大漠烈日的照射下投射出好一片阴影正将6蔓和白宗平拢在其内。 李隆基见阴影中6蔓向里张望心地苦笑了一声大声道:“她病体沉重我是不该带她到处远行奔走。只是她听闻塞外风光迥异沙白似雪与中原截然不同一直想来看看若是能让她心愿成真我就是死在这沙漠里面又有什么不可以?” 林剑澜听他言语自是对万秀用情极深又想到自己曾许诺带万秀到家乡和江南到处走走竟不能实现而今听李隆基这样一说哑口无言只得走下马车又对6蔓一笑自行走到阿依木和艾曼身边坐下。 6蔓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对李隆基怒道:“你人也到手了如愿以偿为何还要这样说话让他难受?”说罢也是一甩袖子转身而去。 第三十五回 莫思归(下) 李隆基无谓的笑笑吩咐人将万秀的马车停在林剑澜身边和白宗平一起过去坐下将手下遣开道:“两位老人家我们有些事情要商谈烦劳回避一下。没有广告的” 林剑澜却道:“两位不必走开。” 阿依木和艾曼刚起身又坐下也摸不透到底怎么回事怔怔听林剑澜道:“两位我有事情瞒了你们。” 这两人就更加错愕李隆基看他似乎要说一些极为重要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毫不避讳道:“林公子你……” 林剑澜道:“唐兄不要着急等我慢慢讲下去你自然会知道你想要的。二位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继续隐瞒下去我所说的那处可能存在于世间的圣地‘罗海’并不仅仅是一片绿洲而已也并不仅仅是个传说。‘罗海’一定存在与这片大漠之中而且同你们族中故老相传的‘女神圣地’的故事一样积存着大量的宝藏‘街道用黄金和白银铺成美丽的图案湖水下面衬着无数的珍珠玛瑙闪耀着七彩光芒。’这一切都是真的……” 此话一出众人震惊程度可想而知林剑澜道:“我之所以敢这样说因为有人为此耗费了十数年的心力为了得到这笔宝藏不遗余力不择手段。” 话中渐露端倪李隆基等人虽然是第一次听到宝藏一说但也知道他说的必定是韦素心无疑又静静听他说了下去道:“这大漠中并不止我们一队人马我说的那个人也在寻找。简而言之我希望二位能助我找到这个地方若是成功在座的各位务必给我一个薄面请让两位向导优先从中取走他们想要的东西。” 李隆基道:“这个自然。”6蔓与白宗平对望了一眼也都点了点头。 阿依木愣了半天方道:“林公子我明白了你是想先那个人一步找到宝藏的所在。” 看林剑澜点了点头艾曼方叹了口气郑重道:“林公子我们族的勇士并不是为了金银才甘愿抛弃性命去寻找‘鲁格勃尔’。沙漠中一锭黄金比不上一滴水为了这些财宝而让性命处于险地是愚蠢的行为。” 他们身处偏远地方即便天下大乱恐怕也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林剑澜没法和他们解释若是这宝藏到了韦素心手中会造成多大的混乱李隆基等人的心思也没法猜测不好多说只得道:“两位实在对不起我的话可能是对你们和勇士们的不敬。但‘罗海’确实是一个绿洲无疑就算是帮忙也好或者说各为目的走到一处也好务必请帮我找到那里。” 像林剑澜这样看起来十分富裕的汉人为了财宝进入大漠送死虽然在阿依木和艾曼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他们可谓虎老雄心在一旦动了寻找绿洲的心思并不愿意轻易退缩和放弃二人不约而同的点头道:“那就说定了只是我们不要什么财宝。”他们两个倒没想到对方都与自己一样这般默契说完以后相视哈哈大笑。 林剑澜看他们这样心胸开阔不为名利所累而自己却仍是不得不要继续与他人暗里争斗等到真的寻到了不知道眼前这些人还能有几人心中没有贪念不由有些黯然。想到此林剑澜又道:“唐兄这宝藏可以用富可敌国四字形容你也应该知道它的分量为此我才千里迢迢西入沙漠无论如何我不能让韦素心到手。” 艾曼道:“几位既然决定同行我便丑话说在前头。这个传说中的地方即使林公子再三保证一定在这大漠之中我们却连半条线索都没有只能根据以往经验推断探寻。若是寻到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寻不到只怕要死在这里也未可知。” 林剑澜道:“正是如此所以我心中实在不愿意你们冒险同行但这样又恐怕你们疑我有什么想独吞的私心。” 6蔓道:“我要跟着弟弟不为别的万一遇到韦素心看你们老的老小的小有个帮手也好。” 白宗平也点点头道:“正是。” 李隆基想了想却道:“林公子我着实没有想到是这样一种情况我已经贵为临淄王再富也不能吃金豆喝银水吧?你定不会让天下倾覆这样便够了留在这里也是累赘我带她回去。小侠你也和我回去。” 他话音不容置疑年小侠经历了沙漠生死也懂事了许多虽然不愿意离开林剑澜与李隆基同行却仍是点了点头。 林剑澜想不到他这样开明颇为感激拱手谢了一下却听车内道:“王爷可容停留一晚明日再走么?” 李隆基呆了一下点点头道:“好。” 这场面自是万分尴尬沉默良久李隆基才打破这僵局道:“本来我们也带了一个经验极多的向导只是还要靠着他回去不能帮着你们一起了。这桶中存水尚还富裕明日我们启程时将你们的水袋都灌满再走。” 阿依木连声称谢虽然不知道车内女子与林剑澜是什么关系但今天是肯定走不成了眼看也到了下午不如稍作修整便和艾曼起身去照看骆驼。 林剑澜道:“唐兄你回去务必小心‘冠世墨玉’不是善类当日在后花园中他为你杀了云梦稹你祖母许他御寇司位他都不要等的就是你功成之后他可以名正言顺的统领江湖。你与他虚与委蛇他找不到我恐怕恼怒之下要去找你。” 这件事倒是李隆基头一次听说他只说服“冠世墨玉”与张易之联手轻易让武则天动了杀机除掉云梦稹看到了他的尸身便满意而去过程却没有过问也无人提起。如果真是这样倒真的有些危险更要命的是他匆忙出行只带了四个御寇司中的“荷包”这样的角色哪会是“冠世墨玉”的对手? 第三十六回 斗百花(上) (鞠躬不是更新偶然现错别字一个……) 林剑澜看他忧心忡忡不由叹了一口气将匡义帮在此处的分堂位置详细说了一番道:“唐兄去找沙堂主让他护你离开肃州。没有广告的现在匡义帮与你合体同心不会拒绝。” 这位沙堂主是林剑澜推荐必定应该也有与“冠世墨玉”想抗衡的实力李隆基点了点头看话已经说的有**分透彻便径直站起远远走到一边。 既然万秀开口别说李隆基本就有意将与万秀之间的真相说明就算不是在这生死之间还有什么不能通融?天光漫长却总是不知不觉就易流逝而去不若让他们二人在分别之前单独相处些时间也好。 李隆基这样想着却不料林剑澜也跟了过来。李隆基不解之至困惑的看着他问出口却是全然不相干的:“林公子这般信任白宗平么?偌大的宝藏也放心与他分享。” 林剑澜笑着坐下道:“单凭他能陪蔓姐姐深入大漠这股情义我也不能藏私。我不是和你说过在这里命不由己若非被你们看到我也早已经死在沙漠之中。大家同在此处自然应该一体同心。况且……”他停顿了一下有意无意的掘着地上沙土道:“且不要说我们还不一定能找到宝藏即使能找到他拿又能拿走多少?顶多是尽他一人之力带出的那一点点罢了。流沙变幻无形若想再来探询恐怕穷其余生都未必有那个运气再次找到我又何必提防他?” 李隆基点点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林公子……”他转头望向马车其意不言自明林剑澜落寞一笑道:“多谢唐兄的美意。” 6蔓终于见到日夜惦念的人但林剑澜自打见到她不过一丝浅笑一声“蔓姐姐”而已再也没多说过一句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暗气然而终究按奈不住又担心李隆基说些有的没的让林剑澜伤心仍是跟了过去却听见林剑澜一句对李隆基的感谢之辞不禁道:“你还谢他?” 林剑澜回头见逐渐有些昏暗的日色中6蔓犹如荒漠中娇艳欲滴的罂粟花连日的风尘仆仆也掩盖不住夺目媚颜暗道:“如果真的曾有什么统治着鲁格勃尔的女神也不会比蔓姐姐更美。”他不曾见到阿依木与艾曼初见到6蔓时候的样子早已把她看作天上的仙女一般。 李隆基急忙摆摆手道:“罢了罢了6姑娘就是我今世的克星也不问青红皂白就一心向着林公子说话我可不在此受罪。”说罢拔足便走走了几步却又停下道:“林公子即使不愿相谈也站在能让她看见你的地方。唉莫辜负她为你迟走的这一夜时光。” 林剑澜心中惘然点了点头向那驼轿望去不知此时此刻万秀在想些什么。 6蔓见他如此颇有些苦涩滋味涌上心头苦涩中又掺杂着几丝甜蜜。他与万秀二人咫尺天涯过了今晚就要分别而自己却可陪伴林剑澜一直探寻下去相比之下幸或不幸就这样简单无凭。 为了追赶林剑澜李隆基的驼队连日长途跋涉早行晚歇今日竟能得到半日休息众人都放松之至暮色将至之时已大都睡倒年小侠也终于玩厌了堆沙的游戏沉沉睡去。 只有林剑澜这几人各怀心事默默分散而坐竟不再多说一句话直至沙丘最后一抹淡淡的阴影消失在黄昏与夜色的更替中。只是心事沉重却难抵身体倦怠入夜时分沙丘后的驼队中时断时续的传出轻微的此起彼伏的鼾声在静谧的大漠中格外清晰。 忽的一阵急促的驴鸣将众人吵醒李隆基的手下不免嘟嘟囔囔埋怨这畜生半夜里狂搅醒了好梦。阿依木和艾曼却知道这黑驴并不一般半夜嘶叫一定有因年小侠更是紧紧的靠在它身边警觉的四处张望。 黑驴鸣叫的方向月光如银覆满大漠不远处一人手执长剑凝视众人所在的驼队。虽然他也是风尘仆仆但长途奔波并未增添他一丝狼狈略脏的白色衣衫穿在他身上似乎仍高洁如雪衣襟处怒放的藏青色的牡丹图案更显他傲然狂放。 那人正是不远千里执着要寻林剑澜一战的“冠世墨玉”他一步步走了过来靠近了林剑澜才现他面纱上隐隐透出血痕“冠世墨玉”见到林剑澜杀气陡然倍增那血痕更是平添了几许凌厉。 林剑澜看他只孤身一人连骆驼都没有带上一匹不知他怎样寻到了大漠深处。李隆基此刻也睁开惺忪睡眼正要起身林剑澜急促低声道:“不要起来。”说罢已迎上前去对“冠世墨玉”道:“你对御寇司的位就那样执着?可曾想过胜了我也未必就能活着出这片大漠?” “冠世墨玉”轻笑了一声又皱眉恨声道:“我只恨当日随意应承下你约战之局今日反倒被临淄王做了搪塞之言。待等取了你的头回去他便无可推脱无需多言拿武器吧。” 林剑澜从怀中掏出那两把断剑正要上前却被年小侠一把抱住颤声道:“林大哥我不要你为爷爷报仇你打不过他。” “冠世墨玉”放声狂笑道:“你倒还识相可我今日也不能放过你若叫你回到中原御寇司位我却坐不安稳。” 林剑澜早知他心狠动起手来从不费丁点儿犹豫使了个眼色6蔓走了过来将年小侠抱到一边沉静之至道:“你怎知我一定会败?” “冠世墨玉”并不再答话只凝神而对。兵变那夜他曾反复观察过林剑澜的出招和功力比起他在慈恩寺外的树林中交手之时进境如飞因此此刻但当真对敌并不敢大意轻敌。 路蔓和白宗平不是“冠世墨玉”的对手因此林剑澜一人胜负关乎身后众人性命何况自约战之日以来他从未忘记过年永寿屋内血淋淋的惨状此时对战无需客气自然能沾得多少便宜就要沾多少。 第三十六回 斗百花(下) 想到此林剑澜笑道:“不管怎样这是生死之战你是长辈让一让晚辈也是应该的。没有广告的晚辈就不客气了。”话音刚落已是毫不犹豫的出招压至“冠世墨玉”身前抢了先手。 林剑澜快“冠世墨玉”却比他更快手中长剑灵动如蛇一招“老树盘根”背转身去反手刺去尺度拿捏的恰到好处。林剑澜心中忍不住叫了一声“妙”只一招便能看出此人剑法造诣比万剑虹高出太多这招使的大胆又信手拈来轻易间不但瓦解林剑澜攻势又将近身对战之时长剑周转不利的劣势扭转过来接着又是一招“倒海翻江”仍是背身反手斜刺。 沙漠中地面绵软吃力二人虽想仗着轻功腾跳而战却根本无法跃起太高林剑澜两柄断剑近身只能围着“冠世墨玉”挪步周转而对方的长剑此刻却陡显长处无需多做移动就可轻易从周身四面出招。十数招转瞬即过“冠世墨玉”倒有**成招式都是如此似乎早已对林剑澜这两把断剑想好了对策手中长剑或左或右或上或下无一正面近处交战都是斜刺偏锋刁钻之至。 林剑澜见不能取胜暗自焦虑连连向后跃去离了“冠世墨玉”的剑风“冠世墨玉”却紧跟而上见林剑澜双手一纵两柄断剑先后飞至将他阻挡在数尺之外。那剑犹如有双无形的手在掌控一般“冠世墨玉”虽然知道必定有黑夜中难以看清的丝线操纵却也不敢轻易冒进几招兵器碰撞下来才惊觉被操纵的两柄断剑力道并不弱能将内力沿着两根细丝传递至此竟毫不减损已到了高深莫测的地步。麒麟小说 “冠世墨玉”脸色越凝重右手仗剑左手屈指一弹手中两物破空而去却不是冲着林剑澜而是分打两边。夜色中那两物去向忽被拦阻周边现出丝丝亮银色在月光下闪着冷芒两柄断剑招式顿时杂乱起来。“冠世墨玉”借机而上与方才情势正好相反反变成他贴身急攻林剑澜撤剑回防。 这一轮攻击如同暴风骤雨一般快且狠准招招搏命似乎全然不在意自身安危。这剑法似曾相识但林剑澜又觉得自入江湖以来从未见过有凌厉狠辣胜过此人的剑法一时之间非但不能破解反击在这猛烈的招式下竟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了似乎若要破解也只能与他拼命不可。拼命林剑澜倒并不怕想当日在慈恩寺外的树林中他就用过只在小时候见过一次学的半生不熟的“玉石俱焚”今日又有何惧? 身后众人只见他们近身相搏打的极为狼狈长剑短刃电光火石间互相碰撞敲击似乎毫无章法可言。李隆基也不再顾及自己安危站起身来张望阿依木则心中暗道:“他们看来是中原中武林高强之人打起来也没什么不同也是拿着兵刃乒乒乓乓的砍来刺去。”众人中只有年小侠、路蔓和白宗平三人还稍微能看出来点门道过了良久年小侠抬头道:“怎么他们两个打的剑法看起来一样?” 路蔓皱眉摇头看林剑澜虽然拿着断剑但的确出招和“冠世墨玉”有八分相似心中也着实费解。又听年小侠惊呼了一声:“糟糕!林大哥手中只剩了一把剑了!” 他童声清脆嘹亮在场的人俱都听了个真真切切露出担忧神色看来林剑澜竟是处于下风“冠世墨玉”听得年小侠喊叫才觉不知何时另一把剑从林剑澜手中消失但招式却丝毫不见凌乱不禁暗叫了一声“不妙”。 林剑澜却嘴角露出笑意忽的纵跃而起在这毫不能借力的沙漠上却能直至十数尺高空中。“冠世墨玉”眼中余光向下一瞥心中顿时了然林剑澜早已悄悄将另一半残剑抛掷地上对阵之时竟能掌控步伐方位挪移至此踏剑借力腾至半空。 “冠世墨玉”仰头望去正见林剑澜从空一招“断手续玉”人如扑食鹰隼剑如满弦箭射向他袭来。“冠世墨玉”举剑一式“堆金叠玉”一面向空招架一面足下向那残剑踏去那地上残剑既然林剑澜用得它借力若他也能凌空而起长剑直上定然占尽好处。 却见林剑澜右手凭空一抓那地上残剑瞬时从沙中飞出不知何时那剑柄所连丝线已埋在“冠世墨玉”周围。带着剑柄盘旋而上丝线起处沙尘翻飞。林剑澜凌空而射的半截飞剑原是虚招全身内力都集中在这一抓上威力如同魔鬼风再次来临将“冠世墨玉”围在当中。 这一招谁也没有想到“冠世墨玉”顿时口鼻中吸入不少沙粒风沙迷眼酸涩难当勉力睁眼四顾刚看清林剑澜落处迎面又是一股沙尘挟风声而来形散之物此刻被一股强劲的力道聚于一处如同刀刃一般。 “冠世墨玉”平剑当胸亦用剑气聚起一道屏障那沙刃遇到抵挡顿时尘土飞扬四溅他正凝神与林剑澜掌风激起的沙刃较量却觉背后一记重击原来是那剑柄绕空回旋而至虽不至于一击致命肺腑间也是一阵气血翻腾面前的剑气屏障顿时露出破绽剑尖带着一丝银白细线随着沙刃一拥而上。“冠世墨玉”只来得及将那剑尖弹开便被这巨大的力道推出十数尺开外跌落地上随后扑来的黄沙洪流一下子便将他埋没。 年小侠顿时一阵欢呼林剑澜收回残剑想到年永寿与6莲之死咬咬牙疾步追上正要向那衣襟露出刺去即将靠近之时却心念急转猛地向后翻去几乎与此同时“冠世墨玉”所在之处一双修长手指已破沙而出屈指急弹。 夜色之下即便是路蔓等练武之人也看不出他弹出了什么东西让林剑澜这样躲避正纳罕间见林剑澜双剑突向那双手盘旋砍去大声怒道:“还想再用奇花锦斓瘴么?” 第三十七回 一落索(上) “冠世墨玉”在沙中等的就是林剑澜报仇心切靠近兵行险招弃了长剑改用双手却不料林剑澜早有准备非但不中计反而这样迅便再度出剑。“冠世墨玉”身形从沙中急弹而起一急之下却找不到长剑一手刚以肉掌挡开一剑另一只手却已被细丝紧紧缠住无法挣脱眼看那细丝末端的断剑越绕越短即使并不锋利若以此力道被斩上这腕子恐怕也就此报废。 年小侠眼睛睁的大大的紧咬嘴唇看着眼前情势看大仇即将得报却见旁地里忽的凭空甩出一段白索一柄金剑迅捷而至将那残剑撞飞。 被人拦截的惊愕远不如这段白索给林剑澜带来的震惊大林剑澜愕然停手也顾不得防备“冠世墨玉”呆呆向那白索来处望去。 不远处几个人影疏落而立众人注意观战竟不知他们何时到来。曹殷殷一袭白衣坐在骆驼之上白索另一端并不在她手中而在旁边的沙轻尘手中。 林剑澜轻轻喟叹了一声为救自己剑下之人竟将随身兵刃教与一个堂主若是往日心性那般高傲的曹殷殷怎会让沙轻尘代她出手? 曹殷殷想已是观战许久道:“林公子数日之间功力又有进境可喜可贺然而若非兵器应手神出鬼没也不易得胜。剑上细丝源自在下拆索相赠还望林公子顾念几分情谊放了此人。麒麟小说” 林剑澜听她语气重又客气之至对自己也不在毫无顾忌的直呼为“你”而是变回了原来的称呼心中又是不解又是黯然上前道:“殷殷你为何要救他?你可知道就是他杀了年老帮主么?我……”他略一犹豫仍是道:“我不能答应你。” 曹殷殷下了骆驼走到林剑澜面前轻叹了一声道:“可你确实答应过我。” 林剑澜愕然道:“我……”他心中疑惑之至曹殷殷自然不会为了救一个人凭空说谎但他却委实不记得答应过什么。 曹殷殷道:“当日在临淄王府中养伤之时……” 话说到此林剑澜顿时了然接连说了几个“他”却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深悔这一生之中常轻易许诺答应雷阚最后却让他蒙冤而死答应小侠替爷爷报仇可同时又答应了曹殷殷要“报答”这位阴狠毒辣的杀人凶手。 “他救了你就如同救了我一样若有机会能知道这人是谁一定要重重的报答他。” “报答”难道就是杀了此人么?当日信誓旦旦的承诺言犹在耳轻易许诺是因为林剑澜从未想过竟是“冠世墨玉”在丁水手中救下殷殷而今看来没有什么不能生细丝仍系在他腕上却早已失了力道软软垂下。 看着“冠世墨玉”借机将断剑绕开掷在地上拾起长剑重新扶胸站起林剑澜竟不能再战。他木然转回头去不知何人能替自己下一个决心半晌方不无内疚道:“小侠……” 年小侠听他此话一出知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妥协之意连连后退了几步摇头道:“林大哥我虽然年纪小可是分得清公义私情你说服不了我。” 这“公义私情”四字如同重锤一下重重砸在林剑澜心上又听年小侠道:“殷殷姐姐他是你什么人?你不说我也知道他是你极重要的人他对于你就像爷爷对于我一样。我不求林大哥一定要为难自己杀了他我现在没法子自己报仇可以后有了本事总要去找上他。” 他嗓音稚嫩可话说的坚决之至林剑澜不禁向“冠世墨玉”走去却被沙轻尘向前一步拦住道:“林公子你若向他动手帮主不会旁观到时候你就是与整个匡义帮为敌。” 还未等林剑澜答话年小侠便抢道:“他若今日不杀了我我有命回到中原定会向丐帮帮主讲明一切到时候匡义帮若要护着他便是与整个丐帮为敌!” 匡义帮与丐帮是如今李隆基最为倚重的两个极大的帮派匡义帮曹帮主亲自出动跟进沙漠维护“冠世墨玉”实实是他未曾想到。而日后若要成事少不得两派帮忙若是因“冠世墨玉”闹将起来却是要让自己损兵折将不想一念之差竟使得他在这沙漠中陷入僵局。李隆基迈步正欲排开前面众人衣袖却被人拽住回头一看是6蔓对他轻轻摇头。 6蔓缓步走入场中道:“曹帮主这是他二人往日约战虽然未立下什么生死状但决斗必定就要决出个你死我活。这也必定也是‘冠世墨玉’的心愿要不然他为何宁肯冒生命危险深入沙漠也要找到我弟弟决一死战?”见曹殷殷无话又轻叹了一声道:“若是不幸还未找到我们就在沙漠里迷路干渴而死那不是冤枉死了?那时你又去找谁去?况且……听闻在洛阳一战我弟弟他因为全力护你受了重创曹帮主这样为难他岂不是太过了些?” 武林中二人决斗正如6蔓所说并无旁人插手的余地曹殷殷抬头直视林剑澜道:“那夜之事其中缘由外人并不清楚我也不屑辩驳你与他决斗我再不插手匡义帮也不会插手你只记住一件事你欠着我。” 6蔓看曹殷殷全然不理会自己转而一句话将自己撇在“外人”之列脸色难堪之至又听曹殷殷道:“6姑娘说的十分在理只是说我为难他却是好笑。今时今日若是换了他在颓势我也一样会为他说话。” 二人眼光相对谁也不肯避让那句“你欠着我”却只在林剑澜耳边回响半晌方猛地向驼队走去。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林剑澜手中已经提着数只水袋回转来将那水袋抛在“冠世墨玉”脚边道:“我不杀你你快走吧能不能活着走出这片大漠就看上天安排。” 第三十七回 一落索(下) >>大家五一快乐!&1t;&1t; 沙轻尘轻嘘了一口气正要收拾驼匹林剑澜道:“只是匡义帮的各位要留在这里一晚不能与他同行。麒麟小说” 这里是大漠腹地林剑澜他们来到这里所备清水丰足富裕中间又在几处海子补给过几次饶是如此都已经几乎耗尽。这寥寥数袋清水又无向导虽不杀他也无异于将他向死路上推。 沙轻尘脸色一变道:“你说什么?” 曹殷殷却似乎并不惊讶淡淡道:“沙堂主我也已经仁至义尽了。还望允许我赠一匹骆驼给他。” 林剑澜点了点头“冠世墨玉”恨恨将水袋放在骆驼之上往东而去。直至人影消失在大漠尽头众人方再次安心。 这已是林剑澜无路可走的决定算是对年小侠、曹殷殷都有一个交待只是他自己心中却着实憋闷难受这一步棋拖的再久也还是要有个结果“冠世墨玉”或者能逃出升天或者死在大漠最终还是要亏负一人。 虽然如此有些话却不能不问林剑澜道:“蔓姐姐刚才多谢你了!现在总算没事了你们都回去歇息吧明早还要上路。”见众人散去林剑澜才回头见曹殷殷也让手下退到一边四下已经没有别人似乎也有话要说。 林剑澜道:“殷殷毛三儿的尸体你要好好埋葬。” 曹殷殷道:“他没有死他的那匹马救了他替他抵挡了一阵儿后来我们都闻声赶来他总算捡了一条命可是那匹瘦马却死了。麒麟小说唉可是他现在也和死了差不多不吃不喝。” 林剑澜道:“他一生爱马看的比皇权帝位还重难怪如此伤感。瘦马在‘冠世墨玉’眼中不过是一只牲畜可对于毛三儿来说却是伴侣一样。” 曹殷殷道:“他既然爱马我会让帮中四处搜罗好马以弥补他的损失只是……你能再答应我一件事么?” 林剑澜道:“你说吧。” 曹殷殷道:“若他能走出这片大漠以后你再见到他不要杀他。” 林剑澜看她仍是极力维护“冠世墨玉”犹豫了一下并未做声。 曹殷殷又道:“我在肃州分堂现了他便急忙召集手下跟随至此。你可知他为何这般狼狈嘴边还有血迹么?只因他清水喝光每隔几日便宰杀一头骆驼将血挤入水袋之中直到最后一匹骆驼也被他杀光最后一滴血也被他饮完他才找到了你们。” 林剑澜数次见到“冠世墨玉”无不是洁净高傲一尘不染风采翩翩气度非凡听曹殷殷所言实在难以想象他杀驼取血的模样。 曹殷殷接着道:“到了这般地步他也要追来此处哪怕放弃性命和所有其他重要的东西他都在所不惜一定要与你决出个生死然后登上御寇司位。可是他并不知道即使他赢了你这个位置也是秦副帮主的。即使能回到中原这个梦想对他来说已经永远不能实现这岂不是比杀了他还要令他难受?你又何必执着?” 林剑澜不知道她话语中“冠世墨玉”放弃的“重要的东西”都是什么似乎对“冠世墨玉”其人甚是了解远非救命恩人这样简单。曹殷殷轻声道:“他的身份以后我会告诉你。御寇司位已经成了他的心魔然而谁人又无心魔?毕生受此折磨或许你再见他没有恨意只有怜悯。你若能放他一条生路我……我心里总是感激你的。” 说到后来声音已经微不可闻这低声软语的相求在曹殷殷是从未有过的林剑澜叹了口气起身将两柄残剑捡了回来递到曹殷殷手中道:“冰蚕丝虽然柔韧独独一根也经不起这样的打斗。” 曹殷殷知他虽然口中不言但已经是默认了自己的请求又从白索边上细细抽出两根细丝咬在牙上如冰雪般的双手灵动揉搓朱唇轻启露出贝齿轻轻咬合别有一番俏皮神态这模样就如同一个普通少女一般。曹殷殷边将细丝绑到剑上边道:“只两根绞在一起就好少则易损多则显形。你可记得我说过么有些事情是想而不能有些事情却是不想却必须做。” 此话入耳熟悉林剑澜已记不起这是哪一次与曹殷殷的相谈。想来虽然林龙青与他们仇深似海可偏偏他却借着数次助她练功解困之机得以与殷殷交谈。回忆以往她的态度从来都是冷冷淡淡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当时看来像在应付闲聊未必是真原来竟都是她内心的真实感受。 “不想却必须做”难道指的是救“冠世墨玉”一条性命么?林剑澜心中疑惑更加疼惜她失却了武功身体受损还为着“冠世墨玉”深入沙漠轻声道:“殷殷我常轻易说些动听之言却不能实现今天的事情我不敢奢望你能原谅我。” 曹殷殷摇头道:“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你和他没有交过手我并不知道你胜他这样容易否则也不会亲自跟来。” 林剑澜大是感动将曹殷殷手轻轻拉过皱眉道:“你已不练六雪玄功为何手还是这样冰冷?殷殷若我还能活着回去你要记着我那天出门前说过的话。” 曹殷殷本要将手挣出却被林剑澜紧紧握住听他这番话更是一愣顿时想起在临淄王府养伤的时候林剑澜那句没头没脑的“要护着你一辈子”低头良久再不挣脱轻轻喟叹了一声道:“这样也很好。” 林剑澜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然而话里总是带了一个“好”字也已经心满意足。 路蔓趴在轿箱窗口远远看着他两人想起刚才从曹殷殷口中说出的“外人”二字只难受的抓心挠肝半晌“啪”的一声将轿门关上背过身去向另一边窗口望去脸上犹带了两行清泪却正与站在外面的李隆基对个正着。 第三十八回 醉蓬莱(上) 李隆基叹道:“你这是何苦。没有广告的” 路蔓道:“要你管!半夜窥视别人不是好人!” 李隆基笑道:“6姑娘不是一样?” 路蔓噗嗤一笑抹了抹眼中泪水。 那晚曹殷殷受伤林剑澜几乎疯了一般这份情意李隆基焉有不查?不禁叹道:“他们二人就要分别在你眼中看似甜蜜其实个中伤情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也罢也罢就这份伤情也让我着实羡慕你我也是明早就要各奔东西怎么只有我一人为此伤感就不见6姑娘心酸?唉如果再不休息天恐怕要亮了这一夜好顿折腾6姑娘也安歇吧。” 直至天色大亮林剑澜和曹殷殷才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二人急忙走近一看沙轻尘等人正与李隆基所带的仆役大声争吵两边都加入了骂战也听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剑澜忽觉衣襟被轻轻一拉见年小侠正仰头看着他又指了指李隆基驼队那边。林剑澜旋即会意急忙拉着曹殷殷向那边奔去。 李隆基6蔓等人正围着骆驼拉的木桶看所有的木桶俱被穿透里面除了还有些在破洞之下的剩余清水其余皆在夜里悄无声息的流了个一干二净。林剑澜透过那洞眼看去前后一致必是长兵刃用力贯穿。洞眼都是接近桶的底部可见做事之人十分心狠存心让这一大堆人在沙漠中无水而死能做下这种事的除了“冠世墨玉”还会有谁?林剑澜放他离去想必他自忖赢不了林剑澜因此想出了这么个恶毒主意当众人都以为他已远去之时潜了回来此举便是要跟随林剑澜之人都做了陪葬还可解决了年小侠当真是一举两得。麒麟小说 众人心中恐慌林剑澜却突然向着李隆基一笑道:“他以为将我留在了沙漠里面便可回去实现他的武林第一梦可却不知道能给他功名富贵的老板却也一并渴死了。” 昨夜李隆基一直藏匿人群之中并未露面听到此话也是“哈哈”一笑。 6蔓怒道:“你还笑得出来。” 却听那边争吵的两群人互相拉扯着向这边走来匡义帮的手下虽然俱是练武之人却正因如此不好与仆役们当真计较任凭对方拉扯看起来倒像是他们落了下风。 李隆基面色一寒怒道:“没规矩的东西敢对匡义帮贵客无礼还不给我都站到一边儿去!” 那些仆役十分不心甘情愿的松了手住了口走到一边。林剑澜与曹殷殷一起并肩而站觉得那些仆役不断用眼神低瞟过来知道他们心中必定责怪自己昨夜将“冠世墨玉”放走才惹下这么大的祸端但自己也没法后悔和道歉否则将殷殷置于何地?想到此林剑澜道:“事到如今争吵打骂无意两位老向导烦劳你们统计清水数量还够饮用多久?” 阿依木和艾曼点了点头正要查点曹殷殷道:“将沙堂主驼队所余清水也计算在内。” 众人心情凝重的看着两个向导每个驼匹木桶清点过去半晌才尽数数完艾曼道:“林公子总共还有……”却被李隆基打断道:“两位向导先莫要说。”回头道:“知道的人多了平添许多恐慌林公子、6姑娘、白少侠、曹帮主和沙堂主留下商量对策就好。”说罢率先交待了一番让仆役远远离开。沙轻尘自然不能提出什么异议也挥了挥手手下旋即退到一边。 艾曼方道:“列位刚才查了查加上沙堂主的人一共是三十四人骆驼八十匹黑驴一头昨夜沙堂主他们的水袋没有被刺破我们为了准备今日上路提前灌了一些水袋也得以保全加上桶底儿剩的清水按每人两日饮用一袋算计大概可以行走十余日如果水喝完了再6续将骆驼杀掉勉强可以回到肃州。” 林剑澜点了点头又皱眉道:“二位我是不可能回肃州再重新来过的。” 阿依木吃惊道:“鲁格勃尔并不是想找就能找到就像是个无底洞可能把所有的清水都搭了进去也不能找到。” 艾曼劝道:“林公子在这里多纠缠一天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林剑澜道:“将我们的留出来剩下的给临淄王和曹帮主带走烦劳二位再重新算计算计。” 艾曼掐指默算道:“三人盘桓在此总要有来回十天的准备再加上还要回去的天数还有因为人少就没法带很多驼匹这样恐怕坚持不到肃州非但如此因为我们三人用的比重偏大就是他们回去也会变得十分冒险。” 6蔓听完轻声讶异道:“三人就这样如果我和我师兄跟随同行岂不是更加难以为继?” 艾曼点点头道:“如果大家伙儿全都返回肃州我们两个老家伙可以有十全把握把你们带回去;若是林公子执意寻找鲁格勃尔那样我们和他生还的几率不过两成而这位王爷和堂主能安然返回肃州便要打掉至少三成的折扣;若是你和你师兄同行情况还要更糟。” 林剑澜这般固执众人俱都不知该如何安排才有个最好的结果正沉默间曹殷殷冷冷道:“既然此事因匡义帮而起本帮上下应助林公子找寻目的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还未及旁人反驳沙轻尘已经叫了出来道:“帮主!这不妥!” 林剑澜道:“殷殷你不必如此我们都留在沙漠寻找若是找不到最后的结果就是我拖累了大家无法回去。” 艾曼道:“正是这句话曹帮主这句‘生则同生死则同死’最为关键。各位这便是老儿一直没说出来的第二个选择若是能找到鲁格勃尔或随便哪处海子大家就能死里逃生只是太过艰难也太过冒险。” 话说完了除了林剑澜与沙轻尘竟无人再有反对之意李隆基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 第三十八回 醉蓬莱(下) 6蔓也是微微颔白宗平并不吱声林剑澜急道:“唐兄你好歹要带着万秀回去。”他情急之下指呼临淄王妃名讳声音又大李隆基手下仆役都忍不住向这边看来局面顿时有些尴尬。 万秀在车内轻声道:“我即使回了中原也不过命如秋草一般留与不留都是一样。”她话音平静低微并没有掺杂什么哀怨愤懑之意。 沙轻尘叹了一口气:“行了行了所有的人都愿意陪着林公子冒险那就决定了。”又笑道:“你们这两个老头儿怕不是自己一心想做英雄吧?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要碍着姑娘家面子什么话都直说出来。” 在场众人都是一愣6蔓和曹殷殷都在江湖中行走平日顾忌甚少更不明白为什么要碍着她们的面子阿依木和艾曼一阵支吾也没说出口沙轻尘抿嘴一笑道:“两个老头藏私我就替你们说了吧从今日开始就是每个人的尿都要用水袋子装起来。” 话音一落曹殷殷毫无表情的脸上也是一阵尴尬低声说了句:“胡闹!”6蔓更是轻呼了一声两朵红云飘上脸颊。 林剑澜也未曾料到沙轻尘卖了半天关子说的是这件事没想到危及时刻竟然要用到尿来解无水之急心中更觉惭愧不安。 阿依木“哈哈”笑道:“沙堂主自小沙漠里面长大的就连我和艾曼自诩老沙漠通也不及你万一啊。” 告诉手下却不能这样直接李隆基和沙轻尘将他们聚拢一处只说是前方有绿洲找到以后要做好补给才回程众人方浩浩荡荡继续向西行去。约走了两日艾曼方摆手叫众人停下回身对林剑澜道:“林公子我和阿依木虽然年轻的时候失败了但之后一生都在探询鲁格勃尔的下落有些勇士的尸骸在什么地方被现都俱有记录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便是最为集中的一处。” 林剑澜久在大漠也明白了一些道:“如你所说这么多的勇士不会俱都到了这里就再也走不下去这里一定有些罗海的线索。” 阿依木点头道:“不错其实我们心里面的猜测还要更大胆一些鲁格勃尔若是存在必然在这附近只是踪迹隐秘加上时常有幻境诱惑难以寻找。” 曹殷殷道:“这倒不难。”说罢从怀中掏出几只燃弹来道:“这是临行之时匆忙携带的只将我与临淄王的手下编成四队南北东西四个方向寻找如果有一处找到可供补给之处就此弹其余人便可向那处汇合。” 林剑澜道:“这方法好倒是好只是恐怕清水更加不够用了。” 阿依木道:“这位姑娘说的也算是个法子水倒不会不够我们几个不能出去寻找选个地方安顿下来观望四方不动不走的每日喝不了多少水。将清水省给出去探路之人这样驼匹也减少体力的耗损。” 不过半个时辰队伍便已组好各队都找了一个精明能干的做领头各领燃弹向四方奔去。 直至看不见踪影林剑澜方回过神来惊愕道:“他们怎样回来?”看曹殷殷和李隆基俱是面无表情更加大声道:“若是找不到补给之处岂不是回不来了?你们……你们这是生生将他们送出去找死啊!” 李隆基苦笑道:“林公子清水大多给他们拿去若是他们没有一个队伍能找到有水的地方我们都没命了哪还顾得上他们?” 沙轻尘道:“林公子不必为他们性命担心进入沙漠以前本堂就是挑选已有子女之人前来若是死在沙漠里自有人替我们优厚抚恤他们的妻子。临淄王爷府内的仆从恐怕都是打小卖入府中生死更是王爷一句话的事你也莫要太过慈悲他们若与我们同行到了连尿和驼血都饮尽之时少不得要杀了他们喝他们的血。” 他说的语声平淡林剑澜背后仍是一阵凉。人都被派了出去沙轻尘自己将肃州分堂的骆驼安顿好舒舒服服的躺在一个沙坑里闭目静养。 林剑澜道:“沙堂主好兴致。”沙轻尘摇摇头道:“林公子莫要以为我真能放心但这是节省体力的最好办法难受的日子还在后头。” 果如沙轻尘所言一开始李隆基等人还能轻松说笑几天过去才觉原来比沙漠中行路还要枯燥无聊的事情就是停下来每人都没了精神。又6续过了数天派出去的四个分队一个也没有消息众人脸上方各自都有了些担忧慌张之色连互相打趣说笑都带了几分勉强。 虽然阿依木和艾曼早已经将水的用量再度缩减但干渴的威胁最终还是来到了。 “林公子剩余的水只有几袋了。”阿依木将林剑澜等人召集到一起凝重的开口:“只够我们这些人饮用不足三天。” 三天如果派出去的四个队伍没有一个回来那就表示他们留守的这些人也将葬身大漠。随着一天天过去林剑澜心中已经被自责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听阿依木宣布了水剩余的量心情更是沉重。一时间众人都微张着干裂的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回不去了。 “林公子我总觉得死等也不是办法还是我和艾曼再出去寻找吧。” 阿依木说的在理如果再等真的要到了饮尿饮血的地步然后也还是要被喝光最终也是死路一条。 林剑澜摇头道:“再无剩余的燃弹你们即使找到了又怎样通知我们?如果去就要大家一起行进不能落下哪个。” 艾曼道:“林公子说的不错到这个时候再分散开来恐怕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一起走吧!大家好好睡一觉明早出。” 众人每天无所事事除了休息就是休息此刻还有哪个能睡得着?林剑澜看着曹殷殷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心中百般歉疚道:“殷殷说过要照顾你……” 曹殷殷笑着接道:“一辈子吗?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过了一辈子。” 第三十九回 蝶恋花(上) 林剑澜看她自从到了沙漠中与他同行常不经意间流露微笑如同冰雪融化中绽放点点春花让人为之怦然心动。麒麟小说林剑澜只痴痴看着她却听她静静道:“也不知他走出大漠没有。” 原来曹殷殷仍在担心“冠世墨玉”的生死想到或许从此刻算起的“余生”就要在沙漠中抛舍林剑澜不禁问道:“殷殷他是你什么人到了今天还不能告诉我么?” 曹殷殷犹豫了一下那边李隆基却频频向林剑澜挥手喊道:“林公子到我这里来我有话说。” 林剑澜只得对殷殷笑了一下轻声道:“回来你讲给我听。”便向李隆基走去。 李隆基满腹心事来回踱步打转看到林剑澜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才拍了一下脑袋道:“我若不跟你说又叫你来干吗?”说罢将林剑澜远远拉到一边。 林剑澜笑道:“唐兄究竟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李隆基道:“我只以为还能回到中原而今看来生机渺茫若再不说便没有机会说了。林公子我……”他将心中最后一份犹豫和心高气傲也抛却开来把他与万秀之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全盘托出终于常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异常痛快恨不得在沙上打几个滚翻几个跟头嘴边崭露出得意的微笑道:“林公子我这可算是完璧归赵么?” 一抬眼李隆基所看到的林剑澜却全然没有高兴、激动之意当日在白云观中那种外人都能体察得到的、满溢的伤情似乎在这沙漠中完全枯竭了一般。麒麟小说 半晌林剑澜方颤声道:“多谢唐兄高义。”声音中夹杂着许多难以名状的情感分不清是伤感怀念遗憾还是懊悔。 李隆基道:“你……”却见林剑澜双手紧紧抓住心口紧咬着干裂的嘴唇浸出几丝血来眼中已是泪光莹莹似乎疼的再也说不出话来连退了几步才道:“何人负卿……何人负卿?唐兄……我我好恨原来竟是我不经意间负了她……自己一厢情愿的把她推到你的怀里给她安上一个‘王妃’之份就……更可以对自己辜负她的一片真心毫无愧疚……我……” 林剑澜心痛欲裂喃喃道:“落花流水一场相识原是错……” 李隆基实实没有想到林剑澜竟然是这样的反应急忙向前握住林剑澜的手道:“林公子现在也还不晚啊!我为何会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做带着万姑娘深入沙漠寻你就是因为你书信上‘善待阿秀’四字!万姑娘就是你心中最最牵挂的人!你敢说你对万姑娘无情么?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林剑澜犹豫良久本来握紧在心口的双手慢慢垂下摇头道:“我已负了一个你让我还要再负第二个么?” 李隆基惊道:“你……你和曹帮主……” 林剑澜道:“我要照顾她一生一世。” 话音刚落一人道:“你欠着我的在对‘冠世墨玉’施恩的时候已经全部还清说过的话……不必太过当真。” 林剑澜愕然回头见曹殷殷站在不远处既不欢喜也不愤怒。林剑澜道:“殷殷你太看轻了自己。”说罢上前拉住曹殷殷的手道:“你那般孤傲敏感的性子我若是因为欠着你的情或是对你内疚你会察觉不到么?即便你察觉不到我自己都会觉得对你怜悯其实是玷污了你。” 这番话算是说到了曹殷殷性情最紧要处就连李隆基都不免动容又听林剑澜道:“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我只是乡下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你却如同小仙女一般一身白貂袍子梳着两个髻都用金环儿束住一圈毛茸茸的白色抹额中间一滴像你嘴唇那样红艳艳的宝石可是你的眼睛却冷冰冰的有无奈也有哀伤。” 曹殷殷侧过脸去道:“你还记得……你小小年纪懂什么无奈哀伤……” “后来你在船尾偷偷的哭我想去安慰你又觉得你那时肯定因为青叔的缘故恨死了我没准我去劝你你哭的要更凶。” 曹殷殷笑道:“我才不会八成会把你推到江里去。” 林剑澜柔声道:“你若当时把我推到江里淹死了后面还有谁为你行功运气助你疗伤?唉你不知道那时看你如同在冰雪中一般我心里难过的要死。只盼着你这身该死的功力什么时候没了才好。” 曹殷殷道:“这下可遂了你的心意了我……” 林剑澜道:“殷殷你莫要怪我想的卑劣我只是想着这时候我才能配的上你这个冰雪般晶莹剔透的女孩儿只准让我捧着寒冷也只有我能体会得到你要融了也只能融在我的手心儿里。” 李隆基见他二人卿卿我我旁若无人饶是自己这样府中收有许多美人的情场高手也不觉脸红偏生林剑澜说出来却诚恳之至。李隆基叹了一口气看来这种情话果然不能多说说的多了就没人信了只有像林剑澜这样平日从不吐露的人说起来才颇具感染力。 林剑澜道:“若说我对万姑娘做了临淄王妃一点儿也不难过这骗不过你只是在我心里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我的心会比此时难受百倍千倍。” 这句话却是对李隆基说的了话到这里已经是明明白白的做了了断。李隆基叹了口气看林剑澜扶着曹殷殷回到扎营处犹豫了一下还是向附近一个小沙堆后面绕去。见万秀正掀开面纱就着习习凉风倚着驮轿门观望月色李隆基讷讷道:“万姑娘……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我真后悔每次都因为自己心高气傲当着6姑娘的面儿不肯说出实情结果结果……” 万秀摇了摇头脸上不见泪水更没有什么难过之色向车里指了指道:“你惹了祸了我倒没什么蔓姐姐可难过死了。” 第三十九回 蝶恋花(下) “啊?”李隆基万万没想到6蔓也在万秀车厢之内他本想在“完璧归赵”之后对一直倾心的6蔓表白也算是不让自己死的时候留有遗憾谁知道6蔓将林剑澜对曹殷殷那通话听了个完完整整明明白白。 李隆基正不知所措6蔓从车内走了下来双目微红看着林剑澜去向无奈一笑捋了一下丝丰润的嘴唇倔强的紧紧咬着。李隆基暗道:“6姑娘行走江湖并无一些小女儿的扭捏样儿却只有对林公子的一片情意始终不愿说出而今只落得自己暗地里难受。”正想间看6蔓已向一旁走去急忙拦在前面。 6蔓一愣又向另一侧走去却再度被李隆基拦住她心情本就黯然而今被李隆基纠缠更加急恼道:“你让开。” 李隆基道:“你为何不说?” 6蔓脸色一变仍是咬牙道:“你让开。” 李隆基道:“人说情场如战场6姑娘战还未战便认输了么?” 6蔓被他激的又羞又恼眼中本强自忍住的泪又翻涌上来手中拈了一把太阴针道:“快让开。” 万秀叹了口气道:“王爷你又何必故意这样跟蔓姐姐将话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我……”李隆基脸上一红道:“我只是替6姑娘着急这样一番情意那个呆瓜却一点儿也不知道!唉!今天才知道什么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6蔓被他逗的一乐道:“等你以后做了皇帝不知道哪个小太监为你急死了呢!罢了罢了前景未卜这短暂时光还是应放宽心渡过。” 李隆基看着6蔓笑颜绽露想是又将一片痴情深深埋起却不知她到底明白自己的真心否。 6蔓道:“王爷还要拦着么?” 李隆基讪讪的让出路来万秀却道:“蔓姐姐你回来我跟你说句话你再走。” 6蔓回身万秀轻轻在6蔓耳边低语几句6蔓脸色顿时变的通红道:“与我何干?”说罢转身急奔而去。 李隆基颇为好奇究竟万秀说了些什么又疑惑万秀的态度竟比6蔓还要坦然平静万秀看着他一脸诧异轻声道:“也不知道我这月老能不能成就一件姻缘。” 李隆基这才知道万秀必定在6蔓耳边说了自己的好话大是感激正要相谢万秀又道:“只希望能报答王爷厚谊之万一。王爷你是王室贵胄却为了说出真情放下那么大的志向来到这里若真的再也不能回到故土万秀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也不能偿还罪过。” 李隆基摇了摇头道:“总归这是命运定好的我从来没埋怨过谁。” 万秀声音更加低微:“王爷那日偶遇林公子晕倒在地把他放到我的车内因此我这里还得有近乎一满袋子的清水别人并不知道如果……真是有什么好歹王爷请不要忘了一定要取来自用能多活几日便有生还的可能。” 李隆基低呼了一声抬眼看向万秀已经缓缓挪进车中不再说话。显然刚才那番话已是认定自己活不到那个时刻在她一直低微的话语声中只有“取来自用”四字稍稍抬高了音量难道这是她在报答当日救命的恩情么? 李隆基心下感慨万秀善解人意无时无刻不替别人着想相比之下却将她自己的安危看作微不足道的秋草一般。李隆基对她虽无情份却也似乎能了解为何当初林剑澜对万秀那般爱护。 夜色渐白李隆基在迷迷糊糊中睡去似乎一夜之间解开几许心结又似乎仍有什么无法甘心再睁开双眼身下一颠一颠驼轿已经在行进当中了。 虽然众人总不死心在行路之时还要仰天四下观望是否有什么讯号传来但见连日的大晴天中一轮烈日似乎将蓝天都要烤白了一般那里看得见什么彩色燃弹? 当阿依木问出一句“谁那里还有水”的时候众人纷纷摇了摇头同时也知道这一刻终于到来阿依木叹了口气道:“要杀骆驼了。” 可是一个生命也只能换取一日的生机数日之内本来数目颇多的骆驼只剩下不到十匹李隆基等人早已和众人一样自己行走只留着万秀那一抬驼轿。当阿依木再度举起砍刀之时林剑澜拦住了他颤声道:“等等阿依木你若是都将骆驼杀死我们怎样回去?” 阿依木看了林剑澜一眼道:“林公子到了此时你还觉得能回去么?现在所作的也不过是让大伙儿都活几天罢了。” 林剑澜道:“我知道情势严峻可从未觉得没有希望。现在是能多活几日可若是将骆驼宰杀殆尽那样我们即使真的找到了罗海却不能再走出这片沙漠岂不更加冤枉?” 众人都觉得他在痴人说梦艾曼叹了口气道:“林公子此刻由你说了算杀多少留多少。” 林剑澜道:“留着万姑娘这两匹还有那拉着水桶的四匹。” 只沙轻尘一人忍不住反驳道:“那水桶是空的!”其他人已经无意也无力争辩艾曼点点头道:“好就按林公子说的办。” 话音刚落年小侠已经哑着嗓子哭道:“不许喝大黑的血。” 林剑澜看他嘴角还挂着干涸血迹笑道:“你只心疼黑兄弟骆驼却能狠得下心啊。放心吧我们只在说骆驼的取舍并没有说你的大黑。”年小侠才又破涕为笑围着黑驴又蹦又跳。 众人看他还这样有活力不禁也是一笑队伍中稍微有了些活泛的气氛。这轻松的气氛也不过才维持了不到一个时辰跋涉在大漠中越是心中忐忑身体便越容易疲倦练武之人还好李隆基简直是苦不堪言只想扑倒在地上再也不走了。 厄运在阿依木宰倒最后一匹骆驼时突然降临老人先是用手紧紧的揪住心口然后整个身躯就如同坍塌的小山一般颓倒在地溅起无数沙粒。 第四十回 清波引(上)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艾曼痛呼了一声将他扶起阿依木干裂的嘴唇却只有微微呼出的气息道:“艾曼我……我作不成英雄啦!” 几十年沙漠奔波艾曼早已看惯了许多同伴的死去可阿依木却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不禁老泪纵横道:“老哥哥不论找到找不到有哪个敢说你不是英雄?” 经过了魔鬼风经过了魔鬼城还有“冠世墨玉”那一闹多少危机都挺了过去林剑澜实在没想到阿依木就这样平静而毫无征兆的倒下呆呆的看着两位老向导。麒麟小说 阿依木勉强抬手道:“林公子……” 林剑澜急忙奔了过去道:“阿依木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勇士。” 阿依木摇摇头抓住林剑澜衣襟道:“没有水了。”阿依木的声音忽然急促起来:“林公子这时候你不能放弃了也不能回头一定要找到……” 林剑澜点头阿依木眼睛渐已失去神采唇边透着继续欣慰笑意喃喃道:“这样挺好我可不想死在我家老太婆的唠唠叨叨声里。大漠才是永远的家……”他眼帘逐渐合上众人肃立在侧心中俱都在暗想或许几日之后自己也就是这样的下场。 阿依木长呼了一口气然而瞬间双目却睁开似乎仍有什么未了之事手指勉力抬起直指前方看着艾曼不肯闭眼。麒麟小说 艾曼点头道:“老哥哥你心里想的我都知道你放心去吧!” 阿依木才重又合上双眼再没有了气息一辈子与沙漠打交道最后死也要葬在沙漠中众人草草挖了一个深坑将他尸体掩埋林剑澜从车上掰了一块木条聊做墓碑。 艾曼毅然起身神色如常的将驼血先灌到袋中又招呼众人过来。骆驼已经被阿依木杀死多时但血仍然温热大家早已不再顾及身份形象也不同最开始喝驼血时难以忍耐的呕吐感只掐住伤处撕咬吸吮口渴之下觉得异常甘美咕嘟咕嘟都喝了个饱。几人互相看看对方嘴边血迹不禁都惨淡一笑临出前回头看了看阿依木的墓碑和倒毙的骆驼尸身更觉前途凶多吉少却也没法回头一行人只得勉力向前行去。 走的时间越长李隆基看向万秀车厢的次数便越多知道那里有一袋清水可以活命心中暗骂什么望梅止渴都是假的只会越想越渴难以禁受。虽然事先做了决定沙轻尘和白宗平却同李隆基一样也不时的抬眼看着拉车的六匹骆驼眼光如剑仿佛刺向骆驼脖颈处就能流出汩汩的鲜血来。 林剑澜岂会不知不禁向万秀那边靠了靠。虽然心中仍有内疚但不得不防备他们二人突然下手现在这种情况宰了一匹便会宰第二匹最后便一匹都不剩。想到此林剑澜将年小侠也招呼了过来紧紧的盯着六匹骆驼和一头黑驴就连休息睡觉都丝毫不敢懈怠。然而终究人也有再也撑不下去的时候林剑澜已经几夜没有安睡终于一阵困意袭来刚坠入黑甜没多久便被年小侠哭着喊着推醒一睁眼睛沙轻尘正一手拽着黑驴鬃毛一手执剑黑驴则高声嘶叫四蹄乱蹬白宗平在黑驴身后也是拿着长剑伺机而动艾曼则拦在他前面。 这黑驴林剑澜都不曾这样待过看此情景怒冲头脑急忙跃到沙轻尘身后一柄剑已经出手高声道:“住手!” 沙轻尘转身避开剑势道:“林公子你说留下骆驼我们并没有什么意见这畜牲一路上耗费了我们许多清水又不能驮人也不能负重宰了又有什么关系?” 林剑澜道:“不能杀就是不能杀沙堂主我虽感谢你们舍命相陪但你莫要逼我和你动手。” 沙轻尘见他为了这匹黑驴不惜撕破脸皮耸了耸肩膀随意立起一个剑势却见曹殷殷站在林剑澜旁边沙轻尘脸色一凝道:“帮主你别拦着我总归是一个死字。” 眼看二人就要动手艾曼急道:“林公子阿依木临死之前说的就是这匹驴子!” 林剑澜愕然道:“他……他也要我们将它杀死吗?” 艾曼道:“不是不是!二位把剑放下来可好?听我说完!林公子你道我和阿依木在沙洲城外为何答应了你带这头黑驴上路?”还不等林剑澜答话艾曼又急急道:“我们把黑驴绑在原地没想到被它挣脱结果在沙洲城外那片海子又遇到了这黑驴有点儿灵性我和阿依木都觉得或许深入大漠之后没准还要靠他救命。林公子它只听你和小侠的话你求求它让它引路我们这些人恐怕都要靠着这头黑驴才能活的下去!” 林剑澜道:“你……艾曼你不是开玩笑吗?它……”忽想起阿依木临终之时手指方向正是年小侠和这黑驴的方向想必死前仍然冀希望于它虽然林剑澜心中颇感无稽仍是硬着头皮走到黑驴身边道:“黑兄弟你可知道哪里有水吗?带我们去找吧。” 说到最后林剑澜自己都觉得荒唐更别提旁观众人了沙轻尘早已哈哈大笑道:“算了算了你这痴人陪你进来送死就算我们倒霉早知道你和这驴子既然兄弟相称我哪会动手!”林剑澜束手无策艾曼也满脸失望叹气道:“算了。” 那黑驴看着众人再度上路嘶叫了一声随即趴卧地上懒洋洋的再不动弹大家都知道它赶路习惯也不理它径直跟着艾曼拄棍儿的拄棍儿扶车的扶车慢慢前行。大约过了半日黑驴才力赶上却并不停留一直冲到前面四处张望过了片刻突然向西南狂奔而去。 艾曼愣了一下随即连声道:“快追快追!” 林剑澜还没等艾曼开口已经拽着曹殷殷拔足追了过去后面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艾曼边喊边跑只好迷迷糊糊跟着撒腿就跑----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第四十回 清波引(下)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沙轻尘等人还好可苦了李隆基本来就已经走的费力此刻愈狼狈。6蔓皱了皱眉道:“这时候还强撑什么面子快上车吧好歹骆驼要比你快些。” 黑驴跑的极快林剑澜又要追它又要顾及曹殷殷又不能让身后的艾曼跟丢了自己只能遥遥的看着黑驴身影。然而轻功再好众人也都是强弩之末黑驴却似乎精力十足连奔了一日一夜还不见停下的势头致命的干渴和疲惫一波一波袭来不知何时白宗平和6蔓消失在了这拉的太长的队列中慢慢的艾曼也落在了后面再后来沙轻尘也从林剑澜身后消失。 虽然李隆基扶着车边有个依靠可也是摇摇欲坠车内一直在鼓励安慰他的微弱声音终于也消失了炫目的日光晃得李隆基满眼金黄什么都看不清楚这金黄色之中隐约看见前面卧着一个人影。他晃晃悠悠的走了过去蹲下身顿时又是一阵眩晕眼前黑将那人勉力扳过来觉得触手绵软隐隐约约青丝下一丛粉色的绢花。 李隆基心里知道必定是6蔓无疑张嘴喊了两声听到耳朵里却似乎又不是自己的声音又遥远又模糊他着急之至想把6蔓拉起来扶上车去却连自己都站不起来不由眼泪滚滚而下将脸贴在6蔓上轻声道:“蔓姑娘蔓姑娘……” 他又突然惊醒起来将6蔓小心翼翼的平放地上奋力向驼轿爬去爬到车内竟是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心如擂鼓一般李隆基使劲揉了揉太阳穴看见万秀将那水袋抱在怀中脸色苍白丝毫没有血色一缕丝就在鼻尖竟毫不颤动。麒麟小说李隆基大惊急忙爬上前去用手探了一下鼻子不由一酸万秀气息微弱的竟连丝都无法吹动他用手轻轻推了几下又唤了几声万秀毫无反应李隆基只得从她怀中将那水袋慢慢拽了出来拎在手里不禁又是一愣。 那水袋之中的水仍是满满当当即便万秀拖着虚弱的身体宁肯与众人一同忍受干渴也不愿饮用一口将这水袋视同珍宝一般李隆基二话不说将水袋拧开扶着万秀灌了一气后匆匆下车复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向满目亮黄中一抹轻盈的淡粉爬去。 曹殷殷武功尽失被林剑澜拖着奔了这么长时间二人都是疲倦之至曹殷殷只想挣脱开来手腕却被握的如同铁箍一般无奈之下只得开口大声道:“停下停下!” 林剑澜愕然道:“怎么了?” 曹殷殷用手轻抚林剑澜手腕道:“有些疼。”林剑澜急忙松开见雪白的腕子果然一道紫痕歉疚道:“我背负你走吧。”曹殷殷摇头道:“我不跟你一起追了你自己一人前去。” 林剑澜心中知道曹殷殷所想摇头凄然笑道:“我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们现在还没跟上来想必已经一个一个的留在了后面如果你不愿再走我也不走好歹……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曹殷殷轻轻一笑道:“你不要说死字我可不想死还等着你回来救我。”说罢将腰间白绸取下轻轻捻了一根细丝出来系在林剑澜手指上道:“那位老向导说的对或许活命之机就在你那黑驴身上你跟着它必定能找到水源到时候沿着丝线回来找我。” 林剑澜回头看去见那黑驴已经只剩了一个小黑点再不追赶便失了踪迹只得点了点头勉力提起劲道奔去曹殷殷看他背影手中白索以极快的度散成细不可见的轻丝被拉离她紧紧握了一下两柄剑的剑柄然后双手毫无留恋的松了开来两柄短剑出清脆的一声撞击瞬时消失在大漠之中。 前面的黑驴却丝毫不见停步的意思周边景象总觉似曾相识莫非黑驴也迷了路在带着自己兜圈?林剑澜不敢多想可无论他再怎样知道一人肩负着身后所有人的生死无论他再怎样努力追赶腿脚越来越沉重气力也流逝的越来越快终于脱力而倒。 “原来自己终究和韦素心没什么不同为了自己的固执让这么多人陪着一起葬身大漠……” 迷迷糊糊中林剑澜一直心中存着这样懊悔与自责的想法原来不到最后一刻不知道一意执念会带来多大的痛苦与遗憾“冠世墨玉”的心魔自己又何尝没有? 再醒来时林剑澜正被什么东西拖动衣服磨在沙上出“唰唰”的响声勉力睁开双眼黑驴正叼着自己的衣襟奋力前行牙龈外露因为太过用力渗出血迹远远处还啪着一个人看衣服像是白宗平。林剑澜挣扎了一下想起来却是毫无力气只得任凭黑驴拖动慢慢身下细细的流沙变的粗糙起来石砾硌的后背疼痛不已林剑澜忍不住低呼出声没过多远便觉黑驴猛然力整个人竟被凌空叼起甩了出去未及反应一声巨大的水响伴随着周身的冰冷畅快突袭了林剑澜的全身似乎一刹那间全身的力量都恢复如初忍不住要欢呼起来。 此刻林剑澜哪还顾得上休息调整一跃而起向白宗平奔去连拉带拽的把他丢到水里白宗平被水呛的一阵剧烈咳嗽爬上岸边边喘气边笑二人死里逃生相视大笑。林剑澜俯在水边猛喝了一气又脱下衣衫浸满水分才与白宗平一起沿着来路慢慢寻去黑驴则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 林剑澜循着手指上的细丝沿路回去最先看见的是艾曼与年小侠挤了些水到他们口中后将他二人扶在黑驴上那黑驴也不抗拒林剑澜轻轻拍了拍黑驴头道:“你莫要跟过来了带着他们去。” 黑驴长嘶一声驮着二人回头便跑林剑澜才又前行慢慢前面看到一团白影林剑澜心中一跳虽然担心却不能不靠近终究还是走近前去看那团白影原是细丝牵引的白索上面金银小剑仍在只是不见了心上人的踪影----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第四十一回 阑干万里心(上)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曹帮主他……”白宗平试探着问了一下。 林剑澜心中沉痛难以言喻捏着那段白索还剩了极长的一段她不是一向如此绝决果断吗?而今也从未变过。“殷殷殷殷……这是你最后的自尊么?”绕是林剑澜死死的咬紧牙关泪水还是从指缝间流出氲湿了手中白索。 这伤感不过维持了片时绕是分别之前那般绝境都不曾绝望何况现在?想到此处林剑澜将那白索紧紧缠在手上道:“继续吧或许还能找到他们。” 失了冰丝的指引林剑澜再向回走也不免提心吊胆变幻无形的大漠中从一个地方离开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也有可能会一直在这个地方周围打转。只是这一路他对白宗平倒真是刮目相看竟甘愿离开那片绿洲出来陪着他寻人脸上也是毫无惧色。 他们走走停停四下瞭望还未等走出多远黑驴又神采奕奕的奔跑而至林剑澜哑然失笑拍了拍黑驴脖颈道:“黑兄弟你和我们一起出来就不怕迷路吗?” 白宗平道:“幸而那夜林公子及时醒来否则被沙堂主把救命恩驴宰杀了可不得了。” 林剑澜莞尔一笑道:“那样它也做不成我们的救命恩驴了。” 二人正欲再向前走却见前面一个庞大的黑影缓缓向这边移来定睛望去正是当初林剑澜阻止宰杀的那几匹骆驼负着驼轿而至奋力牵着骆驼前行的正是娇生惯养的皇子李隆基咬牙向前后面那四匹骆驼拖着的木板上凌乱的堆了三个人。 林剑澜看见那木板上一抹白色大喜过望急忙迎上前去大喊道:“唐兄!唐兄!” 李隆基却似听不见也看不见一般只是向前拉着骆驼猛走直向林剑澜撞去林剑澜慌忙让开用白索在他眼前晃了一晃见李隆基仍是毫无反应原来是凭着一股意志强撑只知道要向前奔行其实神智早已失去。 林剑澜心中叹息了一下伸手将他点倒也把他安置在那木板车上与沙轻尘等人并排摆好驱车跟着黑驴重新向绿洲奔去。林剑澜当时被抛在水中兴奋异常只来得及解去干渴好去救人并不曾留意那片绿洲四周景色此刻重新入目眼眶一热几乎落下泪来。 寂寞沙城断壁残垣一抹淡白的初生月色下映照着一大片汪洋碧波闪耀如同一大块蓝宝石一般傍晚的风习习吹来带着一阵清凉气息。近处远处几处胡杨林似乎在大漠中这处神秘的废土间相依为伴然而每棵树那般高大挺拔却又好像不屑与其他为伍显示着不知从何时开始的寂寞。就连间或生于碎石水边的野草都透着无语的凄冷。 林剑澜同白宗平将人都搀扶到水边众人乍一睁开双目无不震惊唏嘘只是万秀却仍是昏迷不醒。林剑澜将驼轿两面门都打开让内里通透一些轻轻将她扶起喂了一些水却全都沿着万秀枯瘦的脸颊和下颚流去。林剑澜心中酸楚将衣角沾了些水轻轻点湿毫无血色的嘴唇最后才叹息了一声迈步下车。 李隆基心中何尝不担忧道:“林公子她……” 林剑澜看着这别样的让人揪心的美景道:“她命几何我们都清楚。我只遗憾她竟不能睁眼一看看看这绿草萋萋水漫汀州大漠中原也有如此美景。” 6蔓轻轻投了一颗石子到水中泛起阵阵涟漪同她此刻心情一般看林剑澜在万秀和曹殷殷之间奔走使得她心中充满了永无法仇恨也没法释然的惆怅与伤感。 曹殷殷静静对着湖水伫立若有所思白宗平道:“多亏这匹黑驴我们才能脱险只可惜了那些出去探路的人竟是再无音信此刻即使我们找到了绿洲也无法引他们回来。”又苦涩一笑道:“只怕他们早已都身亡了。” 李隆基道:“曹帮主若我记得不错你怀中应还有一枚燃弹。不如放了吧如果他们还有人侥幸生存说不定……正等着我们救命。” 曹殷殷拿出那枚燃弹端凝了一会儿又放回怀中林剑澜知她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对李隆基摇头道:“现在不能点了。” 李隆基顿悟笑道:“我是糊涂了若是真点燃了就是给韦素心引路了。” 林剑澜笑道:“还不知道这里是不是……”说到此处却脸色大变四处张望道:“艾曼与小侠呢?” “刚才……”众人也四下张望都觉得似乎二人刚才就一直在旁边而事实上仔细回想他们自从昏厥中醒来从未见过他们两个。 林剑澜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又晃了晃头似乎这样能清醒一些然而他无论再怎样回忆第二次来到这里得暇四下观望景色的时候这里并没有一个人。 没了唯一的向导这是再糟糕不过的事情林剑澜强忍心头不安道:“各位还是先歇息一晚明日若他们还不回来我们再分头去找。艾曼和小侠一起也许是醒了以后到周围探路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 众人都是刚解了干渴之危体力都极为劳乏一躺下便沉沉睡去只觉得还没睡够就到了白天艾曼和年小侠却仍是不见踪影。此时不远处的胡杨林那边似有响动林剑澜静下心来凝神细听那响动竟是打斗之声急忙向那处纵身而去。 疏落胡杨之间年小侠和艾曼似乎都被点了穴道丢在一旁睁大了眼睛观看着眼前这一场对峙林剑澜几乎叫了出来曹殷殷更是脸色陡变。 树林中对峙的三人都是他与曹殷殷再熟悉不过的人其中一个穿白衣的正是当日放走却刺破驼队水桶的“冠世墨玉”。 另一个身材挺拔高大满面沧桑深邃的目光似乎洞穿了对手的一切宽阔肩膀和眉心忧虑痕迹还有嘴角温厚笑意一如既往----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第四十一回 阑干万里心(下)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他身后一个美妇人云鬓松乱对比那夜韦素心兵临宫闱之时又有不同似乎不那么美艳逼人眉心间添了几许优柔哀愁望向前面的挺拔的背影再没有什么咬牙切齿的恨意但看对面临风玉立的蒙面人时又露出茫然不解若有所思的神色。麒麟小说 林剑澜想开口却又怕影响两人对峙那美妇人却开口道:“青哥他是哪个?你为何带着我千里迢迢追着他?” 林剑澜闻言暗喜道:“听姑姑这样叫青叔恐怕他兄妹二人已经前嫌冰释只是为何他们又追‘冠世墨玉’到此?” 曹殷殷却并不像他那样高兴脸色愈苍白紧紧的盯着眼前局势。 林龙青无奈一笑道:“妹子你到这大漠之中方肯叫我一声‘青哥’么?我知道你心中事还未了跟我来此是因为我许诺你给你个交待强忍至此。” 林红枫凄然落泪道:“我跟你进了这大漠之中就是为了要杀你几次没了活路的时候你把仅有的水给了我。你不是想让我杀了你只是想让我活。”林红枫茫然看着远处:“有时我恍恍惚惚间觉得仍在杭州无忧无虑可转眼间又明白过来你舍了自己的命救我喂我清水的时候离我那么近我唯一的念头是剑在手里若要杀你是最好的时机只需那么一刺……可是我又没有动手若不需要拔剑相向你自己死了该有多好?我或许还会为青哥伤心落泪。” 她这样说两行眼泪就流了下来。 林龙青嘴唇微微颤动一面留神“冠世墨玉”举动一面却不免为了林红枫这样凄苦的语气分神心酸之至。 “青哥如果那时不是凑巧前面遇有绿洲你便已经活活渴死了吧?若你死了到底是不是我杀了你呢?到底是不是我报了仇呢?不是的吧……”林红枫摇摇头:“所以我又拖着你去了绿洲反过来又救你……青哥青哥我们为何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林龙青咬牙道:“为何到了今日的地步自然要问眼前的人。” 他心神激荡之至林剑澜只奇怪如“冠世墨玉”这般狠辣的人为何竟未趁此动手只眼中露出不耐烦又愤怒的神色但又不开口催促。 林龙青凝神屏气右臂一抖一柄明光长剑透袖而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从他手腕处传来林剑澜心下了然想必他在腕上装了什么机括将剑固定。林龙青轻声道:“澜儿你好好看着。”说罢剑势守中正是乾元剑的起势。 “冠世墨玉”轻哂了一声起势竟也是乾元剑毫无差错林剑澜心中惊异未及反应二人已经一招过去。 林剑澜与“冠世墨玉”交手知道他武功虽也可称得上顶级高手但却必定不是林龙青的对手无论内功还是招式何况乾元剑是林龙青赖以成名的少年绝学?十几年浸淫早已登峰造极只担心“冠世墨玉”心中诡计多端然而十几招过去却见他神色凝重似乎极为看重这一战一改之前与林剑澜对招时的凌厉泼辣反而极为端凝与林龙青不相上下。 人之一生何其短暂竟能将两种风格迥异的剑法同练至这样水准实属不易看来“冠世墨玉”也是聪颖过人。同一套乾元剑法使来调度变招往往还胜林龙青一筹然而攻守兼备和沉稳总不及林龙青。林剑澜看了一眼曹殷殷见她也正凝神观战沙轻尘似也焦急非常想要说些什么却总被曹殷殷阻止。 林剑澜摇摇头看他二人初时尚能平手然而久之“冠世墨玉”必露败像既称为“乾元剑法”必定与乾元劲和乾元指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冠世墨玉”左手屈指做爪状搭配剑招天衣无缝但从剑招带出来的气劲感觉他所用内功却全然不是乾元劲一路非但不能挥到极至久了反而会越吃力。 再仔细看去原来林龙青也并未用着全力似在照顾对方一般。这场对决恰在林剑澜默数了一百招时戛然而止二人分跃至两边还不到片刻就变成“冠世墨玉”抢先出招风格一变恰是林剑澜前不久才亲身体验过的那种凌厉之至的拼命招式。 林剑澜惊愕之至只因林龙青也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了剑法同“冠世墨玉”的一模一样! 二人对招如风卷残云不时有剑气片到周边树上树皮瞬间留下一道深痕林剑澜心中讶异从“冠世墨玉”的招他对林龙青的仇恨远远要比对自己大的多。再看林龙青又何尝不是如此?青叔什么时候竟然会这样狠辣的剑招每招每式都先要置自身于死地去杀敌而求才求生竟从未展示过可林剑澜又觉十分熟悉似曾相识。 显然这套凌厉的剑招才是“冠世墨玉”的看家本领天资聪慧之人每战之后定有进境林剑澜就觉得他要比当日又有提高杀招流畅之至。 林龙青使同样这套剑法却有些不同如乱云破空如繁星乱坠林剑澜此刻才恍然大悟若要将这套已经凌厉之至的剑法逼出十二分的威力就在一个“乱”字再看林龙青身形招式无一处不顺从着二人交手之间卷起的那道最强气流时而飘飘然与胡杨落叶没什么不同时而又如绕颈袭面的狂沙有形却暗藏无数杀机。 林剑澜两眼放光心中为林龙青领悟至上武道狂喜不已不禁轻吟道:“凭云升降从风飘零值物赋象任地班形。” 林龙青就在这时尚有闲暇对林剑澜投来赞许目光显已是胜算在握然而也是恰巧在百招之数时重又跃至两边仿佛商量好了一般。林龙青道:“你我互学剑法交手多次从来都是一胜一负你可知道为何今日你两局都无法得胜么?”----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第四十二回 青衫湿(上)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冠世墨玉”只恨恨的看着林龙青并不说话林龙青也并不等他的回答自顾自道:“只因你的剑法要与人搏命而那时你还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哪会与你拼命你每次都在第二局取胜我只以为是你家传剑法纯熟精炼自然会赢却并不知道你能赢是因为那时你就想和我拼命。麒麟小说” 林剑澜听的懵懵懂懂原来他二人早已较量过多次不禁回头又向曹殷殷看去她看着这三人眼中透露的情绪说不出来的复杂不知何时手已紧紧抓住了林剑澜的衣襟。 林红枫则一直呆呆的站在林龙青身后浑然忘我。 林龙青剑尖一指“冠世墨玉”道:“林老爹自出走后便一直在京都活动盯了你数年你早已不能隐瞒再打下去你也知道结果你最好自行了断否则要我押你到总堂受八十棍三十刀之苦!” “冠世墨玉”摇摇头道:“胜负?你未免太过自信。”说罢将剑递至左手林龙青怕他左手还有什么绝学施展重又凝神应对却见他右手轻抬将覆面轻纱以极优雅的姿势摘了下来。 林剑澜惊的张了张嘴却呆在原地总算见到“冠世墨玉”的真正面目对比云梦稹少了几丝焦躁多了几许沉稳对比张易之又多些温煦关爱与林龙青相比又多了些温文雅致的书卷气满面风尘丝毫不能掩盖他嘴角边的一抹笑意虽数日狼狈却仍能看出年少时是何等的俊美无俦。麒麟小说 这张脸似曾相识只在嘴边林剑澜却想不起来却见“冠世墨玉”温柔的看向林龙青背后那个早已神情呆滞却又泪流满面的美妇人眼中瞬时间露出夺目光华荡人心魄。 他轻轻柔柔道:“枫妹杀了他。” 几乎与此同时6蔓抢上前来嘶声大喊道:“不要看他眼睛!” 林剑澜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林红枫的长剑早已随着那个“他”的落下毫不犹豫的挥手刺出。 6蔓的话才只喊道一半儿之时林龙青将转未转的身子突然瞬时停滞一截剑尖尤在前心处滴血他的眉头紧紧皱起仍是勉力回过身去对着林红枫却再也笑不出来眼中已是热泪长流悲哀到不能自己。 林剑澜只听见一声愤怒的嘶吼他并不知道这吼声就是由自己出人已扑向“冠世墨玉”双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在了他的前胸这一击愤怒之至“冠世墨玉”一下子便被击飞到背后的树干上重重的一撞之下软软跌落下来嘴角挂着血迹却忍不住放声大笑。 头一次恨一个人到了要让他挫骨扬灰的地步林剑澜只恨不得将“冠世墨玉”剁成肉酱挟带风雷之势一起向那张尤在得意的脸扑去剑到人到可只在片刻之间一人端步前移并不急躁恰在林剑澜人到之前站立在“冠世墨玉”之前。 林剑澜几乎收势不住用了全身力道才停了下来不可置信的望向眼前人颤声道:“殷殷你……” 曹殷殷扬脸看着林龙青那边道:“你不去看看他么怕是要来不及了。” 林剑澜红了眼睛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转身向林龙青奔去。 6蔓已将神智大乱的林红枫制住端坐面前骈指点住林红枫眉心双目光华大盛似有无穷魅惑之力狂躁而又不断哭喊的林红枫竟不言不语呆呆的看着6蔓双眼。 那高大的身躯仍然未倒只是目光中却已神采渐失这一剑当当正正的直穿心窝林剑澜慌乱的点了止血的学位却毫不见成效只得用手捂着林龙青背后血流抽泣道:“青叔你一定可以止住血你武功这般高强……” 林龙青身体终于慢慢堆萎下去林剑澜此时才注意到他间缕缕灰白更加伤感林龙青苦笑了一下语调益伤感:“澜儿这情景真是似曾相识……梨花院中一心求死而今……”说到此处他突然停口只怔怔看着林红枫这命运多舛的汉子目中涌出更多泪水无法再说下去。 这透骨的伤心与绝望林剑澜哪能不懂如今已到了真相大白之时兄妹间数年恩怨终可冰释似乎这结局触手可及可却偏偏被生死隔开。 林红枫表情终于柔和下来重又带了些许哀伤双眼中时而狂乱时而清澈林龙青微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仰头笑笑:“澜儿你可记得那烟花么?青叔……始终还记得那年冬天第一次和你们一起过年……那晚上的烟花……真好看……尘世间事如烟霞幻灭怎、怎么想留住都不能够了。” 林剑澜哽咽着点头又摇头不知他为何提起看林龙青抬手轻弹一片树叶透射而出直向林红枫飞去向他这样的高手落花飞叶都可置人于死地林剑澜大惊不知是否该阻挡却见那树叶凌厉的去势在林红枫与6蔓之间忽的没了劲道飘飘悠悠的落下阻拦了二人四目交汇。 6蔓身体一抖似乎被人重击了一般嘴角瞬时沁出血来手指抖动不已再也无法顶在林红枫眉心眼中光华黯淡下来最后低呼了一声将林红枫推到一边。 林红枫眼中的清澈也瞬时消失重又变得迷茫癫狂与此同时林剑澜只觉得臂弯一沉心中就如失却了什么东西一般却不敢低头又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按着他的脖颈强迫他低头看去。 “为什么为什么……” 林剑澜泪如泉涌眼泪片刻就将林龙青胸前衣襟打湿这泪水让他看不清林龙青的面目他又不停的擦拭却徒劳无用。 林红枫再次失了神智拿着长剑不停寻觅最终目光停留在林龙青身上喃喃道:“他要渴死了哈哈。”又摇头道:“不行要亲手杀了他起来别装死。”说罢趔趄着走到近前伸出手拉扯林龙青的衣襟----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第四十二回 青衫湿(下)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林剑澜哭道:“蔓姐姐……” 6蔓仍在闭目调息双手从上到下缓缓覆住双眼重又张开摇摇头道:“不行了。没有广告的她……只怕此生只能这副模样了。” “为什么不行带她去找你师傅去找你母亲一定可以。”林剑澜情急之下一把拽住6蔓的衣襟那边林红枫却已拿剑向林龙青的尸身刺去林剑澜将那剑尖握住手心一阵剧痛。 6蔓见鲜血滴落轻斥了一声责备道:“你怎么这样傻!”站起身来挥鞭向林红枫攻去林剑澜又跃至前面生生替林红枫挨了一鞭。 这一鞭落在身上林剑澜才知道6蔓没用一点儿劲道不禁愕然看着6蔓。 6蔓叹气道:“你看你心里其实一点儿也不糊涂你怕我伤着她是因为你义父一生一世都关心她不愿意伤了她。我……我刚才骗你的你不用去找我娘若再施功我还是能将她被控制的神智澄清可是你让她清醒之后怎样活?” 林剑澜回头看着林龙青的尸体想到他临终之时弹指片叶阻拦6蔓运功深意原就是希望林红枫莫要清醒过来忍不住喃喃低语:“青叔青叔你用心良苦……唉清醒之后原来一切都是错。没有广告的蔓姐姐你照顾好她我……不再执着了。”说罢将长剑从林龙青腕上解下眼神一凛向“冠世墨玉”走去。 林剑澜慢慢停了步伐看着“冠世墨玉”铁嵩撑筏时兴致勃勃的谈话犹在耳侧这位玉剑门的三公子天下第一大帮的总管手执长剑与林龙青立于惊涛骇浪之中谈笑灭敌风流无二;也是他手中剑飞除去6莲毫不容情拭去血痕时仍带笑意;也只有他才敢对武则天那般直言拒绝。此刻虽受了刚才那一掌重创苍白面颊上仍带着高傲笑容。 曹殷殷并未照顾被打伤的“冠世墨玉”只是背对着他看着林剑澜一言一行看着他一步步走来。 “你仍打算护着他么?”林剑澜沉声问道却得不到曹殷殷一点儿回答只看她淡定的挡在前面声音不由加重了十分:“你仍打算护着他么?” 曹殷殷抽出两柄剑来林剑澜愕然道:“殷殷你要与我动手?”曹殷殷无奈一笑道:“那么你要我怎样?”她向旁轻走两步将“冠世墨玉”从身后露了出来道:“是这样让你毫无阻拦的杀死我父亲么?”说罢又背转身去拿剑对着“冠世墨玉”回头道:“还是我自己动手好遂了你的心意帮你报仇?” 林剑澜脚步一滞艰难道:“殷殷我不想与你为敌却偏偏要与你双剑对峙我许诺善待你的恩人却不能不为义父报仇。我该怎么办?” 曹殷殷摇头道:“我不与你动手你直接过来当着我的面将他杀死我绝不阻拦。” 林剑澜咬牙一步步走了过去曹殷殷果然并不阻拦他仗剑欲刺却停在曹书剑咽喉处那剑尖抖动良久却怎样也无法刺下去。 曹书剑凝视林剑澜片刻忽的出一阵轻笑道:“好女儿好女儿真是好一句‘当着我的面’他又岂肯当着你的面杀了我?只怕若是有人要杀我他还会替我遮挡呢!” 6蔓看他得意心中恼怒之至挥鞭而上左手一把太阴针也笼罩曹书剑全身刺去。曹殷殷仍是动也不动那鞭子不同于方才挥向林红枫之时运足了力道几乎到了曹书剑面前却被林剑澜长剑挡住甩开太阴针更被他以掌风扫落。6蔓既惊且怒道:“弟弟你!” 曹书剑得意之至狂笑不已。 林剑澜一皱眉轻声道:“我来。”看也不看便将剑尖反转瞬时刺进曹书剑胸膛。曹书剑的笑声嘎然而止却听一声音柔柔道:“我已杀了他替你报仇你为何还不死?”林剑澜回身低头望去见除了林龙青的长剑还另有一截剑尖从曹书剑背后透胸而出。不知何时林红枫已绕到树后双手则轻柔的环在曹书剑脖子上目光中充满柔情蜜意的注视着令她朝思暮想的眼前人喃喃低语如同在说情话一般。 到底哪支剑先刺入曹书剑心窝已经不重要曹书剑似乎想要转过头看着林红枫却无力动弹最后软软倒在林红枫怀中。 林红枫欣喜的将他的身躯揽在膝上双手慢慢的轻抚着他的脸庞流露出无限爱意曹书剑双目不可置信的瞪大嘴唇抖动良久吐出一口鲜血瞬间便将林红枫双手染红。林红枫一惊正自呆呆的看着手上殷红却被曹书剑抬手紧紧抓住她轻轻挣了一下却被箍的极牢挣脱不开疼的难以自禁哭着道:“书剑放手疼。” 曹书剑只定定的看着林红枫不停冒血的双唇张合片刻也无法说出什么眼中无限爱意、怜悯、惆怅、怨恨却都化为生命终结之时的一声叹息。 林红枫恨恨道:“他必定是下了毒我要找他报仇。”又慌乱的在曹书剑心口乱摸道:“血书呢?不是有封血书的?”又偏着头道:“他诬赖你其实他才勾结朝廷他才残害同道。” 过了一会儿她捂着头摇晃着站起回头看着曹书剑的尸身却露出天真崇拜的神情来:“青哥昨天和蜀山的大弟子试剑也赢了呢!书剑书剑你说青哥他是不是天下第一的英雄侠士?” 她双目迷茫走到一旁缓缓抱住一棵胡杨道:“书剑为何不说话?青哥让你做了总管在帮中地位仅次于他。”说罢将头贴了过去就像在听胡杨说话一般:“什么?不愿意因为我么?你真傻自然不是的……你是天下第二个英雄侠士嘻嘻第一是青哥你不许与他争……嘻嘻嘻嘻。”林红枫又旋身跑到另一棵树旁时而喃喃细语时而痴痴傻笑时而挥剑乱砍----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第四十三回 送我入门来(上)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此刻林剑澜似乎突然能领会为何曹书剑执意与林龙青为敌他聪慧过人武功高更兼智计深沉人才气度都在上上之列若没有林龙青在前早晚为武林领袖最后他却只能选择一条路逆行而上却落得儿女情断梦碎江湖。没有广告的 曹殷殷仍是毫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轻轻对沙轻尘颔沙轻尘迅疾追至林红枫身后疾点了她几处要穴将她抱了过来。林剑澜此时才知道曹殷殷刚才根本无意阻拦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虽猜不透她的想法但一日之间父亲亡故母亲疯癫跟自己那日在地牢中所经历的何其相似料应是难受到了极点只是平日的性情不容她轻易表露。 想到此林剑澜默默将她的手放在手心中握住道:“你……不要太难过还有我。” 曹殷殷看着沙轻尘仗剑挖着墓穴道:“他在我心中早已死了。就算是我娘她难道不是早就这个样子了每日里除了怀念旧情便是报仇。我替他拦你两次已报答了他。” 林剑澜道:“我知道一次是因丁水另一次呢?是为了报答他生了你么?” 曹殷殷道:“生了我也算功劳么?对他来说或许不过是一时欢愉受苦的却是我娘。我替他拦第二次是因为与韦素心决战那晚他寻了个空隙将我娘点了穴道放在花丛之中……” 林剑澜点了点头暗道:“青叔一直都不愿亲手杀他只因为他对姑姑还有些情份。”自林老爹出走恐怕一直在帝都附近打探这些年也没有确凿的消息“冠世墨玉”身份的泄露恐怕就是因为他最终无法割舍对林红枫的担忧冒险行事而被青叔怀疑。曹书剑的相貌气度丝毫不逊于云梦稹自他来到御寇司中武则天曾数次要求一睹他真正容貌却始终不得一见若非对林红枫一心一意恐怕早已做了“天下第一”。想到此林剑澜轻轻喟叹了一声不知道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还是可恨之人必定又让人同情的地方总之对“冠世墨玉”其人既无比的憎恨他又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感慨。 沙轻尘已挖好两个深坑林剑澜将林龙青尸身小心的抱起放在里面将长剑放在他身侧回想起多年前在大梨树下他陪着林龙青埋藏此剑时夜色凄冷烟花凌乱他也是这样帮着将土纷纷推落坑中。林剑澜闭着眼睛不忍再看林龙青的脸庞被沙砾遮盖掌风一拂深坑瞬时被填满。 林剑澜起身叹息了一声回头望去见曹殷殷也立在曹书剑墓前向他凝望。曹殷殷默默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对着两座草草完成的坟墓注视良久林剑澜能感觉她手心传来的温度还有不时紧握一下的隐忧与担心便也回应般的握紧又一次轻轻的说道:“还有我。”他虽想安慰曹殷殷但眼下时间却并不容他这样拖延万秀一直没有醒来气息时断时续更让人担忧的是不知这里是否就是林霄羽所写的“罗海”更不知道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也许就和韦素心碰个正着。 艾曼被解了穴道望着大湖内的深蓝水色和近近远远的暗黑色残缺城墙早已忘了方才的一番惊险忙着四处探询。其他人也被这晨光中的景象吸引着兴奋的在断壁颓垣中流连穿梭。 林剑澜轻轻的展开手中的纸卷儿上面是他在林霄羽的桌子上带走的拓片时而口中默念时而看着艾曼知道再问他已经没有用处了。他们族人流传下来的歌声中“鲁格勃尔”是被天神带走的城池神仙不会在凡间留下宝藏更不会留下眼前这人工造出的城墙房屋。能积累下“敌国”的财富不是一个种族恐怕就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国家“罗海”实实在在的存在于这片大漠中也存在与他所不知道的历史长流中。这寻宝之旅到此已是终点如果这里不是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希望。 林剑澜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将他们都喊道一处道:“这里大大小小分布着十几片胡杨林烦劳各位帮忙看看哪里的丛林正正好好是十八棵胡杨!”包括艾曼在内都不知道他目的何在。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方各自回来一报上来却没有一个是十八棵林剑澜心中一凉他们当中没人知道那半面玉佩所刻的情诗更不知道其内隐语也就没必要刻意报错数目事到如今林剑澜不能说出任何质疑的话来只得道:“列位休息片刻我四处走走。” 众人心知林剑澜情绪起伏必定与那巨大的宝藏有关看他牵了黑驴翻身而上向毁损的城墙与胡杨林奔去。 林剑澜将看起来树干较细生长年份看来不多的又去除掉反复查对也如他们说的一样并没有一处正正好好是十八棵心中已经完全绝望唯一可感安慰的就是恐怕韦素心也不能找到这不正是此行的意义所在么?然而这样想来又觉得似乎一切的波折与磨难还有白白死去的人都毫无价值了。 “是不是如果我不那么执意来到大漠结局也不会更糟……” 林剑澜不觉出声自问却险些连人带驴撞到墙上黑驴一声嘶叫他急忙下来看脚下全是大块的碎石和砖块它的一只蹄子被卡在碎砖块内。林剑澜把它脚下障碍清除它才满意的又出一声鸣叫林剑澜不由笑着拍了拍手正要把它带离这片碎石瓦砾却愣住了。 手上满是黑灰原以为这是城墙的本色却是可以擦除的林剑澜又连翻了几块都是这样经他擦拭后砖块露出了本来的土黄颜色他急忙拿了一块在手中奔回大湖旁边将砖块拿给艾曼道:“这是怎么回事?”----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第四十三回 送我入门来(下)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艾曼并不吃惊也摊开乌黑的双手道:“这地方遭过大火只是不知道是这大火导致了城池的荒废还是城池荒废以后才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又起了大火罢了。” 林剑澜恍然大悟也不说话重又策驴奔走绕着那城池从里到外绕圈众人远远看着不明所以看他已经离得极远才向这边招手似乎在大喊些什么隐隐约约似乎是让他们过去。众人整顿了一番才赶着他们唯一的六匹骆驼慢吞吞行走到林剑澜那里。 只能说那是一片曾经的胡杨林正因为是“曾经”所以被众人在差点数目的时候忽视了。地上零落的分散了十数个焦黑干枯的树桩从那极粗的轮廓看来它们也曾高参蓝天茁壮和自傲的挺拔在城池的周围。 年小侠早已将地上树墩查了一遍惊喜道:“十八个十八个!你怎么知道的?” 林剑澜心里低叹了一声对年小侠温柔的笑笑并不解释缓步走到一块巨石前用手轻轻摩莎着上面粗糙的纹理。 绿草萋萋水漫汀洲;十载相伴八月别离;杨花飞舞胡不语;长守黄泉心如石。 林霄羽还没来得及说出的话林剑澜一看到这块巨石便全都知道了。黄泉就是地下心如石指的恐怕就是这块独一无二的巨石。 林剑澜向艾曼招了招手道:“艾曼可能帮我听听这石头之下?” 艾曼俯下身去静听良久不时用手扣地又换了一个地方重新听过才站起身来讶异道:“似乎下面是空的难道……” 林剑澜道:“若是城市旁边有地宫一类也不足为奇只是不知道入口在哪儿。料应是这大石头附近但看情形总要有个机关开启。艾曼你可能听出距离地面大约多少尺数?” 艾曼沉吟道:“大约有个几尺没法确定若是阿依木在我与他共同细细听来或许还有个主意现在实在没办法。我知道你的意思听回声这下面的地宫可不小万一冒险强入坍塌了我们这些人都危险。 林剑澜苦笑了一声道:“若是能弄塌了也好。只是地宫既然庞大必定内里结构复杂少不了支撑之物即使穷我们众人之力估计也只能弄坏一小块地方。”从一处强行从地面开口进入再从内里破坏而进入里面破坏的人恐怕再也无法得见天日。这是最不得已的方法不到万一林剑澜并不想走这条路。 林剑澜苦苦思索艾曼围着巨石上找下翻年小侠则在树桩上蹦来蹦去虽然他轻功身法还并不熟练但在林剑澜看来已是得窥门径心中暗道:“看来小侠悟性也颇高难怪当日年老帮主独独对他那般厚爱或许是想日后收他为徒只可惜……”想到此看到年小侠来回穿梭却忽的呆住了小小的身影正在离石头最近的三个树桩上跳跃偏巧这三个树桩成三角之势将这块巨石间围在中间更巧的是与巨石的距离竟大体一样。林剑澜急忙跃至半空回身向下一望果然如他推测一般下面斑斑点点的黑色树桩分布并不是随意而为而是有意按从里到外三棵、六棵、九棵栽种与中原阴阳四合八卦之数全然不同。 若非一场大火将这胡杨烧得只剩干枯的树桩又有谁会想到看似普通的一片疏林竟有这样古怪的排列?林剑澜暗自赞叹了一声低声将艾曼叫了过来嘱咐了几声艾曼不信道:“真的么?” 林剑澜微笑点头道:“你只管去量测。” 看艾曼四处忙碌林剑澜方将众人招呼过来李隆基脸上却仍满怀担忧林剑澜知道万秀情况仍是十分糟糕不由也是脸色一黯只盼望快些结束这场噩梦离开这里清了清嗓子道:“现在需要各位同心协力了艾曼已经去做标记过会儿要将八棵树桩同时拔去。” 沙轻尘道:“林公子莫不是开玩笑么?看树桩大小恐怕在大火之前便已生长了至少数百年植根必定极深莫说是八棵就是一棵都不容易。” 林剑澜道:“这八棵既是机关所在下面未必就是实实在在的沙土且等艾曼回来再说。” 艾曼将八根布条一一绑在树桩上方快步奔回面露喜色道:“果然有距离极近的四对胡杨树桩已经做了标记如林公子所料下面似乎隐隐有回声并不像是实土。” 林剑澜道:“虽然不是实土也不是寻常人能撼动这里还要劳烦几位这八棵树其实是离的极近的四对相信沙堂主一人对付两棵应该没有问题。” 沙轻尘点点头林剑澜又道:“我也可一人对付两棵其余请蔓姐姐、白大哥帮忙殷殷你虽然失却内力但巧劲应要比别人施展的好的多你也要承担一棵了还有小侠。” 年小侠拍拍胸脯道:“没问题!” 话虽如此林剑澜仍是不放心走到曹殷殷和年小侠旁边的那两个树桩处分别撼动了一下道:“我猜测是应该同时拔出若时间相差过大还不知会出现什么情况蔓姐姐与殷殷一处白大哥帮着小侠可行么?” 几人都点点头艾曼和李隆基捏了一把汗看着他们摆好姿势林剑澜道:“麻烦唐兄号大着点声听到了便一起力。” 李隆基点了点头看众人都已到位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喝道:“拔!”便听轰然数声巨响之后似从地下传来碎裂之声。年小侠最为用力树根却不像他想象的那么难以拔出一下子坐了个腚墩儿再看那树根急忙爬起摸了摸大声道:“你们看!”那八个树根下面竟一点儿土也不沾根须抱成一个硕大的圆球状虽然水淋淋的被泡的丰润嫩白但早已没了生意。 林剑澜等人急忙跑到巨石旁边一个幽深冒着丝丝凉气的地道赫然在目隐隐看到地道上覆满泥土想是刚才机关开启时地表土层陷落了进去----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第四十四回 孤雁儿(上)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林剑澜将衣服沾湿敷在口鼻之上手上拿了一根燃烧的树干方缓步而下。麒麟小说 盘旋到了最下面他高举火把向上望去这地道既像阶梯又像支柱最顶端似乎高悬着一块黑亮黑亮的物件借着微弱的火光可看见这物件连了八根极粗的链子出去渐渐淹没在黑暗中想必就是它控制着地道的入口机关。林剑澜回过身去大概用火光燎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满地宫的金银财宝还未来得及细看上面已有人大声喊道:“林公子林公子?你怎么样了?” 林剑澜向上大喊道:“我没事大家都点了火把下来吧!” 众人待等下来却见林剑澜对着他们呆再四面匆匆一看同样都是面露失望。 林剑澜怔怔道:“不应该啊既是合了一切暗语打开为何却什么都没有?” 他疑惑的语音在地下来回振荡将他内心的不安放大了数倍众人心中俱是想到了一个可能莫不是韦素心已早一步从别处突破进入将宝藏取走? 艾曼道:“林公子你莫要着急好好找找。” 林剑澜走到墙边急道:“这墙壁上都是……”说到此处却顿然住了口他的手拍在上面改为慢慢摩挲就着火光不禁惊呼了一声道:“大家快来看!” 火把都凑在了墙壁跟前比刚才亮了许多再看墙壁上顿时清晰了很多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的是汉人的文字镌刻墙壁之上艾曼怔道:“这……” 林剑澜也喃喃道:“怎会是这样的?”林剑澜的震惊远远过其他人这点恐怕只有曹殷殷才能了解。 曹殷殷轻声道:“你也看出来了吗?” 那字虽是雕刻其上却又一种墨迹淋漓之感笔锋辗转时透着无穷杀气凌乱而又不失章法其意旨与林龙青书写的那副对联有些类似但其间又凝聚着深深恨意可以想象那人将墙壁当成了仇人恨不能将他碎为齑粉。 林剑澜心中原想深入这西域之中留存的地宫宝藏若有什么文字留下也定然是看不懂西域远古文字看这墙壁留有汉字已经让人难以置信更让他无法猜度的是这文字似曾相识。 白宗平道:“平生恨不知道留书之人都恨些什么?” 林剑澜轻轻用手感触着刻字之人的情绪道:“现在只能慢慢看下去了。” “平生恨”四个大字似乎是一面墙壁的标题一般向左看去仍是一样狂放愤懑的笔迹:“恨故国不灭。”不禁“啊”了一声暗道:“寻常人都把故国视为自己的根基所在若遇外寇入侵常拼了命都要保家卫国他为何反而希望自己的国家灭亡?”再向下看去纵横开阖的写着另外三行字:“恨吾心未坚恨挚友夺妻恨难逢敌手。” 林剑澜与曹殷殷对视一眼轻声道:“最后这一恨我有些看出来了你呢?” 沙轻尘笑道:“有什么不同?我只看出来这人口气不小。”他是练武之人别的都不太关注只看这“难逢敌手”四字便心有不服。 曹殷殷微笑道:“亏你平日还自称沙城第一雅人看到武功便什么都顾不得了都没看出来这最后一列字与前三列有所不同么?这位老人家原还是匡义帮的故人。” 沙轻尘愕然道:“这怎么可能?这可是距中土千里之遥的大漠之中!” 凝神望去第四恨与前面三句不同非但笔锋毫不凌厉反而很有些意兴索然之味透着几许洞穿世事和出尘的意境与林剑澜当日在匡义帮杭州总堂的库房中取剑之时见到的那两轴对联上的字竟是有**分的相似想到此林剑澜不禁叹道:“远隔千余里时越数百年竟能在此看到故人的遗迹。所以造化神妙缘分原是注定。” 李隆基奇道:“听你说的这样玄妙到底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林剑澜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匡义帮总堂中原有一副对联据说是某个先祖求一位世外高人题写而今看来笔迹与这里的极为相似恐怕这位高人就是刻字之人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跑到这千里之外的荒漠地宫中。” 李隆基不解道:“只是不知为何对中原竟有那样大的仇恨远遁此处刻下恨国不灭之言也不知是什么朝代让他痛恨至斯。” 艾曼正在另一旁墙壁处摇头道:“他不是你们中原人。” 众人又围在他身边方看清这面墙壁也是写满了字比那四行字要密的多如蝌蚪一般弯弯曲曲形状古怪又配有线条简单的图画隐约可看出人物牛羊其他的全然看不懂只有林剑澜对此还有些印象。在地牢中林霄羽放在桌上的凌乱纸张上就写满了这样的文字林剑澜问道:“艾曼你识得吗?” 艾曼道:“这文字与我们族人的有些类似但又不全一样我勉强能读懂一些这原是一个人的生平他说他是雁支国的人。” “雁支国?从来没看到有什么书记载过。”沙轻尘道。 艾曼笑了一下道:“其实西域这边的小国从古至今就多的很族与族之间互不干涉各有各的习俗和信仰也有各自的族长和大祭司也有管理族内各项事务之人几乎可以视同一个国家若不是大唐派了军队和官员来我们族也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小国呢!” 李隆基面色尴尬道:“他为何要自己的国家灭亡?” 艾曼道:“你看到旁边那个小小的图画了么?前面那个恐怕就是他和他心爱的姑娘了。” 众人抬眼望去勉强能辨认出一男一女并肩坐在一个形状如同小船的东西上说是古朴倒不如说如同幼童涂鸦。再向下看去是一只鸟衔了一只羽毛站在一个方框外那方框里面则是一个女子头和衣着和上面那幅中的一样----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第四十四回 孤雁儿(下)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艾曼又道:“下面那一幅应该是雁支国的习俗让神雁挑选族长的妻子神雁飞到哪家门前落下并留下羽毛那家的姑娘便成为最有威严的族长之妻在某些部落中她们的权势比族长本人还要高至今有的种族还保留着这种习俗呢!” 林剑澜道:“我知道了他的心上人被选做了族长之妻他自然十分愤怒。” 艾曼点头道:“他写道他只能眼看着他的心上人被送到族长的宫殿没有丝毫力量改变这结果因此远离这片伤心地在外远游了数年而这数年中他心中恨极了这个国家一心心想要这个国家灭了才好。他远离故土也有一番奇遇数年后再回国时已经身负绝世武功一心想将心上人从宫中救出却想不到他的心上人已经有了两个孩子族长则身染重病。这位王后也当真了不得与周围各族从容周旋全力保住了自己的族人不受欺凌。” “看他们两个人又在一起了。”年小侠指着第三幅道。 艾曼摇头道:“并非如此这图上的男子和女子各执一块半圆形的东西或许是最后道别的信物。他再劝说这位王后王后干脆命人将他关押到了这历代族长埋葬之所传话说若真是爱自己就等着她死后葬到这地宫中的那一天。麒麟小说唉总之他们并未在一起。” 李隆基道:“这位王后也当真是心硬。” 艾曼苦笑道:“你同他当时的感觉一样。看他描写这个小国地处在一个交通要道上积聚了大量宝藏财富但族人生性恬淡崇尚天然华贵的金银装饰在他们眼中还不如一根质朴的翎毛因此每代族长得到的珠宝都会被他放到地宫中。王后这般对他他由爱生恨在那边壁上刻下了‘恨故国不灭’的话。在他心中什么家国大事的责任义务都是阻碍有情人在一起的牵绊便将陵寝内的枯骨尸体砍的凌乱不堪各样珠宝更是撒了一地以泄他心头之气。” 6蔓咂舌道:“这感情也太过可怕。” 艾曼道:“可怕的还在后面他并不知道他在地宫中的时候故国已经被某个强大的国家还是外族侵入受了屠城之灾他的故国竟真的灭亡了。” 林剑澜道:“这……若不是为了争这交通要道之位便是为了珠宝了。” 艾曼点头道:“又或许二者兼而有之原来这女子早已知道她自己不能丢下家国但又不能不顾心上人所以故作冷漠将他锁在陵寝之内而机关开启你也知道十分复杂不易从外面识破。他虽身负武功也费了很大心力才出了这地宫却只见到满目疮痍战火燃遍了全族的居所包括王宫尸横遍野景状凄惨无比。他仗着武功高强深入王宫却见族长一家包括两个孩子都自杀而死四个人端坐于长椅之上面目安详并无畏惧之色。他们的尸体未受损坏必然是敌人也十分尊敬他们这样的从容。” 6蔓不禁落泪道:“难道这个国家就这样灭亡了?” 艾曼道:“族长一家尚且如此何况他人?或许他们宁肯死了也不愿意做其他族的俘虏。他深悔自己刻在墙上的字认为是自己遭致了这样的灾难过后的一年他尽全力来赎罪。” 林剑澜讶然道:“他还有什么可以做?生长繁衍的地方被占据他的族人都被杀死。” 艾曼道:“屠城过后敌人就大批的迁了过来重新修葺了王宫那倒霉的族长只在宫中住了一夜便身上没有一点儿伤痕的离奇而死。” 林剑澜道:“这必定是此人潜进宫中只用内力将他杀死。” 艾曼道:“一个族长死了其他人也只是以为他是疲劳过度而死自然要选另一个只是选了一个便会在入宫住的第一个夜晚死去。连续几个以后敌族十分害怕都觉得住在这处宫殿触怒神灵。因此又重新建了一个较为简陋的但结果却完全一样。后来他们选族长竟是如同挑选人去送死一样避之犹恐不及最终终于导致了哗变。一边是以族内祭司为另一边是以族长的亲戚为结果虽然不知道哪边胜了但一日之内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撤走了成了一个彻底的鬼城。” 众人感慨良多嗟叹不已林剑澜道:“那他后来呢?” 艾曼道:“似乎只这一段是他平生最愧疚的事情写的格外详细还祈祷神灵宽恕他。后面则十分简略他后来到了中原游历但由于内心饱受折磨神智已经有些不妥中间有一段时间受到了一位女子的照顾。” 6蔓望向那边的大字道:“我知道了他爱上了这位女子。” 艾曼笑道:“姑娘真是心思敏锐此后他不但没脱离精神上的煎熬反而越痛苦。” 6蔓神色黯然道:“这个自然他觉得他一生都应该也只能喜欢那位王后可又对那位中原女子情难自禁。” 艾曼道:“他虽未细说但大体是这个意思不差因此他将这位女子托付给一位好友决定回到大漠之中理清头绪与过去做个了断再说。” 6蔓道:“事情原来都是一串想必夺妻之恨就是由此而了。” 艾曼道:“他那朋友本来深知他与那女子互相情投意和只是不知道为何等他下定决心从陵寝中带了极贵重的宝物作为聘礼之时却第二次见到了心上人嫁做他人妻。” 年小侠仰头道:“既是喜欢她那就把她夺过来。” 林剑澜虽然不赞同小侠看法但也觉得确实应该一问究竟又听艾曼道:“他和小侠想的一样第一次是因为那时他无法与全族的习俗对抗因此他与他的好友定了决斗之期要拼个你死我活。” 6蔓道:“他二人这样却不顾及那位女子的感受。”----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第四十五回 薄命女(上)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年小侠却道:“打赢了么?” 艾曼摇头道:“他那位挚友也是身怀武功这场决斗他输了。没有广告的因此他又回到这里刻下挚友夺妻之恨日夜对着这面墙研习武功一转眼便已过了二十年。” 林剑澜惊道:“二十年?这……” 艾曼道:“他又去了中原找那位挚友决斗看他夫妻二人如胶似漆更加仇恨结果又败了。人生并无太多个二十年他由于仇恨竟重回此地又苦练了一个二十年。” 这次就是沙轻尘都吃惊不已了喃喃道:“这太过疯狂了。” 艾曼道:“他又去找那位朋友决斗这次却轻而易举的就打败了他他喜气洋洋的去找那位女子可入眼的哪有记忆中的曼妙身姿和如水双眸只是一个身材臃肿、满头白、双眼浑浊的老太婆。那女子对他的震惊只是笑了一下拿出一盆清水给他看。他低头望去见昔日的壮硕青年已经是满脸皱纹他先是骇然继而大笑。” 林剑澜叹道:“这位前辈真不是一般人。” 艾曼道:“他不知怎地放弃了仇恨将他那位朋友的内伤医好一直和他们住在一起又过了几年那位女子和他的丈夫相继去世他将他们葬好才离去。麒麟小说” 曹殷殷看了一眼沙轻尘道:“这四十年的苦练他说难逢敌手也不算自大。” 艾曼道:“正是他胜了那位朋友之后几年间不断的有人来邀约比武切磋却都败在他的剑下。他朋友离世而去他不胜烦扰就隐姓埋名开始了本该在四十年前就开始的江湖游历。” 林剑澜道:“不知道这位老人家叫什么名字。” 艾曼道:“他落款处用我们的意思理解是憎厌大雁这必定是他意中人遭难以后改的名字了那位中原女子则一直叫他‘胡儿’恐怕是根据他的相貌所起。” 林剑澜道:“江湖典数非我所长不知道蔓姐姐和殷殷对这位前辈的名字可知道一二。” 二人都摇了摇头林剑澜暗道:“那画中王后赠与他的信物看来就是玉佩无疑只是不知怎么流落出去落到中原人手里。”想到此又看了一圈有些了然这是历代族长陵寝所在他必定不肯死在其内只把玉佩带了出去。 众人均感这位前辈一生传奇却未流传下来只言片语正感慨不已白宗平却殊感不耐道:“故事是好可是却毫无用处仍是一场空。” 林剑澜道:“白大哥错了听了此人生平我才隐约有了个念头他后来必定重新修葺了这座地宫多半是以防万一又加了一层防护。方才在地面开启地道入口机关之时听到数声碎裂似乎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一样可这里却不见任何碎物痕迹我怀疑还有暗门通往别处还是要仔仔细细将这一大块地方搜罗一下。” 话音刚落听地道口处有人大笑道:“林公子说的不差!” 林剑澜脸色瞬变不顾及是否地道口处满布埋伏便向上奔去却被沙轻尘拦住呵斥道:“林公子三思。” 6蔓轻声道:“弟弟莫要莽撞我们只在这入口处他也不敢下来。” 白宗平道:“只是王妃她……” 林剑澜咬了咬牙大声向上道:“韦素心万姑娘落在你的手中你好好待她便罢否则你休想活着出这片大漠!” 地道口那人柔声道:“临淄王妃现在体虚脉弱她本就患有不治之症到了现在这般田地可不是我害的你们为了宝藏把一个将死之人留在随时会有强敌出现的地方她万一有什么不测须要问问你自己是不是就全然没有责任。” 李隆基道:“韦花王你既知她是临淄王妃想必也不会为难她。其他的本王不管我们下来时她还没死我们上去时你就要给我们一个活人。” 韦素心故作讶异道:“怎么你们还认为能重见天日么?” 林剑澜道:“韦素心这机关破解之法无法逆转在外面只可开启一次我大不了拼着一死从里面封上那时你这一生都别想见到宝藏!” 韦素心停顿了一下道:“这也难不倒我我只要知道了宝藏所在强行炸出一个口子就是。” 林剑澜哈哈大笑:“你怎么糊涂了这般精巧的机关岂容你那样胡来恐怕你能炸开缺口整个地宫却必定会塌陷。或许你能从废墟中拣得几样珠宝但若要完好无损的都拿到手没有个一年半载没法做到。这里倒是有水可供饮用只是难道你还要带着你的手下在此耕地种田么?” 上面略微沉默了一会儿韦素心道:“林公子可否上来一叙?” 6蔓道:“弟弟别去。” 林剑澜想了想道:“蔓姐姐我上去他也不会伤我况且我也是那么好欺负的这件事总要有个结果即使他想两败俱伤我还舍不得你们陪他送命呢。”说罢一笑。 火光映得6蔓双眼泪光晶莹溢出十分光彩林剑澜不忍再看回头将曹殷殷手抓在手里轻轻写了数字才说道:“我上去了。” 林剑澜上到地面只见韦素心抚须微笑身后的驼队难以想象的庞大恐有数百匹之多十数高手在旁林立秦、罗二人也在其内这些人并没有动手的意思。林剑澜四面看了看却未见到万秀马车怒道:“韦素心我已经上来了你把万姑娘还来!” 韦素心眯了眯眼道:“成大夫正在照顾她林公子放心。你的话我非常赞同这件事总要有个结果何不双方各退一步?” 林剑澜冷笑道:“怎样各退一步?” 韦素心道:“你们找到这里已是绝路但凭六匹骆驼就想出这大漠恐怕难于登天老朽愿意不计前嫌拨出五十匹给你们外加一个月的食物供你们回到中原。你们要做的则十分简单离开此地即可。”----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第四十五回 薄命女(下)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林剑澜道:“你难道还不明白么?如果我愿意这样做当初何必又来到这里?” 韦素心笑道:“林公子何必忙于拒绝?你先见一个人再做考虑不迟。”说罢拍了拍掌密密麻麻的驼队中两个仆从推搡着一人走了出来林剑澜一见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飞奔至那人面前跪下已是流泪不已哭道:“婆婆!婆婆!” 那人一身朴素布衣布裙已有很多污迹和破烂丝苍白缭乱看到林剑澜也忍不住流泪满面轻声道:“好澜儿你……长这么大了。” 林剑澜道:“婆婆你受苦了澜儿没用竟信了这厮的话一直没有找到你让你受他们欺负。” 韦素心道:“林公子现在可改变主意了么?若你应允我自当让你与你外婆以后一直相伴。” 林剑澜擦了擦泪水笑道:“韦素心你当日与成大夫演的好戏你说道:‘我除了尽全力照顾她再无别的念头又怎么可能对你外婆动什么不好的心思?’哈哈哈哈真是可笑我信你是谆厚长者没想到你是个谎话连篇的欺世盗名之徒!现在还让我信你这些鬼话么?哦我明白了恐怕你口中的相伴是要把我和外婆一道送上黄泉路算做是你的慈悲承诺罢!” 韦素心脸色如常又转向王婆道:“老夫人看你对林公子一片挂念怎舍得见了一面之后就顷刻别离?还是你劝劝林公子吧。” 王婆点了点头蹲下身来对林剑澜道:“澜儿你要听婆婆的话。” 林剑澜凄惶道:“婆婆我不能不孝你莫要逼我我不听。” 王婆笑道:“傻澜儿你刚才那一通骂婆婆我可是解了不少气心里顺畅多了。我知道这个人他想做什么还不是一个皇帝梦?他如果连他最最亲密的人都不爱又哪里会体恤苍生?你说的不错他就是个谎话连篇的欺世盗名之徒。你努力到了这个地步要是因为我这个老太婆向他低头岂不是你父亲的努力也都白费了?” 林剑澜心中只思索着逃脱之计若是能带着外婆再落到地道之中便可保她无事最后一句却让他听的惊诧不已忙道:“外婆你……”还未及问出王婆已极迅的向韦素心扑去十指箕张竟十分凌厉迅猛。 这也大大出乎韦素心意料他正在王婆与林剑澜身后观望转眼王婆扑到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大喝了一声:“找死!”一双肉掌正正当当的拍在王婆前胸顿时一飙血箭从王婆口中喷射而出身体如同秋叶一般飘起。 林剑澜纵身而起韦素心却比他更快已将王婆下坠之躯接下。看着韦素心手下的婆婆摇摇欲坠林剑澜心如刀绞却不敢再向前一步韦素心只怔怔看着自己另一只手掌忽的将王婆衣襟扯开。 林剑澜几欲疯狂道:“韦素心!你这畜生!你放手你放了我外婆!” 韦素心却并不理他将手探入王婆脖领之中摩莎了一会儿忽的一拽王婆脖颈处本呈枯黄色的皮肤随着一阵“嘶啦啦”的撕扯变得雪白暗黄的带着苍白乱的薄薄面皮被韦素心握在手中一把丢在地上在林剑澜眼前显露出一张肤色白净面目娇好的妇人面孔。 那妇人忽然笑了一下说了一句话林剑澜怔怔看着她樱唇开合却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这句话似乎触怒了韦素心韦素心将她推开大声呵斥了几句反手又是一巴掌抽在她脸上劲道极大那妇人一下子便瘫倒地上却捂着脸仍是用林剑澜无法听明白的话与韦素心交谈。 韦素心不时指着林剑澜又指着那妇人二人用陌生的语言争吵良久各自神情都激愤之极。林剑澜走到他们二人之间泪珠不停的滚落地上对着那妇人道:“婆婆我婆婆在哪里?” 那妇人神情一黯用中原话说道:“澜儿我就是你的婆婆。澜儿你过来。”她的语音口气顿时又与林剑澜日思夜想的声音不差分毫。 林剑澜摇头道:“我不信你不是婆婆。” 那妇人哭道:“澜儿他对不起你们所以我补偿你。”她将手向林剑澜伸去那手仍是粗糙枯黄林剑澜心中又是犹疑又是伤心不知道该不该握住这只手一时定在那里却见那手颤抖不已妇人一阵气喘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身体已摇摇晃晃的向后仰去。 林剑澜急忙奔过去将她扶住紧紧抱在怀中鲜血顿时将他衣衫染的通红即便他泪如泉涌都不能淡化这斑斑点点的血痕。 那妇人道:“澜儿你的婆婆你娘走了没多久她她就被这个坏人杀死啦本来你也要死的。” 林剑澜此时已经明白抽泣道:“你救了我还把我养大你就是我的婆婆。” 韦素心脸色青大声道:“蠢女人!你不养自己的孩子却用一身的内力救了仇人的小孩!你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 那妇人不理睬他对林剑澜道:“澜儿婆婆在自己的国家是雪隐流宗主的女儿雪隐流是第一大帮一点儿也不输给中原的匡义帮你要记住。”那妇人费力吸了一口气接着道:“若你能到那里告诉宗主我……”说到此嘴唇却颤抖良久泪珠滚滚而下道:“我很后悔没有听父亲的话。” 韦素心极其愤怒道:“琼姬和太郎在什么地方?你把他们弄哪儿去了?”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妇人大声回了几句林剑澜又无法听懂韦素心脸色陡变愤怒中似乎又夹杂着伤心林剑澜怕他对这妇人不利紧紧的盯着他却听那妇人在背后道:“你看他的神情可笑么?他就是能得到天下却连个继承的人都没有了。他的儿子和女儿都被我扔到东海里喂鱼去了。”----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第四十六回 破字令(上) (对不起非更新更改章节名) 林剑澜不由“啊”了一声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又不敢回头黯然道:“婆婆……你你就是他们的娘亲吧?你……”妇人苦笑着低语了一句十分伤感。 韦素心的伤心转眼变成了仇恨大喝了一声向这妇人扑来但招式却又并不是杀招似乎旨在将那妇人再抓回到手中。林剑澜却不愿她落到韦素心手中再受那样的欺凌和责骂急忙阻拦他的来势只不过交手数招就听那妇人喃喃自语又说了数句话虽然无法理解却觉得那语声凄厉绝望话音刚落便是一声“扑”的轻响。 林剑澜再也无法集中心神回头一看那妇人手中一柄小刀没腹而入。韦素心也早已停了手呆立良久方奔到那妇人面前握住她肩膀不断摇晃口中说出十余句成串的古怪音符俱都是疑问口气。 林剑澜旁听良久才隐隐能听出每句话都差不多里面有两词音略有些像韦素心询问的“琼姬”与“太郎”心中不由恻然。看着这不知姓名的女子装成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抚育自己十几年过去还未及等到他的报答便在这种情况下结束了生命。“为什么呢婆婆你若是不喜欢他我带你回到辽东去我们祖孙儿好好过日子你……”林剑澜心中哀痛之至他擦了擦眼睛却甚是干涩再也流不出一点儿眼泪来。 那妇人身体内的血液将身下的土地染的红透慢慢再也没有血流出来韦素心将她双肩放开站起身来长长出了一口气回头道:“林公子可以继续了么?” 林剑澜道:“继续什么?” “我们刚才谈的事情若不同意难道你想再眼见着临淄王妃死去么?” 林剑澜摇头道:“韦素心你莫要再做你的帝王梦了你祖先在中原放弃的你无法得到。麒麟小说” “所以我才要挽回他那种愚蠢的做法!为了女人……”韦素心极愤怒的大手一挥说到这里却惊愕的停下来看着林剑澜道:“你是怎样知道的?” 林剑澜无奈的笑了一下:“哪会有人将风尘三侠的画卷高挂室中香烛供奉么?白云观与你各执半面玉佩不是你祖上赠与李卫公便是李卫公分赠给你的祖上。据我看来应是前者。世间传言虬髯客拥有巨额财富却在离去时全数留赠李卫公聊做辅佐太宗之用。唉那财富恐怕是虬髯客无意中得到了‘胡儿’墓穴中的陪葬玉佩也在其内因情诗婉转凄切他才独独将它留在身边。” “什么胡儿?”韦素心反问道然而却并不在意这答案脸上仍有愠色紧接着又道:“总之是他蠢笨竟将大好江山拱手送人!” 林剑澜心中暗道:“虬髯客与李卫公是世间少有的豪杰侠义肝胆加之韬略过人他们两个未尝对这玉佩来历和背后隐藏的宝藏一无所知。世间传言虬髯客离开中土之时曾说若是太宗不能爱民他便会重取天下李卫公也建了白云观每代的观主都要全力守护另外半面难道真有此事么?” 韦素心看他沉吟道:“李姓江山改姓了武为何我不能将它再改姓张?林公子你莫要一错再错因你一念之差已死去很多人难道你还要地宫中那些人都做你的陪葬!” 林剑澜退了几步道:“若想做一国之主何必在中原大起烽烟?你既是虬髯客的后人小小一个扶余若要翻云覆雨以你这地位尊崇的王子的本领就像翻翻手掌那样容易。” 韦素心脸上表情瞬息万变过了一会儿放声大笑道:“弹丸之地怎能和中原土地相比。你最好还是快些决定我可没时间听你这般絮絮叨叨劝你莫要辜负了我的一番好意!否则我身边这些高手容不得你再活着回到地道之中!” 林剑澜看他神态似在故国也极不得志道:“我不回去又有什么打紧我上来之前便已交待清楚一旦有变他们就摧毁机关。这么多高手又有何用?”他见韦素心不动声色又大声道:“就是你本人出其不意的突入地宫哪一方抢了先手也未可知。事到如今我觉得你才应该退一步回到你的扶余国去莫要再踏入中原半步!” “你!”韦素心刚才的确在心中打着突然袭入地宫的主意外面既在商谈里面或许会有些松懈此刻被林剑澜说破又见他死也不肯放弃与自己作对的念头气恼之至。旁边一人低声道:“可要将临淄王妃带来么?” 韦素心摆了摆手他与林剑澜都明白的很万秀是最后的砝码到了此时就是他也不想让万秀有什么闪失。 林剑澜反而放下心来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在不损伤一人的情况下毁掉这地宫了只是想到曹殷殷功力尽失李隆基手无缚鸡之力林剑澜眉头皱了一下要做到这点谈何容易。他看着韦素心在旁的十数高手在他命令下慢慢向自己围将过来从怀中慢慢掏出断剑凝神以对。 此刻林剑澜不能轻易言死更不能落到韦素心的手中。“即使不忍心对这些人中熟悉的面孔下手也不能再给韦素心增加一个要挟众人的砝码了。”想到此林剑澜将两柄剑并于左手深吸了一口气身形瞬时飘至人群之中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左手双剑招式如同盘旋晚星勾勒出一道道暗色轨迹右手却在袖中骈指运气手指透袖而出疾如闪电还未及看清便又缩回仿佛只是不经意的随着左手招式和身形扭转才有的动作片刻间已将一人大小周天要穴激活。 那被激活之人招式威力顿然猛增全身力道倾泻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充盈了他他面露狂喜对着眼前腾挪跳跃的身影连连出招每一招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正是所有练武之人毕生追求的更让他只想欢喜高呼的是这种威力还在增加----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第四十六回 破字令(下) (对不起非更新更改章节名) 随着林剑澜在人群中穿梭他所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四面八方涌来的突然以两倍、三倍甚至到十倍增加的内功卷起的气流让他胸臆间一阵阵气闷身形更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颠簸的小船哪怕一个不小心被一道气劲扫到就会收到重创。小说bsp;韦素心不知何时开始大声指挥道:“小心他的右手!”却早已被这些狂喜的高手卷起的巨大气流声响淹没即便能听到他的命令挟着风雷之势疯狂般攻击着林剑澜的众位高手又有谁会在意?这漩涡在他们周围环绕如同无形的帷幕一般如韦素心者也无法轻易进入。 林剑澜此刻也慢慢摸清了规律所在虽如狂风中的残叶却从容了许多过了良久方长啸一声穿流而过翩然落在那批高手圈外。那些高手现目标消失齐齐向林剑澜袭去罗庭威冲在最前手中拿着双锏。林剑澜并未回头那锏距离他背心半寸处再也无法前进一分。 那拿着双锏的胳膊抖如筛糠它的主人双目圆睁浑身出如同暴雨落地的噼啪响声僵了片刻这片刻前还威武之极的身躯忽然如同被人抽掉了全身的筋骨一般瘫到在地。 他的倒地并没有阻拦后面人的来势一只脚已经踏在罗庭威痉挛的手指上正是“玉面秦琼”。他似乎已经失去了神智毫不顾及数十年的兄弟就在脚下一杆长枪呼的向林剑澜脖颈扫去景况却像罗庭威一样瞬间软倒。麒麟小说 在他身后的人无一不是这样连罗庭威的手臂都无法跨过便僵在原地他们的面目比秦罗二人要恐怖骇人的多露出的手臂和脸的部位无一不是青筋凸出隐隐还在跳动如同经脉自己活了一般脸孔涨的通红七窍都绽出丝丝血迹。 惊人的气劲漩涡瞬时停顿四周静谧片刻之后林剑澜身后僵立的高手身上爆出蓬蓬血雾他们的四肢折成古怪的角度如同关节能随意转动的木偶随之而来的是如同地狱群鬼的痛苦号叫。 林剑澜听身后的喊叫慢慢平息再也没了动静方咬咬牙道:“你那夜差遣埋伏在太平公主府邸周围的高手也是这样死去的。他们都是死忠于你的人却直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道就是你和成大夫用极端的办法把他们变成了这副模样。为了你那一戳就破的堂皇借口……你难道就一点歉疚都没有么?” 韦素心淡然道:“你也说了他们是死士自然最好的归途就是死。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竟这样快就有了破解之法更没想到你会忍心下手。事到如今还是要我亲自动手才快些。” 林剑澜看他缓缓将“雪藏”抽出不像最初见到此刀之时尚有喷薄而出的杀意之后才尽数收敛而今已能在拔刀之时不泄出一丝一毫看来韦素心武功竟是又有进境虽然不能大意林剑澜仍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道:“刀名‘雪藏’恐怕与婆婆口中的‘雪隐’流脱不了干系我只是不知你怎么还有脸用这柄刀?” 韦素心毫不动怒道:“这刀在他们手中连八成威力都无法挥出来在我手中却可展开她十二面的光华。”话音刚落已是一条雪光迎面而来。韦素心不在乎长幼先手后手之别可见早已不顾及什么脸面。 “雪藏”威力林剑澜领教过不敢大意凝神而对他刚消耗了真气只能见势躲避游走十数招过去条条雪光已经连成了片逼得他无处躲避刀气纵横间隐隐可感觉到韦素心走的是另外一个极端与林剑澜和林龙青二人领悟的都有所不同并不处处顺势而由随意处求生求胜反而每每在劲道最强处逆袭而上。 若说林剑澜身形如同风中飘叶浪里小舟那韦素心便如同倒卷银河直上九天。单刀威力已是如此那交叉纵横的雪轮中又有数条由刀鞘出的凌厉气劲将韦素心指力延长数倍透射而出。 林剑澜虽无太大危险却也极难反击。韦素心经上次一役深知这冰蚕丝缠人之处因此那两柄断剑虽然仍被林剑澜用细丝操控在这狂暴的刀风中却常常失了准头无法再系住对方刀身。林剑澜只得放弃此法重新握在手中而这样又太过短小正待寻觅近身之法听身后一声清冷的声音道:“由他雷霆震怒我且江海凝光。” 听声音是殷殷在旁指点林剑澜暗道:“这是警醒我莫要急功近利影响心境。” 听洞内传来几声话语曹殷殷又接着道:“大则必有薄处小器寻绕回廊。” 林剑澜暗道:“他们听见外面高手都剪除一空因此上来观战我只顾着这气势逼人却忘了网张得太大就会有薄弱之处这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小器指的便是手中短剑了既无法从内突破应可从圈外寻径而入攻向他弱处。”再看韦素心果然加紧了防备。 曹殷殷又附耳到地洞口处里面又有数声话语只是洞内回声太多林剑澜听不真切也不能分心仔细辨认过了一会儿才听曹殷殷道:“玉轮旋风叠影可学凤尾屏张。”语气却很不确定似乎又斟酌良久才道:“后羿能射九日焉知何为真阳?” 话音还未落林剑澜双剑已然从他背后飞出外圈两剑过处每支剑都幻出数个旋转盘影向韦素心袭去里面自是虚虚实实对于韦素心虽然不难判断但却无法全力攻向林剑澜。 那十数个剑轮如同开在暴风雪之外的数朵墨梅虽眼花缭乱却是虚幻韦素心一瞥之下看林剑澜手中扔握有断剑不由一笑道:“看老夫可欺么?”说罢手中单刀一式“雪漫关山”横扫而去那刀鞘却是一式“画龙点睛”仍是全力攻向林剑澜---- 新书《穷爸爸富爸爸》上传希望各位能给予支持求收藏鲜花和点击 /htm1/bookabout.htm?bid=3o495 第四十七回 玉壶冰 强力推荐:鱼丸新书《炼狱法则》书号:31293 另一个世界另一种法则另一个我……我愿意背负邪恶的力量去争取自由我的理想我的信念不会因为恶魔的身份而改变。这便是兰德斯的宣言这就是拥有恶魔力量的少年前行进化圆满的旅程日记---- 只是那招式不过出一半儿却被他急急收回身后风声刺耳两道气劲在数朵墨梅中凸显而出听声辩位距离背心要害竟只有寸许! 林剑澜已将手中之物随意抛开笑道:“若不是恰好有两个火折子我哪能骗得过你。” 韦素心勉力收势回身已是不及胳膊勉力拐到身后以极怪异的姿势用一刀一鞘护住要害架住飞来双刃果然听到两声铁器闷响劲道极大即便如此后背也是一阵不小的震荡胸腹略微闷。韦素心以处处逆袭之势招能瞬间回撤已是不易辩位这般准确更加难得只是身前却难免露出破绽韦素心自信林剑澜操纵断剑断剑坠地刹那距离即便林剑澜能立刻抓住这空门起攻击这时间空隙也同样足够他重新将“雪藏”再度挥舞起来。 他便笑了一下扬眉出招。然后便看见两道细丝闪着冷光已悄无声息的潜到了身前。那冰蚕丝太过纤细以至于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气势只从那笔直不落的架势和丝线周边微微激起的轻尘才能看出林剑澜在其上灌注了极强的劲道。 不过一念之间那两道冰蚕丝看似极轻的在韦素心膻中一击韦素心脸上的神情尚未来得及转换为惊诧便如同受到巨锤猛击一般与此同时那只握着“雪藏”的手腕神门穴上又是一阵酥麻长刀再次落地。他人虽然憋住一口气劲伫在原地凝聚的气劲却自膻中穴消融涣散韦素心生生吞下一口翻涌上来的鲜血林剑澜已经揉身逼近决不给他喘息之机。 众人早已出了地宫年小侠面露喜色对着地宫口道:“艾曼爷爷不要念了快出来吧林大哥这回要赢了!” 韦素心连连后撤手中唯一剩下的刀鞘也不过是用来招架如是这般竟一直从林中逼到湖边。林剑澜心知韦素心狡诈并不急于求成只是在韦素心每每集气之时用乾元指法打散总有让他耗尽气力之时。韦素心忽的放声大笑道:“你莫要忘了万秀尚在我手中!若见不到我功成而返成大夫也不会让她独活!” 万秀的生命已经如同水面上的气泡一般随时便会消逝到了此时还要被韦素心作为人质他这句话甚是有效只是却打错了念头。 林剑澜并未如同韦素心想象的那般手下留情原先秉持的小心谨慎全都抛舍开来一腔怒气都汇聚手掌之上轰然向韦素心胸前打去。 众人跟了上来但见韦素心抚胸喘气用刀鞘支着地上勉力站起摇摇欲坠似已无力再躲闪林剑澜仍未有停歇之意的狂攻。 李隆基心急之至跟的气喘吁吁大喊道:“林公子且慢动手!”林剑澜却似乎全然听不见一般李隆基急得直跺脚却见一抹人影从他身后窜到前面阻拦了林剑澜运招道:“林公子莫要一时被他激怒置临淄王妃安危于不顾。” 那人正是白宗平还不等林剑澜回话白宗平已经又转了身直向韦素心看去道:“说临淄王妃现在何处?” 韦素心望着白宗平不由大笑道:“凭你也来质问老夫?你……”说到此处他神情突变双目微微眯起又复圆睁目光狰狞癫狂之至林剑澜大声道:“白大哥小心!”便一把将白宗平推开却见韦素心并不借机攻来反而向后连跃数尺左手又如刚才挡架残剑那般极其怪异的拐到背后。 林剑澜不知他所欲何为又看不到他背后情景。片刻过后韦素心忽的大吼一声须皆张。林剑澜心中一颤看着韦素心双手紧握刀鞘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竟不由向后退了几步喃喃道:“韦素心你……”还未及说完那刀鞘凌空从下至上一挥顿时将地面划出一道深沟沙石腾腾飞起如同起了一道高强又如一片扩大了数倍的刀锋。 这霸道的刀风距离林剑澜尚有数尺林剑澜便已向旁越开而那刀锋就如长了眼睛一般跟着林剑澜腾跃的方向紧追不舍。他实在未曾想过韦素心竟然也在自己身上用了针石之法方才左手背到后面那番动作便是激活经脉之用如他这般本就技艺群内功登顶内力再扩大数倍而又不失灵活这瞬间的爆逼得林剑澜此时连躲避都来不及哪还有什么招法可言。 “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林剑澜心思略一用到旁处后背便再次被那无形刀风击中脚下一个踉跄勉力提气再躲身形已是大不如前。他即使不看也知道韦素心是怎样的再疯狂的攻击着比没办法反击更让林剑澜心急的是之后的结果李隆基沙轻尘6蔓……还有殷殷他们也会一起死在韦素心的手上。 林剑澜苦笑了一下忽的旋身迎向那沙石飞舞之处欺上前去隐隐觉得暴露在外的部位被刀风卷起的沙石击打的生疼更难受的是胸臆之间几乎喘不过起来。他勉力扑到韦素心刀鞘之前已是到了极限林剑澜牙关几乎咬碎双掌合十将那刀鞘夹在其内。 那根周身都充盈了韦素心强劲气道的刀鞘一经握紧林剑澜的手掌瞬时被震荡的几乎失去知觉真气振动引的麻木中间或有如针扎般疼痛更难受的是并不只是这刀鞘韦素心全身都散出凌厉疯狂的杀气。林剑澜只能抬头应对嘴中大喝一声用尽全力将那刀鞘反向推去。 那刀鞘在他猛力一推之下向后退了寸许韦素心狰狞一笑一声冷哼之后刀鞘重又向林剑澜逼近数寸而林剑澜却再无力气反击。尽全力而不中的后果便是溃败如潮那刀鞘先是重重当头劈下然后又是一个十字拦截两下重击伴着肋骨断裂、喷在刀风沙石中的鲜血和围观众人的惊呼声让林剑澜的身躯飞出十数尺。 林剑澜尤在挣扎爬起韦素心已飞扑过来6蔓惊呼了一声拦在林剑澜身前即便身负武功可面对这骇人的杀气已经是脸色煞白拿着鞭子的手也在微微抖。 韦素心暴喝一声忽的转身向李隆基扑去李隆基跳不能跳跃不能跃哪能躲得过他?只能躲到曹殷殷背后看着韦素心又向曹殷殷扑去沙轻尘无法再作壁上观长啸一声迎身而上。 林剑澜萎靡在地想开口大喊让他逃命喷出来的却是汩汩鲜血。沙轻尘也不过暂时在他手下见势游走躲避。虽暂时还没有危险但韦素心此时并未用尽全心全力与沙轻尘对敌眼光却不时瞥向林剑澜那种仇恨、狂乱、执着的眼神让林剑澜不寒而栗不禁低声道:“蔓姐姐你快逃。” 6蔓摇头轻轻道:“弟弟你对我……究竟怎样想?” 林剑澜一怔讷讷道:“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关头蔓姐姐你……” 6蔓猛的回头眼神亮的几乎要燃了起来大声道:“你莫要装糊涂难道你不知道我想问什么吗?这次大漠中死里逃生我常常在想如果死了该有多好!那样我就可以和万姑娘曹帮主一样的幸运可以与你共死然而却活了下来!”6蔓头渐渐低下去又猛的抬起:“弟弟我曾说过永不会对你运功今日无论如何我也要问出你的心意来你若不说我便让你说。” 林剑澜这震惊非同小可呆呆看着6蔓明知道应该别过头去不再看她却怎样都无法做到。他看着6蔓一双妙目对自己凝视良久半晌也无法运起移魂**只在樱嘴边绽开了一朵凄楚的微笑道:“我……始终不能……” 一只手轻轻覆在6蔓的柔荑上林剑澜轻皱了一下眉头用手拭去嘴边血痕轻声道:“蔓姐姐你第一次在那村店中出现穿着鹅黄衫子倚门而立就连月亮都要失色。我……我又怯懦又多疑给你簪花明明听见了你的心却假装听不见反而自以为是的说些安慰的话来试探你伤害你。蔓姐姐认识了我却被我误会最多想来原本是我太过在意。” 四处激射的内力如同风声呼呼作响漫天风沙中林剑澜对6蔓笑了一下轻声了说了两句话。6蔓脸上先是一喜过后便是浓浓的悲怆涌上来嘴唇抖动良久似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化为两行清泪。 沙轻尘的抵抗也已到了尽头韦素心轻而易举的将他一掌击飞向曹殷殷扑去林剑澜勉力站起摇摇晃晃的施展着东流云步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拿着林剑澜的两根残剑拦在曹殷殷面前。 林剑澜眼眶一热嘶声大喊道:“小侠走开!” 话音刚落年小侠便已被韦素心刀鞘一下戳在肩井处自是剧痛无比年小侠疼的眼泪只在眼眶中打转一手捂着肩膀仍是站在曹殷殷面前又立刻被韦素心掌风卷起抛在一边额角装到一块硬石上顺时间头破血流。 林剑澜睚眦欲裂扑了上去他受了重伤每动用真气肺腑都难受不已虽想凝神又哪由得了他?简直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不过支撑了片刻便险情叠出一道金影从旁甩来一下子卷住韦素心手臂林剑澜急道:“蔓姐姐你不是他的对手!” 6蔓并不答话扬手飞针韦素心只是信手刀鞘一旋便将太阴针尽数击落偏过头去盯着6蔓四目相对6蔓先是骇然而后却是大惊失色。错愕之间韦素心忽的用力一震缠在他腕子上的软鞭竟节节断裂断裂到了6蔓手心处鞭柄就如一块炽热的铁条般再也无法握紧紧接着刀鞘凌空一点6蔓顿时动弹不得。 韦素心不再理6蔓仍是一味向林剑澜猛击林剑澜慌忙躲避只听见6蔓在风声中大喊:“二师兄!二师兄!曹帮主曹帮主!” 林剑澜眼角余光瞥过并没有见到白宗平身影倒是见曹殷殷瘦削的一抹身影已走到那一大片湖中淹没了半个身躯。林剑澜心中大急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劲儿凌空跃起不顾韦素心追击向曹殷殷那边飞奔而去嘶声大喊:“殷殷!殷殷!” 曹殷殷却似没有听见一般悬浮在湖中只剩头还露在上面长如同水草一般轻轻漂荡在水面苍白坚强的脸上不知是湖水还是泪水将她睫毛打湿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看着林剑澜在这黑色中又犹如亮着两点星光饱含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林剑澜傻了一般虽明知已经山穷水尽路走到了尽头仍是喃喃道:“殷殷你上来我们还有希望。” 曹殷殷眼中涌出两道热流微笑道:“是还有希望。澜儿我一直想这样亲昵的叫你今天叫了出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林剑澜道:“什么……” 曹殷殷深吸了一口气道:“虽然我怎么都不想忘掉你可我宁愿让你活。”说罢身体竟缓缓沉入水中。 韦素心那股狂暴的气息复又出现在林剑澜身后目标却对着这一片大湖与曹殷殷沙轻尘后追至用身体拦了韦素心一击大喝道:“休要妨碍帮主!” 林剑澜嘶声吼道:“妨碍什么?妨碍什么?”他疯狂的拉扯着沙轻尘二人一同承受了韦素心的一掌跌倒地上。 沙轻尘急欲跃起却被林剑澜拽住衣襟只是不停追问:“妨碍什么?”沙轻尘撕扯不开低头一瞥见林剑澜眼睛瞪的通红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流下泪来道:“妨碍什么?殷殷她要做什么?”沙轻尘未及答话被一道凌厉刀风戳中腹部踉跄几步被林剑澜拽着的衣襟顿时撕裂。沙轻尘脸色青大口大口的呕吐出来伴着暗红血迹这下着实伤的不轻却仍是摇晃着站在韦素心面前。 林剑澜急忙爬起揪着那衣襟向沙轻尘望去却一时怔住。 沙轻尘背后的一大片湖水此刻竟起了氤氲水气即便湖边这样飞砂走石那湖水却如结了冰一般平静。湖边的各类植物眼见着迅的起了一层白霜霜又结为形态各异的冰晶在日光下闪耀冷冽寒光。 林剑澜只觉得一阵寒气从心中遍布全身颤声道:“沙堂主求求你告诉我……” 这样的诡异情景就是韦素心也不由一愣下手迟疑片刻便重新握紧刀鞘向那湖面砍去沙轻尘脸上忽悲忽喜向旁跃去摇了摇头。 韦素心这一击似乎用了全部劲道旁边结了冰的植被被激的飞珠溅玉但击在水面的力量却如同被这深不可测的湖水吸纳了一般只在水面划出一道暗色痕迹瞬时不见。而痕迹的末端缓缓升上一人眼帘微合脸色端凝肌肤白如冰雪头仿佛吸尽了湖水深处的暗色如同黑夜。 林剑澜大呼道:“殷殷殷殷!” 曹殷殷眼睛猛然张开寒光四射这目光林剑澜再熟悉不过如高居一切人之上的冷傲如世上万物与己无关的无情。她并不看林剑澜一眼双袖微抬身躯已从水中凌跃而起两道白索向韦素心击去所到之处湖面溅起无数碎冰竟似被这白索搅了进去一般环绕在周围齐齐向韦素心攻去。金银短剑到韦素心面前忽然绽开金如耀日银如满月。 林剑澜站在一旁这阴寒的功力感如身受非但毫不逊色于韦素心自激经脉后的几倍功力反而更胜一筹而招式凌厉狠绝更要强上许多。越是这样他心中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把抓住沙轻尘道:“沙堂主这是怎么一回事?” 曹殷殷立于碧波之上一手牵住两根白索另一手纤指轻挑五道水龙盘旋而起四条分袭韦素心四肢一条直向他胸前要害处袭去将韦素心周身遍布的真气刀风击得凌乱不堪再无防备。饶是他这般疯狂也不能再一味进攻自激经脉以来竟头一次开始处于守势。那水龙却如活了一般无论怎样抵挡躲避都紧随韦素心身形。 沙轻尘看着战况道:“没什么事情终归……帮主她不愿你死。” 林剑澜手中越用力道:“那又怎样?” 沙轻尘却仍是一眼不眨的看着二人对战沉思良久语气中有股说不出来的哀愁道:“人生而有情帮主的六雪玄功练至第五层时便已没有了常人的手足情父母情子女情朋友情师徒情。” 林剑澜此时不知是惊讶还是恍然。曹殷殷对自己的父母极为冷淡她们师徒二人的关系更是他亲眼所见远远谈不上师徒情浓。一种浓浓的悲哀与怜悯涌上心头他不想相信沙轻尘所言却不得不信---- 强力推荐:鱼丸新书《炼狱法则》书号:31293 另一个世界另一种法则另一个我……我愿意背负邪恶的力量去争取自由我的理想我的信念不会因为恶魔的身份而改变。这便是兰德斯的宣言这就是拥有恶魔力量的少年前行进化圆满的旅程日记。 第四十八回 彩云归 强力推荐:鱼丸新书《炼狱法则》书号:31293 另一个世界另一种法则另一个我……我愿意背负邪恶的力量去争取自由我的理想我的信念不会因为恶魔的身份而改变。麒麟小说这便是兰德斯的宣言这就是拥有恶魔力量的少年前行进化圆满的旅程日记---- 沙轻尘又道:“六雪玄功练法极为艰难林公子数次为帮主通关护法自应了然。无雪师太也曾到了这个高度却无法再上一层你可知道因为何故?只因为这心法的最后一层需要有一人与她心意相通又愿意舍弃自身功力与帮主功力相融助她‘散功’。” 秦天雄数次欲言又止的神情一下子便重新在林剑澜脑海中出现原来曹殷殷竟是为了这个缘故才挑中了自己么? 沙轻尘轻瞥了他一眼道:“你不要误会了。虽然秦副帮主和知情的堂主劝过她多次帮主却始终不愿利用你来助她散功。她为了救你受韦素心重创而后又被你散功这……实在是阴差阳错。” 林剑澜道:“散功之后又如何?” 沙轻尘道:“散功之后需要抛舍为人的最后一份感情将身体置于阴冷处摒弃一切杂念逆行经脉便可大功告成。聪明如林公子可知我说的这最后一份感情是什么吗?” 林剑澜木然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沙轻尘无奈的笑了一下:“林公子心里如明镜一样明白。人一旦动了男女爱恋之情该是何等的刻骨铭心偏巧又是帮主最后唯一拥有的一份情爱……”说到此处沙轻尘不禁叹了口气道:“你为何要执意来这沙漠之中呢?帮主根本不是为了曹书剑才跟着你她只怕你不是韦素心的对手虽然贪恋这短暂的旖旎心里却早就有了主意。” “男女爱恋之情”不断在林剑澜耳边回响不禁喃喃道:“不对这……不可能我不信……这怎么可能?” 此时韦素心已被逼得无处可退那五道水龙虽然已距离湖水又十数尺之远却不见衰败之像反从内里各自激出无数水箭互相交叉纵横。水龙忽的不再流动似乎静止在了远处仔细看去那些水箭瞬时凝冰一个硕大的冰牢将韦素心拢在其内冰刺密布尖锐无比。此时曹殷殷手中白索又飞而至几乎与此同时冰牢爆开。 一片冰云白雾之中韦素心的人影僵在那里当云开雾散林剑澜才看到两柄金银短剑分别扎在韦素心的脖颈和心窝浑身则被尖刺扎的如同刺猬一般冰刺之上深红淡红尤自随着融化的水滴不断滴下惨不忍睹。 天地间重归寂静沙轻尘呆立良久方忙不迭向曹殷殷下拜道:“恭贺帮主练成神功!” 曹殷殷仍是平静的一点表情都没有道:“沙堂主不必多礼。”随着语声一条白索缓缓而至抵在沙轻尘背心要害处。 沙轻尘急忙闭目打坐过了良久沙轻尘脸色大好长嘘了一口气起身道:“多谢帮主运功助属下疗伤!” 曹殷殷不再理他径直走到6蔓面前纤指一扬6蔓才终于能动弹起来正要开口相谢曹殷殷人影已到了数尺开外将年小侠扶起仍是一般救治。 林剑澜只呆呆的跟着她想要开口却不知应该怎样开口。 曹殷殷忽的转过头来道:“林公子你虽受了重创但你自身功力早已运转自如行走坐卧间便有减缓伤势自行治疗之道我若相助疗伤对你有害无益。” 林剑澜情急道:“殷殷你怎么了?你为何这样对我说话?沙轻尘说的都是假的是不是?” 曹殷殷面有不悦之色冷冷道:“林公子为何竟敢直呼本帮主名讳?” 林剑澜正要再说已被沙轻尘拽至一旁曹殷殷不再理他环顾四周方道:“6姑娘你的师兄与艾曼、临淄王去了哪里?” 6蔓一怔想要开口却犹豫不定曹殷殷又继续问道:“韦素心是何人所控?” 众人皆是一愣唯有6蔓神色大变这一问就是林剑澜也大吃一惊转头看着6蔓。 曹殷殷又冷声道:“韦素心在白宗平盘问临淄王妃下落时忽然自激经脉提升功力而后全力追击林公子大有要将他化为齑粉之势。可是你挡在了林公子面前他却顿时转移了目标转而攻击临淄王。他那般疯狂乱扫却始终不去对你们师兄妹下手即使断了你的软鞭也只是点了你的穴道。” 她说的冷冽无情听起来极不舒服如同一人在寒气中听到背后有阴森可怖的声音一般6蔓颤声道:“曹帮主我并不知道我二师兄他……我也是在用软鞭卷到韦素心手腕时正好与他对视才现他已中了移魂**。” 曹殷殷道:“若如6姑娘所言恐怕白宗平已挟持了艾曼与临淄王极有可能回到了那地宫之中。”说罢飞身向地宫奔去。 林剑澜正要跟过去却被6蔓扯住眼泪已簌簌而落道:“弟弟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骗你。”林剑澜笑了一下却甚是凄楚轻声道:“我知道蔓姐姐你不会骗我我也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误会你到底怎么样我们一起去看看。” 地宫那里景况甚是恐怕韦素心所带的仆役被杀的一个不留数十匹骆驼仍旧啃着地上草叶对人与人间的杀砍毫不关心。巨石旁歪倒着万秀乘坐的轿厢众人走了过去方见到那轿厢下面还躺着一人满嘴血迹白苍苍一柄长剑从背后透胸而出正是负责看管万秀的成大夫。 曹殷殷冷眼看了一会儿道:“6姑娘这剑从背后透出是成大夫不曾防备的人下手恐怕你的二师兄早已和他们有所勾结。” 6蔓道:“曹帮主是我一意要来寻找弟弟我师兄要陪着我我却没能察觉他的意图……” 曹殷殷道:“6姑娘你也莫要自责找到罗海时他就已露出破绽竟会顾及那些被派出去探路的仆从逗引临淄王说出要点燃信弹的话来只是大家在狂喜之中未曾察觉。他最后一个进到地宫之中趁人不备自己施放信号将韦素心引来也不是难事只是他竟借韦素心战败之机大胆施功借刀杀人实在是没有想到。” 她将来龙去脉分析了一番众人都点头称是唯有林剑澜心如刀绞只呆呆的看着她所有的一切她都记得只是抹除了那一段生死与共的情意。 沙轻尘躬身道:“帮主夫人还点了睡穴在地道内现在白宗平手中有临淄王和王妃、艾曼和夫人四个哪一个都不能出危险。”话音刚落便听地宫内喊道:“这可由不得你们他们现在都在我的手上曹帮主神功盖世杀我之前我至少也能弄死一个弄死两个就算我赚了!”正是白宗平的声音。 6蔓爬到地宫口急道:“二师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若肯放了他们我跟弟弟说情让他们放你一条生路。” 白宗平在内狂笑道:“小师妹小师妹你可真傻若不是有这样一笔宝藏哪个会到大漠来送死?现在这些宝藏可都是我的谁也不能动。” 6蔓道:“二师哥那个地宫之中明明是空无一物再说即便是满地宫的金银财宝你又怎么能运得回中原?” 白宗平道:“你难道没看到外面只剩了几十匹骆驼?那是给你们留着回去的最好走得越快越好。其余的已经被那些仆从赶了进来帮我驮金银财宝!只要有艾曼在我身边不愁出不去这片大漠!至于剩下的三个人我可以放他们出去但要换三个承诺。” 曹殷殷走近地宫入口冷声道:“什么条件?” 白宗平惊呼道:“曹帮主您可离入口远着些我很怕你。你放心我说的条件绝对公道合理曹夫人是您的娘亲我拿她一条命换您一个承诺您需答应我您自己和那个什么堂主都不能向我动手。” 曹殷殷神色平静道:“可以。” 白宗平又道:“临淄王妃嘛……我倒记得林公子对这位王妃很是有一番情意若以她的性命让林公子莫要跟我动手想必林公子也会答应了?” 林剑澜咬咬牙道:“自然。” 白宗平道:“还有一个便是临淄王了他的身份可实在尊贵我简直舍不得放手了。” 林剑澜怒道:“你这小人!” 6蔓忽的柔声道:“二师哥第三个条件我已经替你想好了莫不如让他们答应即使我们都回到了中原今日在场的众人都永不得找我们二人的麻烦。” 白宗平似乎愣了一下随后愤愤道:“小师妹怎么突然称起‘我们二人’来了我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一心心喜爱姓林的你可诈不到我。” 6蔓轻笑了几声语声越柔媚道:“二师哥那地宫内壁刻有武功其威力你应该知道你天赋这样高练上几年天下谁还伤的了你?谁不夸你一句世间大侠绝顶高手?你一人独得这许多宝藏而他们不但两手空空还没了向导只怕没法活着出这片大漠我若此时不知道应该站在谁的一边便真是傻子了。” 她声音隐隐透着一股魔力一般听起来逼真之至年小侠不禁跑到她身边拽着她衣袖大呼道:“蔓姐姐你怎么能跟那个坏人!” 6蔓闻声低头恶声道:“小乞丐你懂什么?”目中光华四射流光溢彩林剑澜急忙道:“小侠不要看!”却已是晚了6蔓太阴针握在手上正抵着年小侠背心年小侠却似乎失去了神智一般既不惊慌也不害怕木然站立在她身前。6蔓柔声道:“二师哥我又为你加了一个人质你还认为我是骗你么?你我从小到大这样的情意你怎么不懂呢?” 白宗平犹豫良久道:“我还是不能信你。” 6蔓轻轻喟叹了一声道:“二师哥我这样苦口婆心的说是因为我今日终于明白只有你才对我是真心的否则早就威胁你啦!地宫里面的确有宝藏只是需要两把钥匙这钥匙现在在我手中呢!” 林剑澜一愣见6蔓反手从年小侠前胸掏出两把断剑顿时恍然大悟6蔓是练眼之人黑暗之中恐怕早就现了形状类似的机关。 白宗平顿时大惊道:“小师妹小师妹你若真能助我我愿意将临淄王放了出去。” 6蔓道:“二师兄我是真的想让你信我并不想以此威胁你。”说罢笑着将年小侠推在前面走到林剑澜面前大声道:“弟弟得罪了。”出指如电向林剑澜穴道点去到了近前却只是捏了捏林剑澜的手笑了一下转头向曹殷殷大声道:“曹帮主你既然已经答应了不向我二师哥动手索性再做一次好人等我二师哥将人放出来再解开弟弟的穴道带着他们离去莫要多生事端。”说罢扭身走入地宫之中隐隐听她笑道:“二师哥林剑澜被我点了穴道曹帮主又答应你不向你动手现在还有什么人能伤你?” 白宗平笑道:“我错怪师妹了还是你心细我也看见这两个凹槽了果然同那两个残剑一摸一样!” 里面低声商议良久方听白宗平道:“接着!”话音刚落便见林红枫和万秀被抛出出口沙轻尘和林剑澜分头接住林红枫被轻轻安置在地上林剑澜却急忙将昏迷不醒的万秀送入那个东倒西歪的马车中避阳。此时地宫中隐约传来一阵调笑声听6蔓呢喃道:“二师哥这是什么时候你心思还放在我身上?再说……” 白宗平放声大笑道:“还有二人在我们手中怕他们作甚?” 6蔓道:“就是这里还有两个人在这儿我可不习惯。二师哥你是个风雅人怎么和大师兄一样像个粗人!” 白宗平道:“这当口儿你怎么提他?难道你心里还记挂着他?” 6蔓嗤笑了一声道:“他那样丑我怎么看的上他再说他心里一直喜欢的是师姐真不知道师姐怎么看得上他。” 白宗平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阴狠道:“小师妹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们南海派弟子们个个俊俏秀丽大师兄十四岁变成了这副模样是因为别人听到师娘有意让他做掌门就拿了师娘房里的药趁着大师兄睡觉向他脸上淋了上去……小师妹回去以后你好歹和师父说说让我做了掌门吧。” 6蔓又是一阵媚的入骨的轻笑道:“二师兄你好没出息自己做的事儿还不敢承认假说是‘别人’你就不怕有个什么‘别人’也毁了你这张俊脸?哎呀你手拿开我跟你说正经的你若是练成了这上面的武功哪个还是你的对手别说小小一个南海派的掌门就是武林盟主恐怕也是你的。” 白宗平颤声道:“小心肝儿你可真会说话我就知道你对我好……” 曹殷殷只是闭目端坐沙轻尘则听的面红耳赤林剑澜明知是6蔓用计可双眼几乎瞪出血来又听白宗平道:“你又不依去哪里找没人的地方?” 6蔓轻声道:“二师哥真傻瞧那边……”语声却渐渐放低再也听不到。 曹殷殷睁开双眼凌空跃起几人刚入地宫便听到一阵隆隆巨响哪还有白宗平6蔓二人的踪影只李隆基在一石门前用力撞击着。林剑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伸手将李隆基哑穴解开。 李隆基仿佛不会说话一般只一下一下的拍着那石门林剑澜急道:“唐兄唐兄?到底怎样了?” 李隆基断断续续道:“断、断龙……”说罢已是落下泪来曹殷殷了然道:“6姑娘骗白宗平进去从内放下了断龙石。”林剑澜急忙将耳朵覆在石门上听到里面隐隐传来白宗平怒骂之声和打斗之声。 曹殷殷道:“你们让开。”说罢脸上如同缓缓罩了一层薄雾一般凝神半晌双掌全力向那石门猛地击去那石门却纹丝不动。 过了良久方有人靠近石门脚步沉重看来也是受了重伤。那人走到近前好像忽然绊了一下跌倒门边出一声重响幽幽的叹息声从里面传来。林剑澜一颗心总算放下却又提起拍门道:“蔓姐姐蔓姐姐!你怎么样?我们怎么才能放你出来!对了这里不行我试试其他地方总能打破一个出路。” 曹殷殷道:“既名断龙岂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断龙石只能闭合一次同时会牵动所有机关从别处破口而入只能导致地宫崩溃。”她冷冷开口说的却都是实情林剑澜看她模样又想起此时6蔓困在里面越心痛欲绝。 6蔓轻声道:“临淄王你让他们都出去吧我有话对你说。” 李隆基又是愕然又是尴尬林剑澜咬了咬牙眼中已是蓄满泪水扭头走了出去最后这庞大的地宫内只剩下李隆基一人。 他也极为疲累缓缓的扶着石门坐下正要开口听6蔓道:“王爷你知道我为何独独留你在此么?”6蔓又自顾自答道:“只因你和我太像了。找到了罗海不会渴死在大漠中谁不高兴呢?可这死里逃生的欣喜远远不及我的哀愁退而求其次或可共死的小小窃喜原来一瞬间就会变成生则分离的痛楚。这种执念就像火一样要把我烧尽了。” 李隆基倚在石门上怔怔的落下泪来当回程的水因为曹书剑而不足最后决定一起西行的时候他心中何尝不是暗自窃喜只为能多看6蔓一眼? 6蔓又道:“王爷那时我以为会渴死可是在大漠中醒来第一眼看到了你你不知从哪里拿了一袋子水将袋口塞到我的嘴里自己却晕倒在一旁。”她说话之中已经带了鼻音。6蔓又在里面轻笑了一下似乎有些调皮道:“你那时说你只能逗我笑却不能让我哭。可是那个时候我哭了。” 李隆基的手指紧紧扣在石门上指甲缝都沁出血来。 6蔓道:“我想把我的心收回来却不能了。只能看着他追着他……这一辈子都欠着他就像你欠着我……” 林剑澜看着李隆基黯然走出了地宫走向他们。李隆基用衣袖挡住了眼睛似乎在遮挡刺目的阳光可此时已经夕阳西下并不刺眼。 那衣袖下缓缓流出两道清泪。 一切不用再说林剑澜疯了一般向里冲去却在地宫入口停了脚步伫立良久一掌向那巨石击去瞬时堵塞了入口。他默默转身向安置万秀的驼轿走去万秀本来清秀的脸庞此刻因为受到曝晒斑斑点点红肿不堪双手也到处布满了水泡。除了由于周身痛楚极偶尔才轻皱一下的眉头从她身上已看不出什么还在活着的迹象。 林剑澜轻轻抚摸了一下万秀的脸庞从她车内搜出了药油缓缓的细心的擦拭完毕笑了一下道:“秀妹妹我带你去东海听说那里有数十尺长的大鱼吃了大鱼的内脏你的病就全好了。”说罢将驼轿的门轻轻掩上向艾曼点了点头道:“回去吧去中原。” 众人收拾停当林剑澜又一次回头向那地宫入口望去“上次与刚相识的父母不就是这样天人永隔的么?一样的落下石门掩盖了出口。那时……还是殷殷替自己用长索将机关击落……” 林剑澜回过头去见天边幻化无边烟霞远处废城残影凄凉曹殷殷衣袂飞扬长飘舞。恍惚间仿佛初次与她同来长安道上黄沙漫卷城墙巍峨她轻轻的问:“又是为着什么?”林剑澜喃喃道:“我对你好只是想对你好并不为着什么。” 他又将手覆在双眼上泪水一滴滴的溢出来微笑道:“你记不记得那是你的事。” 尾声 开元二十四年李隆基在骊山行宫中第一次遇到了寿王李瑁的王妃杨玉环。小说*无广告的~顶点*小说~网收藏~顶*点*书城 她身姿丰润白如凝脂的纤纤玉手正搭在侍儿臂上手腕上带着数缕细细的银镯两绺黑从洁白的额头两边垂下在耳边一挽用金篦定在脑后黑下面两点若隐若现的镶金翠色鬓边一溜儿海棠花。可能因为徒步游玩不胜劳累她双颊有些微微的红晕两片红唇如同罂粟花开双眸闪亮如秋水一般。 她见那个有着闪亮双眸的中年人目光在她身上停伫良久侧过头向李瑁低语了几句李瑁慌乱的斥责着轻声说:“胡说那是父王!” 她害了羞而游玩的队伍一直在慢慢行进她便只能低头向李隆基略微施礼嘴边却忍不住露出微笑。 这一笑眼含春色梨涡酒醉端的是百媚横生。 仿佛是花王府的初见。 恍惚中李隆基忽然想起在那石门前临别的一句低语这本以为早就忘怀的低语。 “若有来生我一定要先遇到你。” 李隆基眼眶忽然有些湿润了。 “你仍是没有先遇到我。”---- 天宝十四年烽烟四起不到一年战乱已经逼进宫闱。 寂寞的脚步声在人已逃散一空的宫廷中响起满目凌乱帘幕堆叠香冷烟灭。 那人鬓边已经有了不少白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快步走了出去。 他施展轻功连续奔赶了八个昼夜沿途打探最后来到了李隆基的驻地。 在这萧索荒凉的驻地上竟能看到一株大树满冠白华花瓣儿随风飘落那人抚须观看轻声道:“真是很好的一株梨树。”方转头道:“秀妹妹去世后我便一直在山中陪伴国师十余年没有过问过世事。几个月前小侠亲自去了一趟天山说你宠信奸妃以至乱国我还不敢相信可唐兄你……怎么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在他身边那人便是仓惶出逃的李隆基显然经过长途奔波他面色极为疲倦勉强笑道:“小侠虽然做了丐帮帮主可一向独来独往对于多年前的事始终不能释怀没想到他竟肯去天山……林护法我……你能来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感谢你。我请你见一个人。”说罢转身入帐过了一会儿拉出一个女子神色惊惶樱唇微微颤抖两只手紧紧的抓着李隆基的衣袖。 林剑澜只抬眼一看便浑身巨震连连后退了几步道:“蔓姐姐?”刚问出来又摇了摇头黯然道:“她……不是。” 李隆基道:“我现在已经毫无实权兵士们每天都要来到我这帐篷前要求我杀了她。”说到此处眼中已落下泪来道:“我的儿子……每天来这里下跪恳求我铲除了她否则便不出去替皇家打仗!我……已经答应了他们。” 他身边的女子珠泪滚滚而落恐慌的摇头道:“皇上我怕……” 李隆基拍了拍那女子手臂轻声道:“玉环我会想办法你莫要急。好啦你进去吧。” 待等那女子的身影依依不舍的消失在帐篷门口李隆基忽然双膝跪地道:“林护法你……我求你务必救她一命!” 林剑澜叹了口气正要开口李隆基又道:“你不能不救你欠着她……”林剑澜眼中一热道:“唐兄你心中明明白白她不是那个她一具皮相也让你如此用情么?可你说的对我不能不答应你。你莫要跪我。” 李隆基欲要起来却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林剑澜急忙将他掺起。 李隆基自嘲道:“没想到我已这么老了。” 林剑澜面露不忍之色道:“可要请国师出山么?她虽然入山修行十数载但威名并不减当年江湖中人仍听匡义令调遣或可助你挽回。” 李隆基道:“罢了难道我要和自己的儿子斗的你死我活么?何不学我父亲那样?我……现在只想让她活下去就好别无所求。” 林剑澜笑了一下道:“你能这样想也很好不是么?” 李隆基伸出手去接到了一朵坠落的梨花轻轻拈在指间旋拧着道:“你会怪我么?” 林剑澜沉默良久转头望向那十分简陋的帐篷道:“我救了她以后为了免人怀疑会直接将她带走你们以后可能再无见面之机。” 李隆基见他不愿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便苦涩的笑了一下道:“如果能知道她平安见不见她又能怎样?如果二十年前我就能想到这点便只会远远的看着她不会将她据为己有。可是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东海之滨一股夹杂着海水气息的微风迎面吹来林剑澜轻声道:“你准备好了么?” 身旁的女子轻轻点了点头又道:“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林剑澜道:“是。” 那女子沉默良久微风拂起她面上的轻纱两道泪水沿着她下颚光滑优美的曲线滴了下来。 船工在上面高喊:“客官!你们到底要不要上啊!” 林剑澜轻轻喟叹了一声道:“走吧。” 船头风势甚强呼啸声中李隆基那句话还回荡在林剑澜耳畔。 “你会怪我么?” 为了避免天下落入韦素心之手曾经那样努力的阻拦曾经失去那么多……而今一路行来满目疮痍战乱再一次降临中原大地剩下的只有心底的无奈还有一点点轻嘲。 江山美人选择后者不独李隆基一人。 林剑澜将腰间的“雪藏”抽了出来轻轻弹了一下顿时出一声悦耳的清响林剑澜曼声吟哦道:“偶坠红尘且弹剑一路长歌续短歌。对不起把你留在中原这么多年。快了快了不要很多时日就要到你的故国了。” 船已慢慢驶离了岸边不时有海鸟飞过啁啾鸣叫。 林剑澜回望海岸眼中溢出笑意来。 再回来时不知道能否赶得上天山顶上今冬的梅花初放……殷殷那时的你鬓边是否又添了几许如冰雪般的白? &1t;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