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羽幻镜》 楔子 楔子 十四年前深山荒村某个大雨倾盆的傍晚。 “喀喇喇”又一道凄厉的闪电划过黑沉沉的长空照亮了一个正在豪雨中御风疾行的灰衣人。他的身上像是披了件透明的雨衣不仅衣衫鞋袜没有让雨水淋湿连头都是干的。 饶是这样灰衣人还是决定要到前面的村落里寻个地方避雨。他鬼魅般的身形一闪一晃便已到了村口。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因为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一抹异常仿佛满天飘扬的雨雾中隐藏着股死亡的气息。而傍晚的山村竟又是那般的静谧静得像一座死城。 他走进村庄赫然看到屋子里院落中乃至道路两旁到处都是横倒的尸体。每一具尸体的肌肤泛着妖艳的靛青色嘴巴鼻子和耳孔内流淌出的深紫色淤血早已干冷像一条条可怖的小虫爬在人们的脸上连雨水都冲刷不走。 好像这座村子里刚刚遭受过一场突如其来的可怕瘟疫无人逃脱。 不应该还有人幸免于难。灰衣人忽然透过呼啸的风雨听见从左一栋门户虚掩的茅庐中传来了细微的呼吸声。 他暗自凝气提防推开了门。屋里一团漆黑在桌边一对中年夫妇的尸体冰冷多时桌上还有中午时候一家人吃的饭菜。 一个两三岁模样的孩子黑黑的肌肤大大的眼睛呆呆坐在两具尸体前。他即不哭喊也不叫嚷就像被吓傻了一样一动不动。甚至没有注意到有人进屋。 “奇怪为何全村的人都死了惟独这孩子还能活着?”灰衣人心中有些疑惑注视着坐在地上的男孩儿问道:“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没有抬头用他稚嫩的嗓音麻木地低声回答道:“蛋蛋。” “地上躺的是你爹娘吧他们都死了你为什么不哭?”灰衣人问。 蛋蛋轻轻道:“他们睡着了等天亮了就会醒。” 灰衣人嘿然冷笑道:“他们醒不来了。像你这样的傻娃儿活着也没多大意思不如就让大叔送你去见爹娘!”说着他迈步逼向蛋蛋举起了右掌。 蛋蛋还是傻傻地坐在那里慢慢抬头天真地问道:“大叔他们不是都在这儿么?” 第一章 雪地少年 “江上春山远山下暮云长。相留相送时见双燕语风樯。满目飞花万点回故人千里把酒沃愁肠。回雁峰前路烟树正苍苍。” “漏声残灯焰短马蹄香。浮云飞絮一身将影向潇湘。多少风前月下迤逦天涯海角魂梦亦凄凉。又是春将暮无语对斜阳。” 一阵天籁般的吟诵从湖畔树下传来犹如和煦的春风回荡在兀自冰封三尺的白皑皑雪地上空。那是一位身着银白色裘皮大氅的豆蔻少女倚坐于一块用柔软兽皮垫着的方石上正手捧一本《百家词集》低低吟哦。 也许是深深为这荡气回肠的离别词阙所沉醉少女空灵纤秀的眉宇之间不禁浮起一抹淡淡的忧愁垂凝视诗行出神不语。 除了身上罩着的这件裘皮大氅少女的装束打扮甚为朴素。莲足上踏着的那双滚蓝边的红底绣花鞋亦是出自她亲手一针一线的缝制。乌如云冰肤胜雪尤其是那一对晶莹纯真的剪水双瞳含着淡淡的怅意直教人为之心醉。 在她身后静静伫立着一位神情彪悍精神矍烁的中年男子双目开阖间不经意地绽出慑人寒光。见少女黯然沉吟他忍不住劝道:“小姐文人墨客的诗词都是些无病呻吟的狗屁玩意儿您不读也罢。为了它伤神难受那就愈不值。” 少女浅浅一笑玉颊登时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道:“顾大叔我是由这阙描述离别之苦的诗词想起了丁三叔和玉姨的故事才想得有点入神并不碍事。” 这姓顾的男子“哦”了声竟也悠悠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他和另外一个兄弟辽锋原本是出身南荒的凶人当年提起“别云五鼎”仙林中人无不谈虎色变。后来其他三鼎6续战死顾智和辽锋却被故主在危难之际出卖幸得少女的父亲不记前仇仗义相救才得大难不死。此后两人忠心耿耿追随新主南征北战浴血无数名为主仆实为手足直到十几年前退隐天雷山庄才算安定了下来。 时当正泰十一年二月天下承平正逢盛世。地处汉州西北积石山中的天雷山庄每年春天总是姗姗来迟。距此万里之外的南方早已春芽爆绿万物更新而庄外的湖畔却依旧银装素裹不见一丝春的气息。 由于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地上的积雪几乎没过路人小腿湖边更少有人往来。倒是有七八个半大不大的孩童蹬着雪橇在冻得坚硬如铁的湖面上开心嬉戏时不时响起阵阵清脆的欢笑声。 滑得累了这群孩子便回到岸上堆起了雪人。领头的是个七八岁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的男孩儿双颊红彤彤似两只小苹果煞是可爱。 小半会儿工夫雪人便堆成了只是少了眼睛和鼻子看上去总有点不像若有两颗黑炭球和半根胡萝卜就好了。那男孩儿嘴巴里大口大口喷着白蒙蒙的雾气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在雪地里四下寻找想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聊作替代。 他找了又找忽地现几丈开外的雪下露出两颗亮晶晶的物事大小和模样正适合。男孩儿大喜也不用雪橇在雪上足尖轻点两纵三纵就到了近前于无意中露出了一手不俗的腾跃身法。 他俯下身正想用手指将这两颗黑乎乎的东西从雪地里抠出却突然惊呆住了。原来雪下露出的分明是一个人睁着的眼睛。 他年纪虽小胆子却大稍愣神后便用双手拨开眼睛周围的积雪渐渐呈露一张十六七岁少年的脸庞。奇怪的是明明一副冻僵的样子这少年不仅面色如常嘴唇微张吐纳着悠长的气息连肌肤都透着温热就像是在冬眠。 男孩儿更觉诧异轻拍这人的脸颊叫道:“喂你快醒醒!”孰知对方任由他在脸上拍打仍是毫无反应。 那旁玩耍的几个孩童不晓得生了什么事纷纷跑过来问道:“小虎你在干什么咱们还堆不堆雪人玩儿啦?” 有个六七岁的女孩儿走到小虎的背后正瞧见雪地里埋着的那张人脸立时吓得尖声惊叫哭了出来。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大吃一惊颤声喊道:“有死人!” 小虎也不理他们回头朝着坐在树下的少女高声招呼道:“姐顾大叔----你们快来啊这儿的雪下给埋了一个活人!” “活人?”顾智抬眼看了看正朝中天升去的昏黄日头嘿然道:“这倒有趣!” 那少女已先一步起身。别看她娇柔明艳弱不禁风只银白色的身影一晃便已到了出事的地方。见到雪下果真埋了个少年她的脸上微露焦灼催促道:“顾大叔你赶紧想个办法救救他。” 顾智不紧不慢踱步过来瞟了眼少年的脸眼中掠过一缕精光回答道:“小姐放心这小子身怀绝技一点雪还冻不死他。” 小虎道:“那也总不能让他一直呆在雪里头冻着吧。要是爹娘晓得了定会责怪咱们见死不救有违作人的本份。” 提到小虎的父母顾智一叹道:“你这小家伙总喜欢拿主人主母压我。”朝前迈进一步站到被埋雪下少年的头顶后头沉声喝道:“都让开六尺!” 众人忙不迭退后空出一大片雪地。顾智双足踏在雪上也不见他如何用力足底冉冉冒起白茫茫的寒雾一双脚慢慢沉入雪中。 那少年身体所在位置的雪地“哧哧”响动如同一座小山丘渐渐隆起升出地面。不一刻顾智的脚面完全没入雪下身前却赫然多了座长一丈宽两尺高三尺的雪台。他一掌按落雪台遍体红光流闪冰雪瞬息融化现出了少年的整个身子。而托在他身下的雪竟是安然无恙丝毫未消。 一群孩童欢声雷动小虎满脸艳羡道:“顾大叔你这两手功夫真是帅呆了!” 顾智不以为意地摇摇头道:“我这点雕虫小技算什么你爹的修为才堪称当世无敌。只要你好生用功能学到他六七分的本事这辈子就能受用不尽。” 说话间少女一手轻按少年的脉门另一手取出颗火红色的丹丸想送入他的嘴中。奈何这少年牙关紧闭少女试了两次都没成功。顾智哼道:“哪有那么麻烦?”双指一掐少年的下巴丹丸稳当当送了进去入口即化实为天下一等一的灵药。 少女松开少年的脉门讶异道:“顾大叔这人体内真气流转的方式好生古怪你以前有遇见过么?” 顾智摇头回答道:“这小子的修为似正似邪颇为诡异和你丁三叔倒有点相似。” 小虎好奇道:“那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睡到雪地里还给大雪埋了下去?” 顾智道:“我也不清楚或许和他身上的特异功法有关又或者他根本就是另有图谋居心不良之辈。” 他这是在婉转提醒两姐弟此人来路不明最好别管免得横生事端。可惜事与愿违少女仍旧说道:“顾大叔麻烦你把他抱回庄中让爹爹瞧上一瞧。说不定他真是受了某种少见的内伤我们却没看出来。” 顾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心道:“这孩子的心地便如她爹娘一般善良单纯若是无人在旁呵护将来不知要吃多少的苦头。不过凭她的家世出身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能招惹得起?兴许是我太过多虑了。” 这番担心他也没说出口横抱起那少年招呼道:“走吧咱们回庄上。” 他抱着一个百多斤的人不疾不徐走在前头一脚踩在雪上半分鞋印也不留倒像走在石板路上一般轻松自如。 这天雷山庄经过数百年的积聚扩充如今占地已近八千亩人口过万商肆繁华宛如一座小型的山城。庄主雷鹏在汉州魔道上亦是位响当当的一流人物连正道各派都要买他几分薄面等闲的小事却也请不动他。 顾智抱着少年进了内庄三弯两拐来到一栋“罗府”匾额的普通宅邸前。中门大开只有个老苍头拿了把椅子坐在门槛外头恹恹欲睡地看着门。周围还有几个小儿趴在地上打着弹子吵吵闹闹也不见有大人来管。 小虎一跨进门就往里跑高声叫嚷道:“爹、妈----你们在哪儿快出来!” 刚到客厅门口一个黑衣中年男子正朝外走看见小虎一把抱起用又硬又密的胡子茬扎着他红扑扑小脸亲热笑道:“小虎这么风风火火地找爹娘是不是又在外头闯了什么祸让人告上门来啦?” 小虎给胡子扎得麻痒难忍咯咯笑道:“才不是呢我和姐姐救了个人回来!” 黑衣男子也不当回事继续调笑道:“是吗那得让我看看这人是男是女若是个小姑娘正好和咱们小虎凑成一对。” 顾智说道:“老二别和小虎胡闹了。这娃儿有点古怪我把他抱到‘海阔轩’你赶紧去请主人过来。” 黑衣男子见顾智说得慎重也收敛了笑容点头道:“好我这就去请。” 顾智抱着那少年穿廊过桥快步走进海阔轩将他放到了厢房的软塌上。小虎姐弟一阵忙碌替他脱了靴子和外罩又盖上棉被黑衣男子已引着罗府的男主人到了。 他瞧上去约莫三十岁出头的样子身材敦实眉目粗犷宽厚只穿了身单薄的褚色长袍春寒寥峭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顾智恭恭敬敬欠身道:“主人小虎在湖边雪地下现了这少年。他看似昏迷不醒全身偏没有丝毫冻僵的迹象殊为可疑。我摸了摸这娃儿的底细察觉到他的修为甚是不俗但真气游走的路径十分蹊跷说不出是正是邪。雪杉小姐不忍他在雪地里继续受冻故此我将他救回庄内请主人定夺。” 在他说话的时候褚衣男子已用双指搭在少年的右腕上瞑目半晌问道:“辽兄你怎么看这少年?” 辽锋看了眼顾智回答道:“按照顾大哥说的情形这娃儿确属可疑。不如咱们先收留了他派人严加监视等苏醒后盘问清楚再作决定不迟。” 褚衣男子不置可否收回双指道:“我隐约觉得他好像正在修炼某种罕有的仙家心法因此完全进入到了一种先天忘我之境而浑不知身外之事。除非等他自己醒转否则剧烈的外力干扰只能令他受到惊吓走火入魔。唉这也仅是小弟的猜想而已并不一定就对。要是盛师兄或者丁小哥在定能看出里头的名堂。” 他提到的这两人虽然俱都是当世名动四方的天6顶尖高手同出一师又有着过命的交情。但当着儿女和仆从的面慨然自叹见识不如神色偏又极其自然显然是觉得只要自己说的是实话那就没有什么可惭愧丢人的。 罗雪杉问道:“爹爹依照您的估算这位小哥大概还需要多久才能睡醒?” 褚衣男子摇摇头道:“我也说不好就让他先睡在这儿吧。顾兄麻烦你找个人到街上买两套合体的衣袜靴子留着他洗完澡换上。他的这身衣裳怕是三两个月没换洗了靴尖也磨穿了洞。”又想了想吩咐道:“雪杉让厨房的老刘熬锅口味清淡点的热粥在灶上温着等他醒来立刻送上。” 顾智心里大不以为然但又晓得是自己主人一贯的作风不好辩驳点点头应了。 小虎见这些事都没自己的份急道:“爹爹那我呢我干点什么?” 褚衣男子温厚微笑道:“你要是耐得住性子就陪爹爹守着他。” 辽锋不禁道:“主人不过是个来路莫明其妙的小娃儿何须劳您亲自守护?” 褚衣男子道:“我刚才察觉到他真气运行有些异常似乎流转到膻中穴附近的时候都会产生轻微震颤稍嫌凝滞不稳。我最好还是守着点万一有事可以及时照应。你们都去忙吧有小虎陪着就好。” 顾智苦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意不可无。他要真是个居心叵测的小贼您还待他这么好就未免忒不值得。” 褚衣男子道:“顾兄咱们以诚待人总不会有错。我相信这孩子不是坏人。何况咱们素来光明磊落未曾做过亏心事也不用害怕什么。”拉了把椅子在塌前坐下。 窗外日落月升直到天色全黑榻上的少年沉睡如故迟迟没有醒来。小虎毕竟是个孩子早按耐不住溜了出去。期间罗雪杉、顾智等人都来过几次想要替褚衣男子守护这少年也被他拒绝。 转眼过了夜半子时海阔轩内外万籁俱寂只有远处悠悠传来的打更声。褚衣男子坐在椅上双目低垂犹如老僧入定岿然不动仿佛对他而言这般连续坐上五六个时辰委实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蓦地那少年脸上淡淡的红光一闪身子也随之微微颤动起来胸口出极为沉闷的“咚”地一记低响就好像里头有某种东西正在炸裂开似的。 褚衣男子几乎是在第一时刻弹起身形度快得惊人。他探手切住少年脉门左手食指紧跟着点在了膻中穴上。一股雄浑无匹的真气透入少年无意识地低哼了声恢复平静。 褚衣男子却不放手一面体察少年经脉中真气运行的情况一面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仙家真气源源不断注入他的体内。 又过了片刻少年经脉中游走的真气重新流淌到胸口膻中穴陡然爆出比适才更为剧烈的一记闷响身上散出一蓬若有若无的红蒙蒙雾气。 褚衣男子用他无上修为襄助少年护持住心脉心头讶异道:“奇怪他胸前真气受滞出如此巨大的动静早该醒转过来才是为何还是一副神游太虚浑然忘我的情形?若非我帮他稳住了心脉真气再在体内运转上数个周天势必要震伤他的五脏六腑由此重病一场。这般匪夷所思的修炼功法当真是闻所未闻。” 也是那少年的造化得天独厚懵懂不觉中身边却有一位天6魔道翘楚级的人物为他全力护法。有惊无险里体内真气又流转过三十六个大周天终于徐徐纳入丹田连带褚衣男子输入的功力也一并接收了。 这时窗外鸡鸣五鼓褚衣男子收回左手又替少年号了一会儿脉象确认他已渡过凶险很快就会苏醒这才长出口气坐回到塌前的空椅里。 这一番施为对他的真气耗损自然不小而普天下正魔两道中人哪一个不对自身的真气视若珍宝?毕竟那是日积月累通过艰险修炼才实打实换来的功力修为一旦耗损可不是吃两根普通雪山人参能弥补得回来的。莫说是个素不相识的少年就算亲朋至友遇险也需思量再三难以决断。独这褚衣男子毫不顾惜也堪称异数。 忽地少年圆睁的眼睛眨了眨嘴里吐出一口混浊的深红色雾气醒转了过来。 他第一眼就看到软塌旁端坐的褚衣男子而后迷茫地打量四周心里诧异道:“我明明是在湖边的草地上睡着了为何醒来却在这里?”暗自察探到丹田真气充盈鼓荡大有精进不禁一喜却不晓得这多亏了褚衣男子的慷慨救助。 褚衣男子也不说破欣慰微笑道:“小兄弟你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么?” 少年摇摇头问道:“这是哪儿是大叔你把我从湖边带到屋子里来的么?” 褚衣男子道:“这是我家。我的两个孩子在外玩耍时现了小兄弟昏倒在雪地里便将你送到此处。对了我姓罗你叫我罗大叔就成。” 原来他便是罗牛!少年心头一惊没想到自己阴差阳错竟是浑然不知地进到了罗府。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褚衣男子与天6传闻中的形象似乎不尽相同倒像足了一位憨厚宽和的中年大叔。 也难怪他会这样震惊。早在三十多年前罗牛便是号称天6正道泰斗的翠霞派耆宿淡言真人座下亲传弟子。后来因被误会为前任魔教教主羽翼浓的嫡子而遭正道唾弃淡言真人也为救他牺牲。可罗牛也因祸得福不仅参悟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天道》下卷奥秘更一跃成为魔教教主。待到后来真相大白才晓得他并非羽翼浓的子嗣罗牛便顺理成章辞去教主之位归隐天雷山庄晃忽又是十多年。 罗牛问道:“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为何会被埋在了积雪底下?” 少年闷闷道:“我没姓就叫小蛋。原本是在湖边等我干爹的不知怎么着就睡了过去。”望了望窗外天色不再言语。 罗牛问道:“小兄弟你这在睡梦中修炼的怪异心法也是他教的么?” 小蛋摇摇头回答道:“不是我生来就这样。”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又不言语了。 罗牛也不以为忤只道小蛋不愿向一个陌生人透露自己的修为底细内心反觉得自己问得唐突。笑了笑道:“要不要我请人到湖边找你干爹免得他空等?” 小蛋道:“我干爹找不到我自会留下标记告诉我他落脚的地方。” 罗牛思忖道:“这孩子张口闭口只提他干爹想必亲生父母都不在身边。小小年纪孤身流落至此也真是可怜。” 想到自己也是年幼失孤幸蒙先师淡言真人收养才不至沦落街头挨冻受饿顿起同情之心拍拍小蛋露在棉被外的手背安慰道:“你先歇着天亮后我送你去湖边。” 小蛋有些奇怪这位早年曾统领魔教群豪横扫八方而今退隐天雷山庄的罗大叔为何对自己如此关怀体贴?难道他看出什么来了吗? 正这工夫门开处带进一股凛冽寒风罗雪杉用盘子盛着一碗粥走了进来。 罗牛笑呵呵一拍额头道:“瞧我这记性!雪杉多亏你还记得早先请老刘熬的粥。” 罗雪杉将粥端到近前笑吟吟道:“这是刘伯起大早刚熬的。小哥你少说睡了有一天两夜正该吃点东西暖暖胃。” 小蛋一怔只觉得自己随干爹走南闯北十多年还从未见到过这么好看的姑娘。当她推门进来的一霎那天地一暗屋子里的光和彩仿佛尽皆毫不吝惜地集中在了这身着水蓝色轻裳的少女身上。 他坐起身子接过了粥碗刚想动筷又连忙抬起头低声道:“谢谢!” 罗雪杉矜持浅笑道:“不过是碗粥小哥你喜欢就好。当不得谢的。” 小蛋先稍稍喝了一小口立觉这粥甘美无比入到胃里暖洋洋异常舒服。虽说修炼之人到了一定阶段等闲三五天不吃不喝也非难事但他在雪地里躺了一整夜又连续不停地运气练功对于体力精力的消耗仍十分可观。当下不再客气三口两口就把一碗热粥喝得精光。 罗牛父女望着小蛋“呼噜呼噜”狼吞虎咽的模样非但不嫌弃他吃相难看反而深感欣慰俱都含笑静静相陪。 小蛋拿着空空的海碗呆了须臾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我能再来一碗么?” 罗雪杉莞尔一笑如纯洁无暇的百合花盛开般动人接过空碗道:“我这就去盛。” 结果小蛋一口气喝了六碗粥才心满意足的停下用脏脏的袖口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热汗脸红道:“我不会是吃的太多了吧?” 罗雪杉美目流波偏着头想了想道:“不多比起咱们家的小黑来这也不算什么。” 小蛋一愣茫然不知所措地问道:“小黑他是谁?” 罗牛苦笑道:“小兄弟别听她胡说。小黑是我们府里养的一条狗雪杉口无遮拦拿它来和开玩笑你可千万莫要往心里去。” 要是别人或许多少会生出点气小蛋却只是默不作声地笑笑闭上了嘴巴。 罗牛起身道:“小兄弟你再休息会儿。有什么事只管找我。”说罢扶他睡下又盖好被褥才和罗雪杉退出屋反手虚掩上了门。 但小蛋躺在床上哈欠虽是一个接着一个偏心里乱糟糟的一团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二章 黑冰雪狱 天亮了小蛋横竖也是睡不着干脆披上外衣推门走到院中。一阵微带凛冽的晨风拂来海阔轩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雾岚里异常静谧清幽。 小蛋不愿别人误会他另有图谋所以只是在海阔轩周围缓缓踱步想着心事。突然不远处的一声狗叫打破了清晨的寂静也惊醒了小蛋的思绪。 他扭头望去就见一条浑身漆黑双眼闪着碧黄精光的巨型犬匍匐在墙角下正冲着自己汪汪大叫尾巴竖得犹如一根铁鞭。 小蛋立时头皮麻脸色也变了。他天不怕地不怕惟独怕狗。尤其是这种个头几乎比得上小老虎的狼犬他更是一见就双腿软。 想起罗羽杉的调侃他也猜到这条狼犬便该是小黑。顾名思义害死人这哪里是“小”黑若直挺挺站起来恐怕比自己还高上半个头! 小蛋屏住呼吸唯恐一声咳嗽都会惊动小黑一步步慢慢往住的厢房方向倒退。 孰料他不动也就罢了偏往后一退却让小黑愈觉得这陌生人形迹可疑低低吼了声像道黑色闪电般扑将过来探出前爪抓向小蛋的左右肩头。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小蛋电光石火间作出了关乎生死的重要决定转身就逃。哪知小黑的度远较普通的野狗为快“哧啦”轻响锋利的尖爪已扯下了小蛋后屁股上的一道布条。 小蛋魂飞魄外拼命往门里奔。可他前脚进屋小黑后脚跟到无奈之下只好越窗跳到后院。动作稍慢屁股上的衣衫又让小黑撕下一片。 他慌不择路也忘了用御风术腾到空中闪躲一边跑一边回头朝小黑叫道:“别追我我不是小偷!” 小黑似乎对撕扯他的裤子来了兴趣也不管小蛋在叫什么不依不饶紧追不舍。它也不伤小蛋只像顽童恶作剧般用前爪和牙齿撕咬他身后的衣衫。 小蛋逃过一道月亮门洞已出了海阔轩。冷不丁前面轻轻一声惊呼却是险些与那人撞了个满怀幸亏来人及时往侧旁一闪才躲了开去。 小蛋转回头一看正瞧见罗羽杉微含惊讶地也在望着他。小黑追到近前瞅见罗羽杉顿时放开小蛋汪汪叫了两声亲热地在她身周绕转用脑袋不时蹭上两下。 小蛋长出一口气心头兀自砰砰直跳好似刚逃过一场亡命追杀。 罗羽杉已然猜到了几分莞尔微笑道:“原来你怕狗。其实小黑不会伤人只要你站着不动让他闻上一闻便没事了。” 小蛋擦擦额头冷汗苦笑道:“没办法我小时候被野狗咬过。” 罗羽杉弯下身子轻抚小黑的头顶柔声道:“小黑他是咱们府上的贵宾今后可不准再欺负人了。” 小黑只顾享受罗羽杉的爱抚呜呜呼噜了下也不晓得是听懂没听懂。 小蛋此刻只想离小黑越远越好说道:“罗小姐谢谢你。我先回屋了。”转过身往来时的路行去。 罗羽杉含笑刚想回答陡然瞧见小蛋后腰以下的裤子东一个窟窿西一道裂缝露出了好几处光溜溜的屁股。她一个姑娘家何曾见过这个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情不自禁失声惊呼。 小蛋错愕之下突地感觉到自己的屁股上被风吹得凉飕飕好像什么也没穿登时一省“哎哟”叫了声忙不迭用两手捂臀跳转回身子。 就见罗羽杉玉手捂着眼睛俏脸飞红娇羞无限低声道:“你你那里----” 小蛋无地自容恨不能一拳打出条地缝钻进去。他黝黑的脸庞也是通红一片尴尬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我----我……”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敢再把屁股对着罗羽杉的方向惟有用两手死死捂住一步步退出月亮门洞。 罗羽杉半晌后才敢松开玉手心头犹如有小鹿乱跳耳垂烫垂向小黑佯装怒道:“坏家伙都是你干的好事。”说着又觉有趣唇角忍不住偷偷逸出一丝笑意。忽听见门洞外的小蛋又是一声“哎哟”大叫随即响起身子扑通倒地的声音想来是后退过程中心慌意乱没有留神给绊了一跤。 回屋换过裤子后没多久罗牛请了小蛋到“洗香斋”沐浴更衣又用过早点后便带着他出庄寻人。同行的除了小虎还有顾智罗羽杉却没有来。 到了昨日救起小蛋的湖边他在雪地里查找了半晌也没见着干爹留下的标记不由爽然若失也不晓得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 小虎道:“小蛋哥哥既然你干爹还没到不如就先住在咱们家吧。往后我每天都陪你来湖边等他你看好不好?” 顾智一听就皱眉可惜没等他开口罗牛已赞同道:“小蛋如果你愿意就来我们家一起住吧。我请雷庄主派人轮流守在湖边一有消息便通知你。” 他这么说却是比小虎多了一层考虑希望能在小蛋干爹到来之前权且替他照料这孩子。万一再出现昨晚的异状也好及时救护。 小蛋看罗牛满脸真诚绝非惺惺作态犹豫道:“会不会太打扰罗大叔了?” 罗牛笑道:“哪里的话只要你喜欢在咱们家里住多久都没问题。” 小蛋垂下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点点头道:“干爹到了我就走。” 小虎喜道:“太好了!小蛋哥我带你去看雷伯伯养的魔鹰可好玩啦!” 小蛋无可不可被小虎拽着手朝前走了两步猛听见顾智传音入密警告道:“小子主人宽仁 大义收留了你我也无话可说。但你最好放规矩点要是乘机在府里兴风作浪的话我顾智当年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南荒魔头!” 小蛋呆了一呆回过头瞧瞧神色冷峻的顾智面无表情地轻轻“哦”了一声。 就这么着小蛋在罗府住了下来。一晃眼过了五六天他的干爹还是没到。罗牛也不着急更不催促小蛋离开只是每晚悄悄守在屋外替他护法。好在这几天小蛋的修炼又趋于正常风平浪静地没生出任何凶险。 小蛋和罗府的人接触的久了现除了顾智每个人都很好相处。尤其是罗夫人对他和颜悦色嘘寒问暖就当是自己的子侄一样看待。罗雪杉、罗虎杉姐弟天真烂漫胸无城府整日价约他一起游玩嬉戏令他浑不觉得日子过的沉闷无聊。 天雷山庄的雷庄主也会时不时地登门拜访他对罗牛夫妇异常恭敬更对雪杉姐弟疼爱有加。但对小蛋或许是受了顾智的影响审视的眼神里总充满怀疑。 小蛋也不在乎心安理得地做着罗府的客人有闲暇工夫就到厨房帮老刘挑水劈柴干些粗活听他神侃一通有关罗牛少年时的风云往事。 这天夜里小蛋一直没睡着而事实上这么多天他都是到了后半夜才入睡。每晚他都感觉罗牛风雨无阻地守在屋外若说是监视自己似乎大可不必亲自出马。但不论出于何种原由有他在外面自己便哪儿也去不成。 想到来前干爹交代的任务小蛋心里渐生焦灼。尽管白天他在罗府乃至天雷山庄都出入自由可总有一双警惕的目光在背后偷偷注视着自己。不用问多半是顾智派来盯自己梢的。 饶是这样他也把罗府里里外外逛了个遍可仍旧没有找到干爹所说的那个地方。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干爹又始终不见消息着实让他头疼。 正躺在床上惴惴不安地胡思乱想着突听庄内警讯迭起由远而近飞朝着罗府的方向而来显然是有人夜袭被山庄护卫觉报警。 他不自禁地弹身坐起穿了靴子跑到屋外却不见了罗牛。走到院子门口刚好碰见辽锋率着数名罗府家丁往罗牛夫妇居住着的“紫竹楼”奔去急忙揉揉半醒不醒的眼皮问道:“辽大叔出了什么事情了?” 辽锋停下身形答复道:“是小蛋么没啥大事。不过是几个不长眼的毛贼乘夜来端场子已被围在紫竹楼外不消片刻就能全部料理干净。” “毛贼?”小蛋心中一震会不会是干爹来了?他恳求道:“辽大叔能不能让我和你一块儿去看看?” 辽锋急着应援爽快答应道:“好啊最好跑快点去晚了什么热闹都看不成啦。” 两人边说边走因在罗府之中不便施展御风术凌空飞行只一路急驰度也不下于奔马。穿过海阔轩就瞧见紫竹楼外的空场上数十名包括天雷山庄护卫在内的魁梧大汉高举火把将三个夜袭者围得水泄不通。 顾智赤手空拳与其中一名膀阔腰圆手舞一对三棱金锤的黑衣汉子激战正酣明显占据了上风。那黑衣汉子呼吼如雷将三棱金锤挥动得寒光闪闪眼花缭乱紧紧护持住周身要害却依然顾此失彼疲于应付。 顾智神态轻松一袭青衣闲庭信步般游走场中左一掌右一掌招招精狠老辣窥准了对方的破绽频出重手。如果不是深知罗牛从不愿伤人性命只怕再有三两招就可以送这黑衣汉子去见他姥姥的外婆了。 “砰!”地一声顾智的左掌击中黑衣大汉左肋饶是收回了三成功力也将他打得吐血飞跌。一旁观战的两名中年黑衣人一个赶紧上前接住同伴另一个掣出重逾两百斤的巨型开山斧扑将上来。 顾智连战两阵夷然无惧在绰绰如山的斧影中周旋鏖斗兀自游刃有余。他的掌法连绵狠辣气劲内敛犹如情人之间无微不至的呵护关怀密不透风地将对手卷裹其中。只要黑衣人露出一线空隙掌势便似水银泻地般叩关而入凶狠之极。 小蛋见里圈被包围的三个人都十分脸生更没有自己的干爹在不由稍稍安心。他站在辽锋身后偷眼观瞧顾智的掌法努力将一招一式的攻守变化熟记于心。 一晃十二三个回合顾智觅得一个破绽施展出“丝绵十七掌”中的一招“藕断丝连”左掌迸力如刀凌厉劈斩迫得黑衣男子只能全力招架右掌无声无息后先至轻轻在对方小腹一按。 想那小腹乃炼气之士的丹田所在一旦受创导致真气崩溃反噬其主十有**就要命丧当场故此这一掌不可谓不狠毒。幸亏顾智手下留情只用了三分掌力且一触即收适可而止。 可纵然这样黑衣人也大感吃不消丹田一寒里头的真气像要爆裂出来般震荡失控直冲胸口“啊”地一声摔飞数丈昏死过去。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执鞭的黑衣人他一手紧握银鞭一手搀扶受伤的黑衣大汉左顾右盼失了方寸。看到自己的两位师兄十数招间便被顾智不费吹灰之力打成重伤自己再上去也是白给。如今深陷重围之中妄想脱身势比登天。 他正进退维谷的工夫忽听场外有人高声道:“辛苦顾兄了!”天雷山庄庄主雷鹏肋下夹着一个人与罗牛并肩从紫竹楼里走出。 此人身材瘦小也是一袭黑袍鹰目隼鼻颔下微蓄银髯满脸皱纹年岁颇老。 黑衣人一见雷鹏擒住的这老者立时面如死灰最后一点斗志也变得荡然无存。 原来此人乃是他们三人的师尊。今夜他们定下声东击西之计由三名黑衣人正面突击引开天雷山庄守卫的注意力而老者则是暗渡陈仓从后庄悄悄潜入。 孰料天算不如人算他甫一接近紫竹楼后院便被罗牛察觉三下五除二毫无悬念地缴械擒拿由雷鹏挟在肋下押到了楼前。 罗牛拍掌解开老者身上受制的经脉和颜悦色道:“段先生在下适才多有冒犯请你多加海涵。” 段姓老者也是天6辽州魔道上的一方大豪在众目睽睽底下让雷鹏如拎小鸡似的挟持到前院无疑是老脸丢尽。他面色铁青看看三名或是垂头丧气或是重伤不醒的宝贝徒弟怒冲冲哼了一声。 雷鹏看不过眼冷笑道:“怎么你不服气还想和罗府主再斗一场?” 段先生双手负背也不接罗牛送上的那对“玉斜钩”抬头望天道:“老夫技不如人无话可说。既然落入你们的手里杀刮存留悉听尊便。” 罗牛摇头道:“段先生误会了。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带着三位徒弟一起离开。” 段先生把头低了回来看着罗牛道:“阁下真的要放我们师徒出庄?” 罗牛把玉斜钩送入他的手中含笑道:“其实咱们之间素无仇怨段先生若有事需在下帮忙尽管投贴光临罗某定会扫榻以待。又何苦与令徒大费周章夜入敝府好在一路未曾伤到庄上之人否则在下也不好向雷庄主交代了。” 段先生收起玉斜钩嘿然道:“老夫久闻阁下仁厚之名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不过《天道》下卷乃上天所赐瑰宝凡我世人皆应有份同享。奈何罗府主敝帚自珍连藏在府内的一套《天道》抄本也不愿出借给道上的朋友看上一眼?这侠义二字的赞颂对阁下未免有点言过其实!” 罗牛诚恳道:“段先生的话罗某受教。只是《天道》下卷晦涩深奥非比寻常如果修为不到又或心术有偏而强加参悟不仅无法获其真意反而极易心魔乍生为它所害。因此在下不得不将它妥善保管不敢轻易外借。假如有朝一日段先生仙心大成无物可惑再莅临敝府求图罗某焉有拒绝之理?” 段先生嗤之以鼻道:“阁下说的好听。真要是老夫修炼到仙心大成无物可惑的境界那还要《天道》下卷做什么?你也不必拿这种可笑的借口来敷衍老夫!” 辽锋身后的小蛋听到两人的对话心中剧震。幸而他天生一张睡不醒的脸不管内心情绪何如变化神情上总是懵懵懂懂的模样兼之众人都在关注场内故而未曾有谁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顾智阴冷一笑道:“主人您和这冥顽不灵的老混蛋说什么都没用。干脆让属下将他们一并废去修为仍到庄外落个耳根清净!” 段先生一凛他吃准罗牛秉性宽厚定不会为难自己。可顾智、辽锋和雷鹏等人就不一样了。这些家伙早在数十年前就是名震天6的凶恶之徒虽然碍于罗牛面子不便当场杀人但保不定阳奉阴违回过头再来收拾他们师徒四人。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段先生对顾智的话当作充耳不闻朝罗牛一抱拳道:“罗府主老夫师徒这就告辞离开你不会食言留人吧?” 罗牛见两名黑衣弟子身负重伤委顿不堪本想向段先生问询是否要就近在庄内疗伤。可听到对方这么说觉得自己的念头说出来多半恐有误解于是慨然颔道:“段先生慢走恕罗某不送!” 段先生暗松口气木无表情道:“承让了!”抱起那个昏死过去的弟子阔步去远。 等段先生师徒身影在顾智的监视之下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雷鹏叹息道:“阿牛你也忒心慈手软了。姓段的老匹夫横行辽州恶名昭著咱们今晚宰了他也不冤枉。每回你都把人给轻轻松松放走那些窥觑《天道》的家伙只会有恃无恐变本加厉。” 罗牛笑笑道:“段丰老先生只是行事乖张了点也非真是什么恶人。他一身修为得来不易咱们得容人处且容人吧。” 此后一夜无话翌日清晨用过早饭小虎便缠着小蛋讲述昨夜段丰闯庄受辱的故事。事时他和罗羽杉都由罗夫人守护着不能离开房间半步听得外面打的热闹却什么也看不着当真是心痒难熬。 小蛋干巴巴把经过简单说了小虎听得甚不过瘾便又一个劲的追问细节。当小蛋说到段丰讥笑罗牛假仁假义不愿外借《天道》下卷副本的时候小虎不屑地撇撇嘴道:“这老家伙真是可恶干脆就让他到念祖塔底下的黑冰雪狱里亲眼瞧一瞧那些天道星图一个把持不住走火入魔也怨不得谁。” 小蛋心里一动道:“原来《天道》下卷并非藏在咱们罗府之中。” 小虎漫无心机又正说在兴头上顺口道:“那当然。黑冰雪狱早先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后来废弃不用一直空关着。在雪狱中有座寒潭潭内盘踞着头修炼千年的水灵魔虎。有它日夜看守星图而藏宝的地方又这般隐密岂不比把东西放在咱们家里更为安全妥当?” 这等机密的事情小虎原本也难以知晓恰好两年前罗牛的师兄现任翠霞派紫竹林一脉座的盛年派遣座下弟子卫惊蛰前来天雷山庄求悟天道星图。卫惊蛰一住半年与小虎相处得极为容洽。而小虎也由此隐约知道了黑冰雪狱的秘密。 小蛋暗记下小虎的无心之语又接着聊了会儿便起身到庄外的湖畔找寻干爹留下的标记可这次依旧一无所获。他屈指算来离两人约定的碰头日子早已过了将近十天不免渐渐开始替干爹担心起来。 傍晚时分几位汉州地面上颇负盛名的魔道朋友联袂前来拜访天雷山庄。雷鹏在庄中摆下筵席也将罗牛一并请去。 小蛋吃过晚饭回到自己屋里梳洗完毕休息了片刻便上床睡觉但他却并未真的睡着。他睁大眼睛强忍睡意静静躺了半个多时辰听到外面的人声逐渐稀少悄悄地下地穿好靴子又将一床备用的被褥塞到盖被底下作成自己正蒙头大睡的假象侧身在后窗下凝神倾听了半晌忽然又回到屋中。 原来他舒展灵觉察探居处四周的情形现虽然罗牛不在可顾智派遣的两名暗哨一前一后仍时刻不停在遥遥监视。只要自己一推开后窗必会惊动到他。 小蛋纵身掠起凌空横躺在距离屋顶不到尺许的空中。他仅凭双手迅捷无比地卸下屋顶方砖和覆盖其上的青瓦动作干净利落直如一个从事此道多年的老手。卸下的砖瓦被他轻轻巧巧叠在身下的横梁上顷刻头顶上方赫然露出了一个刚可容人轻松穿越的洞口。 小蛋一跃而出如游蛇般轻灵敏捷紧贴住屋脊。确定了监视自己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他嘴角不经意逸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脚尖悄无声息在瓦面一点身形似羽箭飞掠平贴屋顶滑落到东的房檐下头。 这是一个视线死角守在后院的那名暗哨目光受到房外的一株长青古木浓密枝叶的阻挡完全无法看到。小蛋双手扣住房檐下沿像一头蝙蝠耐心蛰伏直等到那个暗哨悠然张嘴打哈欠的刹那猛地激射而出投入茫茫夜色中。 念祖塔距离罗府仅相隔一条小巷小蛋这些日子早把天雷山庄的地形摸得烂熟于心当下轻车熟路潜踪匿迹避开庄内得明卡暗岗进到念祖塔外的一座钟楼内。 塔前灯笼高悬有四名山庄护卫分立两旁精神抖擞地值夜。而在绕塔的高墙之外明里暗里也至少埋伏了十多个山庄高手。除非小蛋有把握将塔前的四个人在眨眼间全部解决否则稍有耽搁警讯大作必然会引来高墙外的守卫。届时别说进塔就是想脱身也大为不易。 小蛋伸出左手察探风向与风力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他懒洋洋地一笑右手迅从怀中取出个昂敛翅的铜雀。“咔”地在雀尾轻轻一按雀嘴里喷出团深紫色烟气旋即变淡扩散在小蛋面前形成一蓬几乎无法用肉眼与嗅觉辨出的薄雾倒和早春夜里腾起的寒雾相差无几。 他屏住呼吸左掌轻送。薄雾顺着风向徐徐朝十余丈外的念祖塔飘去始终保持启初的形态聚拢不散。 要是让擅长夜盗千户的天6第一神偷毕虎瞧见小蛋施展的手段也必定会大加赞赏。需知送出**紫烟不难难的是不能让塔前的守卫察觉丝毫异常。小蛋借用风势再以掌劲送出紫烟那些守卫即使感觉冷风扑面也不会想到里头另有玄机。 半盏茶后四名守卫齐齐昏迷软倒小蛋飞出钟楼飘然落到念祖塔门前。黑漆大门紧闭上头挂了把厚重的虎头铜锁。小蛋抬手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鹿皮袋囊打开后里面满满当当竟插着近百种应有尽有的各色工具。 他想也不想捻起一根看似平淡无奇的钨丝往锁眼里一插听声辩形手指灵巧至极地转动按压只听微微一声“啪”的脆响铜锁已然开启。 第三章 天道星 第三章天道星图 小蛋推门入内将铜锁按原样挂好把门虚掩然后转回身来打量周围情景。 念祖塔底层是间祠堂供奉着三尊彩塑神像乃是天雷山庄的第一代庄主雷锋和他的两位兄弟。神像前的供案上摆放有蔬果牛羊香烛长明。里头一尘不染显然每天都有专人在打扫照料。 小蛋漫不经心地眼神把底层的情况扫视了一遍最终落到雷锋手中所握的金鞭上。乍看上去它似乎一无异样但鞭身外表雕刻的飞虎图纹已有些模糊不清好像经常会有人握动翻转一样。 假如换在其他地方或许并不出奇。然而这金鞭是雷锋神像的一部分自古以来无论正魔两道人物对于先祖的敬仰供奉都是极为看重寻常情形下怎么可能动不动就去把玩这条金鞭? 小蛋走上前去握住鞭身小心翼翼地左右微微转动了一下屏息聆听响动。接着运劲下按再立刻往左一扳供案下方传来细微的机关开启之声。 小蛋揭开供案上下垂的红缎就见底下已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地道入口。他矮身钻入放下红缎沿着台阶走下密道。 里面伸手不见五指隐约有呜咽的寒风拂来竟是冰凉刺骨。小蛋舒展灵觉留意前后动静走出大约二十来丈前方依稀透来乌光。 出了密道小蛋来到一座庞大的地下石窟之中。石窟的地表几乎被一座方圆逾百丈的冰潭占据潭内黑水横流微泛涟漪一眼往下依稀能见到潭底黑泥。水面上寒雾腾腾无数细小的黑色冰屑在潜流作用下载沉载浮徐徐飘荡。 冰潭上方高约十丈即为窟顶倒悬着长短不一形态万千的黑色冰棱。石窟四周的壁上夜都被厚厚的冰雪封盖光可照人泛起幽森光芒。 位于小蛋站立位置的对面尚有一条狭长石缝。这冰潭中的水正是由此而来。 小蛋飘身飞过水面御风进入石缝后的狭道陡然感到里头温度骤降当真是滴水成冰。好在他修为不俗尽可抵御住这股奇寒又奔出五十多丈前方传来隆隆水声。 小蛋掠出狭道眼前豁然开朗。正前方高达三十余丈的石壁上有一道巨大石隙犹如魔兽张开的血盆大嘴朝外源源不断喷吐出浓黑的瀑流。石隙左侧有三个银钩铁划的雄劲篆字书道:“黑冰潭”。 小蛋的目光顺着瀑布往下观瞧石壁底部果然有座面积比外面小上许多的黑水潭。潭中的水色混浊深幽难以见底滚滚翻动的疾浪爆出闷雷般轰鸣。一条水流从潭内引出朝着小蛋身后的狭道奔腾而去自是要汇入外头的那座大潭。 小蛋环顾四周见封冻冰雪的石壁上筑有不少空空如也的洞穴想来是以前关押囚犯用的。否则这儿也不用叫作“黑冰雪狱”了。 空中寒雾飘扬夹杂着从窟顶飞落的蒙蒙黑雪在强劲的风中低号。然而除了来时的那条狭道此处再无第二条路径。多半这儿已经是黑冰雪狱的尽头。 小蛋跃上一个石穴洞中山岩嶙峋阴气逼人但石壁上同样附着层层寒冰却见不到自己要找的天道星图。他又一连察探了其他十多个石穴所见景象无一例外禁不住困惑道:“难道是小虎说错了又或这些星图的确藏在黑冰雪狱里但隐匿极深令我难以现?” 正在苦恼时突然底下冰潭怒浪四溅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 小蛋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吓了一跳在石穴口低头俯视只见潭中水流中分缓缓冒出两簇宛若巨型灯笼般的血红光团居然是一对魔兽的眼睛。紧跟着它的头颅和大半的躯体也慢慢从水下浮出尚未开打便令小蛋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魔兽虎头蛇身脑袋犹如一座圆滚滚的小山丘遍布三四寸长的火红绒毛惟独正额上有一蓬金毛构成了个威风凛凛的“王”字熠熠生辉。在“王”字中央赫然凸起了一团拳头大小的金色肉瘤不住颤动。 它张开足以吞下十个活人的血盆大口露出里头明晃晃的慑人獠牙厚厚的唇边像铁锥似的插着百余根虎须俱都是锋芒毕露森寒可怖。 这魔兽粗壮的身躯长满殷红色的鳞甲在潭中不停扑打搅动激得黑浪如山轰然响鸣。肋下一对硕大无伦的半透明肉翅凌驾水面之上形同两艘楼船看了就让人心里寒。再加上水底下那条若隐若现的长尾只怕没有十丈也有八丈。 尽管小蛋早从小虎口中得知黑冰雪狱中有一头千年的水灵魔虎坐镇可真格看到了这头魔兽才晓得自己的运气到底有多背。 依照千多年前一代奇仙任博智穷八十年光阴踏遍天6千山万水呕心沥血著就的《天6魔物志》中记载水灵魔虎乃是所有天6魔物中霸王级的凶兽之一只因素喜独自僻居在极寒的冰潭内所以数量稀少同时也难得一见。 单看这头水灵魔虎的身长体积至少也有将近一千五百年的岁数更是同类中罕有的王中之王。当年雷锋便是因为现黑冰潭底栖息有这么一头谁也不敢招惹的水灵魔虎才决定在积石山立业建庄借着魔兽神威庇护而令天雷山庄屹立汉州魔道数百年始终岿然不倒。 小蛋当然也不愿招惹这可怕的怪物无奈水灵魔虎已经盯上了他想要扭头逃走都不可能。 他暗暗叫苦心道:“难怪罗牛会把天道星图的副本藏在黑冰雪狱内而塔外的看守又如此松懈。有这头连大罗金仙见了也头疼的魔虎在谁能够从这儿讨了好去?” 他可不知道二十余年前罗牛在黑冰雪狱中也曾和水灵魔虎恶斗一场险些送命最后因祸得福反而救出了被前任天雷山庄庄主雷威破入黑冰潭底**中的魔教护法雷霆得他襄助一举重创雷威平定山庄。而现任庄主雷鹏亦是由那时起才扬眉吐气坐上了今日的宝座。 事到临头小蛋反而迅镇定了下来深知这鬼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算真把外面的人引来结局也不会好过绝境之中惟有依*自己才能设法脱身。 他一边凝神聚气一边朝着底下的水灵魔虎道:“虎兄我误入此地打搅了你的清修请多见谅。如果没什么事晚辈先告退了。” 他想的虽好可惜水灵魔虎不答应。“嗷----”地一声咆哮舒展双翅从潭下飞出口中喷出一团腥浓难闻的红色水雾正是它的拿手绝活“血雨无常雾”。 幸亏小蛋曾经听干爹口述过《天6魔物志》中记载的诸般厉害魔兽明白水灵魔虎嘴巴里吐出的这团红雾是稍沾即死万万接触不得。身形一纵如鹤冲天施展出干爹传授的“翻云身法”堪堪躲过。 没等小蛋换上一口气水灵魔虎的长尾高高扬起一记神龙摆尾崩山裂海拍了过来。这玩意儿别说结结实实打在身上就是贴身擦过那股带起的刚猛罡风也要把小蛋的脑袋像蛋壳一样轰碎。 他双掌运劲打出一式“推波助澜”“砰”地击中魔虎的尾尖两只手就像撞在了一堵生满铁蒺藜的铜墙上顿时鲜血淋漓一阵麻木自小臂以下近乎失去了知觉。胸口受到气机激荡郁闷难当“咕嘟”把一口冲到嗓子眼的热血又吞了回去。与此同时小蛋的身形借势飞退忽地背后一硬已抵在了石壁上。 那尾尖是水灵魔虎较为脆弱的部位给小蛋的双掌一拍亦是生疼。水灵魔虎愈爆怒左半边的肉翅“呼呼”吼啸排山倒海压了下来。 小蛋胸腔一口真气兜转不过来可那扇肉翅犹如黑云压城已铺天盖地席卷而至。他电光火石里想起干爹常说的一句老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脸上不觉泛起一缕苦笑振臂迎上。 “轰----”小蛋的双掌几如碎裂一般疼痛耳朵里除了嗡嗡的轰鸣什么也听不见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身躯翻动着如一块滚石笔直坠入了底下的黑冰潭中。 “哗啦”潭水飞溅黑浪叠涌小蛋的背心和水面重重一撞等若又捱了结结实实的一记重锤。前后两股巨力的猛烈夹击之下令他猛喷数口深红色的淤血鼻腔和嘴巴里却又给灌入了一大口冰水。 他身周的潭水冰冷如锋割裂肌肤偏偏体内火热如炭真气暴走。神志一阵清醒一阵迷糊仿如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掉入波涛汹涌的深海中刚刚拼命抬起头呼吸到了半口弥足珍贵的新鲜空气却又立刻让澎湃窒息的大浪吞没。 昏昏沉沉里小蛋蓦然感觉到丹田一动有股雄浑醇厚的暖流迅升腾。也无需他刻意催动这股暖流便如往日睡梦中行功的情景自动游走在经脉之间双臂的麻木登时大为改观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刺骨锥心的疼痛。 小蛋一奇却不明白这股暖流乃是数日前罗牛输入他体内的翠微真气在丹田内流转至今尚未被他完全炼化消融。此刻小蛋经脉受震内腑重伤这道翠微真气竟鬼使神差般觉醒在小蛋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睡梦神功”导引下汩汩流出。 而事实上小蛋也没时间去细想这事的原委头顶一暗水灵魔虎已如影随形扑到一摆硕大无伦的脑袋数十根锋利森寒的铁须劈波斩浪疾刺而来立意要将这个不之客永远留在黑冰潭底。 小蛋头皮麻由于在水中他的翻云身法全无闪避的把握要想硬接那多半今后就只能修炼无臂神功了。他急中生智将左袖挥出卷住最内侧的那根铁须借着水灵魔虎甩头的劲道身形不退反进直迎上去。 “哧啦----”袍袖撕裂小蛋右臂灌足掌劲顺势拍向水灵魔虎的鼻梁。 水灵魔虎也没料到小蛋会有这手惊怒间也忘了喷吐血雨无常雾扭头转身展开肉翅煽了下来。可惜它的鼻子实在太大虽说反应不可谓不快动作不可谓不疾小蛋的右掌堪堪还是击中了鼻翼。 大凡魔兽鼻子十九**都是最为敏感脆弱的部位之一水灵魔虎也不例外。小蛋这掌倾尽全力打在尺许厚的钢板上也能轰出个洞水灵魔虎也是吃亏非小暴跳如雷愤怒已极地出一声吼啸。 “砰!”巨翅狠狠煽中小蛋。尽管水灵魔虎吃疼动作已有些变形仅是肉翅的边缘扫中了他可小蛋仍是同样吃不消。整个身子七荤八素跌到潭底周围的潭水也被他吐出的淤血染成墨红色。 他沉入潭底泥沼中再也没有丝毫气力拔出。仰躺着就见水灵魔虎双眼凶光炽动徐徐逼近心里面却没太多的恐惧只是想道:“莫明其妙死在了这潭底干爹再也不可能找到我。他老人家一定会很伤心……” 出乎意料之外水灵魔虎沉到他的身侧居然没有急于动手而是伸出了猩红的舌头在小蛋的身上舔了舔。 小蛋全身麻直起鸡皮疙瘩偏又无力抗拒惊恐地想道:“它不会是饿坏了打算拿我开斋打牙祭吧?” 怕什么偏来什么水灵魔虎得寸进尺长舌一卷把小蛋裹起振翅朝左游去。 小蛋挣扎不得只好听凭水灵魔虎摆布虽说在水底无法呼吸他早已改用内息流转屏住口鼻可奇浓的腥臭味道仍不断钻进鼻孔熏得他几欲作呕。小蛋不禁十分后悔为何今晚行动前不先戴上鼻塞。 忽地水灵魔虎舌头一松小蛋的身子顺势滚落翻进了潭底的一座石穴内。小蛋愈惊讶彻底搞不清楚水灵魔虎葫芦里到底是在卖什么药。然而水灵魔虎放下小蛋竟是自顾自去了倏忽消失不见。 小蛋暗舒了口气愕然察觉自己置身的石穴虽阴冷依旧却没有一点潭水涌入。洞外的漩涡激流甫一接近便立即神奇地退开仿佛石穴中有某种力量将它们毫不留情地拒之门外。 他躺在潮湿泥泞的地上久久不能起身经脉骨骸无一不是痛彻心肺像是有把锯子在吱吱呀呀地切割。胸口气血淤滞堵得严严实实感觉如同有块拳头大小被烈火烧得通红的炭铁死死压住了他的呼吸。 他想张嘴吸入一口石穴里的潮冷空气但一股寒风倒灌嗓子眼恰似让冰刀切开不由打了个激灵赶紧老老实实闭紧了嘴巴。 歇息了半个时辰左右小蛋渐渐恢复了点气力艰难地扶住石壁站起。水灵魔虎似乎把他丢入石穴后便算办完了差使这么长工夫都未再现身不知去了哪里。 很快小蛋注意到石穴尽处隐隐有一线柔和的光芒亮起。难不成里面竟然有人居住?按理说小蛋的好奇心从来都不强因为干爹总是教育他说“好奇害死猫”所以通常情况下他绝不愿只为满足好奇心而去冒险。 但今晚不同横竖水灵魔虎守在外头不知是祸是福而且他一时半会儿亦无力穿越潜流湍急的潭水回到岸上倒不如多挪几步路到里面看个究竟。 扶着石壁蹒跚行出十丈多石穴到了尽头。在洞顶下方悬着一颗鹅蛋般大的夜明珠纯白的光华晶莹温润照亮了大片石壁。小蛋不知道这就是天6六大奇珠之一的“平波珠”正由于它的存在石穴外的潭水才会退避三舍无力涌入。 而他此刻的心神却已然被石壁上一幅幅动人心魄的星天图所吸引。只需一眼他就确定这绝对是传说中《天道》下卷的副本由罗牛从魔教圣坛复印到此。 敢情水灵魔虎不仅没有杀死他反而将他送到了珍藏天道星图的石穴中这其中的原由小蛋想不明白却更加觉得干爹教诲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八字真言委实有道理极了。 原来小蛋最后一击所用的掌劲乃是源自罗牛输入他体内的翠微真气那水灵魔虎二十余年前曾与罗牛苦战一场最后谁也奈何不了谁。因此它对这股翠微真气颇为熟悉阴差阳错就把小蛋当成了罗牛的传人。 想到这是大水冲了虎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水灵魔虎随即收手偏又自作聪明地以为小蛋必是得罗牛准许前来参悟天道下卷于是主动将他送到藏珍石穴。 这番内情小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猜想到况且他如今的身心俱都不由自主地融入到了石壁上翻刻的十二幅星图上。 在左侧石壁起的星图旁深深刻入了“生生不息”四个阴体篆字。字体古朴方正虽远不及名家手笔却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浩然之气应是出自罗牛之手。 他的目光转到星图上但见雕琢着上千颗的星辰各具神韵竟是无一雷同遍布了偌大一片的石壁令他顿有一种伫立于虚空之前的错觉。 可用心揣摩了半天小蛋也没能瞧出什么门道来。这些石刻的星辰或大或小、或密或疏包罗万象每一颗都能独立成章但无形中好像又存在某种奇妙的关联令它们浑若天成水乳交融显得那样的和谐平衡。 小蛋沉吟了会儿试着朝后退开两步又朝右边横移三尺如此接连转换了十数种不同的角度打量结果都是一模一样。 若是换了其他人面对这般状况或许会暂时放弃这幅“生生不息”转而尝试参悟对面的那幅“周而复始”。可小蛋牢记“贪多嚼不烂”的千古明训心无旁骛始终不往其他的星图瞟上一眼。 他好像不晓得着急为何物更不去想随时可能结束酒宴回府探视自己的罗牛眼睛一眨不眨心平气和地注视星图不断找寻着其中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个突破点。 石穴中寒风呼啸吹动光阴流逝;石穴外黑水滔滔拍打岁月无痕。小蛋也不清楚自己究竟一动不动又站了有多少时候慢慢地眼睛开始花。 “叮----”好似听到耳朵深处脆生生地响了一记图中央的一颗石星亮起了银白色的微光。这银光越来越耀眼弹指间竟让人感觉有点刺目。恍惚中“砰”地一响那颗石星居然炸裂开来。飞溅的光束如花盛绽往四周流散又渐渐黯灭。 紧接着小蛋耳朵里又依稀听见一声炸响左上角的一颗石星也碎散开玫瑰色的光花美仑美奂绚丽无比。 小蛋一呆就瞧见石壁上雕刻的星辰接二连三地亮起砰砰砰砰次第爆绽。顷刻他的眼前就像在举行一场盛大壮观的烟火晚会无数光花此起彼伏地绽放出绮丽的流光溢彩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不会吧放烟火玩?”小蛋舔舔舌头喃喃自语。冰冷的石壁如同广寒天幕而那些星星则纷纷化作五光十色眼花缭乱的烟火漫空开放让他委实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突然演变成这样? 小蛋怔怔地盯着石壁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忽然觉得这些仿佛燃放不尽的烟火真的很好看比那年元宵干爹带着自己在京城看到的皇宫里放的还要精彩。 不知不觉他的心神居然尽数关注到了那一片片绽放的“烟火”上如同忘了自己到底是来这儿干嘛的。他也没有察觉到在那些“烟火”噼啪盛开的同时自己经脉中的真气也在产生极为轻微的震颤。 就这样又过了许久石壁上的“烟花表演”兀自没有结束。小蛋的脑袋开始昏昏地变沉脑海里似乎也燃放起了美丽的烟火。一缕缕受震的真气悄然凝聚到他的胸口迷迷糊糊中他竟已无法知觉。 “哇----”胸头一口热血喷出小蛋眼前和脑海里所有的幻像蓦地无影无踪。伴随着耳朵中出的“嗡嗡”轰响胸口剧痛他猛然失去了意识。 不晓得多久小蛋蒙蒙胧胧地醒了过来除了胸口有一阵阵的隐痛外其他的伤势仿佛在一梦之间全都好了。 桌上一灯如豆他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在罗府暂住的屋中而且是躺在那张已睡来将近十来天的大床上。 昏迷前那夜的经历像场噩梦从脑海里拂光掠影地一闪而过小蛋一下子弹起身被褥倏忽滑落到小腹上。 “你醒了?”外屋的人听见动静欣喜的说道棉布门帘一挑露出了罗羽杉明艳不可方物的俏脸一双空灵纯净的眸中闪烁着盈盈的笑意。 但立刻她的玉颊腾地飞起嫣红旋即连那白玉小坠般美丽的耳垂也红若朝霞“啊”地低低惊呼一声飞快放下门帘阻断了小蛋的视线。 小蛋愣了下才现自己全身除了一条短裤衩以外居然什么也没穿。难怪罗羽杉甫一挑帘就立刻羞赧无限如受惊的小鹿般逃了开去。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啊小蛋突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不过比起前几天那回后屁股走*光今天的“袒露胸襟”似乎还算好些。 隔着门帘传来罗羽杉娇羞未褪的动听嗓音道:“对不起我忘了叫门。对了你是否要吃点东西?这回爹吩咐刘伯特意为你熬了一锅鸡汤。” 一提到罗牛的名字小蛋心中顿时凛然。他蒙罗牛收留视如子侄般照料有加暗中却潜入黑冰雪狱偷窥天道星图。这件事罗牛必定已然获悉甚至很可能就是他把自己从那石穴里救了回来。 干爹说过偷窥别家的独门绝学是天6正魔两道共有的禁忌罪名和后果远比偷盗上满车的黄金珠宝来得严重。更何况自己偷看的是《天道》下卷副本这样一件不晓得多少魔头仙侠为之眼红的仙门至宝? 该怎么办?小蛋的额头冒出了细小的汗珠不得不考虑自己的生死大事。罗府乃至天雷山庄藏龙卧虎高手如云别说罗牛就算顾智、辽锋自己也远有不及想逃跑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逃不了就惟有坐以待毙。罗牛的确是位无庸置疑的老好人像他这般宽厚仁义的人物环顾当今天6恐怕也绝对属于珍稀古董。但自己毕竟触犯了大忌他还能容下自己么?况且雷鹏等人悉数是心狠手黑杀人不眨眼的魔道凶人出身背地里下手杀死自己如同捏一只蚂蚁般轻描淡写。 他便似一头故意撩拨起雄狮怒火的羔羊躺在温暖舒适的案板上等待一刀斩落。 正胡思乱猜着门帘外再次响起罗羽杉的声音道:“小蛋你穿好衣服了没?” 小蛋一省应道:“马上就好!”三下两下把摆放在枕边的衣裤穿上下了床拖着靴子替罗羽杉拉开门帘。 罗羽杉好似一点也不晓得小蛋正心事重重端着一大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鸡汤走进屋里道:“快乘热喝了它爹说这对你的身子大有好处。” 不会是想下毒害我吧?小蛋犹豫了会儿但转念一想罗牛何等修为?要杀自己抬起一掌就足够了何必要多费手脚指使爱女来投毒谋害? 他道了声谢拉椅子在桌边坐下拿起了汤勺。罗羽杉面带浅笑也在他对面落座用玉手支着下颔道:“快吃吧万一凉了就不好了。” 小蛋点点头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却不料这闻上去香浓诱人的鸡汤一入喉咙竟是火辣辣地烧痛。他的手不由自主微微一颤难道这鸡汤里真的有毒? 第四章 八鬼门下 看到小蛋情不自禁在皱起眉头罗羽杉抿嘴一笑道:“是不是觉得有点烧喉咙?我爹说他特意按照从前农百草农公公配制的一张药方在鸡汤里加上了十几味用于活血补气的药草足足煎熬了六个时辰才调制而成。” 小蛋一怔果然鸡汤进入胃里那股火辣辣的烧灼感渐渐消**上洋溢起一缕甚是舒服的热流就像在泡温水澡般暖洋洋地无比惬意。 这也难怪毕竟农百草号称天6第一神医更是一百四十余年前蓬莱仙会上公推的正道十大高手之一。即便他的孙女“医圣仙子”农冰衣也仅是和罗牛平辈论交。由他老人家调配出来的药方岂有错得了的? 罗羽杉接着解释道:“爹说你修为尚有不足却强行参悟天道星图如同将江河之水硬生生倒灌入小溪里所幸你数日前胸口的内伤复早一步昏死过去。否则强自修炼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小蛋暗叫一声惭愧几口喝完鸡汤了一身的热汗觉得体内舒畅了许多。放下碗问道:“罗府主呢是他救了我?” 罗羽杉点点头道:“我爹爹昨晚赴宴回来觉你不在屋中一番寻找后小虎才说出早先和你聊起过黑冰雪狱的事。我爹和顾叔叔立刻赶了过去才从石穴里将你救回。为了这事小虎还挨了一顿板子若非娘亲护着今天只怕坐了不能坐了。” 接过汤碗她继续说道:“爹见你内伤颇重气血淤塞便用‘盈虚如一’的神功替你推经行血直到中午才回静室打坐歇息。想来也快醒转了。” 小蛋想起自己昨夜所见的天道星图中便有一幅名为“盈虚如一”不料竟有如此奇效。但凭罗牛的绝世修为替他疗伤后亦不得不立即避入静室休养亦由此可见耗损的真元非同小可。 他望着罗羽杉灯烛映照下那张漫无心机娇美无双的俏脸迟疑着问道:“罗府主……你爹爹他不要紧吧?” 罗羽杉含笑道:“我爹功力深厚又有从天道星图中参悟出的功法辅弼只消静心调息几个时辰便能恢复过来你无需担心。” 然而仙家真元不同于普通真气一旦耗损即使是罗牛这般的高手少说也需要三两个月才能尽复旧观。这点道理罗羽杉瞒不过小蛋她这样说亦不过是旨在安慰免得他知情后更加内疚罢了。 小蛋心中感动忍不住道:“我蒙令尊收留却包藏祸心偷窥贵府珍藏的《天道》下卷你们不将我囚禁格杀以儆效尤为何反而还对我这么好?” 罗羽杉嫣然道:“只是想看两眼天道星图能算哪般罪过?这些年来登门求我爹爹借图一览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虽说因为许多人或是心术不正或是修为不到未能如愿可我爹也从未强留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那夜段老先生率门下弟子强闯天雷山庄不也被我爹给放走了么?幸好昨晚没伤着性命不然你义父到了却教我们如何交待?” 小蛋自幼和干爹浪迹天6耳闻目染红尘里多少的世态炎凉也见惯了干爹与同门师兄弟间冷酷无情的尔虞我诈。然而此时此刻面对着语笑晏晏的罗羽杉他只觉得她和自己仿如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中。丝毫一点的龌龊都是对罗羽杉那一尘不染近乎无暇的心灵的亵渎与玷污。 “我……其实只是希望能从《天道》下卷里寻找到治愈身上怪病的法子并无其他任何的念头。”小蛋低声说道。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要向罗羽杉道出偷窥天道星图的缘由但话说出来后心头顿感轻松了不少徐徐道:“每次我睡着后体内的真气就开始自动运转游走就如同常人在打坐修炼一般。可我却完全无法控制也不晓得这是什么功夫?” 他悄悄望了罗羽杉一眼现她正安静认真的倾听神色间没有一丝的怀疑和讥诮勇气一足苦笑道:“原本这也没什么奈何隔上一年半载我就会走火入魔一次不仅功力大幅后退更要受得严重内伤静养数月才能康复。” “起初我修为尚浅干爹还能为我护法。但最近两年随着功力渐高一旦作起来连干爹也束手无策。他老人家为帮我治病带着我走遍天6却收效甚微。最好不得已才想到贵府收藏的《天道》下卷便带着我来姑且一试。” “原来如此。”罗羽杉颔同情道:“那你为何不直接登门向我爹说明真相?” 小蛋摇摇头道:“我干爹尽管也算天6魔道里的一号人物可比起令尊来实在相差太远。何况咱们素不相识《天道》下卷又是仙林至宝谁肯轻易出借?左思右想只能出此下策也是无可奈何。” 罗羽杉好奇道:“不知你的干爹是哪一位魔道豪杰能告诉我么?” 小蛋犹豫片刻回答道:“他就是北海八鬼里的‘神机子’常彦梧。” 罗羽杉轻轻“啊”了声道:“原来是他!难怪昨晚你能神不知鬼不觉潜下黑冰雪狱令顾大叔、辽大叔都对你的手段大为赞叹。” 小蛋脸红了红亏得昏黄的火烛下别人也难以察觉说道:“我和干爹约好两月初九在天雷山庄外的湖畔碰头我早到了两天却一直没等到他。那晚睡意上来了便索性就地躺倒大睡未曾想夜里下雪被埋了起来又教你和小虎救回府中。” 罗羽杉浅浅微笑道:“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意让你成为咱们罗府的贵客。” 小蛋讪然道:“我算哪门子贵客?好在话已说清纵使罗府主宽宏大量不追究我也无颜再逗留贵府。我这便告辞等找到干爹后立刻离开天雷山庄。” 罗羽杉关切问道:“那你体内的怪疾又该怎么办?” 小蛋坦然道:“我也不晓得。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罗羽杉沉思不语过了半晌说道:“能否等我爹爹从静室出来后你向他当面辞行过再走?不然他回头见不着你定会数落小妹。” 小蛋心想罗牛为帮自己疗伤不惜自损真元如果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这么走了的确也说不过去。当下答应道:“好等罗府主行功结束麻烦你告诉我。” “一定不过在此之前你可不能偷偷离开。”罗羽杉起身道:“我这就去静室看看你先歇息上一会儿。” 小蛋送罗羽杉出屋回到桌边坐下盯着红烛上跃动的焰苗出神不知不觉眼皮低垂又要睡着。过了良久外头传来打更声他霍然一醒站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其实他进罗府时身无长物而今所要做的亦仅是将罗牛赠送的一套衣衫脱下整整齐齐折叠好放在床上重新换上了他原先穿着的那副行头。 刚收拾停当门外响起罗牛浑厚温和的嗓音问道:“小蛋我可以进来么?” 小蛋应道:“罗大叔请进。”打开门就见罗牛脸上微带疲惫站在了他的面前。 看到小蛋换了装束罗牛困惑道:“怎么他们没把你换洗的衣服送来么?” “不是”小蛋回避开罗牛的目光低下头道:“罗大叔我要走了。这些日子多谢你们的关照希望将来会有机会报答。” 罗牛恍然大悟说道:“你的事情羽杉都已经对我说了。小蛋你要走罗大叔不会强留。但能不能先陪我去一个地方?” 小蛋抬眼看着罗牛没有回答。罗牛和他相处十余日早已了解小蛋沉默寡言的秉性故此也不以为意。他伸手轻轻握住小蛋右手道:“来跟罗大叔走。” 小蛋被罗牛火热有力的大手握着脚下不由自主跟着他一路出了罗府。再走了一段竟是来到了念祖塔前。 他心头疑惑却没有开口询问只默默随着罗牛走进念祖塔底层的祠堂。罗牛松开小蛋开启密道机关回头说道:“现在你该知道咱们要去哪里了吧?” 小蛋一头雾水的点点头猛然惊愕道:“莫非罗大叔是想再带我去黑冰潭底的地穴内参悟天道星图?”这念头一经冒出就被他立时否决。想想自己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何以能得到罗牛的另眼青睐?而且罗牛父女都曾说过修为不到而强悟星图只能有百害无一利。言犹在耳罗牛又焉会突然改变主意? 不得要领地思量着罗牛已携他到了黑冰潭前。潭水“哗啦”溅开冒出水灵魔虎硕大无朋的头颅朝罗牛低声呼吼就似在打招呼。 罗牛笑呵呵道:“魔尊我带这位小友又来探望你啦上回多谢你手下留情。” 水灵魔虎爱理不理地“嗷”了声徐徐沉入潭内继续它的清秋大梦。 罗牛交代道:“小蛋你全身放松无需用力咱们这便下潭了。”轻舒猿臂搂住小蛋腰杆身形微晃冉冉沉进黑冰潭。 也不见罗牛如何运气护体在他和小蛋周围仿佛凭空生出一团无形的屏障将潭水牢牢挡住两人的衣衫头半点也没有弄湿更感觉不到潭中的寒意。 进了潭底地穴罗牛放开小蛋敦实厚重的身躯阔步向前沉声道:“来吧!” 小蛋亦步亦趋行至石穴尽头罗牛站住身形双手背在后腰抬头打量壁上星图缓缓说道:“这是十五年前我从圣教地宫内复制带回的《天道》下卷一十二幅星图副本。当年你罗大叔把它们复印于此只是想着《天道》奇图乃上天瑰宝我罗牛何等何能居然有缘得悟又岂能敝帚自珍将它视为私有?” 小蛋不明白罗牛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起这些但从他平淡的语气里却流露出不容置疑的诚挚和感慨令人无法怀疑他的心胸气度。 “只因《天道》下卷收藏之地乃圣教禁地非圣坛护法长老和现任教主无人可以进入。所以我才斗胆擅作主张在此刻下副本也好留待有缘之人将这卷星图扬光大造福天下苍生。” 说到这里罗牛唏嘘道:“只可惜我虽尽力保留原图神韵奈何限于能力资质最终亦仅得其真意的十之五六。而修炼过程中所触的凶险反倒增加了许多。”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触摸星图苦笑道:“小友的怪症我早有觉故此每夜守在你的屋外以防万一。我也不清楚《天道》下卷能否治愈你的顽症可思前想后别无它法也只好试上一试。” 虽然隐有预感小蛋仍禁不住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惊讶道:“什么?” 罗牛微微一笑道:“小蛋天道星图最大的特点就在于必须完全凭借自己的仙心参悟以你如今的修为还很难做到。所以稍后你只管先将十二幅星图牢记下来绝不可忽视遗漏任何细节。由罗大叔在一旁替你护法安全尽可无虞。” 小蛋心潮起伏一时忘记了自己的来意正是为了这十二幅天道星图讷讷道:“这怎么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罗牛道:“不过你千万不要恃强修炼待日后修为与仙心渐进自会有豁然顿悟水到渠成的一天。在此之前还需忍耐克制以免稍有不慎贻害无穷这就非我传你天道星图的本意了。” 小蛋喉咙口暖暖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点头听着罗牛接着说道:“等你干爹到了咱们就启程前去拜会农神医求他设法替你诊治。就算不能彻底治愈凭他老人家的手段你的病情也定能大为舒缓减轻。我们双管齐下总能有法子治好怪症你放心罢。” 小蛋低声道:“罗大叔我们非亲非故你为何要这样关心我?” 罗牛笑笑回答道:“可能你也听说过我本是个孤儿幸蒙恩师淡言真人收留养育成*人。他对我视如己出甚至为了保护我而牺牲了性命。可他老人家从未对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奢求过什么只一再教诲我们八个字的做人之道:‘堂堂正正无愧天地’。多年以来我一直告诉自己只要做到这八个字的师训便是对他老人家最好的报答。” 他的眼神里忽然涌动起难言的伤感和缅怀喃喃道:“小蛋今日我将天道星图传给你同样也希望将来你能以此八字为做人之本就不枉罗大叔今日的用心。” “堂堂正正无愧天地!”八个字从罗牛口中掷地有声地说出听在小蛋的耳中犹如一声声振聋聩的雷鸣。前所未有的他感受到了这八个字中蕴含的万钧分量心底猛然有一股冲天豪气涌出。但觉罗大叔的话每一句每一字都说到了自己的心里较之干爹那些老生常谈的“古语明训”不知要振奋多少倍。 他蓦然一省暗道:“为什么干爹苦口婆心一遍遍不厌其烦教导我的话我都不怎么认同。 可罗大叔和我素昧平生简简单单一句话偏让我深受震撼?也许正因为我相信他的的确确是照着这八个字在做故而才会深以为然。可见看一个人到底如何并不在于他嘴巴里夸夸其谈说了多少而是要看他究竟是怎样做的。” 至于这么想似乎是在指摘自己的干爹有点“口是心非”小蛋却并未意识到。 罗牛看他垂沉吟显然是在认真思忖自己的话语不禁欣慰微笑拍拍小蛋的肩膀和蔼道:“小蛋抓紧时间记图吧。切忌浮躁贪进需知昔年圣教教主羽翼浓为了参透这幅‘生生不息’也足足耗费了十六天的光阴。不过咱们眼前只要先将这些星图悉数记下也许用不了那么多时间。” 十六天?小蛋暗自咋舌整理心绪集中注意力将目光投射到了第一幅星天图上。他知道罗牛为将这些星图复制到黑冰潭煞费苦心采用了种种匪夷所思的方法才尽力保留下原图的神韵。自己对图中真意一窍不通即便事后依照记忆复制成画多半也要韵味全失譬如一堆废纸。只有把星图全部毫无错漏地烂熟在心日后细加参悟方有机会成功。 然而仅仅一幅“生生不息”上面雕刻的星辰就有一千多颗想要记住谈何容易?况且这些星辰的形状灵韵不尽雷同彼此的位置和关联又变幻莫测玄奥之极任谁想默记完整都是一桩极其困难的事情。 小蛋年纪虽轻却天生十分沉得住气专心致志默背着星图两三个时辰都没动上一步。但不自觉地他的眼皮又开始时不时耷拉下来好似很快要睡着的样子。 由于他老老实实依照罗牛的叮嘱不去尝试参悟星图而只进行记忆故此避免了走火入魔的危险。可饶是这般心无旁骛地苦苦强记眼看长夜走尽一幅“生生不息”依旧未能尽数记完。 他的脑海里飘来浮去全部是满天的星斗差点眼睛里也要跟着冒金星了。强忍不住一个接着一个打起了哈欠一阵阵犹如附骨之蛆的古怪睡意又再来袭。 罗牛见状恐小蛋心力损耗过度咳了两声将他惊醒笑道:“今晚咱们就到这里吧。你回去好生睡上一觉天黑后我们再来。” 小蛋长舒了口气摇摇头赧然道:“对不起罗大叔我实在太笨了。” 罗牛一笑宽慰道:“没关系要知道我也很笨。可只需刻苦用心持之以恒不管做什么事都能成功。对了你半宿下来记住了多少?” 小蛋嗫嚅道:“我也不晓得到底记住了多少?起先好不容易记下了‘三蹄马’可记完了‘偎灶猫’回过头来却又把它忘了个差不多。等我记全了‘将军肚’‘偎灶猫’又不记得了。” 罗牛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诧异道:“什么是‘三蹄马’、‘偎灶猫’?” 小蛋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这是我为了好记把这幅星图划分成了三十六个部分每个部分根据它们大致的形状都给起了个名字。”伸手遥指星图左上角的一块道:“罗大叔你瞧那儿的八十一颗星星连接起来是否有点像前蹄扬起却只有一条后腿撑着地的骏马?所以我就把它叫做‘三蹄马’。只要一想到这名字心里自然而然便会出现它的模样。” 罗牛顺着他手指方向瞧了半天也看不出哪儿有块星图像少了条后腿的骏马但小蛋前记后忘却是不争的事实。他拍了拍小蛋抚慰道:“不打紧咱们慢慢来。” 第五章 绑架勾当 其后一连数日小蛋都是白天休息晚上记图每回都由罗牛亲自陪同。午后睡醒他会到湖边溜上一圈仔细寻找常彦梧的暗记但过了约定期限将近半个多月他的这位干爹还是没有出现。 倒是顾智主动撤走了小蛋的盯稍。并非他完全信任了小蛋而是通过那晚潜入黑冰雪狱的事顾智已然清楚这不声不响看似木头疙瘩般的少年着实有一手自己的手下想看也看不住。万一小蛋再把此事捅到罗牛耳朵里少不了要捱埋怨。 因此他干脆撤回暗哨外松内紧愈不肯松懈似乎认定小蛋必是居心叵测之辈。 就当小蛋越来越为常彦梧担忧的时候这日午后他终于在湖畔一方不显眼的方石上找到了干爹留下的标记。 心中悬着的巨石此刻方才落地小蛋悄悄用手抹去标记若无其事在湖边又转了一大圈待确定绝对无人跟踪监视后突然急闪入一座白桦林中转眼消失了踪影。 出了白桦林小蛋潜踪匿迹朝南御风行了一盏茶时分路边杂草丛生渐渐荒凉突然侧旁一人多高的草丛里探出一只枯干腊黄的大手飞快抓向小蛋左肩。 小蛋听得风声不假思索施展翻云身法往右侧飘反手扣向对方的脉门。招式刚出就听草丛里有人低喝道:“是我快躲进来!” 小蛋闻言全身紧起的肌肉顿时放松一矮身钻入草丛。只见一个秃顶灰袍望之如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盘膝坐在地上面色姜黄右肩缠着绷带好像受了不轻的伤。 他的相貌颇为丑陋一对细长的扫帚眉微微泛黄横亘在上半边鼓胀如肿的脸上底下的眼睛却是小如绿豆殊不相称。鼻子方直奈何鼻孔朝天;嘴巴稍大一张嘴露出满口黑黄相间的板牙。唇上两撇焦黄小胡子往下卷翘和那对眉毛相映成趣说话时一颤一颤惹人笑。 可是当迎上他闪烁不定森寒孤僻的目光时恐怕大部分人都会笑不出来了。只有小蛋自内心地高兴道:“干爹你来了!” 常彦梧用他上边大下边小中间朝里凹宛如倒装葫芦的脑袋点了点嘿然道:“幸亏你干爹命大不然今后你就得一个人过活了。” 小蛋已经注意到常彦梧肩头的伤和脸上憔悴的神色那罕有的似午后阳光般的愉悦笑容顷刻消逝低声问道:“这一次又是谁伤了您老人家?” 常彦梧眼睛里跃动着刻骨铭心的怨毒恨恨道:“老话说‘最毒妇人心’此言一点不假。你三姑假意邀我联手对付老七孰知事到临头竟是它们合起伙来算计老夫。嘿嘿此仇不报我常老五妄称‘神机子’咱们骑驴看唱本等着瞧!” 他说的激动不由一阵急促气喘咳出两口血痰。小蛋一边帮常彦梧拍前胸抚后背一边用他的“大梦神功”为干爹疏通肩膀淤塞受伤的经脉气血。 对于常彦梧和他同门之间的自相残杀小蛋早就习以为常不觉奇怪了。打从记事起他就瞧着自己的这位好干爹时而联络三姑六姨围攻七叔、八叔时而撺掇大伯、四伯搜捕二伯。当然也免不了有几回被这些人掉过头来联手追杀险些一命呜呼。可没过几个月仇人见面依旧满脸笑容称兄道弟浑若忘了身上的伤痛。 而这八个人之所以反目成仇根源偏偏出在了他们师父的身上。据说那位老人家生前自号“北海仙翁”实乃一代奇才功通造化修为较之名震天6的正魔两道二十大高手亦不遑多让。 但他一生僻居天6极北的苦寒之地从不涉足中土更不愿与世人交往只在晚年收下了八名弟子以传其衣钵也就是后来的“北海八鬼”。 无奈这八位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从拜入师门的第一天开始便为着北海仙翁珍藏的仙林瑰宝“贯海冰剑”暗自较劲你争我夺。这也难怪他们谁让师父的贯海冰剑只有一把偏生还要一口气收了八个弟子? 有了这班不成器的徒弟北海仙翁再硬的命也要给活活气死。他自认倒霉索性对北海八鬼来了个放任不管诸般绝学更是一概不教听凭他们私下胡闹。与此同时他也立誓不再收徒免得再收到第九个混蛋徒弟。 眼看师父的修为翰若浩海自己入门数十年居然仅仅学了些许皮毛北海八鬼愈加郁闷也争斗得更凶。只望等到老家伙驾鹤西归后自己能独占鳌头将北海绝学连带贯海冰剑一股脑收入囊中。 这样明争暗斗如火如荼折腾了三十多年北海仙翁的寿禄也终于熬到了尽头。临终前他分别将八名弟子唤入洞府密谈许久内容自是有关北海绝学和贯海冰剑的收藏地点。可每一句话却又说得云山雾罩语焉不详最后还来上一句:“其他的秘密我已告诉了你其他的几位师兄弟待我仙去后你找他们一问即可明白。”如此周转一番八名弟子谁都懵然无知地被他点了一次名。 于是恩师宾天众徒捶胸顿足痛哭流涕祭奠过后便在灵堂上开始了新一轮争斗。每个人都急于知晓北海仙翁留给旁人的遗言却不愿意说出自己听到的内容。起初是相互怀疑和争吵到后来脾气最为爆燥的二弟子“火雷王”褚彦烈率先动手一场混战之后个个带伤不欢而散。 北海八鬼当然也怀疑过北海仙翁这么做是在算计他们几个。可惜师门绝学和贯海冰剑的诱惑力委实太大谁也不甘放弃。 直到二十余年前北海仙翁隐居的“极地仙府”被八个人不晓得兜底翻了多少回依旧一无所获后北海八鬼终是耐不住寂寞6续前来中土仗着先师所授的三脚猫功夫竟也闯出了不小的名头隐隐直追昔年的“天6九妖”。 这段秘辛小蛋大致上都曾听常彦梧说起过。但是北海仙翁到底和干爹说过什么贯海冰剑又究竟有何特异之处每每提及常彦梧总是讳莫如深不愿深谈。 这次常彦梧本打算带小蛋前往天雷山庄盗取《天道》下卷的副本临行前却收到了三师姐“妙仙子”崔彦峨的邀请要他联手对付七师弟“雁过拔毛”顾彦岱和小师弟“一毛不拔”顾彦窦。 常彦梧怦然心动和小蛋约定了会面的时间地点后便随崔彦峨而去。孰料这压根就是一个陷阱到了地头崔彦峨顿时翻脸与顾彦岱、顾彦窦兄弟联袂围攻常彦梧险些当场要了他的老命。 多亏常彦梧的大葫芦脑袋灵光乍现连施狡计而崔彦峨三人又想迫他交代出先师留言不愿痛下杀招这才勉强逃脱一劫。好不容易摆脱追杀后常彦梧又找个地方休养了多日等伤势好了不少这才赶赴天雷山庄找小蛋会合。 常彦梧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把这段九死一生的历险绘声绘色地说完小蛋一声不吭只专心替他运气疗伤说到最惊险处至多也就轻轻“啊”上一声聊示捧场。 常彦梧吞下一口唾沫无可奈何道:“老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我常老五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能把死人也说笑了为何就时运不济收了你这么个傻小子做干儿?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闷屁!” 听着干爹埋怨自己小蛋不以为意地笑笑道:“您说得那么快我也插不上话啊。” “算了算了指望你开口说上三句话我还不如盼着公鸡会下蛋。”常彦梧推开小蛋的手挺了挺腰眉开眼笑道:“好小子修为有进步啊。这几天怪病有没有作?” “好像没有”小蛋答道但想起罗牛每夜守在屋外的情形急忙又道:“也难说。” “这是什么话?”常彦梧一瞪眼说道:“哪回作过后你不是重病一场功力骤减?如今看你生龙活虎的模样当然是没事才对。古语道:‘叶落知秋’就是说许多事情只消认真观察就可以从蛛丝马迹上判断出它的原委和真相我没教过你么?” “有。”小蛋的耳朵早被常彦梧一口一句古语俗言磨出厚厚的茧子简直把耳孔也给塞住了。任由干爹罗里罗嗦地唠叨也只回答简单的一个字。 常彦梧晃了晃大脑袋长叹一口气想到当年北海仙翁面对自己师兄弟八个无计可施时也同样如此不由心里暗道:“报应真***是报应!” 叹完了气他转开话题问道:“你是怎么混进罗府的倒让干爹惊喜不小。” 小蛋道:“我在湖边等您不知不觉睡着后教大雪埋了让他们当作冻僵的人救回了罗府。 罗府主见我无家可归便允许我住在府上等你来。” 常彦梧听他说完愣了愣问道:“这么简单不可能是你说话在偷工减料?” 小蛋摇摇头常彦梧自言自语道:“怪哉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哼罗牛他们定然另有图谋。说他们是不是知道你师父我是谁了?” 小蛋点头道:“我把前因后果都跟他们说了当然也包括师父你是谁啦。” 话没说完常彦梧已一拍大腿道:“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小蛋迷惑道:“干爹我对他们没啥用处罗府主也不会是黄鼠狼吧?” 常彦梧哼哼道:“傻孩子你当然不值两个钱。可别忘了干爹我师门的那把贯海冰剑还有博大精深的北海绝学。他们定是假意取信于你然后再来博取你干爹的信任到最后----嘿嘿!”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小蛋心里大大的不以为然心想罗牛坐拥天道星图修为堪称举世无双哪里会对一把连影子都摸不着的冰剑和干爹师门那看上去都不怎么样的北海“绝学”起贪心?但这话他宁可烂在肚子里也是不能拿来刺激干爹他老人家的。 常彦梧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几乎忘了小蛋的存在独自咕哝道:“肯定又是那几个天杀的不知哪个想搭上罗牛这条船将秘密泻漏。既然如此我何不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先答应与罗牛合作把他的《天道》下卷骗到手再说。” 小蛋忍不住问道:“干爹您不是说过北海之秘绝不外传连我也不能说么?” 常彦梧恨铁不成钢道:“你懂什么?常言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拿到《天道》下卷咱们也得下点血本。何况我把老东西的遗言只要稍稍动几个字让他罗牛去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小蛋讷讷道:“其实……干爹也不必这么费心了。我已见到天道星图了。” “啊?”常彦梧差点就要大叫起来可很快就压低嗓门道:“不可能!你小子一定是搞错了。或者是罗牛看你太傻所有拿幅假图来骗你。” 小蛋道:“不会呀我觉得那些图是真的罗府主给我看的也应该不会有错。” 常彦梧轻嗤道:“你当你是谁看上一两眼就能辨别《天道》下卷的真假?” 小蛋纠正道:“不是一两眼。事实上这十来天我每晚都在对着那些星图。” 这回轮到常彦梧呆了他打死也不愿相信小蛋这样容易就能接触到真正的天道星图也不相信这世上真会有人这样好心。 那也不足为奇毕竟几十年来他们八个同门之间斗得你死我活的时间太久了突然现像罗牛这样的异人简直是对世事逻辑的颠覆? 所以常彦梧深信在表面的好心中必定隐藏有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只是一时半会自己没弄明白而已。他沉思着问道:“假设那果真是真的《天道》下卷副本那你眼下参悟出了多少?” 小蛋摇了摇头常彦梧已气道:“笨蛋那星图再繁复你也不至于连一点都悟不出来吧?” 小蛋回答道:“不是我这些天根本就没有在参悟这些天道星图。” 常彦梧错愕不解道:“那你在干什么对着星星呆睡觉?” 小蛋道:“罗大叔说凭我目前的修为难以参悟星图所以让我先把它们记下来。” “放屁!”常彦梧仿佛终于找到罗牛此举的破绽破口骂道:“也只有你这傻小子才会相信他明知你笨所以才想出这法子来敷衍你!都记下来?我呸如果他真想让你参悟为什么不送你一册抄本?” 小蛋等常彦梧骂完了才低声道:“那是不能随意复制的即使按照记忆把它画到纸上也有可能真意全失毫无效用。” “我不信”常彦梧眼珠一转道:“你不是记了很多天了么现在就在地上画给我瞧瞧。” 小蛋犹豫了一下老实道:“我怎么都记不住那些星图恐怕画不好。” 常彦梧翻着白眼道:“我就知道……不要紧你画个大体的意思出来总可以吧先让我瞧瞧这图是真是假。” 小蛋无奈只得捡了根枯草梗蹲在地上画了起来。他一边画一边想用了小半个时辰也没画完一幅“生生不息”。往往是这里画好转回头想想似乎不对连忙用鞋底抹了绞尽脑汁再重新画过。 比画了半天常彦梧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脚踹在小蛋屁股上咬牙切齿道:“别画了你这是在烧饼上点芝麻吗?” 小蛋也不吭声摸摸被踢疼的屁股满头大汗地站起身一脸茫然地望着常彦梧。 常彦梧瞧小蛋低头听训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说你笨有时候你比兔子还机灵;说你聪明你偏又笨得像头猪!长这么大时时刻刻都要让老子为你操心。说老子要是真有一天不管你了你一个人打算怎么过?” 小蛋嘿嘿一笑道:“干爹不会不管小蛋的小蛋要跟着干爹到老。” 常彦梧原本瞪得滴溜圆的小眼睛眨了眨终于无可奈何地泄气道:“你到底是真笨还是假笨?!眼前的事你说怎么办吧?” 小蛋想也不想道:“我是真的笨。所以有您老人家在我只要用心听着就成。” 常彦梧“啪”敲了小蛋一记爆栗笑骂道:“马屁精当老子不明白你的心思?你是不想干爹再找罗牛麻烦对不对?” 小蛋憨憨笑了笑摸摸脑袋道:“罗府主是好人。再说他已经把天道星图给我看了咱们再想其他的也没啥意思。小蛋一定好好记下那些星图将来教给干爹。” “你教我?”常彦梧不由失笑很快葫芦脸端正道:“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还得想一想。” 他手指捋着下巴上的翘胡子皱紧眉头边想边说道:“罗牛得到天道星图那么多年定然有不少参悟的心得体会。这些东西他一定会记下来好传授给自己的儿女……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常彦梧说着眼睛放光盯着小蛋道:“咱们得想个法子把这玩意儿弄到手不仅能辨别出你所记星图的真假还能照着他的心得修炼一准能事半功倍!小蛋啊你说干爹这个主意棒不棒?” 小蛋刚开口道:“棒但是----”常彦梧已打断了他的话狠命拉顺着胡子说道:“这事说来不容易可古话说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凡事谋定而后动一定会有法子的。” 他也不坐着了起身在小蛋四周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也不晓得在叨咕什么。猛然站定身形两眼放光道:“有了!罗牛不是有一双儿女么咱们要是能把他们搞到手还怕他罗牛不低头赶紧乖乖地给老子交出《天道》下卷的真本和他的参悟心得来?” 小蛋大吃一惊道:“您是说……绑架?” 常彦梧一翻眼道:“不错就是绑架!咱们又不是没干过上回咱们不就把你二伯的宝贝孙子给绑了么?” 小蛋道:“但后来不是被二伯、四伯一块儿给救回去了么?那次您还捱了二伯一掌被打了个半死在床上足足躺了三个多月。” 常彦梧跳脚怒道:“你小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所谓‘头回生二回熟’有了前次的经验这次咱们绝对不可能再失手。” 小蛋把头摇得像卜浪鼓连声道:“不成太危险了。别说罗府主修为那么高顾叔叔、辽大叔还有雷庄主他们个个都像凶神恶煞似的咱们没可能成功的。” 常彦梧哼道:“没试过怎么就晓得不成?想虎口拔牙来硬的当然不可能可咱们可以想法子跟他们玩阴的啊。别忘了你干爹可是这方面的行家。” “阴的?”小蛋跟着常彦梧不停走动的身形彻底晕了问道:“阴的怎么玩?” 常彦梧得意笑道:“你在他府上也住了有段日子了是不是和罗牛的一双儿女都混得熟了?你回去后找个借口把他们约到庄外来玩然后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乘他们不备就----”他双手一合像掐小鸡似的握在一处嘿嘿笑道:“懂了吧傻儿子?” 小蛋听呆了睁大眼睛道:“不成的他们不一定肯出门。再说每回出了庄顾叔叔都会跟着。有他在咱们下不了手。” 常彦梧骂道:“笨蛋!所以我才要你把两个都约出来。到时候随便把他们分开总有一个会落单咱们的机会不就来了?” 小蛋还是摇头常彦梧晓得自己的宝贝干儿子是不愿恩将仇报对付罗牛忍着火头劝说道:“咱们又不是真想杀那两个娃儿不过是想让罗牛乖乖地把真东西交出来罢了。你不用担心干爹下手时一定多加小心绝不伤着他们。” 小蛋仍旧不响常彦梧见苦劝无用一脚踹到他肚子上怒冲冲道:“你那么护着罗牛干什么?他是你干爹还是我是你干爹!才几天工夫你就学会和我对着干了?” 小蛋疼得咧嘴仰倒在地上道:“干爹教过我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常彦梧一愣大骂道:“那是我要你记着干爹的好处饮水不可忘本干罗牛鸟事?” 又是一通拳打脚踢后他对小蛋喝问道:“臭小子你答不答应答不答应?” 小蛋身子蜷在地上用手护住脑袋既不招架闪躲也不求饶叫疼只硬挺着。反正干爹他老人家的拳脚早已是家常便饭他也不在乎多这一回。何况干爹也不会真格把自己怎样不然将来谁给他养老送终呢? 常彦梧揍了半天累得自己气喘连连伤口痛也晓得小蛋又臭又硬的倔脾气上来了就算打死他都不会低头。无可奈何收了手悲叹道:“老天不开眼啊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一个忤逆不孝的儿子?真真气死老子了!” 小蛋见干爹“痛心疾”的悲苦模样反倒有些过意不去爬起身默默跪在常彦梧跟前低声道:“您老人家别生气。如果真的气就再揍我两拳吧。” 常彦梧晃了一下脑袋有了主意换上一脸凄然之色摇头道:“我不打你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干爹还能舍得真打你?你以为我算计罗牛是为了自己么干爹还不是为了你那身怪病?我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参悟个狗屁天道!但你才多大年纪若不能从天道星图里找到救病良方那还能活几年?你就忍心让干爹白人送黑人?” 他这一番话凄凄惨惨切切、感慨无限地说来小蛋听得比拳头打在身上还难受。眼圈一红道:“那……咱们不能想别的法子么?” 常彦梧暗喜知道有门了深深叹息道:“十多年了咱们想过多少法子?要不是走投无路干爹能冒险带你来天雷山庄偷《天道》下卷?好孩子干爹是不愿意看你做短命鬼啊拼了我这条老命这回也得帮你把天道星图给弄出来!” 说到动情处常彦梧一抹眼泪激昂壮烈道:“罢了你天性仁厚我也不能怪你。干爹这就一个人去闯天雷山庄找罗牛要东西!大不了老子拿命和他换!” 小蛋明晓得常彦梧的话多半是在吓唬自己可也不敢不拦。伸手一把从背后抱住常彦梧的双腿叫道:“干爹别去!” 常彦梧假装挣脱不开苦笑道:“我要是不去难道眼睁睁地看你走在我前头。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你虽不是我常老五亲生可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小蛋心潮激荡一咬牙沉声道:“干爹我听您的就是!” 常彦梧大喜过望好在背对小蛋也不怕自己会露出破绽有意踌躇道:“你刚才说的也有道理咱们绑了罗牛的孩子势必会改变他对你的看法。如果不愿意就不要为了干爹为难自己。” 小蛋嘴里苦违心道:“小蛋愿意干爹您只管等我的好消息。” 常彦梧心中狂笑却不知小蛋的脑瓜里也在盘算着:“干爹的话是不能违背的但我不着痕迹地给虎子姐弟透透风、放放水总是可以的吧!这也不算出卖干爹至多事后被他老人家现再揍我一顿好了。” 第六章 弄巧成拙 如此平安无事地过了两天或许是天随人愿居然是虎子主动提出要到距离天雷山庄五十多里外的白石谷附近打猎玩儿非但拉上了罗羽杉也不忘请小蛋助阵。当然除了他们三个外还有顾智形影不离地随行保护。 更令小蛋头疼的是那头狼犬小黑竟也同行。幸好一路上它还老实只在虎子的身前身后撒欢蹦跳对小蛋没了兴趣。 由于头天下午小蛋就知道了消息故此常彦梧已早一步兴冲冲赶到白石谷踩点去了。尽管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可要对付个把虎子常彦梧还是自信绰绰有余。 地上的冰雪尚未完全融化四人四骑两前两后缓步而行。小蛋和顾智并骑走在后排一路上顾智不说话小蛋也不开口。他坐在马上脑袋一沉一颠地打着磕睡好似要把昨晚失去的睡眠全都给补回来。 行出十多里地山路一转天雷山庄已隐没在群山峻岭中。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到后来走上五六里地也难得碰上一个砍柴的樵夫。 小蛋正一阵醒一阵迷湖地假寐着忽听前头虎子回问道:“小蛋哥今天你还要不要到湖边等常大叔?不然咱们可以玩得晚点再回去。” 小蛋一醒揉揉干涩的眼睛回答道:“没关系我可以晚上再去。” 顾智冷冷道:“好像你们约定碰头的日子已过了半个多月他人还会来么?” 小蛋不置可否地“嗯”了声眼皮子一垂也不晓得是真还是装的自顾睡过去了。 晌午时分一行人到了白石谷这里洞穴密布草木丰美正是山禽野兽栖息的天堂。可惜刚过完冬谷内的景象略显清冷萧条除了偶尔从草丛里窜出只受惊野兔和几群滞留此间的鸟儿外几个人搜了一个多时辰也只打到了头山豺。 虎子好不容易等到开春出庄打猎自然不甘心就此收手回家。几个人稍作商议便决定用过午饭后再往深谷里探一探好歹也要打上两头野猪黑熊。 当下顾智选了溪边一处干草地铺上皮垫大伙儿围坐一团吃起带来的干粮。中午的阳光懒洋洋洒在众人身上小蛋的眼睛也就愈地睁不开了。 一旁虎子和顾智聊着适才打猎的趣事。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心里却在悬挂常彦梧不知会何时下手。他悄悄留意四周动静丝毫觉察不到干爹的存在。 突然溪对岸的灌木丛里“哗”地微微一响一头黑乎乎的野猪扑了出来。它显然不清楚这些人的厉害即使看见了马背上驮着的捕猎工具和那头四肢瘫软耷拉着脑袋的山豺饥寒交迫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了。 小黑无惧无畏地冲了出去虎子兴高采烈一跃而起大叫道:“是野猪让我来!”赤手空拳越过小黑迎上野猪。 他的反常举动令野猪一怔随即勃然大怒挺起獠牙咬向虎子咽喉。虎子的身形轻轻一纵闪到野猪左侧攥紧小拳头“砰”地击在它的脑袋上。动作一气呵成只是准头稍差没打中野猪的左眼。 野猪疼得一晃愤怒咆哮扭身扑咬虎子的左腿。小蛋腾身跃起探脚在野猪背上重重一蹬凌空翻了个跟斗飘然落地。 野猪连捱了两下也觉虎子并不好惹。但饿了一个冬天总算找到了可口的食物它又岂能就此甘休?”嗷----”地怒声呼吼再次扑上。 一人一兽就在溪畔打斗起来。虎子身法轻盈招式迅灵一只普通的野猪哪能跟他斗。但他吃亏在力气不够而野猪又是山林众兽中皮粗肉燥最结实的一种。所以尽管虎子的拳脚连击连中却只惹得野猪嗷嗷乱叫拼命扑咬而已。 顾智立在丈许外一面替虎子压阵一面出声指点敢情是把这头主动送上门来的可怜野猪当作了虎子练功的靶子。 小蛋的目光也被这场别开生面的激战吸引更觉着顾智对虎子的指点字字珠玑。只是虎子大半心神都用在了和野猪的对攻上不知能领会多少? 打了一盏茶左右虎子终究年幼呼吸渐渐急促脸蛋也红了。可他的身形却越转越快拳头雨点一般不停落在野猪身上丝毫没有歇手的意思。 那头野猪再是皮糙肉厚被一顿爆打之后也被弄得头晕目眩骨头酸疼。它一阵气馁也明白再纠缠下去今晚自己身上的这点肉就得成了人家嘴里的大菜。寻了个空隙猛地掉头朝小溪对岸的灌木丛里逃去。 虎子正在兴头上冲着逃之夭夭的练拳对象纵声叫道:“哎你别跑快回来!” 不跑不跑老子还有命么?听到虎子的喊野猪逃得更快一转眼就窜进了灌木。 虎子提气拧身脚踩溪面凌波掠到对岸双目紧紧盯着前头的野猪也不回身跨上坐骑用他修炼得还不怎么娴熟的御风术直追了下去。小黑呼呼低吼碧目放光紧紧盯着野猪跑得竟比虎子还快。 顾智唯恐虎子有失招呼道:“你们在这儿稍候我和虎子去去就回。”身形一动已追到了虎子的身旁。不一刻两人两兽消失在对面茂密的灌木丛后。 “完了!”小蛋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有道是计划没有变化快谁能料到变故突起?干爹的机会说到便到。 他下意识地朝四周张望直到没察觉什么异常才稍稍放宽心低声道:“罗姑娘咱们也追过去看看吧。” 罗羽杉摇微笑道:“我想在这儿坐一会难得这样清净。如果你想看热闹就自己跟过去吧。” 她这样一说小蛋更不能走了。他即不能把实情告诉罗羽杉又不能听凭她真被自己的干爹给绑架了实在是为难人。 看见小蛋又在皱眉头罗羽杉道:“小蛋其实你不用陪我的只管去吧。我是不太喜欢打猎虽然它们都是些会吃人的凶兽但也只是为了生存罢了。” 小蛋一愣问道:“那你干嘛答应跟着虎子和顾叔叔一起出来打猎?” 罗羽杉嫣然一笑反问道:“你不觉得整天待在府里会气闷么?乘这机会出来走走吹吹风透口气还有一路的山色相伴不是挺好?” 放在别的时候听了这话小蛋一定会举双手赞成。可现在这样的想法分明是摆给他一道大大的难题。 罗羽杉浑然不觉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问道:“小蛋你这些年随着干爹浪迹天6四海为家一定去过不少地方吧?真希望有一天我也有这样的机会。” 小蛋心道你是罗府千金当然这么想。真给你个机会去刀口舔血风餐露宿那样的日子只怕过上没两天你就喊受不了啦。他摇摇头道:“我们的确去过许多地方不过我最想的还是能像你一样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和干爹安个家轻松过日子。” 罗羽杉轻笑道:“也是在外漂泊时间长了自然会厌倦。上回我和爹爹只去了翠霞山半个月便十分想家。我刚才的想法是……” 几乎异口同声小蛋脱口说道:“饱汉不知饿汉饥!”两人俱是一怔随后又都觉得好玩不禁对视着笑了起来感觉彼此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小蛋道:“这是我干爹常用来教训我的一句话刚才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罗羽杉温婉含笑道:“没事我不也是同样的想法么?对了那你原本的家乡在哪里?” 小蛋沉默须臾回答道:“我也不清楚。干爹是从街角拣到我的那时我才三岁多也一直不晓得自己究竟是哪天生的。” 罗羽杉听他语气平淡然而那双朦胧倦慵的眼睛里依旧流露出一丝惆怅不觉伸出一根柔腻玉指轻抚过小蛋的手背意在安慰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多问。不过下月二十一就是我的生日。如果那时候你还没离开山庄咱们两个就一起过生吧。” 原来她的生日是三月二十一小蛋注视着罗羽杉温柔动人的俏脸任由自己的心湖随着她玉指的拨动泛起涟漪不无苦涩地想到:“只怕过了今天你就会恨我至死怎么可能还愿意和我一起分享生日?” 他勉强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颔道:“好以后我都会记得你生日的因为那也将是我的生日。” 罗羽杉笑靥如花幽然开放也点了点头道:“对是我们一起的生日。” 正午淡金色的阳光照耀在她的侧脸上有一抹美丽的弧光映衬出罗羽杉羊脂玉般细腻温润的面颊上那淡淡的细小绒毛小蛋不由看得痴了。 他强烈地意识到任何一丝一毫对这少女的伤害都是自己绝难容忍的罪恶更别提这场罪恶就是由自己和干爹亲手制造! 他心中打定主意:就算惹得干爹大雷霆就算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护得罗羽杉的周全哪怕是让人用手指头轻轻点上一点也是不行。 “小蛋小蛋!”现他在呆罗羽杉连着唤了两声。忽然感觉到小蛋的目光傻呆呆凝视的其实正是自己的脸她禁不住侧低下头不再说话。 清风传来深林中鸟儿的幽鸣光阴从两人身前的小溪里缓缓地趟走。这片刻让小蛋由衷地享受到与罗羽杉默默对坐时心灵的宁静好像岁月不再漫长好像日头走得飞快。 “哗----”身后的杂草丛中微微风动小蛋凛然一惊警醒过来。他弹身而起护在罗羽杉面前紧张地望着出动静的杂草丛心里自责道:“真是该死我怎么把正事给忘了?” 罗羽杉的经验阅历远不及小蛋自然分辨不出这声响的来由只当是有只水鸟又或是小兽藏在了里面微微一笑道:“小蛋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小蛋没有回答她惺松的睡眼在这要命的当口居然还在不争气地和他作对。深吸了一口气驱逐去脑海里的睡意小蛋沉声道:“干爹是你么?” 草丛后响起一个人低低的笑声道:“我不是你干爹我是你爷爷!”一名黑袍老者腾身掠出冷笑着站到了小蛋和罗羽杉的近前正是辽州段丰。 原来他虽被罗牛客客气气送出天雷山庄却极不甘心索性在积石山中寻了个山洞住下来一方面让几个弟子养伤一方面日夜监视着山庄的动静。 今日一早虎子等人出庄打猎段丰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居然和常彦梧的心思不谋而合。等确认虎子一行打猎的地方就在白石谷附近便赶忙回头召集来三名弟子准备下手。他忌惮顾智的修为不敢轻举妄动直等到此刻方才露面。 罗羽杉不认识段丰但听他说话的口气即知来者不善。她自幼受罗牛夫妇严谨的门风教诲这时也不愿失了礼数。向着段丰盈盈一礼罗羽杉问道:“晚辈罗羽杉请教老伯尊姓大名不知您有何贵干?” 段丰嘿嘿笑道:“也没啥贵干贱干老夫就想请罗小姐跟我走一趟。” 这话的意思小蛋听明白了他干爹也曾用过类似的口气“请人”。可是罗羽杉不同自幼父母灌输给她的都是善良仁厚、礼貌宽容而顾智、辽锋等人对她更是百般呵护倍加疼爱偏就不曾教给她半点世间的风波险恶! 她微微一怔谦恭道:“不知老伯要带晚辈去哪里若是想面见家父羽杉自当为您引路。” 段丰却误会了暗自羞怒道:“好啊这小丫头知道老夫在天雷山庄栽了大跟头却故意拿他父亲的名头来压我!” 他阴笑道:“实不相瞒老夫就是冲着你爹爹罗牛来的!你乖乖跟我走等他拿《天道》下卷来我保你毫无伤。要是想玩花样休怪我辣手无情!” 又来一个绑架的!小蛋心一沉。他有点哭笑不得想想常彦梧忙前忙后算计半天不料半路里杀出一个段丰来要捷足先登这算哪门子事啊? 他并不回头对罗羽杉低声道:“我挡着你去找顾叔叔和虎子!” 罗羽杉心中感动但她如何能弃下修为低微的小蛋独自逃跑?假如真这样做也就不是罗牛的女儿了!她仍是微微一笑轻声道:“他是来找我的和你无关。我来缠着他你赶紧去找顾叔叔。” 段丰慢条斯理听着二人的对话不屑道:“商量好了么要不干脆一块留下?” 小蛋大急他没见过段丰的身手可其徒能与顾智周旋十多个回合才落败这老家伙绝不会好惹。和罗牛这般的绝世高手撞个正着算他倒霉可自己和罗羽杉却不在他的话下。 他急中生智道:“顾叔叔随时都会回来我劝你赶快走吧。要是再撞到他的手里只怕这回他不肯再放你轻易离开了。” 段丰不以为意地哈哈笑道:“有老夫的三个弟子招呼他他还要照顾罗牛的独生儿子想脱身哼哪那么容易?”不等话说完突然黑影闪动段丰已探手抓向罗羽杉。 小蛋不是不想拦可段丰的身法太快。他才刚一抬手对方已绕过自己攻到了罗羽杉的面门前。小蛋回转身一拳轰向段丰后背扬声高呼道:“不好了快来人啊。顾叔叔顾叔叔!” 段丰与罗羽杉风驰电掣已拆解了两招再一闪身让过小蛋的拳头满不在乎地笑道:“叫吧使劲叫吧!他远着呢!” 罗羽杉的修为较之段丰明显有一段差距。虽有小蛋从旁助阵可几招之间便已告急。 她的父亲罗牛虽是纵横天6屈指可数的顶尖人物可惜教导子女修炼的本事委实不怎么高明。原本是想着遵循当年恩师淡言真人的授徒方式让罗羽杉、虎子姐弟自行参悟诸般奇功绝学日后厚积博自能水到渠成。 然而纵使淡言真人独辟蹊径创出令弟子独自参悟仙家绝学的教授方式亦仍需给予恰到好处的引导指点而决不可能彻底放手。这一点上罗牛无疑远不及淡言。结果十余年下来罗羽杉的根基扎得稳固异常真正临敌搏杀的功夫却尚不及小蛋十多年闯荡摸打滚爬出来的经验。倒是母亲秦柔耐心教导的一套霆雷剑法罗羽杉体悟到了六七分的真韵偏又失之于气质不符难以将它完全挥。 生死关头罗羽杉袖中“玉缘”仙剑铿然出鞘掠过一束亮丽紫电挑向段丰胸口。剑锋甫出凌厉空灵的寒气已扑面而至刺得段丰脸颊生疼凛然间更艳羡道:“这丫头修为不高用的却是把罕见的好剑!” 侧身一转就听“哧----”剑气掠过胸口已在衣衫上划开一道口子。如果不是段丰有护体真气抵挡只这一下就要见血。 罗羽杉并未乘胜追击执剑道:“对不住晚辈修为太差。刚才为了自保不得已亮出剑来却险些伤了老伯。” 这话不说还好段丰一听之下没被气死也快被臊死。他恼羞成怒反手掣出一对玉斜钩冷喝道:“臭丫头是你找死!”晃身再上二次交锋玉斜钩招招歹毒凶险直往罗羽杉的身上招呼。幸亏他多少顾忌那把玉缘仙剑舍不得用玉斜钩硬接硬架否则十余回合间早结果了二小。 斗到酣处段丰腿起脚落“砰”地踹中小蛋心口。 小蛋“哇”地吐了口血飞跌出两丈多远胸口郁闷疼痛就像要炸开了一样拼着命却再没力气挣扎站起。 罗羽杉失声惊呼略一走神也被段丰觅得破绽用玉斜钩绞飞仙剑踉跄退出数步。 小蛋顾不得血气翻涌用尽全力叫道:“干爹、干爹----” 段丰一路暗随认准了虎子一行只有四人方才动手。听到小蛋的呼声忍不住哈哈讥笑道:“你想认我做干爹么可惜你太笨老夫还不屑收你!” 蓦然心头警兆一起西遥遥有人应道:“笨蛋那么大声死人也要给你叫活过来!万一让顾智他们听到了咱们的好事情不就全砸锅了?” 话音一落常彦梧风风火火飞身赶至本还在滔滔不绝见到溪边的景象立刻把一堆还没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小蛋见常彦梧赶到大松一口气道:“你再来晚点连我一起都要被人砸了。” 段丰嘿道:“朋友何必多管闲事?” 常彦梧心中猜到了七分捋捋胡子轻松惬意地走到段丰面前抱拳道:“在下常彦梧道上的朋友送了我个雅号‘神机子’。小蛋那孩子是我的干儿子我还想*他养老送终呢居然被阁下打得吐血倒地差点要翘辫子你还说我是多管闲事?” 段丰傲然道:“老夫段丰你就是北海八鬼里的常老五?我不管什么小蛋大蛋干儿子亲儿子只要罗牛的女儿跟老夫走一趟。” 好啊想黑吃黑?常彦梧火往心头撞恶向胆边生想想自己费尽心机连哄带骗眼泪都流出来了好不容易才让小蛋答应将虎子姐弟引到了荒郊野外还没等自己下手这个老家伙却突然跳出来想捡现成的便宜! 段丰的名头常彦梧早有耳闻自忖不是对手否则早一笔捅上去了。若换个场合他“神机子”也不屑和这般人渣玩命。可段丰是明摆着要横刀夺爱跟他抢肥肉啊是可忍孰不可忍。 心里越恨脸上越是笑容满面甚至笑到恭敬的地步道:“久仰久仰!我那干儿子不成气能受您老一脚那是他的福气我先谢过段兄了。” 罗羽杉看不懂了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干爹试想小蛋跟他在一起还有不受罪的道理么? 小蛋见常彦梧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就晓得这是他玩阴活暗算人的前兆稍后一准会有人要倒大霉。还好对面站的人是段丰就让他老人家自求多福吧。 “小蛋是不是你惹段伯伯生气了?”常彦梧骤然变得怒容满面呵斥道:“还不快给老子滚过来向段伯伯赔罪认错?” 罗羽杉实在看不下去了刚想为小蛋申冤段丰已漠然道:“常老五别演戏了。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夫就放这傻小子一马。你带着他赶快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常彦梧感激道:“多谢段兄小弟承情了!”说着还嫌分量不够干脆自己朝着段丰深深一揖到地。 段丰大感意外以为常彦梧真的是听到自己的威名被吓趴下了。他不由得一笑漫不经心虚抬手做了个搀扶的动作道:“常兄客气咱们后会有期。” 常彦梧咬牙切齿等的就是这一刹那的机会说时迟那时快他低垂的双袖内突然掠出两束精光正是暗藏其中的一对点金神笔犹如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恶狠狠插向段丰的两肋! 第七章 生生不息 “噗噗!”段丰两肋血肉翻转已被点金神笔扎入。幸亏他事到临头本能地肌肉收缩运气抵挡才没桶到更致命的要害。他又惊又怒挥掌拍向常彦梧厉喝道:“老鬼你这算什么意思?” 常彦梧一击得手立刻抽笔飞退让过了段丰的掌风狠狠“呸”道:“你是什么东西想跟常五爷玩也配?” 段丰运劲封住受伤经脉止住血水一怔道:“好啊原来你是投*了罗牛也乐滋滋当起了天雷山庄的护家狗!” “放屁!”常彦梧怒道:“老子一贯天马行空独来独往逍遥自在罗牛算哪只鸟?姓段的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一舞点金神笔抢攻而上。 小蛋很是过意不去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捱了段丰一腿常彦梧竟要对方拿老命作抵。干爹待自己的这份深情厚谊着实如山如海自己一生一世该如何报答得完?但他毕竟和段丰无甚冤仇更不希望常彦梧和他拼得两败俱伤当下道:“干爹算了罢!” “不能算!”常彦梧招招夺命步步进逼后面那句“斩草不除根祸患无穷”却不便当着罗羽杉的面告诉自己这个傻干儿子了。 段丰身负重伤修为等若去了将近一半如何能斗得过机诈百出的常彦梧?短短六七个回合他已是险象迭生有心要逃偏又让常彦梧的点金神笔缠困在三丈方圆内脱不了身。自己本是来抓罗牛的女儿却莫名其妙地和一个为干儿子撑门面的干爹打个没完没了这算什么事? 小蛋见常彦梧在场面上占尽上风也安下心来精神略一松弛便立时感到胸口淤塞的气血如棉花团似的堵得他难受。自己的真气一到膻中穴附近陡然凝滞试着冲了几次都是颓然而返。 忽地闻听场内“啵”地一记闷响段丰身上散出一蓬橙黄色的浓烟在风中急遽扩展一股异常刺鼻难闻的臭味直冲鼻孔。 常彦梧猝不及防嘴巴里已吸进了一口立刻觉得头脑晕眩恶心欲吐紧跟着双手酸软无力仿似中毒。他赶紧闭气驱毒可段丰已乘势转守为攻玉斜钩暴风骤雨般杀到一转眼反将常彦梧打得只剩下招架之功。 原来段丰所放出的黄雾乃是他的保命绝活“神魂颠倒烟”。这名字虽好听实则是他体内炼化的一股浊气菁华而已。他本是辽州太傅山中一头有六百多年道行修炼成精的的黄鼠狼因不耻于自己的出身故而一直刻意隐瞒连自己的三个徒弟也不知道。 小蛋也吸入了不少“神魂颠倒烟”一阵恶心“哇哇”连呕出两口淤血脑袋里昏昏沉沉眼前随之一黑。莫名其妙地脑海中却浮现出“生生不息”的石壁星图似惊鸿一现又骤然消隐。没等他回过味来胸口“砰砰”爆起两声沉闷的低响竟是气血在产生轻微的炸裂。 就像连锁反应倏忽间那团堵塞在胸前的真气接二连三地爆裂流散完全脱离了小蛋的控制。说来也怪尽管经脉受震令小蛋生出一阵阵的锥心剧痛可压迫在心口的那种窒息感却在飞地减弱。 “砰砰砰砰”连串低响过后那些被震散的真气居然再次“噼啪噼啪”地散爆成若有若无的游丝流转于胸前诸经各脉宛如过年时的爆竹燃放不休。 成千上万缕微小的真气转动数圈后小蛋仿如胸前被人塞进了一个小火炉不仅适才麻木淤塞的感觉尽消全身更洋溢起一团暖暖的热意。 他又惊又喜陡然灵光一闪醒悟道:“是了这情形可不正像那幅‘生生不息’星图里放烟火的场景么?可这烟火……怎放到我身体里来了?” 他还在想这个问题体内异响已逐渐平歇。一缕缕真气迅重新融合汇成颇为雄浑的一股热流缓缓注入丹田伤势竟也顷刻好了大半。 且不说小蛋一头雾水地在研究体内突如其来盛放的烟火另一边罗羽杉见势不妙已攻了上去和常彦梧联袂苦斗段丰复又形成僵持之局。 这时溪对岸五六里外由远至近遥遥传来顾智略带焦灼的啸声段丰把心一横咬牙连攻罗羽杉三钩将她迫得顾此失彼露出身前一线缝隙。 段丰左手一推一引拼着玉斜钩被“玉缘”劈出一道裂纹将仙剑缠住右手钩中宫直进刺向罗羽杉前胸。这招夺命狠辣令罗羽杉避无可避要待撤剑回防已是来不及。她本就缺少临敌作战经验遽然遇险竟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段丰其实也无意要取罗羽杉性命不过是想逼迫常彦梧出手救援就此让开一条道能让他赶在顾智到来前脱身逃跑。 可惜他错算一步常彦梧根本就不在乎罗羽杉的死活!电光石火里他咬牙思量道:“段老儿素来睚眦必报这回在我手底下吃了大亏日后岂肯善罢甘休?今天不把他的命留在白石谷难说以后怎么在老子背后插刀子!” 反正罗羽杉死了还有虎子。何况对他而言又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安危更加重要?当下不顾罗羽杉命悬一线点金神笔如毒龙出穴挑向段丰背心。 千钧一之际突然一个黑影横空掠到揽臂抱住罗羽杉用自己的后背遮挡在她身前斜斜飞出。“哧啦----”玉斜钩自上而下在他的背脊上划出一道长过两尺深可见骨的血槽。 小蛋低哼飞跌仍不忘护住怀中的罗羽杉抢在落地前用背心着地在草上连滚数圈才卸去段丰凌厉的劲气。 这一下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常彦梧也没料到自己的傻干儿子能未卜先知代罗羽杉受下这一钩。他却不明白小蛋与他朝夕相处十多年对其秉性实在太了解。一见罗羽杉遇险就晓得干爹决不会错过击杀段丰的机会撤笔回救情急中只好挺身而出救罗羽杉躲过杀劫。 罗羽杉自忖必死无疑突地眼前身影一晃便觉得自己被人揽入怀中。一阵天旋地转后清醒过来才现自己竟被小蛋死死压在身下。 她家教极严又是罗牛之女盛名之下无人不对她敬重有加谨守礼数。莫说没男子敢碰她即使言语调笑都绝无生而今却教一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少年紧紧搂在怀中还肢体纠缠地给压住不放这成何体统? 强烈的羞意涌上心头下意识地眼睛一闭不敢再看小蛋近在咫尺的脸玉颊绯红偏还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那边段丰被常彦梧的点金神笔插入背心惨叫痛呼罗羽杉心慌意乱竟也恍若未闻。她伸在小蛋背后的手一滑正触到那道鲜血狂涌的伤口立时上面的那张黑脸变色扭曲可小蛋还是硬咬着牙不吭一声。 罗羽杉清醒了过来睁开眼关切道:“小蛋你痛不痛?痛就叫出来好啦!” 小蛋苦忍着背上刺骨钻心的剧痛咬牙微笑道:“不……痛!”脑袋一沉重重压在罗羽杉的身上竟是昏死了过去。 黑暗里他做着奇异的梦。梦见自己化作了一颗星星在浩瀚无垠的星海中浮沉浪迹四周无数的星斗像是为了欢迎他的到来又一次燃放起了礼花。到最后小蛋恍惚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支绚烂的烟火不停地绽放不停地开谢就像生生不息的日月虚空…… 又过了许久星海和烟火齐齐消失不见了。他仿佛回到了白石谷那条清澈宁静的小溪边看到罗羽杉一袭水蓝色轻裳人美如玉樱唇含笑赤着莲足坐在如茵绿草垫上。那双玉藕般的小腿在青青溪涧里引来小鱼穿梭游弋其间午后金灿灿的阳光满溪闪耀。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是很幸运地可以静静望着这副美丽的画面忽然很想化身成那溪水里的一条小鱼儿能自由自在地*近她的莲足旁。于是心愿实现了----他蓦然真的变成了一条丑丑的黑色小鱼快活地徜徉围绕在她的左右。 满心都是喜悦他偷偷伸出手只想握一握仅仅是轻轻地握一握。慢慢地他*近了……紧张地仿似正在干坏事的孩子心跳得厉害。 鼓足勇气他终于握住了!却猛然听见罗羽杉的失声惊呼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溪水激起圈圈涟漪水光浮动里什么都消失了。 小蛋满心失望着却在懵懵懂懂间感觉到自己的手分明紧握着一团滑软温润的东西说不出的舒服。烛光刺眼从自己的背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禁不住低哼了声睁开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双满怀羞涩与关切的动人星眸比天道星图中所有星辰同时绽放的烟花还要绚丽夺目。而他的手也正抓着一只纤纤玉指传递着一缕缕芬芳暖意。 小蛋吓得清醒了不少暗道:“不好这可不是做梦!”一咧嘴也不知该说什么赶紧松开罗羽杉的小手。 一阵异样的气氛在屋子里弥漫小蛋终于期期艾艾说道:“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冒犯你的。” 罗羽杉脸上红潮未退柔声安慰道:“怪我不好刚才笨手笨脚地想给你盖好被角不想反惊醒了你。” “我已经回家了么?”看到屋里熟悉的摆设小蛋说道。然而话一出口他不由呆住了:从何时起他竟将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家! “是顾叔叔和常五叔将你送了回来。你这次伤得很重让人都担心死了……”罗羽杉星眸闪动又垂下头去。 “段老伯呢还有虎子呢?”小蛋没留意罗羽杉的语病追问道。 “他捱了常五叔一笔又被顾叔叔加了一掌要了性命。”尽管段丰险些令罗羽杉玉殒香消说起时她的语气中仍不自觉闪过怜意接着道:“虎子很好有顾叔叔护着连一根头也没少。倒是我……多谢你舍命相救。” 小蛋听此消息是真的在心里笑了:“应该的。” 罗羽杉一怔没想到小蛋的回答居然会这样简单。应该的吗?难道他不是差点牺牲性命才救下自己么?难道他就不该珍惜自己的性命么? “我干爹呢?”看她怔怔呆小蛋忽然打破尴尬问道。 “常五叔和我爹都被雷庄主请去聚会了”罗羽杉显然不晓得常彦梧的如意算盘还将他当作了自己的另一个恩人微笑道:“这两天他和雷庄主处得异常投缘每天都要聊到很晚才回府。” 小蛋松了口气看己昏迷不醒的两天里常彦梧并未惹出什么乱子而罗府的人应该还不清楚那个不幸流产的“绑架计划”。但愿干爹就此收手否则自己背上这一钩就算白捱了。 “小蛋”罗羽杉忽地轻声问道:“你干爹已经来了你们是否很快就会离开?” 小蛋隔了半晌才答道:“我不晓得要看干爹的意思。” 罗羽杉点点头慢慢地展颜浅笑道:“不管怎么说你总得把伤养好才可以走。而且我爹还要传你《天道下卷》也许咱们真的可以在下月一起过生日。” 小蛋泄气道:“我很笨恐怕会白白辜负罗大叔的好意。那些星图我总是前记后忘到最后都在脑子里搅成了一锅糨糊。” 罗羽杉鼓励道:“没关系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你!” 看小蛋向着自己用力地点了点头罗羽杉突然埋怨自己道:“对了你饿不饿?光顾着和你说话了我却忘了这要紧的事。” “不饿。”小蛋回答说。其实他的肚子里早就在唱空城计只是不愿罗羽杉离去哪怕就是去厨房这么一小会儿。 他只觉得可以静静地和她在一起真好!可以多片刻的工夫都是上苍对自己的恩赐。每一刻他都想牢牢铭记心底。纵然伤好后又要浪迹天涯从此可能再无相见之期这样一份宝贵的记忆却足够自己一生回味。 “你知道么?”罗羽杉说道:“你伤势恢复的度远远乎了我爹的想像。虽然你在床上整整睡了两天可你体内的真气却一刻不停地游走疗伤。更奇怪的是我爹察觉到你受伤之初背上经脉里的真气居然会自动爆裂流散就如将一堆因为坍塌而造成堵塞的巨石尽数轰碎然后重新集丝成束流转通经所以外伤尽管严重内伤却好得十分快。” 原己睡梦里真的在放烟火小蛋抬手挠挠脑袋不由想道:“这是什么道理?如果以后每次受伤我的真气都可以这么爆裂一下那岂不是可以很快地恢复?就像先前胸口捱了一脚要是以往老半天也爬不起来可这回不仅转眼就能起身还可以施展翻云身法救人。但它为何全不受我控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未必每次都能那么凑巧。” 正不得要领地想着门外响起罗牛的笑声道:“小蛋你醒了?”门帘一挑带着常彦梧和顾智鱼贯而入。 罗羽杉急忙起身将椅子让给常彦梧又为罗牛搬了一把。和顾智并肩站在父亲身后却被他的眼光看得心虚。 罗牛先替小蛋诊过脉尔后含笑说道:“这回可多谢你救了羽杉。幸好你平安无事不然罗大叔怎还有脸再见常兄?” 常彦梧早在数十年的同门相残中炼就了一身刀枪不入油米不浸的厚皮术闻言哈哈一笑道:“罗兄弟见外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本份。再说小蛋蒙你传授天道星图可谓恩重如山救罗姑娘那是他应该做的。” 罗牛郑重其事道:“常兄小蛋大恩不言谢。今后你们但有所需只管向在下开口只要罗某力所能及无不从命!” 常彦梧心中啼笑皆非。他本一门心思算计罗牛的一双儿女孰料天有不测风云非但没干成自己和小蛋反而成了救罗羽杉性命的大恩人还搏来罗牛的满腔感激和千金一诺。 想那罗牛不仅本人名满天6更和正魔两道过半的翘楚人物相交莫逆情同手足。他虽退隐天雷山庄少问世事可只消跺一跺脚半个天6依旧要抖上一抖。如能得他襄助要对付自己那几个混蛋同门简直易如反掌。 但转念一想此事牵涉到师门极大的隐密。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难保罗牛知情后不会见宝起意届时引狼入室他常老五就只有喝西北风的份了。思量至此他当机立断慷慨道:“罗兄弟说这话莫非是看不起我常某人?我常彦梧虽然只是区区一个小人物可绝对不是施恩图报的小人!” 他说得义正辞严小蛋听得浑身寒索性把眼睛一闭假装什么也听不到。 顾智站在罗牛身后微微冷笑眉宇间隐藏着一抹讥诮。对小蛋解救罗羽杉的过程他疑窦重重尤其是常彦梧的招式摆明了不顾一切只为击杀段丰哪曾把罗羽杉的性命放在心上? 何况小蛋一直说没找到常彦梧可不早不晚常彦梧突然从僻远的白石谷里冒了出来。他号称“神机子”但这手神机妙算也未免太离谱了点。 罗羽杉善解人意微笑道:“爹爹常五叔和小蛋久别重逢一定有许多话要说。天色不早咱们也该回屋休息了。” 罗牛一拍脑门笑道:“说的是!小蛋你好生休养我明早再来看你。常兄小蛋就拜托你费心照料了。”说着和顾智、罗羽杉退出厢房。 等到罗牛三人去远满面笑容的常彦梧突然变脸手起掌落“啪啪”左右开弓给了小蛋两个耳光。也许是打惯了的缘故他分寸拿捏极准绝不担心第二天小蛋会肿着面颊教罗牛他们怀疑。 小蛋被打得莫明其妙呆呆瞧着常彦梧也不说话。只听常彦梧骂道:“笨蛋就那个小丫头值得你为她送命?你以为你的小命只是自己的?你若真的玩完我常老五这十多年的心血岂不都白费了!” 小蛋手抚**辣的面颊心里暖暖的就听常彦梧继续怒斥道:“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罗羽杉是死是活你操哪门子心?” 小蛋笑笑常彦梧更是来气抬手再狠狠拧住他的耳朵怒道:“笑你就会傻笑!这回是命大没死不然你去跟阎王爷傻笑他能放你回来……?” 说着他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问道:“莫非……你喜欢上了那丫头?不错不错我老常要早二十年碰上她也……” 小蛋脸庞通红赶忙打断干爹的胡言乱语道:“不是不是!” “还说不是”常彦梧转怒为喜眉开眼笑道:“你这点小心眼能瞒得过你干爹的一双法眼?可惜人家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依她老子的身份更不可能看上你这一钱不值的傻女婿。依干爹的主意一不做二不休你干脆就把她给做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不愁罗牛不招你上门。你要真当了他的女婿嘿嘿----还怕他不告诉你《天道》下卷的心得体会?” 小蛋见常彦梧越说越不像话又不敢辩驳只好顺势岔开话题道:“干爹我觉得罗大叔给我看的星图是真的不会有假。” 常彦梧一愣道:“你不是连记都记不住么怎么一回头就肯定人家没骗你?” 小蛋把“放烟火”的神奇遭遇和常彦梧说了最后道:“干爹如此一来咱们就不用再打罗姑娘和虎子的主意了吧?” 常彦梧哼道:“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这事有点古怪咱们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小蛋把心一横低声道:“你再胡来我明天一早就和罗大叔辞行!” 常彦梧勃然大怒瞪视小蛋良久却现他神色少有的坚毅毫无屈服的意思不由叹口气苦笑道:“还说你没喜欢上人家的丫头?罢了罢了你先把伤给老子养好咯其他的事情咱们以后再慢慢说。” 小蛋本以为会招来常彦梧一通臭骂谁晓得这么容易就过了关。他反倒有点不放心起来望着干爹骨碌骨碌转动的眼珠和他一颤一翘的小胡子委实不清楚他老人家心里又在从长计议着什么。 第八章 孤剑南来 一眨眼小蛋留在罗府养伤已是半个多月。他伤势渐好后每晚照旧前往黑冰雪狱观摩星图也照旧想出一堆稀奇古怪的名称却仍然记得一团糨糊不知所云。 顾智似乎是对上了常彦梧整天一大乐事就是拉着他老人家喝酒聊天不到半夜决不散伙。常彦梧空有一肚子宏图大计偏无可奈何索性也心安理得地当起了罗府贵宾。 自罗羽杉遇险事件后罗府上下加强了防备。每次虎子姐弟出庄明里暗里总有十多名高手随行保护。显然想重演白石谷一幕已是不可能了。 这日午后雨丝连绵众人聚在客厅叙话。罗牛聊起翠霞派五年一度行将举行的剑会虎子来着劲头吵着想去凑热闹。罗牛笑道:“你还小只怕还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不如等到下一届剑会爹爹带上你和姐姐一块儿去。” 顾智也是静极思动说道:“主人你也有好些年头没上翠霞山了吧何不乘此机会回去瞧瞧顺道也好拜望令师兄盛年。” “对呀还有惊蛰哥哥!”虎子晃着罗牛的大手央求道:“我想他了嘛!” 罗牛被他们说得意动颔道:“好吧这事再让我想想反正还有时间。” 其实他心中尚有另一番计较却是为了小蛋的怪病。想那农百草悬壶济世一年到头难得有几天在家带小蛋前去求医多半要扑空。不如先到翠霞山听听自己的师兄盛年的意见或许会有意外之喜。 小蛋坐在一旁听着自然无法揣测到罗牛的用意默默思忖道:“我的伤已好了大半天道星图再多看两天仍是一样的记不全。倘若罗大叔他们要启程前往翠霞山我和干爹也就真的该离开这儿了。” 想到此处心中升起一缕淡淡的惆怅仿佛是有种失落偏又无法说清楚。他偷偷抬眼望向对面的罗羽杉见她樱唇含笑侧脸瞧着罗牛并未注意到自己。只是那双漆黑的明眸深处似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柔波荡漾却又有谁人能够读懂? 正这时厅外走进一个家丁双手托了份名帖呈给罗牛道:“府主门外有位中年男子投贴求见说一定要您亲自出迎。” 顾智嘿道:“好大的口气他当自己是谁?” 罗牛接过名帖展开不禁一怔上面简简单单八个字墨迹未干:孤剑南来只为一战。除此之外甚至连投贴人自己的姓名都没有写上。 罗牛将名帖递给顾智问道:“这人有说自己是谁么?” 家丁摇头道:“他像是个哑巴问什么也不吭声只教我们将名帖送给您看。我瞧他面生得很穿了件单薄的白衣背后插了把黑鞘长剑想是来找事的。” 辽锋不以为意道:“又是个想借着主人出名的疯子我去将他打了!” 罗牛不置可否回头问顾智道:“顾兄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顾智手捧名帖端详良久徐徐道:“好字每一笔都透出浓烈的杀气八个字一气呵成宛若一套无懈可击凌厉至极的剑招。只怕我不是他的对手。” 常彦梧好奇道:“顾兄能不能借我瞧瞧?”拿过名帖仔细打量作出一副凝重之色道:“俗话说字如其人这家伙有些门道啊。” 罗牛收起名帖起身吩咐家丁道:“开中门我这就去亲自迎接。” 一行人出了客厅来到府门口见石阶下立着一名白衣男子看似三十多岁神情冷漠似拒人于千里之外从骨子里往外透出一股慑人的寒气。可能是常年修炼某种罕见的魔功心法他披散在肩的长竟是靛蓝色隐隐闪烁着磷光异色。 人群中他仿佛第一眼便已准确无误地找到罗牛双目燃起暗紫色的光焰像从死寂灰烬中复活过来忽有了一线生气沙哑的嗓音慢慢吐字道:“罗牛?” “正是。”罗牛步下石阶抱拳施礼道:“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鬼锋”白衣人冷冷报出姓名道:“你是第一个有资格知道我名字的对手。” “鬼锋?”罗牛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委实记不起什么时候天6又出了这样一位绝人物。他如同刚从万载玄冰下苏醒过来的魔神连名字都和人一样阴森幽寒古怪冷傲。 “我的来意你应该已经明白”鬼锋说道:“时间、地点随便阁下安排。” 罗牛一皱眉虽说以往也有登门挑战的陌生人可像鬼锋这样咄咄逼人的倒也少见。他想了想问道:“莫非鬼锋兄和罗某之间有深仇大恨?” 鬼锋漠然道:“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只是阁下扬名已久故此特来登门求教。” 常彦梧看不惯他嚣张的模样嘿嘿嘲笑道:“哪儿冒出来的狂徒也不先秤秤自己有几斤几两大言不惭要向罗府主挑战。若人人都学你的样在罗府门口排队等着找揍的人那还不排到二十里外了?” 鬼锋看也不看常彦梧一眼徐徐道:“萧浣尘你们该认识三天前他死了。” 众人凛然吃了一惊罗牛失声道:“你杀了燕山派的萧掌门?” 鬼锋淡淡道:“他令我很失望。但愿与阁下的一战会有趣些。” 罗牛恢复了镇定目光炯炯注视鬼锋沉声问道:“可以告诉我你杀他的原因么?” 鬼锋抿起薄薄的嘴唇静默片刻才回答道:“他该死。” 罗牛再好的涵养亦不免动了怒气说道:“如果我仍不愿和阁下动手呢?” 鬼锋脸上闪过一抹讥诮沉静道:“你怕死?” 罗牛昂然道:“我自出翠霞至今二十余年血战过百九死一生为兄弟为朋友赴汤蹈火血溅五步从未皱过一次眉头。堂堂七尺男儿何来贪生怕死之念?” 鬼锋怔了怔道:“那……你是不屑和我交手?” 不等罗牛回答他突然身形一晃闪向侧旁。众人耳朵里只听“叮”地镝鸣眼帘里似有一道雪白耀眼的电光劈过瞬间又归于平静。 “吭!”剑影归鞘鬼锋平静地站在罗牛面前犹如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做过一双寒冷彻骨的目光深遂莫测地盯着他。 “扑通!”左侍立的一名罗府家丁双手捂住渗血的咽喉滚下石阶。在场的人莫说救人甚至连鬼锋是怎样出招的都没有看清楚。 罗牛的拳头不由自主紧紧攥起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道:“他也该死么?” 鬼锋轻描淡写道:“你不答应出战我就每天杀死府上的一个人。我的耐心很有限况且过两天还要去翠霞挑战令师兄盛年。所以你最好快点决定。”说完旁若无人地转身朝庄外走去缓缓道:“明天此时我会再来。” “不必了”罗牛松开了拳头说道:“罗某这就向鬼锋兄请教一二!” 鬼锋的眼中掠过一丝兴奋停下脚步道:“很好。” 一语落地众人陡然感觉到罗府空旷的门外朔风乍起空气仿佛凝聚成无数根细小而冰冷的银针铺天盖地涌卷过来刺得肌肤生疼需得运功方可抵御。 一蓬白茫茫的淡淡雾气从鬼锋的身上蒸腾散他削瘦修长的身躯回转脚下的雨水倏忽凝结成霜对罗牛说道:“请取剑我等你。” 罗牛悠然一笑道:“在下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动剑几乎把剑招也快忘光了。不妨以一双肉掌和鬼锋兄切磋几招请勿见怪。” 鬼锋的瞳孔收缩如芒罩定罗牛沉着的面庞道:“你随时可以叫停取剑。” 罗牛尽管对鬼锋的行事作风很不以为然但对他光明磊落的气度却颇为激赏点点头道:“就这么说吧。” 鬼锋不再说话肩头靛蓝色的长在风中如波浪般抖动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自上而下生出一道道微小的波纹起伏不定殊为怪异。他的身影渐渐被乳白色的寒雾笼罩惟有那双似鬼火闪烁的眼睛越来越深沉幽远。 众人悄悄退出数丈聚集到罗府的门檐下。饶是如此迫面而来的凛冽寒风依旧压得众人透不过气来。罗夫人秦柔将虎子和罗羽杉护在身后目不转睛凝视着丈夫魁梧坚实的背影手心里已渗出冷汗。 罗牛渊停岳峙从容化解着对手一**侵袭而至的庞大杀气渐渐晋入物我两忘的空明心境。很多年以来他都未曾再体验过这种强敌压境势钧力敌的窒息感觉。然而对面屹立的鬼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死萧浣尘又找上他和盛年? 雄浑的翠微真气在体内汩汩流转数圈迎面扑来的寒意渐渐褪淡他抱元守一朗声道:“鬼锋兄请赐教!” “嗡----”鬼锋背后的仙剑出一记悠长冷冽的镝鸣在黑色的剑鞘中微微震动如一头迫不及待要跃出云渊横扫霄汉的雪龙。 忽然间天地陷入静寂。惟有那柄仙剑在嗡嗡地畅快轻吟鼓荡每个人的耳膜。 “呼----”一掌拍出鬼锋身前的雨水骤然化作千万颗晶莹亮白的冰粒如怒云击空惊涛拍岸“哧哧”封冻住所过之处的雨水汇作翻卷浪涌的壮阔大河朝着罗牛排山倒海地汹涌迫到。 罗牛左手五指迸立如刀以掌化剑施展出翠霞派的一招“中流砥柱”举重若轻竖于胸前浩荡掌风鼓袖而生。 “噗!”雪白的云澜激撞在罗牛劈出的掌风上犹如滔滔奔腾的江水陡然遇到一方不可摧毁的巨石迫不得已左右分流斜斜涌过尽数击在侧后方的院墙上。 “轰隆隆”一阵乱石飞溅尘土弥漫正门两侧各有三丈多的石墙被轰成碎砾。顾智、辽锋等人纷纷挥袖将横飞过来的砖石荡远。 气机牵动罗牛和鬼锋的身躯均都轻轻晃了晃彼此暗自佩服对方的功力深厚、非同等闲。常彦梧躲在顾智身后咋舌心中嘀咕道:“乖乖邪门了这是什么掌法竟和咱们北海门的心法有点相像?” 鬼锋口中出刺耳低啸反手拔剑振臂直劈。他抬手时和罗牛之间尚有三丈远的距离然而在仙剑斩落的一刻却已赫然近在咫尺。 “哗----”漫天大雨激扬飘散凝水成冰映照出雪白无暇的莹光朝四面八方扩散席卷将鬼锋和罗牛的身影齐齐遮蔽。 剑气激荡罡风鼓啸罗牛的肉掌挥洒在雪浪般狂涌的剑光间好似一座巍峨伟岸的山岳任凭峰头乱云翻动风声鹤唳始终岿然不倒。 此刻他的视线已完全无法跟上鬼锋神出鬼没快逾电光的剑式全*灵台上清晰映射对方的招式轨迹几乎不假思索地挥掌迎敌攻守之间将数十年来苦心修炼的掌法造诣挥得淋漓尽致信手捻来莫不妙到毫厘。 鬼锋初遇劲敌同样激起强烈的争雄斗胜之心暗自赞叹道:“罗牛仅凭一双肉掌居然和我的破心雪剑斗了个平分秋色我此行不虚!” 须臾两人激战过三十个回合双方的真气都流转到极致一掌一剑尽皆重逾万钧无坚不摧。方圆五丈内泼雨不入雪光纷飞如虹修为略逊者如小蛋、罗羽杉姐弟等人已彻底分辨不清场中人的身影更不晓得究竟谁占得了一线主动。 雷鹏亦闻讯赶来退到秦柔身侧观战。他倒是勉强能瞧出双方交手的招式可照样看得眼花缭乱往往上一式尚未瞅明白鬼锋的破心雪剑又已用过三招。 突然破心雪剑遽然一亮锋芒颤动处竟幻化出一柄与它一模一样的光剑也无需鬼锋用手驱动更似有主人心念附体“叮”地脆鸣径自斜挑向罗牛左肋。 罗牛一声低咦于间不容中疾沉左肘“吭”地一压。那光剑有若实质倏地弹开“哧”衣袖破裂拉出道血口一股森寒冷意破体而入令他左臂经脉猛然麻木反倒不觉得伤口的疼痛。 罗牛吐气扬声雄浑的翠微真气稍作流转将体内寒毒迫出心头吃惊非小错愕道:“这似乎是用他的仙剑精魄凝炼而成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鬼锋见自己的“雪影剑像”一出手就伤到了罗牛气势大盛全力催动真元驾驭着一实一虚两柄仙剑就是又一通猛攻。 很快他的头顶冒起袅袅水汽刚刚升腾又立时化作白茫茫的霜雾盘旋不散。那柄幻化出的光剑倏忽往成一体招式分明配合鬼锋手中的破心雪剑围绕罗牛身周形成一束束亮白雪澜几乎要将对手吞没。 这等若是两个鬼锋在同时和罗牛打战局急转直下愈的惊心动魄。晃眼又过了二十余个照面罗牛大腿外侧和右臂先后中剑鲜血染红一片褚色衣衫。幸好仅是剑气划过的皮肉伤透入体内的寒气又被迅化解这才没对他造成太大影响。 秦柔的心紧揪着惟恐丈夫分神狠狠咬住下唇不敢出声。其他的人亦面色凝重紧张万分各自在心底为罗牛加油鼓劲。 二十余招后罗牛的掌法蓦然一变。他的掌心隐隐生出青色光晕在小腹前两手相对一托一按“砰”地爆出团星芒。刹那之间罗牛的身影从鬼锋的眼睛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如星移斗转气象万千的青色掌光层层叠叠如一团急遽膨胀运转的宇宙虚空迫面而来! 每一掌分明快到了极点偏又似日月行于天宇那般清晰而自然掌势磅礴浩荡仿佛永无穷尽在每式即将结束的一刻却又预示着下一个崭新的开始。如此生生不息大道无垠。 鬼锋的破心雪剑和雪影剑像依旧攻势凌厉凶猛然而剑锋每当接触到那一层层循环往复浑若天成的掌影顿时翩若惊鸿激撞而回。 如此一来他等于每一招剑到中途就被罗牛沛然莫御的掌势生生震散不能成形。几个回合一过仿似每次将将入梦便教人用锣鼓闹醒般胸口涌出难以言喻的郁闷感空有一身惊世骇俗的剑法无奈全无用武之地。 秦柔等人见到罗牛扳回劣势转守为攻无不精神大振常彦梧也是精神振奋更多的在又嫉又羡心道:“不用说这才真正是他从《天道》下卷中参悟所得的神功。偏就小蛋这傻瓜对罗牛的话信以为真整天想着放什么狗屁烟火气煞我也。” 鬼锋被迫得步步后退先机尽失勉强紧守门户苦苦周旋不败。但随着罗牛施展出“生生不息掌”他体内真元的损耗也急剧上升头顶水汽越聚越浓。 耳中听见虎子等人的喝彩声显然是对罗牛而非为了自己。鬼锋心情一寒恨恨道:“我在雪海冰山无人之地苦修这么多年本为遍扫天6于生死瞬息里体悟天道真意那是何等的雄心壮志!孰料第二战对上罗牛竟已是这番情形又有何资格再去挑战盛年、丁原?” 一念至此傲气顿生飞身飘起如雪鹤经空出记金石般冷厉的长啸破心雪剑再生出第二柄雪影剑像与先前那把并驾齐驱挟着万丈风雪劈斩向下方团团掌影。 “啵、啵”两声爆响雪影剑像一左一右切入壮观绚丽的星海青光中将它硬生生一分为三。三股绝强力量碰撞摩擦出的光花气浪轰然崩散刺得人们睁不开双眼又不由自主地踉跄倒退出数步。 雪影剑像破开罗牛的生生不息掌亦是油尽灯枯无声无息地在纵横飞舞的流光中化作碎影转瞬泯灭。 鬼锋强抑回挫之伤居高临下再斩落手中的破心雪剑锋芒所向杀气成霜。 众人骇然变色没料到鬼锋居然甘冒玉石俱焚的危险要和罗牛生死立见。他这一剑劈出两人都已骑虎难下谁也无法心存忍让只能以死相拼…… “啪!”罗牛的双掌一合将破心雪剑夹在头顶牢牢钉住冷锐的剑锋距离他的眉心仅仅不到一寸。 翠微真气澎湃跌宕透过双掌涌入破心雪剑鬼锋横凝在半空的身形一颤低喝道:“破!”催动十成功力直撄其锋。 “轰----”破心雪剑剧烈地晃动镝鸣剑锋徐徐朝后挪移了半寸。 罗牛的双脚悄无声息地陷入地里弹指间周围凝结起一片冰冷的寒霜冒着蒙蒙白雾自是他将鬼锋的剑气经体内转化卸入脚下所致。 鬼锋的白衣抖动得厉害像是有一股水流在衣服里汩汩地淌动起伏焕放出隐隐的光晕。他的眼眸似熊熊燃烧着暗紫色鬼火映照出破心雪剑无暇的光芒好像随时都会迸射而出将所有的一切都荡为灰烬。 “哼!”低低的一声鬼锋的破心雪剑再次后退半寸剑锋上罗牛掌力幻出的青光已不动声色地迫至底部。 他的身躯颤动得愈明显连虎子都能看出已是强弩之末。翠微真气源源不绝破入体内他的抵抗亦随之节节败退变得徒劳无益。 更加可怖的是他的身体像一座渐渐燃烧起来的铜炉不断侵蚀着诸经百脉苦修数十年的“玄冰鬼气”竟慢慢地似霜雪一样融化。不消半盏茶的工夫等到罗牛的翠微真气势如破竹地直捣丹田气海他这一身修为转眼就将荡然无存! 修为尽废这远比死亡更令鬼锋害怕。他早已漠视所有人生死的心底终于产生一丝漾动如涟漪般传递到那双被自己冰封起的眼眸深处。 罗牛恼他动辄杀人视苍生如绉狗本有意借此机会运用《天道》下卷中一式“大盈若冲”的心法将他的玄冰鬼气尽数化去以免再祸害世间。 但当鬼锋眼中掠过那一缕淡淡的悸动他忽然从这双孤傲不屈而又倔强寂寞的目光里想到了年少时的小师弟丁原。莫名地心头一软罗牛慨然低叹了声“罢了”顺势推掌将破心雪剑向斜上方远远送出。 孰知就在他松开手的一霎破心雪剑陡然亮出第三柄雪影剑像自剑锋激射而出毫无征兆地刺向自己的胸膛! 第九章 赠剑雪恋 第九章赠剑雪恋 原来当罗牛准备撤掌之际并不晓得他内心变化的鬼锋已不惜尽收体内藩篱暗自凝功催丹田真元祭出了又一道雪影剑像打算和对方拼个同归于尽。 罗牛突然收手大大乎鬼锋的意料之外雪影剑像箭在弦上骤感压力顿去后再无丝毫的禁锢激啸穿空一泻千里纵然想收回亦根本不及反应。 罗牛更未料想到自己掌下留情震开破心雪剑后鬼锋竟还不依不饶突施冷箭偷袭自己。千钧一之际身躯近乎本能地朝左一偏“噗”雪影剑像贯右胸而过飙射出一串滚热的血珠。 惊呼声中顾智、辽锋双双扑向鬼锋秦柔和罗羽杉则冲上去扶住罗牛。 鬼锋的眼中浮起一抹迷惑之色但看到顾智、辽锋杀到近前又迅恢复了冷漠“叮叮”两剑将二人逼退数步。 顾智、辽锋均感身上一阵寒意凛然显然苦战之后的鬼锋修为依旧高出他们甚多就算拼了性命也未必能留下他来。但罗牛明显的网开一面却换来对方卑鄙偷袭此刻身负重伤危及性命这让二人满腔的怒愤又岂能咽下? 辽锋赤红双目凶光连闪森然道:“无耻狂徒咱们不死不休。”正要拧身再上却听罗牛喘息道:“住手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雷鹏擎出魔兵咬牙道:“大伙儿还讲什么规矩道义一起上就不信留不住他!” 罗牛被秦柔伸指封住胸前经脉血涌顿减只低声吐出“不要……”二字便昏死过去。众人大惊围住罗牛又是敷药又是续气。 鬼锋收住雪影剑像蔑然扫过顾智、辽锋和雷鹏等人最终把视线落回罗牛的身上默然许久倏地铿然收剑入鞘如鬼魅般消隐在凄迷雨雾中。 整整三天后罗牛终于苏醒伤势也逐渐趋于稳定大伙儿紧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一些。乘着罗府上下人心惶惶无暇顾及自己常彦梧终于逮得了机会。他偷偷摸摸几乎察遍了罗府的每一个角落连用水的深井底下也钻进去摸过了却依旧没能找到一纸片语关于《天道》下卷的心得体悟不禁大失所望。 第四天清晨常彦梧在海阔轩外的院子里无所事事散着步心里盘算着如何想个法子再将罗牛夫妇的居室也搜上一搜却见顾智满面肃穆迎上他说道:“常兄我家主人想见你请随小弟移步前往。” 常彦梧做贼心虚暗道:“莫非他们有所察觉生了疑心不然罗牛昨晚刚醒转过来却为何一大早急匆匆要见我?” 他惊疑不定跟着顾智来到罗牛养伤的紫竹楼入屋一看罗夫人、虎子姐弟和小蛋尽皆在座。罗牛半躺半*在软塌上脸上气色比昨夜见到时又好了不少。 常彦梧在小蛋身旁落座堆笑道:“罗兄不知有什么可让我为你效劳的?” 罗牛微微一笑说话的声音比起平时虚弱了许多道:“在下想请常兄和小蛋陪同羽杉即日奔赴翠霞向盛师兄传讯报警好令他早做准备。” 常彦梧一怔诧异道:“罗兄是要我和小蛋陪令爱去翠霞找盛年传信?” 罗牛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此事本与常兄没有丝毫关系小弟之托确有点强人所难。不过鬼锋的异术甚为诡异尤其是从他仙剑上幻化出的光影令人防不胜防所以在下才想遣羽杉前去送信。可惜罗某身负重伤顾兄、辽兄需守护罗府分身乏术没奈何只好请常兄辛苦一遭了。不晓得你和小蛋是否方便?” 看到其他人不吭声显然都已经知晓了罗牛的决定常彦梧愈感到奇怪。难不成真的是东窗事罗牛有意找这么一个借口不着痕迹地将自己和小蛋“请”出天雷山庄也算保全住他的面子? 常彦梧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猜测大有道理否则要去翠霞报讯罗府随便派个什么家丁即可为何偏要把这差使着落在罗羽杉身上?她可是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大家闺秀!况且说什么顾智、辽锋无法分身要守护罗府把护送罗羽杉的重任平白无故地托付给两个陌生人其中定有阴谋。 有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常彦梧略作沉吟慨然应允道:“没问题这事包在我和小蛋的身上。倘使罗小姐回来时身上少了一根头罗兄尽管惟我是问。” 罗牛欣慰道:“如此就有劳常兄了一路之上这两个孩子还请你多加费心。” 常彦梧心里已有了计较笑呵呵道:“那好索性咱们今日就启程免得去晚了让鬼锋那小子又赶在了前头。” 罗牛又交代了一些细节众人告辞退出只留下了小蛋和罗羽杉。秦柔从袖口里取出一封信笺交给罗羽杉道:“这是昨晚你爹爹口述的一封书信到了翠霞后立刻交给盛师伯。你和小蛋不妨在紫竹林多住些日子等鬼锋的事了结后再回家。恰好过几天翠霞剑会便要召开你若能用心观摩可大有裨益。” 罗羽杉接过书信贴身收好低声道:“爹您多保重早日康复。” 罗牛和蔼笑道:“有你娘亲在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说不定等你回来的时候爹爹又是生龙活虎了。” 秦柔幽幽叹了口气握起小蛋的手恳切道:“羽杉这是第一次离开父母独自远行她的经验阅历远不如你和常五叔。小蛋柔姨将她托付给你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如果我的娘亲还在她一定也会同样的牵挂我吧?”小蛋心头甘苦交集默默向秦柔颔。 罗牛抬手从身侧取过一柄仙剑递向他说道:“小蛋这把剑罗大叔送给你了。” 小蛋愣了愣伸手接过只觉一股清冷灵气从仙剑上隐隐透入自己的掌心好不舒服体内流转的真气竟霎时起了共鸣与它水乳交融游走经脉之间一时神清气爽通体畅泰。 罗牛介绍道:“此剑名为“雪恋”和羽杉所用的“玉缘”是雌雄双剑由我师弟丁原用东海奇铁精魄铸就。八年前虎子出世时丁师弟便以此礼相赠。我看你没有随身的仙兵也就借花献佛将这把仙剑转送给你。” 小蛋吃惊道:“这如何使得?罗大叔这把剑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秦柔含笑道:“小蛋你觉得一柄仙剑和羽杉的性命相比较哪一件更重要?” 小蛋毫不犹豫回答道:“自然是人命大如天。” 秦柔道:“那就是了。赠你雪恋仙剑不过是你罗大叔的一番心意你若拒绝不是让他很失望么?” 罗羽杉柔声道:“收下吧小蛋。也许这一路上你就会用得着。” 小蛋心中感激嗫嚅道:“可干爹从未教过我剑法我怕用不好它反辜负了罗大叔的好意。万一再让它落入恶人手里那就更对不起罗大叔了。” 罗牛胸有成竹地笑了笑道:“不打紧你先收下它剑法今后慢慢再学就是。” 小蛋见推辞不过收起了雪恋仙剑。罗牛接着道:“小蛋那十二幅天道星图你一时半会记不住也没关系。罗府的大门随时对你敞开只希望你将来不论遇到任何事都能牢记罗大叔那晚在石壁星图前对你说过的话。” 小蛋点点头一字一顿复述道:“光明磊落无愧天地!” 罗牛徐徐合起双目说道:“好了你们也准备一下吧。稍后我就不去送行了出门在外一切都需自己多加小心。” 罗羽杉恋恋不舍地起身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对父亲说。但看到罗牛疲惫的神情她终是红着眼圈和小蛋一起退出了屋子。 秦柔目送窗外的两人走远强压愁绪幽幽道:“我真怕羽杉这孩子会出事。阿牛要不还是由我前往翠霞给盛师兄报讯吧有三两天的工夫也足够往返。” 罗牛轻轻道:“我已请顾兄暗中跟随保护又有常兄这样的老江湖陪行羽杉绝不会有事。你也不必太过忧虑了。” 秦柔眼中珠泪欲坠道:“可羽杉还是个孩子啊此去翠霞万里迢迢你教我怎能放心?” 罗牛微笑道:“阿柔还记得我们两人年轻时闯别云山的事么?那时候你我又比羽杉大得了多少我正是要借此机会来历炼她。温室里养大的花朵虽然好看可总禁不住风吹雨淋白石谷的事就已很好地说明了这点。让羽杉独立地去飞一次我的女儿我相信她!” 一行三人离开天雷山庄奔赴翠霞山。由于小蛋和罗羽杉均未修炼过御剑术故此三人只能御风而行。到了掌灯时分进了一座颇大的镇子常彦梧找了家冷僻的客栈打尖说是要尽量低调以免暴露了行藏。 或许因为用的是秦柔送的盘缠常彦梧一口气包了三间上房又打点给伙计不少碎银子。那伙计难得碰上位一掷千金的豪客眉开眼笑地又是打水又是送上热毛巾不亦乐乎。 小蛋长这么大还极少让人如此殷勤周到地伺候过看着伙计前奔后忙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只好把秦柔私下送他的三两银子又分出一半打赏给了那伙计。好在他对钱财素来不怎么在乎反正没钱的时候一样可以幕天席地吃野果喝山泉乐在其中。 洗完脚天色已然黑透就听院子里有个清脆冰冷的声音喝道:“我出两倍的房钱你让他们腾一间上房出来不就都解决了么?” 小蛋一愣打开房门见伙计正陪着一老一少两名女子走进院里苦着脸解释道:“小的方才已问过那位常五爷的意思可人家不愿答应小店也没法子。” 那少女一抬头瞧见站在门口的小蛋没好气道:“看什么看长这么大没见过漂亮姑娘么?” 小蛋听傻了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少女“噗哧”一笑面容又迅转冷。她约莫和小蛋差不多的年纪一身鲜红如火的装束在夜色中格外醒目耀眼也将她白皙如雪的冰肌玉骨衬得越加动人。 微风里飞瀑般晶莹柔滑的秀用枚小巧的红色簪一束犹如波浪般熠熠流动。一双灵动的杏目只骄傲地扫了小蛋一眼就不屑地移开只把红润的樱桃小口在不经意间朝上挑了挑。在她腰际一柄朱红皮鞘收着的短剑斜插艳红剑穗缀着六颗清一色闪烁碧光的宝珠异常绚丽。 在她身边跟着位面容姣好的妇人白满头神色沉静穿了身素淡的蓝衣背后同样负了柄仙剑。 “砰!”屋门一开常彦梧打里面探出身子慢条斯理道:“长得漂亮又能如何不就是只火烈鸟吗?再说窑子里好看的姑娘多得是也没见哪个像你这样。” 那红衣少女显然不晓得“窑子”就是妓院的意思但常彦梧话中的讥讽之意她如何听不明白?冷冷一笑手就按上了剑柄。 旁边的老妇一把压住少女的手冷漠拂视过常彦梧的脸什么话也没说。 旁边的伙计忙不迭打圆场道:“两位女客官往这边请小的带您两位去看客房包您满意。” 一场风波似乎化于无形渐渐夜深人静客栈里所有的灯火也都熄灭了。 小蛋躺在床上恹恹欲睡忽“咚咚咚”有人在轻轻敲门。他一醒问道:“谁?” 门外常彦梧低声回答道:“是我。你还没睡吧赶紧出来我在门口等你。” 小蛋不明所以打了个哈欠披衣下床开门。常彦梧也不进屋抓住小蛋的手道:“别作声跟我走。”三转两转引着小蛋来到僻静无人的后墙根下。 小蛋困乏难当却不得不努力打起精神问道:“干爹到底什么事?” 常彦梧挑起大拇哥往一扇客房后窗指了指神秘兮兮地笑道:“你干爹我已经把所有的事情搞定剩下的就看你自己啦。” 小蛋迷迷糊糊瞅了瞅那扇后窗立时清醒了一大半困惑道:“那不是罗姑娘住的上房么你要我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把她给‘干’了。”常彦梧得意洋洋道:“我刚才用‘紫玉生烟香’将那丫头迷昏就算屋子着火了她也不可能醒过来。你现在就进去把生米做成熟饭。干爹教你的“龙虎**”没忘吧?是时候用了保管让她结上珠胎。嘿嘿回头老子就要和罗牛结成干亲家啦。” 小蛋所有的睡意都不翼而飞瞪圆眼睛道:“什么您要我强----” 常彦梧赶忙死死捂住他的嘴巴怒骂道:“笨蛋你给老子轻点声!啥叫强*奸咱们这是“毛遂自荐”。等你成了她的男人今晚的事情自然万事大吉。罗府里不管藏着什么宝贝都得拿出来和咱们分享。” 小蛋被捂得喘不过气狠命扯开常彦梧的蒲扇大手道:“万一适得其反呢?” 常彦梧沉下脸来阴笑道:“一不做二不休扳不倒葫芦洒不了油。她若醒过来死活不肯还要告咱们就只好一刀做了她。” 小蛋连连摇头道:“不干我绝对不干。” 常彦梧道:“杀了她你心疼是不是?好事后干爹一定想尽法子哄她答应了这门婚事。我看十有**不会出错她一个罗府千金失了身嫁给你虽然是委屈了点但总算也是个男人不也好过出家当尼姑?”说着笑咪咪按住小蛋的肩膀鼓励道:“好小子你可是艳福齐天白得便宜啊!称心如意后可别忘了干爹的辛苦。” 小蛋黑脸通红欲哭无泪只低声道:“干爹这事我做不来。” 常彦梧笑得出声道:“我晓得你还没这方面的实战经验。不要紧照着以前干爹教你的法子做就成。有我替你望风折腾到天亮都行。” 小蛋苦道:“我说的不成是这事不能做。罗大叔相信咱们才把爱女相托。我要是----那、那还是人吗?” “砰!”话没说完他的脑袋上结结实实被煽了一巴掌。换常彦梧瞪圆小眼道:“你个傻小子什么时候才能开点窍?我教了你十多年到现在还不如罗府养的一条狗好使唤推三阻四不肯听话。告诉你今晚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两手抓住小蛋衣襟就往后窗口推去。 小蛋拼命用脚抵住墙根挣扎道:“干爹干爹……” 常彦梧恶狠狠道:“叫‘干爷爷’也没用。你不把她给做了就别想出这间屋!” 正推推搡搡不可开交突然头顶上有人寒声道:“好你们两个采花贼受死罢!” 常彦梧吓得一哆嗦松开小蛋退后两尺抬头张望。房檐上飘然玉立着早先在院子里要和他们争上房的那位红衣少女。她本就气质如霜眼神如刀此刻满脸布满不屑与杀机更是像足了一位红衣女煞神。 小蛋手足无措地乱摇双掌道:“姑娘误会了我没有采花……。” “呼----”眼前红云一闪“啪”脸上被火辣辣地抽了一耳光。红衣少女双手叉腰蔑然道:“敢做不敢认!哼被本姑娘抓个人赃俱获还敢抵赖?” 小蛋一来心慌意乱二来没料到对方说动手就要抽耳光这一下竟没能避开。 常彦梧勃然大怒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自己的干儿子虽说的确是又笨有憨很不争气可也轮不到一个小丫头片子来教训。他亮出点金神笔冷哼道:“一只小鸟也敢猖狂看老子拔光你的鸟毛!”纵身攻上。 红衣少女似乎懒得拔剑一双玉掌穿花绕柳变幻莫测与常彦梧斗到一处。两人好像各有顾忌均不愿闹出太大响动故此不约而同收敛劲力埋身闷斗。 打了十余个回合居然是赤手空拳的红衣少女渐渐占据上风把常彦梧一步步逼向后墙。常彦梧几次奋力反击都是无功而返反而差点捱上一掌。 他恼羞成怒猛然双笔并交左手跃上墙头右袖飞卷喝道:“着!” 红衣少女也是大意了冷哼道:“狗急了要跳墙么?”一晃双掌蹂身欲上突见满眼银光晃动寒气迫人常彦梧的袖口中激射出数十根细如牛毛的冰针。 情急之下却有一道蓝影凌空掠过“哧哧”连声冰针似射入水里没了影踪。“啪”常彦梧猝不及防胸口重重捱了来人一掌倒翻下墙头。 小蛋惊呼道:“干爹!”顾不得红衣少女和突如其来的蓝衣人腾身跳出后墙。 红衣少女站定身形叫道:“奶奶!”那蓝影在空中转了道弧光落回少女身旁一搭她的手腕低喝道:“这里不能住了。走!” 红衣少女道:“可是这两个混蛋----”蓝衣老妇厉声道:“忘了你师父的叮嘱了么走!”拉着她身形一晃旋即消失在夜色中。 小蛋扶起哼哼唧唧嘴唇溢血的常彦梧。幸亏蓝衣老妇不欲杀人惹事这一掌仅仅用了三成功力聊作惩戒。没一会儿常彦梧胸头的一口闷气流转过来吐了两滩血痰便能自己晃悠悠站起身形。 在小蛋面前让人一巴掌毫无还价地煽下墙头常彦梧深觉颜面无光他恨恨骂道:“这婆娘好阴险躲在暗处突施冷箭下手暗算。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这笔帐老子记下了!” 小蛋手抚常彦梧后心注入真气为他疏通经脉安慰道:“干爹我送你回屋休息。” 经此一闹常彦梧也失去了做好事的兴致任由小蛋搀扶回屋往床上一坐开始盘腿运气疗伤。 次日天明小蛋来请常彦梧到前厅用早点。常彦梧心情不爽到极点对着小蛋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小蛋听不出什么新鲜花样笑了笑退出来与罗羽杉到了前厅。 刚一落座就听几个伙计在聊昨晚那一老一少两位女客。说是今早前去叫门屋里已空无一人好在帐房上压了三天的房租倒让客栈赚进了一小票。于是诸般猜测纷涌而起更有人说她们就是最近官府在严密通缉的女飞贼。 小蛋听了也只在心里一笑。可同样是十六七岁的年纪那位红衣少女的修为恁的厉害甚至连干爹常彦梧都不是她的对手。相形之下小蛋觉得自己实在是很没出息整个人不免显得有些没精打采的。 这些日子他亲眼目睹了顾智、段丰、罗牛和鬼锋等人出神入化的身手也切身体会到何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然而自己就心甘情愿一辈子没出息吗?想得出神了小蛋情不自禁摇摇头喃喃道:“不是的……” 他正心不在焉着忽听罗羽杉讶异问道:“小蛋你的手背怎么了?” 小蛋一惊原来他的左手手背上密密麻麻被戳了三五十个小小的针眼有些依稀还渗着血丝。他把手收到桌子底下尴尬地说道:“没事是我昨晚练功扎的。” 罗羽杉道:“小蛋如果你将我当作好朋友就不该说慌。” 小蛋也明白自己急切间编的谎话不怎么高明沉默片刻低声回答道:“昨晚我在屋里守夜。到了后半夜实在撑不住了为了不睡着只得找针来扎。” 罗羽杉注视小蛋怜惜道:“真是个傻瓜。” 小蛋若无其事地笑道:“不要紧我现在一点儿也不疼。” 罗羽杉放下筷箸道:“走到我的屋里去。”小蛋大惑不解跟着她回了客房。 罗羽杉从随行包裹里取出一个青色瓷瓶站到小蛋面前道:“把你的左手递给我。” 小蛋犹豫了一下慢慢伸出手。罗羽杉从瓷瓶里倒出些许浓稠的液状青色药膏滴在指尖而后小心翼翼地涂匀抹在了他的手背上。 温暖细腻的指尖肌肤滑过小蛋的手背生出一股股醉人的清凉。小蛋低下头紧张地注视地面再不敢多偷看一眼她低垂的眼睫毛连呼吸都不知不觉地停住。 第十章 紫竹风范 第十章紫竹风范 放眼天6正道以云林、翠霞、碧落、越秀、燕山、太清宫以及东海平沙岛这七大剑派为尊而能执其中牛耳者又推云林禅寺与翠霞派。 二十年前翠霞六仙之一的淡言真人门下连出盛年、罗牛、丁原三大卓人物一时睥睨四海八荒威震正魔两道也令翠霞派的声威急遽上升隐隐凌驾于云林禅寺。 而云林禅寺经历了一系列派中变故后元气大伤近些年来严加约束门人弟子守身自律等闲不得跨出寺门半步颇有韬光养晦之意。 此消彼涨之下翠霞派赫然已是一枝独秀成为正道公认的泰斗柱石。虽说早年的翠霞六仙里淡一、淡言两位真人和罗和、姬别天两位俗家耆宿相继谢世但后一辈如姬榄、罗鲲等人业已声名鹊起殊不逊色于一派掌门。尤其淡言真人的衣钵大弟子盛年更是被称为人中之杰挤身天6正道十大高手之列。 如今的掌门淡怒真人性情冷厉御下极严故此翠霞派虽弟子过千但也从没有谁敢仗势欺人。当然也极少有谁无事生非去主动招惹翠霞山。 小蛋等人抵达翠霞山时天色将晚遥遥见一座充满灵秀与宏伟气势的青峰高逾万丈直入云霄半山以上翠烟碧澜竞相环绕云蒸霞巍气象万千。 三人施展御风术行到翠霞派山门前两名英气勃勃的翠霞弟子飘然现身拦住去路。左一名身材略高些的年轻人彬彬有礼抱拳说道:“请留步不知三位尊姓大名莅临敝山有何贵干?” 罗羽杉早年曾随父亲到过一回翠霞但多数时候都待在紫竹轩极少外出。时隔多年重返翠霞也难怪那两名弟子都不认识她。 她落下身形还礼道:“小妹罗羽杉奉家父之命前来求见盛年盛师伯。” 那年轻人疑惑道:“请问罗姑娘令尊是哪位同道前辈?” 罗羽杉刚想回答就听身后有人爽朗笑道:“这位罗师妹的父亲便是罗牛罗师叔人家五年前还曾来过翠霞你们这么快就给忘了吗?” 小蛋闻声回头山道上悠悠走近一位器宇轩昂英姿勃的褚衣青年左右腋下各挟了一坛酒不算手上还拎了两坛。 “卫师兄!”罗羽杉转身惊喜招呼道。这褚衣青年不是旁人正是紫竹轩座盛年门下的嫡传弟子卫惊蛰。昔日为参悟天道星图他曾在天雷山庄小住半年与罗羽杉、虎子姐弟极为熟稔仅凭声音和背影就已认出她来。 那两名巡山弟子见到卫惊蛰也是满脸笑容双双问候道:“卫师兄你又下山为盛师伯买酒去了?” 卫惊蛰故作苦相道:“是啊谁让你们两个不肯帮我跑路呢?” 身材略矮的同门笑道:“能帮卫师兄办事我们求之不得今天奉命巡山实在没法子。下回有差事你只管招呼。” 卫惊蛰走到罗羽杉身前看了看小蛋和常彦梧问道:“罗师妹为何罗师叔没有一起来。这两位朋友有些面生劳烦你替我介绍。” 罗羽杉神色一黯道:“我爹受了极重的伤卧养在床只好命小妹前来为盛师伯送信。这位常五叔和小蛋兄弟都是慷慨热心的好朋友受家父之托万里迢迢护送小妹。” 卫惊蛰肃容向常彦梧、小蛋一揖道:“在下代家师谢过两位仗义护送之情。天色不早咱们回紫竹林说话。” 有他带路沿途自不会再遇上翠霞派弟子的盘问拦截。卫惊蛰似乎在派中人缘极佳偶尔遇到一两位同门长辈竟也是有说有笑。 他一路向常彦梧和小蛋介绍翠霞山的风景典故十数里的山道走来也不觉得沉闷漫长。转过一个山弯前方现出一大片云雾缭绕的紫竹周围景致也越清幽静谧惟闻林间啾啾脆鸣倦鸟归巢。 走入林内光影朦胧充满祥和淡雅之气小蛋却因为累极了无心欣赏一边走路一边眼皮打架。迷迷糊糊听见卫惊蛰问道:“罗师妹师叔是怎么受伤的当世之间又有谁能把他打成重伤?” 罗羽杉道:“那人自称‘鬼锋’修为诡异霸道。他曾放下话接下来会到翠霞山挑战盛师伯。所以家父才令小妹赶来传讯。” “鬼锋?”卫惊蛰皱皱眉头也想不起在哪里有听说过这么一号可怕的人物。到了紫竹轩前他低咦道:“师父又不在屋里定是去看师祖和墨姨的坟了。” 在门口放下酒坛卫惊蛰引着三人绕过紫竹轩往竹林深处走去没多久就瞧见前方两座坟冢一位头戴道冠身材魁梧的男子坐在左侧那座坟前对着墓碑静静无语。他背对众人在幽暗的光线下宛若一座巍峨沉稳的山岳凛然生威。 卫惊蛰恭恭敬敬地在数丈外驻步道:“师父罗师妹和两位朋友受罗师叔所托特来给您送信。” 男子霍然回身令小蛋看清了他的正面。此人相貌威武气度豪迈一双虎目里锋芒深藏不露偏隐约含着些许抑郁。满脸的络腮胡犹如钢针落寞里又带着几许豪情。 只一眼小蛋已为之心折暗暗喝彩道:“罗大叔的师兄原就该像这样!” 盛年听到卫惊蛰的禀报又见罗羽杉眉含忧伤即知罗牛情况不妙。但罗羽杉的装束如常又令他定心不少。否则面前的少女早该是一身缟素了。 他忍住对罗牛的关切先向常彦梧礼道:“如若盛某所料不差阁下便是神机子常兄吧?在下有失远迎请多包含。” 常彦梧听盛年初次见面就一口报出自己的身份也不免有些自得。他笑呵呵还礼道:“久仰盛兄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盛年谦和微笑深深望了一眼小蛋身后背负的雪恋仙剑若有所思问道:“常兄这位小友可是令徒?” “他是老夫的义子小蛋。”常彦梧对着盛年难得地没再说“干儿子”而是改用了文绉绉的“义子”。 小蛋执礼道:“晚辈拜见盛大叔。” 盛年伸手将他扶起在两人手指碰触的刹那眼中有抹精光即闪即逝却没说什么。 罗羽杉取出书信双手呈给盛年道:“盛师伯这是我爹口述娘亲代笔写给您的信。” 盛年拆开书信尽管林内漆黑但他仍一目十行迅看完。罗牛在信中不仅详细叙述了他与鬼锋交手受伤的经过更着重描绘了雪影剑像的特异之处。字里行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可无处不蕴含着他对盛年真挚的兄弟之情。 信的最后却又有一大段篇幅是关于小蛋的。一则希望盛年能相帮诊治他的怪症又或设法请到天6第一神医农百草;再则居然是恳求自己的师兄能因材施教传授小蛋一两式安身立命的剑法。 按理说小蛋和盛年素不相识罗牛的托请未免显得唐突。但这在他们两人之间却全不成为问题如果彼此之间既可以性命相系生死同赴其他的身外之物又有什么值得吝啬? 所以罗牛会在书信中直言相请甚至不必说明缘由。这样的信任早在他们拜入紫竹林同奉一师时便早已根深蒂固而多年的患难与共更已无需多用言语传递。 盛年默默收起书信已有决断当下不动声色道:“你们路上辛苦先回紫竹轩用茶歇息吧。” 小蛋跟在常彦梧身后悄悄回头打量那两座坟冢。只见石碑上分别刻着先师淡言真人与爱侣墨晶之墓的字样。 淡言真人乃翠霞六仙之一盛年、罗牛的授业恩师小蛋当然早有耳闻。但墨晶又是谁? 回到紫竹轩客厅落座卫惊蛰为众人斟上香茶。盛年则径自从门口提了坛酒进来拍开封泥仰头痛饮。 小蛋心想道:“这位盛大叔可也真沉得住气。自己的师弟被人打成重伤凶手随时都会登门挑战他竟然还有心情喝酒。” 他哪里明白盛年久经风浪闯过刀山下过火海早已是处变不惊镇定若亘。往常每每遇到棘手难题又或者心情动荡时便会与酒过不去。 放下只剩一半的酒坛盛年问道:“羽杉你准备何时回去?” 罗羽杉记着父亲的交代回答道:“如果盛师伯允许侄女儿想等到您会过鬼锋后再回家。” 盛年已明其意点了点头又问道:“常兄不知你和小蛋有何安排?” 常彦梧摸摸焦黄的小胡子忽觉得远不及盛年的络腮胡来得气派威武颓然收手道:“我们父子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四海为家居无定所也谈不上什么安排不安排的。” 盛年洒然笑道:“那就请常兄和小蛋在紫竹林小住几日羽杉也正可有个伴。” 常彦梧怔了怔盘算道:“莫非他想让老夫回头再护送罗丫头回天雷山庄?”爽快答应了下来。 盛年将坛里的酒一饮而尽突然手握酒坛推向小蛋胸口沉声道:“喝酒么?” 小蛋愕然道:“盛大叔!”坐在竹凳上朝后一仰让过酒坛。 盛年明显是放慢了出招的度待小蛋躺倒才将凝在空中的酒坛运劲下压道了声:“小心!”小蛋赶忙右手一按竹凳借力将身躯横移没等挺直腰杆盛年的酒坛又横扫而至。 如此你推我往二十余个照面小蛋将干爹教授的翻云身法、摩冰掌等诸般招式一一使出。盛年只端坐在原位用单手握着酒坛控制着小蛋的身形不论他怎样招架闪躲都脱不出酒坛挥动的范围。 “咄!”盛年蓦地放下酒坛大手一展已擒住小蛋右手脉门。一股雄浑浩然的真气透入他的经脉游走数圈小蛋顿感遍体温暖舒适却也动弹不得。 常彦梧道:“盛兄小蛋修为太差让你见笑了。” 盛年摇摇头松开右手道:“常兄客气却也未必。” 常彦梧笑道:“俗话说知子莫如父小蛋这孩子将来能有惊蛰贤侄一半的修为我这个做干爹的便要烧香拜佛了。老夫早已认命盛兄也不必安慰我了。” 盛年早试出小蛋体内的真气蹊跷非正非邪竟自成一派。可惜缺少恰当的修炼之法更在许多地方存在缺憾和隐患如能一一克服未始不能开创出一番新天地。 他对常彦梧的话并不认同但不想伤了对方自尊故此一笑置之。吩咐道:“惊蛰将你的屋子腾给常兄父子再将另一间收拾好让羽杉暂住。安排好后等我回来为师尚有其他事情交代。” 卫惊蛰领命而去小蛋跟在常彦梧和罗羽杉的身后刚想出门盛年走到他跟前拍拍肩头道:“陪我到林子里走走好么?” 小蛋望向干爹。常彦梧见盛年独独留下小蛋却无意让自己同行心里老大不痛快脸上堆出笑容道:“要听你盛大叔的话不可给我惹事。” 小蛋随着盛年出了客厅猛然感觉到右侧一栋竹庐前有两束异样精光正射向自己。他一转头禁不住有些腿软就见竹庐虚掩的门外蹲坐着一头黝黑的大狗看起来不如小黑那般凶恶块头也稍小了一点。 “那是大黑”盛年仿佛察觉到他的恐惧说道:“它是先师淡言真人生前收养的一条小狗。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已垂垂老矣。若非每年都服食养生仙草恐怕早已不在人世。如今它每天都趴坐在先师故居前或许还在等他老人家回来。” 忽然大黑慢慢站了起来晃动着尾巴步履蹒跚地走向小蛋。小蛋僵立在盛年身边连手指头也也不敢乱动一下任由大黑用鼻子上下前后地闻嗅。 渐渐地大黑的眼睛里竟渗出两颗晶莹的泪珠用它毛茸茸的大脑袋狠狠蹭着小蛋裤腿嘴里出“呜呜”的呜咽。 小蛋吓得魂飞魄散身子几乎*倒到盛年怀里。盛年注视着大黑眼眶里的泪珠微蹙眉头露出一缕诧异的神色。 待安抚过大黑盛年领着心有余悸的小蛋步入林深处在一片空旷地停住脚步。 他高大的身影在夜风里飘漾着褚色的道袍背负双手徐徐道:“小蛋知不知道你罗大叔在信中还拜托了我两件事。” “一件是设法医治好你的怪病另一件是请我传授你几式剑法。”盛年仰眺望茫茫夜空说道:“他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所以他的嘱托盛某一定要办到。” 小蛋这才醒悟罗牛恳请干爹和自己陪同罗羽杉前来翠霞面见盛年的真实苦心也明白了罗牛赠剑之举的背后深意。 “你体内的怪症我已探过可能我也无能为力。但这不代表它就是绝症!天无绝人之路我就不信世上没有一个法子可以治好你。小蛋你信吗?” 小蛋热血沸腾铿然回答道:“我也不信!” 盛年赞许地颔道:“好男儿!给盛大叔几天工夫我会想出缓解它作的方法。这样我们就有充裕的时间去寻找农百草农老医圣他定会有解决之道。” 小蛋这辈子听得最多的莫过于“笨蛋”、“傻瓜”之类的评语头一遭竟有人称赞他是“好男儿”。而这个人居然会是傲视天6的盛年! 他蓦然道:“盛大叔您和罗大叔都对我太好了。我、我……不值得。” 盛年道:“你错了。因为你能待大伙儿好所以大伙儿才会对你好。什么叫值得你为了羽杉不惜舍命相救那是否值得?你罗大叔将珍藏多年的雪恋仙剑送给了你又值不值得呢?” 他顿了顿微笑道:“义之所至就是值得!” 小蛋的眼前就像让这句话豁然打开了一扇明亮的窗户。这些日子他对罗牛佩服得五体投地在这一刻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义之所至就是值得! 他朦胧的睡眼立时亮了起来在黑暗中闪烁着一团光芒。 盛年默然注视着他欣慰而笑说道:“再有第二件事我要传你天照九剑。” 小蛋脸上的欣喜一闪而过讷讷道:“我一直很笨怕学不会。” “真的吗为何我不觉得你笨?”盛年油然笑道:“一个人的聪明并非长在脸上而是藏在他的心里。其实世上并没有绝对的笨蛋只有对自己没有信心的失败者。” 小蛋受不住盛年的激将一挺胸道:“我不会!” “我相信。”盛年说道:“你罗大叔小时候也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很笨可先师淡言真人却从不这样想。他从自己弟子身上看到的是坚忍不拔的毅力、广阔的胸襟还有纯朴善良的心地。你看罗师弟他不是成功了么?” 小蛋用心思索着盛年的话听他继续道:“上天对每个人都很公平赐予我们各自不同的天赋。问题只在于每个人都不可能完美!小蛋你还觉得自己笨么?” 小蛋踌躇道:“可是干爹教我的功夫我总学不好。罗大叔让我记天道星图我也一直记不住。” 盛年笑了起来有力的大手按住他的肩膀道:“只有教不好的师父没有学不会的徒弟。你知道自己为何总学不好那些功夫吗?” 见小蛋茫然摇头盛年正容道:“原因很简单你干爹许多地方都教错了。你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有意无意已将他传授的招式做了更改。因为你本能地觉察到那些招式里存在着问题。” 小蛋睁大眼睛如果这话不是出自盛年之口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想来常兄根本不容许你对他传授的招式做丝毫改动吧?于是你在练功时出的任何差错都会招来他的训斥。久而久之他的绝学在你的手里越使越别扭内心的排斥反而水涨船高。这样的教学哪有成功的道理?” 盛年抬手比划出适才试招时小蛋用过的一式掌法道:“尽管你告诉自己这一掌必须按常兄教诲先沉肘再攻出可对战之时依旧忍不住只略一下压即行拍出。我说的对吗?” 小蛋骇然叹服间只知道连连点头。盛年收掌又随意点出若干问题尽皆一言中的直说到小蛋心坎里。 最后他凝视小蛋再次问道:“现在你还觉得自己笨吗?” 小蛋黝黑的脸膛焕放出自信的光彩回答道:“我承认自己修为很差也不懂得如何哄干爹开心。有时候我还会稀里糊涂做错事说错话。但是我并不笨!” 盛年目光里满是笑意突然探手掣出小蛋背后的雪恋仙剑在夜色里打过一道皎洁飘逸的电光沉声道:“看好了天照九剑的第一式:掷地有声!” 第一章 天照九剑 第一章天照九剑 月色透过淡淡如烟的薄雾倘佯在静谧的紫竹林间。“唰”地一束白光划过紫色的雾岚像被风撩动起的柔纱轻轻涌动翻滚开去。小蛋收住雪恋仙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盛大叔我的真气又走岔了。”“不要紧万事开头难。”面对小蛋这式全无气势与神韵的“掷地有声”盛年显示出了他的耐心和宽容安慰道:“你不妨闭上眼在脑海里将我适才所教的出剑方式与真气配合流转的线路再默想一遍尤其是出错的环节更要用心思量。”小蛋点点头合上双目过了许久他睁开眼睛道:“我再试试看!”深吸一口气催动丹田真气游走任督二脉经膻中过右臂云门、中府诸穴灌入仙剑旋即大喝一声跨步振臂奋力劈斩。“哧----”仙剑破风斩落较之先前有了不小的进步。可惜刚劈出一半只听小蛋“哎哟”一声立在原地用以支撑的脚一滑引得身子踉跄歪斜险些摔倒于是一式“掷地有声”差点变成“坠地有声”。小蛋忙乱间好不容易抓住一株紫竹稳住身躯呆呆低头望着自己肇事的左脚半晌不吭声。盛年暗自一叹知道小蛋已经尽力自己很难再责怪他什么。走上前去拍拍小蛋的肩膀温言道:“别灰心尽量放松全身。你的左腿之所以会滑动并非用力不够而是太过着力。就像拉得太紧的弓弦不仅无法射伤敌人反而容易自己先崩断。”小蛋越想越觉得盛年的话有道理。若是换作干爹在传授自己剑法此刻自己早已不晓得捱了多少劈头盖脸的臭骂和暴揍。也难怪简简单单的一个斩劈动作学了两个多时辰还是黄腔走板闹别扭也实在够郁闷。看着小蛋额头不停滴淌的热汗盛年道:“来我们坐下歇会儿再练。”小蛋用袖口一抹汗水摇头道:“我不累!”盛年微笑道:“真正的上乘剑法光*苦练是不够的最要紧的在于一个‘悟’字。”他拉着小蛋顺势在坐到那株紫竹下教诲道:“其实天照九剑的剑招很简单体内真气流转的方式也并不复杂。可要想完全挥出它的威力关键却在于能否激出一种一往无前舍我其谁的气势。若你能体会这点招式便不再重要。”“一往无前舍我其谁……”小蛋若有所思地低声重复感觉自己隐隐约约逮到了脑海内那团乱麻的线头说道:“就像盛大叔和罗大叔一样。”“你这是在谬赞盛大叔了。”盛年笑道:“我们遇到的敌人也许会比自己强大数倍看似不可战胜但越是如此就越需要有无惧无畏敢于直撄其锋的勇气。否则柿子总捡软的捏碰到硬茬就脚底抹油岂不成了欺软怕硬之徒?”小蛋深以为然适才的懊丧与苦恼不知不觉抛到了九霄云外只觉得这位看似粗旷的盛大叔讲出的每句话却都是自己以前一直在思索却又未曾找到的答案。“当然有勇气绝不等同于蛮干。”盛年话锋一转接着道:“你见过大象吧6地野兽中它的个头力量堪称最大最强可是你晓得它最害怕的是什么吗?”“怕死!”小蛋脱口说道猛然感到这样的回答恐怕不会是盛年提问的本意嗫嚅道:“我乱猜的。”盛年悠然一笑道:“你说的没错不仅大象怕死人也一样。不过大象真正的天敌却是一只跟拳头差不多大小的老鼠。因为它能够依*灵活迅捷的动作钻入大象鼻孔内翻江倒海为所欲为这时个头和力量都变得无济于事。”小蛋傻傻一笑嘴唇歙动了两下唯恐又说错话终究没有开口。盛年欣然笑道:“你明白盛大叔的意思了对么?再强大的敌人也必定会存在致命的弱点就如同一头大象。我们则要学习小老鼠看准了破绽后便倾尽全力给他雷霆一击。天照九剑的真谛就在于此。”小蛋大感有理情不自禁地思忖道:“要是以前干爹也能这样教我练功就好了。”可转念想到干爹自小风里雨里将自己带在身边照顾无异于亲生爹娘即便有再多的不是自己也不该再埋怨他分毫。盛年见小蛋垂沉思也不打扰待稍歇过后两人重又开始教学。小蛋的表现果然大有改观但距离盛年私下的要求仍旧有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盛年清楚这事急不得看看天色微明小蛋亦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当下说道:“咱们今天就到此为止。你有空时多加揣摩晚上我们再学。”小蛋想着盛年陪着自己一宿未睡过意不去道:“多谢盛大叔。我想再练上一会儿您赶紧回屋休息吧。”盛年也不勉强叮嘱道:“别把自己累坏那样只能适得其反。”小蛋应了待盛年走后独自在紫竹林内一遍复一遍地练习这招“掷地有声”。这天照九剑乃盛年二十余年前自创的绝学因此小蛋虽非翠霞派弟子也尽可传授。整套剑法不过九招剑式变化极为简单本也适合小蛋修炼。然而催动天照九剑的运气法门终究源于翠霞派的内功心诀“翠微九歌”小蛋又是初学乍练想要一蹴而就谈何容易?更重要的是天照九剑大开大阖气势磅礴令对手无从闪躲未战已先寒了三分胆。小蛋的个性无疑与之相差甚远想要体会到剑招内的神韵则更加的不易。故此小蛋尽管心无旁骛地又练了一个多时辰进境依旧有限就像有一堵厚厚的石墙横亘在他的面前总也无法避绕。“扑通!”小蛋的摔交却仿佛有了惯性已不晓得是第几次跌倒在了泥地上好在干枯的竹叶堆积厚如绒毯倒不觉得疼。他精疲力竭地躺倒在落叶上仰望着紫竹林上方云雾漂浮的蔚蓝天空鼓励自己道:“没关系也许下一次我就能成!”他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回放刚才出剑的动作苦苦思索着到底又是哪里出了差错。想着想着眼皮逐渐沉重如铅竟在林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吸气踏步振臂出剑。不对就再来一次。睡梦里他浑然不觉重复这一招简单的劈刺动作回忆体味着盛年教导的每一个字。然而结果和现实世界中的一模一样无数次的尝试换来无数次的失败仿佛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正确的方式。“我不会永远失败我一定能够做到!”小蛋心中默念道即使是在梦里他仍旧牢记着盛年对自己的鼓舞。忽然他梦见自己慢慢地向上飞去紫竹林在脚下变得遥远翠霞山也渐渐消逝在视野里。直到身边是一片无尽的绚烂星空数不清的星辰在他的身边闪烁微笑而他自己也不知何时成为了它们其中的一颗。徐徐地他在转动一圈又一圈宛若一个旋动的陀螺。周围的景象并不令小蛋陌生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是那幅星图。”小蛋想了起来这是他在石壁上曾经见到过的第七幅天道星图----斗转星移。自己怎么一下子跑到星图里面来了?小蛋不明白就觉得身子越转越快仿佛整个星空都开始跟着他一起旋转。不不是仿佛而是周围的星辰真的都在缓缓地运动围绕着他。先是最近的一颗闪耀着靛蓝色光芒的小星星紧接着是稍远的第二颗、第三颗……犹如倍推倒的骨牌虚空中的星辰接二连三地环绕着小蛋奇异地转动着。小蛋又是诧异又是感到有趣现自己在不断地加旋转而周围星辰运转的度亦在随之提升。到后来仿似整片星空都以他为中心飞快地旋动起来逐渐形成一团庞大壮观如漩涡般的星云。这星云不停地在扩张膨胀将外圈的星辰一颗接一颗不由分说地卷入。伴随着这种奇妙的旋转四周的星辰似乎受到一股无形而又庞大的力量牵引一点一点地向他接近*拢最后汇聚在小蛋的身周化作一蓬璀灿的流光溢彩。转啊转就这么快乐自如地转动着视线里所有的星辰都不由自主地成为了这片星澜旋流里的一滴水环拱着小蛋冉冉上升。小蛋惊奇地注视着生的一切好似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无上王者统帅着数以千计的星辰驰骋纵横。所过之处风卷残云一股奔腾流转的无铸洪流朝着星天的尽头朝着遥远的虚空浩浩荡荡地呼啸涤荡。星空在旋转天地在旋转他和身边的星流狂飙在旋转。小蛋的眼中渐渐变成一团朦胧的银白色再看不清周围的景物只知道自己在转在转----蓦然像是一脚踏空跌入到万丈深渊星海齐齐褪淡消失眼前漆黑一片却有若隐若现的点点金星在舞动。“啊!”小蛋凛然从睡梦中惊醒耳朵里听见清幽的鸟鸣背上让冷汗湿透。他茫然环顾不知何时他又回到了竹庐里身子坐在床上屋里空无一人。原来刚才自己又做了一场梦。小蛋下意识地长长吐了口气上臂隐隐酸疼自是昨夜重复大力劈刺留下的后遗症。枕边雪恋仙剑已归入鞘内静静地躺着窗外和煦的阳光温柔地洒入令他顿生恍若隔世的怪异感觉。自己不是在竹林里练剑么为何做了一个梦醒来后便睡在了竹庐里?小蛋抬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回想着适才睡梦里所见的情形。他的脑袋还有些晕好似乘在一艘颠簸的船上摇摇晃晃屋子也跟着在晃动。模模糊糊地脑海中似乎也有某种东西在飘来荡去让他抓不着。小蛋难受地甩了甩生疼的头用手按压太阳穴。手指在太阳穴上轻柔地转着转着陡然心头灵光乍现:“盛大叔说过天照九剑的真谛就在于看准对手的破绽倾尽全力给予致命一击。但我总掌握不好真气流转的方法不是岔气就是提到一半便四处流散。如果我的真气也能像那些星星一样旋转起来将它牢牢凝聚住再注入仙剑中那不就成了吗?”他兴奋地一拍脑袋自言自语道:“对了要让我的真气像星星一般的转动化作一团凝聚不散的漩涡这样就不用再担心它会流散----” 霎那间他的身子和脑袋都一点不疼了赶忙盘膝坐好闭上了双目将意念慢慢探入丹田。然而几次尝试皆如石沉大海不管意念如何催动丹田的真气始终无法按照他的设想产生旋转反把自己累得不轻。小蛋并未意识到因着天道星图他正不知不觉地踏上了一条前无古人的破冰之旅。假如他曾受过名家指点又或者对上乘的玄功心法有所了解体悟便不至于如此异想天开地在无人守护和教导的情况下去探索转动真气的法门。毕竟心法修炼步步艰辛凶险行差踏错的后果是无人能承受的爆精焚元万劫不复之局。冥冥中应证了无知者无畏的老话。一门心思想寻找方法让真气也旋转起来的小蛋心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和忐忑只希望能由此练好天照九剑不令盛大叔、罗大叔……还有罗羽杉失望。这些天来他总以为自己无法记下那十二幅天道星图。往往是看了后面的忘记前面的想起前面的又把后头的给搞混了。其实这是他的一个错觉甚至连罗牛也没有察觉到:小蛋的潜意识里早已将十二幅星图的神韵真意牢牢铭刻在了记忆深处。就像是深埋入泥土里的一颗颗种子尽管现在还在冰封沉睡但终有破土芽的一天。于是他不自觉地一次次淡忘掉死记硬背下的星图表状却深深烙刻下了其中蕴藏的天道真谛正所谓忘形而取意也。但小蛋仿佛拥着某种与生俱来的特异能力在他本人也搞不清状况的情形之下居然稀里糊涂地做到了。看似是由于一个突如其来莫明其妙的梦可若非他时时刻刻在思索在探求又岂能做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半天调动不起丹田真气小蛋并不因此而气馁。他合上眼睛默默回想着梦中的景象慢慢地生出一丝明悟寻思道:“我身边的那些星星之所以会转动是因为我先旋转了起来才带动到它们。假如我的丹田就是那片星空我也该先找到能引转动的那颗星星才行。”想到这里小蛋澄心凝神试着将丹田的一缕真气凝聚成丸。这对一个初入仙门又缺乏名家指教的人而言无疑颇为困难。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那个丹丸也没能形成小蛋却保持着异乎寻常的耐心与坚韧。终于大半个时辰过后他的丹田中聚起一团小小的气丸只可惜如同一个顽童在跳上跳下总不肯听话安分。小蛋又费了老半天的力才控制住气丸脑海浮现无涯星海恍惚晋入空明之境。“嗡”气丸依稀微微地震颤了一下而后生涩凝滞地开始转动。小蛋心无杂念小心翼翼地体味着气丸的转动不断进行纠正改善。功夫不负有心人气丸逐渐趋向轻盈灵动周围充盈的真气亦徐徐被牵引流转。最初是那么小小的一缕几近于无过了半盏茶左右这缕真气变得明显接着便引动起另一缕真气的旋转。就这样一点一滴的厚积薄小蛋丹田内的真气缓缓构成了一团汩汩转动的气旋围绕着那颗小丸载沉载浮渐趋轻灵。小蛋大感有趣反倒不急于催动这股螺旋盘绕的真气游走周身经脉只一遍遍饶有兴致地感受着它在丹田中旋转的景象。无形里他对“星移斗转”的领悟亦在深入加强免去了因为操之过急贪功冒进而可能引的危险。直到真气在丹田内运转自如如臂使指小蛋才试探着引出其中一缕导入督脉。或许是惯性作用这缕真气甫离丹田仍可自行绕转但进入督脉没多久转便生减缓。小蛋一怔晓得自己又遇见了新的棘手难题暗道:“如果真气一离开丹田就无法继续转动我前面的功夫便全都白费了。可当它出了丹田后我怎样才能让它依旧保持住旋转的势头呢?”再分出一个气丸来控制吗?小蛋很快否决了这个设想至少以他现在的修为还根本无法做到同时凝铸两个气海漩眼强行为之只能令他顾此失彼甚而走火入魔。忽地他想起了以前看小童放风筝的画面。这念头不晓得从哪里就突然冒了出来欣喜道:“我怎么给忘了就像被线头牵着的风筝无论飞多高多远总也不能脱离那孩子的掌握。其实我只需要让这缕真气的一头始终掌控在丹田那团流转的气漩里这问题不就能解决了?”他振作精神再次催动一缕真气升出丹田进入督脉。这次离开了丹田的真气不再像无源之水而是将一端牢牢扎根在漩眼中由下至上飞快地转动。天如人愿这股螺旋流转的真气不仅没有离散减弱反而愈凝炼坚实随心所欲地游走在经脉之间自始至终保持着强劲势头。小蛋满怀喜悦慢慢加大输出的真气形如在进行一个好玩的游戏。整整在体内游转了三十六周天后他才心满意足地收功醒转却一点也没感觉疲惫而丹田的真气好似比先前又增强了不少。一睁眼小蛋就看见了张熟悉的俏脸。罗羽杉坐在床边的竹椅上正目不转睛关切地注视着他。看到了罗羽杉小蛋的心底一甜嘴巴却更木肭了想了半晌最终只问道:“你来了多久我怎么一点儿也不晓得?”罗羽杉嫣然浅笑道:“我来了也刚一小会儿见你在打坐便没有打扰。”她的笑容令小蛋轻松了许多问道:“盛大叔和我干爹呢?”实际上他更为关心的还是常彦梧生怕又在翠霞山惹出什么乱子那就未免太对不住盛大叔了。“常五叔中午喝醉了正在盛师伯的屋里大睡。盛师伯去了九悬观和各支的座商讨翠霞剑会的事情。”罗羽杉回答道:“卫师兄昨晚已连夜回返天雷山庄奉盛师伯之命前去探望我爹。这儿只剩下我一个人闲来无事。”“哦那我们做什么呢?”小蛋傻傻地问道。罗羽杉垂无语以致于让他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如果没有别的事咱们就出去走走吧。”终于罗羽杉轻轻说道:“你还是第一次来翠霞正好可以四处逛逛看看美景。”在小蛋心中看不看翠霞美景压根无所谓但隐约觉得能和罗羽杉一起走走实为一大乐事。他一点头道:“好啊你说咱们去哪里玩儿?”罗羽杉想了想道:“我带你去看一处瀑布吧不过得走上一阵子。”小蛋欣然赞同随着罗羽杉离开紫竹轩朝山下走去。他不好意思与罗羽杉并肩而行只跟在她的身后默不吭声。幽径迤逦蜿蜒前方的背影姣好无限比美景更动人小蛋仅是望着已觉陶醉。“听盛大叔说你正在修炼他传授的天照九剑。”也许是为了打破沉默罗羽杉问道:“进展还顺利么?”“好像不怎么顺利”小蛋实话实说道:“我总练不对连带把盛大叔也累着了。”罗羽杉笑道:“没关系慢慢来。我相信你一定能行。”她的话中蕴涵一股神奇的魔力让小蛋更觉信心倍增道:“我会的。先前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从里头好像找到了一点诀窍等晚上再来试过。”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也没觉着这条山路有多长前方传来隆隆水声。一道山梁之上匹练般的晶莹瀑布飞流直下百多丈汇入崖底的碧潭里。水雾飞腾玉珠四溅那醉人心脾的深碧色潭水如面翡翠镜子驿动着波光鳞鳞的涟漪。“就是这儿了。”罗羽杉走到潭边清新的雨雾吹拂在她的秀衣袂间飘飘若飞恍如凌波玉立的仙子。她伸手托住一颗颗飞溅出的水珠享受着手心里曼妙的清凉微笑道:“这是我丁师叔以前在翠霞时和雪姨最喜欢来的地方上次卫师兄也曾带我来过一回直坐到天黑才回去。”“是这样啊。”小蛋说道。这位丁师叔便该是如今号称天6第一人的“潜龙”丁原吧有关他和“雪姨”姬雪雁的传奇小蛋听过若干个版本可心里还是很好奇罗羽杉知道的是哪个。即便是一模一样的内容可要是从她的樱唇中娓娓道出一定会如仙乐般令人百听不厌。“当年在这碧潭上天6九妖之一的赤髯天尊要擒拿雪姨好要挟翠霞派不巧正撞上了独自来此游玩的丁师叔。”罗羽杉娓娓说道:“结果丁师叔舍命救下坠入潭中的雪姨赤髯天尊也被随后赶到的淡怒师叔祖逐退。这段故事我还是很小的时候听雪姨亲口说的很多年都不曾忘记。”接着她便说起其后丁原与姬雪雁两人如何情投意合却被自己的祖父也就是翠霞六仙之一的姬别天棒打鸳鸯最后姬雪雁怀上丁原骨血迫不得已订下瞒天过海之计要下嫁屈箭南也就是如今的越秀掌门。丁原回山后获悉此讯生出误会怒冲冠大闹订婚夜宴祭出“平乱诀”技惊四座最终精疲力竭坠入潜龙渊种种云烟往事激荡人心令人嗟叹。小蛋静静地听着忽觉得能像丁原那般冲冠一怒为红颜心甘情愿至死无悔也未尝不是一种慷慨与壮烈。 第二章 名门之后 第二章名门之后 直到日暮西山倦鸟还巢两人才尽兴从碧潭回返紫竹轩。一路上小蛋脑中盘旋回想着罗羽杉说的故事情不自禁地在心里问道:“如果这事换成是罗姑娘我会不会也像丁叔那样不顾一切?” 天色逐渐幽暗夜幕开始降临。山岚迷雾中前面罗羽杉的身影也变得有点不真切起来犹如罩上了一层朦胧的柔纱显得飘渺而空灵。 迎面一阵人语忽地扰碎了山道的静谧五六名身穿蓝衫的翠霞派青年弟子有说有笑慢慢走近。当先一名青年遥遥看见他们招呼道:“这不是罗师妹么什么时候到的令尊罗师叔有没有一块儿来?” 罗羽杉停下脚步不妨被身后心不在焉的小蛋一头撞上。好在他及时悬崖勒马才没又上演窘迫一幕。 “你好孙师兄。”罗羽杉向那青年还礼道:“小妹奉了家父之命前来拜望盛师伯昨天才到尚未来得及到飞瀑斋给罗师叔请安。” 原来这些蓝衫弟子俱都出自飞瀑斋一脉座罗鲲的门下因与卫惊蛰私交不错故此上回罗羽杉来翠霞时曾有过几面之缘。 “你这次一定要在山上多住几日有空到飞瀑斋来别忘了找我们。”那位孙师兄笑道:“再过几天咱们五年一度的剑会便要举行了你来得可正是时候。” 他身边一个矮墩墩的青年插话道:“罗师妹这回孙师兄也蒙恩准报名参加剑会比试届时你一定要来替他助威啊。” 那孙师兄笑道:“有卫师弟参加我可不指望罗师妹能来为我助威。只要别输得太惨能在师父面前交代得过去就成。” 又聊了几句几名飞瀑斋弟子告辞离去从头到尾也没搭理小蛋。等到走远了才依稀听到那矮墩墩的青年问道:“孙师兄罗师妹身边那个黑炭头是谁好像以前从未见过?” 那孙师兄不以为然道:“不认识也没兴趣知道那小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瞧他那傻乎乎的样子跟在罗师妹身后像足个罗府家丁。” 一个声音讥讽道:“说不定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暗中喜欢上了罗师妹。” 众人一通哄笑去远了讥笑声却传入了小蛋的耳中。他先是气恼然后不自禁地想道:“这些人的话未必不对我这样子任谁都会把我当成是罗姑娘的随从。可我也不是什么癞蛤蟆他们这点却说错了。” 他渐渐地心平气和了下来只听罗羽杉忽然低声道:“小蛋孙师兄他们也是无心之言你莫要往心里去。明天我会找他们解释明白。” 小蛋笑了笑语气平和道:“他们说什么了我好像都没听见。” 回到紫竹轩盛年和睡醒的常彦梧已等待多时。看到小蛋是和罗羽杉一块儿回来常彦梧躲在盛年背后朝着他诡异地一笑。 小蛋吓得心里一跳赶忙垂下脑袋道:“干爹盛大叔晚上好。” 盛年倒没注意到这些问道:“小蛋你的那式“掷地有声”参悟得如何了?” 听到盛年问起自己的进境小蛋立时杂念尽去沉吟道:“我今天早上试了一种新的运气方法也不晓得能不能成?” 常彦梧一瞪眼训斥道:“新的运气方法你当自己是一派宗师睡了个觉就能自创绝学?定是修炼不用心只顾着偷懒玩儿去了。” 罗羽杉解围道:“常五叔是我不好拉着小蛋去了飞瀑潭不关他的事。” 对着罗羽杉常彦梧马上换了笑脸说道:“这个……贤侄女儿关心小蛋怕他练剑累着才有意陪着出外游玩放松。我感谢还来不及岂会怪罪?” “同人不同命啊----”小蛋无可奈何地暗暗感叹佩服着干爹见风转舵的本事。 盛年言起厉行道:“小蛋到屋外用给盛大叔看看。”说着众人到了紫竹轩外三双眼睛齐齐聚集在小蛋身上其中的意味却大相径庭。 小蛋以往很少有机会成为别人瞩目的焦点心里泛起一丝紧张。瞧瞧干爹又望望盛年迟迟没有掣剑。 罗羽杉鼓励道:“小蛋就当你又是一个人在梦里练剑什么也不用去多想。” 小蛋点点头长出一口气缓缓反手握住雪恋的剑柄。当一股清冷通透的钟灵剑气透入他的指尖小蛋的心倏忽平静下来。他念凝于心神注于剑渐渐忘记了周围人的存在脑海里重又浮现起“星移斗转”。 丹田真气潺潺如溪较之上午又顺利了许多。只过了须臾那团气丸凝铸而成唿地转动。小蛋浑然忘我沉浸在一片自己的天地中主宰虚空星海。 常彦梧见小蛋一动不动伫立原地半晌没有动静皱了皱眉硬忍着没开口。盛年目光炯炯凝视小蛋脸上沉静从容。只有罗羽杉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在胸前紧合玉手期盼他能成功。 “铿!”茫茫夜幕里雪恋仙剑龙吟出鞘闪动过一抹光电当空劈落。小蛋终于出手然而也仅只是出了出而已。这一剑即不见盛年那样澎湃磅礴的气势也听不到一缕破空锐啸的镝鸣旋即凝定在小蛋身前。 常彦梧不由自主地露出失望之色喃喃道:“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小蛋握着仙剑也呆住了。他不晓得又是哪里出了问题连起初剑锋破空的哧哧啸声都不见了。 罗羽杉走上前樱唇欲言又止只怜惜地望着小蛋。盛年紧盯雪恋仙剑眼里精光闪烁仿似在思忖某个问题。蓦然他抢身探手夺过雪恋仙剑振腕一抖在地上“哧”地划出道细长的浅痕。 “盛大叔?”小蛋困惑地问道。盛年审视着那道浅痕嘴角慢慢有了欣悦的笑意说道:“小蛋你现什么了吗?” 小蛋顺着盛年的视线朝地上望去登时瞠目结舌。浅痕里的砂土“簌簌”陷落转眼下方露出一道半尺多深的裂缝周边的泥土徐徐生出一道道龟纹往下沉陷就好像刚才生了一场小小的地震般。 “这是怎么回事?”罗羽杉惊异地问道隐约已猜到和小蛋的那一剑大有关联。 “重剑无锋大方无隅。”盛年一字一顿道:“小蛋的这一式“掷地有声”已将所有的气劲凝蕴于剑中没有丝毫外泄。他的剑在劈落过程中甚至连由此产生的剑气亦被迅席卷吸附故而听不到半点镝响。事实上这剑已然透过表层的泥土破入地下把杀伤力挥到了极致。” 话音方落噗地闷响地面微微震颤赫然破开道触目惊心的裂缝竟有一丈多长从小蛋的脚下直通到盛年跟前。 “我不信我不信----”常彦梧一转头瞪着小蛋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也难怪常彦梧要飙重剑无锋对他而言都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绝高境界倘若由盛年使出然无话可说但偏就是自己的笨蛋干儿子轻而易举地也办到了着实令他老脸无光。 “我脑袋里想着转动星星让丹田真气跟着也一起旋转起来便成了这样。”小蛋心中成功的喜悦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吞没没有半分隐瞒地回答说。 可惜这话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常彦梧大惑不解瞧向盛年。盛年沉声问道:“你是从天道星图中寻找到的灵感对不对?” “对对!”小蛋说道将早晨的经历说了一遍。他讲得简单条理倒也丝毫不乱这回大伙儿都听明白了。 常彦梧又是嫉妒又是高兴。嫉妒的是这傻小子果然从天道星图里得到受益正所谓傻人有傻福;高兴的是日后命小蛋将参悟到心得点滴不漏告诉自己谅他也不敢抗命又或是阳奉阴违。 罗羽杉由衷欢喜道:“小蛋可惜你不是翠霞弟子。否则说不定便能在今次的剑会上一显身手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小蛋得到罗羽杉的夸奖简直比吃了任何灵丹仙草都舒坦开心地呵呵一笑。但他很快又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低声道:“盛大叔我的这式“掷地有声”和您施展的半分也不像更无分毫气势终究还是不成的。” 盛年爽朗笑道:“谁说一定要跟你盛大叔使得一模一样才好?水无常势剑无定形我就觉得你的这式“掷地有声”比盛大叔用的还要高明所欠缺的仅仅是些许功力和火候罢了。” 这话自然不乏激励小蛋的成分在内。需知要掌握领会一式上乘剑法无不需千锤百炼和生死一的实战考验。小蛋在这方面显然还差很多可毕竟又有一颗深埋泥下的种子霍然破土生根芽了。 他一拍小蛋道:“走等咱们吃过晚饭再去练剑。”却是酒瘾又犯了。 当晚盛年又将天照九剑的第二式“一诺千金”传授给了小蛋。与“掷地有声”相比这招剑法更加重拙缓沉讲究以慢打快以静制动其中的变化自也相应增加许多。盛年深入浅出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才把基本要领解说演示完小蛋学起来的进度也较昨晚更慢。 次日午后他一觉醒来洗漱过后正遇上罗羽杉要下山为盛年买酒便也一起去了。两人结伴到了山下的镇子上找到盛年所说的那家老字号“玉潭春”买了酒由小蛋抱着顺道逛起了市集。 罗羽杉在一家地摊前驻步饶有兴致地挑选起绣花丝巾打算替娘亲买上一条当作小礼物带回去。小蛋对女孩家的东西一窍不通便转到隔壁摊子看摊主捏小泥人。 他瞧得正津津有味冷不丁背后有一声脆冷的嗓音道:“小淫贼你好啊。” 小蛋一愣回头立时头皮麻。在街对面成衣铺门口一位红衣少女眉目寒霜婷婷玉立朝着他不屑地冷笑着。 这真是冤家路窄啊小蛋苦笑道:“姑娘我真的没有你误会了。” 少女柳眉一挑轻蔑道:“小淫贼上回有我奶奶拦着让你和那老淫贼躲过一劫看今天还有谁来救你。” 她一口一声“淫贼”两旁街肆的路人纷纷被吸引过来望向小蛋的目光无疑都多了些憎恶之色。 罗羽杉也放下了挑选一半的丝巾上前说道:“这位小妹你可能是认错人了。他素来老实怎会是、是……你说的那种人?” 少女当夜没有见到罗羽杉自然不晓得被她仗义解救之人其实就是眼前的少女。但看罗羽杉素雅娇柔文静雍容惊艳中又不禁隐隐生出几分嫉意娇哼道:“你是谁为何要替个小淫贼说话?” “我是他的一位朋友”罗羽杉温和含笑道:“虽说认识的时间并不算太久可也愿意为他担保决不可能做那种坏事。” 少女冷冷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姑娘莫要让这小子的一张黑脸给骗了。四天前我曾瞧见他和一个老家伙在客栈中你争我抢要害一位被他们迷晕了的女客若不是我只怕人家已被他们糟蹋了。” 竟会有这样的事!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不约而同“哦”了声小蛋急忙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还说不是!”少女冰冷的眼神蔑视小蛋道:“你敢说那晚没有这回事?” 小蛋哽了老半天无奈地叹了口气回答道:“有的。” 人群中立刻有人怒声喊道:“这小子招了抓他去见官!” 小蛋满头大汗笨嘴拙舌欲辩乏辞只得摇头道:“姑娘事情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少女漠然一哼道:“你还想狡辩?”挥玉掌拍出顾忌到光天化日之下不宜当街杀人但无论如何也要教训这可恶的小淫贼叫他以后再不能害人。 小蛋不假思索举起手里的酒坛朝上一挡“啪”地坛碎酒洒溅了两人一身。小蛋“哎哟”一声暗叫糟糕道:“姑娘我不是有意的。我这就帮你擦干净。” 少女愈恼怒冷喝道:“好你个小淫贼连本姑娘也敢调戏!”两根玉指迸立如剑直插小蛋左右双眼立意要废了他这双淫光乱闪的招子。 罗羽杉从侧旁闪身架住少女藕臂劝解道:“妹子请你先听我说。” 少女振臂震开罗羽杉的手不屑道:“一丘之貉想维护你的小情郎吗?可惜有眼无珠竟看上了这样的浪荡子。” 罗羽杉雪肤生晕羞赧道:“我们----”孰知乘她一分神的工夫少女已掠身绕过又一掌劈向小蛋眉心娇斥道:“小淫贼拿命来!” 小蛋手里还抱着一个酒坛却舍不得再打碎。他急中生智转头就逃无形间用上了翻云身法脚尖点地纵入街边的一家铺子。 少女紧追不舍闯了进去罗羽杉大急在后唤道:“小蛋姑娘----”刚要跟进铺子不意望到铺门上的匾额赫然写着“裕德池”三字旁边更有一张告示写道:“女客止步”。竟是一家澡堂! 罗羽杉大窘硬生生停下身形打量着门口挂着的厚重棉布帘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身后要看热闹的男人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推推搡搡蜂拥而入把她撂在了外头。 忽听有人招呼道:“罗师妹你怎么会在这里?”罗羽杉诧然回眸就见一位身穿宝蓝色缎袍的少年正笑容满面望着自己。 这少年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天庭饱满目若朗星相貌英俊儒雅让人一见便生出好感。他身材修长如玉树临风背负仙剑雄姿勃右手握了柄合起的墨玉扇更添潇洒。 罗羽杉略一思忖登时想起了这少年是谁惊喜道:“屈大哥是你!” 这宝蓝缎袍的少年便是当今越秀剑派掌门屈箭南的独子屈翠枫其母楚凌仙乃是出自天6三大圣地之一天一阁前阁主安孜晴的座下可谓家世显赫天之骄子。 难得屈翠枫全无寻常世家子弟的浮夸嚣张非但一身修为跻身当世仙林高手之列在年轻一辈中堪称翘楚而且谦和多智素得正道各派的宿老赏识喜爱。 他笑着说道:“我正准备上山拜见盛伯伯刚好瞧见这儿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一时好奇也挤了过来不想遇到了你。” 罗羽杉一醒道:“屈大哥我有位朋友遭人误解被追杀如今他们进了裕德池那地方小妹不便入内正在愁呢。” 屈翠枫闻弦歌而知雅意轻笑道:“这好办你那位朋友长什么模样?” 罗羽杉简略描绘了小蛋的穿着相貌屈翠枫慨然道:“你稍等片刻我这就进去。” 罗羽杉感激道:“屈大哥这事麻烦你了回头小妹再向你谢过。” 屈翠枫不以为意道:“咱们两家乃是世交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须说谢?”一抖下摆迈步挑帘进了裕德池。 再说少女追着小蛋冲入裕德池一挑开门帘里头热腾腾白茫茫的水雾便扑面而来。见小蛋抹身逃进里间她也没多细想抬步便闯。一个伙计赶忙伸手拦阻道:“姑娘这地方你可不能进。” 少女一巴掌将伙计煽到墙角寒声道:“滚开!”一纵身进到里间。她脚尖尚未落地霎时教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一间男客换衣休息的堂屋宽敞的厅里摆放着不下四五十张躺椅。有的正袒胸露怀躺着打盹有的光着屁股在用热毛巾擦拭还有不少人三五成群聚拢着闲聊身上最多只围了条长巾。 天啊这是什么地方居然有那么多**男人!少女倒吸一口冷气就看到小蛋飞快地穿堂而过又钻进了更里头一间。 那些男客觉有位娇艳绝伦的少女破门而入先是齐齐惊叫忙不迭护住下体紧接着又感新奇有趣更有几个脸皮厚的起哄道:“好妹子你也想泡澡吗要不要哥哥我陪你一块儿洗?” 少女又羞又恼凌空挥掌“啪啪”两声将几丈外站着的一个家伙抽得飞身翻滚满嘴牙齿尽数卸下。众人一惊大叫道:“来的是只母老虎!” 少女心中怒道:“这小淫贼果真阴险狡诈竟将我引到澡堂里出丑。哼他以为这样就能难倒本姑娘了?”当下杀念顿起杏目一闭舒展灵觉掠入了最里一间。 小蛋进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这儿居然是一家澡堂他慌不择路抱着酒坛子一口气冲到澡池子外周围蒸汽弥漫却已到了尽头再没有别的路可以逃跑。 听见外面众人的呼喊小蛋暗暗叫苦晓得那追命的女煞神不依不饶也进来了。好在他跟随常彦梧别的本事学得未必如何高明逃命的功夫倒也炉火纯青看到澡池里的热水混浊一团上面还冒着白沫把心一横跳了进去。 刚在水下藏好少女已追到。澡池内外数十名男子无不全裸着身子狼狈无比地大呼小叫。少女紧闭双目俏脸灼热灵觉搜索一圈没察到小蛋的影踪厉声喝道:“小淫贼有种的你就出来!” 她这声运劲呼喝小蛋躲在水下也能听得清楚。他心里道:“这底下难受得很你当我不想上去吗?”屏气凝神一动也不敢动。 楚儿略略转念即猜到小蛋必定藏身进了澡池里冷笑道:“我叫你再躲!”催动真气双掌连环轰击“砰砰砰砰”澡池里的热水宛若炸锅激起一道道水柱将屋顶洞穿出数个巨大的窟窿。 一群男客鬼哭狼嚎无奈少女威风凛凛把守住唯一的出口谁也不敢光着身子打从她身边取道只好缩在墙角瑟瑟抖也不晓得是吓的还是冻的。 没几下池里的水便被炸出一多半小蛋想藏也藏不住了索性跃身落到澡池外情急之下想起干爹常彦梧的说辞道:“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姑娘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少女干脆利落地回答道:“等你死了本姑娘自会收手。” 突听背后有人洒然笑道:“姑娘不知他如何得罪了你可否看我薄面高抬贵手?” 第三章 翠霞剑会 第三章翠霞剑会 少女霍然回睁眼打量身后站着位英俊潇洒的蓝袍少年手执玉扇神情好不从容优雅。 她低哼道:这事跟你无关我不认得你更不必给谁面子。 少年也不生气微笑道:在下越秀屈翠枫这位蛋兄恰巧是我的一位好友的朋友假如姑娘一意孤行要为难于他屈某只好以身相代成全朋友之情。 少女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冷冷道:你就是越秀派的屈翠枫?很了不起么?好要我饶过这小淫贼也行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斤两替人出头! 屈翠枫自报家门少女却是满脸的不屑一顾不由得暗动怒气但他依旧含笑道:好这儿不方便咱们换个地方让屈某来领教姑娘的高招。 楚儿差点答应可转念想到绝不能让那小淫贼乘乱逃走当即拒绝道:我瞧这里就挺好。屈大公子请! 屈翠枫用玉扇一击掌心道:既然姑娘喜欢这里好恭请赐教。 少女心知屈翠枫实是此次下山后所碰上的第一劲敌暗自凝神真气游走全身吭掣出腰间那柄短剑琥珀泪在空中打过道明艳亮丽的殷红电光立时幻化千百缕眼花撩乱的流光涌向屈翠枫。 她日前与北海八鬼之一的常彦梧交手一双玉掌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老人家迫得狗急跳墙可对上屈翠枫她却不敢过于托大。 屈翠枫笑意徐敛一片凝重之色取而代之低咦了声已看出少女施展的剑法气度森严、变幻莫测实属当世一等一的剑术绝学只是有点剑走偏锋暗藏阴险杀招未免稍失于王道浩气。 但不管怎么说这少女必定出身名家绝非等闲之辈。 他脚下步罡踏斗以家传的白驹过隙身法朝旁侧闪灵台紧锁琥珀泪的真身却对那流光溢彩的幻象全不理睬叮!玉扇击出轻盈灵动地劈中剑身用的是以扇化剑的越秀派一式孤峰唱晚。 这一记看似轻描淡写屈翠枫实已运上了七成功力想要先声夺人不料扇剑相击反倒是他虎口一麻不由自主往后退步赶紧顺势再使出白驹过隙的身法侧步一滑让出丈许外堪堪稳住身形。 屈翠枫轻敌之念尽消朗声问道:好剑法!请问姑娘是出自哪位师长门下? 少女蔑然道:『越秀玉鹏』屈大公子不过尔尔本姑娘好生失望。 屈翠枫几曾受过一个姑娘家的耻笑?傲气勃肃容道:只怕未必!扇上运起九成云观真罡光华暴涨抢身攻出一招千山竞秀。 这是越秀派沉山远照二十四式里极为精妙奇幻的一招绝学剑锋甫动便如青峰迭出、气象万千寻常弟子三五十年也未必能够修成但屈翠枫天资聪颖兼之家学渊源仅仅花了不到两年就将整套沉山远照的剑法尽收囊中。 眼见玉扇虚影重重如山真假莫辨少女百忙中仍不忘瞥了下角落里的小蛋见他抱着酒坛站着没动这才错步绕身往右侧闪躲。 待到屈翠枫的剑招将尽未尽正欲转换后手变化的刹那她蓦然转守为攻纵剑直挑琥珀泪如鱼翔浅底穿越过玉扇舞出的迭迭青峰水银泄地般刺向屈翠枫的咽喉! 少女眼光之独到老辣火候掌握之精准实可令若干剑术名家自叹弗如。 屈翠枫剑招用老不及回撤身躯微向后仰抬左手屈指在琥珀泪上一弹叮地脆响仙剑侧滑而过端的险到极处。 两人在澡池旁激斗十多个照面难分轩轾看得一众光屁股浴客目瞪口呆。 少女眉宇肃杀、神情冷漠仙剑诡异多变竟是招招夺命;屈翠枫乍逢强敌抖擞精神尽展所学渐渐拼出真火。 突然少女仙剑虚晃左掌斜切而入朝屈翠枫的侧颈斩落屈翠枫早有防范横身移动啪一拳击中少女手掌顿觉一股阴冷鬼蜮的寒气像钢锥般刺入晃身后退失声道:『忘情八法』!你究竟是什么人? 少女脸色一变袖口中陡然激射出一条火红色的软鞭呼抽向屈翠枫面门。 屈翠枫横剑招架不料软鞭掠至中途毫无征兆地一弹一沉直卷他的右臂。 屈翠枫临危不乱左袖灌足云观真罡飞拂而出啪地一响袖子被软鞭抽裂一道印痕险些伤到肌肤。 少女手腕一抖软鞭倏忽收回不见轻蔑道:中土无人竖子安敢妄称豪杰!纵身跃起如一羽火鸟从屋顶的窟窿一晃消逝。 屈翠枫一个大意让少女用软鞭裂碎了衣袖正要找回场子对方却撇下他主动撤离?他忍住没追转看着小蛋道:这位朋友在下受罗师妹所托她此刻应该还在外面等候咱们一起出去罢。 小蛋见屈翠枫的袖口零落颇为过意不去:多谢你帮我解围。抱着酒坛随在屈翠枫身后出了裕德池。 这时早有澡堂的伙计报官地保带着两个手下存心先避过风头于是像模象样地堵在门口拉了两个从里头溜出的浴客取口供。 见到小蛋出来地保已知道他就是肇事者之一再看他一身普通布衣放心大胆地伸胳膊一拦道:小淫贼给我站住惹了麻烦说走就走哪那么容易?追你的女飞贼在哪儿叫她也出来见我! 泥人也有个土性小蛋见他摇头晃脑的模样把头一转在人群里寻找罗羽杉回答道:我不是小淫贼那姑娘也不是什么女飞贼。 屈翠枫不愿惹麻烦取出一锭银子悄悄塞进地保手中笑道:我的这位朋友的确不是淫贼这事纯属一场误会那个红衣女飞贼得知地保大哥赶到已吓得翻墙逃走有劳你多费心了。 地保掂了掂银子怕有七八两重眼睛一眨换上和颜悦色道:好说好说! 屈翠枫一拉小蛋对迎上前来的罗羽杉低语道:先离开这儿再说。和地保打过招呼三人往翠霞山奔去。 离开了镇子三人在道边停下脚步罗羽杉谢道:屈大哥今天的事多亏你了。 屈翠枫苦笑道:那姑娘好泼辣连我也差点栽了跟头。 罗羽杉也瞧见了屈翠枫破损的衣袖歉疚道:屈大哥等回到紫竹轩你将衣裳换下小妹替你缝补好再穿。 屈翠枫本想说区区一件外衣何足挂齿但眼光接触到罗羽杉绝美动人的俏脸不由怦然心动改口道:那我就先谢谢罗师妹啦。 罗羽杉矜持一笑察觉小蛋闷闷不乐宽慰道:小蛋我相信你这事别放在心上。 小蛋摇头道:不是的我在想给盛大叔买的酒少了两坛该如何是好。 罗羽杉道:没关系盛师伯知道了不会责怪你顶多明天咱们再下山一趟。 屈翠枫上下观察小蛋并未现他有任何出众显眼的地方倒是先前在澡池子里泡的一身热水未干浑似个落汤鸡。 他暗暗奇怪不明白罗羽杉何时结交了这么个木讷庸碌的朋友还看上去对他十分关怀。 干脆我这就返回镇上多买几坛就算是孝敬盛大叔的。他插话道:你们在此稍后我去去就回。说罢转身足不点地飘飞而去。 小蛋目送屈翠枫的背影赞道:好身法。想想人家年纪可能比自己还小修为却是自己拍马也赶不上真正应了干爹的一句话:人比人气死人。 罗羽杉好似看出了小蛋的郁闷浅笑道:只要肯下苦功我相信将来你的成就一定不会输给屈大哥。 他好像和你很熟?想了想小蛋还是把踌躇了半晌的问题说出来。 两年前越秀剑派的前掌门屈痕屈叔公仙逝我随爹爹曾到越秀吊唁那时候认识了屈大哥。罗羽杉说道:他的父亲和家父还有盛师伯都是好友所以那几日屈大哥对我颇多照应我也将他视如兄长。 她最后半句话其实大有意义可惜小蛋却没跟上她的思路只闷闷想着。 屈大哥是世家子弟罗姑娘是名门之后怎么看都像足了一对金童玉女。 说话间屈翠枫风驰电掣已然回返与罗羽杉、小蛋一同回了紫竹林。 盛年正在客厅和常彦梧闲谈见到三人到来哈哈笑道:屈贤侄你们三人是怎么碰头的? 屈翠枫放下酒坛俯身拜倒:小侄给盛大叔请安匆忙间未带礼物在山下顺手买了两坛好酒请大叔笑纳。 盛年伸手扶起屈翠枫道:你的袖口怎么了?刚和谁过招么? 屈翠枫恭敬道:适才在镇子上有个红衣少女在追杀这位小蛋兄弟小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和她斗了一场稍不留神让她突施冷箭用软鞭扫了一下。 红衣少女?盛年微怔:追杀小蛋她要做什么? 做贼心虚常彦梧刚想编故事小蛋已老老实实道:她以为我是小淫贼。 ……常彦梧恨不得一巴掌把小蛋抽出翠霞山。 盛年问道:小淫贼? 屈翠枫颔道:我也曾听那姑娘口口声声斥骂小蛋兄是淫贼却不知原因。 盛年道:小蛋是怎么回事能告诉盛大叔么? 要是能说小蛋早就说了问题在于一旦说出前因后果不但把干爹给出卖干净更可能惹恼罗羽杉那是万万不行的。 小蛋苦着脸想想这不明不白的黑锅背就背罢反正为了干爹也勉强算做义之所至就是值得低头认罪道:都是我不好不关那位姑娘的事。 罗羽杉急道:小蛋这种事情你可不能当作儿戏随口承认你若是不肯说我就再去找那位姑娘问个明白! 盛年顿生疑窦他和小蛋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也深信这孩子纯朴善良绝不是为非作歹之徒;采花乃是正魔两道的大忌淫贼的名头一经戴上那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可打。 小蛋虽木讷但讲清楚缘由总是没问题的难道其中另有蹊跷? 当眼角余光扫到常彦梧觉他悄然松了口气的样子盛年心头一动隐约找到了些许答案转开话题为小蛋解围道:那姑娘能令屈贤侄吃上小亏着实不可小觑贤侄你与她交过手可曾看出她的来历? 屈翠枫沉吟道:她用的是一柄殷红短剑招式阴狠不似正道剑法尤其我和她对掌时察觉出破入的气劲竟有几分和家父提及过的『忘情八法』相似正要追问她的身分那少女竟飘身远去不知所终。 忘情八法─常彦梧巴不得把话题从小蛋的身上岔开赶紧接着说道:那不是忘情宫的绝学?听说十七年前的蓬莱仙会上忘情宫前宫主楚望天被令师弟丁原以毒攻毒生擒活捉后来一直软禁在蓬莱仙岛如今的宫主换成他早年收下的一个关门弟子好像名字叫……叶无青。 难不成那只红鸟……啊红衣姑娘跟他有什么关系?可是这些年也从未听说有忘情宫的门下到过中土啊? 盛年道:常兄博闻强记说得一点儿不错。假如真有忘情宫的弟子在翠霞山附近出没倒要多加留神才对。 常彦梧呵呵干笑寻思道:糟了倘使果真如此老子岂不是招惹上了忘情宫?听说这些年叶无青横扫西域一统魔门风头强劲着呢。 ***老子替小蛋操心终身大事关她鸟事?她若不是这么泼辣拿来给小蛋做个小老婆也不错。 转念一想在搞清这只鸟是从哪里飞来之前这事倒也不忙他心不在焉忽听盛年问道:屈贤侄你这次来翠霞不知有何要事? 屈翠枫垂道:昨日清晨家父在越秀山与一个上门挑战的中年男子激战八十余招不慎伤在他骤然幻出的一束光剑之下幸而家母救援及时否则性命能否保全也未可知。 家母命小侄日夜兼程赶来翠霞禀告盛大叔听对方的口气他下一个要找的人便是您。 说到一半众人已猜到那重创屈箭南之人的身分。 罗羽杉惊异道:屈叔叔也被他打伤了?伤势怎样? 屈翠枫听她用了个也字愕然道:怎么罗大叔难道─唉家父伤得颇重但得家母天一阁的『冰莲朱丹』救治应该无妨。 盛年?惶尘婆目饽啵迷谑稚系嗔说啵辽溃?这个人自称鬼锋一身白衣杀气极浓? 正是!屈翠枫答道:家母猜测他以『鬼』为姓十有**是当年鬼仙门掌门鬼先生的后人只是一直不曾听说那鬼先生有过子嗣故此也不敢断定。 鬼先生─盛年徐徐道:他连挑燕山萧掌门、罗师弟和令尊还要再找上盛某好似没有道理;但牵扯到二十年前鬼仙门的旧事这一切就变得理所当然。 罗羽杉注意到小蛋神情茫然想是不晓得鬼先生是谁于是低声道:当年鬼先生擒走雪姨要用她炼制灵丹后被闻讯赶至的丁师叔和玉姨连手大破鬼冢救出雪姨。 鬼先生心有不甘偷袭越秀山又掳走了屈叔叔并在漠北幽冥山庄设下百鬼夜宴激丁叔叔露面。 结果丁叔叔会同正道各派的高手不仅救下了屈叔叔还亲手将鬼先生了结鬼仙门从此一蹶不振销声匿迹。 常彦梧也竖起耳朵听着禁不住问道:奇怪那他不找丁原却先后去到燕山派和天雷山庄做什么? 罗羽杉叹息道:昔日攻破幽冥山庄燕山派是东主萧掌门出力良多更不在话下。丁师叔久居海外难得一见可能是鬼锋想找也找不到。 小蛋恍然大悟道:他是想仿效鬼先生的法子只要打伤罗大叔、盛大叔他们就不愁丁大叔知道后不主动找上自己。 这话本来该是常彦梧说的好彰显一下神机子的美名可惜干儿子嘴快当即不满道:就你聪明没看大伙儿在等盛兄决断么? 盛年默不作声饮了口酒:除此之外楚仙子还有什么其它交代? 屈翠枫道:家母命小侄将家父和鬼锋交手的详细过程转述盛大叔知晓另外她和家父都希望能在第一时间得到盛大叔和鬼锋之战的结果。 盛年悠然笑道:这么说你也要暂时留在紫竹轩了?若不怕挤就和我睡一屋罢。 屈翠枫大喜过望说道:小侄还望盛大叔多加指点提携就怕打扰了您的静修。 盛年道:你是担心我这两天荒于修炼便斗不过鬼锋了么?他仰头鲸吞将坛中烈酒须臾喝干长吁一口气:盛某的石中剑已有多年未曾出鞘能与劲敌快意一战不亦乐乎! 屈翠枫道:那小侄就先一步恭祝盛大叔旗开得胜、荡平仇寇!想起一事又问道:为何不见卫师兄?他不在山上么? 盛年道:我让他到天雷山庄住上两天陪陪罗师弟顺便也多讨教些《天道》下卷的心得估计三两个月里是回不来的。 这只不过是表面理由实际上盛年是要卫惊蛰协助雷鹏、辽锋等人拱卫天雷山庄以防罗牛受伤消息传出后有人要乘火打劫。 卫惊蛰乃他教导多年的得意弟子除非是什么顶尖高手亲自出马否则能从他剑下讨得便宜的人屈指可数。 屈翠枫失望道:那小侄这趟见不着卫师兄了。这次剑会他也不参加了么? 盛年道:他五年前已拔得头筹再参加一次结果亦无非如此。万一生出骄躁之心反而得不偿失所以即便人在翠霞也不会报名了。 屈翠枫心中羡慕翠霞派藏龙卧虎非本门能及所谓名师出高徒只要想想盛年是何等英雄了得便可明白卫惊蛰的厉害。 用过饭后盛年并没回房休息而是照例到竹林深处传授小蛋天照九剑。 屈翠枫不便跟去见罗羽杉也回了自己的房里早早歇下虽有常彦梧在眼前晃悠可毕竟北海八鬼名声在外不惹最好。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小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罗师妹和盛大叔都对他关爱有加?可那红衣少女骂他是小淫贼小蛋分明心虚不敢辩驳忽灵光一闪。 盛大叔深藏不露此举必有深意倒是罗师妹太过善良天真被小蛋天生的一副傻样给骗了。看己得暗中留意他们师徒的动静。有机会需得提醒罗师妹一声。 他想着心事回屋常彦梧望着背影喃喃暗骂道:屈箭南的儿子又怎样盛年刚走就对老子爱理不理招呼不打一个就走了。 小兔崽子你看不起我常五爷老子还看不起你呢! 数日过去那红衣少女再无音讯翠霞剑会则在九悬观召开了。 五年一度的翠霞剑会乃开山祖师创立其主旨之一就是考教各支门下年轻弟子近些年来的修为进境通过比试相互激励切磋印证各支绝学所长。 但到后来各支在剑会一较高低、显示门下实力的味道渐渐浓厚每逢剑会必定是精英尽出、力争头筹谁也不愿甘堕人后。 传到盛年这一代除了翠霞六仙中尚且健在的淡怒真人和淡嗔师太碧澜山庄已由姬别天之子姬榄执掌飞瀑斋也是罗和的独子罗鲲坐镇原本因上任掌门淡一真人而地位然的翠霞观则是由其徒无缺真人继任观主之位声势大不如从前。 惟独盛年同门三人出于不同缘由最后只剩下他继承了淡言真人的衣钵束出家独自留守紫竹轩座下的弟子也仅卫惊蛰一人而已。 剑会开始的两天是分组初赛关注程度并不算太高各家的杰出弟子彼此知根知底谁能进入下一轮的淘汰对决大体上也各自有谱偶尔爆出冷门便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 盛年做为紫竹轩座不得不每天正襟危坐在主台之上监督剑会进行屈翠枫、罗羽杉和小蛋时分时合反正胜负与己无关也就是凑个热闹。 常彦梧则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心每天往九悬观跑得比盛年还勤快一方面想借这个难得良机好生揣摩翠霞绝学另一方面的用心就有点不可告人了─久闻翠霞派的珍藏九转金丹功效奇异服食一粒足以抵得上六十年的苦修如果能探查出藏在何处乘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剑会上的时机弄出来岂不比白得《天道》下卷副本还要划算? 他的这番居心别说盛年就连小蛋也不知道。 小蛋日思夜想的都是盛年所传的天照九剑和自己误打误撞悟出的星移斗转对于剑会争雄兴趣不大只是罗羽杉每次前往九悬观时总会特意邀自己一道小蛋无从拒绝也不愿拒绝她的好意。 这日下午剑会进入淘汰对决的第一天其中一场就是由那日遇见的飞瀑斋门下赵姓弟子和九悬观的清易道人交手。 罗羽杉和屈翠枫尽皆去为那位赵师兄助威小蛋正在拍脑袋想着关于天照九剑第五式吾身独往的疑问见没人注意也就悄悄溜回了紫竹轩。 第四章 竹林斗剑 第四章竹林斗剑 小蛋回到紫竹轩不料远远看见盛年独自坐在屋后的坟冢前手握酒坛默默出神便走上前去问道:盛大叔您怎么也回来了? 盛年彷佛从沉思里被他惊醒淡淡笑道:我酒瘾犯了就偷溜了回来。喝了口酒问道:小蛋你不看剑会比试跑回紫竹轩做什么? 小蛋道:我总觉得自己不是翠霞派的弟子整天看人家用师门绝学切磋比试不太好反正自己也想多练练您传授的天照九剑别让干爹又说我偷懒。 盛年笑道:你已很用心刻苦了别把自己逼太紧。一拍身边的空位道:来坐一会儿。 小蛋坐下盛年问道:喝不喝酒? 小蛋先摇摇头见盛年微觉失望急忙又点点头接过了酒坛屏息不去闻冲鼻的辛辣酒气咕嘟咕嘟学着盛年喝酒的模样仰头倒进喉咙里顿时呛得涕泪横流。 盛年哈哈大笑道:没关系第一次喝酒被呛很正常习惯了就好。大丈夫生在天地间哪能不喝酒? 这恐怕是小蛋唯一不敢苟同盛年的观点他眼泪汪汪望向面前的坟冢道:盛大叔这里面是您的师父罢? 是。盛年的神色蓦地沉重崇敬说道:没有先师也就没有你盛大叔、罗大叔和丁大叔。他是我平生最敬佩爱戴的人可惜去得太早。 当年淡言真人为救护罗牛以元神出窍的代价从云林禅寺内携爱徒突出重围最后油尽灯枯、因而仙逝的旧事小蛋早已有所耳闻他注视着石碑上的铭文心情不知为何有点乱低声道:他一定是世上最好的师父。 盛年深深颔静默许久。 没错先师的的确确是世上最好的师父。能拜入他的门下是我一生的幸运。 小蛋先师在世时也如你一般少言寡语很少会在人前高谈阔论甚至在教导我们时也极少说话。 小蛋若有所悟轻轻道:淡言…… 正是。盛年说道:先师一生淡于言重于行他从不用空泛的道理说教压人只默默以身作则、身体力行却远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分量。 顿了顿盛年凝视小蛋继续道:其实你很聪明但因为担心自己说错话做错事反而为此束手束脚、适得其反。你想改掉它么? 小蛋诚心诚意地点点头盛年一字一顿道:千金不如一默这就是我给你的建议。道理听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却很难世上所有的事莫不如此。 只要记着对自己有信心遇事不慌保持冷静三思而后行你会表现得很好。 小蛋听着听着微微含笑起来盛大叔能遇见淡言真人是最大的幸运其实自己能遇见他和罗大叔何尝不是幸运? 盛年欣然注视小蛋唇边那抹阳光般的笑容目光一转望向淡言真人的坟冢。 师父小蛋应该就像年轻时候的您罢?假如有一天他能不负我今日的叮咛成就大器您老人家该会由衷高兴罢? 回忆起幼年学艺紫竹轩与淡言真人朝夕相处的种种前尘往事盛年感慨万端将小蛋手里的酒坛取过一饮而尽一股悲情忽然冲上禁不住仰天长啸声振群山。他突然弹身而起伸食指在一株紫竹上快意挥洒顷刻印下一行字痕。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小蛋身不由己也跟着站了起来直想效仿盛年纵声长啸一舒胸怀可是他没有。 因为盛年的啸声徐歇虎目精光闪烁缓缓回身望向紫竹轩。 竹林飘荡的淡淡紫色雾气中有一道白衣如雪的身影徐徐经过紫竹轩朝着盛年走来阳光彷似照射不到他的身上寒意陡然弥漫林间。 鬼锋来了。 沙、沙、沙……脚步踏过落叶一声声、一记记传入小蛋的耳际鬼锋的身影由远而近脚步声却始终保持着如出一辙的轻重脚下的泥土一缕缕潮湿的水汽冉冉冒出。 盛年只望过鬼锋一眼然后就当什么也没生悠悠俯身从地上取起另一坛酒揽在怀中啵!拍开封泥浓郁醉人的酒香扑鼻而起盛年垂在坛口贪婪地深深闻了下问道:喝酒么?我请。 鬼锋停住脚步漠然回答道:我从不喝酒。 盛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轻轻啜了一口胡须浓密的黑脸庞上忽地升起亮红眼睛里的光芒也更深更幽彷似只这一口便已醉了。 经过与萧浣尘、罗牛和屈箭南的三番大战鬼锋的身上丝毫看不出疲惫与憔悴眼神反而越犀利就如同一把好刀磨砺后更是锋芒毕露。 通常在一场生死大战前我都忍不住要喝个痛快。盛年眯着眼一点也不急于应对鬼锋的来意微笑道:你不反对我喝完这坛酒后再交手罢? 鬼锋静静伫立冷漠的脸上掠过诧异的神情缓缓道:我等。 多谢!盛年提起坛子凑唇将烈酒灌下喉咙满脸的红光越来越亮。 鬼锋默默看着他一口一口干完坛中烈酒。 呼─盛年反手将空荡荡的酒坛掷给小蛋摸了摸微微鼓起的小腹叹了口气遗憾道:可惜你不喝酒。 叮─悠扬雄浑的金石鸣响从紫竹轩中传来一束乌黑色的光华如电般穿越过十数丈竹林掠出当它划过身侧鬼锋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盛年抬手接住乌光赫然是把锋刃宽阔厚重的黑色仙剑。 石中剑这柄二十余年前笑饮强仇血、怒斩恶魁头、威震**八荒的剑中之雄再次回到主人手中。 盛年手抚剑锋熟稔曼妙的感觉流动在指尖刹那里他恍若回返到往昔的峥嵘岁月中和罗牛、丁原并肩作战浴血终宵。『九月论坛bbs。sept5。net)地球来客整理而今两位师弟一远在西北、一寄身海外只剩下自己和手中的这把剑。 还有身后的两座坟。 酒力化豪情他陡然振声虎啸雄风四扬沉声喝道:来罢! 哗─浩然气势席卷起地上千万片黄叶汇作一排浪峰涌向鬼锋身前! 鬼锋的眼睛像风里幽灯闪了闪脚无声无息向下沉陷半寸踩出了一对凹坑借此将盛年出的绝强气势消解转化。 嗡─如冰的颤音破心雪剑霍然出鞘紫竹林里裂过一道雪白耀眼的光一切又重新趋于静止。 涌来的黄叶在鬼锋身前丈许徐徐停住去势而后如陀螺般原地旋动冉冉上升宛若有两只无形大手向着同一个方向转动着它们。 叶片越聚越粗、越转越高眨眼形成一道逾三丈的巨大黄色云柱。 破心雪剑笔直竖立在鬼锋面前向着前方慢慢下压好似剑锋下的空气凝铸如铅每沉落一寸都需付出可观的消耗。 当它的锋芒遥遥虚指到盛年眉心破心雪剑倏然凝住鬼锋却开始动了。 咔、咔、咔─在他第二次抬步前行的时候脚下出的声音也犹如踩踏在了坚硬的冰面上脆而冷带着长长的余音鼓荡着小蛋的耳膜。 丈许外转动的云柱跟着鬼锋前行的节奏渐渐推向盛年转得更疾。 盛年的石中剑依旧横执在手没有变化阳光投在他高大的身躯上让地面拉出冗长而沉静的影子镇定若恒地注视着鬼锋的双目。 三丈两丈一丈九一丈七……鬼锋与云柱始终维持着丈许距离却又缓慢而不停地迫近着盛年。 白茫茫的雾气从鬼锋的身上散出来如寒雾笼罩着的幽灵诡异而飘忽。 喀喇喀喇─空中流转的竹叶突然爆出密集的脆响似一个个滚雷在内部炸开叶片碎成两半再分作四片最后化为细小的粉尘兀自狂舞不休。 轰!甫至盛年身前一丈两尺的半空云柱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像爆散的云澜四下盛绽吞没了十丈方圆的空间。 小蛋被强大的气浪推出数步踉跄歪斜地*倒在一株紫竹上胸口如狠狠捱了一锤闷得难受但他心里却颇为开心。 至少在第一轮的对决里盛年倚*近乎天生的豪勇与刚猛无俦的功力取得了上风在硬是比鬼锋多出两尺距离的情况下与其平分秋色。 满天黄云流散鬼锋的身影便似穿越云层的雪鹤遽然飘飞破心雪剑挟着锐利冰寒的杀机凝缩两人间两丈两尺的空间锋芒如锥点向盛年咽喉。 盛年竟不看他的剑仍旧紧紧对视鬼锋的眼眸振腕、出剑! 石中剑以最简单朴实的路线自盛年头顶朝前劈落没有任何的花俏虚招也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凛然神威、无匹气势罩着鬼锋额头斩下! 天照九剑第一式─掷地有声! 表面看来盛年的招式纯属同归于尽的消极打法然而破心雪剑在对手卷起的汹涌剑气压迫下身不由己地变得滞涩剑上的威力和杀气亦被压制到仅存十之六七假如鬼锋不变招石中剑势必后先至劈中他的面门而破心雪剑即使刺中盛年也难以交换到他的性命。 小蛋的眼睛亮了起来强忍住喝彩冲动显然在面对强敌而非循循善诱地传授剑招时这一式掷地有声真正的神威才挥到淋漓尽致、令人叹为观止的境界。 铿! 鬼锋千钧一之际震动手腕只一个微小的变化便将破心雪剑不着痕迹地偏转正架住奔雷般杀到的石中剑可惜他也因此拱手交出了先机。 由于被动变招石中剑力压破心雪剑占到了一线主动更震得鬼锋身躯微微一晃迫不得已脚下滑退藉以卸去剑上的重压。 情势仅在一招间生惊人逆转盛年强压石中剑牢牢迫住鬼锋两个人如影随形朝着紫竹轩方向飞掠身边紫竹一株株飞晃动而过。 突然鬼锋如背后长眼翻脚踏住一株紫竹粗壮的树干止住退势左脚旋即朝后上扬如倒踩云梯往树干上再蹬如此三五下循环往复竹竿吱吱呀呀倾斜弯曲鬼锋的身躯亦近乎倒悬在盛年和紫竹之间全凭破心雪剑保持平衡。 啪地一响鬼锋左掌朝盛年头顶虚拍盛年翻掌相迎击在一处。 鬼锋低嘿了声身形借势翻飞高高腾过盛年头顶落到五丈开外。 盛年身子摇了摇回转过来重新面对鬼锋唇角含着温煦的微笑:在我之前鬼锋兄连战连捷无论气势精神还是信心状态都已被激到了巅峰但由此也在潜意识里生出了骄纵轻敌之念。 我本想利用一坛酒的工夫希望鬼锋兄平复心境倒非有意挫去你的锐气。 鬼锋默然调息木无表情地聆听盛年说话最后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盛年摇摇头道:可知我为什么要告诉鬼锋兄这些?因为阁下是一位值得盛某尊重的对手。我希望鬼锋兄能挥出最高的水平无论此战胜负如何盛某都能打得酣畅淋漓、快意无憾! 默默沉思良久鬼锋的眼神逐渐起了变化闪动过一抹欣赏光芒静静道:受教了盛兄请再赐教! 盛年石中剑朝前平举道了声:不敢!脚下阔步迈进施展出天照九剑的第二式。 一诺千金! 他的剑缓慢而沉凝地推进鬼锋的面色却更冷更专注破心雪剑上亮丽的雪光流淌嗡嗡镝鸣横亘身前。 小蛋睁大了眼睛屏息观瞧在学过的六式天照九剑中这招一诺千金是他最难把握参悟的。如今得遇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好像是盛年特意借助鬼锋向自己实战演示岂能错过? 可能是摸不透一诺千金后手的变招鬼锋主动朝后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然而石中剑依然故我就那样不疾不徐、毫无变化地向他寸寸迫近。 唰!鬼锋的身形蓦地一闪掩身到一株紫竹背后将自己与石中剑霍然隔断。 盛年的虎目泛起激赏当剑锋即将触及紫竹的一瞬猛然凝住整个人亦随之站定不动。 鬼锋等的就是这一刻! 在盛年驻步的一刹破心雪剑转守为攻啵刺破紫竹掠向盛年胸膛! 盛年的身躯往左偏了偏避过对手凌厉的剑气振臂挥出石中剑。 叮!双剑交击紫竹怦然碎裂只在地表留下平滑的一小截鬼锋身上的白雾骤浓一束电光自破心雪剑中幻化而出划过虚空锋芒直指盛年沉下的左肩。 小蛋一声惊呼毕竟当日罗牛就是在这一式雪影剑像之下吃了暗亏他自不愿盛年也重蹈覆辙。 好在盛年没有令他失望石中剑一绕一转脱出破心雪剑的纠缠间不容中吭劈中剑像紧跟着身子前侧乘势将一招吾身独往力斩而下。 鬼锋身子后仰几与地平脚尖一点那小半截残竹砰地激射向石中剑斩落的路线前方。 咔!剑锋劈裂残竹亦为之一顿那道雪影剑像倏忽掠回斜切盛年脖颈。 两人互有攻守激斗二十余个照面鬼锋已亮出了第三道雪影剑像兀自奈何不了盛年丝毫。 盛年的石中剑大开大阖在滚滚雪浪里忽隐忽现他的招式大都直来直去却迫得鬼锋每每要施展出各种精绝的变化才能破解一时形成僵峙。 忽然鬼锋左袖袖口里依稀有亮光一闪旋即奔涌出一蓬白蒙蒙的雪雾在他头顶迅化作一个身材庞大、手执重剑的厉魄却是召唤出了他炼化在冥寒精腕内的雪魄剑魂。 战局遽然改变雪魄剑魂如同鬼锋的分身以那柄如冰似霜的重剑承接下盛年大部分的重击而三道雪影剑像和鬼锋手中的破心雪剑则全力主攻将盛年的身躯紧紧包裹渐渐占据上风。 小蛋的心在揪紧看到盛年面色如常又稍稍平静了些。 盛年的招式节奏受到鬼锋影响逐渐加快两个人的身影似已化作弧光小蛋常常很难再分辨清楚究竟是谁在攻谁在守。 当!雪魄剑魂又一次用重剑接下石中剑的轰击盛年沉腕力压将它迫在剑下噗─地一张嘴数十束晶莹雄浑的酒箭从他口中喷出劈啪响声中有半数击中了猝不及防的雪魄剑魂。 雪魄剑魂出厉啸浓雾般的身躯上被击出一个个小洞哧哧蒸汽直冒竟是禁受不住盛年以纯阳罡气灌住的箭力伤处消融扩展遍及全身。 鬼锋冷喝催动三束雪影剑像朝盛年动起排山倒海的攻击波破心雪剑中宫直进劈向对方的面门以襄助雪魄剑魂脱身。 盛年喷完酒箭脸上的红光反而更亮悠然抬剑横扫叮叮叮叮梅花间竹地连响荡开了鬼锋的雪剑和剑像。 鬼锋乘机收回雪魄剑魂后撤数丈执剑调息三道雪影剑像亦回旋在头顶上方。 盛年长长吁了一口浊气适才为了破去雪魄剑魂他不得已催动真元用近二十年苦心自悟的一气贯日月神功飙射酒箭虽告得手亦耗损颇多一抬手呼地将最后一坛酒凌空摄到旁若无人般仰头痛饮须臾吞完。 鬼锋并未乘此机会动突袭等到盛年喝完他的神情也恢复了冰霜似的冷静徐徐说道:在下的雪魄剑魂已受重创今日不可能再出手。 盛年笑道:鬼锋兄误会了盛某与人过招肚子里多装点好酒打起来心中才踏实倒不是专为了阁下的雪魄剑魂。 鬼锋点点头道:能与盛兄一战此行不虚但对决终须分出个胜败输赢请盛兄再赐教一二! 他说话时眸子里跃动起暗紫色的鬼焰很快就像星火燎原传遍了浑身从雪白的衣衫内涌动紫光随着衣袂波纹般地起伏闪烁。 盛兄小心了。鬼锋继续说道声音透出罕见的紧绷感在下的『紫霜万诛诀』一旦御剑动你我两人的生死便操诸于上天之手小弟亦无能为力。 盛年掷过酒坛缓缓将石中剑立起泰然自若道:恕盛某孤陋寡闻鬼锋兄的御剑诀莫非是融鬼仙门的『通天慑地万魂诀』与北极冰天某个神秘门派的御剑奇术于一炉的独创绝学? 鬼锋傲然道:不错!恕我不能将师门背景透露给盛兄但凭这式『紫霜万诛诀』一酬高谊! 盛年一笑先是看了看小蛋见他已退到十丈外才回头沉声道:请!双脚丁字步站定袍袖鼓荡如风灵台晋入浑然空明之境将翠微心法提升至巅峰。 鬼锋头顶紫气冉冉缭绕三柄雪影剑像重新摄入剑中一蓬蓬妖艳森寒的波光从体内涌动膨胀将他的身影再次吞噬。 风吹紫竹婆娑起舞沙沙吟唱小蛋感到胸口压了块重铅。 做为这惊天动地一战的唯一见证人他已不知不觉融入到了大战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回扭转每一声心跳。 怦、怦、怦!小蛋目不转睛紧紧注视着盛年听着如金鼓般锤响的心跳声觉得自己的心已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掌心尽是冷汗透湿。 呼─小蛋的眼帘里有某种光彩恍惚了一下鬼锋周身的紫雾骤然凝结成霜有若实质在身剑合一的刹那如乱云卷涌而起。 天地变成了一片深郁的紫色甚至小蛋眼睛里的枯叶也染上了紫霜在他一次心跳间那幕天席地的紫霜迫面激荡没顶般充斥了整个竹林。 咄!鬼锋一声低喝紫霜中迸出万道夺目剑光像是乍然凸显的丛丛亮丽冰棱向盛年狰厉激射。 咄!又一声更为雄浑豪壮的喝声响起这次是盛年! 一团壮丽的青光油然从他魁梧的身躯里喷薄而出石中剑忽地消失在这团光澜中。 不不是消失而是与紫竹林水乳交融合为一体!小蛋突然生出一种错觉感到头顶繁茂的枝叶脚下湿润的土地空中飘零的竹叶乃至周围的风与静寂的翠霞山都已化作了盛年手中的剑无惧、无畏、刚毅、威猛地劈出。 翠霞派三大上品御剑诀之一翠岚御魔诀! 普天之下也只有此时此刻在盛年的石中剑挥纵中才能彰显出它睥睨群魔、涤荡寰宇的雄风浩气! 小蛋视线模糊心跳彷佛停止捏着手心的汗水等待两人的生死结果! 第五章 三年之约 第五章三年之约 石破天惊的巨响已难以用言语形容小蛋只觉得自己要被震昏过去身子如断线的风筝翻滚飘飞不知撞倒了多少株紫竹。 光澜在轰鸣中碎裂狂舞千百道激散的罡风剑气洞穿天地不知去向了哪里撞击过后的地面豁然陷出一个过三丈方圆、足可容半个成*人高度的深坑而且还在不断地膨胀下陷。 石中剑依旧紧握在盛年的手里顺着手臂一缕殷红的血注朝下流淌但手指仍是那样的稳、那样的沉。 哧─从左肩斜斜有一道缝隙在褚色的衣衫上开裂直至腰际血如泉涌染红盛年的上半身他的脸红光尽失疲倦的神情悄悄攀上眉心嘴角亦在汩汩滴血。 十丈外鬼锋面色愈苍白一如雪衣但至少从外表上看不出有丝毫受伤的迹象只是衣略略凌乱额头渗满汗珠呼吸沉重而压抑。 小蛋滚了不知多少圈后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查看自己有否受伤大声喊道:盛大叔! 盛年没有望向他却艰难地用左手向他无声摆了摆似在示意小蛋不必担心。 两人久久对立互视鬼锋眼眸里的紫焰慢慢黯淡熄灭沙哑的声音道:承让! 吭!盛年以剑拄地虚弱地微笑着响应道:你的伤不要紧罢? 鬼锋摇了摇头道:无妨。他扫过一片狼藉的竹林看到七八丈外竟有一块碎裂酒坛的残片里头漾着些许酒光。 他一步步走过去脚下有些蹒跚沉重但还是走到了近前俯下身子探手拾起残片微微颤抖送到唇边一口饮下。 合上眼睛彷佛是品出了酒的滋味轻轻赞道:好烈的酒─语音断落噗地喷出一大滩深红色的淤血。 他却全然无所谓舒畅地抬袖抹去嘴角血迹问道:令师弟丁原较盛兄如何? 盛年沉吟片刻斟酌着词句最后简单答道:在我之上。 随手甩出碎片鬼锋彷如有憾淡漠一笑喃喃道:在你之上…… 收起破心雪剑他转身重新面对盛年徐徐道:我这伤也许要三年才能完全恢复。三年后在下希望能再与盛兄一决雌雄不知肯否赐教? 三年后我来与你打过!这一声陡然冒出令鬼锋和盛年齐齐吃了一惊。 小蛋从远处走近凝视鬼锋低沉而坚定地道:你等我! 你?鬼锋诧异地注视小蛋好像是刚刚现这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但当他审视过小蛋一番后不由哑然失笑道:你是谁? 小蛋在他的笑容里察觉到一抹平淡而寒冷的篾意昂回答道:我叫小蛋。 小蛋?鬼锋的笑意更深破天荒地调侃道:是蒸的煮的还是五香蛋? 小蛋居然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回答道:也许只是个小小的倒霉蛋。 鬼锋忽然不笑了幽幽的眼睛里透过一簇光火静静打量小蛋说道:三年后仍是这里我等你。 风起他雪白孤寂的身影便随着风一起飘远。 盛年没有阻止小蛋意外之中又有着十足的欣悦似乎比他挫败了鬼锋还要可喜。那株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的紫竹已被适才的狂澜摧毁但这已无关紧要。 深埋在地底的根会坚韧地生长出新的紫竹;他知道小蛋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目标一个值得他拼尽全力去赶的对手。 人活着总需要有让自己不断前行的动力鬼锋的出现唤醒了小蛋原本尚有些浑浑噩噩的心灵这着实是今天一战最大的收获。 连盛年自己也无法说清楚为何会如此关心小蛋自肺腑地喜爱他、呵护他。 也许罗牛的托付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他从这个孩子的身上看到了恩师年轻时的身影。 如果淡言真人转世投胎后能够活到今天也该如小蛋一样高了罢? 想到这里他的心念不由一动但记起常彦梧曾说过小蛋只是他在中州某地的街边捡到的弃婴那缕燃起的火焰便又黯灭下来。 小蛋哪里知道短短瞬间盛年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他忐忑不安道:盛大叔你不要紧罢? 我没事。盛年为了宽慰小蛋含笑说道:你刚才的表现令盛大叔大吃一惊。 小蛋本是激于一时义愤向鬼锋出挑战这时听盛年说起顿觉窘迫低下头犹豫着轻声问道:我是不是……不自量力? 的确是不自量力。就算盛年亲自调教莫说三年纵使用三十年的光阴小蛋可否与鬼锋一拼亦在模棱两可之间但盛年却温和地微笑道: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大象和老鼠的典故么? 小蛋点点头盛年接着道:那就是了。说到就要做到你不会让盛大叔失望。 小蛋得到鼓励刚想响应盛年的身躯猛烈摇晃竟似力不能支往后软倒。小蛋急忙抢前一步扶住急道:对不起我光顾和你说话却忘了你身上的伤…… 盛年*在小蛋身上轻轻道:不碍事我现在很高兴。 风声响动在九悬观出席剑会的翠霞派掌门淡怒真人、飞瀑斋斋主罗鲲、碧澜山庄座姬榄以及淡嗔师太、无缺真人等听到紫竹林中传出的轰然巨响后中断剑会纷纷御风赶至。 后面还跟着罗羽杉、屈翠枫、常彦梧及各支门下数十名弟子。 见到紫竹林内的景象和身负重伤全身浴血的盛年众人尽皆惊呆一阵忙乱后盛年进了紫竹轩静养疗伤转述前因后果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小蛋的肩膀上。 如果是其它门派说不定当即就要拍案而起、精英尽出四处搜捕追杀鬼锋以泄私愤但毕竟盛年和鬼锋之战纯属双方公平对决且有三年之约在后众人再是愤怒亦不能再做出落井下石之举。 当晚淡怒真人和各支座均都留守紫竹轩轮流守护盛年助他运气疗伤饶是如此乐观估计盛年所受之伤也需半个多月才能康复。 在盛年的执意坚持下翌日清晨剑会照常进行进入了最后的四强对决。 小蛋等人本想留下照料可盛年只说自己闭关养伤无需旁人照顾有翠霞观和九悬观的八位同辈师兄护法尽可无虞反劝他们万勿错过最后的几场精彩对决。 却说鬼锋退出紫竹林又猛吐了两口鲜血自知伤势极重难以支撑若不立即觅地静养会有性命之忧便潜踪匿迹避开翠霞派的巡山弟子在离坐忘峰约莫五十里外的一座无名荒山中寻到一处幽深古洞当下也顾不得太多草草在洞口设下若干禁制便避入洞内盘膝疗伤。 这一坐就是十余个时辰正当他冥思凝念徐徐迫出积压在胸腔内的淤血之际洞口设下的滴水成冰符陡然出声声颤鸣。 鬼锋凛然暗惊以为是翠霞派见盛年重伤不肯善罢罢休派遣出门下弟子追杀到了此处他被迫收功胸口逼了一半的淤血又硬生生倒灌而回低哼一声目露杀机反手握住破心雪剑。 洞口包括滴水成冰符在内的三重防御禁制竟阻挡不了来人片刻呼地清风从外吹进一道青色的身影施施然负手步入。 来者看似四十余岁身材高大挺拔鼻直口阔、相貌粗犷宽广的额头高高凸起直至头顶都是寸毛不生然而内凹的后脑勺上却又盘着二十多根浓密乌黑、姆指粗细的辨子以若干青铜小环相箍垂到背后。 他那双犹如猎豹的幽蓝眼珠冷厉而深沉微微合起时湛出的森森精光令人不寒而栗唇边一圈短密的黑胡修剪得妥贴而光洁。鼻翼左侧一颗绿豆大小的朱砂痣令人过目难忘。 他一身穿着甚是俭朴好比是个牧马人腰带上悬了串橙黄色的小铃铛共计十二个走路时却无甚响动也算是这人佩戴的惟一饰物。背后负剑剑柄暗褐、剑鞘银灰脚下穿一双西域常见的牛皮靴靴尖扁平、稍稍上翘。 鬼锋看到来人握剑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攥得更紧冷冷道:又是你。 青衣人瞥了眼破心雪剑停住脚步嗓音雄浑而略带沙哑道:你受伤了很重。 鬼锋嘴角上挑漠然一笑毫不领情回答道:不劳阁下关怀。 青衣人不以为忤道:看来鬼兄也不会答应在下助你疗伤我又怎能强人所难令你再生误会?只是鬼兄接连受挫于罗牛、盛年剑下三五年内再难找丁原一决雌雄了。 鬼锋生硬地回答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无需阁下过问。 但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是么?青衣人徐徐道:所谓同仇敌忾凭鬼兄一己之力想要对付丁原说句不客气的话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 抛开他的修为不谈丁原身后坐拥翠霞、魔教乃至南荒年旃、东海水晶宫数座*山又和海外三大圣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鬼锋兄是孤掌难鸣啊! 鬼锋不为所动冷然道:我只求能和丁原公平一决其它的都不管。 青衣人纵声大笑震得古洞嗡嗡轰鸣鬼锋盯视着他依旧一动不动。 笑声徐歇青衣人道:公平一决?鬼兄的勇气实在令在下钦佩。只可惜再过十年、二十年你也未必是丁原的对手毫无把握的送上门去找死那不过是匹夫之勇而已。以鬼兄的睿智岂会不明白这点? 鬼锋微微变色道:即便有朝一日我果真死在丁原剑下亦是技不如人、咎由自取鬼某死而无憾。阁下不必多言请自便罢。 青衣人面容骤寒沉声道:那你的仇呢?还有鬼仙门上百条冤魂和千年基业又该当如何?凭一时血气之勇、只顾自己快意岂是大丈夫立身之道? 鬼锋的眼睛里有一抹冰寒的杀意闪烁面色数变间又缓缓黯淡心平气和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鬼某是不是大丈夫不是阁下说了算。 青衣人点点头口气忽然缓和下来:鬼锋和我连手也许不用十年整个天6都将置于你我股掌之下更不消说区区一个丁原。 鬼锋摇摇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要杀丁原和阁下的目的完全两样。况且我很不喜欢你相较之下罗牛和盛年都比阁下可爱许多。 青衣人的口吻越诚恳道:如果我能帮助你在恰当的时候制造出一个与丁原公平决斗的机会呢? 鬼锋心头一动沉思许久道:我很快就要返回北海三年之内不会再履中土。 见鬼锋松口青衣人笑道:没关系我有足够的耐心等。 鬼锋道:届时我只管对付丁原其它事情阁下最好莫要开口。另外三年后我在翠霞还有一场约会必须先行了结。 和盛年?青衣人问道。 鬼锋竟是摇了摇头青衣人错愕道:那还有谁? 鬼锋隔了半晌才回答道:小蛋一个少年。 小蛋?青衣人隐约感到耳熟很快想起他是在哪儿听说过不屑低笑道:不过是北海八鬼里常老五调教出的一个小淫贼值得鬼兄如此认真? 鬼锋淡淡道:他是不是小淫贼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孩子很好。 青衣人一怔鬼锋性格眼高于顶孤傲冷僻怎会对一个小淫贼青睐有加?他想了想道:三年后他的修为能与鬼兄一争? 鬼锋道:眼下他连你的两个弟子都远有不如苦修三十年也不可能是我对手。 青衣人不以为然道:原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儿鬼兄何须为他当真? 他很老实地告诉我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倒霉蛋。这样的人岂会没有自知之明?鬼锋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冷冷道:在亲眼目睹了我和盛年一战之后他还敢当面向我提出挑战。这样的孩子有种。 青衣人沉吟道:他和盛年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鬼锋道:我最初见他是在天雷山庄时隔数日好像改变了不少。 青衣人一笑:听你这么说我倒很想亲眼见一见这个倒霉蛋。 鬼锋闭上了嘴。 青衣人道:不扰鬼兄疗伤后会有期。料定鬼锋不会响应径自倒退出古洞中午的阳光重新照耀到身上青衣人轻吁一口气自入洞起便清晰感受到的可怕杀气这才消隐。 他稍振袍袖御风直往坐忘峰九悬观而去一路上好像漫不经心、不掩形迹却轻轻松松瞒过诸多翠霞派巡山弟子的法眼飘然落到九悬观外一处僻静的松林内。 青衣人轻松走出松林彷似位游山探胜的观光客般缓步向九悬观正门行去。 大比的擂台正设置在观门外的空场上说是擂台其实也就用几道粗绳围了一圈。 今天下午只剩下翠霞无字辈和清字辈的两场最后双雄对决其它的擂台都已撤去仅留了空场中央的一座。 青衣人距离擂台尚有里许遥遥见到前面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近千人济济一堂等待着下午的大比开始。 在擂台正面搭起了座简易草棚供翠霞派诸老和前来观礼的各家同道亲朋休息观瞻此刻时辰尚早零零落落才坐了七八个人或品茶闲聊、或闭目养神均都是一派大家风范。 青衣人渐渐走近来往的翠霞派弟子也多了起来但也只当他是受邀出席剑会的宾客虽觉眼生亦无人过问毕竟一来此处已是九悬观外等闲人根本难以接近再则又有谁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胆敢在这里闹事? 青衣人也有意敛去锋芒他那双招牌式的幽蓝眼眸也变得温和友善腰上的铃铛亦收入袖口不见。 他又走了十多丈前头人潮汹涌再也走不动了。无巧不巧青衣人正想不着痕迹地挤入人群藏身忽远远听见有人招呼道:小蛋快来! 青衣人转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打量。只见有位眉目如画、清秀绝俗的少女正站在路边朝对面轻轻招手。 青衣人顺眼望去目光先落到奔向少女的一名身着宝蓝色衣衫的俊朗少年脸上这少年十六七岁的年纪玉树临风、洒脱儒雅举手抬足显示出颇为精深的修为满面春风亲和给人好感。 青衣人只扫了一眼就掠过蓝衣少年再往他身后瞧去这少年给他的感觉明显不符合鬼锋的形容气度穿着也更像是个世家子弟。 果然在他身后还有个皮肤黑黑、貌不惊人的少年在一路小跑他一脸倦意边跑边打着哈欠整个给人一副浑浑噩噩、有气无力的印象。 青衣人的目光悄然紧随着这哈欠少年的身影心中暗道:这就是小蛋?那女娃儿只呼喊小蛋恐怕在她心里这傻小子的分量远胜过前面的蓝衫少年。 小蛋哪里知道正有人在观察着自己?他跟在屈翠枫的身后三步两步赶到了罗羽杉近前。 他们三人乘着中午休战回紫竹轩探望盛年等回返临近九悬观时小蛋却要小解和屈翠枫转进道旁寻找方便的地方罗羽杉先行一步在此等候。 三人重新会合后屈翠枫扫视人潮皱眉道:糟糕我们回来晚了。 罗羽杉也愁道:这么多人只怕想挤也挤不进去。 她另有担心便在于自己毕竟是个女儿家在如潮人群中与众多男弟子摩肩接踵甚是不雅。 小蛋倒是无所谓挤不进去就挤不进去站在外面也一样能看。 三人正踌躇时就听有人爽朗笑道:这不是翠枫和羽杉么为何站在这儿? 屈翠枫闻声欣喜道:姬爷爷!迎面一位红袍男子迈步行来身边伴着位美妇其后还跟了一大群弟子亲朋。 这红袍男子便是碧澜山庄庄主姬榄他的先父姬别天和屈翠枫曾祖父屈痕乃是刎颈之交、情同手足因此对屈翠枫自是非常欢喜。 屈翠枫和罗羽杉齐齐上前施礼拜见。姬榄的爱女姬雪雁当年便嫁与罗牛师弟丁原为妻和罗羽杉也不生分。 他的妻子和婉更是一把拉住罗羽杉怜爱埋怨道:你这孩子来了翠霞这么多天也不到碧澜山庄来看看阿姨?长这么大了越漂亮动人啦。回忆起昔日爱女承欢膝下的场景不胜唏嘘。 姬榄昨日已在紫竹轩见过小蛋见他呆呆站在原地也不知道上来给自己请安问候稍稍心生不快何况他的干爹是天6臭名昭着的北海八鬼之一姬榄生性嫉恶如仇也就更不愿见他了。 他只当小蛋不存在对屈翠枫、罗羽杉亲热道:走上观礼台坐到老夫身边陪我们聊天解闷。 屈翠枫大喜能在观礼台落座的无一不是宿老能跻身其中无疑是极大的荣光躬身道:弟子资历浅薄不敢僭越。 姬榄佯装不悦道:你连姬爷爷的面子也不肯给么?阿婉羽杉便交给你了。不由分说拽住屈翠枫的手举步欲行。 罗羽杉忙道:姬爷爷我还有位朋友小蛋也是一块儿来的。 按理说罗羽杉父亲罗牛和姬榄是平辈论交可她却称呼姬榄为爷爷辈分有些混乱始作俑者则是姬榄的女婿丁原。 将近三十年前丁原本为紫竹轩淡言真人门下弟子和姬榄同属无字辈的排行。奈何他与姬雪雁冒天下之大不韪倾心相恋饱受磨难终成眷属由那时起凡涉及丁原亲朋的辈分也就全部乱套。大伙儿错进错出这么多年渐渐已成习惯。 姬榄这才望向小蛋暗自思忖。 翠枫和羽杉都是名门之后又与翠霞派大有渊源将他们带上观礼台谅别人也无话可说;但这小蛋的干爹不过是魔道上的一个跳梁小丑焉能等同视之? 转念他有了主意说道:留给老夫的空位刚好只剩两席这位小蛋孙侄怕是没法安排了。不如就和我门下的弟子一起?好在也是前头几排的位置。 罗羽杉兰心蕙质听音即知姬榄的言外之意微笑道:屈大哥你和姬爷爷一块儿上去坐罢我陪着小蛋在外面瞧瞧就是。 屈翠枫一愣假如罗羽杉不愿去观礼台自己又哪好意思独自一人随姬榄登台? 和婉在一边听着已明白了丈夫的心思拉过罗羽杉的手:好孩子我会让人好生照顾小蛋的你只管放心。 小蛋忽然道:罗姑娘屈大哥你们都不用陪我了。半天没见干爹正巧我也想去找找他老人家。 对于别人的歧视小蛋心知肚明也习以为常但他与丁原少年时愤世嫉俗的心态不同。 别人待自己好便满怀感恩;若别人冷眼相看亦坦然受之不卑不亢。 第六章 山雨欲来 第六章山雨欲来 看到罗羽杉走入人群不断回眸望向自己小蛋朝她招手微笑目送一群人渐渐隐没在视线中。 他垂下手默默伫立并没有去找常彦梧的打算。 那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等到彻底看不见罗羽杉的背影小蛋的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空荡荡的难受环顾周围人流沸反盈天突然现自己是个隔离于众人之外一个不起眼的存在。 没人注意也不是不好至少不管想干什么都不用担心有人来评论一番。况且有干爹、罗大叔、盛大叔、罗羽杉这许多人真诚的关怀和爱护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小蛋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你的朋友都走远了。身后蓦地有个沙哑的嗓音温和地问道。 小蛋转过身子一位陌生的青衣人背着双手注视着自己目光颇为友善慈和。 他愣了愣困惑道:这位大叔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咱们以前见过么? 我认识你的干爹常彦梧。青衣人撒了个小谎在平时北海八鬼给他提鞋都不配但为了取得小蛋的信任也就勉为其难地攀起了交情:你不是和朋友一起来的么?为何他们忽然抛下你不管了?他明知故问。 小蛋道:我想去找干爹所以就跟他们分开了并不关我朋友的事。 方才的一幕青衣人看得清清楚楚别有深意道:稍后会有一出精彩的大戏上演你不想看么? 小蛋却误会了摇头道:不过是一场同门比试看不看都无所谓。要不是盛大叔叫我来我宁可在紫竹轩陪他。 青衣人若有所思道:听说你向鬼锋提出挑战要在三年后和他一决雌雄? 小蛋惊讶道:这您也晓得?我怕干爹担心连他老人家也没告诉。 青衣人一笑道:你盛大叔是不是打算要收你为徒? 小蛋答道:没有。再说他这次伤得那么重我怎么好意思再拿这事打扰? 青衣人哦了声饶有兴致问道:你现在的修为这样差如果没有名师指点三年之后你凭什么和鬼锋交手? 小蛋胸无城府实话实说道:我也没什么把握但盛大叔已传了我五式天照九剑还有罗大叔让我默记下了十二幅天道星图我想三年的工夫多多少少总能琢磨出一点门道或可和鬼锋一战。 青衣人眼幽光闪动迫得小蛋身躯一震他立刻察觉收了锐利的眼神继续和颜悦色道:原来罗牛将天道星图也传给你了?难怪你会有勇气向鬼锋挑战。 小蛋叹了口气道:可惜我老是记不住那些星图也不晓得到底能参悟多少。 青衣人还想说话擂台前金鼓鸣动、人声顿歇却是下午的大比要揭幕了。 青衣人故意皱眉道:站在这里也看不太清楚擂台上的情形可惜四周围得水泄不通我也挤不进去小蛋能不能帮大叔一个忙? 小蛋笑道:大叔是想往前站一些好看得清楚么?没问题您跟着我来罢。他自然而然拉起青衣人的右手便往人群里挤去不防甫一触及对方的五指立时感到灼热无比像被烙铁烫到般失声惊呼。 青衣人倒非有意让小蛋吃苦头只是除了恩师之外当世绝无第二个人这样不由分说抓住自己的手几乎是本能反应刹那魔气灌注掌心把小蛋莫名其妙烫了一下。 一触之下青衣人业已察探到小蛋体内的真气绝非传自常彦梧虽稍显微弱但潜力无穷竟让他也窥不出真正来历。 他翻掌反握住小蛋的手已变得温暖柔软赞许道:好孩子有劳你了。 小蛋讶异地看了眼青衣人暗道:这位大叔好深厚的功力!但他也没往深处去想只当青衣人自恃身分不愿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才希望自己能为他开道。 小蛋一手引着青衣人一手在前招呼道:借光借光让这位大叔朝前站一些! 想从黑压压的人堆里带一个人挤到前头谈何容易?尤其是不少年轻弟子看到小蛋面生偏还拼命往里钻均都暗生愠怒有意站着不动牢牢将他挡住。 陡然有一股无形的气浪涌到震得这些弟子气血翻腾身不由己地朝两旁退开一眨眼小蛋两人已从人群中挤过青衣人暗自想笑。 这还是自己平生第一次让个年轻娃儿牵着手往人堆里钻若让旁人知道了多半会惊讶得连眼珠子也要滚下来。 等小蛋千辛万苦挤到了前排观礼台上淡怒真人、淡嗔师太等人也刚刚悉数落座。 小蛋在姬榄的身后看见了一左一右端坐在和婉身旁的罗羽杉与屈翠枫两人犹如金童玉女珠联璧合吸引了台下无数眼光居高临下与小蛋的距离显得更加的遥不可及。 小蛋藏在青衣人高大的身影后罗羽杉等人无法看到他转眼望向擂台。 正中央立着一位道骨仙风的真人手持拂尘神情肃穆正在宣读决赛规则。 待说完后金鼓再响三通这老道声音不高却教全场千余人听得清晰、如在耳畔宣布道:今日下午第一场决赛由飞瀑斋罗礁对翠霞观门下清恒。 场内外骤然安静一名年约三十的俊挺青年率先出列站到老道的左侧而后又有一个年龄稍大的道士缓步行至另一侧站定。 小蛋望着这两人忽奇想。 干爹要是也在这儿该会摆下赌局大赚一票罢?不知道买哪个赢的人会多些? 正胡思乱想时擂台上的双方见礼完毕老道退出线外朗声道:开始! 罗礁是飞瀑斋斋主罗鲲之子乃翠霞清字辈俗家弟子中的佼佼者早在五年之前他便曾在淘汰赛中与清恒狭路相逢结果苦战百多回合涉险过关;可惜最后决战的对手是盛年门下的卫惊蛰一番恶斗后铩羽而归将头名宝座拱手让人。 这五年里罗礁憋足了一口气要报一箭之仇自己也如愿再次闯入决赛但卫惊蛰不仅没报名参加大比甚至连面都没露一次令他好生失望。 但卫惊蛰的缺席又成全了清恒罗礁想一洗前耻他又何尝不想挽回颜面?两人知根知底也无需相互试探摸底甫一交手便直接短兵相接。 罗礁招招主动一柄青色仙剑光华烁烁、咄咄逼人清恒则明显吸取了上次落败的教训一柄明黄色的仙剑稳扎稳打紧守门户等待反攻时机。 两团剑光交织辉映各显神通代表了翠霞派清字辈弟子最高的水平也果然打得精彩纷呈教人眼花撩乱。 众人聚精会神屏息观战时不时轰然喝彩纷纷为自己倾向之人呐喊助威。 翠霞派剑法博大精深小蛋前面几天又不曾用心观摩这时便如同雾里看花只听旁边有人此起彼伏地赞叹品评。 青衣人听在耳里心中冷笑。 罗礁、清恒二人的修为在他眼里实不足道若换他出手十招间就可将其中一个毙于掌下。倒是翠霞派的功法绝学不容小觑这才耐着性子冷眼旁观。 他侧转脸低声问道:小蛋你觉得他们两人谁能获胜?周围人多数还是看好上次胜出的罗礁小蛋自己无从判断本也可瞎猜一气可是他只随口应道:我看不出来。 青衣人笑道:很好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修炼上乘仙学最忌讳不懂装懂。 我来告诉你第八招那个道士要转守为攻罗礁气势衰竭只能不停倒退施展他们翠霞派的『碧澜三十六式』强撑。 小蛋多少有些不信不由自主暗暗计数起招数来。待到他刚默数到八黄色剑光一闪清恒展开反击扳回了局面。 罗礁似乎因为适才一阵猛攻真气耗损过剧此刻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勉力周旋形势岌岌可危。 小蛋咋舌道:大叔您真内行!连人家第几招会反攻都猜得一点没错!这一下那位罗师兄可真有点糟了。 青衣人哑然失笑。他哪里是猜?为了此次翠霞之行青衣人早已将其诸般绝学设法钻研了个透看了这么久如果连两个翠霞小辈的底细都没摸清他也不必来这里丢人现眼了。 青衣人似乎心情极好微笑道:你没看出来么这小子是装的。 小蛋愕然道:您是说罗师兄有意引清恒道长反攻要……欲擒故纵?那么他先前的猛攻也是诱饵了? 对就是欲擒故纵。青衣人见小蛋稍作点拨便能举一反三颔道:若非如此依照常规打法两人几乎难分轩轾罗礁想赢至少也需两百招开外。你想大家都累个半死获胜的人又有多少值得夸耀? 所以他一上手就抱定主意先扬后抑诱使清恒上当。等着看罢三十招之内两人就会分出胜负。 见清恒占得上风翠霞观一脉的弟子尽皆欢声雷动飞瀑斋方面相对安静了许多窃窃私语声起可惜获胜的人选却不由他们安排。 转眼场内两人翻翻滚滚又斗了二十五六个回合罗礁似禁受不住清恒道人凌厉的攻击脚下一软竟扑地摔倒。 清恒道人不假思索赶步朝前埋身举剑下劈但终究只是一场同门较艺手下暗留三分情面准备点到为止。 谁知罗礁的身子跌落途中猛地绷直平贴着地面一个盘旋堪堪让过清恒道人的剑锋振臂挥剑削向对手双腿。 清恒道人大吃一惊纵身闪躲罗礁早有预料一挺身仙剑上挑直刺小腹紧跟着一气呵成再出三招清恒道人左支右绌却终于被罗礁的仙剑虚点住自己的胸口。 飞瀑斋见罗礁反败为胜顿时掌声如雷喜不自胜。 罗礁收剑入鞘恭敬施礼道:清恒师兄小弟冒犯了。 小蛋对青衣人的眼光相当的佩服满脸仰慕道:您又说对了!此刻他已醒悟到这青衣人绝对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 青衣人不屑道:就他们这点微末修为有何难猜?假如我来指点不出五年我就能让你和他们斗个旗鼓相当。最多七八年他们便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小蛋又惊又喜但转念想到人家和自己素昧平生又凭什么要不辞辛苦地指点自己? 他的神色变化青衣人看得清清楚楚突然道:小蛋你愿不愿意拜大叔为师修得一身惊世骇俗的好本事? 小蛋点点头又摇摇头把青衣人弄得有点胡涂了问道:你不愿意? 小蛋道:我舍不得干爹再说他老人家也未必会答应。 真是个傻小子!但越是这样青衣人对小蛋越是喜爱竟对小蛋一口拒绝自己的提议毫不为忤。想这世上固然名师难求可中意的徒弟又岂是随处可寻? 像那位北海仙翁空负惊世绝学偏生收了八个混帐徒弟没被害死也被气死。这青衣人乃一方雄主心怀天下同样也逃不脱薪火传递、受人衣钵的人之常情。 其实他已收了一男一女两名弟子各自的修为甚至高出罗礁、清恒等人青衣人仍觉不足总嫌大弟子刚猛有余而悟性略欠;小弟子灵气十足极有天赋却自幼娇生惯养又不如师兄那般肯痛下苦功、脚踏实地。 原本人无完人青衣人也无需苛求弟子太多只因他实非常人对于将来能继承自己衣钵弟子的要求也远较别人高。 这些年他留心搜罗了不少人才可挑来选去竟找不出一个能胜过他现在两名弟子的。 偏是这个小蛋放在哪里都少有人用正眼瞧一下的少年先得鬼锋的一席高评再有罗牛、盛年的青睐有加而适才自己心血来潮与他一段短时间的接触居然让青衣人看上了他。 至少愿意在他身上试一试。 其实世界上许多事情往往都无从用逻辑解释最后无不归纳到缘分二字。这一刻小蛋便不知不觉地投了青衣人的缘。 他轻松笑道:你干爹不成问题自有我去跟他说。小蛋你不是想挑战鬼锋么?跟老夫勤学苦练三年我保你能挡他十招! 在他想来三年后的小蛋也就二十来岁年纪能实打实和鬼锋周旋上十招足以声名鹊起在同辈中拔尖出头小蛋听了焉有不喜之理? 孰料真有不懂理的! 小蛋摇头道:不我要打败他! 青衣人怔了怔越加欢喜:好志气!不过你……底子薄了点区区三年恐怕不够用。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我倒有个好主意。 小蛋愣愣抬头望着他青衣人早已施展神功将他和小蛋的谈话全数封闭在两人四耳之间这时依旧忍不住压低嗓音道:你不是记下了天道星图么?由大叔助你参悟三年后若有所成对战鬼锋未始没有一线胜望! 他虽是魔道的卓越人物但在《天道》面前依旧不禁怦然心动之所以迟迟没有对天雷山庄下手只因不愿坏了他今日苦心筹谋多年的大计过早惊动正道各派。 眼前的小蛋分明就是一份活蹦乱跳的《天道》下卷他又岂肯白白错过? 没想到小蛋朦胧睡眼里顿生警觉之色摇头道:不成的那是罗大叔为医治我身上的怪病才好意借给我看没有他的同意我不能说。 何况罗大叔说过天道星图只能按图自悟别人都转述指点不来就是他刻在天雷山庄里的星图也只剩六七成神韵。所以就算告诉了您也一样没用。 青衣人洒然道:好抛开天道星图不谈大叔在三年内一样能将你调教成天6年轻人里的顶级高手! 小蛋原以为对方听了自己的话多少会有些不开心不想青衣人非但丝毫不以为意而且还慷慨允诺要培养他成为一代青年高手他心里颇多过意不去感动不已。 擂台上老道已朗声宣布了获胜者做为本届剑会大比清字辈的状元和榜眼罗礁、清恒照例要登上观礼台接受淡怒真人亲自授予的金银小剑。 两柄小剑本身并无特异之处但对于获胜者而言无疑是一种荣耀的象征。 两人一前一后刚要上台蓦然听见场外有人轻蔑地讥笑道:几手三脚猫的本事也能抢得头名翠霞派清字辈里没人了么?地球来客整理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罗礁在众目睽睽下被当众侮辱自不能保持沉默扬声道:请问哪位高人驾临翠霞?晚辈的修为本不值一提但也不该辱及罗某师门! 在这里!伴随声清冷的回应一红一紫两道身影从场外凌空飞掠过人群倏忽飘落到擂台中央。 前头站着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紫衣青年五官凶狠、气度威猛一双狼眼似的目光拂视过罗礁和清恒道人手里握着柄粗重的黄铜巨锥只怕不下两百斤重却如捏了根绣花针。 在他身后说话的人小蛋居然认识正是那屡次追杀他的红衣少女! 经过盛年在淡言真人坟前的一番谈心小蛋比以往更沉得住气只暗觉诧异地看着那两个不之客神情依然半梦半醒般像是瞌睡虫又来了。 众人以为敢到翠霞剑会上挑场子来人必定是名动一方的魔道大豪等看清了这两人模样均都深感错愕。 罗礁见那紫衣青年一张丑脸鄙夷地盯着自己和清恒道人分明就是欠揍可当着那么多前辈宿老和本门师长的面他也不好即刻作忍住气抱拳道:不知两位朋友尊姓大名来我翠霞有何指教? 好说。只不过是久闻翠霞派传承千年绝学博大精深可惜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实在令本姑娘太失望。那紫衣青年应是师兄说话的却是他身后的红衣少女。 不理睬无数双愤怒的目光和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少女又慢条斯理道:早知这样我和师兄也大可不必万里迢迢跑到翠霞来在我们镇上就有耍猴的把戏可看。 包括淡怒真人在内千余翠霞弟子乃至前来观礼的同道亲朋无不霍然变色。 罗礁怒不可遏目光瞧向观礼台上的淡怒真人和父亲罗鲲待他们准许便要出手教训这个口出狂言、凌辱师门的狂妄丫头! 屈翠枫低声朝前排的姬榄道:这少女曾与晚辈在翠霞山下交过手一身修为似出自西域忘情宫颇是了得。 他的话虽轻淡怒真人也听到了暗自一凛。 若确如翠枫所言这姑娘和紫衣青年多半是忘情宫派来搅局的后头势必还另有阴谋!难不成叶无青要对翠霞派下手?偏巧盛师侄昨日负伤敝派又损失一位顶尖高手不可不防。 罗礁看到淡怒真人双目微合、沉吟不语只当他已默认了自己的请求再看父亲亦在向他微微颔想来是对方仅属两个晚辈本门的师长不便亲自出马以免落下以大欺小的口实自己出手恰如其分。 心里有了底他便冷冷道:姑娘的意思莫非是在指责我翠霞派徒有虚名? 少女淡淡道:我没这么说。贵派上一代长老曾山已是散仙金身宇内共仰上任掌门淡一真人更是德高望重、学究天人素来受人景仰。 即使是紫竹轩一脉所出的盛年、罗牛、丁原三大弟子亦都个个威震四海放眼当今天6恐怕还没哪一家堪能与贵派比肩。 她的话前倨后恭让罗礁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神色不知不觉缓和了些许:那姑娘为何要辱骂讥讽我翠霞无人? 少女突然咯咯娇笑起来罗礁面泛愠怒瞪视她说道:你是没听明白我刚才的话呢还是又在装?我是说翠霞派传到了你这一辈已是后继乏人远不及前面三代人才辈出冠盖天6! 罗礁怒极反笑道:如此说来在下倒很想向姑娘斗胆讨教一二却不知你又是出自哪位高人的门下? 少女笑容收敛又变冷漠道:我师父是谁你很快就能晓得想动手么?正合本姑娘心意! 她抬手掣出腰间短剑不由分说攻向罗礁 第七章 崭露头角 第七章崭露头角 罗礁的仙剑竹中君已收入鞘中不及拔出只好侧身闪躲挥掌相拒。 啵少女的琥珀泪击在罗礁衣袂上竟不弹开顺势一滑挑向他肩头罗礁临危不乱晃肩退身右掌拍出。 屈翠枫见状叫了声可惜低声道:姬爷爷若罗师兄用的是您的绝技“袖手旁观诀”那丫头的仙剑哪还能变招再攻? 姬榄关注场内微笑道:飞瀑斋和碧澜山庄的绝学各有所长罗礁也未必就会输给这少女。翠枫如果你愿意便在山上多住几天我将“袖手旁观诀”传授给你。下次再有机会和她动手或可收到出其不意的奇效。 屈翠枫大喜没想到姬榄会慷慨至此需知当年屈翠枫之父屈箭南险些就和姬榄爱女姬雪雁结为夫妇只因姬雪雁与丁原私定鸳盟毅然悔婚才没有成功故此姬榄内心对屈箭南总不免有些歉疚这才不吝以碧澜山庄的独家绝技相传。 两人才说了几句话场内已激战了十多个回合罗礁觅得空隙拔出仙剑渐渐扳成平手和红衣少女翻翻滚滚斗得煞是好看。 他刚夺了大比头名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许多的少女交手自忖无论如何也不能失了颜面。况且少女辱及翠霞殊为可恶不给这丫头吃点苦头又岂能心甘? 但少女以逸待劳而罗礁连日比试心力精力都耗损颇剧这般此消彼涨要想获胜谈何容易。 转眼三十回合打过罗礁渐生焦躁自己堂堂剑会大比的新科状元若连一个不晓得从哪儿冒出的丫头也拾掇不下那还有什么脸面? 念及于此抖擞精神施展出大衍九剑奋勇抢攻立时剑气充盈青光纵横占得了一线主动奈何少女的剑法诡变莫测配以灵动的身形游走仍不露败象。 果然是忘情宫的门下真让翠枫说对了。罗鲲在观礼台上说道。 少女和罗礁交手已逾四十回合台上在座尽皆是正道名家目光如炬也渐渐从她的招式里瞧出了端倪。 姬榄面沉似水、不一言冷然盯着那一袭红影。 当年其父姬别天便是不幸惨死在忘情宫前任宫主楚望天之手尽管其后丁原几将楚望天打成废人终生囚禁于蓬莱仙岛然而刻骨铭心的杀父之仇姬榄依然不曾或忘。 自少女出场后青衣人的神情比方才专注了稍许但看到少女数次错失攻取罗礁的良机不满地低低一哼问道:小蛋这次你以为谁能赢? 从情理上小蛋自然倾向翠霞派不愿罗礁落败;但虽说他遭少女两次追杀被折腾得狼狈不堪还被冠之小淫贼内心却并不怎么恨她。相反他希望少女能全身而退别栽在翠霞山上。 沉默片刻答道:不管谁赢只盼他们两个都别受伤才好。 青衣人不以为然道:刀剑无眼谁能保证自己永不受伤?即便战死也是常事要想少受伤不被人杀惟一的法子就是让自己变得强大。 小蛋不愿苟同青衣人但想想他说的也未必没有丝毫道理只好噤口不言。 唰!眼见战局不利少女袖口中陡然激射出她的赤色软鞭奔袭罗礁面门! 罗礁一惊横剑招架啪地脆响软鞭缠上竹中君少女挥动琥珀泪拧身飞挑。 罗礁急中生智错步绕走引着软鞭反缠少女娇躯少女神色不动振腕松鞭玉掌拍向罗礁胸膛。 罗礁举掌相迎砰掌力激撞朝后退出三步稳住阵脚。 罗鲲关心爱子纵声提醒道:礁儿小心这丫头是忘情宫的门下! 少女探手握住软鞭讥诮道:好好一个大男人却叫什么“娇儿”笑死人了。 罗礁不答话竹中君攻上又和少女激战在一处。 五十个照面一过罗礁连日苦战、真气不济渐渐呼吸粗重头顶蒸腾起淡淡青色水汽他暗自羞恼自认修为绝不输于少女却又不能指责人家趁火打劫。 突然少女琥珀泪虚晃一招软鞭绷得坚硬逾铁笔直刺向罗礁心口罗礁不假思索用流光映霞掌封架身前竹中君反削少女手腕。 少女的软鞭甫到中途毫无征兆由刚转柔哧哧微响凌空旋舞出十数个光圈锁向竹中君罗礁仙剑连挑一口气破了七道光圈却终究被第八道缠上当下运劲回夺。 少女的朱唇浮起一抹冷冷讥笑软鞭犹如灵蛇借着罗礁回剑之势迅捷诡异地盘绕而出鞭头昂起直敲对方喉结正是忘情八法里的一式缠字诀。 罗礁猝不及防要想自保除了撤剑别无他途;但当着这么多人被一个豆蔻少女夺去了自己的竹中君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迫不得已他兵行险招探手抓向鞭头掠身飞踢少女纤腰。 啪!少女的软鞭松开竹中君拍中罗礁左腕若非急于闪躲飞来的一脚这一记少说也要废了对手半条胳膊。 那边清恒道人见罗礁遇险喝了声:休得伤人!挥掌救援。 紫衣青年身形一晃砰与清恒道人对了一掌狠道:呸想以多欺少么? 清恒道人被震退两步见对方却似浑若无事不由暗凛。 罗礁和少女身形乍分左腕高高肿起一片麻木淤紫三两个月内休想复原。 至此胜负已分罗礁毕竟是名门子弟强忍羞怒与不甘冷冷道:姑娘好功夫! 少女也晓得自己占了罗礁真气不济的便宜多少有点胜之不武心里虽也佩服对手修为不弱脸上依旧寒霜笼罩淡淡道:得罪了。不知还有哪位不服想上来领教? 清恒道人略一犹豫罗礁落败下面自该轮到他上前挑战;但自己殊无必胜把握万一再拿不下这少女自己丢脸事小翠霞派蒙羞何以担当得起? 这时台上台下不少翠霞门人默默想道:要是卫惊蛰在该有多好! 不意人群中有声音道:姑娘你已赢了这位罗兄不如见好就收。俗话说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乘着诸位翠霞派长辈没有出手赶紧离开罢。 楚儿一怔目光梭巡很快找到了说话的那个人满脸的冷漠和微微的得意之情顷刻粉碎娇哼道:又是你这小淫贼! 上千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转向聚焦到了小蛋身上绝大多数都不认识他纷纷低声相互询问这小淫贼是谁家门下的弟子。 小蛋也习惯了少女对自己的称呼感到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心头有些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下来说道:姑娘你再厉害也不可能打败这里所有的人就算真的再赢上一两场又能如何呢? 众人闻言啼笑皆非现在别说少女咄咄逼人即使她想收手离去翠霞派又颜面何存?小蛋的话未免有些天真过头只有罗羽杉满怀关切替小蛋担心。 少女毫不领情冷笑道:小淫贼你是谁的门下?是你师父让你出头的么? 小蛋摇摇头道:我没有师父也不是翠霞弟子只是想劝你离开别再惹事了。 少女不屑道:你以为你是谁?好你出来只要能接住本姑娘十招我就答应你! 小蛋大感为难想找身旁的青衣人却猛然现他居然不见了。烦恼皆因强出头干爹他老人家的训诲果然不错可谁让自己管不住舌头呢? 若常彦梧在多半要骂上一句:明明是根葱偏装大头蒜! 小蛋无可奈何走出人群说道:我接不住你十招假如减少一半或可试试。 不少人忍俊不住笑出了声。 这是在逛集市么还有讨价还价的? 少女和小蛋交过一次手压根就看不起这小淫贼当即想也不想道:就这么说定了我让你先出手! 小蛋思忖着依*盛年传授的五式天照九剑也许能和少女斗上一斗于是硬着头皮道:说好了我们只是切磋一下不伤人命。 最后半句无疑是他从心底怕上了这少女的泼辣不得不为性命着想有言在先。 少女也不晓得自己为何横竖看小蛋不顺眼恨不能一剑劈了这小淫贼从此落得耳根清静她不置可否道:啰唆什么快出招! 小蛋忙道:等一等!掣出雪恋仙剑凝神静念催动丹田真气依照参悟的星移斗转心法缓缓生出螺旋气劲。 他的这门功夫初学乍练更不曾用于实战中催动起来也需耗费不少时间少女等得不耐但既然允诺让小蛋先出手也只能继续等待。 而小蛋的出战纯属节外生枝自不在翠霞派的预料之中。观礼台上的淡怒真人有意静观其变故此亦不加拦阻。 许多年轻弟子觉得有趣又恼少女狂妄无礼纷纷为小蛋喝彩鼓劲闹成一团。 罗羽杉秋波凝视小蛋既欢喜他的勇气又不禁为他担忧没谁比她更了解小蛋的修为深浅虽说只有短短的五个回合可他又怎生熬得过? 当小蛋运起星移斗转灵台顿时空彻通明再也注意不到旁人的神态动静他慢慢忘却了紧张觉得自己又化做了一颗小小的星辰在虚空里自由自在地旋转徜徉脸上的神情亦不自觉地变得轻松飘逸。 少女先感到了这微妙的变化暗自道:小淫贼有点古怪!不由稍去轻敌之念抱元守一真正将小蛋当作了对手看待。 嗡─雪恋仙剑光华亮起清越镝鸣小蛋脑海中将掷地有声又重新默想了一遍振臂出剑道:得罪! 这一剑劈出全无风声也不见多少气势直如庄稼汉挥舞柴刀一般令众人大失所望少女亦暗暗失笑反觉得自己适才谨慎过度。 她存心要让小蛋大出洋相也不愿用功力硬压使出一式执迷不悟琥珀泪贴上雪恋剑锋打算利用巧劲一缠一绕令对方第一个回合就脱剑撒手。 未曾想这招不显山、不露水的掷地有声铿然劈中琥珀泪倏地迸出一股怪异气劲急旋转如龙卷风般迫入! 少女毫无防备剑上蕴藏的巧劲不仅施展不出反被螺旋劲硬生生压制下来她咦了声琥珀泪受小蛋星移斗转心法的影响竟产生一种旋转欲飞的趋势急忙握紧剑柄撤步避过雪恋剑锋琥珀泪一推一收回守胸前。 小蛋心中一片空明既不以初战告捷而喜也不因对手强大而惧脑海中随即映射出天照九剑中的雷厉风行侧步一滑顺势劈向少女左肩。 这招依旧显得笨拙不堪、毫无风范即便有人见过盛年的天照九剑也绝难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少女已领教过厉害不敢再托大小蛋的螺旋气劲尽管精妙却受限于自身浅薄的功力无法让剑招挥出更大威力。否则只刚才一招自己就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耳朵里听到四周惊讶之声冷哼一记琥珀泪以攻对攻摆明要恃强凌弱在这个回合上扳回主动。 小蛋牢牢记着盛年讲解雷厉风行要义时说过的一句话:如雷出似风行也不管少女如何应招手腕一转陡作横扫去势更快依稀有了点风行的味道。 少女大吃一惊暗骂道:这小淫贼一脸憨相使出的招式竟如此精妙! 她的琥珀泪若保持不变自然能劈中小蛋可要拿自己的性命和一个不值一提的小淫贼交换她焉能舍得? 无奈之下身形再退唰从袖口激射出赤色软鞭轻点雪恋剑锋将它荡了开去。 小蛋虎口酸麻险些仙剑脱手这还拜少女仓促出鞭劲力不及往日三成所致不然鞭风及身不死也得掉层皮。 他只当少女手下留情暗含感激雪恋仙剑施展出第三招破甲沉戈。 按照盛年的传授这招该以剑锋中宫直进取对方胸口。但小蛋的雪恋仙剑被软鞭荡开偏离到少女右侧除非回剑重否则几无可能接上前招。 然而小蛋有小蛋的办法他本就不想伤到人也自知伤不到少女所求者不过是能撑过五个照面眼看仙剑位置全然不对索性身子也学着体内的螺旋气劲转动起来引着雪恋点射少女香肩。 全场千多人全都怔住了一时居然尽皆忘记为小蛋鼓掌叫好。 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看上去木讷笨拙的少年明明修为连当罗礁弟子的资格都欠奉竟能先声夺人一口气连攻少女三招迫得她鞭剑齐出兀自难以还手! 这样的情形大大乎所有人的想象更不消说熟悉小蛋的屈翠枫等人了。 罗羽杉惊喜交集明眸里闪烁着动人异彩玉手在桌下情不自禁地紧紧绞到一起兴奋得忘记了呼吸。 少女杀机陡起娇躯抢在雪恋仙剑攻到之前不退反进迫向小蛋琥珀泪幻出千万绚光将他笼罩卷裹。 小蛋眼前一片红光如潮几乎无从判断哪一束是真、哪一缕是假他干脆一闭眼睛也不去看用了半式的破甲沉戈骤生变化朝下一沉斜斜切向少女肩头! 反正只是切磋最多让她的剑点到身上自己把剑压到她肩头亦不算输。 这种打法几近无赖素来不为正道所取但一来小蛋跟什么人学什么样自幼耳闻目染常彦梧为打击敌人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也没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何况盛年传授的这式破甲沉戈本就有转腕下劈的后招。 然而小蛋大错特错之处便是错估了少女别说伤及他的性命在他身上捣腾出几个窟窿的心都有可少女却不知小蛋用意更不愿从此变独臂女侠千钧一之际闪身避让琥珀泪只划破小蛋胸襟留下浅浅一道血痕叮地用精铁铸就的鞭柄倒执击开雪恋仙剑。 罗礁同仇敌忾不自禁叫道:小心了! 小蛋这次倒听见了暗想大伙儿都待我不错这位罗大哥与我并不相识都出声提醒我更不能让他们这样闹下去了。 他一收仙剑看看胸口破碎的衣衫诚恳道:姑娘多谢你网开一面没下重手咱们不用再打了罢? 居然自作多情说本姑娘为你这小淫贼网开一面?少女贝齿狠咬森然道:还有两招今后你想和我打也没机会了! 她这话暗藏杀意让人心底生寒。小蛋却大喜道:太好了其实我真的很怕你最好剩下的两─ 少女不容他再胡说八道冷喝道:看剑!琥珀泪飞掠小蛋眉心赤色软鞭无声无息垂地滑行直取双脚。 罗礁、清恒在旁看得清楚齐声喝道:留神你的脚! 小蛋一愣诧异道:我的脚怎么了?瞧着琥珀泪掩袭而至他也没空多想顺手施展吾身独往身子前倾送出雪恋仙剑。 又来无赖招数少女恨声道:无耻、卑鄙!运上八成功力硬震雪恋吭将小蛋的仙剑弹飞上天底下软鞭一卷缠住小蛋双脚抖腕一扯! 小蛋不是什么正道高手也根本没意识到此刻最好的法子就是顺着软鞭挥动的方向纵身跃起反向旋转挣脱而出。 他使了一半的吾身独往剑给震飞了身子却收势不住照旧义无反顾地朝前独往生生撞向少女怀里。 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小蛋连忙大叫:我停不住了快躲开!左手朝少女肩膀推去想撑住身子别真弄个满怀激撞。 少女只消回剑一挥就能削了小蛋的脑袋。可一个死人满是鲜血脑浆的倒在自己怀里左手还搭在自己身上乱摸这成何体统? 她虽是西域女子也不愿让一个小淫贼临死还占着便宜羞怒间冷笑道:去死!身形飞退软鞭高高一甩把小蛋抛上半空。 小蛋挨了琥珀泪一记重击虎口破裂胸口气血淤塞难受得想吐一阵天旋地转人已飞到空中哇地喷了口血。猛然劈啪金星乱冒体内又放开了烟火身子砰地一声重重摔落回地。 少女冷冷喝道:第五招!纵身上前挥动琥珀泪照着小蛋的脖子斩落。 小蛋又吐了口血胸头舒畅许多迷迷糊糊瞧见琥珀泪杀气腾腾斩下正不晓得脖子该缩还是该伸就听有人传音入密道:以掌代剑再攻! 间不容里小蛋宛若抓到救命稻草也顾不得姿势难看骨碌翻滚向少女脚下提起左掌用一式一诺千金直刺对方小腿。 他全身乏力、真气鼓荡左掌自然而然沉重缓慢了许多倒也暗合一诺千金的真意借着身体的翻滚竟以攻代守反击过来。 少女功败垂成怒愤已极挥足啪踢中小蛋手腕立意先废了他的一只手再说。 不料足尖堪堪踢到不晓得从哪里射来一束无形劲风戳中膝上环跳穴她真气一泄脚上顿时脱力反被小蛋近乎本能地一把握住玉足。 少女脸比衣红倒握琥珀泪一剑插向小蛋背心嘴里斥骂道:叫你乱摸! 罗礁、清恒双双扑上叫道:五招已满姑娘住手! 忽然面前青影闪动尚不及反应便觉一股沛然莫御的灼热掌风汹涌而来两人大骇出掌招架砰地闷响一时立足不定齐齐朝后踉跄退出五六步去。 那青影来到少女身前抬手抓握住她的右手左掌一挥啪!一个脆生生耳光挥去吹弹可破的玉颊上立时起了五道殷红指痕。 少女竟不敢反抗呆呆站立眸中珠泪盈盈强忍着没有流出垂道:师父! 来者正是先前与小蛋一起的青衣人他教训过少女探手拉起晕头转向的小蛋神情肃杀沉声呵斥道:我已用“炫意神指”阻止你踢伤小蛋你为何还要拿他小命?莫非嫌我往日骄纵你太多? 少女适才满腔羞愤哪里识得青衣人炫意神指的用意?此刻心下委屈却紧咬银牙束手听训不辩一声。 小蛋回过神来惊喜道:大叔是您救了我!回忆起刚才的提醒赫然也是青衣人的嗓音心中更是感激。 青衣人凌空一摄雪恋仙剑吭归入小蛋背后的鞘中手抚他的背心神色温和道:她叫楚儿是我的小徒弟大叔管教不严让你受惊了。 小蛋感到背上有一股火热的气流滚滚透入伤处温暖舒适也不怎么疼了但看少女楚楚可怜面颊红肿站在一边不由歉疚道:大叔都是我惹的麻烦您饶过她罢! 楚儿漠然低低道:走开我死也不用你管。 青衣人哈哈一笑收回小蛋背上的手掌道:好我不再责罚她就是。 少女愕然抬头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师父会变得这么好说话。 要知道他可是令西域正魔两道俯称臣、令行禁止的忘情宫宫主叶无青! 第八章 翠霞浩劫 第八章翠霞浩劫 小蛋还没醒悟过来喜出望外道:谢谢你啦大叔! 叶无青淡然笑笑转望向楚儿身后眼光陡地犀利森寒露出慑人霸气。 就在他教训楚儿时观礼台上所有人以淡怒真人为已步入场内。 紫衣青年和楚儿不出一声退到叶无青身后听他冷笑道:叶某何德何能竟令淡怒真人兴师动众移驾相迎? 淡怒真人不动声色稽施礼道:叶宫主大驾光临寒山贫道岂可怠慢? 小蛋听傻了他这才意识到身边这位和蔼可亲的大叔是谁。 就听叶无青说道:真人不必客气叶某此来只为三件事恐怕要给贵派添上不少麻烦。 淡怒真人心一沉但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平静问道:不晓得有哪三件事情敝派可以帮上叶宫主敬请赐教。 叶无青吩咐道:蒙逊将我们的三桩请求禀报淡怒真人请他定夺。 紫衣青年恭恭敬敬应了声金石般喀喇作响的嗓音一板一眼道:第一请贵派恭送我家楚老宫主回山; 第二交出丁原级以雪敝宫前耻; 还有一桩三个月内召开正道七派掌门大会由贵派负责举荐我师父为天6仙林的总盟主! 这三个要求尽都歹毒阴损众人听到一半便勃然变色别说翠霞派是否能够办到就算有此能力也势必不能答应其中任何一条否则千年名门的招牌就砸定了。 等蒙逊念完了叶无青悠然道:不知掌门真人意下如何? 淡怒真人果配得上他的道号面对这般无礼要求脸上居然一点怒色都不显镇定自若道:贵宫旧主楚望天现囚禁于蓬莱仙山要待百余年后仙会再开之际贫道才能请上叶宫主前往或可能再见令师一面。 蒙逊怒道:你胡说什么等上一百年我师祖不早就完蛋了? 众人差点笑起来心道原来这家伙也是个浑人跟小蛋倒有一比。 淡怒真人自恃身分也不与他计较继续说道:丁原已非我翠霞弟子况且近年来行踪飘忽、无人知晓假如敝派有人能见到他自当为叶宫主转告此事。至于丁原是否答应把自己的级割下送上忘情宫确非贫道所能定夺。 这次蒙逊只怒哼了声没有插嘴。 淡怒真人接着道:最后一件事叶宫主委实高看我翠霞派了。别说能否召集起其它六派单单仅凭敝派的举荐叶宫主想当上这个仙林盟主也殊无可能。况且七派只是七派天6之大藏龙卧虎『总盟主』的高冠也实在太大了一些。 蒙逊耐着性子听完道:这么说我们提出的三件事你们是一桩也办不到了? 姬榄相貌儒雅骨子里却继承了乃父姬别天的七分烈火脾气道:阁下耳朵不好使么能不能办到不是敝派说了算而是要看贵宫够不够这个分量。我家掌门师叔都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偏还有人自讨没趣恁的可笑。 蒙逊眼中凶光一闪叶无青已冷然道:既然贵派连区区三件小事都无能为力还号称什么天6正道的泰斗翘楚? 淡怒真人的眼睛缓缓合成一线道:翠霞从不敢以泰斗自居所谓的正道翘楚也是要由亿兆芸芸众生心悦诚服口耳相传并非某人张嘴随口自封。叶无青木无表情道:蒙逊你来告诉诸位翠霞派的尊长咱们来这儿之前是作何盘算的? 是!蒙逊一清嗓子瞪了眼姬榄:假如翠霞派能全部答应咱们的条件师父便和淡怒真人握手言欢即刻下山;如果同意了其中两项师父便不得不向掌门真人讨教几手高招也好对门下有个交代;倘使仅仅办到一条那咱们就一把火烧了翠霞观拍屁股走人! 无视众人的愤怒之色叶无青慢条斯理道:现在他们答应了几条? 蒙逊毫不犹豫回答道:启禀师父掌门真人很不给面子一条也没答应! 那就没法子了。叶无青道:咱们只好把整座坐忘峰全部烧光。 他话音落下楚儿抬手射出一枚信炮一蓬耀眼红光砰地在高空炸开。 翠霞山四周立时响起一片喊杀之声宛如有千军万马从四面八方汹涌席卷而来先是飞瀑斋、碧澜山庄继而翠霞观、天水观和紫竹轩方向6续燃起冲天火光兵刃交击、金石鸣响之音此起彼伏隐隐传来。 所有人都在刹那间面色大变淡怒真人威严冷静地命令道:各支门人分别回援叶宫主贫道不才要向你讨教了。 淡嗔师太怒不可遏:师兄此贼殊为可恨待我先解决了他再回天水观! 姬榄、罗鲲等人均都心悬各自家业但听闻淡怒真人要对决叶无青无不纷纷道:不错先杀此獠回头再诛跳梁小丑! 淡怒真人面如寒霜沉声喝道:不必多言快去! 他何尝不明白自己和叶无青交手吉凶难卜但上自翠霞观下到紫竹轩哪一处不是传承千年的先祖基业岂能坐视魔道妖孽逞凶蹂躏? 叶无青不愧为一代枭雄正看准了翠霞派的这点破绽选在剑会之际动手虽然自身的实力也因此分散但各处乘虚而入、风卷残云一番纵无所得对于翠霞派的打击依旧致命。 尽管各处都留守了若干弟子但岂是突如其来的虎狼之师所敌?淡怒真人此举事出无奈亦包含悲壮意味。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小蛋啊呀一声拔腿就往紫竹轩跑对他而言负伤的盛年比什么都重要也不管自己是否有能力击退强敌先去了再说。 淡嗔师太等见掌门真人斩钉截铁、神色凛然无不心头一震了解到他的良苦用心。否则大伙儿一拥而上不仅能困住叶无青师徒更可保全住九悬观但别的五处所在那是毁定了。 姬榄一跺脚百感交集道:掌门师叔保重!更不多话率了碧澜山庄一系的百多弟子御风而去抱定信念拼着性命不要也需战决好尽快回援九悬观。 罗鲲等人见状亦各自统帅本支门人迅撤去最后只剩下九悬观弟子和一众前来观礼的同道中人。 屈翠枫刚要和罗羽杉回救紫竹轩不防蒙逊飞身拦截住去路一抖手中黄铜巨锥爆喝道:我师父说你可以走留下那丫头! 屈翠枫怒道:岂有此理!玉扇一点虚指蒙逊咽喉。 楚儿横身杀到琥珀泪叮地架住玉扇冷冷道:上次没打完这回咱们接着来打过! 蒙逊显然对小师妹宠爱得很也不恼怒自己的对手被抢望向罗羽杉道:丫头我师父吩咐要生擒你可别怨我! 罗羽杉明知不敌却一反娇柔之态掣出玉缘仙剑横亘胸前清声道:请! 此刻碧澜山庄等五路人马刚退离九悬观数十名忘情宫高手像是算定好的杀将出来为之人便是叶无青的大师兄厉无怨身侧还有包括当日陪伴楚儿投宿客栈的老妇在内四大长老。 九悬观众长老弟子早红了眼也不用谁招呼齐齐拨出兵刃迎上进犯之敌各寻对手杀得天昏地暗、血光四溅。 原先的擂台空了淡怒真人对周围的惨烈战况恍若无睹反手拔出制怒仙剑中规中矩摆下飞瀑十八剑的起手式目中针芒般精光湛现缓缓道:叶宫主请亮剑! 叶无青不答吭--地背后焚泪沉灰剑霍然出鞘银灰色光寒夺目的剑刃上竟滚动着一颗颗水银般的珠子丝丝生出妖艳的雾气。 小蛋刚到两名盘火崖下属不由分说挥动巨斧左右夹击。 小蛋心跳气喘、手足无力咬牙施展吾身独往雪恋仙剑一往无前地掠出。 吭!巨斧斩到剑上将雪恋轻而易举地击飞另一人的斧锋呼啸劈落已近至小蛋的鼻尖。 生死一中小蛋一闭眼出奇的没感觉到害怕只有些内疚地想道:帮不上盛大叔的忙了…… 耳畔听到叮叮两记脆响等了半天也没感觉到斧头落到头上的凉快小蛋大奇睁眼就见一位身穿水色衣衫的美丽女子神态从容短短一招手中仙剑接连挑飞两名盘火崖高手的巨斧更以剑气破入二人体内教他们软倒在地、动弹不得。 水衣女子将雪恋凌空摄回交到小蛋手中却有意无意地多看了仙剑一眼唇角逸出醉人微笑道:别怕。 小蛋不认识水衣女子但在她的笑容里莫名地勇气倍增接过雪恋道:我没怕您赶紧去帮盛大叔罢! 水衣女子颔浅笑身形如清烟萦绕似缓实疾飘落到盛年和窦宪夫妇之间仙剑吭吭随意挥洒挡开了两人的攻招凝身道:天一阁苏芷玉见过贤伉俪。 人的名树的影。这句话小蛋听干爹说得滚瓜烂熟今日总算见识到了它真正的涵义。 听到苏芷玉自报身分非但窦宪夫妇惊愕住手连数十名盘火崖的部下也如有默契地齐齐停战。 盛年以剑支地借机喘息纵声笑道:芷玉你来得正是时候! 苏芷玉注视盛年见他伤势虽重但暂无性命之忧温婉地微笑道:我路过翠霞原本想登门探望盛大哥不料竟有此巧遇。 等盛年和她寒暄完毕窦宪这才说道:愚夫妇久仰苏仙子大名今日有缘得见不胜荣幸可惜身负使命不能与仙子把酒言欢尚请海涵! 窦崖主言重了。苏芷玉的玉容上始终含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不疾不徐道:只是想请贤伉俪看着芷玉薄面即刻退下坐忘峰不知意下如何? 窦宪露出为难神色苦笑道:在下怕要令苏仙子失望了。如果不战而退我等稍后绝难向叶宫主交代。 窦夫人随即道:恕愚夫妇斗胆想请苏仙子赐教一二。如果咱们落败那退下坐忘峰的事在叶宫主面前好歹也说得过去。 她的话软中带硬苏芷玉焉能听不出来?当即盈盈朝前俯身一礼道:窦夫人过谦芷玉素闻盘火崖有一门独家绝学『风林火山』须四人结阵方能挥最大威力。但贤伉俪独辟蹊径删繁就简已将它演化为夫妻连手奇术威力却不减反增技惊西域仙林。 小妹不才愿乘今日良机一开眼界。 窦宪夫妇微微变色盘火崖风林火山阵苏芷玉晓得并不足为奇但他们夫妇秘密研修近六十年方才创出的连手奇术从未在公开场合用过对方又是如何知晓的? 单凭这点便知南海天一阁号称三大圣地之一、而凌驾七大剑派之上实非虚至。 窦宪脸上阴晴不定苏芷玉既然敢直言要会风林火山难保不是胸有成竹早想好了破解之道。 窦夫人却没想那么多快人快语道:正想请苏仙子指点! 苏芷玉浅浅一笑嗡背后盈雪仙剑悠然如琴音一股空灵飘渺的剑气意起形生如和风拂面罩定窦宪夫妇。 窦宪凛然暗惊尚未交手心底已生出绝非苏芷玉敌手的微妙预感这种事惟有在面对叶无青时才会生。 但忘情宫宫主给予他内心的冲击更多地在于深不可测的畏惧而跟前的新一届天一阁主犹如清溪流泉彷似能一眼见底偏将他的斗志与信心不着痕迹地消融而去。 他急忙澄心静念将功力提升到满盈之境注视苏芷玉不敢有一丝疏忽尽管右手已然握了一把厚重宽大的乌黑色魔盾却又再用左手缓缓自后腰掣出一截三尺余长的殷红魔枪。再看窦夫人右手执一柄细长黝青的软鞭左手亦一翻一转取出柄类似拂尘的兵器。 苏芷玉一目了然明白这四件魔兵暗合风林火山之道刚柔并济、攻守兼备。她耳听翠霞山处处喊杀震天、大火熊熊虽神色悠闲沉静实则心急如焚晓得每多耽搁一刻便会又多几个人躺倒在血泊里。 待窦宪夫妇并肩站定苏芷玉道了声得罪展动天一阁水天一色身法也不拔剑飘身直进切向对方结合部的空位。 窦宪大喝烈魔枪化作一束火红光电飙射出滔滔杀气挑向苏芷玉眉心窦夫人的风灵鞭同时出手幻开重重青影卷涌而上。 苏芷玉玉容无波左手纤指微屈弹出叮地击中风灵鞭真身右掌轻盈地在烈魔枪枪杆上一按一推身形如水穿石倏地从两人间的缝隙滑过。 窦宪夫妇旋即转身苏芷玉却更快一步盈雪仙剑凤鸣而起一剑两花左右开弓分取对方胸前。 窦宪举乌山盾、窦夫人扬夜林魔拂双双封架。孰料苏芷玉仙剑陡然一凝隐而不乌山盾与夜林魔拂悉数走空。 窦宪刚想收盾盈雪仙剑动若脱兔迅捷灵动地在乌山盾上轻轻一点耳旁只听叮叮两响几乎不分先后窦夫人的夜林魔拂也被击中。 窦宪浑身一颤概因苏芷玉的这剑拿捏得着实巧夺天工正掐在他乌山盾旧力用尽、新力未生的当口宛如抡空了千钧重锤后又让人以四两拨千斤的绝妙修为直击软肋震得胸口气血翻腾。 苏芷玉一招得手拧身再攻盈雪仙剑水银泄地、变幻莫测却是忽缓忽疾总恰到好处地招呼在两人招式转换的空隙之间每一剑都借力打力牢牢压制住窦宪夫妇。 窦宪夫妇的风林火山连手奇术碰上苏芷玉竟是束手束脚招招受制空有参悟了六十年的精妙变化无从挥两人越打越郁闷明明看到苏芷玉轻描淡写的一剑攻到击在自己的魔兵上偏是重逾雷霆不堪承负。 二十个回合一过窦宪夫妇已变成各自为战所谓动如风静如林;攻如火守如山的十二字真言被盈雪仙剑切割得支离破碎变成动不了静不下;攻不出守不住。 苏芷玉越地游刃有余忽而快忽而慢忽而前忽而后窦宪夫妇如同牵线木偶被引得团团乱转几次险些将魔兵招呼到对方身上。 那些盘火崖的部属尚是第一次亲睹天一阁主出手见她一把仙剑翩翩若舞将两位崖主打得狼狈不堪、毫无还手之力不由尽皆骇然。 忽听窦宪夫妇齐声长啸身形飞起脱出盈雪剑光在高空一翻一折远远飘落各自哼了一声从嘴里溢出一丝淤血地球来客整理苏芷玉背剑玉立稍一欠身道:芷玉多有冒犯。气定神闲与对手的气喘如牛、面目狰狞全然不可同日而语。 窦宪夫妇强行破出盈雪仙剑的剑气笼罩体内魔气震荡均自负了些许内伤虽说仍有再战之能却已斗志尽消。 窦宪颓然长叹道:罢了山高水长苏仙子后会有期!一声呼啸与窦夫人率着盘火崖高手朝山下退去。 小蛋目睹苏芷玉宛若天仙降临兵不血刃便折服了威震西域的盘火崖两大凶人禁不住心情激荡暗自下决心道:有朝一日我也要像她这般才能帮助所有爱我的人! 第九章 天一阁主 第九章天一阁主 紫竹轩由于苏芷玉神兵天降转危为安但九悬观的战况却更加惨烈血腥。 主攻这一路的乃是忘情宫的本部人马除了叶无青师徒尚有厉无怨、四大护法等魔道一流高手压阵翠霞弟子尽管拼死抵抗仍旧不免节节败退。 罗羽杉与蒙逊交手十余个照面便已不支亏得蒙逊死心眼严守叶无青务必生擒的指令始终不敢施加重手所以局面虽岌岌可危身上却毫无伤。 当地一响蒙逊的雷轰锥将玉缘仙剑高高弹起罗羽杉顿时门户大开他也不管什么男女之防探出毛茸茸的手爪呼地抓向对方胸前。 罗羽杉避无可避但自己绝不能辱没了爹爹的一世英名!她正待嚼舌自尽保全清白之躯不为所辱遽然从旁闪过一道黑色身影手起剑落削向蒙逊。 蒙逊一惊侧身收转就见来人横身护住罗羽杉冷冷道:欺负一个姑娘家也算本事顾某来陪你玩一玩! 不等蒙逊回答顾智的流萤剑寒光闪闪疾刺而出。 蒙逊眼看成功在即却被人搅局暴跳如雷居然忘了自己身负的使命冲着顾智吼道:想跟我玩?老子先让你完!抡雷轰锥迎战。 淡怒真人与叶无青的对决乃是牵动全局的重中之重两人各显奇能一直激战了百多个回合依旧难分胜负。 然而淡怒真人耳畔不时响起九悬观弟子临死前一声声凄厉惨叫纵是铁石心肠亦要为之心痛他极力保持心中冷静全神贯注与叶无青苦苦周旋奈何始终寻觅不到丝毫胜机反而自身功力不断受到焚泪沉灰剑的诡异银珠影响而急遽耗损头顶蒸汽腾腾已有真气枯竭的预兆。 千年以来翠霞派不知受过多少回魔道妖孽的窥觑骚扰近在二十年前也曾有红袍老妖率南荒群魔夜袭之举可没有哪回像今天这样风雨飘摇、危在旦夕。 自己妄为一派掌门却有负淡一师兄所托眼睁睁看着群魔乱舞、嚣张之极竟无力保全翠霞一脉千秋基业。纵死又有何面目见敝派先贤于九泉之下? 淡怒一念至此顿生舍身成仁之心制怒仙剑硬生生架退叶无青的攻势立即强行起身口中低喝道:咄! 一蓬青光从头顶霍然冒出竟毅然祭起元神立意要与叶无青玉石俱焚! 叶无青脸色一变飞退出数丈左手捏诀右手沉灰剑光芒暴涨也催动魔气御起无情无我诀。 当元神出窍的瞬间淡怒真人心头一片淡定静修两甲子多的真元像沸腾的海水滚滚鼓荡宣泄进制怒仙剑默念紫气朝圣诀元神蓦地澎湃焕放出绚烂的紫色光澜朝着四周翻动奔腾。 叶无青深知一旦元神出窍便可将自身修炼的真元提升到极致以此驾驭翠霞派三大上品御剑诀之一的紫气朝圣不啻有石破天惊之威。 但一则元神出窍**便失去屏障极容易遭受对手的毁灭性打击而失去了肉身的元神亦坚持不了多久就会魂飞魄散、永无转世之日。 更为重要的是祭出元神需以急遽损耗自身真元为代价所谓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即使最后侥幸破敌亦是惨胜。 故此非到命悬一线谁也不敢妄动元神因此淡怒真人有魄力舍生忘死地祭出叶无青却绝对不肯。 周围的打斗不知不觉缓慢下来众人情不自禁将自己的注意力投注到了战场的中心关注着这堪称是当今正魔两道代表人物的颠峰对决。 嗡--紫澜里制怒仙剑爆出激越镝鸣淡怒真人的元神与仙剑合而为一如浩荡雄壮的光海向叶无青一往无前地涌去。 叶无青的身影忽地消隐在从他体内透出的亮红色光云中惟有那柄银灰色的剑锋兀自在闪耀吞吐迸放起一圈圈熠熠光环。 轰--两蓬绚烂的光迎头撞击激荡起**巨澜烟雾漫天。 在光团爆裂的刹那依稀有一束橙黄色的锋芒破出陡然散作星雨激射入紫澜之中。 电光石火里两人的身影交错而过在光雾徐徐消散中叶无青伫立原地、面色惨淡若金左肋赫然有一道剑伤贯穿血如泉涌衣衫如飞絮般碎裂飘飞回荡半空。 淡怒真人的元神静静凝滞在叶无青背后六丈远的空中制怒仙剑斜斜指向苍穹神色平静而安详。 砰砰!他的元神中骤然响起一串炸裂声弹射出十二缕橙黄色的光飙叮当叮当刺耳地摇响着徐徐汇聚成束盘旋一转后隐没在叶无青腰际。 元神一阵颤栗晃动渐渐由内而外豁裂出十多处泛着黄澄光晕的伤口很快就扩展到拳头大小噗--喷射出一道道青色光雾。 淡怒真人猛烈摇晃了一下唇角竟流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因为开始模糊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盛年和苏芷玉的身影。 他长长吁了口气隐约听见弟子们悲愤的呼喊也听到了忘情宫一众人马得意欣喜的呐喊朝后仰倒。 掌门师叔!盛年纵身赶在淡怒真人元神坠地前将他托住也不顾自己内伤是何等的严重大手催动翠微真气汩汩输入。 吭!制怒仙剑从淡怒真人手心里滑落却出人意料地猛然一转硬生生插入土中一如它的主人。 即使慨然赴死亦要屹立如山! 叶无青悄然取了枚药丸吞入口中慢慢回转身抬眼望向苏芷玉眼睛里迸射出锐利深遂的幽蓝光芒。 你的这场罪孽不小啊叶宫主。环顾九悬观内外的遍地惨状苏芷玉绝美的脸庞上现出不忍幽幽叹息道:一将功成万骨枯阁下何以心安? 叶无青封闭住左肋经脉缓缓将魔气流转起来面不改色道:苏阁主你我都不是孩子说教就大可不必了。 苏芷玉飘落到叶无青近前恬静道:经此一战阁下与忘情宫势必轰动天6仙林、令正魔两道侧目叶宫主先恭喜你了。 叶无青一怔沉吟片刻后问道:苏阁主此话何意? 苏芷玉淡然一笑道:叶宫主雄才大略兼之麾下高手如云今日建此殊功芷玉岂能不向你道贺? 但凡事皆需善始善终否则叶宫主刚才所做的一切也都将失去意义你说呢? 叶无青听得云里雾里琢磨不透苏芷玉的话意要是换一个人说这些他或可毫不理睬、只当放屁但面前这个人却不由得他不三思而后行。 他低低咳嗽了声道:苏阁主有话不妨直言。 苏芷玉笑道:我的话叶宫主还没听懂么?眼前你是大获全胜可要能从翠霞全身而退方为功德圆满假如让人把阁下也一并留在了坐忘峰上则种种战勋又有何值得夸耀? 叶无青道:莫非苏阁主想留下叶某的人头? 苏芷玉摇头道:凭芷玉一人之力自然挡不住叶宫主所率的虎狼之师。但如果有七大剑派的助阵一切便大为不同了。 叶无青眼中精光一闪道:苏阁主把我当成三岁孩子了?即使是距此最近的云林禅寺闻讯赶来亦是明天的事。届时叶某早已成功回师。 苏芷玉从容道:叶宫主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十分隐密却为何不想想芷玉是如何得知的?可惜我终究晚来半步但也正是利用了这点时间以本门『千里灵』分头通知到其它六大剑派。想来也该快来了。 叶无青心中惊疑不定表面却作出丝毫不信之色讥诮道:没想到苏阁主修为了得唬人的本事也一样高明。 苏芷玉微微一笑尚未说话翠霞山西南面极远的高空中隐隐约约散放开一蓬明黄色的信炮。 叶无青一凛倘使苏芷玉没有说谎这信炮代表的正是云林禅寺一脉人马正在向翠霞飞疾援。 紧跟着东南方向次第亮起两团烟花似乎是越秀剑派和太清宫的信炮升起。 这一下大半的人都看见了九悬观弟子欢声雷动有几名年轻弟子竟是喜极而泣、振臂狂呼忘情宫的部众纷纷望向叶无青颇有惊诧之意。 蒙逊倒提雷轰锥呼呼喘息着问道:师父咱们怎么办? 叶无青脑海中飞盘算更目不转睛注视苏芷玉的神色变化希望从中找出能够提供给自己决断的依据但对方的脸上始终淡雅若仙、波澜不惊让他看不出半点端倪反而越感到心中没底。 他统帅忘情宫和盘火崖等西域五大门派突袭翠霞自然做好了诸般应变准备纵然果真与七大剑派的精锐迎头撞上未始没有一拼之力。 然而夷平翠霞不过是他鸿图野心里的第一步假如因此拼得元气大伤对于其后的大计无疑有致命影响。 何况捅了翠霞派的马蜂窝他就要随时防备天6正道乃至与翠霞派有千丝万缕关联的魔道门派上门报复故此和七大剑派打得两败俱伤绝非叶无青所愿。 放眼望去远处黑烟滚滚、火光冲天近处满目疮痍、血流成河翠霞派此战所遭受的严重打击一目了然尤其淡怒真人被自己的破元罡铃射透元神大罗金仙也搭救不回这条性命可谓收获不小。 苏芷玉含笑凝视着他说道:叶宫主现在是我请你退下翠霞再过半盏茶工夫就该由你来求淡怒真人了。 叶无青一凛余光扫见北方升起燕山派的信炮自是又有一家援军在飞*拢。 他当机立断沉声道:放信炮即刻分头撤离翠霞山。 已站到他身后的厉无怨毫不迟疑扬手放出一枚信炮砰在高空炸响。 苏芷玉注视叶无青轻轻叹息道:叶宫主其实芷玉心里盼望阁下能留下来接着和七大剑派一决生死。 叶无青诧异道:哦苏阁主这么说叶某倒又有些不明白了。 苏芷玉道:拿得起放得下现在的叶宫主才更为可怕。从此天6又将失去宁日芷玉岂能不忧? 叶无青哈哈笑道:蒙苏阁主金口玉赞叶某不胜欣喜。他日若得机缘尚请仙子前往敝宫一叙叶某扫榻以待。他说完这话自然是准备走人谁知突然有人喝道:站住留下罗小姐! 就见顾智在屈翠枫的搀扶下蹒跚走来他满身血迹也不晓得受了多少处伤面色惨白恨恨盯着叶无青。 盛年已将淡怒真人的元神收回肉身正竭尽所能地进行救治听见顾智的话禁不住一震道:羽杉怎么了? 一名蓝衣老妇挟着昏迷的罗羽杉推到众人面前回答道:她在这里。 原来顾智替罗羽杉接过了蒙逊其它的忘情宫高手却一样不肯放过她早在攻山之前叶无青便下令定要活捉罗羽杉好借此要挟罗牛以天道星图交换。 结果那蓝衣老妇亲自出手罗羽杉焉能是忘情宫护法的对手?不出十招就被制住经脉震昏了过去。 顾智和屈翠枫拼死营救却让楚儿与蒙逊牢牢缠住顾智反因方寸大乱而受了伤。 叶无青道:对不住这位罗姑娘我是要定了。想让她安然回家就叫罗牛拿着天道星图到忘情宫换人。 屈翠枫怒火攻心大喝道:不放下罗师妹你今日休想离开翠霞山! 叶无青纵声大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子这里的事你也做得了主么?再打下去你们也讨不到便宜小心我怒从心起一掌杀了这丫头! 蓝衣老妇心领神会伸掌虚按罗羽杉眉心道:宫主咱们走看谁敢拦! 淡怒真人须怒张黯淡的眼眸里突然迸出慑人寒光刚想开口却噗--喷出一道血箭朝后软倒。 盛年忙将他抱入怀中晓得是自己心神微分、真气陡断所致看着叶无青率众缓缓往战场外退去猛一咬牙低喝道:放他们走! 屈翠枫大吃一惊叫道:盛大叔羽杉她-- 盛年暗中苦笑。 其实整件事情乃是芷玉布下的疑兵之计她请六位守护紫竹轩的师兄分执本属奇门遁甲所用的信炮飞出百里6续燃放从而虚张声势造成六大剑派赶援假象若硬要留住叶无青这计谋不用半盏茶就会暴露。 当下他凛然宏声道:掌门师叔不醒人事若论门中地位身分此处便该轮到盛某现下一切由我作主切不可因小失大再给翠霞增添不必要的伤亡。 顾智怒极反笑道:盛兄你不愧是我家主人的好兄弟、好师兄!眼看羽杉侄女儿落入魔爪竟还能这般义正辞严小弟佩服之至! 盛年清楚这刻关系到翠霞生死存亡万万不能让叶无青窥觑出任何破绽。他装作充耳不闻朗声道:叶宫主不论事后罗师弟如何决断盛某必在三个月内登门拜访羽杉侄女还望阁下好生照料! 叶无青已退到九悬观弟子形成的包围圈外抱拳道:盛兄所托叶某敢不从命? 冷不防听见小蛋叫道:叶大叔您放了罗姑娘我愿拜您为师!他跌跌撞撞挤出人群直往叶无青奔去。 若非小蛋主动出现叶无青差点就忘了这个小家伙。见他并未死在乱战之中叶无青心中竟有一丝欣喜驻足道:小蛋你说什么? 小蛋恳求道:叶大叔求您放了罗姑娘我跟着您走就是。 蒙逊不屑嘲笑道: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你哪点比得上罗丫头金贵咱师父要你何用? 小蛋眼睛一眨却不理蒙逊直勾勾看着叶无青道:大叔你绑走罗姑娘也没用罗大叔宁折不弯的性子我最清楚他一定不会答应将天道星图交给您的!您不是说想收我为徒么我这就给您叩头了! 说罢他扑通跪地朝着叶无青咚咚叩起头来。 大凡成名人物都讲究一言九鼎自己先磕完头只要他不阻拦那便是答应啦。既然答应了自该放了罗姑娘。 叶无青面无表情垂看着小蛋也没人明白他在想什么熟悉他的厉无怨不禁暗暗嘀咕:搞什么鬼?叶师弟素来一言而决、雷厉风行现在火燎眉毛的关口上却因为一个傻小子不进不退僵在这里恁的古怪。 小蛋也不管什么三磕九拜之礼只顾埋着头咚咚往地上撞饶是地下是松软的泥土也给他锤结实了脑门上血肉模糊。 他正晕头转向往下磕猛听叶无青低喝道:简长老将罗羽杉交给他们! 简长老大吃一惊道:宫主您真愿意收这个傻小子为徒? 叶无青再次喝道:放人!俯身拽起小蛋说道:起来跟我走。 简长老看叶无青不像说笑哪敢违拗?放下悬在罗羽杉头顶的手掌将她凌空推送向苏芷玉道:接着! 苏芷玉抱住罗羽杉暗运内视之术查过她体内情形见简长老并未下黑手暗算心头一宽向盛年颔示意。 盛年百感交集他也不明白叶无青为何会这样看重小蛋徐徐问道:小蛋你真的要跟叶宫主走? 小蛋看到罗羽杉安然无恙地回到苏芷玉怀中全身一阵酸软如释重负点点头道:盛大叔我既然答应了他就该办到。 盛年想着自己妄负一身神功最后竟还要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为救罗羽杉而自我牺牲禁不住愧疚愤闷到极点。 他望着小蛋缓缓道:大叔对不起你!转喝道:叶宫主盛某用这条性命交换小蛋自由之身请你成全! 众人闻言尽皆震惊之极屈翠枫失声道:盛大叔您是正道柱石不可-- 他还没劝完叶无青竟断然拒绝道:你的命叶某迟早要取何必急在今日? 屈翠枫立时住嘴看看旁边的顾智居然也是一样的满脸诧异之情。 又有谁能想到在叶无青心目中一个傻呵呵小蛋的分量竟还重过盛年的项上人头! 小蛋见盛年要以性命相换自己的自由身忍不住眼角红道:盛大叔我是心甘情愿要拜他为师叶宫主修为那么高得他指点说不定三年后我就能打赢鬼锋您不必替我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砰、砰!接连又有两盏烟花亮起在远方天际预示着前来应援的六大剑派里最后的两家人马也在飞行进中。 叶无青无意再作过多纠缠探手抓起小蛋的胳膊喝令道:走! 等一等!小蛋叫道:师父我想求你给我一个月宽限我要跟干爹告别还想去天雷山庄看望罗大叔感谢他前些日子对小蛋的照顾关怀然后我就来忘情宫找您。 楚儿早憋了一肚子火想想今后竟要和一个无耻淫贼同门学艺她岂非要天天小心防范以免处子之躯不幸沦陷?这时听小蛋居然得寸进尺向叶无青恳请一个月的宽限不由冷哼道:小--蛋你别太过分了! 叶无青紧紧盯着小蛋的双眼看到他自内心的恳求却并无恃宠娇纵的意思微作沉吟松开小蛋道:一个月我等你来。说罢头也不回飘身御风而起朝翠霞山下退去。 其它忘情宫高手纷纷跟进蒙逊追上问道:师父要是满了一个月这小子没来怎么办? 叶无青冷冷道:那他会死得很惨。 厉无怨恍然道:原来师父是想试一试这傻小子看他有无信用?叶无青淡然道:你们哪里知道这个小蛋是头顺毛驴?你待他一分好他会回报你十分如此宽厚之道待他就是要让他死心塌地顺从我。 楚儿不一言地跟在师兄身后越想这事越着恼心中恨意滔天。 小淫贼你不来忘情宫也罢如果有胆真来看我日后如何收拾你! 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偷偷回头身后云雾蒙蒙坐忘峰已隐约去远。 第十章 孑影西行 第十章孑影西行 灾劫过后的翠霞山到处充满悲壮哀婉的气息。 淡怒真人已被护送入九悬观静室内但谁都知道他只不过*着一口真元勉强支撑随时都会油尽灯灭。 姬榄等人都已赶了过来翠霞观的座无缺真人却不幸战死在无离派掌门孟翔的掌下而其它人亦无不满身带伤、血染征衣。 环顾面前一张张朝夕相处的面庞他的嘴角露出一缕笑意低声道:翠霞有此大劫实为贫道之过我对不起诸位也对不起本门的列祖先贤。 罗鲲强忍热泪哽咽道:掌门师叔您不必自责是弟子无用未能击溃仇寇保全师门威名。您、您责罚我罢! 淡怒真人吃力摇头道:现在最关键的不是责罚谁而是如何应付叶无青的卷土重来。不然贫道真要百死莫赎了。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见援兵迟迟不到自然醒悟出其中的奥妙。 苏芷玉宽慰道:掌门真人不必担心我立刻着手在坐忘峰各处要冲布下阵势叶无青要破解它们尚需耗费一番手脚谅他多半会知难而退以免真让闻讯赶至的正道各派衔尾直追损兵折将、铩羽而回。 淡怒真人微笑道:苏阁主难为你了。如此大恩我翠霞永世不忘。 苏芷玉黯然道:芷玉只后悔未能及早击退窦宪夫妇赶到九悬观累得掌门真人慷慨取义令天6正道又失一位中流砥柱。 淡嗔师太道:师兄求你听我一次赶紧服下一颗九转金丹现在还来得及。 淡怒真人微弱的声音道:贫道有负淡一师兄托付惟有以死相谢。岂能再浪费本门的九转金丹苟延残喘? 姬榄急道:可您是翠霞掌门您万万不能死! 淡怒真人坚定道:仅是九悬观丧命的弟子就有七八十人罢?其它各处的伤亡虽可能少一些但也触目惊心他们死得贫道为何死不得?贫道不死又何以对得起死去的他们? 盛年热泪盈眶紧紧抓住淡怒真人的手道:师叔弟子有愧弟子有恨! 淡怒真人哼了声嘴角涌出一缕深红的鲜血若断若续道:我们都有愧也都有恨。但为师门千载基业为计绝不要冲动行事。 盛年这副重担贫道就转托给你你要记得一切以翠霞为重、以万千生灵为重戒急用忍徐图恢复。 盛年大惊道:师叔我…… 淡怒真人截断道:你不必推托也不能推托。中兴翠霞舍你其谁?这副担子本门千余弟子里亦只有你挑得起!原谅贫道给你留下这残局但我相信你能胜任一定能! 说着他握着盛年的手用力紧了紧目不转睛注视着自己的师侄道:答应我! 盛年热泪滚滚跪倒榻前垂道:是师叔。弟子一定竭尽所能不负所托中兴师门洗雪今日之奇耻大辱! 淡怒真人松了口气脸上泛起兴奋的红光喃喃道:这就好这就好--盛年我对不起你师父当日一念之差没能在云林禅寺保住他所幸他为翠霞留下了你也培养出了罗牛和丁原这样的天6奇才。 有你们师兄弟三人在何愁翠霞不兴何愁天下不宁…… 他的声音逐渐微弱蓦然手一松从盛年的掌里滑落垂在了软榻边缘。 掌门师叔--盛年心沉谷地爆出惊天动地的吼声奈何淡怒真人眼虽睁着人却再没有反应唇角兀自含着安逸的微笑一缕缕血丝从耳鼻口眼内汩汩滴淌如残阳般染红榻上。 叶无青!姬榄匍匐在地陡然抬头朝向西方怒吼道:我要灭你忘情宫满门! 淡怒真人的嫡传弟子无憾道人奋身站起一言不向静室外大步冲去。 盛年背对着他沉声道:站住!无憾师兄你要去哪里? 无憾道人悲愤满腔道:我要去追杀叶无青纵然拼了性命也要给师父报仇! 对报仇!罗鲲跟着站起道:咱们一起去杀叶无青祭奠师叔在天之灵! 盛年深吸一口气徐徐道:你们谁都不准去忘了掌门师叔临终的叮嘱么?戒急用忍徐图恢复。 无憾道人怒道:死的不是你师父你当然可以忍!一抬腿就要跨出门去。 你若走出这扇门就不是翠霞弟子了。盛年望着淡怒真人的遗容努力平静道:其它人也都一样。 无憾道人叫道:你凭什么逐我出墙?你--突然他语声打住回头看着盛年逐渐意识到在淡怒真人仙逝的一刻起自己的这位师弟已然成为翠霞掌门。 盛年缓缓起身道:仇要报耻要雪但不是今天更不能意气用事。我们现在必须冷静否则因为一时血勇毁了师门千年基业谁还有脸见掌门师叔于泉下? 他的嗓音不高却字逾千钧敲击在众人心头。 罗礁沉默片刻低声问道:我只想知道要报此仇需要等上多少年? 五年。盛年回答道:如果盛某无能办到便以一死相谢。也恳请诸位师长、师兄与我同心同德重振翠霞-- 说到这里泪水再次模糊眼帘。 注视着淡怒真人平静的神情盛年回想起当年平沙岛上淡怒师叔为自己代受九刃穿身之刑的往事。 假如能够他愿用九十刀、九百刀换回掌门师叔的生命! 可惜已没有假如。 与此同时在翠霞观里还有一位自觉心中郁闷已极的人那就是常彦梧。 他老人家乘着剑会最后一天偷偷潜入翠霞观直等到中午守值弟子换班的机会才溜进到藏经楼内想撞撞大运看看能否找到传说中的翠霞至宝九转金丹至少也可顺手牵羊带走几本翠霞派的心法典籍也算没白来。 谁晓得他正在藏经楼里大海捞针、翻得高兴猛听外头喊杀声起未等明白生了什么事一众西域无离派的弟子已然穷凶极恶闯了进来见人便杀、见宝便夺。 起初常彦梧还当是遇见了道上的朋友便想报上名号和人家套套交情;孰知那些个无离派弟子根本不给他常五爷面子两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见着常彦梧二话不说挥刀就劈。 常彦梧立时火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凡事也总该有个先来后到这帮后生小子不懂规矩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跟常五爷动粗妄图独吞藏经楼的宝藏那还了得?当下掣出点金神笔和这些无离派弟子战在一处。 眼看常彦梧寡不敌众从九悬观回援的翠霞观门人终于赶到他老人家精神大振神色凛然地叫道:保护经楼尽诛来敌! 翠霞弟子见本门圣地藏经楼竟遭此浩劫早已红了眼闻听常彦梧的呼喊更是义愤填膺、拼死抵抗口中不约而同也叫道:保护经楼尽诛来敌! 常彦梧不由大乐翠霞派的典籍这些混蛋抢得老子便拿不得么?好歹我如今也是护宝功臣得点东西也是应该的。 乘别人舍生忘死杀成一团他游走藏经楼也不管有用没用见到顺眼的便往袖口里塞着实赚了一票。 待到九悬观上空燃起撤退信号无离派人马丢下数十具尸体撤出翠霞观常彦梧赫然成了有功之臣受到众道士的由衷感谢。 常彦梧嘴里谦虚心中却抱怨这些道士好生不懂事光说个谢字顶个屁用也不给老子来点实惠的。 觅得一处僻静地方他将从藏经楼里偷来的典籍一一取出观赏不禁登时傻眼。敢情这些典籍皆属道家经典与翠霞诸般仙门绝学毫无关系。 常彦梧并不甘心还待一本本仔细翻阅小蛋却已找来。 常彦梧赶紧收起千辛万苦得来的宝贝听小蛋将要拜叶无青为师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不由也有点傻了。 常彦梧本就是魔道中人所以小蛋拜入忘情宫门下他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相反从此自己多了一座天大的*山又何乐而不为? 至于叶无青和翠霞派之间的血海深仇那关他常五爷鸟事? 只是他压根没料到叶无青居然会看上小蛋甚至不肯用盛年的性命交换真不晓得自己这个傻乎乎的干儿子到底有哪点对上了他的胃口? 瞧见常彦梧半晌不语小蛋以为他是在难受便安慰道:干爹您别伤心我也舍不得离开您老人家可为了救罗姑娘也只能这样。 常彦梧一瞪眼道:伤心你看我是在伤心么?你成了叶无青的关门弟子今后在魔道上呼风唤雨、威风八面我老人家岂不也跟着沾光?这般的好事求也求不来傻瓜才会伤心! 小蛋瞠目结舌嗫嚅道:您……真的一点也不介意? 常彦梧似没听见他说话自顾自喜滋滋道:太好了往后说出去老子和忘情宫宫主叶无青也是一家人啦看谁还敢不拿正眼瞧老子? 嘿嘿我早就看出来你小子绝非池中物没曾想叶无青倒难得也有这份眼光英雄所见略同啊。 小蛋望着干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险些晕倒讷讷道:可可我…… 常彦梧一拍小蛋笑呵呵道:我知道你孝顺不愿离开干爹。放心往后有空我会到西域去探望你哈到时候我岂不成了叶无青的座上宾? 幸好这番话没有翠霞派的弟子听到否则不吐血三升也要拔剑相向。 此后数日各派前来吊唁的同道耆宿络绎不绝抵达翠霞派出四处侦探的弟子亦纷纷回报方圆千里已无忘情宫一系魔道高手的影踪。 又过了几日盛年正式继任翠霞派掌门淡怒真人业已入土为安大伙儿6续告辞离去。 苏芷玉和罗羽杉、顾智要回天雷山庄屈翠枫想顺道拜望罗牛便也一路随行自然还有小蛋和常彦梧。 临别前盛年将连夜赶制的天照九剑剑谱和一套吐纳心法私下交给小蛋小蛋说什么也不肯收盛年无奈道:那就当是盛大叔借给你的罢等三年后你来紫竹轩时再亲手交还给我。 小蛋推托不过这才收下随苏芷玉等人赶赴天雷山庄一路无话。 这日众人风尘仆仆回到庄上在罗府静室里见到了罗牛夫妇以及在此奉命留守的卫惊蛰。 这时翠霞大劫的噩耗早已传遍天6罗牛几次要赶往师门祭奠淡怒真人均被秦柔等苦苦劝住见着苏芷玉他也顾不得久别重逢后的寒暄迫不及待便问起了详细情形。 当苏芷玉说到淡怒真人舍生就义临终前将翠霞派掌门之位传予盛年时罗牛悲不能已竟哇地吐出一口热血虎目里泪水滚动砰地一掌击在身前的木几上喀喇喇碎裂成一地粉屑。 秦柔潸然泪下握住丈夫的大手道:阿牛你想为师门报仇也需先把自己的伤养好! 罗牛强忍怒愤点点头坐在榻上向苏芷玉深深一拜:这次翠霞劫难多谢你仗义救助否则我真没脸再去见师父他老人家! 苏芷玉黯然道:你又何须和我客气?不过今次前来天雷山庄我也是有一件事打算和你商量。 罗牛一怔问道:什么事? 苏芷玉徐徐道:我想收羽杉为徒不知你舍不舍得? 罗牛立刻醒悟到苏芷玉的良苦用心不由心中感动他看了看罗羽杉见她垂不语毫无惊讶神情显然苏芷玉已先一步征求过她的意见。 罗牛慨然点头道:只要羽杉愿意我是求之不得!但五年后盛师兄西征忘情宫希望你能让羽杉及早返回和我们一同前往。 苏芷玉欣然颔道:好就这么说定了。阿牛多谢成全。 两人说话的时候罗羽杉和小蛋的目光悄然不期而遇又急忙慌慌张张各自闪避。 罗牛看在眼里暗自一声唏嘘。 他本就不是个善于表达自己的人对于小蛋舍身救回爱女的恩义尽管嘴上什么也没说但假如有需要纵使为小蛋牺牲自己的性命他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当日卫惊蛰归心似箭御剑飞返翠霞山此处既有苏芷玉这等不世高手坐镇他亦可安心复命了。 屈翠枫在天雷山庄小住下来闲暇时便向苏芷玉殷勤讨教他的母亲楚凌仙和苏芷玉同出天一阁昔日情同姐妹交谊甚笃爱屋及乌对于屈翠枫的请求苏芷玉亦尽力满足。 这日见苏芷玉心情颇好屈翠枫忍不住提出了一个在心底困惑多时的疑问:玉姨为何这么久都没有丁原丁三叔的消息?此次翠霞出了偌大的变故怎也不见他露面? 苏芷玉注视屈翠枫久久后朱唇微逸一抹笑容道:这问题你有问过罗大叔么? 屈翠枫在她澄静柔和的眼神下不敢隐瞒点头道:小侄问过可罗大叔好像对此讳莫如深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苏芷玉颔道:这就是了那你又何必再来问我?她抬眼眺望远方天际初露的朝霞悠悠道:其实你丁三叔的事情又有谁能说得清算得到? 屈翠枫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默默凝视苏芷玉静静伫立的身影。 忽然间他觉得晨曦洒照中她的倩影竟是那般的落寞孤独。 光阴荏苒转眼小蛋在天雷山庄又住了十余日屈指一算距离和叶无青约定的期限已不到七八天。 罗牛的伤势逐渐好转当夜在府内为小蛋和苏芷玉摆下饯行宴奈何众人都是满腹心事一场酒席没个把时辰就草草散了。 次日清晨小蛋先告辞启程罗牛夫妇携着顾智、辽锋和雷鹏等人送他到了庄口。 常彦梧将整理好的行囊交给小蛋叮嘱道: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往后干爹照顾不到你自个儿需得多加小心。 小蛋接过包裹鼻子一酸道:干爹您真不陪我去西域了? 常彦梧道:我一个人漂泊惯了去忘情宫作甚?再说叶无青又没请我我还不如在你罗大叔的府上多住些日子。 现小蛋眼里生出警觉他哈哈一笑道:放心罢干爹不会在庄上惹事等啥时候待腻了我便去找你三姑。他***上次的那笔老帐我还得跟她好好算算! 小蛋担忧道:干爹算了罢。斗了这么多年何苦呢? 常彦梧哼道:你懂什么我越跟他们斗便越觉得其乐无穷。等你练成忘情宫的绝学咱们爷俩儿连手还怕整不死这群混蛋? 小蛋笑笑知道多劝无益忍住离愁道:干爹我去了。 常彦梧一点头满不在乎道:快滚快滚省得让我看到你又心烦。 小蛋默默向常彦梧拜了三拜走到罗牛夫妇面前道:罗大叔罗婶婶你们多保重。 哇─地一声却是旁边的虎子哭了出来拽住小蛋的衣角道:你别走再和我多玩两天好不好? 秦柔轻轻解开虎子的手从袖口里取出一个用黄绫卷起的小包交给小蛋:这里面装的是你秦婶婶早年用过的九雷动天引送给你聊作防身之备罢。今后有空别忘了再回天雷山庄来看看你罗大叔跟婶婶…… 小蛋百感交集用力点了点头。 罗牛沉声道:小蛋罗大叔对不起你。 小蛋忙摇头道:大叔千万别这么说。能遇见您和婶婶是我的运气。 罗牛看着他尚嫌稚嫩的脸庞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慨然长叹一声:好孩子此去西域多多珍重。罗大叔不送了! 小蛋再和苏芷玉、屈翠枫、顾智等人一一见过礼最后朝众人团团一拜道:大伙儿都请回罢我们后会有期!转身迈步往西而去。 蓦然耳中听见罗牛传音入密道:小蛋向西十里有人在等你。 小蛋愣了愣回头就见众人正向他挥手作别罗牛亦几不可察觉地向自己颔示意脸上含着亲切的微笑。 他的心怦然猛跳了两下脚下加快了步伐不自禁地耳根热了起来。 已是暮春道路两旁杨柳依依野花开得正艳。一座小小的草亭渐渐出现在小蛋的视野中还有----亭外纤纤盈立的那束娇影。 小蛋的心跳更加厉害看见她樱唇浅浅含笑正在朝着自己轻轻挥手他走到草亭前整个心被一种莫名的喜悦吞没笑了笑却又不晓得该说什么。 原来你在这里等我。彼此间奇妙地静默了许久小蛋低声道。 因为我有话想私下问你。罗羽杉垂下头揉拨着衣袂轻声说道。 什么?小蛋问道只感到她那玛瑙般红润透明的纤指真的好看极了。 你─罗羽杉的耳垂慢慢变红声如蚊蚋道:为什么愿意牺牲自己从叶老魔的手中换回我? 小蛋挠了挠头不以为意道:你们都对我那么好我这样做也是该当的。 笨小子就不会来点甜言蜜语?早已察觉蹊跷一路暗随小蛋而来的常彦梧藏身在一株柳树后恨不能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呆头呆脑简直把我常五爷的老脸丢到家了天我怎么会收了你这么个干儿子? 罗羽杉缓缓将一根精巧的红丝结系在小蛋手腕上低声道:这是我昨晚才赶做好的不知道你是否喜欢? 小蛋心里暖暖的罗羽杉抬起头轻轻道:你……有没有什么可以送给我留作纪念的? 小蛋身上杂七杂八的玩意儿委实不少但那些都是常彦梧的杰作焉能送给罗羽杉珍藏? 他想了想从贴身的暗兜里取出一枚玉佩道:这是我亲生爹娘留下的惟一一件东西送给你罢。 罗羽杉的眸中泛起一缕欣喜羞涩地将玉佩接过小心翼翼挂到胸前说道:小蛋你不会忘了我罢?怎么能呢?小蛋榆木脑袋全没多想回答道。 罗羽杉眼波流转轻点玉道:等到你和鬼锋对决之日我一定会赶到紫竹林为你助威。小蛋你先走罢。我会站在这儿看着你去远。 小蛋默然半晌道:罗姑娘听说海南很远想家的时候就奔到山顶往北眺望喊上几嗓子心里就会舒服许多。以前我就是这么做的很管用。淡淡笑了笑道:可惜我不晓得自己的老家在哪…… 罗羽杉的清泪终于夺眶而出背转娇躯道:你、你一路珍重! 是了你也多保重。 小蛋眼睛里像是有沙子吹入涩涩的难受见罗羽杉不再回身说话猛一咬牙阔步离开长亭。 听到步履声远去罗羽杉霍然回。小蛋敦实的背影正在渐行渐远不再回头。 泪水模糊了离人的眼帘模糊了吹拂过的春风绿柳模糊了少女驿动的情怀…… 请继续期待仙羽幻镜续集下集预告: 小蛋为从叶无青的手中救回罗羽杉主动提出愿拜其为师谁知叶无青居然真答应了他的要求不仅放了罗羽杉还给了小蛋一个月的宽限。 小蛋在天雷山庄拜别众人后几经辗转终于抵达忘情宫揭开了他崭新的人生一幕。 很快包括叶无青的大师兄厉无怨在内的所有人都现这个新来的小子简直就是一个天上掉下来的活宝! 真不晓得叶无青是看上了小蛋哪点好? 第一章 圣淫邪虫 第一章圣淫邪虫 西出汉州进入了凉州地界放眼望去戈壁苍茫风沙浩荡与中土各州的繁华景象大不相同。 虽说行前常彦梧曾将忘情宫大致所在和行径路线对小蛋做过交代但在荒凉戈壁之中天不分南北地不辨东西很快他就没了方向。 偏巧老天爷也跟他开起玩笑阴霾满空不见太阳这可难为坏了小蛋。 这一日下午他在荒芜人烟的戈壁里兜兜转转几个时辰也没找到一处有住家的地方甚至连过路的商旅都不曾碰见眼看暮色降临天渐渐暗了下来小蛋心里苦叹今晚又得挖个沙坑露宿了。 忽然远处地平线下遥遥腾起一股沙柱昏黄卷涌足有数丈之高。 小蛋起初还以为是戈壁上常见的沙尘暴也没多在意但隐约却听到沙柱之中有打斗之声传来不由大奇。 这样子的地方也会有马贼么? 他催动身形御风朝着沙柱卷起的方向奔去须臾便赶至近前。 果然半空中三女二男缠斗正酣不过看上去却不像是什么马贼剑气掌风激荡将满天沙尘卷吹上天这才形成了一道旋动的沙柱。 更近一些小蛋依稀能看清楚那五个人的装束容貌被追杀的那位少*妇看似二十出头手使两根五彩缎带与二男二女苦苦拼斗咬牙力战。 小蛋见状不由脱口叫道:“六姨怎么会是您老人家?” 原来这少*妇竟是常彦梧的师妹北海八鬼中排行第六的“风信子”花彦娘。 花彦娘眼角余光瞥到小蛋柳眉微蹙:“真讨厌这不是常老五收养的傻儿子么难道老五也在这附近?他若见我被人追杀岂有不落井下石之理?”心疑神乱招式更见零散险些教一名围攻她的女弟子一剑刺破左臂。 小蛋见她遇险赶紧出声提醒道:“六姨小心!” 花彦娘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咯咯娇笑道:“小蛋你来啦真是太好了!快信炮向你干爹求援就说他要的东西六姨已经得手!” 小蛋愣了愣困惑道:“妳说的是什么东西?我干爹他─” 那四名男女闻听花彦娘之言面色微变暗道一个风信子已然久战不下假若再来个北海八鬼里心眼最多的神机子常彦梧那该如何是好? 为的一名男子喝令道:“九师妹妳上去解决了这小子!” 身旁一位紫衣女应声抽身出了战团手中仙剑一振直指小蛋咽喉道:“看剑!” 小蛋忙不迭闪身躲避摇晃双手道:“你们误会了我不是来打架的!” 紫衣女看小蛋双手乱晃不由大急唯恐他真的依花彦娘之言放出信炮招来常彦梧当下也不答话拧身逼近又是一剑飞掠而出。 小蛋无可奈何只好反手掣出雪恋仙剑道了声:“得罪了!”拔剑在手不假思索便是一招“掷地有声”对攻了上去。 紫衣女见小蛋歪歪斜斜的一剑根本不成章法连剑风都不带起半点禁不住一声嗤笑“叮”地一记脆响轻磕在雪恋仙剑之上。 原本以为一剑之下小蛋的雪恋纵不脱手也要给带引到一边孰知双剑甫一交击从对方剑上赫然传来一股奇异的螺旋气劲直透臂膀! 她猝不及防失声惊呼手中仙剑被绞飞上天右臂经脉一阵翻江倒海好不酸麻难受。 小蛋的剑煞势不住径自朝着紫衣女头顶劈落嘴里大叫道:“快躲开!”手上运劲横转只盼千万别误伤到对方。 也顾不上多想这北海八鬼的一个晚辈用了什么阴损手段居然只一招就令紫衣女的仙剑脱手另三名同伴齐齐叫道:“小表你敢!” “哧!”总算小蛋转腕及时雪恋仙剑侧过紫衣女劈到空处。 花彦娘乘众人分神的剎那左袖里“砰”打出一团粉红色的东西迎风散开飞身退到小蛋身边一把抓住他胳膊娇声笑道:“恕不奉陪了!”御风迅即向东退去。 那四个人都曾见识过花彦娘的欲仙欲死烟赶紧屏息运功迫毒眼睁睁瞧着她带着小蛋倏忽去远。 待粉雾稍散早没了花彦娘和小蛋的踪影紫衣女长吁一口气恨恨道:“该死又让这妖精逃了!” 为的男子道:“掌门师叔已在这落魂泊方圆千里布下天罗地网又有忘情宫的高手襄助定教她插翅难逃。” 忽然另一名绿衣女惊声道:“花彦娘刚才是不是在叫那少年『小蛋』他、他莫非就是叶宫主吩咐咱们西域各派留意保护的人?” 为男子摇头道:“没这么巧罢?也许是妳听错了何况叫什么蛋的人也多得很未必就刚好是他。” 且不说这四人如何懊丧疑惑花彦娘抓着小蛋向东一气飞出三百多里四周天色全黑万籁俱寂远远瞧见前方一处背风坡上怪石嶙峋高高低低有不下百余个天然洞穴正是藏身的好去处。 她拽着小蛋进了一座较大的石洞看看里头也算干净暗松口气放开手道:“小蛋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干爹呢?” 小蛋实话实说道:“我要去忘情宫走到这儿迷路了。我干爹在天雷山庄没有陪我一块儿来。” 花彦娘诧异道:“你去忘情宫干什么?那地方不能随便去的。” 小蛋回答道:“我已答应拜叶无青为师要去忘情宫找他报到。” 花彦娘笑颜顿滞一双迷离媚眼上下打量着小蛋道:“叶无青要你当他徒弟?你没说笑罢?” 看上去小蛋一本正经不似玩笑但她素知老五的干儿子行事带些傻气堂堂忘情宫主如何会瞧得上他?一时间颇费猜量。 小蛋在洞口坐下问道:“六姨那些人是谁为何要追着妳不放?” 花彦娘一醒道:“他们都是仙鸳门的自己没本事看管好门中的宝贝硬诬陷是你六姨偷了还一路追杀非要我的命不可。” 提起仙鸳门极少有人不知道只因这一西域魔门委实是臭名昭著、声扬千里。 据说仙鸳门的开山祖师亦算正道中人由于创下了一门合欢双修的秘术不容于中土正道这才远走西域开宗立派广收门徒。 可惜几代之后鱼龙混杂先前尚属严谨的门风渐渐松散废黜久而久之竟成了淫秽之门不仅同门师兄妹之间齐修“合欢秘术”连师父与徒儿、师祖与徒孙也明目张胆大行此道美其名曰“和光同尘”。 传到这一代掌门柳翩仙的手中仙鸳门直系弟子不下数百遍布西域的信男信女更是不计其数又仰仗着忘情宫是座硬靠山愈地肆无忌惮。 花彦娘人称风信子生性骚浪与柳翩仙一拍即合月前仙鸳门奉叶无青之命精锐东进突袭翠霞柳翩仙率大半弟子前往花彦娘却留了下来。 短短没几天工夫她便搞定了负责看守仙鸳门藏宝重地“七夕桥”的守值弟子神不知鬼不觉从中盗出柳翩仙修炼多年的至宝“圣**”得手后立刻连夜遁逃回返中土。 哪知她前脚刚走柳翩仙便回返仙鸳门。一见圣**和花彦娘双双不见哪会不明白生了什么事?他盛怒下急颁掌门令谕着遍及西域的门下弟子群起拦截不得让花彦娘安然回归中土。 花彦娘用尽手段一次次从重围中逃脱今日遇上小蛋又在仙鸳门四大弟子的围捕中成功逃跑。 小蛋也不晓得她说的是真是假挠着头道:“六姨如果妳没偷和他们解释清楚不就成了么?总好过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 花彦娘哼道:“解释他们肯信么?难不成你要六姨脱光衣服让他们里里外外都搜上一遍?” 小蛋听她提到脱衣服忙起身道:“六姨我还要赶路不打扰妳老人家休息了。” 花彦娘从后一把抓住他的手道:“急什么天都黑了你到哪儿去找往忘情宫的路?先歇息一宿等天亮了六姨会告诉你怎么离开这片落魂泊。” 小蛋欢喜道:“我真是笨了怎么没想到求您指点路径。六姨多谢啦!”忽觉得自己的手还在花彦娘滑腻的手掌中捏着赶紧低头挣脱开来。 花彦娘心头一动侧目注视小蛋暗道:“这小子傻乎乎的模样虽说不上英俊潇洒可瞧他身板挺直多少也有点男儿味。” 她连日来东躲西藏尽彼着逃命粗粗一算已有将近一个月没享受过鱼水之欢这时竟又春心荡漾、淫思横生。 小蛋哪知道花彦娘的心思?更不知此时自己在六姨的眼里那是越看越称心如意他在洞口重新坐下打了个哈欠大感倦意来袭困乏难当。 迷迷糊糊听到花彦娘甜甜的嗓音似乎凑在自己耳畔道:“小蛋你看六姨美么?” 小蛋懵懵懂懂半醒半睡地随口回答道:“美干爹都说六姨艳若桃李心如─”还好脑袋有根筋清醒着立时把“蛇蝎”两个字吞了回去。 花彦娘哪管干爹有什么看法身子也软绵绵地贴上前去往他耳垂轻轻吹了口气浓香袭人柔声暖语道:“那你喜欢不喜欢我呢?” 她的这口香气大有学问内含“绮思散”专勾男子的心魄。小蛋近在咫尺一口甜香吸入顿觉喉头甘甜一阵心急气喘身子像是要飘了起来。 他强抬眼皮转过头来鼻子差点触到花彦娘的脸颊猛地朝后一仰头“咚”地撞到石壁上愕然道:“六姨……” 花彦娘浑身软媚眼如丝玉臂悄悄环抱上小蛋的脖颈腻声道:“你还没告诉我究竟喜不喜欢六姨呢?” 小蛋全身寒毛一下根根竖起偏偏手足乏力很无奈地享受花彦娘的爱抚涨得满头青筋暴跳硬着脖子把头往石壁上顶去:“六姨我、我不可以妳快放手……” 花彦娘欲火焚身正要借小蛋来让自己大肆快活一番哪里还肯收手?她丰满撩人的胸脯贴到小蛋胳膊上缓缓摩擦眼睛里犹如要滴出蜜*汁来口中尽是香甜之气娇滴滴道:“傻小子知道怎样才是真正的男人么─” 话音未落猛听见石穴外有一清脆的声音冷冷道:“还说自己不是小淫贼?一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被本姑娘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说的?” 小蛋听到这声音多沉重的眼皮也能抬起来不晓得从哪儿生出的力气腾地站起朝洞外叫道:“楚儿姑娘是妳来了!” 石洞外红衣少女楚儿和她的师兄蒙逊并肩屹立侧旁还有一位面冠如玉、五官轮廓分明的美男子望着花彦娘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蒙逊满脸厌恶轻蔑道:“等了你快一个月也不见人师父怕你找不到忘情宫特地命我和小师妹出来接应没想到你居然躲在这里和个妖妇快活!” 花彦娘脸色大变强作笑容道:“柳门主咱们好久没见了。” 那中年男子正是仙鸳门掌门柳翩仙他盯着花彦娘嘿嘿冷笑:“只怕妳心里并不想再见到我。东西呢?把它交出来我放妳离开。” 花彦娘委委屈屈道:“我跟你门下弟子说了不下百次那东西不是我拿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 柳翩仙冷哼道:“要我相信也容易让老夫将妳搜上一搜立见分晓。”他赌定如此珍贵无比的宝物花彦娘不会轻易托付给任何人定是随身携带。 花彦娘断然道:“这不可能万一你在搜身时乘我不备下手暗算那怎么办?” 小蛋低声道:“六姨妳到底有没有拿人家的东西?如果拿了眼下还给这位柳门主还来得及。” 花彦娘白了他一眼如诉如泣道:“小冤家你也信不过我么?”突然一把抱住小蛋不由分说堵上他的嘴狠狠痛吻连同柔滑的舌头也探了进去。 小蛋大骇呜呜说不出话拼命推挡不料触手弹性惊人分明是花彦娘的丰胸吓得连忙缩手。 好在花彦娘已主动将他推开咯咯笑道:“果然还是个雏儿。” “天啊这可是我的初吻!”小蛋欲哭无泪:“怎么就给了我六姨呢?” 柳翩仙面色铁青道:“死到临头妳还想着风流快活!” 花彦娘道:“柳门主你说人家偷了你的宝贝可拿得出凭证来么?” 柳翩仙道:“不是妳还会有谁?假如妳问心无愧让老夫搜一次有何不可?” 花彦娘摇头道:“我已说了不放心由你来搜。这儿我惟一信得过的便是小蛋包括你那两位小朋友也都不成。” 小蛋吓了一大跳宁可砍了自己的手他也不敢伸到花彦娘的衣服里乱摸。 幸亏花彦娘知情达意接着说道:“我有一个变通的法子就当着你们的面将身上的衣衫全脱了让柳门主看看我到底藏没藏你的宝贝。” 柳翩仙眼睛瞟着小蛋暗暗寻思道:“这小子和她奸情火热非比寻常我若做得过火难免他不会心中怀恨如今这小子是奈何不了老夫但他身为叶宫主看重的嫡传弟子日后想对付我和仙鸳门岂不手到擒来?” 他越想越是心烦莫可奈何道:“好不过妳要把衣衫都抛出来让老夫亲手验过。” 花彦娘爽快道:“没问题咱们一言为定。”也不避讳小蛋等人熟练地卸下衣衫一件件扔到柳翩仙脚下。 小蛋面红耳赤背转过身楚儿低骂了句“不要脸!”也挪开了视线。 蒙逊却是一眨不眨盯着花彦娘脱衣眼神就像在看一团冻猪肉差不多只留意防范她突然乘机冲出石洞逃跑。 没一会儿花彦娘**毕露连肚兜和亵裤也抛了出来。 柳翩仙小心翼翼地摸索遍衣物的每一寸角落就是不见他要找的东西脸色越焦急难看。 花彦娘舒展双臂转了一圈笑吟吟道:“柳门主你看我身上还有哪儿能藏东西?” 柳翩仙恼怒的目光扫遍花彦娘一丝不挂的**重重哼了一声心中怀疑她是否将圣**藏在了别的什么地方。 楚儿不耐烦地道:“柳门主你有没有找到你想要的东西?咱们还要带那小淫贼回宫复命不方便在这儿没完没了地耽搁下去。” 柳翩仙心知楚儿和蒙逊都对仙鸳门的行事作派大不以为然对自己也从未有过好脸色。他舔舔干的嘴唇苦涩道:“在下还没找到。” 花彦娘漫步走出石洞俯身捡起地上的衣物道:“既然如此我要先告辞啦。” 蒙逊没好气地道:“快滚日后休要让老子再看见妳。” 花彦娘一点也不害怕咯咯直笑道:“这位小扮哥可真凶是怕身边的妹子吃醋么?”居然连衣衫也不穿起香风一荡隐没在*夜色*(**请删除)里远远还和小蛋打招呼道:“乖侄儿过两日六姨再来找你玩儿。” 柳翩仙见花彦娘走了焉能甘心?他正想着如何调遣门人继续追杀务必要夺回圣**蒙逊却看着身靠石壁、神情古怪的小蛋道:“柳门主他好像有点不太正常。这儿离贵门一处庄园不远罢今晚咱们就先到那里歇息一宿明早再回返忘情宫。” 对他而言仙鸳门的什么宝贝压根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要找到小蛋然后把他好好地带到忘情宫中见到师父也好交差。 柳翩仙无奈拉着小蛋、引着蒙逊和楚儿朝西御风行出百多里果见山坳里有一处绿洲*夜色*(**请删除)渐深庄园中寂静无声隐有一两点灯火闪动。 柳翩仙安排众人住下蒙逊又让小蛋赶紧去沐浴包衣免得臭烘烘的拜师时难看小蛋进了暖房早有庄丁打好热水。 原本由年轻貌美的丫鬟服侍贵宾共浴乃仙鸳门一大款待手段但当着蒙逊和楚儿柳翩仙无疑收敛许多令小蛋逃过一劫。 小蛋脱下脏兮兮的衣物却现怀中多了一支翠绿色的竹筒。他莫名其妙道:“哪来的这玩意儿?”拿起来仔细打量也没现特异之处。 忽地想起先前花彦娘火辣辣的热吻莫非是她在搞鬼?难怪柳翩仙在她身上没有任何现。 但这仅只猜测倘若弄错了未免又被人笑话。小蛋坐进浴桶里伸手拔开塞子想一看究竟若能确认无误也好还给柳翩仙。 孰知一拔开竹塞筒中“噗”地轻响冒出一团浓郁的朱红色烟雾钻进小蛋的鼻孔香甜味道比花彦娘更甚更多了种清凉舒爽的感觉。 小蛋忍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鼻子里痒痒地觉得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气息透入心底朝着全身迅蔓延开来。 他揉揉鼻子也没太在意定睛向筒内望去。 只见筒里趴着一条雪白粉嫩如成*人小指般大小的虫子身上沾满黏稠晶莹的银色细丝那一蓬蓬朱红色烟雾便是从牠的嘴里喷出形成。 小蛋奇怪道:“这虫子看起来也没什么牠很能打架么?让柳门主那般看重。” 他哪里晓得这圣淫邪虫千年一出柳翩仙当年耗费了无数人力、财力外加若干运气方捕捉到手其后数十年里他不断以处*女元阴培养炼化从仅如铜丝粗细好不容易养到如今的模样实是煞费苦心。 偏他一时高兴说漏了嘴让花彦娘听到这才种下了今日的祸患。 那圣**似乎有些惧光慢慢蠕动到筒口便又静止不动喷出的雾气愈浓厚。 小蛋有些不明所以蓦地感到那股渗入体内的清凉气息渐渐变暖、洋溢流淌身子更加烫黝黑的肌肤泛起玫瑰色呼吸不觉急促粗重脑袋晕晕的四肢麻痒酥软连根指头都不想动弹。 飘飘欲仙里强烈的倦意也一并袭来。 小蛋耳红面热半梦半醒道:“不好我是不是中毒了?”想是这么想着嘴巴仍不由自主地张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谁曾料想匍匐在筒口一动也不动的圣**看到小蛋张开的嘴巴彷似是找到新的能够避光的安乐窝“嗖”地化作一条银白色雪线毫无征兆地掠起窜入他的口中“咕嘟”一响已顺着喉咙滑下。 小蛋看看空荡荡的竹筒再摸着自己的脖子目瞪口呆想起圣**那胖乎乎的模样和满身的银丝禁不住喔喔作呕可怜他这两天实在没吃过什么东西呕了半天只吐了两口酸水和若干绿幽幽的物事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他不由恐惧地想道:“这不会是虫子在我肚里拉的大便罢?” 幸好圣**一头钻进去后便很快安静了下来并没有如小蛋所担心的那样在他体内四处周游只是小肮上凉飕飕地起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意。 小蛋折腾了半天也无法再将这不之客从肚子里请出反弄得自己胃肠抽筋肚腹中空鸣怪响声接连不断昏沉沉地在木桶里睡了过去。 这一夜他梦中桃艳花俏好梦无数身子却忽冷忽热彷佛经历了百回寒暑。 第二章 忘情之宫 第二章忘情之宫 次日天明柳翩仙练功醒转得弟子禀报说小蛋待在暖房里一宿没有出来他大感奇怪便和蒙逊前往探视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应声似乎小蛋还在呼呼大睡。 柳翩仙推门入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还握在小蛋手里的那支绿筒。 “我的宝贝我的圣**!”柳翩仙登时痛心疾地失声喊道三步两步冲到木桶前夺过竹筒朝里张望里面空空如也何处再觅圣**芳踪? 他呆如木鸡也醒悟到花彦娘是将圣**偷偷转移到小蛋身上这才躲过自己的搜查不禁后悔自己为何会眼睁睁忽略这最大的可能。 小蛋悠悠醒来睁开惺忪睡眼惊讶道:“柳门主蒙大哥你们在做什么?” 柳翩仙迫不及待问道:“竹筒里的那条白色小虫呢?” 小蛋歉疚道:“我脱衣服时现身上多了个东西本想确认后还给柳门主谁晓得里头那条小虫乘着我张嘴打哈欠时一下钻了进去到现在还没出来。” 柳翩仙头晕道:“牠在你肚子里?”见小蛋莫名其妙地在点头他不禁心痛到极点恨不能当场把小蛋的肚皮剖开。 小蛋见他眼神阴冷锋利不觉打了个寒颤:“那条虫子对你很重要么要不咱们想个法子再让牠钻出来?” 于他内心而言也巴不得柳翩仙能有办法把圣**叫出来否则一想到肚子里不知哪个角落趴着这么个黏乎乎的家伙小蛋浑身就不由自主地起鸡皮疙瘩。 柳翩仙颓然长叹道:“晚啦有这一夜的工夫牠早在你肚子里化成浆水哪里还能再出来?”念及自己千辛万苦才将圣**培养成形竟被小蛋稀里胡涂一口吞下当作了宵夜自是又恨又疼。 蒙逊道:“柳门主不过是一条虫子罢了大不了你再去捉一条从头养过倒是小蛋吞食了牠会否对身体有害?万一他出了什么差错我师父问罪下来请恕蒙某也难以为你担待。” 柳翩仙一凛端的有苦难言。他总不能告诉蒙逊说这条圣**是自己用了上千处*女元阴苦心炼化待功德圆满后再入炉炼制成丸服用后不单能平添三十年功力还能从此龙精虎猛、百战不殆? 如果小蛋不是因着这层特殊的身分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剖心挖腹即使救不回圣**也好一泄怒愤;但人家现在是叶无青指名点姓要收的弟子为了他连盛年和罗羽杉都交换不到自己又算哪根葱? 咽了两口苦水他强笑道:“蒙少请放心这圣**吃进肚子里也不会有什么。”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未免有点虚。 毕竟生吞圣**的后果谁也不清楚也从没人舍得暴殄天物将这么一条好端端的圣**活吞进肚。 蒙逊将信将疑问道:“喂小子你有觉得哪儿不舒服么?” 其实小蛋已感到小肮那里冰凉一团颇为古怪但看到柳翩仙急怒攻心的样子很是过意不去于是摇头道:“没有我感觉很好。” 把我的圣**吞进肚子感觉能不好么?柳翩仙恨得咬牙切齿心里盘算回头如何惩办昨晚在暖房外守值的两名女弟子。 用过早点蒙逊等人与柳翩仙分道扬镳回返忘情宫蒙逊嫌小蛋御风太慢索性一把将他夹在腋下御剑而行耳边呼呼风声呼啸云絮飘飞疾退午后便抵达忘情宫。 天6魔道三宫中忘情宫地处最西端乃西域第一大派。 整座魔宫背靠宿业峰而建占地六千余亩自山腰往上依次有出尘、抚云、磨心、见性四座山庄伫立拱卫着峰顶的忘情苑。 这四座山庄的庄主分由忘情宫四大长老出任但到这一代由于姜山和简长老乃是夫妻共驻抚云山庄出尘庄庄主便由其子姜赫代管。而这姜赫也就是姜楚儿的亲生父亲叶无青麾下的得力高手。 三人到得出尘庄外不便继续御剑前行收住身形飘落于地。 小蛋抬头仰望一条恢弘蜿蜒的山道直贯云霄连接起两旁的数座山庄翠峰碧洗高耸九天较之翠霞山更多了一分舍我其谁的霸气与张力。 蒙逊在前、楚儿在后引着小蛋拾阶而上。此刻早有人将小蛋到来的消息层层通禀进忘情苑。 不少人多是好奇纷纷挤到路边观瞧对着小蛋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蒙逊视若无睹阔步前行穿过四大山庄终于到了忘情苑见到叶无青的师兄厉无怨之后蒙逊和楚儿先行告退出了花厅。 小蛋站在厉无怨跟前被他阴森森的眼睛扫得浑身不自在。 过了许久厉无怨放下手里的杯盏漠然道:“我是忘情宫的副宫主也是这座庄苑的总管厉无怨咱们在翠霞也算见过面。” 小蛋望了眼对面那张灰扑扑的面颊简直了无半点人气恐怕非但不是“无怨”而是大大的“有怨”才对。 “仔细听好了!”厉无怨突然提高嗓音将胡思乱想的小蛋吓得一抬头听他接着说道:“叶宫主现下有事由我安排你先行住下。待明早正式行过拜师典礼后你就将正式成为我忘情宫的一名弟子。 “叶宫主为何要收你为徒我不知道;你从前做过些什么老夫也不感兴趣。但进了忘情宫你就得按忘情宫的规矩办事否则自讨苦吃也别指望谁会来救你。听明白了没有?” 这就是干爹说过的官府里审问人犯常用的杀威棒罢? 小蛋对着厉无怨总是紧张不起来忽地很怀念罗牛和盛年当然还有自己的干爹和羽杉姑娘。但万里相隔真不晓得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又是怎样的情形了。 见小蛋不吭声厉无怨不悦地低哼一声朝厅外唤道:“江南!” “小的在!”一个身材精瘦、二十余岁的年轻人风似的小跑进来向厉无怨跪地行礼道:“小的江南给厉宫主、蛋少请安。” “蛋少?”小蛋头皮麻了一下有生以来头回觉得自己的名字委实不怎样灵光。 厉无怨也不看那年轻人对小蛋说道:“我让江南做你的贴身长随今后一切琐事都由他负责打理你只管使唤如果不满意随时告诉老夫。” 小蛋打量了眼江南突听肚子里“咕噜”作响、翻腾起来。他暗自一惊道:“糟糕那条小虫要作怪!” 难得小蛋有一次先见之明念头初生果真身不由己“噗”地声放了个响屁一股奇臭瞬间弥漫花厅饶是厉无怨魔功精湛也给熏得大皱眉头怒火上撞冷冷挥手道:“不成体统还不快下去?” 小蛋哦了声狠命憋着退出花厅。 江南笑嘻嘻跟了出来道:“蛋少您是不是要出恭小的这就带您去。” 小蛋也不懂“出恭”是何意思只涨红脸捂着肚子连连点头天晓得刚进忘情宫见着未来的大师伯偏出了这么档子窘事着实背运到了家。 稀里哗啦解决完了问题小蛋几近虚脱扶着墙出来。 江南正站在门口守候上前搀扶住他道:“蛋少要不小的先带您回自己的宅院?” 小蛋有气无力地颔道:“谢谢。”奈何走没几步猛然哎哟大叫抱住肚子箭般窜回茅厕里头又响起滚滚闷雷。 如此接连六次折腾得小蛋几乎是爬在江南背上给驮回了新家心里只盼那条毛虫已被就地正法千万别在自己肚子里生根芽了。若是开枝散叶再春风化雨生出几条小小虫那自己还活不活了? 念及至此小蛋满脸煞白下意识地摸摸隐隐作痛的小肮还好消停了许多。 到了一栋僻静的宅院前江南停步冲着门外的两名守卫喊道:“赶紧开门迎接蛋少让阿青烧上一锅洗澡水老范去煮冰莲粥。 “阿紫、阿紫!这丫头溜哪儿去了还不给蛋少打洗脸水来?” 一阵呼喝把小蛋头也听大了。他原本以为自己身边也就江南这么一个长随哪料还有专职看门守院、烧水煮粥的人数恐怕不下三五个之多。自己从小到大何曾让这么多人伺候过? 院子里一通喧闹众人手忙脚乱将小蛋架进厢房休息。小蛋全身乏力任由那个不知叫“阿紫”还是“阿碧”的俏丫鬟拿着热毛巾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又有人把新煮的冰莲粥端上。 他恍惚觉得自己一脚踏进了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不适应心底油然生出被架空的感觉。 等忙过了小蛋缓过一口气来问道:“江南这……院子里住了不少人罢?” 江南欠身道:“除了蛋少包括小的在内还有九个专门服侍您的下人。” 小蛋惊得瞪大眼道:“我用不了这么多人只要有你帮着我就行了。” “那怎么成?”江南也睁大双眼道:“咱们院里的人还算少的呢。不说蒙少身边有四五十号人伺候着就是楚儿姑娘也得有十七八个护卫在后头跟着。” 接着他掰手指数算道:“葛氏兄弟是看守宅门的若有客人登门拜访蛋少总得由下人通禀罢?老范、小避是伙房的厨子蛋少即便不需一日三餐可也得喝碗冰莲粥、煲锅鲜汤什么的您说是不是?” 咽了口唾沫他越说越来精神继续道:“再有阿青和阿紫是房里的丫鬟每天给您端茶送水还有换洗的衣服那都得让她们来对不对? “杜先生管着账房也就是管着咱们院里的油米柴盐总不能让蛋少为了几个铜板自个儿算上半天是罢? “另外还有小冰跑腿送信、出门买办就凭他的两条腿和一张嘴难不成买一捆蜡烛也要蛋少亲自出马么?” 小蛋听得头昏脑胀江南每问一个“对不对”、“是罢”他便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到最后索性不管对方说什么他一古脑地点头到底就对了。 好不容易说完江南眨巴眨巴眼道:“至于小的嘛蛋少鞍前马后更加少不了人也好让您专心修炼绝无后顾之忧。” 小蛋彻底败了叹了口气道:“那依你看咱们这里是一个也不能少?” 江南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不能少而且等蛋少住得久了慢慢成为咱们忘情宫的头面人物这儿的下人还得加。” “我?”小蛋指指自己的鼻子道:“你说我能成为忘情宫的头面人物?” “怎么不能?”江南好像远比小蛋更有信心摇头晃脑道:“您是叶宫主的弟子人人都晓得他老人家对您青眼有加异日前途无量。说不定过个十几二十年便能开府建庄、自立门户。 “到时候小的也能混个总管做做沾一沾蛋少您的光。” “我这不是麻雀飞进凤凰窝了罢?”小蛋望着一脸兴高采烈、彷佛真的已成为大总管的江南心里苦笑着想道:“为什么他说得那么开心我偏感觉没劲呢?要是我现在还跟着干爹在一起该有多好?” 他无精打采地说道:“江南大哥往后你别管我叫『蛋少』叫『小蛋』就成。” 江南双手摇晃道:“别别这样蛋少尊卑有别您可千万别叫我什么『大哥』小的更不敢叫您『小蛋』。我的舌头还想留着吃饭说话用呢!” 小蛋闷闷道:“难道连这也有人要管?又不是皇宫大院哪来这么多规矩。” 江南郑重道:“说来您不信这儿的规矩比皇宫更严更多不过等您住久了慢慢习惯过来也就好了。” 俗话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想到从今往后衣食无忧的生活自不能与过去风餐露宿、漂泊四海相提并论但小蛋的心却愈沉寂了。 “你们用不着这样我也不喜欢。”他喃喃道:“其实我比你们更笨、更没用只是一个小小的倒霉蛋罢了。” “您这也算是倒霉蛋?”江南心里嘀咕道:“那我宁可祖上倒了十八辈子的楣!” 这时阿青进屋禀报洗澡水已经烧好小蛋逃也似地离了厢房暂时甩脱了江南。 他关上屋门脱下衣衫低头却现小肮上的肌肤不知何时泛起一层淡淡的银灰色光泽有巴掌大小的一块。 小蛋苦着脸暗道:“糟了那小虫儿果真在我肚子里安家啦。”忐忑不安地洗完澡又把换下的衣衫裤袜搓洗干净放在木盆里开了门见是阿青守在外头便问道:“小青姐这儿有什么地方能晾衣服的?” 阿青神色大变一把接过木盆道:“蛋少您怎么自己把衣服给洗了?这种粗活您可干不得。否则一会儿让江爷见到非骂死我不可。” 小蛋笑笑道:“我跟他说是我自己要洗的他该不会骂妳了。” 远远看到一位老先生胳膊下夹着一迭厚厚的册子走了过来小蛋没等他开口忙道:“算帐我不在行你去找江南罢我要回屋休息了。”穿过院子回到厢房里把门带上盘膝坐到榻上。 他觉得自己是在一个不真实的梦里不自觉地掐了把大腿又立刻疼得咧嘴奔波数日此刻却了无睡意指头轻轻抚过罗羽杉临别时系在自己手腕上的红线结依稀心中泛起难言滋味。 落寞地叹了口气小蛋垂下头撩起衣衫那片银灰色的光晕在幽暗的光线里醒目而可怖像是一道梦魇挥之不去。 不行我得把牠从肚子里请出来小蛋开始绞尽脑汁想法子。 然而这个问题即使是豢养圣**数十年的柳翩仙也从未想到过解决之道何况是对此一无所知的小蛋? 他苦思冥想了老半天也不得要领恨不得出门去弄点打胎药来试试但又不愿去请教什么人只好干坐着上火。 窗外天色渐黑小蛋的肚子突然“咕”地闷响微微颤动了一下紧跟着潜伏在体内那团冰凉的物事居然活了过来在小肮下缓缓地滚动流转。 小蛋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肚皮像波浪似的翻来滚去额头冒出冷汗恐惧道:“我不会真怀上了虫宝宝罢?”一想到来年瓜熟蒂落从肚子里蹦出若干条胖乎乎、白生生的小虫子小蛋汗毛根根竖直一阵阵恶寒彻骨。 窗外江南唤道:“蛋少蛋少您睡了没有?厨房老范问您今晚用不用饭?” 小蛋生怕江南有隔窗视物的本领似的忙放下衣衫道:“我睡了有事明早说。” 江南应了声脚步渐远。 小蛋松了口气只觉就这么被江南一打岔的工夫那团冰凉的东西已渐渐如水一样在肚子里融化扩散“咕嘟咕嘟”地轻轻晃动作响。 他灵光乍现身子一弹而起冲出屋子也不管谁在外面大声叫道:“哪儿有泻药?” 正在院门口劈柴的小避给吓了一跳险些一刀砍在自己手上愕然道:“蛋少您要泻药?丹室里就该有。” 小蛋捂着肚子道:“快、快带我去找。” 小避一头雾水领着小蛋进了丹室听他肚子不停在叫不由道:“蛋少您是吃坏了肚子闹腹泻罢?那该吃点止泻药才对。” 还止啊?我宁可泻死!小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道:“泻药我要泻药─” 小避只得从柜子里取了个瓷瓶交给小蛋道:“蛋少用温水吞服一次五粒。” 小蛋如获至宝攥紧瓷瓶道:“多谢!”转身奔回了厢房抵住门拔开瓶塞一口统统灌进嘴里少说也有三四十粒之多。 然后他坐卧不宁地在屋里来回踱步等着肚子里信号好再去“出恭”。 然而或许是小避给错了药或许是药力仍旧不够等了足足一炷香小蛋的肚子逐渐疼痛难忍奈何就是没有要开泻的冲动。 又忍了一会儿小肮下彷似有千万根火辣辣的钢针在狠劲戳刺偏偏那团冰凉的鬼玩意儿也像是被激怒了般翻江倒海“咕噜噜、咕噜噜”呼啸汹涌起来。 冷热交攻又不得泄小蛋深感人生最为悲惨的遭遇莫过于此。 他翻滚到了榻上纵是想出声喊叫嗓子眼也给一团莫名的气浪堵上连呼吸都困难。彷佛他真的成了一个蛋壳正打从里头孵化着那条小白虫什么时候小白虫破茧而出他这个蛋壳也就该碎成一地了。 来个人罢!小蛋痛不欲生强烈期盼着。记起自己吩咐过江南的话他又顿生绝望;或者有谁来看一下新到的邻居也好啊不是门口的葛氏兄弟会进来通禀么?但至少今晚这些左邻右舍似乎对小蛋都不怎么感兴趣到现在一个登门拜访的也没有。 小蛋郁闷难受之极狠狠抓着自己的衣襟不让呻吟出声。一个翻滚却从里头扯落出本薄薄的小册子上面赫然写着“归元吐纳法”。 “归元吐纳法!”小蛋眼睛一亮如同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欣喜道:“我怎么忘了盛大叔送我的这册炼气心诀?他说只要按照心诀修炼虽不定能治愈我的怪症却可归元贮气、澄静丹田我干嘛不试上一试? “就算不能把小虫子赶出来让牠乖乖待在里头不要再作怪也是好的。” 他如今是病急乱投医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匆匆翻开册子见第一页上的内容图文并茂、深入简出显然是盛年特意针对自己所设计不禁由衷感激道:“盛大叔您可真是小蛋的救命活菩萨呀!” 他强按钻心刺骨的疼痛依照图上描绘的人形双腿盘坐左虚托在小肮前姆指蜷曲朝里其它四指并拢稍稍向上翘起默默念道:“神凝灵山如云泊气走铜炉似风行─”再看角上的注释足有近三百字的详解。 这十四字歌诀乃至整本《归元吐纳法》实为盛年根据翠霞派无上心法“翠微九歌”中的真谛仙韵替小蛋量身定做的。 只需按部就班一步步地修炼下来三五个月内即可筑基培元、初收成效大大降低小蛋因怪症走火入魔的危险。 但阴差阳错居然被他当作收服镇定圣**寒气肆虐的药方来用这可是盛年始料未及之事。 也许是疼过头了小蛋渐渐忘却了肚子里还在折腾的圣**聚精会神体悟着归元吐纳法渐渐将丹田真气行开环绕流淌不知不觉中带起了那股冰凉如水的寒流腹胀的感觉果真消退了稍许。 他误打误撞初战告捷不由信心大增翻动到第二页上却是一句:“气炼九转沉炉底身似柔絮不着力。” 小蛋心念微动凝神聚集在丹田中风般流淌的真气上尝试着引导它依照图上描绘的路线行动运转。 这事说来简单可对于一个初窥仙道之门的少年来说做起来依旧大为不易。好在他有的是坚忍不拔的耐心于是忘乎身外光阴的飞逝只是心无旁骛地催动真气用一次次的失败换来点滴的进展。 那团冰凉的东西慢慢变得安静小蛋的肚子也不像先前那样疼痛难忍了。 他忘我地徜徉在另一片奇妙的天地里留连忘返。直到天交三更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一夜无梦、睡乡恬然。 第三章 朽木雕琢 第三章朽木雕琢 第二天清晨小蛋还在朦朦胧胧睡着却被人一阵大力晃醒睁开眼就听江南慌慌张张地叫道:“蛋少快起来!蒙少都在客厅里等了您两盏茶的工夫啦!” “蒙少?”小蛋诧异地用手指揉了揉昏沉沉的太阳穴察觉到体内汩汩流转的真气缓缓归入了丹田。 小肮那团冰凉仍在幸好疼痛消失希望牠能永远安安稳稳待在那儿别给自己添乱毕竟昨晚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着实不愿再体验一回。 窗外有风吹进来小蛋的神志逐渐清醒开始意识到自己是在忘情宫中。 小蛋将小册子收入怀中穿鞋下地道:“他来做什么?” “今天一早您要行拜师大礼啊。”江南满脸惊骇道:“咱们忘情宫几乎所有的头面人物都会出席您怎么给睡忘了?” 拜师礼?小蛋一醒记了起来。 这些日子他最不愿想到的就是这件事情叶无青击杀淡怒真人、血洗翠霞而他今日就要成为自己的授业恩师。 干爹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是仙林正魔两道里统一认同的准则。小蛋不晓得自己的亲爹是谁但至少有个对自己很好的干爹他其实并不渴望再多上一位师父。何况他是忘情宫宫主叶无青。 但他既答应了拜师便无论如何都不会反悔。于是默默颔道:“我知道了。” “呼─”像是有一蓬灼热的气浪涌入面色愤怒肃杀的蒙逊大踏步闯进厢房甚至还盛怒中一把推倒了正端着洗脸水进屋的阿紫。 “小蛋知道有多少人在长生殿上等你?”他犹如一头怒须张的狂狮低吼道:“还不快跟我走!” 小蛋低声应道:“哦。”然后蹲下身子从地上扶起阿紫关切问道:“妳没摔伤罢?” 阿紫受宠若惊赶紧撑着地勉力起身垂道:“奴婢没事多谢蛋少关心。” 蒙逊似乎很看不惯小蛋对一个下人也呵寒问暖的态度不满地哼了声探臂扯住他胳膊催促道:“快走!”足不点地拽着小蛋出了厢房。 远远江南等人还听见小蛋在喊道:“蒙大哥我还没洗脸!” 一路风驰电掣小蛋满脑子的磕睡虫全给颠没了稀里胡涂地就被蒙逊带到了长生殿外。 一百多级的白玉石阶两侧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种威武狰狞的石雕神兽更有十六名灰衣武士凛然肃立。 小蛋抬头望去大殿金碧辉煌、气宇森严两面排开百面旌旗迎风烈烈招展连蒙逊这般桀骜的愣头青亦不由自主放低嗓音道:“跟着我进殿别乱说话。” 两人走到殿口蒙逊拱手向内恭声道:“弟子蒙逊携小蛋求见!” 殿内响起厉无怨的声音道:“进来!” 蒙逊应了声扯扯小蛋衣角率先而行小蛋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直入大殿。 长生殿两厢黑压压有五六十人在座中间一条红色厚软绒毯笔直通到尽端的宫主金座前叶无青高倨座上神态肃穆眼眸半闭半开俯视殿下在他的左厉无怨侧身而坐地位明显凌驾于众人之上。 姜楚儿侍立在叶无青身后另有一个空位应是留给了蒙逊。 这么多人或坐或站鸦雀无声给人厚重的威严与压迫感。小蛋从未见识过如此阵仗只觉得果然要比戏台子上演的那套要强多了。 更大的不同在于以前他只是台下一个看戏的而今则身不由己成了戏中人。 而殿内的人个个都在打量小蛋现他衣冠不整、睡眼惺忪恐怕一早起来未及洗漱整理便赶来了这里无不私下里频频摇头只碍于叶无青的脸面不敢有丝毫流露。 接下来的拜师仪式繁冗庄重小蛋现自己就如同一个牵线木偶只是在别人的吆喝声中生硬地按口令机械执行:向忘情宫的历代宗师磕头向叶无青磕头向列位在座的同门师长敬茶磕头……好不容易听到一声“礼毕”小蛋已是头昏眼花只想倒头大睡。 偏偏厉无怨还不准备放过小蛋开始宣读忘情宫的三十六条金科玉律。每念一条小蛋都必须如小和尚念经般应上一声“诺”以示今后定当照办不敢有违之意。 好在无论正魔两道的哪家门派其清规戒律大体的主旨如出一辙纵使像忘情宫这般魔道一样也不会倡导徒弟弒师同门相残之类的行径至于做得到做不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小蛋也无需体会口不应心的痛苦。 他的痛苦是来于不晓得这场仪式何时才算是结束毕竟昨晚又折腾了半宿疲惫不堪的他只觉得长生殿里的空气是那样沉闷、那样压抑让他透不过气。 宣示完门规厉无怨退回座上。 不等小蛋把腰杆挺直便听叶无青道:“小蛋你既已入我门下也该有个正式的姓名。老夫已替你想过从今日起你就叫『常寞』。『寞』乃本门忘情八法的最高心诀也是为师对你的期望所在。” “常寞─”小蛋在心底重复了一遍叶无青为他起的新名字可怎么念都觉得陌生而别扭远不如“小蛋”来得顺口亲切。 殿上人等纷纷颂贺道:“恭喜宫主又收佳徒谨祝寞少来日大放异彩、光耀天6!” 听着此起彼伏的声音小蛋有种想哭的冲动很想告诉他们说:“我不是寞少我叫小蛋!”然而他终究忍耐住自始至终保持着缄默。 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的拜师典礼终于告一段落但小蛋的苦难远没有结束。因为紧接着还有一场方兴未艾的拜师宴在后殿开席。 作为今天酒宴的主角小蛋硬着头皮跟在蒙逊的身后一桌桌地向那些素不相识、连名字也记不清的人们敬酒致谢感谢他们百忙中抽出宝贵的光阴来出席自己的拜师典礼。 尽避他们不过是冲着叶无青的面子不得不来、不敢不来而已。 两三杯酒下肚小蛋便醉了随后的事情也就成为记忆里的一片空白后来听师姐姜楚儿说起当日的酒宴上他的表现果然很像一个“小淫贼”甚至对着七老八十的婆婆们那双眼神看过去都是直勾勾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抬回了家又是谁替他洗了澡、换了衣服等酒醉醒来已经是掌灯时分。 也许是醉酒的后遗症脑袋沉甸甸地晕肚子里偏又空荡荡好不难受。这时就体现出了有下人的好处很快阿青便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桂花糖藕粥。可惜小蛋实在没什么胃口勉强喝了两口就停下了。 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对着屋顶呆意识到这漫长的一日一夜仅仅是自己来到忘情宫的一个开始;意识到在众人的眼里他已不是小蛋而是忘情宫宫主叶无青新收的弟子─常寞。 “寞少寞少─”当阿青第三次轻声唤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小蛋才记起她是在叫自己转过头阿青端着洗脸水正站在床前问道:“您要不要洗一下再睡?” 小蛋点点头坐起身道:“谢谢。对了江南呢?” 阿青拧吧了热毛巾递给小蛋回答道:“江爷还在和杜先生清点各家给寞少送来的贺礼打算抄出一份清单给您过目。” 小蛋哦了声热乎乎的毛巾抚拭在脸上顿起一股清凉曼妙的舒适感还有一股淡淡的辛辣香气。 他愣了愣现盆里漂浮着一根窄长的深紫色叶片。“这是什么?”他指着叶片问。 “紫寒草。”阿青道:“杜先生说这东西虽然阴寒辛辣不能食用。但泡在洗脸水里给寞少醒酒却再合适不过。” 小蛋怔怔盯着紫寒草半晌忽然伸手将它从盆子里捞起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情不自禁打了个喷嚏道:“好辣!” “可不是?”阿青莞尔道:“这东西路边到处疯长除了醒酒和炼药也没什么大用。要不是杜先生说起奴婢也……” 她的话语猛然中断睁大杏目错愕地望着小蛋将一小截湿漉漉的紫寒草塞进了嘴里慢慢地嚼起来失声道:“寞少这东西可不能吃!” 小蛋一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鬼使神差就把紫寒草塞进了嘴里好像这动作近乎是一种可怕的本能就如猫见了老鼠狗看到骨头……偏偏他嚼了两下还觉得挺好吃带着强烈的渴望咽进了肚里。 阿青目瞪口呆差点把洗脸盆失手打翻瞧着小蛋又吃掉剩下的一截紫寒草还意犹未尽地用舌头在唇边舔了舔。 小蛋完全没有留意阿青似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紫寒草阴寒的液汁顺着喉咙流入体内小肮下立时生起一小簇暖洋洋的火那团久聚不散的冰凉感不禁稍稍减轻顿感舒服畅快了许多。 “不会罢我肚子里的虫宝宝居然喜欢吃这个?”小蛋已醒悟到这又是那条阴魂不散的圣**在体内作怪几口紫寒草下肚小肮暖意融融像有个小火炉焐着说不出的爽气。 他看着空荡荡的水盆问阿青道:“妳刚才说这玩意儿山上有很多?” “是是很多。”阿青看着他就似看着一个怪物结结巴巴回答道:“满山都是。” 小蛋掀起被子穿鞋下地道:“快带我去再采点儿回来。” 阿青傻在那里一动不动问道:“寞少您、您爱吃草?” 小蛋不管不顾冲出门道:“不是我喜欢是我肚子里的宝宝喜欢!” “咚!”一语落定阿青手里的铜盆终于落地整个人几乎没一下晕了过去。 两人出了宅院入夜后的忘情苑寂静不少多数人已结束应酬开始今夜的修炼。 走出约莫里许小蛋果然在路边的杂草丛里找到了大簇大簇生长的紫寒草在月光照耀下水灵灵地无比“可爱”。 小蛋迫不及待地一把把拔起紫寒草直往怀里塞。怀里装满了就朝袖口里放嘴里还不停招呼阿青道:“快帮我多采点带回去。” 阿青已彻底失语愁眉苦脸帮着小蛋将道边的紫寒草一扫而空抱在怀里辛辣气味刺得鼻子痒痒的害得她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小蛋也不怕脏顺手摘了一片塞入口中眉开眼笑道:“好东西果真是个好东西!” 他心头恍然道:“难怪昨晚虫宝宝闹腾得那么厉害敢情牠也是饿了。”想到有了紫寒草源源不绝地“慰劳”圣**多半会安分很多禁不住大是兴奋。 原来当日被小蛋误吞了的圣**其肉身虽被融解消化害得小蛋连连出恭不停但精气元魄却因得到新的宿体而在小蛋的丹田内寄居下来。 柳翩仙豢养此物时差不多每个月都要采撷数名处*女的元阴以供其需。如今换了个主人圣**的胃口照旧。若非有了紫寒草时日一久牠凶性大势必要反噬其主昨晚的事仅属其心怀不满的征兆罢了。 那紫寒草本是性情阴寒的野生草药在西域比比皆是少有人在意。然而在无法继续获得处*女元阴滋养的情况下圣**退而求其次却将它当作了补充精元的替代品也是任何人都料想不到。 这其中的因由道理玄之又玄小蛋当然也不可能明白。而事实上他也没去多想只求肚子里的虫宝宝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行。 两人一身泥土草屑满载而归把厢房门外等候多时的江南和杜先生齐齐看呆。 小蛋乐呵呵开门入屋把收集来的紫寒草铺满一地问道:“江南大哥杜先生你们找我有什么事么?” 江南这才记起来意取出一份清单道:“寞少这是今天各家送来的贺礼请您查点签收然后我和老杜好将它们归入库房保管。” 小蛋接过来借着灯火扫了两眼看得出江南和杜先生做事很用心将送礼人的姓名身分、礼物名称以及数量等分门别类工工整整、满满当当地誊抄在了六张大纸上其中不乏古玩玉器、字画珠宝等贵重物品。 他有生以来破天荒收到这么多的贺礼当下笑了笑道:“我又不开店做生意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江南大哥你和杜先生商量一下全都分给大家罢。” 众人大吃一惊杜先生道:“寞少这可万万使不得我们也消受不起。” 小蛋不以为意道:“有什么使不得?反正又不是我花钱买的都分了罢。” 江南迟疑着接回清单道:“那您也该先挑两件剩下的小的们才敢拿了去分?” 小蛋想了想道:“我就要那对『凤纹红玉镯』罢。” 江南又惊又喜俯身道:“多谢寞少赏赐!”心里奇怪小蛋为何单单要留下一对玉镯那可是姑娘家戴的东西。难不成想用它去讨好自己的新师姐姜楚儿? 其实小蛋是记起了罗羽杉尽避礼物无法送出但不妨暂且收起待日后得遇机会赠上。 这次为了拉拢小蛋更为了表演给叶无青看各家所送的贺礼无一不是价值连城江南等人均分下来收获亦大为可观。 阿青芳心窃喜不由寻思道这样慷慨豪爽的主人委实是头回见着虽说性情有点怪异但送起东西来还真不含糊为了好生报答寞少的恩赏说不得明早要拉上阿紫、小避他们再采一大车紫寒草回来。 江南高兴过后想起一事禀报道:“寞少蒙少送您回来时让小的转告明天一早宫主在愚步斋召见要开始正式传授您心法绝学。” 小蛋一听头又疼了下意识拿起桌上一根紫寒草放进嘴里大口嚼着闷闷道:“我知道了明早就劳烦江南大哥叫醒我。对了愚步斋在哪里?” “在克己轩的对面。”江南想想说了等于没说道:“明早我给寞少引路罢。” 小蛋意兴阑珊待众人退出厢房也关门上床修炼起盛年的归元吐纳法。毕竟对付自己肚里的虫宝宝光靠紫寒草怀柔还不够必须多准备几手以防不测。 这就像干爹以前教诲他所说的软硬兼施神仙也吃。 翌日醒转窗外的天色刚蒙蒙亮小蛋索性又参悟了一会儿天照九剑这才听见江南来叫醒自己。 洗漱过后不忘在怀里揣上一把紫寒草两人出门前往愚步斋。 路上行人稀少却少有不知道忘情宫这位新贵的纷纷上前招呼问候。 江南早年曾作为厉无怨麾下灰霜营的备选新人进了忘情宫奈何资质不堪大用没五年就给淘汰下来在忘情苑里当了份闲差。 仗着世故干练的特点五六年间爬升到了一个内务小头目的位置上直至今日跟了小蛋才真正有了一丝扬眉吐气、出人头地的感觉。 到了愚步斋外江南识趣地停步小蛋单独入内。 结果他还是来得最晚的一个。 叶无青一身青衣高高在座蒙逊和姜楚儿侍立两侧。下坐的是厉无怨身后也站着八名弟子一望即知无论哪个都是小蛋现下招惹不起的狠角色。 小蛋规规矩矩地给叶无青、厉无怨请安问候然后眼光朝地等候落。 叶无青道:“常寞从今日起本该由为师亲自向你传授本门绝学。但近日老夫正在静心参悟『铜炉心鉴』的第十八层神功须连日闭关无暇他事。故此暂由厉师兄代为教导你要用心修炼不得偷懒。 “每过半个月为师会亲自考评一次你和蒙逊、楚儿的修为进境若是现有谁迟滞不前便要以门规严惩。你都听清楚了?” “弟子听清楚了。”小蛋回答道想着不用每天面对叶无青竟是感觉一阵轻松。 叶无青点点头起身道:“厉师兄下面就交给你啦。”径自大步离去。 厉无怨起身送走叶无青重新落座道:“蒙逊你的『忘情八法』近日正修炼到紧要关头若遇到疑难尽可来问老夫。” 蒙逊谢过。 厉无怨目光转向姜楚儿语气陡然严厉起来道:“这次下山妳先是在客栈闹事继而变本加厉大闹裕德池险些暴露行踪危及敝宫大计。自己说该当何罪?” 姜楚儿恨恨瞪了小蛋一眼垂道:“弟子听凭师伯责罚。” 小蛋忍不住道:“厉─那个师伯不怪楚儿师姐。都是小蛋不好我……” 他的话没说完厉无怨已冷冷截断道:“第一我不让你开口你不得说话;第二你现在叫常寞不是什么小蛋。最后本门戒律一视同仁你不用为谁开脱。” 小蛋只得闭嘴既然大家都叫自己“常寞”那往后就经常沉默好了。 厉无怨道:“我已请示过叶宫主罚妳在诸极玄黄洞天面壁三个月妳可服?” 姜楚儿的面色刷地苍白盈盈拜倒颤声道:“弟子姜楚儿谢师伯恩典!” 小蛋不知道“诸极玄黄洞天”是什么玩意儿那边蒙逊猛然跪倒道:“师伯师妹一时任性触犯门规弟子也难逃监护不周之责。请师伯将弟子也一并罚入玄黄洞天与师妹同受此罚。” 厉无怨哼哼道:“没你的事退下!” 蒙逊那样一个做事横冲直撞的凶人闻言竟不敢多说一句颓然退回到小蛋身侧。 小蛋满头雾水悄悄问道:“蒙师兄那个什么洞天很危险么?” 蒙逊充满愤怒地瞪视小蛋想想就算痛揍他一顿也无济于事嘿了声扭头不答。 忽听厉无怨道:“常寞你在拜入本门前虽曾追随常彦梧但以老夫对你的观察眼前你的修为尚停留在『登堂』境界较之蒙逊和楚儿尚相去甚远。” 天晓得当年北海仙翁是如何教导弟子的居然连仙家修炼的九层境界都吝于指点。常彦梧无从知晓小蛋自然也无法听懂厉无怨所言的“登堂”又是个什么境界。 现他有些迷惑厉无怨暗自冷笑区区不入流的北海八鬼能调教出什么好货色?这小子竟连登仙九境也不清楚实在荒唐! 但谁教叶无青心血来潮收了小蛋呢?厉无怨无奈耐着性子解释道:“古往今来无论正魔两道修炼之士虽各自的功法大相径庭却大致都必须经过九境九劫方能羽化飞仙、功德圆满。 “这九境九劫嘛─蒙逊你来告诉常师弟!” 蒙逊心道您懒得浪费口舌就把这苦差使交给弟子我啊?如连珠炮般答道:“九境是窥径、登堂、入室、观微、知着、通幽、坐照、忘情、大乘。每升一境便需渡过一劫依次为:金、木、水、火、土、空、幻、情、死。弟子说完了。” 他说得快九境九劫又是小蛋头一次听说别说记连听没听明白都在模棱两可之间。 厉无怨也不管拖长声音继续道:“本门的修炼心法『铜炉心鉴』分作十八阶每两阶便对应登仙一境。每进两阶必遇一劫。若抵御不住则功消神散、无人可救。 “你若兢兢业业依照老夫的教诲勤于修炼则小命无碍否则后悔也是白搭。 “稍后我便将『铜炉心鉴』的初阶心诀传授给你。” 他一边说一边盯着小蛋心道:“你小子到底是块什么料就要见分晓了。” 第四章 如此佳徒 第四章如此佳徒 半个时辰后众弟子6续散去厉无怨只将小蛋留了下来自是要亲自传授“铜炉心鉴”的入门功法。 小蛋目送姜楚儿离去的背影心头歉道:“也不晓得诸极玄黄洞天是个什么地方竟让蒙师兄对我愤怒成这样。 “唉想必楚儿师姐这回要吃苦头了等她面壁回来我得找个机会向她好生赔不是。” 正寻思着厉无怨已站起身道:“随老夫来。” 两人进到愚步斋内里头别有洞天竟是十余间形态、面积不尽相同的静室。 厉无怨虽没回头却注意到了小蛋在身后的举动冷冷问道:“你在吃什么?” 敢情站了一早上小蛋的肚子又觉饿了正在慰劳自己他忙把剩下的半截紫寒草藏进怀里道:“没什么。” 厉无怨很是不喜推开一间静室的门道:“又不是姑娘家整天嘴里嚼着莫名其妙的零食成何体统?” 小蛋也不争辩应道:“是弟子下回一定留神尽量少吃些。” 厉无怨没好气道:“进来!”阔步走入静室在一个空蒲团上坐下。 小蛋犹豫了下在他对面的蒲团正襟危坐静室的门无风自闭光线顿时变得幽暗。 厉无怨徐徐道:“还记得老夫适才告诉过你本门的修炼心诀叫何名称?” 对于刚说过的小蛋还不会忘得那么快回答道:“叫『铜炉心鉴』分十八阶。” 尽避小蛋只是答对了如此简单的一个问题厉无怨心里竟油然生出一丝欣慰道:“还好至少他不是白痴。”想想堂堂忘情宫宫主兴师动众收下的弟子对其的要求仅是如此简单他也不知该笑该哭。 “不错十八阶。”厉无怨道:“如你的蒙师兄最近已修炼到了铜炉心鉴的第十三阶『显定极风』你姜师姐稍差些业已晋入第十二阶『太安皇崖』的境界。” 小蛋心里动了动想起了自己的师姐姜楚儿正被罚往诸极玄黄洞天内面壁三个月也不晓得她的情况如何了。 厉无怨接着道:“本门功法不同于所谓的名门正道讲究先易后难、循序渐进。所以初学者仅需三个月就能炼成第一阶的『虚无越衡』心诀一年内即可晋升到第三阶修炼『赤明和阳』的功法。 “假如天赋过人又心无旁骛不出二十年『太安皇崖』的修为唾手可得。但再往上每行一步都会凶险倍增、艰辛万分。 好在如今你还不需要考虑这些。” 那倒是二十年后自己能否修炼到“太安皇崖”也未可知;又或许厉无怨压根就没看好他能修炼到十二阶呢? 忍着嚼紫寒草的强烈**听厉无怨又道:“大凡各家的心法真言均是洋洋万言但修炼主旨却尽皆言简意赅。要想炼成本门心法你只要牢记『绝情灭性』这四字真言修炼起来当可事半功倍。” 小蛋诧异道:“师伯不是忘情见性么?”却是把忘情宫和见性山庄的名字熟记在心这时给搬出来套上了。 厉无怨一怔没料到这傻小子居然会顶撞自己不悦地哼了声也不理睬他说道:“今天上午我传你『虚无越衡』的三十六句口诀你认真牢记、用心思悟。午后便在这里静修参悟明日清晨老夫要考校你的进境。” 小蛋应了声看厉无怨眼睛微合好像没在看自己忙抓了把紫寒草塞进嘴里。 然而厉无怨是何等人物岂会被小蛋蒙过勃然怒喝道:“你又在吃什么?” 小蛋满嘴塞着紫寒草堵得说不出话只好老老实实从怀里掏出一根给师伯过目。 厉无怨差点背过气“啪!”一巴掌打飞紫寒草道:“你又不是畜生吃草干什么?” 小蛋三口两口吞下肚子里舒服了许多嗫嚅道:“不是我要吃是─” 厉无怨眼里闪过一抹寒光森然道:“别让老夫再看见你吃紫寒草懂么?” 小蛋赶紧点头只当师伯宽宏大量饶过了自己这回。他哪里晓得厉无怨生性冷酷对自己的弟子动辄凌辱大骂更莫遑论忘情宫的一干部属了。 虽说对待蒙逊和姜楚儿稍好一些但触犯门规责罚起来亦绝不手软今早的事情便是明证。只因叶无青私下交代他对小蛋要“恩威并用怀柔为主”他才不得不收敛凶性强自隐忍。 要是换个人在他说话时偷吃早一掌拍碎了脑袋。 有了这一小段不愉快的插曲厉无怨也无心再为小蛋详解了说道:“我先念一遍三十六句口诀然后再做解释你专心听好。” 小蛋点点头无奈眼皮子开始犯困似乎存心要和厉无怨过不去脑袋渐渐变得沉重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下点着迷迷糊糊就听师伯念诵道:“破浊念是为显;守灵心是为定。夫天设铜炉铸炼万灵惟我辈矫矫不群何也……” 听着听着小蛋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在这安静封闭的石室里绷紧了数日的心神终于得到了放松将厉无怨的诵读当作催眠曲般恹恹欲睡。 其实这不仅是小蛋体内与生俱来的“梦觉神功”在作祟。更为重要的是他的潜意识里早对整个忘情宫产生了极度的抵触情绪。 他忘不了盛年的悲愤忘不了淡怒真人浑身浴血的身影更不能忘记燃烧在翠霞山巅的火这一切都令小蛋无法认同叶无青无法融入忘情宫甚至无视他对自己的优待。 或许对某些人而言能拜忘情宫宫主为师乃是一件无上的荣耀但对小蛋却只不过是用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去换取罗羽杉的自由而已。 他既无法开心也不感兴趣往后岁月的修炼成果亦就可以预期。 起初厉无怨以为小蛋在安静而专注地聆听可慢慢觉得不对劲待他定睛观察不由火冒三丈弹指射出一束精光击中小蛋胸口! 小蛋啊呀大叫身上像被蝎子灼了口火辣辣地疼禁不住跳将起来揉揉眼便看到厉无怨满面狰狞正迫视着自己。 小蛋自知理亏不等师伯训斥乖乖认罪道:“师伯我错了。”忍着疼毕恭毕敬重又在蒲团上坐下拼命撑大眼睛不让自己再睡。 就这样勉勉强强熬过一个上午稍事休息后小蛋便独自在静室里修炼起上午厉无怨传授的三十六句“虚无越衡”心诀。 由于盛年赠给小蛋的归元吐纳法仅能用作导气筑基本身并无法修炼翠霞派的“翠微真气”故此避免了他同时修炼“铜炉心鉴”后正魔两股真气相冲相激、走火入魔的可能。 至于原本存在的那股不明不白的“梦觉真气”连叶无青这样的绝顶高手也无从识别其来历。 念及明早厉无怨要考核半个月后叶无青亦将亲自检查自己的进展小蛋偷偷嚼了两根紫寒草后勉为其难修炼起来。 果如厉无怨所言“铜炉心鉴”初阶心法并不复杂何况小蛋好歹也有点根基。 静坐半个多时辰丹田内一缕灼热流渐生汩汩游走痒飕飕的倒也好玩。似乎圣**的精魄对这缕新生的魔气也很对胃始终蛰伏不动省却了小蛋的麻烦。 傍晚时分厉无怨回到静室。见小蛋老老实实如老僧入定正在修炼不由稍感气平暗道:“笨不要紧只要肯用功总能将就。”回身往外退去。 刚迈开步忽闻背后传来细微的鼾声厉无怨一呆转过头几乎没昏过去。 这宝贝师侄哪是在入定炼气分明睡得正香! 饶是他凶残成性这刻也只能绝望地哀叹道:“天啊叶师弟这是给自己收的什么徒弟?异日本门的威名不毁在他手里我就跟他改叫『厉无蛋』!” 冲上去一把揪起小蛋的后脖领左手“劈啪劈啪”连抽八个耳光低吼道:“混蛋你真当老夫不敢动你!” 孰知小蛋此际体内“梦觉神功”正在流转受此刺激立时错乱涣散身躯一颤不但没睁开眼醒过来反而“哼”地吐出口淤血昏了过去。 厉无怨一凛已察觉到小蛋真气有异。他可不敢真弄死了这个不成材的混蛋否则回头如何向叶无青交代?于是忙将小蛋放下双掌抵住他背心注入铜炉魔气替其疏导经脉约束真气。 好不容易真气纳入丹田小蛋悠悠苏醒浑不知生了何事见厉无怨站在自己身旁一脸紧张感激道:“师伯弟子劳烦您老人家操心啦。” 厉无怨万念俱灰先前的怒气了无踪影心道:“罢了我为他费心作甚?随这小子去罢大不了今后找个机会劝叶师弟将他废去也好过将来给本门丢人现眼。”终究“厉无蛋”自己是万万不能做的。 小蛋哪晓得他的心思往敞开的门外看了看惊讶道:“天已经黑透了。” 厉无怨全没了火气沮丧挥手道:“你回去罢明早再来。”也不管小蛋是否答应头也不回出了静室。 小蛋乐得如此摸黑出了愚步斋江南居然还在门外守候。 两人回到小蛋的宅内推开厢房的门却是呆住了:地上桌上、柜里床下满满都是摊放的紫寒草。 小蛋愕然道:“你们、你们一整天为我弄来了这么多紫寒草?” 阿青笑吟吟端着洗脸水进来说道:“这都是江爷的主意。他说您对咱们慷慨厚赠无以为报只好多摘些紫寒草聊表心意。”在小蛋看来用那些既不能吃又不能用的贺礼换来一屋紫寒草实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连声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啦。” 相处两日众人对小蛋和蔼憨厚、毫无主人架子的作风都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也都亲近了不少。 昨日为他取泻药的小避从门外探进脑袋笑呵呵道:“要是寞少肯教咱们几手功夫我明日就把忘情宫方圆百里的紫寒草拔个精光。” 小蛋放下洗脸巾疑惑道:“你们的功夫都是要跟我学么?” 江南一呆随即笑嘻嘻道:“寞少有所不知咱们这些人大都是从忘情宫后备弟子的各类选拔里给淘汰下来的自身修为着实有限。倘若能追随上一位好主人愿意将他的绝学赏赐个三招五式那就是天大的造化了。” 小蛋恍然道:“我说怎么在长生殿门口列队的灰衣武士个个看上去都很厉害敢情是通过层层选拔出来的。” “可不是?”小避道:“就算能选上也得分个三六九等。譬如厉副宫主的灰霜营那是万里挑一、精英中的精英。他的八名亲传弟子各领一个十一人队可后头的候补武士还有百多个随时等着入替。” 小蛋听得咋舌思忖道忘情宫一战险些灭了翠霞除了叶无青的谋略其庞大的实力也真够瞧的难怪能称雄西域、威压百派。 江南苦着脸道:“相比之下咱们这些人若非有幸追随寞少恐怕在忘情宫混上一辈子也难有出头之日。” 回想起这两天的际遇小蛋叹了口气道:“其实你们跟着我也未必就是幸运。” 阿青笑道:“不管怎么说能遇上寞少就是我的福气。” 不防门口有人叹息道:“只是像寞少这样的老实人难在忘情宫里出头啊。” 小蛋闻声望去讶异道:“杜先生!” 杜先生一醒歉疚道:“老朽失言了寞少千万别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说罢朝小蛋抱拳一礼施施然离去。 小避手扒着门框目送杜先生低声道:“这老先生老得有些阴阳怪气了。” 小蛋默想他的话何尝没有道理只是杜先生也决计想不到自己其实并不指望能在忘情宫里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如果哪天叶无青不再关注自己最好是能忘记还有自己这么一个徒弟那才是最让自己兴奋的一天。 阿青道:“寞少往后有空您就指点我们两手罢反正各府的惯例如此也不犯忌。” 拂视过江南、小避和阿青满是期盼的脸小蛋心中苦笑。自己会的一点可怜的本事可能连最低等的灰霜营武士也打不过哪有资格来教他们? 但不忍令他们失望硬着头皮道:“好等我回头好生想想能教你们什么。” 众人尽皆大喜江南道:“咱们不打扰寞少晚上用功了不然可是罪过。” 等众人退走小蛋回屋上床静坐沉思。 教江南他们什么才好呢?干爹的北海绝学未得允许他不敢私授;盛年的天照九剑道理也是一样。罗牛赠的天道星图自己想教也教不了算来算去只剩下新近开始修炼的“铜炉心鉴”。 可他自己才修炼到第一阶的前三十六句况且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胡乱教授岂不害人?毕竟内功心法修炼起来极为凶险闹出岔子可不是好玩的。 想了半天仍旧不得要领沮丧道:“再等等罢说不定过几天师伯会传我忘情宫门中的某种绝学刚好合适呢?” 这晚他也不去继续修炼“铜炉心鉴”只对盛年的归元吐纳法静心参悟以期能镇住来日可能造反的虫宝宝。 后半夜不觉又睡了过去第二天的晨课自又一次习惯性迟到了。 如此日复一日教的人失望灰心、不愿尽责学的人漫不经心也不专注其效果如何可想而知。 这天清晨小蛋照常前来愚步斋报到却意外地看见师尊叶无青赫然在座这才意识到今天是考评进境的日子。 他不清楚自己的师伯会如何向叶无青评价这半个月的修炼情况从师父不见喜怒的漠然神情里也看不出丝毫端倪。走上前躬身施礼道:“弟子拜见师父!” 叶无青微一颔道:“常寞你自觉通过这些天的苦修进展如何?” 小蛋看了看一旁默坐冷笑的厉无怨回答道:“弟子也说不好让师伯费心了。” “蒙逊。”叶无青吩咐道:“用三成功力和常寞试招只当是实打实的对决但不得伤他性命。” 蒙逊应声出列躬身道:“请问师父弟子是否将他击倒在地就算赢了?” 叶无青摇头道:“何时叫停听我命令你只管与他过招就是。” 且不说蒙逊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小师弟仅是姜楚儿受小蛋牵累被罚往诸极玄黄洞天的事蒙逊早已耿耿于怀。今日难得叶无青“开恩”他焉能不好好招待小蛋一番? 走到小蛋面前草草一礼道:“小师弟请先出招。” 小蛋不知厄运将临仍当是普通的一场同门切磋好让叶无青考教自己的进境当下还礼道:“多谢蒙师兄赐教。”调息凝神想着该如何出招。 来了半个月他只练了个似是而非的“铜炉心鉴”初级忘情宫的诸般掌法身法、剑法指法一概不会如今要让他出招和人对练也着实够为难小蛋。 吐气扬声振臂出掌一招攻出用的还是常彦梧所传授的“摩冰掌”。 蒙逊重重一哼侧身出爪“哧拉”一响小蛋右臂衣衫破裂露出三道血淋淋的指痕痛彻心腑。仅这一招已高低立判。 但叶无青有言在先他不叫停就不算结束蒙逊放开手脚左腿飞出。小蛋忙朝左闪岂知中了对方的虚晃“砰”右肩又捱了一掌。 他跌跌撞撞退出数步险些坐倒在地整条右臂麻木难当已不能动弹。 旁边的厉无怨等人瞧得无不摇头暗道这哪里是同门切磋给蒙逊当练功靶子都欠奉。 蒙逊虽对小蛋心中不满但不敢违拗师父严令果真只用了三成功力接着拧身欺近又一爪锁向小蛋咽喉。 他的劲力虽减度却愈迅捷小蛋只恍惚看到一只大手五指齐张奔着自己插了过来不及反应本能地抬左掌封架。 蒙逊手腕一沉晃过小蛋铁爪“嗤”拉下他身上一大片衣衫外带加赠五道血痕。似乎还嫌这不足以替师妹出气跨步出腿蹬中小蛋胯骨“呼”地飞跌出去。 小蛋满眼金星结结实实摔落在地。咬咬牙他挺身跃起重新摆开门户眼角余光打量叶无青思量道:“敢情忘情宫里同门过招是真打他存心考验我来着?” 蒙逊见师父不出声喊停纵身再上拳脚相加短短半盏茶的工夫小蛋已是口吐血沫、吁吁喘息每摔飞一次都晕头转向地勉力爬起。 他不求饶叶无青也不喊停蒙逊索性揍个痛快。左一拳、右一腿终于小蛋倒地不起努力撑了几次又无力地扑倒。 叶无青居然还没有开口好像真铁下心要把这个新收的不成材弟子给活活打死算了。 小蛋全身真气淤塞眼前一阵一阵的黑了又亮亮了又冒金星耳朵里只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再也察觉不到其它甚至不远处蒙逊的身躯都化作了一道朦朦胧胧、看不真切的黑影在剧烈晃动。 他不明白叶无青为何如此也不晓得蒙逊的下手为什么那样重、那样狠。只是迷迷糊糊想道:“我要爬起来他没叫停我就不能认输!” 在他木讷温和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刚毅血性。只是很少有人了解而他自己也从未真正意识到。 又吐了口血沫第七次的起身又以失败告终。额头“咚”地狠狠撞在坚硬冰冷的地砖上差点令他晕厥。 恍惚里眼前的星星又多了起来耳朵里听见了“劈哩啪啦”烟花燃爆的脆响…… 蒙逊一步步走近俯低沉重的身躯伸手抓向小蛋的背心道:“起来别在地上装死。忘情门下没有软蛋!” 我不是软蛋!昏沉沉的神志陡然爆出石破天惊的怒吼小蛋也不晓得从哪里生出的力量一股螺旋气劲骤然升腾直灌左臂。 他猛然奋力抬手不可思议地抓住蒙逊右腕想也不想拼命朝脑后一甩。 蒙逊猝不及防袖口的衣袂竟被螺旋气劲绞碎一圈身子横空飞起掠过小蛋直往前抛出。幸亏他修为胜过对方太多小蛋又是疲惫乏力见势不妙忙在空中挺腰翻身顺势飘落在地。 腕上一缕疼痛刺入蒙逊心底更伤的却是他的自尊。他堂堂的忘情宫宫主叶无青座下大弟子居然被才入门半个月兼且半死不活的小师弟给摔飞了出去当着师父师伯还有厉无怨门下一干师兄弟的面可谓颜面丢尽! 眼中凶光一闪冷笑道:“好个小蛋差点就骗过了蒙某!” 回转过身正要再给小蛋一记重击以泄怒火只听叶无青冷漠的嗓音道:“可以了。” 可以了这就结束了么?蒙逊一呆怔怔望向木无表情的师父最终垂道:“是!” “可以了……”小蛋觉得这声音彷似从天外传来没有欢喜也没有愤怒漫天的星辰却在环绕着他向他亲切微笑。 在失去神志前的最后一刻他依稀听见叶无青在说:“让常寞休养三天然后就请师兄将本门的『溜火神掌』传授给他。” 接下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五章 溜火神掌 第五章溜火神掌 “幸好都是外伤。”这句话是杜先生说的。 “还好宫主赐下的丹药够灵。”这话好像是江南说的。 至于其它还有谁在、他忽昏忽醒间说过什么小蛋事后已全然回忆不起。 忘情宫宫主叶无青的话是金口玉言绝不会错所以小蛋在第四天果然恢复了过来至少身上该结疤的地方都结疤了该肿的地方也都肿起来了。 然而当他清醒后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却令守护在旁的江南等人瞠目结舌。 望着众人的脸小蛋舔舔嘴唇微弱的声音无比执着地说道:“草……我想吃紫寒草……” 可能紫寒草的效用果真被小蛋掘出来了这日早晨小蛋又出现在了愚步斋门前。 他仍然很心平气和因为在他看来叶无青如此作为多半是想激起自己的上进之心好奋图强免受蒙逊的进一步羞辱。 可要是换个心眼灵活点的人或许就能想到叶无青此举未尝不是在逼他逼他出于求生本能而施展出天道星图上的体悟;实际上小蛋也果然用了出来。 可惜“生生不息”也好“星移斗转”也罢皆乃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到头来除了小蛋的全身青紫淤伤叶无青依旧什么也没得到。 或许蒙逊的半跤也没白摔厉无怨再见到小蛋时审视他的眼神颇有变化传功时较之前几日无形里用心了许多想来是小蛋表现出的血气和硬挺让大家意识到他绝不是个窝囊废。 上午传授过“铜炉心鉴”的口诀小蛋一边几乎掩耳盗铃地偷吃着紫寒草一边听厉无怨交代道:“这心法你下午先试一遍我有事等我处理完回头再来传你『溜火神掌』的入门要诀。” 也许头几天在床上睡多了这日下午小蛋修炼“铜炉心鉴”的过程中居然没再睡过去。等到厉无怨回转刚好将新传的口诀走过一遍。 “被打怕了罢?”厉无怨见状心道:“早知道换老夫来爆揍你一顿效果可能会更好。” 他在蒲团上落座开始讲解道:“『溜火神掌』是本门世代相传的看家绝学以『铜炉心鉴』为内功根基易学难精能炼到登峰造极之境的历代以来也屈指可数。 “它的心法共分三层多数悟性不够的人都在第一层迟滞不进难有作为;如你的蒙师兄则已修炼到第二层;至于第三层的心诀目前能够参悟掌握的全宫上下仅只三五人而已。” 小蛋想了想问道:“师伯那第一层的心法怎么样才能算炼成?” 厉无怨淡然一笑从袖口里取出个鸡蛋“啪”地捏碎倒入左掌掌心。掌上赤芒乍闪“哧哧”连声那鸡蛋弹指便被烤熟一如厨房做出的煎蛋黄白分明。 一扬手整只煎蛋飞起在空中“啵”地崩为齑粉落到地上什么痕迹也看不见。 厉无怨擦擦手说道:“等你练到这个地步就能伤人经脉内腑于无形。这『溜火神掌』的第一层境界亦算小有所成。” 小蛋嘴里没说内心却在寻思往后要是身上的衣衫给淋湿了用它烘干倒也方便。 花了两个时辰初步讲解过“溜火神掌”的运气心诀和总纲概要厉无怨将一本册子交给小蛋道:“第一层掌法心诀都已记载其上你自行参悟。遇有不懂莫要强练可先来问过老夫。待熟悉了运气法门我再传给你实战的掌法。” 出了门看到江南站在那儿眉飞色舞地等着自己他诧异道:“你捡到宝贝了么?干什么这样开心?” 江南看看周围没人压低声音道:“今天小的得空出去转了圈听外面将当日寞少和蒙少比武的事情早已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您摔了蒙少一个大跟头不愧是叶宫主亲收的关门弟子。” 小蛋苦笑道:“他们怎么不说我差点被打死?叶宫主又什么时候宣布我是他的关门弟子?何况蒙师兄不过稍有大意我也是稀里胡涂那么一甩。” 江南满眼钦佩挑起大拇指道:“胜不骄败不馁寞少果然非同寻常。” 小蛋意兴阑珊地闭上了嘴想着倘使果如江南所言蒙师兄岂非又因为自己而成了众人讥嘲的对象? 今天也没见他人影明日相遇又该要做番解释才对。 回屋用了点饭小蛋坐在桌边翻阅起《溜火神掌》见封页左上角果有个“上”字。他打开书页起初几页都是总纲歌诀和厉无怨适才所说的无甚区别从第七页起才是基本的运气出掌方法亦都配有详细图文。 他大致翻翻头上几页尚能看懂到后面内容渐渐晦涩有不少地方都被自己先行跳过打了个哈欠小蛋在烛火下抬起左掌默默观瞧心道:“这功夫可只能醒着的时候炼。万一睡着了打出一掌把被褥蚊帐什么的都给点燃那就糟了。” 正想得入神听见有人轻敲屋门。 小蛋一怔叫道:“请进。” 阿紫推门端了碗宵夜笑盈盈走进来道:“寞少您还在用功?吃点东西提提神罢。”小蛋谢了端起宵夜吃了起来。 阿紫瞟了眼桌上的小册子好奇道:“这不是『溜火神掌』么?寞少已得准修炼啦。” 小蛋点头道:“今天厉师伯刚开始传授我还在琢磨着呢。阿紫妳练过它么?” 阿紫摇头道:“这等深奥的绝学工夫我哪有福气修炼?” 小蛋诧异道:“厉师伯好像说过入门三年的弟子就可以修炼参悟易学难精我还以为你们都会呢。” “哪有?”阿紫笑道:“那是指正式拜入师门的弟子像我们这样的人怎会有资格?” “这样啊?”小蛋喜道:“江南大哥他们都睡了么?” 阿紫回答道:“江爷和小避、小冰、葛大在厅里玩牌杜先生有早睡的习惯。葛二今晚守值阿青姐在厨房帮老范收拾。寞少您有事么?” 小蛋道:“妳去问问有谁没学过『溜火神掌』又愿意练的都请到这儿来。” 阿紫惊喜道:“您要传我们‘溜火神掌’?” 小蛋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我自己还没学会哪说得上传不传的?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大伙儿一起参悟也比我一个人瞎琢磨强罢。” 阿紫神情兴奋看上去恨不能扑上前亲小蛋一口总算记得尊卑有别、男女授受不亲端起空碗道:“您等着我这便去问他们!” “对了”小蛋对走到门口的阿紫道:“厨房里有多少鸡蛋都一块儿拿来。” 阿紫连声应了出门小蛋见她喜悦的模样心中也感高兴。 一直以来他在别人眼里都是可有可无甚至有些累赘麻烦纵然想帮助谁也多是有心无力而如盛年、罗牛这般的豪杰更是只能受恩而无从图报。 难得今晚看到阿紫由衷欣喜的表情令小蛋少有地感受到自己的价值。 脚步纷沓没多久门外涌入一群人。除了阿紫和拎了两篮鸡蛋的阿青还有江南、小避、小冰三人。 阿紫一进屋就汇报道:“寞少杜先生睡了我没敢打扰葛氏兄弟都说有练过便不来叨扰您了老范说他只修炼菜刀所以也不来了。其它的人都到齐啦。” “还有鸡蛋!”阿青轻笑道将两篮子鸡蛋放到了桌上。 叫众人都坐下小蛋问道:“你们五位里有谁曾经接触过『溜火神掌』?” 江南和小冰双双举手道:“小的曾经练过不过莫说烤熟鸡蛋连鹌鹑蛋都不成。” 小蛋想了想道:“那你们都修炼过『铜炉心鉴』么江南大哥你修到第几阶了?” 江南道:“小的从十二岁被选进忘情宫修炼了五年的『铜炉心鉴』只到了第三阶然后就给分派去内务当差。这几年虽然私下在练但没人指点进展不大比葛氏兄弟他们差远了。” 小冰道:“小人比江爷还不如刚练到『太极朦翳』才入门便教人踢了出来。” 见小蛋的目光望向自己阿青、阿紫和小避亦各自报了修为境况与小冰一样都停留在“铜炉心鉴”第二阶上盘桓不前。 小蛋微笑道:“那你们都比我强我连第一阶都还没炼呢。” 阿青笑道:“寞少咱们怎么能跟您比?” 小避忐忑道:“我一直很笨在那一批入宫的同伴里也是头先被刷下来。小人怕练不好『溜火神掌』这般精妙深奥的绝学辜负了您的好意。” 小蛋摇头道:“世上只有教不好的师父没有学不会的徒弟。其实我比你们还笨说不定将来你们『溜火神掌』都学的比我还精。” 他拿起秘籍揭开第一页道:“从今晚起咱们就一同参悟比比谁能最快最好?” 小冰笑嘻嘻道:“我有个想法若是谁学得最慢就罚他扫茅房直到追上前头的人。” 小避道:“反正茅房一直是我清扫的那也没什么。如果真能炼成皮毛往后老范做菜熬汤不用生火我把手往锅底下一搁就成省得再去劈柴禾了。” 众人兴致勃勃小蛋清清嗓子振作精神念起了总纲。 江南等人明白机会难得再无人嬉笑只专心倾听。尽避他和小冰都曾修炼过但在第一层上便不得不半途而废有此机会焉能错过? 总纲念了一半小蛋的眼皮开始打架。但又不忍扫了众人兴致强打精神读完问道:“你们都抄好了么?” 江南看出小蛋状态不佳说道:“寞少您早点休息。这点总纲也足够咱们参悟上一阵子啦。” 小蛋哈欠连天忙捂住嘴道:“大伙儿若有想不透的问题明早可以跟我说我一并去请教厉师伯等晚上回来再转告给你们。” 当下众人散去小蛋上床练了会儿归元吐纳法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此后月余每日晚饭后众人便聚集在小蛋屋里或是听讲或是讨论遇见问题小蛋便用笔记下次日求教厉无怨。 厉无怨倒是有问必答私下因为小蛋的勤思多问而对他的看法稍有改观。 期间经历两次考教小蛋终归会被蒙逊揍得半死不活在床上躺个数日但小蛋想再摔蒙逊一次也不曾觅到任何机会。 而有了每日里大量紫寒草的喂养圣**亦变得安分只是在人后又多给小蛋争取到个“兔爷”的雅号;当然也绝没谁傻到在公开场合如此戏谑否则就该数数自己脖子上有几个脑袋够厉无怨砍的。 最让小蛋担心的是万一叶无青逼问他天道星图该怎么办。但天幸叶无青只字不曾提这方面的事小蛋暗自大松一口气。 他自然不能告诉叶无青有关《天道》下卷的任何内容不然就对不起罗牛和盛年但叶无青如今毕竟是自己的师父一旦问起总是麻烦。 惟一不妙的是厨房的鸡蛋这玩意儿用来验证“溜火神掌”的进境又直观又便宜谁的兜里都随身揣着几个。什么时候得空想着了敲碎就练。 如江南这等稍有根基的还好勉强能在半盏茶的时限内将鸡蛋“蒸”成面糊状。小避他们就没那么幸运每回都弄得满手湿答答、黏乎乎。 这天小蛋从外回转一进自己的房门阿青便兴高采烈追进来道:“寞少我热了!” 小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望望外面的天色说道:“嗯这天是要热起来了。不过咱们住在山上应该还好。” 阿青激动得满脸通红连连摇头道:“不是天气是我的掌心终于觉得热了!”说着摊开手熟练无比地“啪”将一个鸡蛋敲碎倒入微合双眼嘴里念念有词老半天后蛋清表面慢慢冒起了几个微小的气泡。 这样的程度别说伤人于无形想伤耗子于有形都办不到。但小蛋依旧很耐心地等阿青收功睁眼笑了笑说道:“看来明天起我得去扫茅房了。” 阿青早有准备取出块麻布将自己的“战绩”收拾干净娇笑道:“寞少您是真人不露相。这么多天咱们谁也没见您过『溜火神掌』能不能演示一回?” 小蛋苦笑道:“其实我私下试过好几回但不知为何一点热意都运不出来。” 阿青哪里肯信催促道:“寞少您就别谦虚啦再来试一次嘛。” 小蛋生性随和又见阿青经过月余苦练也有了成效不禁心动便道:“好罢我再来试试。”回身在桌上的篮子里取了个鸡蛋在左掌上打碎。 他凝神澄心默念“溜火神掌”的运气口诀催动丹田真气流转。 奇怪的是明明所有的步骤都对真气也如愿灌注到左掌掌心偏偏毫无动静依旧感不到丝毫热力。 看阿青睁大圆溜溜的眼睛满怀期待小蛋咬牙接连催动了三次真气却都不见效果刚想放弃道:“我还是不成。”陡然丹田一寒升起股奇冷无比的冰流直透掌心。 “嗤”地一声鸡蛋上冒起冉冉寒雾须臾冻作脆生生的一团。 阿青呆呆盯着小蛋掌心里的冰蛋喃喃道:“这是溜火神掌……么?” 小蛋也愣住了他收起真气用右手指尖捅捅鸡蛋触手冰凉坚硬犹如寒冬时节农户人家悬挂在屋檐下的冷冻腊肉也迷惑道:“怎么这样?” 阿青帮小蛋取下冰蛋道:“是不是哪个运气环节出错了?寞少再试试看。”又拿了一个鸡蛋敲碎了倒在小蛋的掌心。 小蛋也急于弄清是怎么回事便二次运功掌这回收效更快铜炉真气甫出丹田冰流随之升腾“嗤”掌心又多了个冻鸡蛋。 阿青彻底说不出话来一手捏着一个冻蛋相互敲了两下居然“叮叮”有声。察觉小蛋神情有异以为他是在不开心便安慰道:“寞少这样也好。等天热了您想喝加冰酸梅汤可方便多了。” 小蛋沉默不语体悟着丹田那股徐徐回流的寒气思忖道:“别是虫宝宝又在捣鬼罢?这下我的『溜火神掌』可不就成了『冻蛋冰掌』了么?” 正胡思乱想着胸腔里有一股寒气似不愿再回老窝“呃”地一个闷嗝从小蛋嘴巴和鼻孔里喷出蓬淡淡的嫣红雾气空气中飘散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 小蛋自己没觉得有任何异常站在他对面的阿青吸入一口后却立时生出异样但感娇躯烫、面红心热浑身躁动难安。 小蛋诧异道:“阿青妳的脸怎么红了像火烧似的?别是刚才运气施展『溜火神掌』力过猛了罢?” 阿青一双眸子水汪汪地注视小蛋细细娇喘道:“寞少我难受─” 小蛋一惊唯恐阿青内息出了岔子急忙探手握住她脉门道:“深吸一口气。” 这一吸无疑将空气里残留的红更多吸入了体内。阿青终究修为浅薄又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面对着暗自心仪却又自惭形秽、往常不敢有非分之想的少主哪里还把持得住?身躯酥软嘤咛一声顺势倒入小蛋怀里。 小蛋压力感顿生既不能松手任凭阿青摔到地上又不敢抱紧手足无措道:“阿青妳到底是哪里不舒服?身上好烫!” 阿青靠在小蛋的胸膛上只觉他身上彷佛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特异气息冰凉舒适教人情不自禁想紧紧抱拥紧贴婉转呻吟道:“寞少您刚才喷出来的那口、那口红烟好古怪。我、我─”将脸贴着小蛋胸口轻轻蹭擦一阵阵的**蚀骨恨不能立刻解衣献身。 小蛋闻言心知坏了想起那日拔开玉筒见着从里头散出的红雾时不也有这奇怪感觉么? 他将阿青横身抱到床上正想设法解救岂料阿青却误会了其中涵义又羞又怕死死勾住小蛋脖子道:“寞少人家尚是清白女儿身您……您……”贴紧小蛋的耳朵轻声叮嘱了几句。 小蛋吓得寒毛倒竖又扯不开阿青勾紧自己脖子的一双胳膊急道:“不是的妳快松手我再来想想该怎么做。” 阿青埋到小蛋肩膀上羞赧道:“不准多想。” 天哪怎么会是这样啊?小蛋急中生智只求能让阿青松手左掌在她背心一按运起“溜火神掌”道:“别乱动。” 阿青正自奇怪着背后陡然一股冰寒彻骨的掌力透入冻得她浑身猛地激灵遍体热意尽消双手也不觉松了。 小蛋大步退出数尺望着床上钗横簪乱、衣衫不整的阿青擦擦额头热汗暗道好险说什么也不敢再靠近了隔着桌子问道:“妳好些了么我没伤着妳罢?” 只听阿青啊地低低惨叫双手掩面在床角蜷成一团香肩抽*动但哭无语。 小蛋平复了一下心绪讷讷说道:“那个都是我不好。妳没事罢?” 阿青缓缓放下双手脸上涕泪纵横抽泣道:“是我该死求寞少责罚。” 小蛋苦恼道:“这关妳什么事都是我肚子里该死的宝宝在做怪。” 阿青轻轻道:“我哪敢生寞少的气只求能伺候您就好。” 小蛋刚想回答嗓子眼一股寒气又要冒出吓得他赶紧屏气捂嘴。 阿青久久没听他说话微觉奇怪地朝小蛋望去见他窘迫模样终于禁不住“噗哧”一笑转悲为喜。 小蛋见她破涕为笑心情一松笑道:“妳开心了就好开心了就─呃!”劲气一懈嘴巴里又喷出一团红雾。 他赶紧打开窗户挥掌驱散运起归元吐纳法中的“纳”字诀把胸口剩余的寒气慢慢收回丹田。 忽听门外阿紫问道:“阿青姐什么事情让妳笑得这么开心?” 阿青大惊慌忙下床整理衣。 小蛋也大为尴尬对进了门的阿紫问道:“阿紫妳有什么事么?” 阿紫瞧瞧红霞未褪的阿青再看看小蛋的窘样不由大惑不解。 没过多一会儿她的脸也渐渐红了。 第六章 玄黄洞天 第六章玄黄洞天 光阴飞逝晃眼小蛋已在忘情苑里住了三个多月他日常所住的小院子渐渐也被人称之为“寞园”;但每天晚上这里非但一点不寂寞反而热火朝天、鸡飞蛋打。 不过自从上次生过“冻蛋”事件小蛋就更不愿意在众人面前演示“溜火神掌”了好在谁也不会真的叫他去扫厕所。 由于他入门之前小有根基“铜炉心鉴”也顺利晋升到第二阶“太极朦翳”这在厉无怨看来根本不足一提小蛋本人也不以为意。 相反归元吐纳心法小蛋却修炼得颇有成就毕竟对圣**好才是对自己真的好。 这天清晨到了愚步斋居然在门口撞上了久违的师姐姜楚儿。三个多月不见她憔悴了不少但眼睛里的神光却更冷更足。 小蛋追到她身后还没开口就听她冷冷道:“滚开别来惹我。” 小蛋歉疚道:“楚儿师姐上回的事真是对不起妳要不打我一顿出出气罢?”以往惹了干爹不高兴捱上一顿拳脚就会好些小蛋这次照例借用上了。 孰知楚儿冷哼道:“打你我还怕脏了本姑娘的手。”头也不回往门里走去。 小蛋亦步亦趋跟着她说道:“那妳就罚我干点什么算我对妳的补偿。” 楚儿轻哼一声却又突然驻足回身道:“你真想让我原谅你?” 小蛋诚挚道:“我害得妳受罚补偿妳是应该的。” 楚儿道:“那好今晚你到我府里来。还有这件事不准跟任何人说起否则你也不用来了。”也不管小蛋是否答应快步离去。 小蛋见师姐对自己的仇怨终于有了能够化解的好开端满心喜悦一天下来都心情极好。晚上出了愚步斋打江南先回了寞园他独自前往楚儿在忘情苑中的居所朱雀园。 到了门口守卫早得楚儿吩咐引着他进入园中。小蛋随意打量见朱雀园占地比自己的寞园稍大但假山流水曲径通幽更见精致优雅。 将小蛋请入小厅守卫退去屋里只留下姜楚儿和他两人。 姜楚儿坐在几案边捧着一盏香茶漠然望着他道:“你总算还敢一个人来。” 小蛋没察觉出话中隐藏的不祥气息呵呵一笑道:“楚儿师姐您要我做什么?” 楚儿道:“我在诸极玄黄洞天中面壁时将娘亲送的一对耳环遗落在了里面。本该我自己去取回来但又很不想再踏入那个鬼地方。若是拜托大师兄嘛难免又要欠他一个人情。小师弟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小蛋还是头一遭听楚儿叫自己“小师弟”而且如果找回对耳环就能让师姐从此不再恨他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想也没想就道:“好我去。” 楚儿继续淡淡道:“此事你知我知若有第三个人晓得我便会更加恨你。尤其不能让师父和厉师伯知道你懂么?” 小蛋慨然点头问道:“楚儿师姐诸极玄黄洞天在哪儿?” 楚儿回答道:“等天再晚些我就带你过去。乘这会儿工夫你可以打坐养神。” 歇了一个多时辰小蛋坐在那儿迷迷糊糊又要睡着被楚儿推醒道:“走罢。” 两人悄然离开朱雀园*夜色*(**请删除)里小蛋望着楚儿的背影火红的衣袂在风中轻轻飘漾像极了一羽高傲冷漠的火烈鸟想想大师兄蒙逊、师伯厉无怨也尽皆属于性情冷酷一类难道将忘情宫的绝学修炼到精深处连脾气都会改变? 出了忘情苑楚儿领着小蛋御风往后山行去。 大约飞了小半个时辰前方山麓绿雾弥漫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小蛋自到这里从未走出过忘情苑自然也无从知道那团绿雾笼罩的地方是何所在。 楚儿飘落身形在绿雾边缘站定。 小蛋赶到她的身旁问道:“咱们到了么?” 楚儿点点头说道:“运气护体改用内息流转别让绿雾里的毒气侵入肌肤。” 小蛋心头一暖暗道:“虽然师姐说话还是这样冷冰冰的可也是关心我怕我受伤。”依言而为随着楚儿走入绿雾中。 他功聚双目勉强能看清周围三丈的景物小心跟紧前面的一袭红影免得一旦失散不知该如何走出去。 两人默默无语行出两里多脚下赫然出现一道宽逾十丈长过数里的地下裂谷一蓬蓬浓郁的绿雾从底下滚滚冒出耳边“呜呜”狂风呼啸跌宕衣。 楚儿道了声“跟紧”纵身跃下裂谷旋即化作一个艳红的小点。小蛋赶紧追着跳下四周绿雾越浓厚寒意渐起。 忽地足底一实已接触到谷底楚儿也不看他径自沿着裂谷向西疾行不一刻左的峭壁底部露出一个巨大的豁口像是仰天怒吼的大嘴不断喷吐着茫茫绿雾但在豁口表面却有一道封印结界光华熠熠似在防止里头会有什么怪物出来。 楚儿低声道:“这里是诸极玄黄洞天九大入口之一的朱天洞里面深约千丈直通洞天中央的玄黄鬼府我这三个月里便是在此面壁。 “如果你看到前方的绿雾转为玄黄色就不能再进因为那表明你距离玄黄鬼府已近在咫尺一旦误入连师父也救不了你。” 性命攸关小蛋自要用心牢记点点头道:“我晓得了师姐还有什么要交代么?” 楚儿道:“没有了。我就在这儿等你你……快去快回。” 小蛋说道:“多谢师姐提醒我这就进去帮妳把耳环找回来。” 楚儿开启封印道:“去罢。”小蛋笑一笑迈步走入朱天洞却听楚儿在身后唤道:“小蛋!” 他一愣回头道:“师姐还有什么事?” 楚儿良久之后低低道:“万一找不到也没关系记得不要逞强我们天亮前一定要回去免得被厉师伯察觉。” 小蛋颔道:“我记住了。师姐放心我一定能找到的!”信心十足地朝洞内一步步摸索前进。 然而他的信心却是建立在对诸极玄黄洞天的一无所知以及深信楚儿不会害自己的基础上。实际诸极玄黄洞天乃天6罕有人知的地底鬼域、无回绝地即使是叶无青也不敢踏近玄黄鬼府。 在洞天的中心生存着某种不知名而可怖的魔物又或者是一种于幽冥地狱的神秘力量终日朝外释放着玄黄寒雾。 这寒雾对于常人固然不堪忍受但对诸般魔物和无所皈依的冤魂厉魄而言却是天赐瑰宝。 千万年来整座洞天里不知生出多少类、多少头穷凶极恶的魔物甚至踏遍天6也无处寻觅更有不计其数的孤魂野鬼、山精地灵栖息此中直将它当作了天堂乐园流连忘返。 根据历代忘情宫宫主冒险探明的洞天入口数量先后以钧天、苍天、变天、玄天、幽天、颢天、朱天、炎天、阳天为名以作区分。 难以置信的是尽避九个入口都直通玄黄鬼府每日受到寒雾卷涌的影响却相差悬殊。以钧天洞论其中充盈的寒雾浓度最高足足越浓度最低的阳天洞千余倍。 久而久之魔物灵鬼们亦各自量力而为聚居到相对适合栖息的洞穴内互不干扰、自成体系。 其中当属阳天洞魔物的数量最众实力也是最弱。 千年前忘情宫在宿业峰开宗立派起初屡受从裂谷里不时窜出的魔物骚扰。后历经六代宫主四百余年的苦心经营将九大入口全部封印。 好在那些魔物精鬼并不齐心也没有太强烈地脱困愿望这才保得宿业峰的平安。 但凡事有其弊亦就会有其利。在探索诸极玄黄洞天的过程中这些位前代宫主逐渐现洞中的种种凶险于自身乃至门下弟子的试炼磨砺也大有好处。 尤其是那团从鬼府里释放出的神秘寒雾逼得入洞之人需时时刻刻运功抵御在求生愿望的支撑下修为进展远较关在静室里闭门造车为高。 当然这个结论的前提是入洞试炼之人还能够活着走出来。 三个月前楚儿受罚进入的朱天洞其凶险程度堪堪是晋升至通幽境界的忘情宫弟子所能承受。但寻常情况下也只能待上十天半月就必须出洞不然被寒雾耗尽了体内的铜炉魔气转眼就可能成为魔物精鬼的大餐。 故此当厉无怨宣布要楚儿面壁三个月蒙逊才会那般的痛恨小蛋。 这些内情小蛋一概不知怀着对楚儿给予自己和解机会的感谢他踏入绝地一门心思只想着找回那对丢失的耳环。 念及耳环他忽然拍着自己的脑袋道:“哎哟我都忘了问问师姐那对耳环是什么样子的又大概丢在了什么地方?” 可惜这不过是楚儿骗他进入朱天洞的一个借口即使他问了结果也只有一个没有。 朝前走出十多丈身上的寒意越加浓烈明显迎面吹刮来的狂风扑打在脸上犹如冰刀让他情不自禁回忆起了黑冰雪狱。 黑暗中耳边呼呼低吼咆哮不断一双双色泽各异却无不森寒可怖的眸子紧盯着这莫名其妙闯进洞来的不之客。 牠们并未急于扑过去以往历次血的教训令这些魔物精鬼们了解到胆敢孤身进洞的人绝不好惹前些天独自进来的那位红衣少女便是最近的例证。 所以牠们只是盯紧猎物等待机会;一旦小蛋体内真气受到寒雾影响而急遽耗损出现疲态那就是牠们下手的机会到了。 小蛋环顾四周看到或远或近一双双五光十色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烁凶光宛若天空中密布的星斗。他起初还有点紧张但走出一段察觉没有异动便慢慢放下心来寻思道:“说不定牠们对我这百八十斤的肉都不感兴趣。” 他不敢走得太快一路留心着所有光的物事渐渐进入到朱天洞的深处。 随着寒雾愈烈愈浓盘踞在洞中的魔物精鬼的实力亦逐步水涨船高。而为了抵御寒意侵袭小蛋亦只能不断催动提升自己的真气免得也变成一个“冻蛋”。 终于他的好运结束了。一头状似蝙蝠的怪鸟在悄悄跟随小蛋百余丈后决定冒险下手。 牠先试探着两次从距离小蛋头顶不到六尺的空中掠过以观察对方的反应。当确定小蛋毫无躲闪甚或出击意图时天性中的嗜血凶残终究战胜了对未知危险的顾虑。 “嘎─”等到无声无息掩袭到小蛋身后丈许怪鸟陡然出一声唳鸣舒展双翅俯身冲下尖长如箭的铁嘴直插他的后脑勺。 小蛋听到背后恶风响动情知不好他已来不及回头张望就势倒地朝前翻滚反手掣出雪恋仙剑一式“破甲沉戈”朝怪鸟下腹劈去。 这一剑事起仓促又用上了螺旋气劲不仅外观上歪歪斜斜、乏善可陈剑气罡风亦一应欠缺。怪鸟见状欢呼一声只以双爪招剑探脖沉头啄向小蛋胸口。 雪恋仙剑“吭”嵌入怪鸟双爪纠缠中蕴藏的螺旋气劲勃然涌动怪鸟的铁爪滑转剑锋顺势化出往下一压。 “噗!”剑尖刺入怪鸟小肮顷刻拉出一道尺许长的血口。 怪鸟欢呼声化为悲鸣蓝羽零落缤纷挣扎着往上飞起。然而透入体内的螺旋气劲扫荡而过五脏六腑弹指便被绞得七零八落没飞起三丈高“砰”地重重摔跌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小蛋以剑拄地站起身道:“是你先想吃我我没法子才自保的。” 忽闻到身上散出一股腥臭作呕的气味低头一看才见满身都喷洒上了那怪鸟溅出的幽蓝色浓绸血液。 更糟糕的是刚才在地上一滚衣服上沾满洞内积聚的各种粪便唾液乱七八糟如开作坊味道更臭不可闻。 好在小蛋记着楚儿的吩咐始终屏着呼吸透入鼻孔的气味不算太浓。他恍然道:“难怪楚儿师姐出了朱天洞要在家休息上十来天才回愚步斋报到原来是沾了满身这玩意儿。我是无所谓可她却一定烦恼得很!” 他越想越觉得一身臭气对楚儿这样的少女来说不啻是比死还可怕的惩罚。在这鬼地方待了整整三个月就是男人也难以忍受这般龌龊况且是她?心中的愧疚不禁又加深了一层。 其实楚儿绝不可能像他这样满地乱滚也不会容忍自己的衣衫沾上丁点腻心的鲜血恶臭的折磨实属次要。概因三个月的面壁几乎令她险些走不出朱天洞回到朱雀园后经过十多天的调理休养才恢复了些许元气。 譬如刚才袭击小蛋的那头怪鸟乃《天6魔物志》中有记载的凶禽蓝鹬只不过被小蛋那式“破甲沉戈”的表面现象所惑心存大意才含恨倒地。 若非雪恋仙剑乃一等一的顶级仙剑若非螺旋气劲诡异现在倒地等着被魔物蚕食分尸的就该是小蛋了。 浑然不知的小蛋继续前行。迎面风势更大每迈一步都要费上他不少气力宛若是寻常人在过膝的积雪里艰难跋涉着一般。 绿雾的颜色在逐渐转淡里面充斥的寒意却更浓。小蛋半瞇起眼睛一寸寸找寻着耳环的下落却忽略了丹田真气已开始呈现不支的征兆。 “嗤─”一条水缸粗细两丈多长的怪蛇从暗中缓缓滑出牠居然没有尾巴而是两端生长着一模一样的扁铲状怪头四只眼睛碧光森森咄咄逼人嘴巴“丝丝”吞吐着如成*人手掌般的长舌带出一蓬蓬暗绿色的毒气。 已遭遇过攻击的小蛋此时小心了很多。他停步横剑注视怪蛇道:“这位蛇大哥我只是进来找师姐丢失的耳环无意侵犯你的宝地。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就当没见过我可好?” 这些话他听干爹说得滚瓜烂熟这时用上倒也流利。 可惜双头怪蛇彷佛听不懂人话非但没有走开反而高昂头颅徐徐游近此刻倘若小蛋抢先出剑或者还能占到一线主动但他天生就不愿主动招惹别人只站立不动加紧提防可能的暴起突袭。 “呼─”怪蛇的两张嘴同时喷出一团绿雾冲着小蛋的面门扑卷! 小蛋忙挥左掌打出一道罡风想驱散毒雾可惜功力浅薄仅震散了一半仍有不少钻入了他的耳鼻之中立时一团火辣刺骨。 小蛋脑袋一晕赶紧催动真气逼毒但收效甚微全身渐起麻痹感。 他心里“咯登”一下未及转念丹田里一团冰凉陡然涌出如秋风扫落叶般将灼热的毒气涤荡一空瞬间麻痹感觉消失无踪。 原来圣**乃天下绝多数冰火毒物以及惑神迷药的天敌双头怪蛇的毒雾虽了得但较之牠的道行还浅了许多别人在外头爱喷就喷牠也不耐烦去管可若妄图侵入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却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双头怪蛇一心等着小蛋毒身亡好吞食猎物岂料对方居然像个没事人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没了动静不禁惊怒交集。 “呜─”腥风刮过牠双头并进张开巨口朝着小蛋左右夹击而至小蛋挥出雪恋仙剑一招“雷厉风行”刺向左的怪蛇大嘴。 这次怪蛇不上当了长舌一探锁住剑锋另一颗脑袋已欺近上来小蛋一凛左掌自然而然推出使劲撑住敝蛇的下颚不让蛇信近身一时你顶我舔形成僵持之局。 但他终究不如怪蛇力大手上越来越沉眼看就要有大麻烦猛然小蛋也不知从哪里闪现的灵光暗运归元吐纳法里的“吐”字诀死中求活“噗”地喷出一口气。 天随人愿一蓬嫣红烟雾散开大半被猝不及防的怪蛇吸入小蛋一连又喷出数口折腾得肺都快炸了忽觉手上一松雪恋仙剑透过蛇信扎入对方口中。 怪蛇晕头转向狂吼一声落荒而逃动作较之来时显得笨重呆板了许多自是体内中了圣**毒雾的缘故。 牠实在没有想到对面这小子不仅能破解自己的毒雾而且比牠还能喷! 危机一去小蛋浑身瘫软不由自主坐倒在地大口喘息起来嘴巴张到一半蓦地想起楚儿叮嘱但已来不及闭上。一股犀利冷风灌肠而入激得他脑袋晕眩、浑身冷险些雪恋仙剑也握不住。 与此同时圣**精魄却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地流转奔腾如贪婪老饕吸吮吞噬着入体的寒息小蛋的嘴巴似冻僵了半张半闭地任由寒雾涌入而圣**的精魄对着源源不断送上门来的阴气则欣喜万状一概地来者不拒、照收不误。 如此仅过须臾小蛋身体恢复了知觉。他慢慢起身闭上嘴巴但不再屏住呼吸好让圣**继续享用难得的盛宴暗中感激道:“虫宝宝可又救了我一回回去后要多用紫寒草犒劳才对。” 两次险死还生已令小蛋萌生退意。可转念想到楚儿就在洞外等着自己若找不回耳环空手返还岂不令师姐失望?况且大丈夫一诺千金自己拍胸脯答应的事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于是他稍事休整咬牙再进。然而这时候洞内的魔物精鬼已看出小蛋的真实实力再没那么好说话了勉强让他又逃过两劫之后大难终于临头。 两道有形无质的幽黄色厉魄从洞壁左右呼啸扑下鬼气扑面杀意严霜。 小蛋挥剑横扫“嗤”剑锋掠过左侧厉魄的形体竟如船桨过水那厉魄的身形仅微微一晃旋即恢复如常左手利爪“咔嚓”扎入小蛋肩头带出一团血肉。 “丝丝”连声在牠掌心的血肉弹指化作殷红汁液再变成缕缕青烟被吮食一荆 小蛋吃疼后闪右侧的厉魄飘忽而至张嘴噬向他的咽喉。 小蛋全身直起鸡皮疙瘩叫道:“不要吃我!”一掌拍出无意中用上了“溜火神掌”的心法。 “砰!”寒气透体而入厉魄怪叫一声身影连晃朝后飘退。小蛋的手掌顷刻如涂上一层黄黄的腊油几近麻木。 眼见左侧的厉魄吃完那块血肉又一次贪婪扑上小蛋再好的脾气也生出怒火低喝扬袖射出一束橙黄光飙正是秦柔所赠的九雷动天引! “喀喇喇”一声爆响厉魄的身影被九雷动天引剎那绞得支离破碎、化为乌有。 轮不到小蛋松一口气背后恶风不善竟有一头高多两丈的山魈从地下钻出如山岳压顶挥舞巨灵大掌拍了下来。 小蛋哪里还有余力躲得过暗自苦笑道:“师姐要白等一夜了她娘亲的耳环也只好等她改天亲自入洞来找啦。” “轰!”地面颤动雾岚翻滚小蛋惊异回头就见身后一袭红衣如火师姐姜楚儿手持赤色软鞭勒断了山魈脖颈巨大的身躯仰面扑倒绝气身亡。 他又惊又喜叫道:“师姐妳怎么也来了?” 姜楚儿目送逃遁的厉魄冷漠道:“这么久也不出来你想等死我么?” 第七章 金蝎魔鞭 第七章金蝎魔鞭 原来姜楚儿将小蛋骗入朱天洞并非要取他性命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小蛋受叶无青关注一事众人皆知万一出了差错她也绝难逃过忘情宫严惩。 故此小蛋入洞后不久她便在暗中跟了进来屡次见其怪招迭出转危为安亦暗暗惊奇。 那些魔物前些日子都吃过她的苦头此际也不敢再上前招惹所以小蛋根本无法察觉到身后还有位保护神紧缀着自己。 小蛋呵呵笑道:“师姐谢谢妳救了我。不过耳环还没找到我这就继续去找。” 楚儿见小蛋衣衫带血浑身恶臭觉得他苦头也吃得差不多了但又不能说破真相便淡淡道:“算啦一对耳环丢了就丢了罢。时间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小蛋不明端底他受了楚儿救命之恩愈想找回耳环聊报万一摇了摇头道:“那怎么成再给我点时间一定可以将耳环找回来的。” 楚儿不耐烦道:“你不肯听我劝是不是?好你继续我先回去了。”说罢转身做势欲走暗自留意察看小蛋的反应。 不想那傻小子当真在身后叫道:“师姐走好我一会儿就出来找妳。” 楚儿霍然转身怒道:“常寞你存心和我作对是不是?你不走我能走么?” 她的意思自然是害怕小蛋死在朱天洞自己难脱关系。 但小蛋听来又是另外一种涵义道:“师姐妳对我真好。我害妳成这样妳还处处为我着想─我、我一定要把耳环找回来!” “根本就没什么耳环!”楚儿几乎就要将真相说出自感已快被那傻小子气疯了咬着牙她脸上恢复平静冷冷道:“莫要自作多情我只担心你死在洞里不好向师父交代。” 小蛋醒悟道:“我真笨了怎没想到这个问题。师姐要不我给您写一份证明向师父他们澄清此事纯属我自愿和妳毫无关系这样好不好?” 这份东西落到师父手上我还能活?楚儿心中大骂小蛋“猪头”无奈道:“这里没有纸笔你如何写证明?咱们再找一炷香的工夫不论是否找到耳环都必须立刻退出。万一天亮让人现我又要被你害死。” 这句话比什么都灵小蛋忙道:“好不过能不能把时间延长点我怕来不及。” 楚儿不理他当先朝里行进。 小蛋在后跟随兀自道:“对不起又拖累妳了。” 有了楚儿加入进度不论小蛋是否愿意都加快了很多。接着往里走了约莫百余丈雾气颜色渐渐转淡隐约透出玄黄的光晕。 那些魔物精鬼不敢招惹楚儿却始终不愿连小蛋也一并放弃或明或暗连连出手袭击结果都被楚儿一鞭夺命。 她满腹郁闷尽数撒在了那些不识趣的魔物精鬼头上原本是想叫小蛋好看给自己出口怨气现在却把她也陷了进来反成了贴身保镖。早知如此又何苦费这个心思? 见到前方隐现黄色楚儿停步道:“时间到了我们回去。” 小蛋自觉已养精蓄锐恢复了不少精神提议道:“前面好像就要到头了。就这么空手出洞实在太可惜。” 楚儿柳眉倒竖止不住怒气喝道:“好啊你不听话这辈子都休想让我原谅你!” 小蛋一呆看着师姐已扭头往回走只好跟着走了几步。蓦地他停下脚步叫道:“师姐就一小会儿妳在这儿等我!”力往朱天洞尽头奔去。 楚儿凛然回眸喝道:“小蛋站住!”小蛋朝后摆摆手继续往前她不由泄气语气放缓道:“回去罢我原谅你就是。” 小蛋刚想回答猛然寒意迫面涌到前方雾气里隐约闪现出一团金煌煌的东西! 他耳中刚听见楚儿的声音竟略带惶急高喝道:“小蛋快回来!” 但已经迟了前方寒雾中赫然现出一头金光闪闪、体态硕大威猛的魔蝎仅一根钢鞭似的蝎尾拉直了量便不下一丈。 牠的颔下有一根金色利锥最粗处犹如婴儿胳膊探在身前威风凛凛一对巨大的金螯明晃晃地抖动彷如在像两人示威。全身遍布硬甲熠熠生辉身形跳掷星丸迅捷灵动实不输于等闲的仙家身法。 “血瞳金蝎!”楚儿倒吸一口冷气心头一沉。 这等魔物凶狠厉害程度在《天6魔物志》上位列前茅本应只出现在钧天、苍天两洞今日不知为何绕着玄黄鬼府的边缘串门竟心血来潮地跑进朱天洞! 小蛋也依稀记起干爹说起过血瞳金蝎又听楚儿的嗓音透着焦灼不敢怠慢脚尖点地朝后疾退手里的雪恋仙剑横胸以备不测。 然而他再快也快不过血瞳金蝎“呼”头顶一暗如坠冰窟魔蝎的尖锥如利剑出鞘向着他的天灵盖戳下。 小蛋事到临头反而镇定了许多求生的**令他忘记了恐惧雪恋仙剑笔直竖起朝上迎击施展出新近从天照九剑里参悟的一招“擎天柱石”。 “啪!”甫一交手高下立见雪恋仙剑脱飞出手震得小蛋仰面跌倒。金蝎的钢鞭挟起凄厉啸音从身后抽出直击小蛋脑门。 “被你害死了!”楚儿心中怒极若非这笨蛋一味固执他们又怎么可能撞上血瞳金蝎?冷喝一声振腕抖鞭“啪”缠住金蝎的巨尾两股力量略一拉锯楚儿便迫不得已被朝前带去。 小蛋一骨碌起身也没空去找飞出的雪恋仙剑凝掌侧拍金蝎左面门。金蝎根本不把他那三脚猫的本事放在眼里巨螯撩起“咔咔”剪落。 小蛋赶忙缩手那边楚儿已被拉近丈许突然纵身掠起琥珀泪化作一溜寒电飞击金蝎额头。 金蝎微一仰面尖锥“叮”地封架震退楚儿。 楚儿乘势抖鞭从金蝎巨尾的纠缠中解脱出来反手抽向牠的脊背。 两人一蝎在朱天洞的尽头翻翻滚滚激战起来周围魔物慑于金蝎淫威没有一个胆敢靠近都远远观战等着稍后捡吃残渣。 在这场斗法中小蛋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想故技重演用圣**的红雾对付金蝎可惜压根没有机会近身更怕误喷到了身形飞流转的楚儿。 楚儿也不敢与金蝎硬撼她上下翻飞尽量避免做正面交锋希望利用身法周旋找出破绽以求一线胜机。 然而血瞳金蝎的巨尾金螯外加颌下锋锐的尖锥远交近攻、无所不能一身硬甲的抗击打能力更是出类拔萃。纵使楚儿的赤鞭难得有机会扫拂而过亦毫无伤反激起牠愈可怕的凶性。 斗了片刻楚儿的鞭剑甚至衣衫上都蒙上了一层层淡淡如金箔般的光晕却是血瞳金蝎借着绝强的气劲将体内剧毒迫入所致。 小蛋修为远逊楚儿只因有圣**这宝贝护体兼之难以接近金蝎居然反倒无事。 随着楚儿铜炉魔气的急遽消耗蝎毒的影响渐渐体现一阵阵的寒气攻心自不必多提身法的灵动也大受束缚明显不及起先那般灵动飘逸。 如此一来战局更加吃紧两人受金蝎箝制骑虎难下想抽身而退都毫无可能。 楚儿头顶淡淡的水雾蒸腾喘息渐促几次险险教金蝎击中。 小蛋焦急万分想到若非自己拖累了楚儿她又岂会遭此厄运?一股热血上涌抄起雪恋仙剑奋不顾身凌空扑向金蝎大叫道:“我拦着牠妳快走!” 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金蝎巨螯一扬“砰”地将他连人带剑拍飞七晕八素摔落在地半天无力爬起脑袋里一团混沌。 金蝎似乎不耐久战血瞳猛地一亮飙射出两束红光直袭楚儿生死一间楚儿的袖口里倏忽掠出一面小小的朱红小镜在身前陡地放大数倍。红光激射到镜面上“嗡嗡”镝鸣齐齐反射回去。 金蝎一愣暴怒跃起躲过自己射出的红光一根巨尾摧枯拉朽横扫楚儿腰肢。 楚儿人在空中闪身避让偏偏气息一岔身形略慢竟被巨尾一把卷入死死缠住;她临危不乱高举琥珀泪连斩“吭吭”火星激溅蝎尾却连道印痕都没留下幸亏竭力用铜炉魔气护住身躯不然尾上横生的芒刺戳入体内毒素进入血液便要命丧当场。 小蛋睚眦欲裂叫道:“师姐!”挥手祭出九雷动天引电射金蝎面门。 金蝎血瞳连闪迸出红光“叮叮”数响将声势惊人的九雷动天引击偏走空楚儿略得喘息之机娇斥挥鞭劈击金蝎后脑。 金蝎举螯横架“咔”地一声将软鞭锁住铁钳运劲剪绞以图割断;但楚儿手上的这条胭脂灵鞭乃忘情宫魔宝之一坚韧无比、斧钺不断金蝎的巨螯虽然厉害但同样难将软鞭切开分毫。 小蛋深吸一口气喝道:“咄!”身剑合一施展天照九剑最后一式“玉石俱焚”用尽余力腾身飞掠挑向金蝎左眼。 但对付小蛋金蝎连红光都懒得放一束将巨螯随意一挥“咔”钳住雪恋仙剑张嘴咬下。 看着一张既可怖又恶心的血盆大口咬向自己小蛋浑身寒。他惟一可以做的是撒剑闪躲。但瞬息间脑海闪过一道灵光大喜道:“机会来了!” 就这么微一迟疑金蝎的大口已近在眼前。小蛋再也无暇细想探左臂抓住金蝎毛茸茸的一根触须而后竟然、居然一口深深吻在金蝎的大嘴上! 与此同时他默运“吐”字诀意起形生一蓬红雾自喉咙底澎湃鼓荡一古脑地喷入金蝎口中。 金蝎浑不料小蛋竟会“吻”牠一剎间也有些呆住了。等到察觉不对红雾已然涌入。 小蛋鼻子里闻到一股股浓烈至极的恶臭胃里翻腾难受到了极点。他玩了命般从体内榨取圣**的毒雾一口口喷吐而出堪称是“呕心沥血”也不为过。 然而血瞳金蝎是何等的霸道?圣**的道行虽高可仅凭几口毒雾就想将牠放倒不啻是痴人说梦好在几口红雾入体金蝎多少也受到影响无形里减轻了楚儿那面的险情。 小蛋亦吸入了金蝎口中喷出的毒气亏得圣**保驾才没肌肤溃烂、内脏受腐但脑袋昏昏沉沉、“嗡嗡”耳鸣轰鸣神志陷入半昏迷中完全凭借着他坚强的意志力死咬着金蝎不放。 金蝎显然不习惯和小蛋这般亲密接触巨螯放开雪恋仙剑插向他的后心! 楚儿身在半空看得清楚不自禁提醒道:“小心!” 小蛋懵懵懂懂听见楚儿呼喊感应到背后锐风如刀掩袭上来下意识地扭转身躯嘴巴却还死死贴在金蝎的血盆大口上继续吞云吐雾心中只一个念头:“缠住牠楚儿师姐就有希望逃生1 “噗!”巨螯扎入小蛋的屁股疼的他几欲昏死。但他血性上来竟一声不吭硬是不松口放开金蝎。 “轰─”脑海里炸开一团银白色的绚光瞬间他感到自己的魂魄彷已出窍飘飞投身到无尽的虚空里银光碎散成无数颗星辰围绕在他的周围一闪一灭眨动着明亮的眼睛。 他忽然惊奇地现这颗颗星辰赫然组成了一道庞大圆环无从去辨别哪里是起始、哪里是尽头充盈在整片虚空里彷佛漫无边际。 而他正是其中小小的一颗。 旋即似乎冥冥中有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推动着他推动着所有的星辰旋转起来像风一样地轻盈流动不知何处是也不知哪里到终点。 就这样一圈圈地流转着小蛋忘却了身外的一切浸淫在这奇妙的天地里。宛如从没有开始也绝不会有结束亘古如斯我心如斯。 这不是那幅“周而复始”的星图所描绘的景象么? 在无始无终里运转遨游与天地同朽、共日月永恒将虚空里的所有都包容在它张开的怀抱里一起旋转。 “呼─”丹田一寒犹如受到召唤圣**的精魄与小蛋仅存的些许真气游走周天后霍然上涌如一股浩荡星流喷薄而起经胸口咽喉从口中直灌入金蝎的体内浩浩荡荡一往无前。 小蛋猛然一醒“哎哟”道:“我这不是在把自己给抽空了么?”转念想到反正也难逃金蝎毒手了不如用圣**的精魄和他的真气冲一冲对方也好说不定金蝎受到刺激心神微分便能放开楚儿。 念头甫生竟感觉金蝎出猛烈地颤动隐隐含着惧意似想摆脱小蛋的纠缠。 小蛋浑浑噩噩不管不顾只死死贴住金蝎不放任由他体内真气被榨干抽空。 “轰!”突然脑海一震丹田点滴真气尽失空荡荡地像沉入渊底。 在他油尽灯枯的瞬息涌入金蝎体内的圣**精魄挟着自己的真气如虚空中旋转的星辰般沛然回流。而且里面夹杂着一道陌生而强大的寒气竟是劫掠自金蝎的精气。 小蛋精神一振放开怀抱拥迎着远征者的凯旋回涌的气流一入经脉立刻自动流转周天再从口中奔腾而出继续征伐。 如此等若在小蛋和金蝎之间构成了一圈匪夷所思的大循环将两者的精气融会交织于一处飞地滚动卷荡。 一圈、两圈、三圈─ 时间好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每一个循环都令涌入小蛋体内的洪流成倍增长那是得自于血瞳金蝎修炼千多年的浑厚精气。 楚儿并不晓得小蛋和金蝎之间到底生了什么样的奇异变故只觉得箝住自己的那根巨尾在不停地颤抖一次比一次更为剧烈破入娇躯的力量亦随之迅减弱而那双血红的瞳眼里凶光徐徐黯淡了下来。 她惊喜交集琥珀泪插入娇躯和蝎尾的缝隙间一扳一转身形乘势脱出化作一束亮丽弧扁直击金蝎巨尾与躯体的结合部。 那该是牠周身最为薄弱的一处软肋。 “噗!”琥珀泪如切腐竹竟是轻而易举地没柄而入溅起一蓬金血。金蝎疯狂地跃起摆动巨尾挥扫楚儿垂死挣扎。 但牠已成强弩之末精气竟似改换门庭听凭小蛋的驱动一圈圈地流转完全不再受自己的驾驭。 楚儿振腕疾推“喀喇”一响硬生生将那根原本不可一世的巨尾从金蝎身上卸下巨尾挥舞的余势不绝“砰”地扎进远处的石壁! 正当楚儿准备再接再厉切下金蝎的脖颈“轰隆”震响这魔物已重重摔落在地将她高高抛飞那根缠绕在金螯身上的胭脂灵鞭被绷得笔直。 楚儿飘落诧异地觉金蝎凶焰尽消匍匐在地奄奄一息地颤栗着两只血瞳彻底黯淡。 她略松一口气看到小蛋满脸漾动着诡异的金色光晕仍紧抱着金蝎在亲吻插着金螯的屁股上鲜血淋漓大块的肌肉翻卷起来。 她收回胭脂灵鞭娇喘奔到小蛋身前左腕抓住金螯朝后一扳将它扯出带出了一团血肉。 小蛋几近麻木根本感觉不到撕裂的疼痛也不晓得金蝎已然束手待毙还在用他的“周而复始”攫取着对方体内已少得可怜的精气。 骤然间循环往复的洪流一震尽数涌回小蛋体内却不再流出直接在经脉里汩汩游走须臾后缓缓注入丹田。 “小蛋小蛋!”恍恍惚惚好似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当最后一缕精气回收小蛋虚脱地一晃松开手直挺挺朝后倒去。 但他并未摔到冰冷肮脏的地上而是被人轻轻接住。忽明忽暗的视野里晃动着一个少女绝美的娇颜却又遥不可及。 “罗姑娘?”小蛋潜意识里浮现起了这样一个名字虚弱地唤道。 “我不是罗羽杉。”楚儿冷冷回答取出一颗“凝脂丹”塞入小蛋的口中。 一股清凉津液入喉小蛋稍稍清醒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少女是谁他想也不想地叫道:“师姐妳快走!” 楚儿淡淡道:“没关系了那金蝎已被我杀死。” 她半抱着小蛋闻到对方身上有一股奇妙的气息在悄悄散竟令自己心旌摇曳娇躯生出酥软飘逸的刺激感。 这自然是残留在小蛋周身的圣**气息在搞怪幸亏楚儿修为远非阿青这般的丫鬟可比否则这种感官的冲击无疑将越强烈。 她俯视着小蛋那自内心的焦急和关切的眼神竟让楚儿的心头一动但很快又恢复冷静。 只是第一次觉得这个小淫贼或许真有干这行的资本尽避脸上的每一个部位都毫不出众但融合在了一起再加上那种与生俱来的质朴气质居然还是满耐看的。 小蛋闻言心情松弛了下来这才感觉到胃里还在一阵阵犯恶心“哇”不由自主将这两天未曾清空的积存物一口喷出竟然有大半喷溅到了楚儿的俏脸和胸口。 楚儿正在出神哪料得到小蛋居然还有这手?方才稍生的好感顿时荡然无存猛振臂将他甩出几要当场呕吐出来。 小蛋差点摔散了架呆呆看着自己在楚儿身上留下的污物手足无措道:“师姐对不起。我、我帮妳擦擦!” “滚开!”楚儿冷喝道取出一块绢帕小心翼翼将脸上污迹抹净一咬牙褪下胸口一滩狼藉的红裳露出里面一件月白色的内衣丰满姣好的曲线玲珑毕露一览无余地展现在小蛋面前。 “糟糕这下可把师姐得罪到家了。”小蛋想着期期艾艾爬起身看到那头金蝎的血瞳被琥珀泪戳出两个触目惊心的窟窿朝外滴淌着金血早已死透。 “天啊我刚才居然和一头魔蝎嘴对嘴!”小蛋劫后余生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这可是我的初吻啊─咦不对好像我的初吻是和……”小蛋心底一片恶寒近乎呻吟道:“六姨!” 他快晕过去了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唇和舌头切下来放在水里洗上三天三夜再重新装回。 更糟的是两次亲吻旁边都有见证人自己的师姐正好两次都在。这事要给传了出去恐怕罗姑娘一辈子都不会理自己了罢? “当!”一记金石撞地的鸣响惊醒小蛋他的脚下多了一条金灿灿的蝎尾。 “这个算是你今晚的酬劳。”楚儿漠然道:“若敢说出去我便先杀了你。” “谢谢师姐。”小蛋苦着脸不敢再违拗楚儿的半点意思俯身艰难地拾起蝎尾沉甸甸在手“喀喇喇”作响敢情是一条上佳的天然软鞭。 楚儿不再理他迈步朝洞外走去。 小蛋想起一事拖着蝎尾追着楚儿叫道:“师姐妳的耳环还没找到!” 楚儿浑不理睬却将脚步放慢以免小蛋落单遭了其它魔物精鬼的毒手。只是此刻朱天洞内的魔物们早没心思去管小蛋纷纷涌到金蝎尸体前开始享用难得的大餐。尽避牠的精气几乎被小蛋完全吸干。 小蛋一瘸一拐忍着屁股上的巨痛追到楚儿身后这才想起可以把蝎尾缠到腰上望着师姐冷傲的背影不由叹了口气。 这回好事又让自己给办砸了。 第八章 有容乃大 第八章有容乃大 第二天满身裹着绷带的小蛋是教江南和小冰用担架抬到愚步斋报到的。但很快他又被抬回了寞园没办法这么重的伤厉无怨嫌他待在那儿也是个麻烦。 对于小蛋的受伤不久后便流传起了各种各样的版本。 说得最玄的莫过于是他淫性不改半夜偷下宿业峰采花遭遇云游至此的正道高手追杀最后九死一生地逃了回来。 也怪不得会有谣言四起因为作为当事人的小蛋对于此事的解释居然是“晚上打坐炼气一不小心走火入魔以至于稀里胡涂地就挥剑自残受了重伤”其它的细节任由厉无怨如何盘问都是三缄其口。 “能一剑插进自己的屁股那么深不愧是叶宫主的亲选弟子。”私下有人这样调侃道传到小蛋耳里自是哭不得笑不出有苦难言。 因为受伤他难得有了几天的清静悠闲。睡醒了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对这次朱天洞之行做着总结。 先从今往后楚儿师姐是肯定不会再搭理自己了耳环没找到累得她险些丧命不说还喷了人家一身这事搁谁身上都要火冒三丈。 其次那地方以后打死他也不能再去;诸极玄黄洞天名字很好听可惜和洞天福地丝毫搭不上边只有疯子才会主动往里跑。 最后拜楚儿师姐所赐此行自己收获委实不少一条蝎尾略加改良便是根无坚不摧的金鞭缠在腰上也不碍事;而参悟出了“周而复始”的心法着实是一件意外的惊喜。 如果不必用嘴巴对吸而通过其它方式就能施展那不是可以随心所欲把对方的真气也收拢过来么?他没了力气还怎么跟自己打?这样又省事又能保全住大家的性命实在妙极。 想得最多的还是虫宝宝。可能前几天吃饱了这家伙出奇的安静但小肮下的寒气又扩散充盈不少也更觉冰凉。 想想也真够冤的拼着小命把血瞳金蝎的精气吮吸一空结果自己的功力毫无增益全喂给了虫宝宝。 好在小蛋生性豁达也不以为意。毕竟多亏了圣**才救回自己的小命滴水之恩都要涌泉相报何况只是借花献佛用血瞳金蝎的精气回馈牠。 至于口喷红雾的救命绝技小蛋也有意把它扬光大。干爹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尽避他老人家未必全部照做但这话小蛋仍深觉有理。 麻烦是这功夫必须短兵相接的时候才管用否则对方掌风一荡威力便会骤减要是能像对付金蝎那样近距离地喷射效果无疑会好很多。 然而如何才能做到呢?高手过招自己脑袋还没探到人家面前恐怕就给一巴掌拍爆了。除非─“除非有一种不怕别人拍爆自己脑袋的硬功夫!” 小蛋想到这里终于抓住了需要总结的重点。 他记起以前浪迹天6时在街边看到卖艺的大汉拿几块方砖往脑门上一拍印子都不留一道;虽说这种“油锤贯顶”的外功即使在小蛋眼里都不算什么但道理是对的。 “忘情宫位列魔道三宫之一总该有一门不让人家拍爆脑袋的保命神功罢?”小蛋这么想着眼睛亮了起来。 五天后拖着伤的小蛋提前到愚步斋报到反倒把厉无怨搞得一愣。 果然见到他时楚儿一脸冷漠视若无睹小蛋也不敢上前搭话等到晨课散去小蛋随着厉无怨进到静室屁股刚习惯性地往蒲团上一坐立即闪电般蹦起。 见师伯望着自己他捂着半边伤势未愈的屁股龇牙咧嘴道:“弟子还是站着听训比较好。” 厉无怨道:“很好你很用心。” “谢谢师伯夸奖”小蛋顿了顿问道:“咱们忘情宫有没有一种不怕别人拍脑袋的绝学就像『油锤贯顶』那样?” 厉无怨一皱眉道:“什么『油锤贯顶』?那叫『金光聚顶』。你怎么想到了这个?” 小蛋大喜他可不敢告诉厉无怨说想学这门功夫只是为了能凑到人家面前喷上一口支吾道:“每回师父考教时我最怕蒙师兄拍我脑袋。要是能炼成这门绝学往后就不用再担心这个了。” 厉无怨嘿道:“以他的功力你就算练成了也一样没用不过你既有心我就把『金光聚顶』的心法传给你又何妨?只是本门弟子认真修炼『铜炉心鉴』才是正经。” 小蛋心花怒放忙不迭地应了其后的两个多月小蛋大半的精力都用在了练习如何金光聚顶。 但这门功夫莫说在天6少有人听闻即使在忘情宫内亦属大大的冷门。 大凡正常人又有谁会整天琢磨着如何把自己的脑袋往对手的跟前凑?毕竟拳脚无眼、刀枪无情纵然将金光聚顶炼到极高的境界捱上一掌也不免脑袋晕;若是不幸碰上神兵利器那就和送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但小蛋天生便对杀人害人的诸般手段功法不感兴趣只一心想着如何能尽量不伤害到旁人又可保全自己的性命。所以“溜火神掌”练得心不在焉天照九剑也纯粹是为了保命连参悟出的天道星图都是用来疗伤防身。 就这样凭着以前留下的底子他好歹也将“铜炉心鉴”参悟到了第三阶在厉无怨和叶无青面前总算能勉强交差。 奇怪的是对于小蛋差强人意的表现叶无青看在眼里却毫无反应每次考教照例让蒙逊痛揍他一顿就算了事。 这一天又到了他该挨揍的日子但叶无青等人在愚步斋等了近半个时辰小蛋也没出现尽避小蛋迟到大伙儿都习以为常可如此离谱还是头一遭。 派去催促的一名护卫很快回转一脸困惑禀报道小蛋正在屋中酣然大睡任谁也喊不醒。 “岂有此理!”厉无怨怒从心生“啪”地一拍几案喝令道:“去将他给老夫拖来!” 身后一名弟子应声而出却听叶无青道:“慢我亲自去看看。” 蒙逊一怔道:“师父常寞胆大妄为累您久等待弟子前去教训他一顿就是。” 叶无青摆摆手站起身道:“厉师兄你和我一起去瞧瞧他。” 楚儿站在叶无青身后没有说话听师父说要亲自去寞园看小蛋无端地心中为这傻师弟担心起来却又转念想道:“这小子可怜更可恶让师父收拾他一顿也好。” 出了愚步斋一行人不一刻来到寞园江南闻讯诚惶诚恐奔出来匍匐在地迎接。 厉无怨正眼不看他怒喝道:“常寞呢叫他滚出来!” 江南哭丧着脸道:“启禀厉宫主寞少还在睡任谁叫他都没反应。” 叶无青一言不面无表情地走进寞园。 果然小蛋在厢房里睡得人事不醒偏偏眼睛睁着仰天而卧。阿青等人见叶无青进来纷纷跪地请安。 叶无青冷冷问道:“他昨天晚上临睡前有何异常?” 阿青垂道:“寞少昨晚看上去很正常一宿也没谁听见厢房里有动静。” 叶无青走到床前探两指搭住小蛋脉门。他的脉搏跳跃沉稳有力也不似生病当下暗自运气内视之术往小蛋体内注入一股真气流转观察。 忽地叶无青神色一动收回右手注视着小蛋的脸庞久久沉吟不语。 厉无怨也看出了蹊跷问道:“宫主他怎么了?” 叶无青回转身吩咐道:“所有人都出去不得偷听。” 众人退下叶无青徐徐道:“很奇怪他像是神游太虚、心晋空明正处在忘我先天之境中修炼着某种我所不知的上乘仙家心法。” “会不会是翠霞派的心诀?”想起小蛋在拜入忘情宫前的经历厉无怨问道。 叶无青摇头道:“不是倘若果真如此我早该觉更不会收他为徒。” 厉无怨明白叶无青的意思正魔两道的功法不仅大相径庭更是水火不容。一旦小蛋修炼翠微九歌在先再参悟“铜炉心鉴”那两股真气交击互伐之下迟早有一天会走火入魔、散功爆经而亡。而且修为越高作起来亦就越烈。 他想了想道:“以常彦梧这样小小的北海一鬼也不可能传授给他如此神功。” 叶无青点点头悠然道:“我现在才明白当日罗牛为何要传这小子天道星图。” “什么常寞居然知道《天道》下卷的内容?”厉无怨一惊隐约醒悟到叶无青收小蛋为徒的真实用心说道:“他没骗你罢?” 叶无青冷然道:“他不敢也不会。刚才我察看他体内真气运转情形虽然玄妙但不甚稳定随时都有真气走岔反噬的危险。” 厉无怨恍然不由自主瞥了小蛋一眼竟有些羡慕起他来。 叶无青颔突然掀开小蛋的被子伸手撩起他的衣襟赫然看见小肮上有一团银灰色的光晕泛起随着呼吸在微微起伏颤动。 “这是什么?”厉无怨诧异道:“这小子身上怎么这么多古怪的东西?” “圣**。”叶无青放下小蛋的衣襟合上被子道:“蒙逊告诉我说柳翩仙豢养多年的圣**教常寞一口吞了下去。我命他不得声张所以师兄也不知情。” 厉无怨嘿嘿一笑道:“难怪他到忘情宫的第一天在闹肚子后来又莫名其妙成天抓着一把紫寒草往嘴里塞居然是这么回事。” 叶无青道:“这东西对常寞的影响究竟会展到何种地步我也难以预料尚请师兄平日多加留意。 “现在你也该明白他为何不出『溜火神掌』了罢?体内有此奇阴之物能活着已是奇迹。” “傻小子。”厉无怨感叹道:“有傻福。” 叶无青踱步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户院子里只有蒙逊和楚儿守着幽静无比。他抬眼望向远方天际说道:“师兄刚才我和你说的事都不可外传。留下蒙逊在此护卫其它人都由你带回愚步斋。” 厉无怨惊讶道:“你要留在这儿守护他?” 叶无青点点头说道:“往后除了督促他参悟『铜炉心鉴』之外无需迫他太紧。譬如金光聚顶那样他喜欢学什么你便教什么也不用考教他的进度。 “这个孩子不同于蒙逊、楚儿他们普通的传授方式在他身上行不通。” 厉无怨越讶异全不明白自己师弟心中打的是怎样的算盘。如果只为骗取小蛋的天道星图自不必为他这般费心劳神;如果想栽培这小子则该较常人严格十倍地督促教导以期早日成才。 但不管怎么瞧他也瞧不出半分小蛋能成才的样子。 满腹困惑退出厢房厉无怨率了楚儿等人离去。 叶无青如泥塑般站在窗前纹丝不动只看着日头由东而西渐渐隐没在山后。 掌灯后小蛋终于有了动静先是眼皮微颤了两下继而身躯生轻轻的抖动呼吸也变得忽疾忽徐、粗重起来。 这些状况自逃不过叶无青的法眼他回身走到床边坐下也不急于探查小蛋体内情形只静静地凝视着这个奇怪的小弟子。 过了片刻小蛋口中无意识地低低一哼眉头紧皱似十分痛苦额头“啵”地闷响跳动了一下又回复平静。 叶无青再次握起小蛋的脉门立时觉察到他体内的真气游走异常像是一团煮沸的粥四处冒泡在经脉里横冲直撞最后郁积到天庭附近凝滞不前。 而圣**的精魄与这股离乱的真气偏又泾渭分明、毫不搀合依旧稳稳蛰伏于丹田深处歇息。 “传此心法给常寞的人到底是想造就他还是要害他?”叶无青陷入沉思。 “啵!”小蛋的额头又跳动了一记较之先前明显强烈了许多。 他的额头由于真气淤塞竟徐徐隆起宛若鼓出一个包煞是诡异。体内的真气暴走更烈已全然处于一种无序的失控状态。 叶无青还是没动。他想看看小蛋是否能运用天道星图中的绝学来解决问题。 再等了一盏茶工夫小蛋额头的跳动频率逐渐加快身躯的颤抖也更加厉害。 叶无青知道倘若再不施以援手替他护法小蛋将被自己错乱的真气震荡经脉大病一场一两个月里休想痊愈。 终于在小蛋嘴角溢出第一口淤血之际叶无青的铜炉魔气透体破入先护持住他的心脉随后缓缓引导暴走的真气游走全身。但他仍是忍着不去疏通小蛋天庭附近郁积的真气任由它继续展。 “砰、砰、砰!”跳动的爆裂声逐渐转重每一下都令睡梦中的小蛋痛楚万分。 蓦然小蛋体内彷有“轰”地一响经脉中流转的真气剎那静默而后如正午露珠神奇地消失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叶无青注入的铜炉魔气还在游走。 这当然不是小蛋的真气真的消失了只是叶无青竟转眼间就无法感应到它们的存在甚至包括丹田内的情况也是一样。 叶无青一凛眼中陡闪精光一眨不眨地紧盯小蛋额头此处凝聚的一团真气彷佛也在徐徐蒸跳动的强度与频率亦随之一点一点地减弱。 以忘情宫宫主的博学睿智居然也无法了解为何会产生这样的变故。 莫非是……叶无青竟也生出了一阵激动他撤回守护小蛋心脉的真气只保持内视之术监视着体内的动静。 久久久久小蛋额头下鼓起的小包也告消失。 他的身体恢复了宁静宛如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般浑然无知地酣睡着。 慢慢地经脉和丹田里消失的真气又开始一点一滴地凭空重现惟有原先淤塞在额头的那团甫一生出便朝两端迅疏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化解了险情。 叶无青收回了自己的手坐着一动不动面色阴晴不定。月光从窗外照入将他的身影悄然投射到地上几不可察觉地挪移着挪移着。 月上中天有风徐来。小蛋的眼睛眨了眨渐渐醒转映入眼帘的便是叶无青那张永远让人窥不出喜怒的脸庞。 “师父?”他双手一撑想从床上坐起身。 叶无青按住他的肩膀道:“你不必起来我有话要问你。” 小蛋暗自一惊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睡了有多久还当是半夜里叶无青突然登门。“难不成他是知道了我和师姐去诸极玄黄洞天的事情?”心中忐忑地思忖着等待叶无青问话。 叶无青从袖口里取出一块藏青色绢帕递给他道:“你先把嘴边的淤血擦干净。” 小蛋愣了愣才感到嘴边果然有几缕粘乎乎的东西接过绢帕一抹全是血迹。 “你已经睡了过二十个时辰就在今晚体内真气陡然暴走险些酿成大祸。”叶无青坐在椅子里观察着小蛋的神色徐徐说道。 “啊敢情我的怪病又犯了!”小蛋习惯地挠挠头衣衫上浸润着汗水凉冰冰地贴着身子。 他看着手里的绢帕道:“原来是您救了我。” 叶无青不置可否问道:“常寞这门诡异的心法是你义父传授的么?” “不是。”小蛋对这点从不隐瞒老老实实道:“好像我天生就有也没谁教。” 叶无青一代枭雄自不相信天授奇功的荒诞说法但他仍旧点点头道:“你可清楚它存在莫大的隐患可能在将来要了你的性命?” “我知道所以干爹才带我去天雷山庄盗天道星……”小蛋一省赶忙住口。 叶无青微笑道:“在你熟睡时能否感觉到自己体内真气的异样?” 小蛋见他不再追问天道星图暗松一口气回答道:“我睡着了就什么也不晓得啦。” 叶无青哦了声沉吟一会儿接着问道:“那你有没有做噩梦譬如梦见洪水没顶、烈火焚身?” “没有。”小蛋回忆着忽然咦了声道:“好像就在刚才我真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叶无青的语气平和犹如一个在专心听故事的人插嘴道。 小蛋沉入自己的适才的梦境里喃喃道:“我梦见有许多小星星陪我玩官兵抓强盗的游戏。一开始是我当官差去抓它们但每回明明抓住了手上一捏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等我松开手它们就又出现了。” “然后呢?”当小蛋说到“小星星”时叶无青的心一震自然而然联想到了天道星图唯恐小蛋警觉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你最后抓到它们了么?” “没抓到。”小蛋回答道:“后来就换成它们来抓我啦。” “他们有那么多人你可难办了。”叶无青关切道。 若是门外的蒙逊有胆子功聚双耳偷听到师徒之间的这段充满“童趣”的对话定会吓傻。 “是啊起初它们只出来一个抓我我还能逃。可慢慢地其它的星星也都加入了进来从四面八方一块儿往我围过来我就逃不了啦。” 小蛋描绘着自己奇妙的梦境接着说道:“还好等它们冲到我跟前的时候我也一下子消失了没让这些小星星抓到。” “后来呢?”叶无青问道:“你们后来还做了什么游戏?” “后来?”小蛋想了想摇头道:“它们也跟着不见了我就醒了。”猛然兀自睡意留存的脑海里灵光一闪记起道:“那些小星星的样子可不是天道星图里的『有容乃大』么?我怎么都说出来了该死该死。” 叶无青见小蛋脸色微变晓得他有所醒觉拍拍肩膀道:“你先休息罢不要再胡思乱想。如果身子有不适便和厉师伯说。”站起身走向门口。 “多谢师父关怀。”小蛋下床光着脚送走叶无青和蒙逊回头关上门坐到师父刚才的位子里望着床呆。 师父这么问会不会是觉到了什么?唉他想问究竟其实我自己都没弄明白生了什么事。 不过和那些小星星玩官兵捉匪的游戏倒也有趣不晓得以后还能不能梦见? “对了!”他猛一拍脑袋喃喃自语道:“要是以后有人打我我也能像梦里那样突然一下子从他跟前消失不见让他打不着也看不到那该多好?” 不提小蛋异想天开地琢磨起“官兵捉匪”的游戏叶无青离开寞园缓步走在静寂无人的街道上忽道:“蒙逊去一次朱雀园叫楚儿立刻到克己轩来见我。” 蒙逊不明所以也不敢多问什么风风火火赶到朱雀园向楚儿传达师令。 当楚儿走进轩中就见师父伫立在廊檐下抬仰望着星天缓缓道:“楚儿给妳一个任务。” 楚儿道:“是请师父吩咐。” 然后便看到叶无青回转过身面对着自己眼中闪烁着深遂莫测的神光低低道:“接近常寞让他信任妳甚至喜欢上妳。” 楚儿心弦一颤咬了咬朱唇轻声问道:“弟子明白。” “是么?”叶无青嘴角浮现一丝飘忽的微笑道:“你们怎会明白?” 第九章 飞来艳福 第九章飞来艳福 十日后因怪症作逃过一劫的小蛋又到了该挨揍的时候。 他如往常一样到愚步斋报到蒙逊抖擞精神也打算像往常一样痛扁小蛋一顿。 孰知叶无青出人意料地吩咐道:“楚儿今日妳来和常寞过招。” 所有人都是一愣除了楚儿。 她神色平静迈步出列欠身礼道:“是师父。” 小蛋虽觉奇怪但也没往深处去想。毕竟只是换了一个打架的人其实换哪个上来自己不都是同样的捱一顿爆揍也就无所谓了。 他朝楚儿抱拳施礼恭恭敬敬道:“请师姐指点。”摆开架式准备挨揍。 楚儿冷冷望着他目光冰寒甚而透出着一抹憎恶说道:“你先出手。” 小蛋也不客气道了声“多谢师姐”踏中宫走洪门一掌拍向楚儿面门。 楚儿身形微微一侧避过小蛋的右掌探手在他臂上一沾一引。小蛋不由自主朝前冲去眼睛一闭等着拳如雨下腿似风来。 孰知往前踉跄了数步身上一记也没捱着。茫然睁眼一看楚儿已换位到他的身后面露不屑立而不动。 小蛋挠挠头重整旗鼓拧身欺近楚儿右侧一记摩冰掌攻向她的腰肋。楚儿足尖一点红影从他眼前晃过脚下稍一使绊“扑通!”小蛋应声摔倒。 “再来!”楚儿面无表情地轻喝道。 小蛋从地上爬起醒悟到师姐到底不同于师兄尽避摔了自己一跤却不会下重手爆扁怪不得师父会换人敢情他老人家观瞧了这么多场惨剧也终于看不下去了。 既无鼻青脸肿之虞小蛋心神大定和楚儿斗在一处。两人交手不过片刻他又横七竖八摔了十数跤。 但叶无青似乎不在乎自己的弟子摔跤姿态如何丑陋反而很欣赏这出新上演的猫捉老鼠游戏迟迟不肯叫停。楚儿尽避不下重手可也极尽镑种手法让小蛋出丑以泄心中的怨怒。 等小蛋第十四次从地上站起楚儿一个闪身掠至他侧旁手按肩头轻巧地一推小蛋的身子一晃旋即转了起来楚儿站在一边不停拨动小蛋肩膀犹如耍陀螺般不让他停下。 小蛋给转得晕天昏地眼前景物晃动渐渐什么也看不清胸口一阵阵地泛起恶心他倒不怪楚儿作弄自己只是苦笑道:“报应报应我一直转着自己体内的真气玩儿今天也教师姐转着我玩了一回。” 知道抵抗不了他索性听天由命等待师父喊停。可等到耳朵里都“嗡嗡”轰响了也没盼到叶无青的喝止楚儿的手越拨越急小蛋也就越转越快几乎要盘旋着从地上飞了起来。 换在别的地方旁观的众人不免要哄堂大笑但在叶无青面前谁也不敢放肆俱都饶有兴致地欣赏这出精彩表演。 叶无青依旧没有开口脸色却逐渐变得有些阴沉手抚杯盖“叮叮”轻敲茶盏。 楚儿似乎觉察到了叶无青的不悦冷哼了声探手按住小蛋肩头随即松手退开。 小蛋满脑子天旋地转哪里还能稳稳站住脚下如喝醉了酒东倒西歪本能地想找件东西撑扶身体。迷迷糊糊现师姐就在不远处也没多想伸手就抓了过去。 楚儿压根不愿小蛋的手碰触到自己用手一锁他的右腕喝道:“站好了!” 小蛋这下脚底是站住了可一阵头重脚轻身不由己往前一冲脑袋撞向楚儿胸口。 楚儿玉容生寒因腾不出右手便用左掌拍向小蛋面门呵斥道:“下流!” 小蛋茫茫然感到一股掌风袭向面门他意由心生为保脑袋不被打爆立时运起朝思暮想了数月的神功“金光聚顶”。 “砰!”楚儿一掌击中小蛋额头她只用了两成的柔劲以图震开这小子的猪头。岂料手掌拍上去竟感到浑不着力小蛋的脸上像涂了一层油脂般顺势侧滑便这样稀里胡涂地一头栽进楚儿的怀里。 这还不算完活该天意如此;原本小蛋就给转得不辨东西南北再捱了脑袋上的这一掌虽说有金光聚顶的卸力但满天星斗总是少不了的堵在嗓子眼里的那股恶心再忍不住“哇”地一口喷到楚儿的身上。 有那么一瞬众人都愣住了愚步斋内寂静无声。 小蛋吐了一口昏昏沉沉的神志略微清醒顿时察觉自己的鼻子、嘴巴乃至整张脸都深陷在一团隆起的棉絮中无比舒适柔软又好似有异常的清香。 他下意识地头往上蹭了蹭好抹去残留在嘴角的秽物正打算再擦一下鼻子陡然脑海“轰”地炸开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脑袋是靠在了什么上面。 他“啊”地凄惨大叫没等退身肚子上捱了结结实实一拳身躯如捆柴禾飞摔出去依稀看见了师姐那张冰寒彻骨的脸而后眼前“劈啪”金星冒过昏死过去。 “啪!”叶无青从座椅上一晃欺到楚儿身前挥手一个耳光。 楚儿嘴角出血左颊登时红肿却一声不吭神情冷静得可怕她静静对视叶无青眼眸中盈动泪光但倔强地不令它滴落。 叶无青的第二记耳光挥到一半忽地停住却是被蒙逊死死抱住道:“师父开恩师妹情有可原并非是有意要打伤常师弟。” 那边厉无怨抱起小蛋说道:“还好只是内腑受震性命无碍。” 叶无青一哼甩开蒙逊对楚儿森然道:“从今日起由妳负责日夜不停照料服侍常寞他的伤不好妳就不能离开他床边半步!”说罢头也不回地去了。 小蛋在三天后醒来事实上楚儿的含愤一击全未留情小蛋在毫无防备的情形底下有十条命也该完蛋了;亏得她一拳击中的部位是小肮那是炼气之士的丹田所在而小蛋的丹田里住了那么一位尊客刚好替他挡下一灾。 他醒来的第一眼依稀看到的就是楚儿明艳而骄傲的身影坐在自己的床前。记起昏迷前闯下的祸事小蛋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战战兢兢道:“师姐育伶” 楚儿没理他望向小蛋的眼神复杂冷厉。厢房里的烛光摇曳映照在她娇美俏颜上忽明忽暗显得朦胧而缥遥。 小蛋抿抿干涩的嘴唇嗫嚅道:“我不是有意的要不妳再揍我一顿出气罢?” “啪!”他的话音刚落面颊上便挨了一个火辣辣的耳光肿起半边楚儿语气森寒一字字道:“以后不准你再提这件事忘了它。” “是好的。”小蛋伸手抚摸面颊心里反而觉得好受了些连连点头应道。 门轻轻被人推开阿青捧着药碗走进来惊喜道:“寞少醒了!”在她身后还站着个足足高出她两个头的紫衣青年居然是蒙逊。 但楚儿好像并不欢迎他的到来漠然瞥过蒙逊说道:“你又来做什么?” 蒙逊扫了眼精神委顿、面色惨白的小蛋沉声道:“我来探望常师弟。” 楚儿唇角掠过抹淡淡的讥诮侧脸说道:“阿青将药汤给我。” 蒙逊闻言大步上前道:“我来。”伸手抢过药碗走到床前。 小蛋忙道:“蒙师兄我自己来。”说着努力想从床上坐起却牵动小肮伤势疼得额头渗出冷汗嘿了声又无力软倒。 楚儿一言不将手架到小蛋腋下将他扶坐起来再用枕头垫住小蛋的后背。 小蛋连声道谢却没注意到从蒙逊饿狼般的眼眸中射出充满嫉妒与怨毒的光芒。 楚儿冷冷道:“你坐着不要动我来喂你。” 蒙逊重重一哼拿起银匙舀了一勺药汤送到小蛋唇边说道:“张嘴。” 小蛋一醒转便见到不仅是楚儿师姐守护在自己的床前连素来与他形同陌路的大师兄蒙逊也特意赶来看望还亲自端汤喂药。心头油然生出一团久违了的温暖小蛋谢道:“蒙师兄还是我自己来罢。” 蒙逊不由分说将药勺探进他口中滚烫的温度险些灼伤了小蛋的舌头。楚儿在旁冷眼观瞧不一言直等蒙逊三下五除二地将一碗药汤尽数灌完。 阿青接过空碗识趣地退出厢房屋子里的三个人陷入了须臾的沉默中。 小蛋缓过气吃力地探手从床缛底下抽出了那条血瞳金蝎的巨尾道:“蒙师兄这根蝎尾如若你不嫌弃便敬请收下或可铸炼成一条上好的软鞭。” 楚儿脸色微变截在蒙逊开口前说道:“蒙师兄专攻雷轰锥要它无用。” 蒙逊本不欲领小蛋的情但听了楚儿的话却改变了主意道:“如果我想收下呢?” 楚儿对视蒙逊毫不留情面地回应道:“这根金蝎魔鞭是我送给常寞的。倘若他想转送给别人我便将它收回。” 蒙逊面色铁青双拳狠狠攥起捏得“喀喇喀喇”的骨节爆响。 小蛋觉察出气氛的尴尬说道:“师姐就把它送给蒙师兄罢。反正我不会鞭法留着它也派不上什么用处。” 楚儿冷哼道:“谁天生就会使鞭?你不会用它难道我不能教给你么?” “师妹师父吩咐妳照料常寞却没说要妳传他鞭法。”蒙逊压抑着濒临爆的怒火哑声道:“何况未经师长准允师姐弟间私授功法可是要触犯门规禁忌的。” “我喜欢要你来管?”楚儿寸步不让生硬道:“蒙师兄我的『惊雁鞭法』乃家祖所传和师门绝学无关。门规再严也约束不到。” 她冷然起身大开虚掩的屋门说道:“常师弟的伤需要静养师兄若没有其它要事就请自便罢。” 蒙逊恨恨瞪视楚儿胸膛剧烈起伏强抑愤怒咬牙道:“师妹妳好!”猛转身闯出门去“呼”地带熄了桌上的烛火。 气走蒙逊楚儿宛若用尽了所有的锋芒静静伫立原地望着屋外漆黑的*夜色*(**请删除)手中握着门把手久久不见松开像是失神了一样。 “敢情蒙师兄心里很喜欢楚儿师姐?偏偏师姐看上去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小蛋渐渐回过味来叹了口气道:“师姐其实妳不该待蒙师兄那么凶。” “闭嘴都是你惹的祸!”楚儿回转过身略显苍白的脸色看上去凶巴巴的喝道:“谁教你做滥好人了?金鞭是我送给你的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丢了去喂狗!” 小蛋嘴唇动了动很想提醒师姐说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狗是不吃蝎尾的但看到楚儿一副要吃人的神情这话终究忍住了没说。 经此一闹蒙逊再未登门。 小蛋的伤势一天天好转他屡次劝说师姐不必继续留守寞园费心看护自己得到的回复则无一例外的是记清脆响亮的耳光。 随着时间推移楚儿的心情似乎也因着连日的秋雨而越加糟糕阴沉稍遇不顺便挥掌给小蛋一个耳光。 久而久之小蛋明白过来。师姐之所以坚持留在寞园照料自己除了因为师父严令外或许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借着近水楼台的便利可以随时随地拿他当作全天候的出气筒。若是回了朱雀园后再要想揍自己泄愤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想通这点小蛋便不再劝楚儿离开。师姐的委屈和怨恨小蛋十分理解作为罪魁祸每日让楚儿拳打脚踢也是应该的。就冲那日稀里胡涂用嘴蹭过师姐的酥胸自己一刀被她砍了亦是罪有应得。 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师姐这些日子真的很不开心─小蛋察觉得到。有一天晚上他半夜里醒来无意中现楚儿枕着头睡在桌边眼角的泪水湿润了她的衣衫。 半个月后小蛋痊愈重新恢复到了以前的生活。惟一的不同在于每天傍晚他出了愚步斋都需去朱雀园报到因为楚儿要依照当日的许诺传小蛋惊雁鞭法。 可惜小蛋到哪儿都不是一个好徒弟几乎没有哪一天不被金蝎魔鞭反卷而刮伤了皮肉回回都是满身淤青、血迹斑斑地回到寞园。 小蛋满不在乎反正自打拜入忘情宫学艺受伤吐血就是常事一点皮外伤根本无关痛痒。 为了参悟惊雁鞭法他拿出了全部的干劲只要能令楚儿满意一分他愿意付出十分的努力。 有空的时候他便暗自琢磨“有容乃大”的心法总想着能像梦里见到的小星星那样在对手攻击触身前突然消失如此一来岂非能够少捱许多拳脚? 私下里他也问过厉师伯世上有没有哪种绝学可以把自己变没了的?厉师伯沉思半晌很认真地点头小蛋欣喜万状兴奋地追问那是什么功夫。 “你回寞园到伙房里拿把菜刀往脖子上一抹就可以永远在老夫面前消失了。”厉无怨徐徐回答说异常难得地表现出了他人性的一面。 然而小蛋终究不能照办所以只好继续折磨自己的脑瓜苦思冥想。 这日坐在床上炼完归元吐纳法盘算着再练阵子金光聚顶便可睡下阿青兴高采烈推门进来道:“寞少我成功了!” 小蛋一怔就见阿青喜滋滋从桌上拿起只茶盏斟满然后托在掌心道:“寞少您看我已经能把这一杯水都用『溜火神掌』蒸干。” 原来经过两个月用鸡蛋作为修炼“溜火神掌”道具的尝试后众人终于吃腻了老范做的蛋炒饭和鸡蛋西红柿汤痛定思痛一致决定改用茶水替代。 阿青瞑目凝神掌心隐隐透出一抹红光须臾后茶盏中的水开始冒出蒸汽。 小蛋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心想天快冷了以后想喝热茶的时候请阿青帮忙倒也不错。 “咕嘟咕嘟”茶水轻响沸腾冒出一个个气泡。白茫茫的雾气升腾茶盏里的水一点点地下降约莫半炷香的工夫茶水见底阿青也累得香汗淋漓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笑道:“寞少你看我这手如何?” “很好”小蛋笑了笑突然眼睛一亮盯着空空的杯盏喃喃道:“水没了水没了。” 阿青迷惑道:“您是口渴了想喝水么我这就给您倒上。” 小蛋苦皱眉头摆摆手问道:“阿青妳可以把水变没了但茶杯却不能对么?” 阿青心中的雾水比刚才用茶水蒸出的更浓几分愕然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小蛋摇摇头如中邪了般嘴里念念有词却是在不断重复着“茶杯”、“水”…… 要是换个人见到小蛋这样多半以为他疯了。好在阿青早已见怪不怪反觉有趣咯咯一笑道:“您到底在说什么呀别吓人好不好?” “就是这个道理了!”小蛋恍若未闻猛狠狠一拍自己的大腿神情兴奋自言自语道:“我就是茶杯真气便似里头装的水。 “我不能把自己变没了但可以想法子把人家轰过来的掌力给化干。” 他索性跳下床光着两脚绕着桌子来回踱步一边沉思一边念叨:“官兵抓强盗强盗就要跑。如果反其道而行之把官兵都给变不见强盗也就没事啦!” 阿青听他语无伦次出口惊人渐渐有点害怕起来轻声唤道:“寞少寞少……您没事罢要不要坐下来喝口茶歇一歇?” 这句小蛋听到了他笑着摇头道:“我没事。阿青妳帮我一个忙成么?” “您尽避吩咐。”看小蛋好像恢复了正常阿青暗中松了一口气。 然而没等她这口气松尽便险些没晕过去;小蛋说道:“多谢妳啦阿青。现在就麻烦妳用『溜火神掌』来打我越重越好。” “什么?”阿青瞪大眼睛下意识朝后退了步道:“我去请江爷来。” “叫江南做什么?”小蛋愣了下随即醒悟到阿青是被自己的话吓着了呵呵笑道:“妳别担心我没事。刚才我受了妳用『溜火神掌』蒸干茶水的启想到一门不怕别人痛揍的功夫所以要请妳帮忙试试。” “原来如此。”剎那间阿青的心里升起对小蛋的同情与怜惜一定是莫少被蒙少和楚儿姑娘打怕了如今做梦都想着这事。 理解了这点阿青深感义不容辞点头道:“寞少您要我怎么做?” 小蛋在阿青面前站定道:“只要我一眨眼睛妳便用『溜火神掌』打我胸口好么?” 阿青哦了声毕竟自己的这点修为有限即使出了差池也伤不到小蛋。 小蛋去念存思脑海星图浮现先尝试慢慢将运行到胸前的一缕真气撤空而后朝阿青眨了眨眼睛。 阿青得到信号把心一横运起六成功力挥掌拍向小蛋胸口嘴里仍然不忘叫上声:“寞少小心!” “砰!”手掌击中胸膛小蛋甫动心念要把阿青的这股掌力给变没了孰知对方的气劲已破入经脉横冲直撞。 “呼─”小蛋为了施展他别出心裁的“有容乃大”已将所有真气敛入丹田哪还抵挡得住当下半飞半跌倒撞到床上。胸口窒息剧痛哼了声从嘴角呛出缕血丝瘫软在床。 “寞少!”阿青脸也吓白了冲到床前扶起小蛋带着哭腔道:“我闯祸了?” 小蛋熟门熟路运转“生生不息”胸口“劈啪”作响郁积的气血缓缓消尽长出一口浊气缓过神来安慰阿青道:“没关系是我让妳打的。” 阿青心神稍定眼泪汪汪地给小蛋揉胸搓背。 小蛋心不在焉任由阿青搓着自己自顾回忆起适才的情景。 当阿青掌力触及胸口时他根本来不及施展“有容乃大”幸亏她劲力不足才没受伤;试问天6正魔两道的仙林高手哪个出招不是比阿青更快更重?他还会有这次的幸运么? “看来还是不行啊。”他微感失望地轻叹道:“我还得再想一想。” 阿青劝道:“寞少别想了。这世上哪有光挨揍不还手的功夫?就算您练成了难道真的放别人来打你你自己就不还手?” 小蛋笑了起来说道:“那不很好么?至少往后谁再拿我出气我也不怕疼了。” 尽避小蛋绞尽脑汁想解决反应度上存在的难题但日复一日终究未能办到。不觉秋去冬来宿业峰上银妆素裹已近年末。 小蛋的修为略有起色踏进“入室”之境“铜炉心鉴”也修炼到了第四阶勉强达到楚儿十岁时的水平更大的收获在于惊雁鞭法现在他已很少将金蝎魔鞭反扫回自己的身上至多有时候一不留神会绊一跤而已。 半月一次的考教仍在进行但也不过是个形式。通常像商量好的一样楚儿摔小蛋七八跤而后叶无青便会喊停。而这期间蒙逊一直没有露面据说为了参悟忘情八法中的“凝”字诀在家闭关了。 入冬后圣**彷佛也进入了冬眠期非但不再折腾小蛋连紫寒草也停了这样的表现反而令已经习惯虫宝宝作怪的小蛋担忧起来。 这天是小年刚出愚步斋小蛋意外地看见蒙逊久违的身影。 蒙逊依旧是一袭紫衣迎上小蛋木无表情地说道:“有话和你说跟我走。” “不会是为了上回在寞园和楚儿师姐吵翻的事罢?”小蛋心头嘀咕道与等候自己的江南打了个招呼追在蒙逊身后朝忘情苑外走去。 出了忘情苑蒙逊并未止步回身探手抓住小蛋道:“别多问很快就到。”说罢御风而起往后山飞去。 小蛋呆了呆莫非蒙师兄也有宝贝丢在了玄黄洞天里也要自己去帮他找回么? 第十章 劫难重重 第十章劫难重重 天幕昏暗风雪将至。 百里外的宿业峰笼罩在寒雾薄暮之中已看不真切。 在一处雪岭上蒙逊站住身形放开小蛋他从背后缓缓掣出重逾两百斤的雷轰锥拿在手里宛若小木棍般地打了两个转遥遥一指小蛋面门沉声道:“拔剑。” “什么?” 小蛋满脸困惑努力想了想一再确认今天并非切磋的日子。 蒙逊平举的雷轰锥纹丝不动隐隐迸射犀利杀气说道:“我也给你五招的机会。假如你赢了往后我再不阻止你和楚师妹的来往。若是你挺不过这五个回合便从此不准再接近她半步。” 小蛋望着蒙逊一脸肃穆的神情有些啼笑皆非头皮麻道:“蒙师兄你误会了我和楚儿师姐根本就是没什么上次的事情我……” 他不提上回寞园的事还好刚一开口蒙逊心中嫉火大盛厉喝道:“住口!你装什么孙子你能骗得过师父和师妹却瞒不过我。拔剑!” 这是何苦来由?小蛋摇摇头:“蒙师兄我真的不想和你动手。再说我也压根不是你的对手。” 蒙逊轻蔑一哼冷冷道:“你不敢和我斗也行便立下一个毒誓从今日起绝不再去朱雀园更不能和楚师妹说上一句话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小蛋挠挠头为难道:“我答应过楚儿师姐要练成惊雁鞭法如果突然不去了她会生气的。蒙师兄师姐这些日子脾气很坏多半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你有机会也去劝劝她罢。” 蒙逊森然道:“你当我没去找过她么?可她连面都不愿露。这么说你是不肯这个誓了?” 小蛋叹了口气心里忽地同情起蒙逊道:“蒙师兄我恐怕不能答应你。不过等回头见着楚儿师姐我会帮你说明心意劝她见你。” “你帮我?不必了!”蒙逊冷笑道:“既然你不肯立誓那就动手罢!” 身形一晃雷轰锥锐利呼啸朝着小蛋咽喉刺到! 小蛋愕然道:“师兄?”眼见锥锋森森迫至身前再不躲闪脖子上就要多个窟窿。 他不及拔剑只好后仰扑倒在雪地上顺势翻滚模样狼狈之极。 蒙逊并未乘胜追击手持雷轰锥看着小蛋从地上爬起口中道:“还有四招。” 小蛋刚想说话蒙逊高大的身影鬼魅般迫近雷轰锥影光重重、罡风鼓荡排山倒海砸向他的头顶将所有闪躲的角度一概封杀锁定。 小蛋迫不得已反手掣出雪恋仙剑一式“掷地有声”以攻对攻劈斩蒙逊眉心。当日在坐忘峰九悬观前他正是以这招奇兵突出迫退了楚儿。 但蒙逊不再给他故技重演的机会雷轰锥陡然变招硬生生击在雪恋仙剑之上“叮”地脆响仙剑脱手激飞小蛋被震得胸口气血翻腾、踉跄而退。 蒙逊阔步抢进喝道:“第三招!” 雷轰锥风驰电掣化作一束黄色光飙直掠小蛋胸口竟是招招夺命、毫不容情。 小蛋大惊记起叶无青“以掌代剑”的指点急中生智身躯勉力侧闪左掌用一式“破甲沉戈”翻腕拍在雷轰锥上。 “砰!” 雷轰锥受到掌力震荡堪堪走偏罡风划破小蛋右臂衣衫顿生血痕小蛋的左掌犹如结结实实打中了一块钢板“喀喇”一声手腕承受不住巨大的反挫之力当场鼻折疼得他冷汗直冒。 蒙逊面无表情左掌拍出将小蛋凌空震飞远远摔落到雪地上“哇”地喷出一大口淤血全身真气游离涣散、手足酸软。 蒙逊飘身掠到微一俯身用雷轰锥抵住小蛋咽喉道:“第五招你输了。” 小蛋喉咙上教雷轰锥锋锐的锥尖迫定略一喘息肌肤生疼刺痛已被刺破一个小血口幸好没伤到气管不然体内烟花放得再多也救不了他。 他抬眼望着蒙逊有若天神般威猛的身影咽了口血苦笑道:“我本就没想跟你动手你赢了我也没什么。” 蒙逊面色一寒冷喝道:“你想耍赖?” 小蛋本想摇头猛感到喉咙上的森森寒意刺骨赶忙忍着不动道:“蒙师兄我早已向你解释过你怎么就是不肯相信呢?” 蒙逊道:“要我相信不难你个誓我便饶过你。” 其实如果一开始他要小蛋誓这辈子绝不会爱上楚儿却不是什么不说话、不交往小蛋或许一口就答应了毕竟一来小蛋内心对蒙逊的痴情很是同情;二来他心里也早有所属更对于冷傲孤僻的楚儿师姐只是愧疚与敬畏从不涉及其它非分念头。 然而蒙逊用雷轰锥抵住他咽喉再威胁小蛋誓从此不得与楚儿交往效果恰恰适得其反叶无青曾评价小蛋是头顺毛驴虽有些调侃意味但亦不无道理。 小蛋生性随和谦退有时候难免让人误以为他性格懦弱怕事。实则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刚毅和倔强远胜他人一旦偶露峥嵘连常彦梧也无可奈何惟有通过拳打脚踢找回点做干爹的尊严。 蒙逊本是粗人一个平素又崇尚武力总以为天下一切的事情其实都是看谁的拳头大哪里能够明白这些? 莫说小蛋无法答应他的要求即使可以但也绝不愿是在性命受胁迫的情况之下誓那和求人饶命又有什么两样? 他两眼一闭回答道:“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师兄若想杀我就下手罢。” 蒙逊眼中杀机盈动阴冷道:“你在赌我不敢杀你?” 小蛋忽然觉得眼前生的事情无比可笑而蒙逊又是恁的可怜。他习惯性地想去挠头手刚一抬蒙逊立即警告道:“别动!” 小蛋只能忍着不动说道:“你敢。但我不能骗你所以只有让你杀了我。” 蒙逊静默了下来蓦然想通一点:假如小蛋宁死不肯骗自己而违心立誓那他说和楚儿之间并无私情也许该是真的了。 一阵朔风吹过冷冽的气息令他热的头脑清醒了不少想起师父如此看重小蛋自己如果不明不白地杀了他的话后果才真是不堪设想。 杀气渐渐消退他收起雷轰锥徐徐道:“这次我相信你不过你最好不要骗我!”紫衫一闪自顾自地御风去了。 小蛋死里逃生心神略松顿觉体内翻江倒海内腑如焚毕竟蒙逊那一掌虽没有直接要了他的性命却也不是好挨的。 他长长出了口气四肢软绵绵地动弹不得也懒得动弹索性松弛身心静静仰天躺倒在雪地里一任“生生不息”的心法为自己疗伤疏淤。 风越猛烈寒冷雪岭上万籁俱寂忽然天空中飘落下一片片鹅毛般的雪花很快幕天席地掩没了小蛋的视野。 由于真气受震涣散难以运功御寒他慢慢感到有点冷闭上眼睛回想起今年入春的那一场大雪醒来时自己置身在罗府中。 这次当他再睁开眼时又会看到谁呢? 朦朦胧胧里他隐约察觉到似乎真的有人正在向自己走近。他诧异地张开双目果然看到了一张脸风信子花彦娘的脸。 “六姨?”小蛋惊讶叫道:“妳怎会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花彦娘弯着细腰垂笑吟吟看着小蛋啧啧赞叹道:“好小子居然学会和自己的大师兄为了女人争锋吃醋、大打出手啦行啊。你干爹晓得了一定高兴。” 小蛋嗫嚅道:“我没有是蒙师兄误会了。” 花彦娘咯咯娇笑道:“好小蛋还想骗六姨?我上次放在你身上的东西呢?” 原来那日她将圣**转移到小蛋身上躲过柳翩仙的搜查后并未走远只待事后寻找机会向小蛋索回。 孰知柳翩仙因小蛋把圣**吞服入肚又疼又恨将一腔怒火尽数泄到了她的身上派出门下弟子四处搜索花彦娘的踪迹。 花彦娘不得已逃回中土避风直等到月前才偷偷回返西域抱着万一的希望来到宿业峰下。 她唯恐暴露身形丢了性命又不敢冒险潜入忘情宫只好苦苦隐忍等待小蛋出宫。 所谓天从人愿今日蒙逊将小蛋挟持到雪岭花彦娘也悄悄跟来两人交手时眼见小蛋危在旦夕她自忖修为远不及蒙逊竟不敢施救待到蒙逊走远谅他不会去而复返这才露面。 小蛋听到花彦娘问起圣**脸一苦道:“六姨那东西跳进我肚子里啦。” “什么?”花彦娘大吃一惊道:“小蛋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小蛋摇头道:“我没跟您开玩笑真被我吞进肚子里了。不信您瞧─” 说着他掀起衣衫露出小肮上银灰色的斑痕。这样子虽说不雅但念及花彦娘是自己的长辈小蛋也就没避讳太多。 花彦娘神色阴晴不定道:“你是怎么将牠吞入肚里的跟六姨说上一遍。” 小蛋也不隐瞒一五一十把经过说了。他讲到一半花彦娘已然信了自忖这傻小子说多上三句话都难若是故意在胡编乱造哪能说得这般顺畅流利? 一待确信圣**已被小蛋吞服她又是沮丧又是怨毒。 自己用尽心机好不容易弄到手又遭柳翩仙围捕九死一生到头来却莫名其妙地喂了这傻小子着实是恨到了极点。 她心念急转杀机已萌依旧笑容可掬道:“小蛋六姨和你商量一件事。” 小蛋哪晓得花彦娘的心思他自觉有失所托正在歉疚忙道:“您说。” 花彦娘冰冷的手指抚过小蛋的肚皮缓缓道:“让六姨把你的血都喝了好不好?” 小蛋浑身鸡皮疙瘩骤起讷讷道:“那个……我的血很臭不好喝。” 花彦娘喉咙里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娇笑道:“你的血里有圣**的精血六姨最是喜欢不过。小蛋好孩子便成全你六姨罢!” 说罢指尖透力封住小蛋经脉满面煞气将朱唇凑近他的咽喉。 小蛋无法挣扎眼睁睁瞧着花彦娘俯下身躯一口口热气喷在他的脸上心头大骇道:“不好六姨可是要玩真的了。” 他情急求生再顾不得其它“噗”地张口喷出一蓬红雾。 花彦娘猝不及防登时中招。 想那圣**的淫毒何等厉害连朱天洞内的双头怪蛇也要退避三舍花彦娘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又岂能抵挡得住? 她一阵耳热心跳面泛桃花水汪汪的媚眼注视小蛋满是春心荡漾竟放下吸食精血的念头柔手抚摸小蛋胸膛腻声道:“冤家你对我都干了什么?” 小蛋暗叫糟糕有了上回的经验他自然知道花彦娘想干什么!这次自己可真的弄巧成拙、作茧自缚了。 他涨得满头大汗结结巴巴道:“不可以的不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花彦娘一面扯着小蛋的衣带一面喘息道:“你是男人我是女人这就行了。” 转眼小蛋上身尽裸花彦娘的手又探向下方居然打算幕天席地要用他一解体内的淫毒。 “天啊─”小蛋欲哭无泪恨不得一脑袋撞死在雪地里。 蓦然花彦娘感觉到背后一股凌厉杀气有如实质压制得她不敢再动一声脆冷的嗓音徐徐道:“放开他。” 小蛋满脸惊喜叫道:“楚儿师姐!” 姜楚儿一袭亮丽红裳手握琥珀泪虚指花彦娘背心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她在朱雀园久等小蛋不见人影便命人前往寞园查问。江南自然把蒙逊带走小蛋的事说了出来楚儿立知有异匆匆追出忘情宫。 幸好蒙逊不避形迹与小蛋出宫时有不少守卫看到楚儿问明两人离去的方向一路寻觅终于在千钧一之际赶至。 花彦娘欲火焚身恨楚儿坏了她的好事手掌抚定小蛋额头威胁道:“走开不然我杀了他!” 谁知楚儿漠然答道:“那最好我还要谢谢妳。” 花彦娘一呆她自然不敢去赌楚儿的话是真是假恨恨放开小蛋一飘身掠出数丈回头冷笑道:“还给妳就是!” 她朝着雪岭另一面离去。 楚儿瞧着小蛋**上身右臂和咽喉血迹斑斑蹙眉道:“快穿上衣服!和一个老妖婆光天化日做这等丑事也不知道羞耻。” 小蛋红着脸道:“我经脉被六姨封住了动弹不了。” 楚儿冷哼出剑在他身上迅捷连点数下劲透剑锋却不伤小蛋肌肤分毫冲开了经脉禁制。 小蛋经脉中一热手足渐渐恢复感觉急忙将衣衫裹上爬起身来道:“多谢师姐。” 刚说完“哗”腿上一凉裤子滑落至脚底只剩下最里头的一条短裤衩勉强遮住了要害原来方才花彦娘其实已解开了他的腰带。 楚儿玉颊飞红转过脸去怒喝道:“小淫贼你找死么?” 小蛋大窘慌慌张张拉起裤子尴尬道:“我、我不是存心的。” 楚儿背对他冰冷的声音问道:“蒙师兄为何约你来此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小蛋用手试探了下喉咙上的伤口已然封冻不再流血但火辣辣的疼痛煞是难受稍一用力呼吸便会犹如针刺。 他不愿再增添蒙逊与楚儿之间怨怒遮掩道:“蒙师兄是想考教我这阵子的修为进境所以约我到这儿来。我的伤……是过招时身子没站稳一不小心碰上了他的雷轰锥幸好师兄眼疾手快才没大碍。” “说谎都不会!” 楚儿鄙夷道:“蒙师兄有这样疼爱你?他若真想和你切磋何须跑到荒山野岭里来?小蛋你给我说实话他是不是在找你的麻烦?” “没有没有!”明明楚儿背对着他看不见小蛋还是把脑袋摇得像波浪鼓般。 楚儿心中雪亮见小蛋不愿承认也不逼迫道:“你过来。” 小蛋不晓得师姐又有何打算战战兢兢半天才挪过去楚儿撕下他一片衣袖取出外敷灵药喝令道:“闭上眼睛不准偷瞧。” 小蛋哦了声老老实实合上双目。楚儿将药膏细细涂抹到他喉咙伤口上。 忍着疼小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惟恐喷在了她的脸上唐突师姐。他心里莫名想道:“师姐人虽凶其实心地很好。唉她的手可比罗姑娘的冷多了。” 记起先前对蒙逊的许诺他鼓起勇气开口道:“师姐其实蒙师兄真的很喜欢妳他修为高人又威猛高大还─” 话没说完脸颊上便挨了重重的一个耳光! 小蛋错愕睁眼只见楚儿神情肃杀黛眉斜挑冷笑道:“怕我嫁不出去么?” “不是不是的!” 小蛋急忙辩解道:“师姐这么漂亮神仙看了都会动心哪有可能没人喜欢?” 见楚儿面色稍缓替自己包上伤口他暗松一口气心道:“诸位神仙大哥原谅我胡说八道。不过师姐真的很好看就是凶巴巴、冷冰冰的除了蒙师兄只怕也没谁有胆子追她。” 包好伤口楚儿问道:“你现在好一些了么能不能御风?” 小蛋试着一提气疼得直出冷汗回答道:“怕是不行。” 楚儿见他伤重心中恼怒蒙逊下手太狠却也不表露出来淡淡道:“慢慢步行总可以罢?” 小蛋点点头道:“师姐天快黑了妳先回去罢我自己走上一段等缓过了劲便能御风回家了。” 楚儿道:“你……就不怕花彦娘去而复返再脱你的裤子?” 见小蛋情不自禁朝四周张望表情紧张至极楚儿唇角逸出一抹笑意旋即消失说道:“走罢。” 两人一前一后往雪岭下行去。 漫天的风雪越加猛烈旷野中莫说人踪连鸟兽也不见一只只有呼啸的风声充斥耳畔。 冰寒的雪花扑打在人的脸上让人睁不开双眼。 一脚高一脚低走出两里多刚下了小半截的雪岭小蛋已呼呼喘息、步履蹒跚。 他不愿拖累楚儿咬牙强撑着勉力跟上她的度眼前一蓬蓬的金星乱闪。 楚儿忽地驻足回过头看到小蛋又一次滚倒在雪地里费力地挣扎站起脸上沾满雪白的冰屑瞧着她不好意思地笑道:“雪地软得很我没事。” “唰!”楚儿袖口里探出胭脂灵鞭缠住小蛋腰际吩咐道:“放松身体不要用力。” 楚儿手上劲力微吐小蛋身子一轻随即浑不费劲的在雪地上滑动前行。 他望着楚儿苗条的背影心头暖洋洋的忍不住问道:“师姐最近妳是不是碰上了烦心事很不开心?” 楚儿一语双关道:“我原本很开心自从遇见你以后就变得很不开心了。” 小蛋傻傻道:“那要怎样妳才能开心起来呢?” 楚儿没好气道:“你不是叫小蛋么若像个鸡蛋似的在地上滚几圈说不定我会高兴点。” 她不过是句玩笑却小蛋听毫不犹豫地道:“这么容易我这就滚。” 他往雪地里一倒又翻又滚似乎也忘了身上的疼。 楚儿冷漠的面容先是有些惊讶而后有了笑意眼眸里浮现起些许温暖又或是落寞一抖软鞭拉起小蛋说道:“行啦太难看了简直在污染我的眼睛。” 小蛋嘿嘿笑笑拍了怕身上的冰屑呼呼喘着白气道:“师姐妳好一点了么?” 楚儿娇哼道:“你又不是我肚里的虫子怎知我不好受?” 小蛋老老实实道:“妳在寞园照料我养伤的时候有天晚上我醒过来看到妳睡着了还在哭。我想妳一定是受了委屈又不肯告诉别人所以自己在梦里流眼泪。师姐我能不能帮─” 他还想说下去楚儿的脸色已渐渐变了“呼”地一甩软鞭将小蛋重重抛飞到雪地里冷喝道:“住口!你当你是谁?你又能帮谁?” 小蛋摔得全身宛若散架趴在雪里勉力抬头望着楚儿:“我只想让妳高兴点不要整天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楚儿深吸一口冷冰冰的寒风咬紧银牙道:“去死罢!” 她足尖轻点红裳如一羽灵雀飞起朝着茫茫风雪深处隐没竟将小蛋独自丢下。 “师姐!”小蛋叫了声呆呆地伏在雪里不晓得自己哪里又犯错了。 第一章 乌犀残甲 第一章乌犀残甲 过年了小蛋难得不是躺在床上痛苦地养伤而是有了数日悠闲。 寞园乃至忘情宫上下都洋溢起平常少有的欢快气氛西域正魔两道的各家门派亦适时送来各自精心准备的年礼其中自也少不了小蛋的一份。按照惯例他依然只挑选一件剩下的全请江南分给了大伙儿。 大年夜叶无青设宴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脖子上的伤口小蛋将那条特意从年礼中选来的裘皮围脖戴上捂得满头是汗也不肯取下。其中内情却只有蒙逊和楚儿清楚。 克己轩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忘情宫主叶无青开始大派红包各人得到的赏赐均都不轻筵席间的气氛进一步高涨。 小蛋选择了后排角落里的一个孤位没人来找他举杯共饮他也正好可以自顾出神地想心事。 不晓得干爹还在不在天雷山庄?从前过年好歹也有我陪着他可今年只剩下他一个人一定冷清得很。 正有些神思不属忽听叶无青唤道:「常寞!」小蛋一惊猛然醒悟到叫的是自己的名字赶忙应声。 众人安静了下来将目光聚集到了小蛋身上也许直到现在大伙儿才意识到他的存在。 叶无青似乎心情颇佳微笑问道:「听说你不管别人送多少礼都只留一样其余的都分了?他们送的东西你都不喜欢么? 老夫坐拥西域万里疆域库藏宝物应有尽有、多如牛毛想要为师赏你点什么尽管说出来一定让你称心如意。」 小蛋摇摇头道:「我在这儿有饭吃、有衣穿还有人服侍照料已经过得很好啦。弟子实在想不出还缺什么多谢师父关心。」 叶无青哈哈笑道:「怎么你怕说出来为师给不起么?」 小蛋低头不语。 如果我说最大的心愿是放我出宫回去找干爹你能答应么? 叶无青却明显是误解了小蛋的沉默微一思量笑道:「好为师这就让蒙逊带你去宝阁库中之物任你挑选如何?」 话一出口厅内众人齐齐流露艳羡神情出此起彼伏的低低惊呼。蒙逊嫉妒的目光更是如同两柄匕恨不得一下捅进小蛋的心脏。 乍听「宝阁」之名小蛋也能猜想到那里该是忘情宫收藏各类奇珍异宝的地方。但他不清楚的是宝阁中的藏品多是历代宫主从天6九州岛四海巧取豪夺、用尽权谋方才搜罗而来的等闲人连门往哪个方向开都不晓得更别说能够进去任意挑选。 小蛋虽说是叶无青亲收的小弟子但入门不到一年尚无立下寸功便能得到如此的荣耀和恩典怎不教在场众人既愤懑又眼红? 叶无青取出忘情令交付蒙逊道:「你领常寞去等他挑好再回来复命。」 蒙逊怒闷难当奈何不敢违拗师尊的命令躬身接令道:「弟子遵命!」 两人离了克己轩径直前往宝阁。蒙逊面色阴沉埋头向前疾行越想火越大。也难怪他自从拜在叶无青座下若干年来随着师父东征西讨一统西域可谓战功赫赫。尽管叶无青给予的恩赏不少可也从没让自己踏入宝阁随心所欲地选宝连惯用的雷轰锥都是由叶无青亲自指定的。 常寞一个自己看不上眼的小辈傻里傻气的笨蛋凭什么能让恩师如此青睐有加不费吹灰之力就盖过了劳苦功高的自己?再念及楚儿对自己的冷漠和疏远一时间新仇旧恨翻涌上心盘绕不去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直想回身一掌把小蛋的脑袋拍得粉碎。 好在他没有失去理智只是咬牙切齿。 要想个法子绝不能让这混蛋就这样春风得意! 有了计较蒙逊向前疾行的身形又猛然放缓等他慢吞吞走到宝阁前皱紧的眉头终于松弛开来唇角浮起了一抹阴冷笑意。 掏出叶无青的忘情令晃了一下两人步入宝阁。蒙逊领着小蛋左一弯又一绕地来到一扇灰暗的小门前打开门上禁制里头立时涌出一股霉的味道不知多少年没人来过。 「呼─」墙壁上的灯火霎时亮起漫空的灰尘飘浮像是里头起了大雾。 蒙逊往门边一靠冷冷道:「常师弟进去随便挑吧。最好快些莫让师父久等。」 小蛋哦了声脚一踩石阶顿时留下一个脚印。他心下奇怪忘情宫的藏宝重地怎会是这样的一个地方。略一转念恍然是了想必宫中历年搜罗的宝物实在多得数也数不清到最后没处可以储存只好把地窖也用上了。 可一进到里面小蛋傻眼了。方圆十多丈的窖中杂乱无章地堆放着上百件所谓的「珍宝」或者锈迹斑斑或者残缺不全莫论是否黯淡无光简直是只差没有蜘蛛在上面成群结网安居了。 面前的这堆废铜烂铁便是叶无青所说的应有尽有?小蛋脑筋一转已猜到是蒙逊在作弄报复自己。不消说这儿堆放的多半是「曾经」的珍宝早已弃之不用了倘使能够修复再用的该都不会扔在此处。 若换作别人想通了其中蹊跷势必勃然大怒转头和蒙逊理论。但小蛋既然对叶无青的赏赐原本就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也就只是暗自苦笑环顾七零八落的满地宝贝打算随手挑一件顺眼点的回去交差就好。 正打量着便听见蒙逊不耐烦地催促道:「好了没有都让你随便选了还磨蹭什么?」 「这就好!」小蛋应了声视线投射到左侧壁角摆着的一堆黑乎乎的东西上。乍一眼看上去应该是一套盔甲才对可惜积灰掩住了往昔的光辉。 「就是它了!」小蛋精神一振假如用它护身暂时想不透「官兵捉贼」的诀窍也不打紧。下回再和楚儿师姐过招捱上她一两掌也能好受些。 他走到盔甲前俯下身仔细观瞧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顶黑色的、状如犀牛的硕大头盔顶上一只尺许长的犄角朝前弯翘如果将一块可以合拢的面罩推下就能把自己的脑袋严严实实包在里面连金光聚顶都可省下不用了。 在头盔左右两侧稍稍偏前的地方各有一只犹如牛眼的暗红色宝石此刻同样地黯淡无光被灰尘蒙盖。 头盔旁边是一套战甲。难得的是不但护腕、护腿一应俱全连手套和战靴都一个不少把这些东西套在身上那不等若一个铜头铁甲人了么?惟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左臂的战甲已然碎裂掉落了大半露出里头一层难辨颜色的丝织软胄薄得就像一张纸。 小蛋好奇地伸手抚摸肩甲轻轻拭去上头的灰尘只觉表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肩甲向两侧挑起弧形的曲线如同一对舒展的双翼甲面上露出奇异的花纹再细看别的地方也隐约有类似的纹路。 触手冰凉如果说这曾经是一套护身宝甲如今显然已经失去它应有的灵气与神韵。那么还能用么? 「怎么你喜欢这个?」蒙逊不知何时走到小蛋背后略含讥嘲地问道。 小蛋点点头道:「蒙师兄你看这盔甲还能不能用?」 蒙逊嘿道:「这个好办你闪开!」反手掣出雷轰锥运上五成的功力「吭」地劈击战甲。火星四溅雷轰锥侧滑垂地被击中的胸甲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其它部分都完好无损。 小蛋眼睛一亮他太了解蒙逊的蛮劲有多大的破坏力了笑了笑道:「就是它了!」说着便将散落在地的战甲装备一件件拾起往怀里放。 蒙逊不耐烦道:「笨蛋你不会干脆将它穿在身上岂非省事许多?」 「对多谢蒙师兄提醒。」随手抹去灰尘也顾不得灰尘扑鼻小蛋一手将头盔戴上稍显大了一点便将颔下的束带收了收扣紧。然后穿好沉重的甲衣配上手套、蹬上战靴把整个人都装进了战甲内就如身上压了一座沉甸甸的小山。 这玩意儿好是好可惜太笨重了点。小蛋重新负好雪恋仙剑抬腿试着朝前迈了两步盔甲「铿锵」颤动步子也歪歪斜斜好不别扭。 蒙逊瞧见小蛋的狼狈模样大为解气出声催促道:「不错不错。咱们回去向师父复命吧。」 小蛋略感失望瞧瞧左臂上裸露在外的软胄现在已经可以看出是极扎眼的暗红色颇为不伦不类。似乎这套战甲既不中看更不实用扛回寞园当件摆设都嫌累赘。 好在他生性豁达很快便释然这儿每一样法器魔宝都是人家经过千辛万苦才收集来的本就不该属于我大不了不穿就是又有什么可不开心的? 正想着蓦然全身肌肤感觉到一股热力透入。无声无息中战甲自动收紧重量也迅减轻到最后就如穿了件平常的衣衫般几乎觉察不到它的分量。小蛋心中欣喜敢情这真是一件宝甲方才可错怪它了。 谁知他的喜悦尚未消淡战甲却越收越紧勒嵌入肉直如长在了身上。 他暗叫糟糕再这么下去那还不把人给勒死?忙不迭伸手去脱头盔谁料那玩意儿竟似落地生根般牢牢罩定他的脑袋取之不去。 小蛋大急又尝试卸下甲衣憋得满头大汗依旧扯不动分毫。幸运的是战甲停止了收缩重新恢复平静只是那团热力不再消失。 这其中的变故蒙逊并不晓得他老大不快道:「你搞什么鬼穿完了咱们就上去。」 小蛋折腾得呼呼喘气他掰掰硬邦邦的手套又晃晃挑起的肩甲愁眉苦脸道:「蒙师兄这东西我脱不下来啦。」 蒙逊一愣这套战甲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更不知其中有何奥妙便说道:「慌什么回头你去请教师父他一定知道脱卸盔甲的法子。」 小蛋一听心里安稳了不少道:「蒙师兄说得有道理那咱们赶紧回去吧。」 蒙逊等的正是这句话两人离开宝阁快步返回克己轩。远远听到轩内人声鼎沸晚宴正酣了无散席的意思。 蒙逊一马当先进到宴会厅内叶无青见着他问道:「常寞呢他选中什么了么?」 蒙逊躬身道:「启禀师父常师弟选中了一套黑色的盔甲已穿戴整齐了。不过弟子也说不出它的来历正想请师父赐教。」 语音未落门口传来「铿锵、铿锵」的声音好似有一百面小铜锣在来回碰撞出刺耳的响声众人不由自主往厅外望去剎那间都愣住了。 但见小蛋全身裹在一副笨拙沉重的盔甲中动作生硬地跨过克己轩高高的门坎。这副盔甲若神武威风也就罢了偏偏污损不堪甚至还少了半条胳膊的硬铠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 有那忍不住在底下偷笑出声的忙捂住嘴巴低下头去满脸的幸灾乐祸之色。 厉无怨勃然大怒呵斥道:「常寞你是故意来丢人现眼的么?还不给我脱下来!」 尽管战甲的重量大大减轻但此刻的小蛋却宛如漂浮在大洋暖流里极不适应苦笑道:「师伯我脱不下来。」 厉无怨身形一晃已掠到小蛋身前探手抓住头盔上的犄角冷笑道:「老夫来帮你脱─起?」他面露诧异现离地而起的是小蛋的双脚而不是他顶上的头盔那双殷红色的牛眼似乎微微亮起又瞬即暗灭。 「不必试了师兄。」叶无青放下酒盏徐步走到近前目光拂视小蛋道:「常寞你怎会找到这套乌犀怒甲的?」 竟会是乌犀怒甲!席间的姜山等人心头一震。六百余年前此甲堪称忘情宫的镇宫之宝辟水火折斧钺近乎是一切仙兵魔宝的克星乃历代宫主护身至宝。 然而前后三任忘情宫宫主穿上了它居然无一善终。距今最近的一位便是楚望天的师祖高丹丰被翠霞派不世奇才散矜道人以自创的平乱诀轰碎左臂硬铠侥幸遁回忘情宫后一病不起却终于没能撑过第三年。 自此后乌犀怒甲成了厄甲的代名词兼之硬铠破损难看便被丢进地窖不再使用。久而久之已没有人记得它的存在。 不想今日竟让小蛋给翻了出来。 小蛋双脚悬空、脖子被勒得好不难受习惯性地抬手想去揉脑袋触手却是冰冷的头盔。他微感奇怪明明自己在里面感觉到热力四射为何外壳上却仍旧冰凉?闻听叶无青问话他当即回答道:「它就放在一个角落里奇怪的是我刚一穿上它就朝里收紧再也脱不下来。」 叶无青一听即知是蒙逊在搞鬼他也不说破摇摇头道:「这套魔甲久已不用驭动法诀也失传多年。一时半会儿为师也难以替你解下。这样吧你暂且穿着它待我回头再想想办法。」 看叶无青的样子不像在说笑小蛋心里苦点点头道:「是师父。」 捱到散席小蛋顶着这身乌犀残甲一步三摇在众人讪笑的眼神中独自回到寞园。在寞园里江南等人也好不热闹正一边划拳赌酒一边等着他回来。 推门进厅阿青喜道:「寞少回来了!」 大伙儿闻言起身相迎先是听到小铜锣鸣响的声音又见到小蛋一身笨重的装束姿态古怪地进来不禁既觉错愕又感好笑。 小郭正在受罚已经到喉咙的一口酒也「噗」地把全喷了出来呛咳着喘气问道:「寞少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小蛋「铿锵铿锵」走到桌边一屁股坐下不无痛苦道:「往后我怕要日日夜夜穿着它了。」 杜先生目光扫过小蛋身上的乌犀残甲摇了摇头。江南忙问究竟小蛋也不隐瞒照实说了。 阿紫惊骇道:「寞少您不会以后就在里面过一辈子吧?」 小蛋道:「那就得看师父能不能找到解下这套盔甲的法诀了。」 将近一年下来众人和小蛋混得极熟早无敬畏之情。 小管笑嘻嘻道:「寞少其实您这么穿着也挺威风就算左边少了一大块那也是一种风格。」 小蛋笑笑也没回答威风不威风倒也无所谓但脱不下来终究是个大麻烦。 嗯往后碰见六姨却不必再怕了。她再有本事也休想……念及风信子花彦娘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寒颤觉得这乌犀残甲未必没有一点好处心情开朗了许多。 忽察觉葛老二的眼睛老盯着自己小蛋禁不住也低头朝同样的方向看了眼疑惑道:「葛二哥你在看什么?」 葛老二脸色古怪地嘿嘿一笑道:「我是在想全身都给包在了盔甲里脱不出来日后万一想方便什么的又该怎么办?」 小蛋脸一惨「哎哟」一声跳将起来想摸裤裆瞅见阿青、阿紫都在望着自己又赶忙住手偏觉得下腹胀痛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他懊丧道:「我怎么早没想到这点不然刚才少喝点茶才对。」 江南瞧见小蛋窘迫模样建议道:「要不咱们想法在底下钻个洞出来?」 小蛋摇头道:「不成的蒙师兄的雷轰锥都砸不破它要钻出个洞可不容易。」 小郭眨眨眼道:「一下两下或许不行但咱们这么多人每个人轮流坚持钻总能打通。」 小蛋又叹了口气道:「兴许你说的不错但我怕等到把它打穿也早憋死了。」 小管道:「别着急我有法子。不是下面行不通吗咱们往上面走不就成了?」 阿紫扭头呸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都在胡说八道什么呀?」 小蛋苦笑道:「小管没胡说如果真的想不出办法恐怕我只好把自己倒吊起来了。」 见小蛋一脸的认真样大伙儿都笑不出了纷纷埋头苦思钻洞之法。 杜先生不慌不忙地抿了口酒道:「寞少你的担心大可不必。以叶宫主的精明岂会忽略这么紧要的问题。老朽猜想乌犀怒甲本身定有解决之道。」 小蛋眼睛一亮一拍脑袋也来不及和众人打招呼了晃晃悠悠冲出门去。 江南道:「杜先生但愿你没猜错。否则我不信也得信活人真能被尿憋死。」 小郭道:「就算不被憋死照小管的法子‘满嘴喷粪’可就不光是句骂人的话了。」 阿青睁大双眼委实不敢想象小郭预言变成现实的可怕情景只有默默祈祷噩梦不会成真。毕竟乌鸦嘴也不是人人都够资格做的。 半炷香后小蛋神情轻松地走进屋众人大松一口气后均忍不住好奇心泛滥。阿紫和阿青无论如何也不敢先开口问小蛋是如何化解危机的而在场的其它人却好似有了默契暗递眼色却都绝口不提。 除夕过后连放了三天大假小蛋渐渐习惯了自己的新装备惟一头疼的地方莫过于无法再享受热水泡澡。长此以往多半路边的野狗都懒得搭理他。 但这三天他也没完全放松一面继续修炼铜炉心鉴和惊雁鞭法一面锲而不舍地苦心琢磨「有容乃大」的心法。身上的积伤逐渐完全愈合而有了乌犀残甲的保护今后想再伤都难。 正月初四小蛋收拾心情前往愚步斋报到早课结束后叶无青将他和楚儿留了下来。三人走进后堂时小蛋兀自能感到蒙逊从背后射来的森寒目光。 叶无青落坐后道:「楚儿常寞我先让你们见一个人。」双掌轻击侧门珠帘一挑盈盈步出一位容貌姣好、清丽可人的白衣少女。 她虽不及楚儿那般明艳绝伦但自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气质。只是不知为何双目红肿、眉含忧伤跪倒在叶无青座前低声道:「叶叔叔。」 叶无青右手虚抬一股柔和的无形劲气将少女扶起温言道:「妳昨晚睡得可好?」 少女垂道:「这是霓儿自大哥走后睡得最踏实的一晚。」 叶无青点点头道:「楚儿妳可还认得欧阳霓?她是明驼堡欧阳世家老家主欧阳景海的爱女六年前曾随她父亲和大哥欧阳泰坚来过忘情宫。」 楚儿答道:「弟子记得。」看见欧阳霓头上斜插一朵小白花问道:「欧阳姑娘出了什么事?」 欧阳霓泫然欲滴悲声道:「我大哥上月二十六被三哥欧阳泰克和大伯欧阳景峰毒害却把罪名栽赃到了二哥身上将他拘禁。他们还软禁了小妹多亏家里的几位长辈看不过眼才暗中放我逃生。」 小蛋是第一次听说明驼堡的名头。事实上在西域仙林只要提起石鼓山欧阳世家可谓无人不知。它虽及不上仙鸳门、无离派等人数众多但传承四百余年亦属魔道望族之一素为忘情宫阻挡漠北群雄南来的第一道屏障。 老家主欧阳景海早年与叶无青私交甚笃当日也曾追随忘情宫参与对翠霞山一役却因身负重伤只匆匆指定了长子欧阳泰坚为继承人后便弃世而去。可怜欧阳泰坚继位不到一年即遭谋害连欧阳世家家主的宝座都没来得及捂热。 欧阳霓孤身逃出明驼堡抱着万一的希望风餐露宿躲避兄长的追杀一路艰辛来到忘情宫求见叶无青。叶无青听闻明驼堡内讧的消息当即允诺要出手替欧阳泰坚复仇这才召来楚儿和小蛋。 欧阳霓一番哭诉后叶无青吩咐道:「楚儿妳即刻执我的忘情令与常寞前往明驼堡格杀欧阳景峰、欧阳泰克提这两个畜生的人头来见老夫。我已命仙鸳门柳门主配合行动妳和他在石鼓山会合。」 楚儿欠身应道:「弟子明白。不过之后明驼堡该如何处置请师父示下。」 叶无青看了眼欧阳霓缓缓道:「下一任家主是谁纯属明驼堡的家事。霓儿妳稍后可随楚儿和常寞一起回返明驼堡。放心妳大哥的仇叶叔叔管定了!」 第二章 初出茅庐 第二章初出茅庐 当日上午小蛋随楚儿和欧阳霓启程前往明驼堡。表面上的理由是叶无青认为他入门将近一年也该出宫历练一番。至于这样的安排是否背后隐含意图小蛋便不得而知了。不过叶无青要惩戒内乱凶手为冤死的欧阳泰坚复仇小蛋当然不会反对毕竟这是一桩除暴安良的善事。 然而他确实误会了自己的这位师父。所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叶无青远非善男信女。在他的脑海里也压根不存在什么替天行道、除恶扬善的念头。 明驼堡既是忘情宫门下附庸叶无青岂能容忍有人不经他同意便在私底下兴风作浪改换门庭?除去作乱的欧阳景峰和欧阳泰克不仅能换来欧阳世家的感恩戴德和忠心效命更能杀一儆百彰显忘情宫惟我独尊的地位叶无青何乐而不为。 事实上早在三日前他就收到明驼堡卧底的线报难得欧阳霓主动送上门哭诉求援叶无青也就顺水推舟应承下来。 不过是个区区的明驼堡自然无需劳动他亲自出手派柳翩仙和楚儿出马已然足够。 他的想法小蛋不清楚楚儿却心知肚明。欧阳景海生前有三子一女除去已死的欧阳泰坚和将死的欧阳泰克依照其传男不传女的家训有望继承家主之位的仅剩如今被锁入牢笼的欧阳泰檀一人而已。 届时只需拔出作乱者将欧阳泰檀推上明驼堡家主宝座何愁他日后不对忘情宫感激涕零、肝脑涂地。何况欧阳泰檀生性懦弱要坐稳家主的位子更需战战兢兢听从忘情宫号令。 次日午后三人抵达石鼓山南麓距离明驼堡仅有六十余里路程。 柳翩仙率领一干门人弟子已在此等候多时见到楚儿、小蛋和欧阳霓到来迎上前抱拳礼道:「楚儿姑娘在下已收到叶宫主传谕此次行动由妳全权指挥。」 他说话时注意到了楚儿身后站着一个铁甲怪人打量半晌才认出是小蛋不禁大感错愕。也不晓得这小子是何打算对明驼堡的攻击尚未展开似乎没必要提前把自己全身都装入铁甲中保护起来吧? 楚儿淡淡道:「柳门主何须客气无论经验阅历你都远胜楚儿。我行前师父有过叮嘱明驼堡之事就仰仗柳门主坐镇主持我和常师弟此来是听你差遣的。」 柳翩仙老奸巨猾心道小丫头说的比唱的好听这种出风头的事叶无青何曾拱手让人过?他要妳执令而来摆明要借用我仙鸳门的力量平定明驼堡内乱抖一抖忘情宫的威风。我如果连此行由谁做主都分不清岂非白活了这么多年? 他不露声色微微含笑道:「楚儿姑娘谬赞了在下不敢当。我已暗中察探过明驼堡的情形今早欧阳泰坚的遗体已落土安葬。眼下欧阳景峰正在明驼堡中召集会议商议举荐下任家主的事似乎私下反对欧阳泰克继位的人颇多。可因为忌惮欧阳景峰的威势所以大多数人都还在观望局势展。」 欧阳霓迫不及待问道:「柳伯伯我二哥欧阳泰檀的情况如何?」 柳翩仙早留心到欧阳霓不禁暗赞这丫头着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若能拜入老夫门下收作入室女弟子岂不妙哉? 但这个念头在脑袋里转转可以神情间却不敢透露出半分笑了笑道:「侄女儿放心有众多元老的维护欧阳景峰在家主之位尘埃落定前尚不敢节外生枝将妳二哥处死。他现在依旧被拘禁在地牢里只消我仙鸳门大军一到即可安然脱困。」 欧阳霓感激道:「多谢柳伯伯。」想到忘情宫宫主叶无青差遣两大嫡传弟子亲自出马再加上仙鸳门的助阵连日的悲愁忧苦亦为之略淡。 楚儿抬眼瞧了瞧天色道:「柳门主咱们这就开始罢。」舒展身形率先往明驼堡方向御风飞去柳翩仙一挥手追上楚儿众弟子护持住小蛋和欧阳霓在后随行。 不一刻众人来到明驼堡前守值的弟子早已换成欧阳景峰的心腹远远看到一众人马气势汹汹地杀到赶紧上前拦截。 为的乃欧阳景峰座下大弟子翟横认出了柳翩仙和楚儿再瞧见人群里的欧阳霓顿感不妙。一面命人赶往议事厅禀报一面躬身礼道:「在下见过楚儿姑娘柳门主。」 楚儿见有人飞快地奔入堡中无疑是去通风报信神色冷漠地喝令道:「拿下!」 柳翩仙身后一名仙鸳门长老应声掠出形如鬼魅晃到翟横近前拍出左掌。 翟横大吃一惊忙不迭闪身避让叫道:「楚儿姑娘在下何罪?」 楚儿浑不理睬迈步走向堡门眼神轻飘飘地扫视僵立两侧的十多名明驼堡弟子轻轻道:「不想死的都给我闪在一旁。」 这些弟子面露惊惧之色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一时间举棋不定、不知所从。 柳翩仙哼道:「找死!」晃身欺近手起爪落揪住两名明驼堡弟子胸襟轻描淡写地往地上一抛。也没见他有多大的动作这两人倒地后七窍流血呼吸立止各自的身上泛起五点嫣红的指印正是柳翩仙的得意绝学「挫骨扬灰爪」。 其它弟子骇然变色急忙朝两边退开偷眼盯着柳翩仙晶莹白嫩的左掌惟恐下一爪招呼到自己的身上。 闯入堡门楚儿吩咐道:「柳门主你和我率人包围议事厅格杀欧阳景峰和欧阳泰克分一拨人交给常师弟与欧阳姑娘去救欧阳泰檀。」话音一落背后响起翟横的惨呼却是被仙鸳门的长老一爪插破天灵盖将他放倒在堡门前。 柳翩仙分出包括仙鸳门两大长老在内的八名门人随同小蛋和欧阳霓赶往地牢。自己则率主力与楚儿势如破竹杀向议事厅。 这一轮突袭犹如雷霆万钧明驼堡内本就正值风云变换、人心飘摇的多事之秋又眼见一众人凶神恶煞话也不说举手杀了翟横和两名守卫哪儿还敢阻拦? 欧阳霓心急如焚、箭步如飞地在前引路。小蛋与八名仙鸳门的高手一起摧枯拉朽直闯地牢。偶有几个顽固者还想上来拦截不等近身就被朱、陈两大长老干净利落地拾掇。幸亏碍于小蛋「手下留情」的劝诫才没让他们死得难看。 风雷闪电事起突然欧阳世家的一流高手又尽皆聚集在一处商讨难断之事小蛋等人一路风驰电掣几入无人之境。更有脑子灵活的明驼堡弟子现杀入堡中的居然是仙鸳门的部众联想到这几日堡内人员的变故已猜到了几分缘由。除了欧阳景峰的心腹死党谁还愿去蹚这潭混水。 家主死了大不了再选一个可要是自己的脑袋没了却无论如何也生不出第二个了。 小蛋和欧阳霓的进展异乎寻常地顺利眨眼杀至明驼堡的地牢入口。负责看管欧阳泰檀的是欧阳景峰的二弟子秦麟。听到上面人声喧哗他刚走到外间的牢门前便撞上小蛋等人。 也不用小蛋和欧阳霓动手陈长老双掌左右开弓震飞两名守卫朱长老挥剑轰开牢门喝问道:「欧阳泰檀在哪里?」 秦麟心神慌乱竟没认出朱长老倒退几步掣出剑来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闯入我明驼堡的地牢!」 欧阳霓从朱长老背后闪出说道:「秦麟你将我二哥怎样了?」 秦麟面色一变明白大事不好竭力镇定道:「小姐妳带着外人闯入地牢劫持重犯难不成想造反吗?」 朱长老冷笑道:「要造反的是你们!」纵身飘入地牢剑尖抵住秦麟咽喉喝道:「搜!」 六名仙鸳门弟子如同猛虎出闸冲了进去手起剑落又砍倒了几个守卫一间间牢房地搜查过去。 欧阳霓心情紧张目不转睛注视着牢内动静猛听一名搜索到最里间牢室的仙鸳门弟子叫道:「欧阳姑娘快过来辨认一下这人是不是欧阳泰檀公子?」 欧阳霓的一颗心悬到嗓子眼快步奔到牢门前透过小窗朝里观瞧。只见一名浑身血污、神情委顿的青年男子蜷缩在角落中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叨咕什么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外面已经闹翻了天。 她喜极欲泣颔哽咽道:「是他是我二哥!」向墙角的欧阳泰檀呼喊道:「二哥二哥小妹来救你啦!」 欧阳泰檀似乎听到了欧阳霓的呼唤茫然抬起头望向窗口旋即又垂了下去。 一旁的陈长老沉声道:「欧阳姑娘让开!」挥剑连斩「咔咔」两声锁头坠地。 欧阳霓推开铁门奔进去激动道:「二哥你没事吧?」 孰料欧阳泰檀竟似不认识自己的亲妹子如同受到惊吓的野兽口中出「呼呼」低吼张开双臂奋身扑向欧阳霓。 欧阳霓猝不及防被他抱个满怀欧阳泰檀双目闪烁迷乱的凶光张嘴照着她咬下。欧阳霓失声尖叫拼命挣扎想把他推开肩头一疼已被欧阳泰檀恶狠狠咬住。 陈长老眼疾手快飞身转到欧阳泰檀背后伸指点出。欧阳泰檀经脉受制又兼神志错乱毫不招架应声软倒。欧阳霓站立不定也被他缠带着摔倒在地。 小蛋上前扶起欧阳霓见她肩头血肉模糊两排牙印深可入骨。他久病成医出指连点封住欧阳霓伤口阻止鲜血流淌问道:「欧阳姑娘妳有没有带外敷的金创药?方便的话自己在伤处涂抹一些我再帮妳包扎。」 欧阳霓恍若未闻怔怔凝视昏倒的欧阳泰檀颤声道:「我二哥怎会变成这样?」 「砰!」朱长老如老鹰拎小鸡般单手将秦麟抵到铁门上喝问道:「说欧阳泰檀为何狂?」 秦麟教朱长老的五指卡住喉咙难以呼吸极力张大口道:「他、他被我师父下了‘人面桃花’灵志不清谁都不认。」 朱长老五指加力迫问道:「解药呢?」 秦麟面孔紫涨嘶声道:「不在我身上只有我师父才晓得解药在哪儿。我、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虽然如愿救出欧阳泰檀奈何状若疯子犹如废人朱长老本已恼怒再听秦麟这么一说登时心萌杀机哪里还想得起小蛋事先的劝告狞笑道:「不必了。」指上运劲「咔吧」脆响硬生生拗断了秦麟的喉咙。 小蛋阻拦不及看了眼秦麟满脸惊恐伸长的红舌头摇摇头道:「我们去议事厅。」 陈长老吩咐弟子将昏迷的欧阳泰檀背起众人鱼贯朝出口行去。没走几步一马当先的朱长老忽然「咦」了声停下脚步向着微微透来光亮的地牢口望去。 地牢中光线幽暗直到此刻众人才觉从石阶上方的入口处悄无声息地涌入一蓬淡淡的粉红色烟雾朝着牢内迫近蔓延。 「不好是‘千金**散’!」朱长老挥袖拂出将涌到身前的粉雾朝后驱散数尺厉喝道:「屏息凝神跟我往外冲!」 也许是事情办得过于顺风顺水令仙鸳门的这两大长老潜意识里产生了轻慢之念居然没有派人把守地牢口。假如换作其它地方朱长老亦不至于如此紧张可是地牢空间封闭又仅只一个方圆不过丈许的出入口毒烟甫起着实防不胜防。 陈长老越过众人与朱长老并肩而行骂道:「王八蛋连在底下的自家兄弟也不管了!」随手抓起一个贴在石壁上的明驼堡弟子运劲于臂「呼」地朝出口掷去算作投石问路。 洞口一声惨叫传来随即恢复平静。朱长老振袖荡开毒烟喝道:「冲!」与陈长老仗剑跃上石阶再一纵身冲向出口。 眼瞧两人距离出口不到丈许蓦然耳畔「哧哧」连声数百道金芒似飞蝗般袭来。朱长老骇然变色提醒道:「小心是金线蛇!」 他在空中生生煞住去势倚靠精纯的功力抵御住千金**散的侵蚀左袖右剑护持周身。「噗!」剑锋斩落处一串金色血珠溅起弥漫出腥浓欲呕的酸腐气味一条金线蛇被劈成两截颓然坠地。 然而涌进来的金线蛇实在太多顷刻把他卷裹入一团金色光澜里几将身影完全吞没。朱长老双袖舞动如风飞拍打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万一让金线蛇近身咬上一口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他和陈长老尚能自保其它六名仙鸳门弟子却已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反是小蛋借助乌犀残甲的保护不惧金线蛇扑击犹有余暇挥动雪恋仙剑守护身边的欧阳霓。 这些金线蛇粗不过拇指长不到一尺舒展身上一对薄如蝉翼的淡金色翅膀在空中肆虐狂舞。地牢狭小的空间阻碍了众人利用身法闪转周旋同时还需时时刻刻提防千金**散的侵袭。 只听一名年轻弟子「哎哟」惊叫左臂已被一条金线蛇死死咬住。 朱长老回转身形喝令道:「别动!」毫不迟疑地挥剑将他的整条左臂卸下。 陈长老叫道:「这样不是办法先退回去再做计较!」当下后队变前队由两大长老断后退回那间拘禁欧阳泰檀的囚室里。 洞外传来两声竹哨金线蛇倏忽退去并不乘势追杀。 朱长老关上牢门命人封闭窗口阻缓毒烟漫入就听那背负欧阳泰檀的弟子惶急叫道:「师父他死了!」 朱长老大吃一惊转身观瞧欧阳泰檀面色黑、口鼻溢血已气绝身亡。原来他经脉受制根本无力抵挡毒烟侵蚀而背他的那弟子自身难保亦顾不得其它直至退入囚牢惊魂稍定才察觉到后背上的人已没了生机。 欧阳霓扑倒在欧阳泰檀尸体上凄然唤道:「二哥!」珠泪滚滚滴落直似梨花带雨泣声哀婉。 欧阳泰檀一死等若前功尽弃。朱、陈二长老悄悄互视均感事后难以向楚儿和柳翩仙交代。于是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偷偷投向小蛋。 这时适才被朱长老卸去左臂的那名仙鸳门弟子猛然凄厉惨叫满地翻滚浑身「丝丝」冒起一缕缕淡红轻烟肌肤迅腐烂变色化作一团团紫红色的脓水溢出衣衫整张脸更因乎想象的痛苦而变形扭曲异常的恐怖诡异。 周围同伴慌忙闪躲生怕被沾上一点。 朱长老低低一嘿凛然道:「糟糕!」他当机立断斩下徒弟的左臂本想能够保全他的性命。不料百密一疏忘了裸露在毒烟里的伤口令千金**散毫无阻挡地攻入内腑此刻再想救已无力回天了。 忽地眼前人影一晃小蛋抢步俯身抱起那名弟子一面试图输入真气助他迫毒一面叫道:「朱长老陈长老赶紧想个法子救救这位大哥!」 朱长老面色木然摇摇头:「他是老夫调教多年的心爱弟子若能救他我岂会袖手旁观?奈何毒气攻心就算拿到了千金**散的解药也是一样的无济于事。」不过对小蛋的印象却略有改观。 小蛋胳膊蓦然一沉却是被那弟子用仅剩的右手抓住。他彷如回光返照血红的眼睛里流露出哀求与痛楚之色沙哑喝道:「快、快补我一掌!」 小蛋心下黯然安慰道:「你一定要挺住等咱们设法冲出去再找他们要解药。」 那名弟子嘶声吼道:「我受不了啦求求你给我个痛快求你啦!」 朱长老一咬牙道:「罢了让为师送你一程罢!」侧转面庞一掌凌空击出。惨呼戛然停歇那弟子在小蛋怀中抽搐了数下终于没了声息。 小蛋呆呆望着一个片刻前还意气飞扬的生命在自己的面前逝去惟一能做的只是抱住他溃烂的身躯拒绝了他最后的请求。 尸体在小蛋怀里迅腐烂消融一滩滩腥臭的浓稠血水流淌下来。小蛋缓缓将他躺放到地上四周除了欧阳霓微弱的抽泣一片死寂。仙鸳门的弟子默默注视着地上的尸体一分一分地消失眼中闪烁着兔死狐悲的感伤。 不知何时欧阳霓的哭声亦静止了下来。小蛋抬眼看去心头一惊在她肩头被欧阳泰檀咬伤的肌肤处赫然呈现一团深紫色渗出的毒血将大片衣衫染黑。显然她也受到了千金**散的侵蚀。幸亏身为明驼堡嫡系传人体内拥有相应的抗毒能力症状相较稍轻人却昏厥了过去。 然而众人困守愁城一无良医二无解药若不及时施救欧阳霓的性命亦是岌岌可危。小蛋急中生智也管不了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揽住欧阳霓的纤腰低头将嘴唇贴到她伤口上运力吸吮。 陈长老见他冒着剧毒反噬的凶险为欧阳霓救治不由一怔。这小子和欧阳家的丫头非亲非故却豁出性命为她吸毒难不成是色迷心窍了? 小蛋拼着性命不要连吸十数口尽管小心翼翼不让毒血吞入喉咙但身上依旧渐起寒意脑袋昏昏沉沉四周的景物直打转儿。他看到欧阳霓伤口流出的鲜血慢慢变红晓得这招有用心中喜慰更加快了吮吸的度。 倏地丹田一凉。沉寂已久的圣**精气彷佛感应到千金**散的刺激油然升起一股凛冽的寒意直冲小蛋肺腑。游转之间侵入他体内的毒气如春雪消融转瞬荡然无存神志亦随之复苏。 「嘤咛」一声欧阳霓幽幽醒转睁开失神的美眸望见小蛋正俯头用嘴巴吸出自己伤处的毒血不禁又羞又窘道:「常公子我已不碍事了。你……不要紧吧?」 她的声音微如蚊蚋好在小蛋的耳朵与欧阳霓的樱唇近在咫尺仍能勉强听清抬头吐出一口毒血说道:「我没事。欧阳姑娘妳的伤口最好还是包扎一下。」 欧阳霓几不可觉地点了点头玉颊绯红一双纤秀黝黑的睫毛亦在轻轻颤动勉力起身从袖口里取出一支瓷瓶倒了粒药丸在口中嚼碎敷到伤处又拿了颗送到小蛋嘴边低声道:「这‘清心丹’虽解不了千金**散的毒但稍许抑制毒性的作还是可以的。」 小蛋试着流转真气并未觉察到体内有任何的不妥但不愿违拂了欧阳霓的好意伸手接过塞入嘴里说道:「谢谢妳。」 欧阳霓忧郁一笑唇角现出一个小酒窝刚巧将她颊边一粒妩媚动人的朱红小痣托在中心。忽感到周围数双眼睛各含意味都注视着自己道:「陈长老麻烦你把清心丹分给大伙儿服食。今天的事委实对不住你们。」瞥过欧阳泰檀的遗体眼眶又红。 她取了一条绢帕想包扎伤口可惜手上颤抖无力怎也打不上结。 小蛋道:「我来帮妳。」替她扎好问道:「朱长老陈长老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陈长老恨恨道:「还能怎么办坐守此处等柳门主和楚儿姑娘前来相救。」 他的话音将落突闻「哧哧」声响从囚室的四周和上下石壁后喷射出一蓬蓬粉红毒烟迅即蔓延到每个角落。 朱长老怒喝道:「王八蛋想赶尽杀绝么?」一提仙剑打开牢门又飞快地退回屋内嘴里咒骂道:「他***!」 陈长老尚能保持镇定吩咐道:「全都坐下运功抵御毒烟能多撑一刻是一刻只要援兵一到咱们就能脱险!」 五名仙鸳门弟子连忙盘膝坐地念及同门临死前的惨状人人均是不寒而栗。 第三章 性命交易 第三章性命交易 小蛋却没有坐下问道:「陈长老咱们在这儿能够坚持多久?」 陈长老略作沉吟颓然回答道:「一炷香吧。幸好今次来的这些弟子都是本门年轻一代中的好手要不然损失更大。」 小蛋环顾一班正在生死在线苦苦挣扎的同伴想到正是自己领着他们一步步蹈入了死地欧阳泰檀没有救出却已有人惨死他的心头沉重暗暗默念道:「义之所至就是值得!」紧紧双拳沉声说道:「我想再闯一次。」 朱长老吃了一惊道:「不行咱们已闯过一次结果是白丢了两条命。再闯也是一样!」 小蛋道:「这回让我一个人出去试试要是能成功的话便接应大伙儿脱险。」 陈长老打一开始就瞧不起这全身都在「叮当」响的铁甲怪人虽然表面恭敬有加内心根本就不把他当作一回事。听他主动提出要孤身硬闯只以为这傻小子不自量力还想逞能耍宝。如果小蛋是自己的门下弟子想去送死他老人家自不会拦住。可人家的师父是忘情宫宫主叶无青那就不一样了。 死了欧阳泰檀和门下弟子勉强还能交差。万一叶无青的小弟子出了差池别说柳翩仙保不住他们整个仙鸳门也要跟着一块儿遭殃。当下劝阻道:「常公子一动不如一静咱们远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再忍耐片刻又有何妨?」 朱长老也道:「不错无论如何也犯不着你去孤身冒险强闯。真等不到援兵就由老夫和陈长老去打头阵。」 小蛋暗自盘算自己救治欧阳霓时吸入了不少毒气却并无大碍显然体内的圣**精气乃是千金**散的天生克星只此一桩便非旁人可比;兼之有乌犀残甲护持全身金线蛇毒牙再利也找不到地方下口成功的把握无疑再添几分。只要能一鼓作气冲出地牢驱散驭蛇之人这里受困的人即可立时得救总好过全在这里坐以待毙。 他思量已定说道:「我只要试上一试如果不行再退回来就是。」 朱长老深不以为然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他不把自己的小命当一回事咱们可不能。也罢大不了陪他出去走一遭教这小子吃点苦头也好知道天高地厚于是道:「既然常公子决心以身试险老夫与陈师弟愿同去聊尽绵薄之力。」 小蛋心中感动抱拳道:「有劳两位长老。」整了整乌犀残甲冲出牢门外面的夹道里烟雾涌动如惊涛拍岸几不能视物。 「咔!」小蛋放下面罩内息汩汩流转足尖一点掠向石阶。朱、陈二老无可奈何对视一眼各掣仙剑紧随其后只等小蛋尝着苦头晓得了厉害便立即将他拽回牢房。 小蛋身形甫一接近石阶隐约听上方响起竹哨「哧哧」掠空声不绝于耳数百条金线蛇犹如一蓬光华闪闪的云澜遮天蔽日压了下来令人心生寒意。 小蛋有恃无恐抖擞精神反手拔出雪恋仙剑施展一式天照九剑中的「睥睨四海」亮丽的剑光如雪飞扫借助螺旋气劲「噗噗」绞裂四条金线蛇。然而这小蛇竟似杀之不绝须臾之间已将他的身躯团团笼罩潮水般地疯狂围攻。 「叮叮叮叮─」一串脆响金线蛇的毒牙磕击在乌犀残甲上连齿印都留不下一点小蛋信心陡增挥剑又劈断若干条金线蛇。 朱长老见状大喜:「难怪这小子信心满满要往外闯原来是这身破盔甲不怕被蛇咬!」 若是他了解乌犀残甲的来历或者知晓蒙逊用五成功力挥动雷轰锥也不能伤其分毫恐怕会更加理解小蛋的有恃无恐。 「呜呜」竹哨低啸金线蛇彷似通灵闻风而动「哗」地放过小蛋从他身侧绕过径自攻向朱、陈二老。 小蛋周身压力骤消前方地牢出口外的光亮隐隐闪烁只需跨上几步便能得脱生天。但听背后罡风激荡、呼喝如雷同行的仙鸳门两大长老却陷入与近千条金线蛇的苦战中无法脱身只能且战且退往地牢的尽头撤去。 竹哨声拨高那些金线蛇听得指挥居然也玩起了迂回穿插术各有百多条分从左右绕到朱、陈二老身后截断了两人的退路。 小蛋暗叫「不好」这些毒蛇全仗主人用竹哨驾驭假如没了哨音指挥势必会凶性大对朱、陈二位长老死缠不休。 除非能制服上头的驭蛇之人否则金线蛇失去控制在地牢里横冲直撞大伙儿一样也逃不出来! 对于本身的修为小蛋深有自知之明。倚靠轰不碎、斩不裂的乌犀残甲和盛年传授的天照九剑他或可与守卫在上头的明驼堡弟子一拼但想制服这些人让他们收回金线蛇却没有丝毫的把握。 回头看见朱、陈二老在金线蛇的猛攻之下迭遇凶险被困在夹道当中进退维谷随时都会葬身蛇口。两人有心祭出随身的魔宝奈何毫无喘息出手的机会眼看就要命悬一线。 正在这千钧一之际突听小蛋叫道:「千万憋住气我来救你们!」身前金煌煌的蛇群潮水般中分竟是小蛋折转身形杀奔回来。 「啪!」小蛋推起面罩露出黝黑的脸庞几条金线蛇以为寻见了破绽不约而同振动薄翼直掠他的面门。 小蛋丹田鼓气「呼」地从口中喷出一团殷红浓烟那几条金线蛇当其冲「丝丝」扭动翻滚身形陡然变得凝滞呆板被雪恋仙剑轻而易举地一挥斩落。 原来小蛋情急生智记起在玄黄洞天里曾用圣**的毒雾迫退了双头怪蛇。想那怪蛇何等凶悍亦要退避三舍小小的金线蛇又何能当得?只是担心误伤朱、陈二老才出声提醒。不然再上演花彦娘痴缠自己的一幕二老在夹道里互扯衣襟、抱作一团那可就画虎不成反变猫了。 几口毒雾一喷效果立竿见影紧绕小蛋周身的金线蛇挡不住圣**的淫毒接二连三无力坠地症状稍轻的也晕头转向动作明显迟缓麻木。 朱长老绝处逢生惊喜交集看着小蛋大显神威一口接一口地吞云吐雾红雾所过之处金线蛇当者辟易终于开始畏惧退缩纷纷朝地牢出口逃窜。 小蛋早数不清自己吐了多少口毒雾一阵心跳气喘好险没把自己的肺从嗓子眼里也一起喷出来。他呼呼直喘累得满头大汗问道:「两位没受伤吧?」 陈长老暗道了声惭愧如同打量一个怪物般重新审视面前的铁甲人定了定神道:「多谢常公子搭救我们都没事。赶紧追着金线蛇杀上去别给他们喘息翻盘的机会!」 三人衔尾直追缀着金线蛇跃出地牢。上方的石厅里一名华服老者口含竹哨、面带恼怒正在频频施号令身后犹有十余名门人茫然不知所措。 那些金线蛇察觉小蛋追来在石厅里到处乱窜寻找逃生的出路任凭华服老者声嘶力竭地吹动竹哨亦无济于事。 朱长老厉声长啸抢在明驼堡弟子围堵之前腾身纵起振剑挑向华服老者。 「铿!」华服老者横铁杖招架脚下踉跄朝后退了三步方自站稳明显功力上要逊色一筹。朱长老得势不饶人步步进逼剑光纵横跌宕将对方紧紧裹在中间更不给华服老者施展毒技的空间。 那边陈长老和小蛋也和十余名明驼堡弟子短兵相接战成一团。别看小蛋每隔十日都要被蒙逊和楚儿爆扁一顿但应付几个明驼堡的小角色却是绰绰有余。他无需躲闪对手的攻击放下面罩舞动天照九剑大开大阖的雄奇招式有生以来从未打得有今天这样轻松爽快过。 但听地牢下喊杀声起欧阳霓与幸存的五名仙鸳门弟子也冲了上来犹如虎入狼群加进战团。人人都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和怒火如今尽数倾泻在这群倒霉鬼身上。一眨眼间十来个明驼堡守卫除了给小蛋打倒的两人侥幸保住一命其它的皆被屠戮殆尽只剩下华服老者独自一人披头散苦苦强撑。 欧阳霓见到老者的狼狈模样面露不忍之色悄悄将脸侧过一边不愿继续观战。小蛋的嘴唇动了动终于也没出声劝阻。 毕竟欧阳泰檀和仙鸾门弟子两个人的惨死都因这华服老者而起。记起干爹常说的一句老话: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噗!」是寒冷的剑锋刺入心脏的声音华服老者低低「呵」了一声手捂伤口仰面摔倒铁杖铿然坠地滚到朱长老脚下。 朱长老冷然将沾满鲜血的剑锋在尸体的衣衫上擦干收入鞘中大出了一口恶气。回过头向小蛋问道:「常公子我们是否该去接应楚儿姑娘和柳门主了?」 小蛋并未意识到此刻他在朱长老心目中的位置已大不一样所以才会主动出言征询自己的意见。他摸摸冰凉的盔甲道:「好咱们这就赶过去吧。」目光梭巡望见面容忧伤的欧阳霓歉疚道:「对不起欧阳姑娘我们没能救出妳的二哥。」 欧阳霓幽幽叹息道:「常公子不必愧疚都怪我没用。」 说着众人离开地牢赶往议事厅。厅内的激战也已接近尾声欧阳景峰的党羽尽被翦除柳翩仙正与他单打独斗做着最后的决战。欧阳泰克面色苍白倚靠明柱大口喘气紧张地关注着两人的交手。 未曾参与内乱的十几位欧阳世家阁老明哲保身退立到厅角自有仙鸳门的弟子严密监视。楚儿气定神闲冷冷负手伫立圈外琥珀泪和胭脂灵鞭均已收起。 欧阳景峰身上几处负伤神情狰狞一头靛蓝色的长随风乱舞手持一柄丈许长的青杖仍在负隅顽抗。柳翩仙气度悠闲风姿潇洒衣袂飘飘剑走如虹将仙鸳门的一套落花无情剑法施展得曼妙洒脱到极点形同灵猫戏鼠牢牢罩定欧阳景峰打得不愠不火、游刃有余。 「着!」柳翩仙一声轻喝剑锋「噗」地挑开欧阳景峰左肋衣襟鲜血泉涌。 欧阳景峰咬牙闷哼拼着硬受了这一剑换取到弹指的喘息时机错步后滑横执青杖口中默念真言寒声爆喝:「咄!」 青杖顶端雕琢的一头五彩蟾蜍眼眸亮起妖艳精光张开大口「呼─」吐出一蓬色彩斑斓的毒雾。柳翩仙早有防范屏息抢攻剑锋直刺欧阳景峰眉心。 欧阳景峰脸上青光乍现「嘿」地喷出一口血箭击中五彩蟾蜍。毒雾翻动卷涌陡然从蟾蜍大嘴里掠出一道道流光转眼幻化作数十只体型硕大狰厉凶恶的五色光蟾朝着四下凌空飞扑择人而噬。 一名欧阳世家的阁老惊声叫道:「五毒光蟾快躲!」 不消他提醒众人或举掌相抗、或挥刃劈击护住身形厅中顿时乱套。 欧阳景峰乘机闪过柳翩仙的攻招纵声喝道:「克儿快走!」 欧阳泰克已经早一步纵起身如利箭般激射向厅门。如今仙鸳门的弟子除了尚被阻碍在地牢中的朱、陈二长老等人之外尽皆云集此处。只要能杀出门去便有生的希望。 楚儿冷笑道:「想走?」火红的身影如云絮飘飞横空挥鞭卷向欧阳泰克的双腿。 欧阳景峰奋不顾身在追不上楚儿的情况之下居然想也不想脱手掷出青杖直取她的后心宏声催促道:「快、快!」 楚儿暗恼在空中回身挥动胭脂灵鞭缠住青杖手腕一抬将它甩飞。「轰!」青杖撞破屋顶高高飞起不知摔落到了哪里。 只这一阻隔欧阳泰克右手金笛射出赤蝎钉左袖拂出一蓬千金**散连伤把守厅门的两名仙鸳门弟子足不点地冲到厅外。 他刚一抬头迎面正撞见恰好赶至的小蛋等人。 欧阳霓走在前头引路与欧阳泰克冷不丁打了个照面惊愕道:「三哥!」 欧阳泰克看到欧阳霓背后的陈、朱二老和小蛋心头一沉瞬间脑筋急转从唇角挤出一丝笑容道:「小妹妳回来啦?」 面对欧阳泰克和颜悦色的问候欧阳霓不禁一怔。未等她开口欧阳泰克已欺身到近前左手迅捷地一把抓住欧阳霓脉门借势挡到自己身前金笛抵住她的胸口喝道:「都别动谁动我就杀了她!」 事起突然不等任何人反应过来欧阳泰克已告得手。当下众人散开将欧阳泰克围在中间却没有谁敢轻举妄动一时形成僵持之局。 欧阳泰克挟持住欧阳霓朝厅内招呼道:「叔叔您快到我身边来!」 欧阳景峰哈哈笑道:「好孩子不愧我栽培你一场!」大剌剌越过柳翩仙一瘸一拐走到欧阳泰克身旁站定。 朱长老快步走到楚儿和柳翩仙跟前低声禀报了地牢的状况。柳翩仙眉头不觉皱起举棋不定地望向楚儿。 楚儿漠然道:「欧阳泰克你以为有欧阳霓作挡箭牌今日就能逃过一劫?」 欧阳泰克恨恨瞪视楚儿狞笑道:「横竖是死老子无所谓了!」 欧阳霓几乎让欧阳泰克勒得喘不过气嘶哑喉咙道:「三哥你和二叔大势已去还是投降吧。我愿拼着这条性命替你们求情恳求诸位族中长辈网开一面。刚才二哥已死在了地牢里咱们家就剩下你这一个独子了!」 欧阳泰克满目怨毒恶狠狠道:「住口贱人!若不是妳勾结外人引狼入室明驼堡又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欧阳景峰望向楚儿道:「姜姑娘欧阳霓的小命如今就捏在妳的手心里。她是死是活就看妳怎么说了!」 楚儿的玉容依旧是那样娇美冷傲徐徐道:「一命换一命你和欧阳泰克两人之中必须有一个留下。否则一切免谈。」 欧阳泰克变色道:「姜姑娘妳好狠毒竟想挑拨我和二叔!」 楚儿冷然道:「如果你真心敬爱自己的二叔不妨主动留下以尽孝道。」 欧阳泰克下意识地愈加抓紧身前的欧阳霓嘿然道:「我和二叔同进共退妳莫要白费心机了。」 楚儿摇头道:「那就没法子了我只好拼着对不住欧阳姑娘把你们都留下。」 小蛋大惊唯恐欧阳泰克叔侄子恼羞成怒绝望之下一掌杀了欧阳霓。 他刚要开口欧阳景峰一阵长笑道:「好算妳狠!一命换一命倒也公平你们放克儿走老夫留下就是!」 楚儿点点头道:「欧阳先生舐犊情深令人赞叹。好就这么定了。」 「多谢!」欧阳景峰悲愤一笑转道:「克儿将你妹子交给我。」 欧阳泰克犹豫道:「您真的要留下来?」心里半是感动、半是存疑相比较却是怀疑欧阳景峰借机夺过欧阳霓自保的担心更多一点。 欧阳景峰叹息道:「你还年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记得替老夫报仇我在九泉之下亦能瞑目!」 他探手揽过欧阳霓朗声道:「姜姑娘妳让克儿走出二十里不得派人追踪老夫只要看到他放出报平安的信炮就立刻放人。」 楚儿冷哼道:「倘使令侄这一辈子都不放信炮莫非我便要陪你在此一直耗下去?」 欧阳景峰颔道:「说得也是那就以两炷香为限香头一灭我即刻放开欧阳霓。」 柳翩仙道:「且慢!你为保欧阳泰克逃生可谓耗尽心机但咱们也不得不考虑欧阳姑娘的性命。假如两炷香后欧阳泰克逃得无影无踪你却食言又或一掌杀了欧阳姑娘我们岂不是被你玩弄到家?」 欧阳景峰哼道:「柳门主你该清楚老夫素来一诺千金绝不翻悔!」 柳翩仙嘿嘿道:「生死关头有些事可就不好说了。咱们小心些总不会错。」 欧阳泰克眼瞧又节外生枝急道:「那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柳翩仙慢条斯理道:「好说好说只要你们能提出令我等信服的保证就成。」 欧阳泰克怒道:「我二叔以命相抵难道还不是最大的保证么你还要如何?」 他却不明白柳翩仙得知门人死讯早对欧阳景峰叔侄恨之入骨又不愿放虎归山留下后患故此有意出言刁难。巴不得欧阳泰克翻脸好将两人当场格杀。 然而他的心思能瞒过欧阳泰克却骗不了所有的人欧阳景峰掌心劲力微吐迫得欧阳霓呻吟出声木然道:「姜姑娘妳怎么说?是否要老夫再立个毒誓?」 楚儿淡淡道:「欧阳先生听说你没有妻室儿女因此对欧阳泰克视同己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为了令侄你可谓煞费苦心。我便成全了你毒誓也不必了。欧阳泰克给你两炷香的工夫滚!」 欧阳泰克大喜过望看了眼欧阳景峰见他对自己微一点头忙道:「二叔您保重!」匆匆起身御风向南而去竟毫不顾恋欧阳景峰舍身相救之恩。恐怕在他心里仍将这份功劳算在了自己成功挟持住欧阳霓的份上。 仙鸳门弟子点起檀香柳翩仙警告道:「欧阳景峰楚儿姑娘宽宏大量放了你的侄儿。如果你还要耍花招莫怪我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欧阳泰克不屑道:「老夫说到做到欧阳霓的小命克儿有一天会回来取的。」 柳翩仙讥笑道:「欧阳景峰看你侄儿头也不回有多快跑多快对你哪里有一点情分?别说指望他将来能够替你报仇能否逢年过节烧些纸钱都难讲得很。」 欧阳景峰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手上加劲闭目不言。 两炷香堪堪烧完楚儿道:「时间到了现在该轮到欧阳先生履行承诺了。」 欧阳景峰扬声大笑睁开双眼一把推开欧阳霓道:「小萱我已对得起妳了!」嚼碎口中暗藏的蜡丸霎时毒身躯摇晃数下栽倒在地。 欧阳霓踉跄站定凝望欧阳景峰倒地的尸呆如木鸡盈盈珠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樱唇几张几合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她终于替大哥欧阳泰坚和二哥欧阳泰檀报了仇却亲手把自己的二叔和三哥送上了不归路。这其间的痛楚与矛盾又有几人能够明白? 小蛋同情地注视欧阳霓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自己比起欧阳姑娘实在幸运得太多。 柳翩仙低声道:「楚儿姑娘欧阳景峰虽死欧阳泰克却仍在逃。这小子刻薄无情留着终是祸患该尽早斩草除根才是。」 楚儿沉静道:「人是我放的我自会抓他回来向师父复命。」 柳翩仙一喜又肃容道:「他已走了两炷香再想找他犹如大海捞针是否要颁下忘情令命西域各派同道协同搜捕?」 欧阳霓低泣道:「柳叔叔不用担心。我已偷偷捏破香囊将里头的‘倩女幽兰’洒到我三哥衣衫上。这股香气虽淡但三日三夜也不会飘散循着它便能找到人。」 柳翩仙欣喜道:「幸亏侄女儿想得周到这下就算他能逃上天去也不怕!」 第四章 千里追杀 第四章千里追杀 繁星点点沙漠上的夜空彷佛多了一种独有的通彻与飘渺深幽的蓝色纯得透明让人看了为之心醉。银白的月光下雪白色的大漠向着四周的地平线后漫无边际地延伸奔驰追着深夜凛冽的朔风去向遥远的天涯。 「就在这儿歇会儿脚耳鼠有些吃不消了。」楚儿在一处背风的沙丘脚下飘落着地身前一头躯体大小有若老鼠的小型魔兽「汪汪」低唤了两声意似感激亦降下身形落到楚儿侧旁。 这是一头《天6魔物志》中有载的异兽俗称耳鼠。概因牠的一双耳朵异常宽大一旦舒展即可当作翅膀飞翔度快逾奔马。牠的叫声如同犬吠生了一颗兔子头身形酷似麋鹿性情温和喜食蔬果。 此物常现于南荒的丹熏山分泌的唾液是帮助产妇分娩的上佳催生剂更是一等一的解毒灵药。不过今次楚儿和小蛋要借助耳鼠的却是牠得天独厚的灵敏嗅觉。 这头耳鼠本是欧阳泰檀的宠物为他早年游历南荒时所捕。欧阳霓也极为喜欢平日有暇便带些牠喜爱吃的蔬果常去逗弄一来二去这小东西也认准了她。 为了准确追索欧阳泰克身上散出的倩女幽兰欧阳霓主动提出将耳鼠借给楚儿更平添了几分成功的把握。 至于明驼堡的后续事宜交付给了柳翩仙自可放心。倒是小蛋不愿楚儿孤身追凶说什么也要随同而来。追出石鼓山不到三十里耳鼠忽地折向往东再飞了不到百余里又往北直行。绕了一圈竟是朝着漠北追下。 可惜欧阳泰克聪明反被聪明误浑不觉身上被欧阳霓做了手脚。一入地广人稀的漠北哪里还能找到换洗衣服的地方无形中教耳鼠死死盯住。 他受了楚儿的一掌全凭强烈的逃生**才勉力御风飞遁要想施展御剑术已然心有余而力不足。经过三个多时辰的追击楚儿清晰预感到欧阳泰克与她之间的距离绝不过一百里。 小蛋在楚儿身边坐下取出水袋喝了口环顾四方长吁一口气道:「这里好美!」 楚儿冷嘲道:「你当自己是游吟山川的才子么除了‘美’字还会说什么?」 小蛋笑笑也不生气惬意地舒展四肢仰天倒在柔软的沙子里眺望头顶漫天星罗密布的璀璨夜景不知何为又触动到脑海深处的天道星图。 楚儿撕碎一片果脯喂给耳鼠半晌听不到小蛋的动静冷冷问道:「怎么哑巴了?」 小蛋满脑子转动着乱七八糟的星天景象心不在焉道:「嗯我在听妳说。」 楚儿哼道:「你听到我说什么了不过一句玩笑话就闷闷不乐小心眼。」 小蛋微微一笑也不反驳。经过一年的相处小蛋现尽管楚儿表面对他爱理不理横眉冷目。可一旦自己忍着半天不去搭茬楚儿却会时不时找个借口反过头来招惹他总要冷嘲热讽挥一通才肯善罢罢休。 「我是在想欧阳景峰自尽前说的那句话好奇怪。」小蛋说道:「‘小萱’会是谁?竟让他到死都念念不忘。」 楚儿轻嗤一声道:「这有什么好想的只证明你的孤陋寡闻。‘小萱’就是欧阳景峰的嫂子他大哥欧阳景海的老婆只是已经去世多年。」 小蛋愣了愣诧异道:「欧阳景峰欠他大嫂很多么所以他才甘愿用自己的性命换取欧阳泰克逃生?」 楚儿冷笑道:「你把欧阳景峰想得太高尚了。真实的原因是欧阳泰克极有可能是他和自己的大嫂私通所生。这次他害了欧阳泰坚全力把欧阳泰克推上家主宝座正好印证了早先传闻的真实性。」 小蛋讶异道:「不会吧那他看见欧阳泰克头也不回地离开必定寒心得很。」 楚儿抚摸耳鼠浓密的绒毛道:「自作孽不可活这就是他的报应。」 一阵寒风刮过吹起浓烈的黄沙小蛋觉得眼睛被迷住不自禁地伸手揉了揉。恍惚间眼前「呼」地一亮天空的繁星身下的大漠彷似在剎那中交融成一片无边无垠的奇异海洋将他的身心包容吞没。 星在闪沙在流风在吹。他的脑海里陡然呈现「有容乃大」的景状当慢慢沙砾掩来时那些星星倏忽迎上在彼此交集的一剎猛地隐没而卷涌来的沙砾亦随之消失不见。 就这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蓬蓬的风沙袭来一片片的星辰消逝又重生犹如充满生命力的野草与熊熊烈火抗争。 焚灭再生;再生再焚灭─直到所有的风沙消融它们依旧宁静地闪耀在天际。 小蛋的心里充盈起难以言喻的喜悦喃喃道:「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是的他终于明白了这些月来始终百思不得其解的一道难题那就是如何能利用「有容乃大」的心法化解对手破入体内的掌力。 惟一的一次实战试验小青的溜火掌在他运功抵御前已结结实实击中胸口使得他以失败告终。麻烦就出在催动「有容乃大」需要一段工夫而等掌力触身再作反应根本来不及。 今夜通过风沙与星天的奇妙演绎他豁然开朗。要想解开这道难题其实不过是一道窗户纸的距离。只消在对方出招之际料定他下手攻击的部位先一步运起「有容乃大」就似那些星星主动迎上沙砾而后便能有时间从容消解。 简而言之这道理等同于仙林高手常说的「料敌机先」─好比先出动官兵守株待兔就不用害怕盗贼能脚底抹油扑个空了。 略有不同的是别人多半考虑的是如何打击对手而小蛋想的是怎样自保。 这番参悟说来突兀却恰恰符合佛家「渐修顿悟」之说。几个月以来他朝思暮想的便是如何提升「有容乃大」的防御力解开困惑。所谓水到渠成在星天瀚漠里终究触灵感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突破。 「咄!」冷不防额头上捱了一个重重的爆栗把小蛋打醒。 他「哎哟」咧嘴呼疼就见楚儿圆睁双目理直气壮而又忿忿然道:「你什么疯?」 小蛋一怔才现自己忘形间手舞足蹈翻滚到沙中。他摸摸生疼的脑门笑呵呵道:「我刚刚想通了一个怎样捱揍却不会受伤的道理高兴得过头了。」 楚儿嗤之以鼻道:「你也有想通道理的时候要不要我打你一拳试试?」 这正是小蛋求之不得的事情忙不迭连声道:「多谢师姐多谢师姐。」 楚儿翻了翻眼睛破天荒第一遭碰见了满心期待别人痛扁自己还感恩戴德的傻瓜举起的拳头反而放下了哼了声道:「我没闲心陪你闹。」 小蛋正想解释突然身下一软整个人像被沙子吸了进去。 楚儿清声喝道:「是流沙!」纵身掠起探手抓住小蛋肩膀朝上一提。 小蛋顺势而起楚儿在空中一转一折如火鹤般飘落。哪料双脚踏入沙中全不着力靴子居然又朝下陷。她站立不稳与小蛋一起齐齐摔倒两人如滚地葫芦般翻出数圈浑身沾满沙粒。 小蛋回过神来猛地察觉楚儿幽香而又充满弹性的娇躯正压在他的身上而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也环抱住了她的纤腰。眼前楚儿的玉颊煞白一双足以杀死小蛋十次的眼神仅有寸许相距恶狠狠如一头母狼般瞪视着他。 小蛋早有前车之鉴飞快道了声:「对不住!」在师姐飙前将她松开往侧旁一滚。 楚儿挺腰弹起却没有立刻冲上去赏小蛋的耳光犀利的目光射向适才落脚的地方。 黄沙隆起打里头钻出一个圆鼓鼓、胖嘟嘟的脑袋四下转动一圈磕磕巴巴道:「怎、怎么这、这儿─也、也有人站着?」 楚儿的神情恢复冷漠说道:「你是谁鬼鬼祟祟躲在沙子底下做什么?」 那人摸摸光秃秃的脑门面带歉疚道:「对、对不起我、我在底下待─久了想上、上来透─口气结、结果就─」 他一句话要大喘三次气才能说完听得楚儿和小蛋头晕脑胀。 楚儿不耐道:「你深更半夜不在家歇着跑到荒漠里来钻沙玩真是好心情。」 那人从沙地里爬出来拍拍土黄道袍上的尘土顺手从底下抽出根乌黑的三棱锥摇头道:「我、我不是在玩我、我是在找─人。」 小蛋闻言心里纳闷道:「钻在地下找人万一人家从他头上走过去他能看到?」 楚儿看清他的穿著打扮又听他说话磕磕碰碰心头一动道:「你是桑土公?」 那人连连点头道:「是、我─是桑土公。姑、姑娘妳……认得我?」他这一结巴不要紧却险些把楚儿叫做了「姑姑」。 原来这五短身材、宛若土拨鼠般的矮道士便是昔日位列天6九妖之一的桑土公。他本是百万大山中一头修炼成精的穿山甲性情木讷不善与人交往。一身修为在天6九妖中仅属中游但「土遁」绝学神乎其神、冠盖天6。 二十余年前桑土公结识了紫练妖姬晏殊两人结成眷属隐居于云梦大泽近十多年少有露面。不想今夜楚儿和小蛋竟在荒无人烟的漠北遇到了他。 楚儿久闻其名亦晓得此人是师门死对头、天6仙林第一高手丁原的挚交好友便冷冷道:「我只是听说过你的名头并不认得。你在找谁?」 桑土公道:「我、我在找卫、卫惊蛰他─是翠霞派掌门盛年的弟、弟子妳有见、见过他么?」 楚儿一凛暗道:「卫惊蛰来了漠北!他和本门有不共戴天之恨万一撞见需多加留神。」但她素来性高气傲虽知道卫惊蛰乃天6正道公认的年轻一代第一翘楚俊彦却并无半分畏惧和怯战。若非急于追杀欧阳泰克说不定还会主动找上门去会一会这位错过谋面的盛年高徒。 小蛋惊喜道:「卫大哥也在漠北?他什么时候来的盛伯伯有没有一起来?」 桑土公一愣打量小蛋道:「盛、盛年没来你是谁?」 楚儿不悦一哼显然不愿小蛋和桑土公攀亲道故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道:「我们不认识什么卫惊蛰和盛年也没见过他们。告辞!」招呼过耳鼠拽着小蛋往北急掠而去。 小蛋被她扯得动弹不得勉强回过头叫道:「桑公公我叫小蛋─」 「小蛋?」桑土公困惑地抓抓稀拉的头喃喃道:「好像听、听谁说起过?」 一晃眼楚儿和小蛋早已去远桑土公摇摇头实在记不起是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矮墩墩的身躯一摆灵动无比地钻进那堆隆起的沙子里找卫惊蛰去了。 直飞出二十余里楚儿放开小蛋寒脸道:「你知不知道桑土公和翠霞派渊源极深如果让他知道你我的身分能轻易放咱们离开吗?」 小蛋心里道他是卫大哥、盛伯伯的朋友定然也是位豪爽的人怎会为难咱们?不过瞧见楚儿一脸的凶相还是老老实实把嘴巴关牢为妙。 楚儿看他垂着脑袋眼皮耷拉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愈地恼怒。再想到刚才让这小淫贼大占了便宜搂着自己在沙地上连滚带压实在可恨至极咬紧银牙喝道:「快走!」 两人靠耳鼠作向导往北又追渐渐东方泛白天色将明。 越过一座沙丘远远看到数里外有一个白色小点正迅朝北飞行楚儿叮嘱道:「降低高度小心隐匿身形莫让他太早现。」 饶是如此逃亡中的欧阳泰克无疑比平日警醒百倍时不时朝四面张望很快便注意到了追随自己的两个身影。他脸色大变拼命催动真气御风度骤然加快。 楚儿轻蔑一笑吩咐道:「带耳鼠在后跟着!」御起琥珀泪幻作一束绚光向着欧阳泰克风驰电掣地追去转瞬把小蛋遥遥扔到了后面。 欧阳泰克见状只好强忍伤势施展御剑术逃遁。 不一刻楚儿已追至不到他身后五丈欧阳泰克情知无法摆脱一咬牙收住身形横金笛恨恨盯着楚儿道:「姜姑娘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已亡命漠北妳何必还要苦苦相逼?」 楚儿凌空飘立呼吸悠长均匀似乎毫不费力冷笑道:「我放你离开自要抓你回去否则何以交代?欧阳泰克念在欧阳景峰还算个男人的份上我准你自尽留你个全尸。」 欧阳泰克又惧又恨吼道:「妳要我解释多少遍大哥不是我杀的!」 楚儿冷冷回答道:「这个问题无关紧要我只是在执行师令。他说要你和欧阳景峰的人头自然一个也不能少。」 欧阳泰克彻底绝望失态狂笑道:「二叔你死得不值啊。到头来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我、我好恨─呜呜呜呜─」竟是嚎哭起来。 楚儿静待他哭笑声停歇无动于衷道:「怎么你还要我动手吗?」 欧阳泰克抹了把脸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道:「妳真的不肯放过我么?」 楚儿摇摇头欧阳泰克忽然「噗」双膝跪倒在沙上双手撑地恳求道:「我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这世上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也不多。姜姑娘求求妳放我一条生路。我保证今生今世都不会在妳面前出现!」脸上涕泪横流好不可怜。 楚儿沉默半晌终于再次摇头道:「没有用的你这样的人活在世上也是浪费。」 话音刚落欧阳泰克神色陡地一转目射杀机双袖鼓荡「呼」地漫天沙粒如滚滚黄云被卷涌升腾朝着楚儿汹涌扑到。 其中更隐隐有两蓬粉红色烟雾不消说便是明驼堡的绝毒「千金**散」。 与此同时欧阳泰克双脚撑地向后急掠驭动金笛射出赤蝎钉直打楚儿前胸。 楚儿处变不惊身形不退反进扬卷胭脂灵鞭暗运忘情八法中的「粘」字诀「叮叮叮叮」几声清脆响鸣将赤蝎钉尽数吸附到鞭梢。 欧阳泰克金笛一点幻出数道光圈罩向楚儿头顶。楚儿掣出琥珀泪灵台清晰映射金笛真身的运行轨迹「铿」地轻松格架。胭脂灵鞭一颤将数支赤蝎钉「哧哧」原物奉还。 欧阳泰克大吃一惊仰身翻转赤蝎钉从鼻尖上走空。眼看琥珀泪横掠而至他无可奈何丹田气沉身子硬生生坠落回沙地就势滚翻再躲过胭脂灵鞭的一击。 交手仅两个回合欧阳泰克已然胆寒。明知道无论如何也逃不过楚儿的追杀依旧在强烈的求生**催动下脚尖蹬地贴着沙面箭矢般朝西面飞射而去。 刚挺腰起身他隐约看到远处有一名俊朗的少年背负仙剑正御风行过当下保命心切也不管是否认得对方拼命喊道:「这位兄台快来救我!」「砰」背上捱了楚儿一鞭重又摔滚在地疼得死去活来。 那少年闻声观望惊咦道:「小妖女妳又在追杀谁?」可谓冤家路窄来人刚巧便是越秀剑派掌门屈箭南的大公子屈翠枫。 楚儿冷哼赶在屈翠枫迫到之前倒转琥珀泪插向欧阳泰克背心。欧阳泰克感觉背后寒风犀利心知不妙拼尽全力往侧旁一翻「噗」剑锋略偏数寸扎入左背。 屈翠枫勃然怒道:「妳这妖女为何如此心狠手辣?」施展「白驹过隙」的身法如道蓝色急电掠至楚儿近前手中墨玉扇「啪」地打开切向她的咽喉。 楚儿见屈翠枫强插一手亦暗生愠怒侧身闪躲折扇胭脂灵鞭飞卷屈翠枫右腕喝道:「不关你的事滚开!」 屈翠枫点地退身站稳门户剑眉上挑也怒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辈本分。既然楚某又碰上妳在滥杀无辜岂有不闻不问之理?」 楚儿讥诮道:「滥杀无辜?你认识这人么你怎知他就不该死?」 欧阳泰克急忙叫道:「兄台救我这妖女好生歹毒。她非但逼死了我二叔更不依不饶一路追杀非要将我斩草除根!」 屈翠枫合起墨玉扇在掌心一拍悠然道:「朋友放心有屈某在谅她动你不得!」 楚儿一声低叱:「只怕未必!」胭脂灵鞭飞掠直点屈翠枫胸膛。 屈翠枫挥扇封架谁晓得楚儿仅是虚晃一枪娇躯纵起琥珀泪劈斩欧阳泰克。 欧阳泰克魂飞魄散横金笛招架。琥珀泪中途变招避开金笛转而直插他的眉心。欧阳泰克暗叫「我命休矣」两眼一闭颓丧待死。 忽听「叮」地脆鸣身前杀气尽消。他惊喜欲狂睁开眼就见屈翠枫弹剑出鞘凌空激射楚儿后心逼得她不得不舍下欧阳泰克返身招架。 双剑交击屈翠枫收住弹回的仙剑横亘胸前道:「妖女翠霞山两番恶斗妳我未分胜负今日本公子定要与妳见个分晓!」 拧身抢攻剑扇齐施。 两人修为不相上下又有过两次交手记录这番打斗愈加的激烈紧张。欧阳泰克看到楚儿被屈翠枫死死缠住无法分身悄悄爬起身慢慢地往后退去片刻已远离战场。当日他能狠心抛弃欧阳景峰今天再扔下素昧平生的屈翠枫自然不在话下。 楚儿和屈翠枫均自看在眼里但双方你来我往激斗正酣谁也无力阻止。屈翠枫暗自着恼此人好生无礼自己为了他和这小妖女拼命他却自己溜了。下回见着他再有遇险我才不要救他! 翻翻滚滚斗了五六十个回合欧阳泰克早走得无影无踪。楚儿把满腔愤怒都倾泄到屈翠枫头上鞭剑纵横跌宕、诡异莫测「忘情八法」里的「缠」、「粘」诸诀齐出逐渐占据上风。 然而屈翠枫不愧名家子弟尽管落入被动但不慌不乱紧守门户仍无败象。 突然听见有人唤道:「屈大哥你怎么也来漠北了?」 这声音颇熟屈翠枫心中讶异忍不住侧目瞧去。可高手争锋岂容丝毫的分心?楚儿乘势连下杀招胭脂灵鞭以「缠」字诀引开屈翠枫仙剑琥珀泪铿然镝鸣挑出。 屈翠枫一凛墨玉扇「叮」地击在琥珀泪上想将其震开。楚儿运起「滑」字诀顺扇柄削向他的手指逼迫屈翠枫松手撒扇。 屈翠枫急中生智「啪」地抖开墨玉扇转腕下压反锁琥珀泪。楚儿早有防备聚劲剑锋「啵」地轻响生生刺破扇面琥珀泪直射屈翠枫胸口。 屈翠枫一声惊叫错步侧身拼着捱上一剑振右臂劈落仙剑「吟风」。正这时蓦地人影一晃一个浑身黑甲的少年挡在他的身前。「叮─」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琥珀泪的挑刺。 「小蛋!」楚儿眼中闪过惶急之色急忙收手叫道。乌犀残甲虽替小蛋挡住了琥珀泪的剑锋但绝强的剑气依旧有部分透过铠甲。好在他运转新鲜出炉的「有容乃大」真气汇聚背心将破入的剑气消解。脚步一个踉跄撞进屈翠枫怀里。 屈翠枫扶住小蛋惊魂未定道:「小蛋你伤得厉不厉害?」 小蛋缓过气站稳身子觉得背心除了有轻微隐痛外别无异样摇头笑道:「没事。」 「啪!」脸上结结实实捱了楚儿一个火辣辣的耳光就见自己的师姐星目蕴怒冷笑道:「傻瓜不要命了么?替这公子哥儿舍身挡剑值得么?」 小蛋摸摸红肿的面颊道:「师姐屈大哥是我好朋友我不能见死不救!」转眼张望诧异道:「咦欧阳泰克呢怎么不见他?」 楚儿恨恨道:「多亏你这位好朋友行侠仗义将欧阳泰克放跑了!」 第五章 漠北群豪 第五章漠北群豪 小蛋笑笑道:「没事咱们再把他抓回来就是。有耳鼠在他跑不远的。」 楚儿哼道:「你说得轻巧夜长梦多说不定欧阳泰克已现衣衫上的秘密。」 屈翠枫扬声道:「小蛋兄弟你且让在一边让我和这妖女分出胜负后再来说话。」 楚儿争锋相对满脸不屑道:「手下败将还有颜面逞能?」 小蛋见眨眼间两人烽烟又起苦笑道:「师姐咱们抓欧阳泰克向师父交差才是正事妳何苦和屈大哥在这里斗气呢?有这工夫怕欧阳泰克又逃出好远了。」 楚儿瞪了屈翠枫一眼朱唇呼哨召过耳鼠道:「咱们的帐本姑娘记下了总有再算的一天!」 屈翠枫接连三次受挫在楚儿剑下虽心存不服但也生出忌惮。何况他救下欧阳泰克却谢都不谢上一声便悄悄脚底抹油任由他和楚儿拼个你死我活心中亦颇为窝火。晓得楚儿要去追杀欧阳泰克自不愿再加阻拦嘿了声道:「好本公子随时奉陪。」说罢扭头问道:「小蛋你是要跟这妖女走还是随我去见卫大哥?」 楚儿看屈翠枫神情倨傲越想越是恼火。刚才若不是小蛋多事挡住琥珀泪眼下哪里轮到这小子嚣张?冷冷道:「常寞你先回明驼堡我自己去追。」 糟糕师姐生气啦小蛋揉揉兀自生疼的脸颊道:「师姐师父要我紧跟着妳不得擅自行事。」 楚儿更怒冷笑道:「别拿师父来压我有你在我碍手碍脚什么事也办不成。」携着耳鼠纵身御风朝着欧阳泰克逃跑的方向追去警告道:「不准你再跟着我!」 小蛋叹了口气寻思道:「师姐说得也没错我御风的度太慢她要照顾着我便无法尽全追捕欧阳泰克。以她的修为对付欧阳泰克绰绰有余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我刚才为帮屈大哥挡了她的剑可真把她惹火啦。」 屈翠枫不以为然低哼道:「这个小妖女!小蛋你跟着她吃了不少苦头吧?」 小蛋摇头道:「其实师姐人很好对我也很关心。屈大哥你有些误会她了。」 屈翠枫望着小蛋高肿的面颊眨眨眼笑道:「她不让你跟着正好。走和我一块儿去找卫大哥咱们好好聚聚。」 小蛋和卫惊蛰仅有一面之缘但对其气宇风姿甚为心折兼之卫惊蛰是盛年的惟一传人心里更多了一份亲近之意。只是记起楚儿要自己回转明驼堡的命令略有犹豫道:「卫大哥在哪儿离这儿远不远?」 屈翠枫明白小蛋的顾虑笑道:「不远卫大哥现正在横绝岭长青洞谈洞主处作客离这儿不到一千里。」 「一千里?」小蛋估了估凭他御风的度少说也要四五个时辰。 屈翠枫一瞧即知暗笑道:「枉他拜了叶无青为师入门都快一年了居然连最基本的御剑术也没学成。看来忘情宫也没把小蛋当回事。」 心里这么想着微笑着提议道:「我用御剑术携着你上午就能到了。」 小蛋久已不见屈翠枫和卫惊蛰也十分牵挂盛年和罗牛的近况闻言不由心动颔道:「好麻烦屈大哥了。」 晌午时分两人抵达横绝岭长青洞。 得知屈翠枫到来长青洞洞主谈禹亲自出迎笑容满面招呼道:「屈公子老夫刚听惊蛰说起你也会来你便来了。」 屈翠枫拱手逊谢道:「谈洞主客气家父与古大先生乃生死之交今次漠北有事晚辈岂能不来?只是为何不见卫大哥?」 谈禹道:「惊蛰去接农仙子一会儿就回来。」目光转向小蛋问道:「这位公子面生不知是哪位朋友的门下高徒?」 屈翠枫代答道:「他是晚辈的一位好友名叫小蛋如今拜在忘情宫叶无青座下。」 谈禹本就是漠北魔道的头面人物对于忘情宫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只是为了叶无青血屠翠霞一事甚是不喜哈哈笑道:「没想到我漠北的区区小事居然惊动到了叶宫主。」左手牵屈翠枫右手握小蛋道:「走咱们到里面说话!」 进了长青洞大厅放眼望去黑压压人头攒动尽是从各处聚集而来的漠北魔道群豪小蛋略一点数足足不下两三百人。 引荐寒暄过后小蛋落坐。他一头雾水隐隐觉得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恐怕绝非「区区小事」那么简单。有心想询问屈翠枫奈何他的人缘明显比自己好太多被一群人团团围住谈笑风生脱不开身。 他一个人坐着再没人来上前搭话。好在小蛋一向喜静喝了两口茶、用了几块糕点等着卫惊蛰回来。渐渐倦意袭上靠着椅背迷迷糊糊地居然睡了过去。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他睡醒睁眼觉自己正躺在一张石榻上跟前有位极为亮丽动人的年轻女子安坐椅中默默打量着他微锁秀眉沉吟不语。 小蛋一怔坐起了身。 那女子展颜浅笑道:「你醒了?我姓农是受惊蛰之托替你诊治体内的怪病。」 小蛋恍然道:「原来您就是医圣仙子!」他久闻农冰衣的大名也听说她与盛年等人以平辈论交原以为该是位徐娘半老的中年大婶没想竟是这般年轻漂亮。 其实农冰衣已是三十许人但性格开朗又家学渊源驻颜有术故此从容貌上看较之罗羽杉和楚儿也大不了几岁。 农冰衣笑道:「医圣仙子是人家说来笑话我的你怎么也当真了?从上午坐到现在足足将近四个时辰却连你的病根也找不出。看来还得要我爷爷亲自出马了。」 小蛋听农冰衣坦然承认不识他的怪病来源笑了笑道:「谢谢妳。这病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就是太容易犯困。」 屋门一开卫惊蛰和屈翠枫走了进来。卫惊蛰先瞧向农冰衣见她朝自己微微摇头才笑着道:「小蛋真没想到咱们会在漠北重逢。」 「卫大哥」小蛋下了石榻问道:「盛大叔、罗大叔他们都还好么?」 「都好」卫惊蛰拉着小蛋坐下说道:「他们也经常说起你只是不便前往忘情宫探望。小蛋你这一年过得如何?」 「我很好」小蛋答道:「对了我先前碰到一位姓桑的大叔他好像也在找你。」 「是桑土公?」农冰衣娇笑道:「有他在可不愁无聊了不知晏仙子有没有一起来?」 小蛋问道:「卫大哥这里聚集了好几百人是不是生了什么大事?」 卫惊蛰道:「我正要告诉你咱们这些人都是应邀而来襄助古大先生捉地龙的。」 原来数月之前漠北魔道许多门下弟子都遭遇到神秘袭击均是被吸干精髓成为一具干尸。起初相隔十几天才会生一起众人也没有太过在意。可后来频率渐高伤亡的人数也急遽上升。 到了两个月前不仅是出门在外的弟子门人会受到攻击甚至连一些漠北门派也遭到突袭所过之处绝无活口惨不忍睹。 此事震惊一时令得漠北魔道盟主古灿古大先生颁下「铁血令」传谕各派严加追查。终于逐渐弄清凶手居然是一头修炼了三千年的巨型地龙。 依照《天6魔物志》记载地龙凶灵在诸多魔物中屈一指但多年以来也仅只于传闻而已。然而这次牠竟无端地现身漠北大开杀戒令得人人自危。 古大先生组织了数次围猎奈何地龙神出鬼没又能借助土遁隐匿踪迹因此每次都无功而返。反倒是地龙变本加利愈加嚣张肆虐横行于广袤的漠北大地专挑魔道子弟下手几个月里就害了两百余人。 不过经过几次交锋古灿等人亦慢慢摸清了地龙的一些活动规律。此次广邀群豪正是要设下天罗地网毕其功于一役。为保险起见更请来同样精擅土遁绝技的桑土公和医圣仙子农冰衣助阵。 说完前因后果谈禹派人来请卫惊蛰他们到大厅赴宴。来到大厅红烛高烧亮如白昼群雄毕至人声鼎沸。卫惊蛰等人作为贵宾都被安排在席与古大先生、谈禹等漠北顶尖人物同桌。 席间漠北群豪中不断有人上来轮番敬酒。卫惊蛰秉袭盛年之风一概来者不拒碰碗即干十多海碗落肚面不改色。屈翠枫斯文许多与众人谈天说地风度翩翩酒却是别人喝得多。 这两样本事小蛋都没有两大碗酒灌下从喉咙到肚子尽皆火辣辣地烧了起来脑袋也开始晕。但漠北魔道豪雄多半天性豪爽好客又从卫惊蛰口中得知了小蛋投入忘情宫概因在翠霞山舍身交换罗羽杉之故顿时刮目相看即对他改以兄弟相称喝酒也就不依不饶起来。 小蛋推辞不了硬头皮又灌下了第五碗酒胃里一通翻江倒海就要作。骤然丹田寒息一凝有一股冰流升起将血液里消融的酒精迅吸纳身上渐生清凉之意。 等到第六碗酒吞下了肚小蛋的神志反而慢慢变得清醒脸上的酡红亦褪淡不见。他暗暗称奇没料到自己肚里的宝贝「虫宝宝」非但是条**更是条酒虫。 众人见小蛋逢酒必干愈喜欢。 戮情崖崖主尤怨端着酒碗上前呵呵笑道:「小兄弟你还能不能喝?」 小蛋心道:「你都把酒端来了说不能便会放过我么?」缓缓倒满酒碗道:「能。」 尤怨大喜道:「好那咱们就连干三碗。尤某先干为敬!」扬脖子将满满的一碗酒犹如倒水般倾进肚肠手上的空海碗「啪」 地倒扣在桌面上道:「请!」 小蛋虽然不怕醉酒可却害怕呛酒毕竟他对漠北烈酒中蕴含的浓郁辛辣气味仍不习惯于是屏息端碗「咕噜咕噜」喝得十分小心完了顺势用左臂一抹嘴轻吁一口气看向尤怨。 尤怨大喜喝彩道:「好兄弟硬是要得!」手一招吩咐道:「来人倒酒都满上。今天老子要喝个痛快!」 「硬是要得」乃天6西南一带的俚语尤怨尽管在漠北开宗立派早先却曾常年游历南荒故此口音里不时会带出些许南荒土话。小蛋听不懂可看尤怨喜笑颜开的模样也晓得是在夸奖自己笑了笑没说话。 又对干了两碗尤怨竟来了兴致。他自负酒量漠北第一天6第二仅在盛年面前甘拜下风。可小蛋至今已不歇气地连喝了十多碗黑黝黝的面膛除了微微泛起红光居然什么事也没有。 他意兴大更生出争雄斗狠之心一翘大拇指赞道:「好酒量敢不敢用坛喝?」 小蛋瞟了眼旁边的酒坛一坛足能装下五六碗烈酒。他已经不再担心自己会喝醉就怕肚子胀得受不了。摸了摸藏在乌犀残甲下的肚皮感觉还成点头道:「好啊。」 卫惊蛰关切道:「小蛋这酒后劲极凶还是让我代你和尤山主对饮一坛。」 小蛋淡淡的酒意上涌眼皮半耷拉着道:「卫大哥先让我试试。」 邻近几桌听到这边好生热闹纷纷停箸观望。有些隔得远的索性起身凑到近前围成一圈。 屈翠枫笑吟吟地将两坛没开封的酒分给小蛋和尤怨说道:「尤山主若是你输了怎么说?」 尤怨哈哈一笑道:「如果输了无论小蛋兄弟要我做任何一桩事尤某都照办不误!」拍开封泥举坛鲸吞。 一旁的小蛋照旧老样子端坛、屏息、喝酒「咕噜咕噜」显得小心翼翼。 不一刻两人各干掉三坛围观叫好声不断大半是在为小蛋打气鼓劲。 尤怨喘了口粗气一咬牙又喝下第四坛只觉身子飘、眼前打晃一股股的酸意往喉咙口上翻舌头打结地问道:「小兄弟你、你还行不行?」 小蛋伸拇指蹭蹭鼻子摇头道:「我怕是不成了最好先歇上一会儿。」 尤怨心情一松欣慰自己好坏没输笑道:「你也差不多了么?」 小蛋微笑道:「那倒不是不过我肚子胀得厉害得上一次茅房回来才能接茬喝。」 尤怨呆了呆瞠目结舌道:「接茬喝?好咱们再、再来一……」「坛」字尚未出口「哇」地吐了出来。 农冰衣拍掌笑道:「好啊这回尤山主可输了。小蛋你要他做什么?」 小蛋想了想道:「就请尤山主陪我去茅房吧没人带路我可不认得。」 屈翠枫一怔问道:「小蛋你可要清楚了?」需知魔道豪雄讲究千金一诺尤怨赌输了酒即便小蛋要他的脑袋也得毫不迟疑地割下。哪知小蛋竟会如此轻描淡写甚至他提出来的根本算不上是个要求。 尤怨吐过舒服了不少。他错愕中一拍小蛋肩膀慨然道:「小兄弟好汉子!我尤怨认你这个朋友往后水里火里只消一句话谁要是皱一皱眉谁便是龟儿子养的!」 小蛋虽没醉但嗓子眼里痒痒的好似有什么东西要往外钻。尤怨不拍还好这大力的一拍之下登时克制不住「啊欠」一个喷嚏打出嘴里赫然喷出一团银白色的东西。 尤怨已醉了七分反应远较平时迟钝只感到脸上一凉似乎有团东西粘了上来。他伸手摸摸软绵绵、粘乎乎的恰似一团丝线诧异道:「这是啥玩意儿冷飕飕的还挺舒服。」刚说完双眼翻白「扑通」便往后栽倒。 农冰衣「哎哟」抢步扶住尤怨翻开他眼皮骇然道:「不好他中毒了!」 这时众人已看清自小蛋嘴里喷出的是一团纤细晶莹的银白丝线极具黏性粘在尤怨脸上竟不滑落。 古灿惊骇莫名想起昔年天6九妖中的赤髯天尊曾擅使一手「三千红尘丝」便是能从口中毫无征兆地喷射出一蓬五彩毒丝。难不成小蛋居然是他的传人?可算算赤髯天尊死时小蛋尚未出生且生前并无传人这项吐丝绝技该当失传了才对。 屈翠枫惊问道:「小蛋你、你嘴巴里怎会吐出这东西来尤山主又为何会中毒?」 小蛋也在奇怪自己怎会吐丝?灵光一闪暗道:「糟糕一定是我肚里的虫宝宝睡醒了又结起茧来。」 农冰衣略一检查蹙眉道:「这毒性好生古怪寻常解毒药恐无济于事只好试一试金针拔毒了。」 小蛋一省道:「农姑姑尤山主可能是中了我肚子里的圣**喷出的毒丝。」 「圣**?」农冰衣变色道:「小蛋你肚子里有条圣**?」 在场众人少有听说过「圣**」的名字但看到农冰衣的神情便知其中定有古怪。 谈禹急忙问道:「农姑娘尤山主还有救么?」 农冰衣沉吟道:「这毒我从没遇见过只能姑且尽力一试。幸好尤山主功力深厚换作修为差些的只怕……」 人群里有一个与尤怨交情过命的漠北魔道好手怒不可遏冲上前叫道:「臭小子我尤大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活剐了你!」 古灿一把扯住他沉声道:「小蛋兄弟不是故意要伤尤山主。你莫要冲动让农姑娘先设法救治。」 小蛋记起地牢内为欧阳霓疗毒的一幕只是这次再用嘴巴去吸多半不成了。他挠挠脑袋转身拿起一个空海碗捏碎双指夹住一块碎片打量周身好像除了脸还露在乌犀残甲外面其它的地方都难以下手。 救人要紧「哧」碎瓷片在面颊上划破一道血口再用另一只海碗接住滴落的鲜血直等碗底被完全掩盖才停手。 所有人的注意力悉数集中在农冰衣和尤怨身上也没谁留神到小蛋的举动。他捧着碗凑到农冰衣跟前道:「农姑姑请尤山主喝点我滴出的血看看管不管用。」 农冰衣冰雪聪明立刻醒悟到小蛋既然能身藏圣**毒丝而不受反噬必然体内含有相应的抗毒机能欣喜道:「不错这是个好办法。」接过海碗捏开尤怨紧闭的嘴巴小心翼翼地喂了下去。 又听小蛋问道:「够不够我这里还多得很。」 农冰衣莞尔道:「暂时不用啦尤山主的脉象慢慢平稳应该没事了。我再用金针替他拔除余毒很快他就能醒来。」 众人闻言都大松一口气谈禹方有心情调笑道:「小蛋兄弟你这手口喷银丝的本事可棒得很。不过今后和姑娘家在一起的时候可得多加小心别刚把嘴巴贴到一块儿就忍不住一口丝喷了过去。」 古灿笑道:「不要紧再让她在小蛋兄弟脸上咬一口放点血就成怕什么?」 卫惊蛰替小蛋处理脸上划伤低声道:「这一下划得好深也许会留下疤痕。」 小蛋不以为意笑笑道:「没事。我反正长得不怎么光鲜脸上再多一道疤也没关系。」 农冰衣一边用金针拔毒一边道:「有我在区区一道小伤疤算什么?小蛋回头我给你敷点药保管伤口愈合后不留半点痕迹。」 尤怨晕乎乎睁开眼满脸迷惘环顾众人道:「干什么你们都这样直瞪瞪看着我干什么?」 众人齐齐欢呼农冰衣笑着道:「不干什么也就是你喝多了点睡过去我们都觉得很难得、很好看而已。」 一场风波遂告平歇众人见小蛋不惜自毁面容放血为尤怨解毒对他好感倍增。漠北民风纯朴粗犷这些魔道豪雄大半也是同样的性情。经历此事之后人人都将小蛋当作了自家的小兄弟日后万里关山无悔无憾。 古灿借着兴头朗声道:「众位兄弟今日咱们借谈洞主的一方宝地聚会便是要商议如何除了那千年的祸害。不仅为了往后大伙儿有安生日子更是为了给那些惨死的同道亲朋报仇雪恨!」 谈禹咳嗽一声接着古灿的话头说道:「这几个月来咱们差不多有两百多位朋友被地龙吸去精髓甚至还有的满门都被那畜生害了。古大先生颁下铁血令难得诸位弟兄信得过大家都来了。好来的就没他娘谁是怕死鬼咱们血债血偿谈某代惨死的朋友先谢过了!」 说罢躬身到底行了一礼又再继续道:「还有翠霞派的卫惊蛰兄弟越秀剑派的屈翠枫兄弟还有医圣仙子农姑娘和这位小蛋兄弟也都不远万里赶来助阵咱们漠北同道深感厚谊先敬这四位一碗!」 还喝啊? 小蛋望见连醉得站不稳的尤怨也高举起海碗只好硬撑着鼓鼓的肚子再干一碗就巴望谈禹赶紧把话说完自己好溜去茅房。 奈何谈禹越说越有精神红光满面慷慨激昂道:「咱们和地龙也较量过几次啦现在终于摸清这祸害的一些活动规律。如果推算不错近日地龙将会在吐火岭一带出现正是大伙儿齐心协力一举灭了牠的大好时机。 「为了能够抓住这次机会古大先生已做了周密计划现在就请他向诸位部署明日行动的具体安排。」 古灿拱手含笑道:「谈洞主客气了这项计划是大家伙儿群策群力想出来的古某不敢贪功。下面我把详细计划说一说尚请众兄弟一同参谋论证。」 卫惊蛰现小蛋脸上涨红青筋暴跳、眉头紧锁关切道:「你哪里不舒服么?」 小蛋期期艾艾道:「也没什么就是刚才酒喝多点有些憋不住了。」 卫惊蛰轻笑道:「怪我不好忘了这茬。我这就陪你出去。」 尤怨虽醉了耳朵却尖摆手道:「让我陪小蛋兄弟去这事谁跟我抢我就跟谁急。」 第六章 烈火熔岩 第六章烈火熔岩 第二天上午群雄按照既定计划兵分六路向吐火岭进。小蛋、卫惊蛰、屈翠枫和农冰衣被安排和古灿一路毕竟他们是宾客的身分万一出了差池不好交代。 小蛋原本的打算不过是见卫惊蛰一面而后遵照师姐的吩咐回返明驼堡。但节外生枝出了地龙这桩事却令他改变了主意。 尤其经过昨晚的酒宴又无意毒倒了尤怨更教他想为漠北群豪做点什么聊作回报。 古灿这一路作为中军主力约有六十余人均是精挑细选的顶尖好手。尤怨一路上都伴在小蛋身旁异常亲热还邀他来日前往戮情崖作客。 吐火岭距离横绝岭长青洞差不多三百里众人御风飞行度均快午后便已抵达。此时正是隆冬漠北苦寒之地愈加风霜如刀即使是中午大风刮在脸上仍是生疼。 然而渐近吐火岭寒意徐消迎面吹来的风里居然隐约有了热气。远远望去荒芜的大漠上匍匐着一座红褐色的雄伟石山连绵起伏峻峭高耸一眼望不到头。 听尤怨介绍小蛋才知道吐火岭本是一座死火山终年喷出地热故而四季常温。奇的是山岭上寸草不生少有野兽禽鸟出没更别说有常驻的山民了。 众人进入一处山坳里的乱石堆中埋伏下来喝些清水歇歇脚三五成群地低声闲谈。 古灿遥指吐火岭主峰道:「就是那儿了我们现地龙每隔五六天就会钻进红石峰下的熔浆里。明天又该轮到牠来洗澡的日子咱们就在这里等牠来务必要一举成功不然惊动了地龙下回牠未必肯再来。」 农冰衣吐吐舌头惊讶道:「好家伙竟敢在火山熔岩里洗澡牠是灶王爷转世么?」 卫惊蛰笑道:「据说地龙分成不少种类想必咱们要对付的这条应属火系魔兽。」 农冰衣白了他一眼道:「就你会卖弄学问。那好我问你这条地龙是公是母?」 卫惊蛰略作沉吟微笑道:「应该是母的吧不然为何如此喜欢洗澡?」 众人笑了起来古灿道:「管牠是公是母这次必定叫牠有来无回。地龙再是厉害难道能斗过咱们几百人围剿?惟一担心的是牠见势不妙窜入地下咱们便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屈翠枫叹口气道:「可惜桑土公没能找到有他盯着地龙势必插翅难飞。」 卫惊蛰道:「我已请谈洞主派人四处寻找或许桑大叔能够及时赶到。」 古灿道:「稍后地龙现身大家切莫轻举妄动。一定要等咱们的人引牠离开熔浆腾上高空的时候再四面八方一起合围然后一鼓作气灭了牠。」 小蛋问道:「古大先生要不让我去引地龙上来。我有盔甲护身牠伤不到我。」 古大先生暗道:「这孩子可真不错难怪叶无青看上了他。」悠悠一笑道:「不必担心我已做了万全的安排绝不会出错。」 接下来一段守候地龙出现的时间有点百无聊赖小蛋眺望石鼓山方向寻思道:「不晓得师姐是否已回到明驼堡她见不到我多半又要生气。等捉到了地龙我得尽快告辞赶回去和她会合。」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被屈翠枫推醒。 小蛋睡眼惺松只听屈翠枫压低嗓音道:「别睡了好像地龙要来了!」 抬头看只见漫天星斗却已是深夜。小蛋他顺着屈翠枫的目光望去极远的西北面地平在线淡淡扬起一蓬沙尘不疾不徐地朝着红石峰方向推进。若非眼力极好几乎不能察觉。 忽听卫惊蛰低咦道:「古大叔那边似乎有人正往这边来。」 古灿疑道:「没有我的号令谁敢擅自提前行动?」放眼瞧去果然西南面有一道雪白的身影在二十余丈的空中御风而行离红石峰已不远。 屈翠枫道:「该死万一惊动到地龙可怎生是好?」 卫惊蛰摇头道:「地龙不至于害怕一个孤身的夜行女子倒是怕稍后误伤了她。」 小蛋凝目打量那道白色人影低声道:「奇怪怎会是欧阳姑娘?」 尤怨惊异道:「小兄弟你认识她?」 小蛋点点头道:「我去把她截回来!」 卫惊蛰拂袖起身一拽小蛋胳膊道:「我和你一起过去地龙就快到了!」 两人御风腾空风驰电掣般追向白色人影须臾赶至近前对方警觉侧张望果真是明驼堡的欧阳霓。她乍见小蛋脸上一喜叫道:「常公子你怎在这儿?」 小蛋道:「这事稍后再说。欧阳姑娘妳赶紧跟我去躲一躲地龙要到了!」 欧阳霓错愕道:「地龙?」情不自禁四处观望却并未觉有什么异常状况。 卫惊蛰沉稳干练一指西北尘土飞扬的地方道:「地龙擅长施展土遁之术因为离地面较近才会有烟尘扬起。欧阳姑娘稍后这里将有一场恶战请快跟我们走。」 欧阳霓这才留神到远方飘扬起的尘烟再无迟疑随同小蛋与卫惊蛰回到隐身的乱石堆中欧阳霓惊魂稍定轻声道:「常公子这里有好多人。」 小蛋介绍道:「他们都是漠北道上的英豪也是我新认识的朋友。」 欧阳霓打量一张张陌生而又凶神恶煞的脸觉得仅限三两位年轻男女还算和蔼可亲外其它之人尽属狰狞可怖之徒。不由自主往小蛋身边靠了靠道:「姜姐姐呢你不是和她一起去追我三哥了么?」 小蛋回答道:「师姐独自去追欧阳泰克了我遇上屈大哥他们便一块儿来了这里。」 「快看!」农冰衣压抑着兴奋而紧张的嗓音说道:「真的是地龙来了哎。」 夜色之下距离众人隐蔽的山坳也就三五里外的地表由远至近隆起一道沙线横掠而过朝着红石峰延展。这条沙线露出地面不到尺许宽度却过两丈由此可见底下的地龙该是头何等庞大的怪物。 大地似乎在轻微地颤动欧阳霓俏脸白紧咬樱唇下意识抓住小蛋的胳膊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小蛋安慰道:「别怕咱们有这么多人准能打败牠。对了妳不留在明驼堡一个人跑到漠北来做什么?」 欧阳霓水汪汪的大眼瞥过小蛋脸忽又红了起来忸怩道:「我不说。」 不说就不说小蛋也不追问继续观察地龙隆起的沙线。不经意里诧异地现山坳左侧另有一道浅浅的沙线隆起但动静比地龙那边小得多。 古灿等人也看见了卫惊蛰喜道:「是桑大叔到了!」话音一落沙线推进到乱石堆前一颗圆鼓鼓的脑袋冒出不是桑土公却又是谁? 他晃晃脑袋抖去沙土从底下钻出身呵呵笑道:「我、我没来、来晚吧?」原来他一番兜转总算寻到长青洞得到卫惊蛰托人留下的书信和前往吐火岭的地图风风火火赶了过来。 农冰衣喜笑颜开冲上去一把握住桑土公肥乎乎的胖手道:「桑胖子晏姐姐呢?」 饶是和晏殊合籍双修这么多年当着众人的面桑土公还是老脸一红期期艾艾道:「她、她回万壑谷探、探望师父去了。我、我就一个人来─啦。」 桑土公爱侣晏殊的师父便是天6魔道十大高手之一的绝情婆婆一身修为惊世骇俗作为惟一女性跻身于十大魔道高手之列。只是早年为情所伤、心灰意冷僻居大雪山万壑谷少有露面。 古灿笑道:「桑老弟你来得正好那条地龙也是刚到不久。」 桑土公放下心来道:「这、这就好。」转头瞧见小蛋欢喜道:「小、小兄弟咱们这么快就─又碰面啦。咦奇怪你、你身边的女娃儿换、换得好快怎么没─两天便、便变成穿白、白衣服的了。那个红、红衣服姑娘呢?」 说到这里他老人家适可而止也就罢了偏偏口无遮拦又补充道:「上回我、我瞧见你和她搂、搂抱抱在一、一块儿滚好─亲热。该、该不会是吵架了吧?」 众人闻言双眼齐刷刷瞧向小蛋再望望丽质天生、楚楚动人的欧阳霓均心道:「不会吧看上去有点呆头呆脑的居然是泡妞的一把好手!」 小蛋百口莫辩何况他生性少言寡语无奈长话短说道:「那是我师姐她追别人去了。」 这下桑土公又误会了自作聪明地「哦」道:「敢情是、是这样。不、不打紧你不是又─找了一个么?天、天涯何处无芳草她追她的你追、追你的倒也公─平。」 这哪儿跟哪儿啊分明牛头不对马嘴小蛋差点没晕过去。 欧阳霓羞道:「桑公公您弄错了。常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没您想的事儿。」 桑土公呵呵一笑也不回答心道小姑娘脸皮薄不肯当众承认。瞧她刚才紧靠着小蛋的情形那娇滴滴、羞答答的模样骗得了谁啊? 此刻地龙已潜入红石峰底的火山熔浆中古大先生不号令各路人马也都蛰伏不出静观其变。 足等了有一盏茶的工夫古大先生颔吩咐道:「信号开始行动。」 「砰」一蓬亮红色烟火升上高空绽开。红石峰山顶埋伏多时的十余名魔道高手现出身形朝着火山口内掷下数十枚丹火门为此次行动特制的「流光轰天弹」。 火山口下本是熔浆喷后冷却堆积而成的厚实岩层却教漠北群雄耗费十几天的工夫合力打通出一道缺口直达地底。 这项工程若要常人来完成非但危险重重且费时费力可这般魔道高手均有开山辟海之能自不在话下。 「流光轰天弹」掷落后须臾隐约听见地底连串闷响群山颤动。紧跟着里头传来一记惊天动地的嘶吼震得众人心头如有滚雷炸过。 那些负责激怒地龙将其引出地底的魔道豪杰手上不停又扔下一轮流光轰天弹而后齐齐四散腾空叫道:「出来了!」 「呼─」一团灼热的火云从山巅升腾而起隐约可见地龙硕大威武的身形。 牠与传说中的天龙无疑有很大区别龙头扁圆没有犄角血盆大口明显前凸细小的眼睛里射放暗红精光。脖子粗短生满一圈扇形棘刺高大健硕的身躯傲然直立连带着尾巴长达十余丈前肢细短收在胸前后肢粗壮惊人仅张开的四根铁爪便能有丈许方圆。 地龙并没有翅膀全身却被一团火红的云气包围飞空滑翔不亚于御风而行。一直以来只有牠招惹别人今次却教人在头顶轰下数十枚流光轰天弹尽管没炸伤皮肉也令地龙愤怒至极。 牠一声嘶吼冲出火山口察觉十余道人影四散朝高空逃离不假思索便冲着人最多的南面追去。 负责南面诱敌的是漠北十二连环窟的四名高手见地龙追来便力猛跑尽量将对方向高空引去。其它三面同伴在后追赶与地龙保持适当距离随时准备救援。 转眼地龙给引到乱石堆上空百余丈的地方亦渐渐追到了四名十二连环窟高手的背后。「哧哧」连声另三面齐齐朝地龙射出流光轰天弹都往牠头顶招呼。 这时小蛋等人才看清这些流光轰天弹全部呈现绿色耀眼光彩与丹火门平日秘制的截然不同。 尤怨解释道:「咱们观察过好一段时日现地龙对绿颜色特别敏感易怒尤其痛恨别人招呼牠的脑袋所以古大先生预先让丹火门赶制了这批流光轰天弹专门就是用来招待地龙的。」 农冰衣笑道:「这招可真妙难怪古大哥能那样胸有成竹。」 小蛋忽然没来由地插了一句道:「我知道了这头地龙肯定是公的。」 农冰衣一愣好奇问道:「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快告诉我。」 小蛋仰望地龙回答道:「我干爹说大凡男人最恨头上挂绿原来地龙也是一样。」 众人心情一松想放声大笑又害怕惊动地龙只好苦苦隐忍却是谁也没料到小蛋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妙语。 古灿暗忖道:「他是看到欧阳霓和一些道上的同伴见到地龙脸上变色才故意说句笑话来缓解气氛果然收到了效果。」 说话间高空中的十余名魔道高手分四面将地龙围住远远地投掷流光轰天弹也不靠近。地龙虽是凶猛但脑筋并不怎么灵光往往是胸口吃了两颗轰天弹牠便怒不可遏朝前猛扑。没窜出几丈蓦地感觉背上又挨了两下又愤然掉转身躯往后杀去。 这般引来逗去看似好玩实则凶险。只是为了消耗地龙的锐气和精力才定下这条疲兵之计尽最大可能来拖垮牠。 但地龙再笨也有回过味来的时候。几圈一兜牠蛮性涌起也不顾其它方向的骚扰盯着前方的四名十二连环窟高手急掠而上「昂」地怒吼从嘴中喷吐出一团滚滚翻腾的巨大火球铺天盖地煞是骇人。 那四人尽管早有防备一见地龙张口立刻飞身疾退然而这团火球来得又快又猛其中一人终究慢了半拍虽然拼尽全力挥掌抵御依旧「呼」地消失在熊熊火云里顷刻化作轻烟。 欧阳霓低低惊呼掩住眼睛不敢再看农冰衣亦「哎哟」一声扯紧身旁卫惊蛰的袖口脸色黯然。 尤怨目中凶光一闪道:「是老顾。古老大动手吧!」 昨晚筵席上顾长生还随十二连环窟窟主邓难向古灿敬过酒今夜便命丧地龙毒火之下。古灿也红了眼沉声道:「农姑娘上阵搏杀是咱们男人的事救死扶伤就全拜托妳了。兄弟们上!」率先纵身腾向高空。 「砰」又一枚信炮绽放数百漠北豪雄目睹同伴惨死早已按捺不住齐声怒喊冲出依照事前部署各就其位重重包围地龙。 「飕─」一道褚色身影竟比古灿还快弹指迫近地龙正是卫惊蛰。 地龙俯瞧见卫惊蛰爆怒中压根没把这年轻人放在心上鼻子打了个响鸣喷出蓬红蒙蒙的雾团罩落而下。 古灿纵声提醒道:「卫小哥快退你一个人挡不住牠!」 卫惊蛰一声长啸穿金裂石身形如风飘飞划过道弧线堪堪闪过火雾。他左袖飞拂护身右手掣剑上挑一式「擎天柱石」 直刺地龙小腹。 众人见他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轰然喝彩地龙却勃然大怒粗壮有力的后肢狠狠拍向卫惊蛰头顶宛若一座小山当头压落。 「叮!」卫惊蛰的仙剑「任情」刺中地龙脚底竟只破入寸许便再也难以前进分毫。反而是地龙「昂昂」暴跳如雷掌底运劲似乎想把他硬生生踩扁。 卫惊蛰只觉澎湃无俦的罡风如洪涛没顶压了下来胸口窒息右臂胀亦不禁暗自凛然。他临危不乱吐气扬声拍出左掌「砰」地一股雄劲掌风击中地龙脚底罡风回挫顺势一抽仙剑闪身飘开。 古灿和屈翠枫双双杀到应援。屈翠枫见卫惊蛰身先士卒也不甘落于人后抢在古灿之前施展白驹过隙的身法欺近地龙背脊挥剑便刺。 地龙浑身冒着腾腾红色热气感应到背后剑气也不回头尾巴一摆任由屈翠枫的吟风仙剑刺中身躯「呼」地卷了过去。 屈翠枫与卫惊蛰的遭遇如出一辙剑锋甫入地龙的皮甲便无法再往下插进半分。眼见黑压压一蓬巨尾横抽而至赶紧张开墨玉扇激出一股劲风借力收剑飞退。「哧」锐利的罡风扫过屈翠枫宝蓝色的衣衫寸寸碎裂闷哼一晃身形方自站定。 他暗运真气现没有内伤才稍稍定心惊骇道:「好险这家伙如此凶猛我还是小心一点为妙。若为杀个畜生把性命丢在这儿却也太不值得。」 这时尤怨、谈禹等人从四面八方杀到众人各呈绝技或祭起魔宝法器轰击或舍命挥舞仙兵近战围着地龙上下苦战。 但地龙实在太厉害一身厚实坚硬的皮肉胜过钢筋铁壁。对于杀伤力略逊一筹的攻击牠索性不理打在身上譬如隔靴搔痒;感知到稍有威胁的或者吞吐火云或者扬掌摆尾悉数从身边荡飞出去。 群雄尽管人数众多可真正有实力能近身与地龙交战的不过二三十人而已其它人只能在外圈摇旗吶喊、助威造势根本不能接近到地龙身边。 小蛋也被挡在周边眼见地龙横行肆虐群雄束手无策禁不住大急。较之玄黄洞天里的金蝎也好黑冰雪狱中的水灵魔虎也罢直如小巫见大巫。这头地龙真不晓得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比起魔道顶尖的大乘级高手还要可怖。 忽听一声惨叫丹火门的一位长老稍有不慎让地龙鼻孔里喷出的细雾吸去精元颓然栽落到沙地里。众人悲愤交加均自杀红了眼。 激战了一炷香后地龙的声威渐渐减小毕竟独自面对几十位正魔两道高手的围攻煞费气力身上被卫惊蛰、古灿等人用仙兵魔刃划开一道道伤口虽不碍事也感生疼。牠渐生怯意想降下身形钻沙土遁。 可惜众人早就在提防地龙这招在下方布下重兵严防死守一次次又把牠迫回高空。 地龙见钻地不成凶性大鼓啸嘶吼一口口狂喷火云。在牠周身顿时燃起熊熊烈火好似一座蔚为壮观的火山爆。 群雄中又伤亡了五六个高手教后面的同伴背负回乱石堆请农冰衣急救。 卫惊蛰越挫越勇任情仙剑大开大阖催动天照九剑与地龙硬撼古灿的金钩、尤怨的铁戟再加上漫空飞舞的法器魔宝一浪高过一浪涌向地龙。 小蛋夹杂在人群中观战心焦道:「那么多人都在拼命我却安安稳稳地躲在后头岂非太不够义气。仗着乌犀怒甲护身我虽斗不过地龙可也能设法吸引牠的注意力帮卫大哥他们出一把力!」 想到这儿他掣剑跃出人群身边奉命照料小蛋的两个古灿部属只感手中一滑人已冲向战团惊叫道:「小蛋兄弟你快回来!」 小蛋只当听不到冲了上去甫接近到地龙周身十丈便能清晰感觉扑面而来的滚烫热力身子如坠铜炉像要被烤熟。蓦地乌犀怒甲灵气流转护住全身热意大消。 他抖擞精神绕到地龙身侧雪恋仙剑一式「吾身独往」运螺旋气劲奋力刺出。地龙浑没把小蛋当回事心神凝聚于卫惊蛰、古灿等人身上竟不理他。 「噗!」剑锋刺入皮甲一寸凝住地龙身上连一滴血都没有淌出。若非雪恋仙剑乃东海神兵小蛋这一剑根本就刺不进去。 小蛋也不气馁意起形生催动溜火掌劲注入雪恋仙剑。他的功力在地龙眼中自然不值一提然而体内暗蕴的圣**精气却是非同小可。冰冷彻骨的寒息透过剑刃直迫地龙坚硬粗糙的黑色皮甲上立时冒出冉冉白雾。 这头地龙属于火系魔物与圣**的阴寒特质恰恰相克。如今的圣**仅仅初成气候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地龙三千年的道行相提并论。但地龙失之大意又把绝大部分的精力专注在与古灿他们的激战上竟是毫无防备。 借助螺旋气劲的玄妙仙诀溜火掌力如一柄旋动的冰锥钻入地龙体内激得牠浑身一震爆怒长吼交战以来第一次吃了大亏! 第七章 塞外风霜 第七章塞外风霜 「呜─」吃疼的地龙抡圆前肢巨灵般的四根手爪拍向小蛋。小蛋只感头顶星天无光一股恶风狠狠逼近几让自己无法呼吸。 他一抽雪恋仙剑想撤身疾退不料被地龙厚实的肌肉生生夹住纹丝不动。稍一耽搁眼前一暗整个身躯教地龙的魔爪如攥小老鼠似地捏在掌心用力一捏耳朵里就听见「喀喇喇」乌犀怒甲的痛苦呻吟。 「小蛋!」卫惊蛰冒险掠过地龙身前任情仙剑照着攥住小蛋的魔爪电掣劈斩。 地龙鼻子一颤喷出股红雾罩向卫惊蛰。尤怨与谈禹双双赶到各尽所能挡住红雾。卫惊蛰一剑「叮」地斩在地龙爪上激起一串火花却仅仅劈出一道浅浅的伤口反震得自己手臂酸麻。 小蛋透过地龙手爪的缝隙看到这一幕心下歉疚道:「我本想帮大伙儿的忙却反过来拖累了卫大哥拼命救援真是太对不起他了。」 好在乌犀怒甲远比小蛋想象的还要结实坚固尽管「咔吱咔吱」颤鸣不断却硬没把小蛋捏扁。他有心出声让卫惊蛰等人莫要顾念自己无奈胸口受挤几欲爆裂半个字也吐不出。情急之下不假思索张嘴咬在地龙爪上打算故技重演施展「周而复始」的心诀吸了地龙的精元。 「咔」地脆响如同一口咬在铁板上好险没把牙齿给崩没了。小蛋疼得冷汗直冒但也激得脑海里灵光乍现竭力吸气大咳。 卫惊蛰听见小蛋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更加担心沉声喝道:「小蛋坚持住我来救你!」心神抱圆守一任情仙剑光芒暴涨竟是催动真元使出从天道星图中参悟而来的一式「气吞斗牛」。 「铿!」仙剑一往无前犹如长虹贯日插入地龙两根手爪间的缝隙手腕翻转上挑剑锋刚劲凌厉的剑气割裂皮甲直入肉里。地龙负痛怒吼手爪略松晃头颅、张血口朝卫惊蛰咬下。 小蛋周身压力骤减大呼一口气「啊欠」喷出团圣**凝炼的银丝尽数粘到地龙的爪尖。他心中大喜念叨道:「虫宝宝虫大哥现在可就全看你的了!」 意念一凝心境澄清再感受不到外面惨烈的血战心无旁骛运转「周而复始」。须臾丹田寒意大炽。或许是圣**听懂了小蛋的呼唤异常争气地凝动汩汩寒流升腾而起沿着银丝攻入地龙体内。 如果说此时此刻的小蛋果真如一只小小的老鼠那地龙便成了将弱点暴露在他面前的那头大象。对于钻入体内的这股寒流地龙起初并未太过紧张只当和前次小蛋动的袭击也差不了多少。 孰知这股寒流竟越来越强一路高歌猛进摧枯拉朽直捣向牠的内丹。地龙这才察觉事情不对劲忙驭动精元抵抗。一冷一热两股绝强的力量迎头激撞剎那水乳交融汇成一片旋即回流。 这不是在抽空自己的精元么?地龙再傻也意识到了麻烦。牠又惊又怒甩掌想将小蛋远远抛出。潜意识里已对这个不算能打但特古怪的少年产生了隐约的忌惮。 可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时轮到小蛋不愿离开地龙的掌心了。他双手一抱、双脚一勾紧紧夹住一根手爪再加上银丝极强的黏力就那样牢牢贴住不动。 寒流回涌纳入小蛋丹田稍作流转第二轮「周而复始」又涌卷而生。地龙那个悔啊简直把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打死牠也不会把小蛋攥到手里这跟作茧自缚有什么区别?明晓得再运精元抵御只会换来同样糟糕的结果可也不敢放任这股寒流攻入自己的内丹翻江倒海只得委屈地继续为小蛋添柴加炭。 其它人并不清楚到底生了怎样的变故只看见地龙屡次举起巴掌想把小蛋甩出去偏偏小蛋死死夹住就不肯下来。诧异莫名里也明显感觉到地龙凶焰大敛心神浮动。 大伙儿士气一振尤怨宏声笑道:「格老子(手机小说站)的我打你个仙人板板!」祭起铁戟在空中绽放团团精光却是拼出了真火要施展他的独门绝学「戮螫诀」。 古灿、谈禹等人见状纷纷祭起各自的御剑诀一时间光耀夜空杀气冲霄一束束夺目绚光悉数朝着地龙激射而去。 地龙的心神精力早转移到了小蛋的身上只是不停地喷吐火云红雾被动招架。「轰轰」巨响回荡空山荒漠群雄一记记倾尽全力的重击锤打在牠身上地龙终于开始承受不住皮开肉绽黑血泉涌。 众人的欢呼声响彻天地一些修为稍弱原本站在周边的豪杰也跃跃欲试蜂拥上来幕天席地、五颜六色的宝光剑芒团团包裹壮观璀璨之至。 地龙给小蛋吸得没了方向禁不住凶性高涨不管不顾狂催精元一古脑往小蛋迫去。小蛋正做着第三次「周而复始」的回流陡然觉得浩荡无伦的精元宛若洪水没顶铺盖过来不由一凛。 耳中「轰隆隆」响鸣地龙雄浑的精元涌入像是汪洋大海在倒灌江河顷刻便要溃堤泛滥。小蛋终究与地龙的道行相差太远对方慨然奉上的大礼反而变成不能承受之重连圣**也奈何不得。 一转眼小蛋的经脉鼓胀欲爆一口热血「哇」地喷出满天星斗乱晃乱摇。亏得灵台还挣扎着保有一缕清醒千钧一之际吐尽银丝双脚猛蹬朝后飘飞。 方脱出地龙手爪脑海一片天旋地转身躯便直直栽落。屈翠枫正游走在下方寻找出手战机当下眼疾手快接住小蛋。 小蛋无力一笑喘息道:「多谢。」 屈翠枫见他只是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并无性命之虞便携着小蛋飘落乱石堆说道:「农姑姑我将小蛋兄弟救了回来妳替他看看伤势要不要紧。」站在一边也不着急回返。 农冰衣察过小蛋伤势安慰道:「没关系只是经脉受震有些损伤先服上一颗丹药静心打坐让药力行遍全身休养十数日便不碍事。」说罢将药丸送入小蛋口中转身又去医治其它伤者。 地龙拼着精元大损迫退了小蛋心里却愈懊丧。牠已身负十余处外伤又教小蛋吸走不少精元殊不愿再与人鏖战。可围着牠的人便如疯魔一般不肯罢休汹涌澎湃的攻势此起彼伏立意要将牠诛杀当场。 小蛋内息错乱依靠「生生不息」不断地消解再服下农冰衣喂他的还神通阳丹打坐片刻胸口郁闷已是大减。可还神通阳丹中含有安神药物的成分又令得他昏沉沉地想睡。 适才他吸入的地龙精元经过一通流转缓缓沉入丹田可惜照例被圣**毫不客气地全部占去于他的功力进益毫无增加。 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震醒小蛋他茫然睁眼刚好看见地龙俯冲而下一头钻入沙中紧接着漫空的黑血如雨飘洒。 「地龙逃了?」小蛋一凛顿时清醒奋身站起「嘿」地唇角血丝溢出身子一晃又要栽倒。 忽有一只柔软的纤手悄悄扶住他的臂弯轻声道:「小心!」 小蛋站稳侧看见欧阳霓正搀扶着自己顾不得道谢问道:「怎么让地龙逃了?」 欧阳霓惋惜道:「卫公子施展御剑诀斩下地龙一条胳膊古大先生也刺中了地龙的左眼。可地龙拼着受了这两处重伤杀开血路终于还是钻入沙土中逃了。」 说着群雄6续飘落到乱石堆间。恶战之后九死余生人人在遗憾中有夹杂着兴奋与自豪相互询问关切彼此的伤情。 尤怨哈哈笑道:「卫小哥这一剑硬是要得像切瓜砍菜就卸下格老子地龙的一条胳膊。」 卫惊蛰真元耗损极具但依旧保持淡定笑容摇头道:「可惜还是让牠跑了。」 「牠跑不了!」谈禹恶狠狠道:「桑兄已经施展土遁悄悄跟了下去等察出这家伙的老窝在哪儿咱们便给牠来个兜底翻!」 一位小蛋不认识的人拍拍屈翠枫的肩膀挑大拇指道:「屈公子适才截击地龙的那式身法可真帅要是再能快上一线说不定就拦下牠了。」 屈翠枫抱歉道:「马大叔过奖晚辈功力浅薄功亏一篑截不住地龙实在抱歉。」 众人的话题渐渐转移到与地龙的恶战上不免对适才表现杰出的同伴大加称赞其中却没有小蛋的份。倒不是大伙儿在故意忽略他而是与地龙那场惊心动魄的短兵相接惟有当事者心里明白旁人万难瞧出其中蹊跷。 不过小蛋能奋不顾身冲入战团勇斗地龙古灿等人心中亦对他的胆气激赏有加。 小蛋听着众人的议论也不插嘴更没去表露自己刚才给地龙吃的若干苦头。做了就做了未必要让别人晓得吧?他本就不是为了别人的感激与夸奖才冲上去的。 小蛋兴致盎然地看着尤怨等人唾沫横飞叙述起激烈的战况嘴角不禁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忽然听见欧阳霓轻轻道:「常公子我该走了。」 「哦。」看到小蛋脸上毫无依依不舍的意思欧阳霓略感失落却又听他问道:「欧阳姑娘妳要去哪里?」 欧阳霓似乎不愿当着众人说出自己的去处婉转回答道:「我要去的地方离这儿并不太远。」顿了顿用更低的声音问道:「你……能送我一程么?」 小蛋微一犹豫欧阳霓一个弱质少女孤身行走大漠他自不放心可这里事情尚未了结自己也不宜率先离去。 尤怨转过头来呵呵笑道:「小兄弟你先送欧阳姑娘去吧。桑真人追踪地龙也不晓得啥时候才能回来万一没等到你我让人留下话来也是一样。」 「好吧」小蛋察觉周围人们用善意的眼神含笑望着自己脸颊有点热颔道:「我去回。」 两人告别群雄御风离去。小蛋的伤势已见好转只作缓慢的御风飞行并无大碍。欧阳霓有意放慢度陪着他往红石峰北面徐徐而行。 穿过红石峰约百余里欧阳霓用手指遥遥点向左一座怪石嶙峋的险峻山头道:「你看那是丹霞山六叔公便隐居在此。 我这趟来就是为了拜见他老人家。」 小蛋放眼眺望丹霞山高逾千仞与红石峰一南一北巍巍伫立同属于吐火岭山系。山间隐有红霞焕动在黑夜里益显眼。 他问道:「妳六叔公怎会隐居在这儿?」 欧阳霓神情黯然回答道:「我六叔公本是天纵奇才只是性格怪癖了些。他三十岁时已成为明驼堡第一高手曾祖仙逝后便一心要与我爷爷争夺家主之位。后来由于众多长辈反对他一怒出走还誓说终有一日要让所有人都后悔。」 幽幽夜空里她的声音略含惆怅接着道:「过了十多年六叔公果然回来了修为更是突飞猛进比原先不知精进多少倍。他独闯明驼堡连伤家中十几位宿老连我爷爷也不是他的对手。 「最后他放下话来如果有谁想找他报今日之辱只管前往漠北丹霞山独尊谷找他而后扬长离去再无音讯。一晃几十年家中却并无一个人真敢去寻他的晦气。」 小蛋道:「欧阳姑娘妳不会是要去独尊谷向妳六叔公挑战吧?」 「怎么可能我这点微末技艺只消六叔公动动小指头就得倒下。」欧阳霓莞尔笑道:「只是他老人家一身惊世骇俗的绝学埋没荒岭太过可惜明驼堡经此变故元气大伤、人才凋零。我是想求六叔公能捐弃前嫌回返明驼堡主持欧阳世家也不晓得他会不会答应。」 两人说着话来到丹霞山前开始寻找独尊谷的所在。围着山腰绕了半圈不意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欧阳霓神色一紧低声道:「是我三哥!」 小蛋恍然敢情欧阳泰克一路北遁为的也是寻找这位六叔公。不过他和欧阳霓的目的却又大不相同。 欧阳泰克显然也不清楚独尊谷的具体方位故而尽管比小蛋、欧阳霓早到却仍在山中转悠。他也察觉到了停住身形望向两人冷笑道:「妳来了好得很。」 欧阳霓落下身形在欧阳泰克面前站定说道:「三哥我猜你也会来这里。」 欧阳泰克模样狼狈只穿了件贴身内衣自然是现了倩女幽兰的秘密将外罩抛下好躲避楚儿的追杀。他事后想来惟一有机会在自己身上做手脚的便是欧阳霓此刻见面三分怨、七分恨寒声道:「妳我兄妹真是冤家路窄啊。」 欧阳霓垂道:「三哥小妹那样做也是迫不得已。既然咱们在这儿又遇见不如先一起拜见过六叔公听他老人家落。」 欧阳泰克嘿然道:「妳想得美!别跟我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儿咱们两人中只有一个能踏进独尊谷。哼我先杀了妳为二叔报仇!」振臂点出金笛化作一缕电光激射欧阳霓咽喉。 欧阳霓闪身退避哀声恳求道:「三哥你真忍心我们两兄妹手足相残?」 欧阳泰克恍若未闻金笛横扫转击欧阳霓左臂。 小蛋跨步出掌「叮」地脆响五指抓住笛身说道:「何苦如此你们兄妹化干戈为玉帛不好吗?」 欧阳泰克哼道:「常公子才几天工夫你就当起了护花使者么?我劝你莫要被她美色所迷不然迟早有一天也会死得很难看!」掌心暗吐毒功渡入金笛想借此偷袭小蛋。他虽被追得惶惶如丧家之犬却并不害怕小蛋也知道这小子的修为有限远逊于楚儿。 孰知小蛋手上有乌犀怒甲保护等闲之毒根本无法穿透。小蛋摇摇头道:「我和令妹仅是普通朋友你……」话没说完金笛中陡然射出两缕赤芒「叮叮」两声击中小蛋胸膛却是欧阳泰克见小蛋不畏他的毒功于是偷偷动机关打出两枚赤蝎钉。 欧阳霓花容变色惶急道:「常公子你没事吧?」取出一枚清心丹就要送入小蛋口中。 小蛋笑了笑不以为意道:「没关系我很好。」 欧阳泰克也不多话抽金笛拂袖袭向小蛋面门道:「你缩在一堆破壳烂甲里当自己是乌龟么?」袖风鼓荡施放出千金**散。 小蛋却一点也不怕这玩意挥掌封架欧阳泰克左袖。 掌袖相交小蛋功力毕竟逊色一筹被震得摇晃而退。欧阳霓贝齿一咬反手掣剑疾挑欧阳泰克胸口好教他无法乘胜追击小蛋。 三人犹如走马灯般缠斗一处。欧阳泰克吃亏在身负重伤连日逃亡修为大打折扣;而小蛋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欧阳霓虽然神精气足奈何修为远逊兄长又有些心慈手软放不开手脚堪堪战成一个平手。 斗到酣处小蛋拔出雪恋仙剑施展天照九剑策应欧阳霓。欧阳泰克接了一剑险险在螺旋气劲上吃了大亏顿生忌惮不敢再与小蛋硬撼转而猛攻欧阳霓。 又过了十余个照面欧阳泰克瞅准机会二次射出赤蝎钉偷袭欧阳霓小腹。欧阳霓竭力躲闪微一分神仙剑被兄长的衣袖卷住。她脚下站立不稳被欧阳泰克往怀中一带眼前金笛闪动直插前胸。 小蛋抢步侧身伸臂搂住欧阳霓腰肢用后背硬接金笛。欧阳泰克的金笛打中小蛋背心「当」地弹起没等他变招再攻猛然腹下一寒剧痛彻骨。他呆了呆低头瞧见欧阳霓左手不知何时多了柄短短的匕贴着小蛋肋下穿过深深扎入他小腹。 小蛋捱了一下虽未受伤但身子踉跄前扑带着欧阳霓滚落在地。他尚不晓得欧阳泰克中了匕忙就势翻滚以防对方掩袭。 等抱着欧阳霓翻出两圈回过头来这才看到欧阳泰克怔怔站立在原地小腹上插着柄碧绿色的匕身躯摇了摇蓦地爆出一声哀嚎向后仰倒。 「常公子─」欧阳霓俯贴在小蛋胸前俏脸晕红轻声道:「你怎么了?」 「哦我没什么。」小蛋一省松开欧阳霓扶她起身。 欧阳霓望见欧阳泰克倒下的尸体容颜一惨徐徐跪倒哽咽道:「三哥……我、我不是有心要杀你的。实在是因为你要伤常公子情急中不得已才出手没想到竟害了你的性命。你地下有知要恨小妹也是应该。只盼你见着大哥、二哥也能求得他们的原谅。」 小蛋无以安慰默默用雪恋仙剑在坚硬的山石间挖出一个深坑将欧阳泰克的尸体抱了进去又用挖出的碎石填上立了块方碑问道:「欧阳姑娘妳看这碑上该写些什么才好?」 欧阳霓泣不成声摇道:「我不知道……我心里乱得很……」 小蛋叹了口气略作沉吟在石碑上刻下:「明驼堡三公子欧阳泰克之墓妹欧阳霓泣立」而后收剑默立。 许久之后东方的天际悄然露出第一道曙光干热的风拂过山岭渐渐吹干欧阳霓脸上的泪珠。她慢慢站起身似虚脱般倚靠住身后的山石幽幽道:「过了昨晚兄弟姐妹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静默半晌她低声道:「常公子耽误了你一晚小妹委实过意不去。我已没事了你还是赶紧回去找古大先生、卫公子他们吧。」 小蛋看看她的状况甚是担心便回答道:「不要紧我先陪妳去独尊谷。」 欧阳霓感激地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颔。两人稍作收拾离开欧阳泰克墓前继续在荒无人迹的丹霞山中寻找独尊谷的入口。 日上三竿欧阳霓和小蛋终于现在后山一处峭壁间有道不起眼的石缝深不见底左侧的石壁上有人用指力草书了四个拳头大小的篆字:惟我独尊。 欧阳霓喜道:「该是这儿了咱们总算找到了。」两人侧身走进狭窄的石缝摸索出三丈多两旁稍见宽阔这才能回转身正常行走。 上方极高处两面峭壁合拢所留的缝隙里阳光射落抬眼望去天空只存一线。再走了百余丈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座幽深石谷。光秃秃的红褐色山岩千姿百态遍布谷底氤氲红雾弥漫蒸腾充耳死寂。 忽然迷雾里有个森寒嗓音低喝道:「站住你们两个活腻了么竟敢擅闯独尊谷!」 欧阳霓停住脚步往声音出的方向望去。 一方山岩后转出两个相貌几乎一模一样的青衣人横眉怒眼拦住了去路。这两人面容憔悴腊黄眼眸中犹不失彪悍之色。 怪异的是这两人的额头正中都印着个酱紫色的「宏」字。 小蛋揉揉眼诧异道:「七叔、八叔怎么会是你们?」 原来这对青衣人正是小蛋干爹常彦梧的同门师兄弟北海八鬼中的「雁过拔毛」顾彦岱和「一毛不拔」顾彦窦两兄弟。 顾氏兄弟看清楚来的铁甲人是小蛋也颇感错愕。 顾彦岱问道:「小蛋你来这儿做什么?你干爹呢他来了没有?」 小蛋答道:「我是陪欧阳姑娘来找她的六叔公干爹现下在哪儿我也不晓得。」 顾氏兄弟闻言面色微变顾彦窦转目审视欧阳霓道:「姑娘要找欧阳谷主?」 欧阳霓点点头说道:「两位大叔你们是我六叔公的朋友么可知他在哪里?」 顾彦岱一笑摇头道:「我们兄弟可不是欧阳谷主的朋友!」语气里透着古怪问道:「姑娘此来有何贵干?」 欧阳霓轻咬樱唇犹豫道:「家门近日惨遭不幸我想求六叔公出山襄助。」 顾彦窦摇头道:「谷主最恨欧阳世家的人你们还是赶紧走人吧。」 第八章 石谷怪人 第八章石谷怪人 欧阳霓面露恳求之色道:「两位大叔让我见六叔公一面好不好?」 顾氏兄弟尚未回答左侧数丈外红影一闪即逝有沙哑阴冷的老者声音吩咐道:「带他们两个来见我。」 顾氏兄弟肃容垂手应道:「遵命!」顾彦岱伸手一引道:「两位请。」 小蛋愈觉得奇怪瞧自己两位叔叔的模样居然像是仆从一般他忍不住问道:「七叔八叔你们俩究竟生了什么事?」 顾彦岱愠怒瞪视小蛋转而若无其事地嘿嘿笑道:「过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四个人两前两后往谷内行去须臾看见左侧悬崖下有几座冒着红雾的石洞热气灼人。顾氏兄弟在中间一座石洞前停住朝里头齐齐躬身道:「谷主人到了。」 石洞中那老者哼了声大剌剌道:「叫他们等着老子要打坐静修了。」 小蛋心道:「这地方处处透着邪门我还是尽早离开得好。」况且谁晓得那老者一入定得多久才能醒转?他心悬卫惊蛰、古灿等人围捕地龙之事恨不能肋生双翅赶快飞了回去当下道:「欧阳姑娘妳想找的六叔公就在里面我也该走啦。」 顾彦窦冷冷道:「你不能走。」 小蛋一怔问道:「为什么?」 顾彦窦说道:「谷主叫你等着你就必须留下等他召见。在此之前休想跨出独尊谷半步。」 自打穿上乌犀怒甲小蛋已很少挠头取而代之则是用手指头轻抚鼻翼说道:「七叔、八叔我只是送欧阳姑娘来这儿身上还有急事真的不能多待了。」 顾彦岱冷笑道:「我管你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总之你不能走。」 他的话音刚落蓦然听到身边顾彦窦口中出「呼哧呼哧」的低喘从鼻孔和嘴巴里喷出一团团紫色热气。 顾彦岱惶急叫道:「谷主谷主我八弟他毒了求您赶紧赐药救他!」 喊了两声石洞内无甚动静顾彦窦却已受不了了。他额头的「宏」字泛起熠熠鳞光往外冒出一缕缕妖艳的紫烟双手拼命捶打脑门「呼呼」嘶吼舌头从口中长长探出竟也染作酱紫色。 小蛋问道:「七叔八叔中的是什么毒解药只有那位欧阳谷主独有么?」 顾彦岱紧紧抱住顾彦窦不让他自残怒声道:「闭嘴!若不是你们闯进谷里耽误了彦窦向谷主求药他又何必受这‘紫金焚脑汁’作之苦?」 小蛋转头问欧阳霓道:「欧阳姑娘妳有没有‘紫金焚脑汁’的解药?」 欧阳霓摇头道:「这毒……该是由我六叔公独创的小妹也是第一次听说。或者我这就进洞求他赐药救治这位大叔。」说罢举步向石洞走去。 顾彦岱无暇分身已不及拦阻。 欧阳霓甫一踏入石洞突然「嘤咛」低哼踉跄倒退小蛋在后扶住欧阳霓问道:「妳没受伤吧?」 欧阳霓真气略作流转片刻后缓过劲来心有余悸道:「洞口不晓得是什么东西像看不见的火墙根本没法接近。」 顾彦岱嘿然道:「每次欧阳谷主修炼时都会在洞口布下‘悬霞罡氲’。要是能进去老子还待在这儿干叫什么?」 他一说话怀里的顾彦窦陡然挣脱疯似地冲向石壁嘶声嚎叫道:「我受不了啦让我死让我死!」「咚咚咚咚」狠狠将脑门叩在石壁上立时鲜血横流。 顾彦岱冲到他背后重新抱牢将顾彦窦一步步拖离石壁喊道:「谷主、谷主求求你大慈悲救救我八弟!」 小蛋见此情景不禁骇然眼前浮现起那名仙鸳门弟子临死前疯狂而绝望的眼神怒道:「岂有此理他怎能见死不救?」 合身冲向石洞。 「砰!」一阵金星乱闪小蛋用力即猛摔跌得也远比欧阳霓更惨。身躯如石头般倒弹而回令欧阳霓亦不及反应重重栽落到地上额头被尖锐的碎石蹭破一片鼻子里一酸鲜血汩汩长流。 见到血他反而欣喜道:「血血我的血!」 顾彦岱听到小蛋叫声思忖道:「这傻小子脑筋实在不怎么灵光鼻血都摔出来了居然还那么开心。不会是撞傻了吧。」 小蛋兴奋地爬起身跌跌撞撞冲到顾彦岱跟前道:「七叔快让八叔张开嘴把我的鼻血咽两口进去说不定就能好了。」 顾彦岱不耐烦地呸道:「滚远点胡说八道什么我没工夫陪你疯。」 小蛋急忙解释道:「七叔你不知道我的体内有圣**的精血能解万毒。那回欧阳姑娘不小心中了自家的千金**散就是我帮她吸毒的。」 顾彦岱将信将疑望向欧阳霓。 欧阳霓点头道:「他没有骗你是真的。」 顾彦岱仍不敢相信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恶狠狠道:「你若敢耍我老子要你一辈子好看!」摁住顾彦窦的脑袋掰开他的嘴。 小蛋一抹鼻子道:「糟糕血不流了。欧阳姑娘麻烦妳再打我一拳。」 欧阳霓举起拳头比了两下始终打不下去。 顾彦岱道:「我来!」挥起老拳结结实实揍在小蛋的鼻子上。 「啪!」小蛋被打得涕泪齐出鼻血四溅忍疼道:「八叔快来喝点!」 不用他提醒在顾彦岱松开左手捶打小蛋的时候顾彦窦已乘机挣脱猛一抬头似疯狗般张嘴咬住小蛋面颊。小蛋「哎哟」大叫生恐八叔真从自己脸上咬下一块肉来急忙运起金光聚顶护住面门。 可惜他的功力远有不如且顾彦窦神志迷失大半气力大得异乎寻常依旧死死咬住不放喉咙「咕嘟咕嘟」连响玩命吸吮小蛋的鲜血。 欧阳霓惶然道:「这位大叔快松开常公子有这几口也该足够了。」 顾彦窦哪里肯听而他的兄长更是一个劲儿地道:「多喝点多喝点别噎着。」 小蛋这个疼啊龇牙咧嘴也不顶用急中生智喷出一口红雾。顾彦窦正大口吸气好多喝两口一古脑将圣**的淫毒尽数吸入体内顿时全身烫、手足酸软。 小蛋忙脱开「虎口」手抚面颊。还好肉没被咬掉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顾彦岱急声叫道:「小蛋你对他做了什么为何八弟昏了过去?」 小蛋苦笑道:「我喷了口圣**炼化的惑神迷烟他吸得太多才会昏倒。不过八叔已喝下我了我的血这点迷烟应该无碍很快就能苏醒。」 欧阳霓取出绢帕小心翼翼擦拭小蛋血淋淋的面颊疼惜道:「常公子痛不痛?」 小蛋瞅了眼顾彦窦暗道:「没想到我八叔咬起人来这么狠不晓得他和小黑、大黑比起来哪个咬人更厉害?」 总结下来还是大黑最为安静温顺似乎可以先排除。却突地闪念道:「不对干爹说‘咬人的狗不叫’照这说来大黑更是不能招惹。我往后见着牠还是躲远点才好。」 正胡思乱想着顾彦岱惊喜道:「快看他额头上的字褪掉啦!」 果然顾彦窦额上印着的那个「宏」字已渐渐淡去他痛楚的神色亦恢复宁静眉头徐徐舒展睁开了眼睛茫然道:「七哥谷主已经出洞了么?」 「没有」顾彦岱兀自不放心道:「你试着察看一下紫金焚脑汁是否给化解了。」 顾彦窦凝神内视片刻后大喜若狂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毒怎么完全解了?」 差点咬下我一块肉来你的毒能不解么?听着顾彦岱在给顾彦窦做着解释小蛋心里苦笑不已问道:「七叔、八叔你们怎会在这里做了欧阳谷主的仆人?」 此刻顾彦岱对小蛋自然客气了许多叹口气道:「说来话长不提也罢。总之撞上这个老怪物是咱们兄弟倒了八辈子的楣。他为了防止我们逃跑就用紫金焚脑汁在咱们脑门上画字说这样就表示我们俩都是他欧阳修宏的人了。 「***每隔三天毒一次老家伙就像看耍猴似的故意拖着不给解药直等我们要疼死过去才施舍一颗。」 北海八鬼本非善茬偏偏顾彦岱、顾彦窦落入欧阳修宏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有卑躬屈膝为奴为仆、苟且偷生也算是时运不济。 顾彦岱说完紧紧盯着小蛋的脸庞眼睛里光芒闪烁不定努力堆起笑容亲热道:「小蛋七叔再求你一件事不知你能不能帮忙。」 小蛋不由自主捂住受伤的面颊道:「除了让你再咬我一口其它什么都成。」 顾彦岱连摇头道:「七叔又不是狗咬你干什么?只要你……再给我喝点鼻血行不行?」 小蛋揉揉酸麻的鼻子还好鼻梁没断。 顾彦岱又低声下气道:「好孩子七叔就全靠你救命啦。看在叔叔从小一直疼爱照顾你的份上你就帮帮忙不然我迟早有一天得死在那老怪物手上。」 听他说得悲凉小蛋无可奈何道:「好吧不过这回你可要打轻点。」 顾彦岱眉开眼笑忙不迭答应道:「一定一定我会小心就像让蚊子叮你一口绝不会疼。」走到小蛋面前捏起拳头「砰」 地捶落果然比方才轻了不少。 没等鼻血流下顾彦岱猛然一把抱住小蛋肩膀张嘴凑近用力猛吮。毕竟老命要紧也顾不得吸进嘴里的是鲜血还是其它骨碌骨碌尽数吞落肚里。 小蛋傻了眼他倒不担心别的就怕顾彦岱一时兴起把嘴巴往下稍稍挪动些许那自己这一辈子就不用做人了。 幸好顾彦岱只求解毒倒没有任何非常癖好吸了许久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小蛋咋咋嘴顾不得口中又咸又腥的说不出什么味道笑说道:「小蛋七叔和八叔多谢你了。」 小蛋的鼻子肿得好似根胡萝卜般碰一碰都是生疼只得咧嘴苦笑道:「不用谢反正我血也够多。」 犹如一语惊醒梦中人顾彦岱转动着眼珠寻思道:「对呀这小子身上的血可真是个宝贝我若能设法多弄一点将来炼成解毒灵药岂不妙哉?」 他外号叫做「雁过拔毛」其实素来的行事作风何止仅仅是拔毛而已恨不得把别人的骨头嚼成渣才罢休。 不过他也不清楚其实小蛋体内的圣**精血并非能解万毒只是恰好对紫金焚脑汁这类的火毒具有特效。然而即便如此业已弥足可贵。 察觉顾彦岱眼神变得不善欧阳霓心细如不动声色道:「大叔我六叔公进去那么久也该快出洞了吧?」 一提起欧阳修宏顾氏兄弟顿如惊弓之鸟下意识朝石洞里张望。 顾彦窦道:「七哥你的毒解了没?」 顾彦岱点头道:「好像已经解了。」他明白顾彦窦的意思转问道:「小蛋我们要马上离开你跟着一起走吧。」 小蛋尚未开口欧阳霓抢先道:「常公子你救下了两位大叔又放他们离去我六叔公晓得后定会怒。你还是赶紧出谷吧。」 她不说或许小蛋就真的和顾氏兄弟出谷了。可此时闻言省道:「我要是就这么走了稍后欧阳谷主势必把帐算在欧阳姑娘头上。大丈夫敢作敢当怎能连累别人?」 计议已定他反而不打算走了拒绝道:「七叔、八叔我在这里陪欧阳姑娘。你们不用管我先走一步吧。」 顾彦岱恨恨瞪过欧阳霓暗怪这丫头多嘴急道:「好小蛋你救了我们老怪物绝无善罢罢休之理!乘他没出来赶快跟我们一块儿逃吧。」他当然不是真的牵挂小蛋只是想路上能找机会下手。 小蛋懵然不知婉拒道:「谢谢七叔关心不过我还是等一等的好。」 正僵持不下洞口的红雾忽然徐徐朝内收缩。 顾彦窦变色道:「老怪物要醒了!」 顾彦岱打了个寒战朝顾彦窦使了个眼色道:「好你多多保重咱们走了。」 他自知小蛋凶多吉少故此连「后会有期」之类的话也省了与顾彦窦双双御起仙剑匆匆逃离。 两人刚一走欧阳霓便道:「常公子你也赶快走吧。虽然我刚才是担心那两位大叔窥觑你体内的精血才有意那么说但话里都是实情。我的这位六叔公脾气暴躁、难以亲近你放了他的人稍后他一定会狠狠地报复你的。」 小蛋淡淡道:「这个我都知道啊可我走了妳怎么办?正因为欧阳谷主脾气不太好我才更需要留下来。」 欧阳霓摇头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既敢来见六叔公自有保命之道。」 正要送小蛋出谷忽听洞内欧阳修宏的声音说道:「顾大、顾小让他们进来。」 欧阳霓神色一变嗔怨地瞥了小蛋一眼回答道:「六叔公那两位大叔已经离开独尊谷啦。」 欧阳修宏一怔问道:「你是谁那两个窝囊废他们中了老子的毒还敢跑?」 小蛋道:「欧阳谷主她是您的堂孙女。七叔和八叔体内的毒已被我解了。」 「放屁!」欧阳修宏怒道:「老子下的毒有谁能解?你敢骗我?」 伴随着话音一个削瘦的老者步出石洞来到两人近前。他的相貌和欧阳霓的花容月貌形成极其强烈的反差以至于小蛋不由得奇怪同样是欧阳世家嫡传的血脉怎么两个人之间的差别可以那样惊人? 五官丑陋自不必说欧阳修宏满头乱糟糟的红更是教人惨不忍睹如同一个鸟窝脑壳四周的头高高爆起中间稀稀疏疏却没几根有气无力地耷拉在光秃秃的头顶上。偏偏他还一心向往潇洒把鬓角两旁的乱集合成束不伦不类地盘到额头似在显示他老人家的特立独行之处。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令人恶心的是他全身散出一股酸涩难闻之气一件破烂肮脏的红袍上居然还大大小小缝满数十个口袋里头鼓鼓囊囊不晓得装了些什么活脱一个老乞丐。 可再看他腰上束的一根价值连城的殷红玉带恐怕躺到路上也不会有谁施舍他半个铜板。 在他背后斜插一长一短一粗一细两根青铜杖杖端高踞一对神态狰厉的魔兽小蛋却识不得来历。 欧阳霓鼓足勇气说道:「六叔公那两位大叔真的走了很久常公子没说谎。」 欧阳修宏四下不见顾氏兄弟这才信了喋喋怪笑道:「丫头妳是谁的闺女?」 欧阳霓盈盈一拜道:「家父欧阳景海是您老人家的堂侄。」 欧阳修宏道:「嗯果然和欧阳景海那个混帐王八蛋长得有点像。好你们两个既然来了便留下来顶替顾大、顾小罢。」 小蛋道:「欧阳谷主欧阳姑娘是来请你回返明驼堡主持家业的。」 欧阳修宏一愣随即纵声大笑道:「放你娘的屁那堆鸟人都巴不得老子早一天完蛋还会来请我回去?真若这样欧阳景海自个儿为何不来?」 原来他久不出谷连欧阳景海继任家主的消息都是从顾氏兄弟口中听说的。 欧阳霓如实道:「我爹爹已经过世将近一年了无法再来拜望六叔公。」 欧阳修宏笑声更响道:「死得好早该去见阎王了。姓欧阳的死个干净老子心里才痛快!」 小蛋心里困惑道:「你不也姓欧阳么难不成连带自己都死了还会觉得痛快?」 欧阳修宏笑声徐歇说道:「你们进来时有没有看到谷口的字?」 「有」欧阳霓道:「‘惟我独尊’─您老人家的豪情霓儿钦佩之极。」 「不是这个是朝谷里一侧。」欧阳修宏摇头道:「我写的是‘有进无出’为的就是提醒那些不知道的笨蛋不要随便入谷否则这辈子都别想活着出去。」 「欧阳谷主你把这四个字写在谷里头等人家真的瞧见了已经进了独尊谷好像也提醒不了谁吧?」小蛋素来佩服干爹的铜皮铁面神功却不料今天在漠北还遇上一个更厉害的。看来俗话说得没错哪怕是论起强词夺理厚颜无耻同样也存在「一山更比一山高」的道理干爹他老人家的境界似乎还大有提升的空间。 欧阳修宏勃然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敢编排老子的不是?」身形一晃抓住小蛋肩膀运劲外吐想教这不识相的小子吃点苦头。 但掌力击在乌犀怒甲上不带反应欧阳修宏不禁一怔嘿嘿道:「你这身铁皮不错老子收了。就当是你孝敬本谷主的见面礼吧。」可用力扯了两下乌犀怒甲纹丝不动。 欧阳霓在旁哀求道:「六叔公这位常公子是霓儿的恩人您放过他吧。」 欧阳修宏扯不下乌犀怒甲深感颜面大损恼怒道:「狗屁妳的恩人关老子鸟事。独尊谷里只以老子为尊你们算个屁!」 怒冲冲夹着小蛋走入石洞。 欧阳霓从后追上叫道:「六叔公─」 欧阳修宏也不理她将小蛋身躯抵到石壁上嘴巴一咧似笑非笑道:「嗯老子先把你们两个登记注册了从今往后就是我的人了。」 小蛋动弹不得又不愿借助圣**对付欧阳修宏只好眼睁睁瞧着他老人家从一个口袋里掏出青瓷瓶用牙咬开瓶塞倒了两滴深紫色的液体在右手拇指上。然后收起瓷瓶换由左手压制小蛋用那根拇指在他脑门上鬼画起来。 「哧哧」轻烟直冒弹指小蛋额头现出一个「宏」字。欧阳修宏得意洋洋欣赏片刻点了点头道:「写得还算不错算你走运不用抹了重来了。」 他刚准备放下小蛋转而去拽欧阳霓不料那额头上的「宏」字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欧阳修宏「咦」了声重新试了一次结果依然一样。 小蛋忍不住说道:「欧阳谷主要不你多用点药水说不定就能成了。」 他的本意是想让欧阳修宏把所有的紫金焚脑汁都涂到自己的头上这样就不能再拿去在欧阳霓额头上乱画。可话听在欧阳修宏耳朵里就变成了嘲讽。 他黄豆大小的眼睛里凶光连闪狰狞阴笑道:「你当我治不了你?」「砰砰砰」接连三拳轰中小蛋胸口。 小蛋早瞧出事情不妙先一步运起「有容乃大」三拳捱下来却仍不免气血浮动眼前黑。多亏有乌犀怒甲护体否则恐怕已成一堆血肉酱。 欧阳霓哀声道:「六叔公求求你快停手别打啦。」 小蛋勉强笑了笑安慰道:「没事的他伤不了我。」 欧阳修宏爆怒欲狂突然并立双指插向小蛋两眼吼道:「我让你再笑!」 「铿!」乌犀怒甲的面罩滑落欧阳修宏双指戳中黑铠隐隐作痛。他呆了呆面孔扭曲呼呼喘气道:「老子要飙啦!」 右手倒提小蛋双腿如抡大锤在石洞中「砰砰」乱砸火星四溅。欧阳霓冲上去阻拦也被他一脚踹飞昏死过去。抡了半天自己也觉得有点累了停手道:「小子你死了没?」 就听小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晕乎乎地回答道:「我死了我死了……」 第九章 熔炉炼甲 第九章熔炉炼甲 欧阳修宏抡起小蛋又一通猛砸怒道:「死了还能喘气说话?不准喘气不准说话不准─不死!」停了手他再问道:「喂这回你死了没?」 小蛋没了声音欧阳修宏灵觉一探登时七窍生烟敢情这小子非但没死反而迷迷糊糊地要睡了过去。他怒到极点拖着小蛋的腿在洞里转了两圈自言自语道:「老子要飙老子要飙!」 猛然想到对付小蛋的法子狞笑道:「你想睡觉我给你找个好地方。」将小蛋倒拖在地阔步往石洞深处走去里面热气腾腾红光浮动充斥着刺鼻的腐臭气味。 到了石洞尽头赫然可见一座血红色的熔池。池面上「骨碌骨碌」冒着水泡散出的热气足以把常人的衣衫点燃烧焦。 欧阳修宏走到池边拍拍小蛋的头盔道:「进去洗个澡罢!」「呼」地振臂将小蛋掷进熔池。池面「哗」地溅起熔浆般的浓绸浪花隐约听见小蛋「哎哟」惨叫了声迅沉落不见。 欧阳修宏稍稍解气拍拍双手等了会儿不见熔池里再有动静方才嘿嘿低语道:「跟我玩玩死你。」回转身往外走去。 陡然想起小蛋背负的雪恋仙剑不由懊悔道:「妈的我怎么被气疯了居然忘记把那柄仙剑收了。这下一块儿沉入修罗熔池化作水气可惜了。」 回到外面刚巧欧阳霓悠悠醒转看到欧阳修宏独自出来却不见小蛋惶然道:「六叔公你把常公子怎么了?」 欧阳修宏得意笑道:「我请他洗澡这会儿该连骨头都洗化了。」 欧阳霓面容惨淡悲声道:「六叔公常公子是我们明驼堡的恩人你不该─」 「明驼堡的恩人就是老子的仇人」欧阳修宏咆哮道:「老子想杀谁就杀谁轮不到妳个小丫头片子来说该不该的。我问妳欧阳景海死了现在的家主是哪个小兔崽子?」 欧阳霓沉默半晌低声回答道:「六叔公是我。」 「放屁!」欧阳修宏道:「欧阳世家传男不传女妳个底下没把儿的女娃能当家主?」 欧阳霓垂徐徐取出一枚黑色的玉戒道:「六叔公你看这是什么?」 「家主玉戒?」欧阳修宏愕然道:「欧阳家的男人都死绝了么?」 欧阳霓惨然道:「霓儿的三位兄长皆已遭遇不幸明驼堡的万钧重担我不想挑也不得不咬牙挑起来。六叔公求你出山襄助我重振欧阳世家。」 欧阳修宏状若疯魔狂笑道:「欧阳修德啊欧阳修德活该你断子绝孙!」 欧阳霓等石洞内的隆隆笑声平息低声道:「只要六叔公答应出山霓儿情愿将家主之位相让。」 欧阳修宏不屑道:「早五六十年妳这么说老子或许会动心如今区区一个欧阳世家家主之位在我眼里跟堆臭狗屎差不多少。要我出山帮欧阳世家的忙除非日头打西边升出来。」 欧阳霓面露坚毅神情徐徐跪倒道:「那就请六叔公收霓儿为隔代弟子。」 欧阳修宏一怔轻蔑讥笑道:「老子的独门绝学凭什么要传授给妳?」 欧阳霓没有回答慢慢站直娇躯伸手缓缓地褪下衣裳逐渐露出浑圆玉润的肩头、白皙挺拙的酥胸直到**完全裸露在欧阳修宏的面前。 欧阳修宏呼吸渐渐急促眼睛里闪烁淫邪的光芒情不自禁用舌尖舔着嘴唇死死盯着欧阳霓的**喃喃道:「好家伙好家伙─」 欧阳霓闭上双眼极力从脑海中驱除开欧阳修宏那张丑陋的麻脸娇躯微微颤抖努力挺起了胸膛颤声道:「这样够了么?」 欧阳修宏淫笑道:「这还差不多。嘿嘿难得欧阳景海能生出这么个水灵的女儿却便宜了老子。」 他再按捺不住心头的欲火大吼道:「老子要飙啦!」纵身扑向欧阳霓迫不及待地将一身衣衫崩裂。 欧阳霓被他粗暴扑倒在冰凉的地上紧闭双目屏住呼吸努力不让两行清泪滑落。她知道她将得到很多却也失去更多只是此刻已没有时间去衡量、去后悔。路既已选定就惟有继续走下去再不要回头─不过欧阳修宏的确冤枉了小蛋。当时他是被震得七晕八素昏过去的连自己是如何被投入的修罗熔池也不晓得。 「哧哧」声响乌犀怒甲表面坚硬黝黑的硬铠在亮红色滚烫的熔浆里终于一片片地酥软。甲面很快出现一个个气泡而后熔成无数小孔再继续扩大。 小蛋被灼烈的炙痛惊醒睁开眼透过面罩上特制的镜孔看到四周一团红蒙蒙涌动旋转的熔浆也看见自己右臂上的铠甲在不断地消融裸露出里面的一层暗红软胄。 他大吃一惊冷汗透衣心道:「不好这是什么鬼地方啊那红色的岩浆连乌犀怒甲都能熔化干净我也岂不转眼就得报销?」 幸亏乌犀怒甲的密封性能强在软胄也被熔化前周围的岩浆尚无法直接接触到他的肉躯。小蛋提气上纵想脱离熔池。孰知整个人浑找不到着力点身子非但没能腾空跃起反而随着熔浆潜流的运动转动下沉。 不会吧真要把我做成烘蛋?小蛋顷刻醒悟到这必定是欧阳修宏在报复自己。他努力抬起头上方岩浆滚动隐约有「咕嘟咕嘟」的气泡破裂声却根本无法看到池面更不消说欧阳修宏的影子了。 他又竭力尝试了两次身躯如陷泥沼完全无法自救乌犀怒甲的硬铠却已经开始气化惟一的藉慰便是那层以前看着碍眼的暗红软胄似乎不惧熔浆的高温熔化但同样阻挡不住可怕的热量侵袭直要将他烤焦。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小蛋并不清楚只当自己置身在吐火岭地下的熔浆层中。然而他仅仅猜对了一半倘若果真是普通的熔浆乌犀怒甲丝毫不惧表面的硬铠也更不可能会在转瞬之间生气化。 这座「修罗熔池」事实上是「荼阳火脉」暴露在独尊谷石洞内的一处泉眼却和吐火岭的岩浆层毫无干系。 所谓「荼阳火脉」乃是天6极为罕见的一种地象往往深藏在地下百丈乃至千丈之处无人能够接近。从外表上看几乎与寻常的火山岩浆无甚差别但蕴含的热量又岂止是岩浆的十倍百倍。 欧阳修宏六十年前被迫脱离明驼堡一怒之下远走漠北却在无意中现了修罗熔池。此后他日夜近池修炼凭借吸取源源不绝的「荼阳火汽」功力突飞猛进。十年后参悟忘情境界的欧阳修宏孤身回返明驼堡大开杀戒扫遍欧阳世家无有抗手大大地出了一口恶气。 只因他顾忌惊动了忘情宫宫主楚望天才没敢进一步血洗明驼堡连夜回返独尊谷。从此他更加醉心于「荼阳火汽」的修炼不知不觉又是五十余年。 饶是如此欧阳修宏至今也只敢悬浮在距离修罗熔池丈许的空中绝不敢再靠近半尺。所以在他看来被他丢入池内的小蛋也绝无幸理。 小蛋只觉得自己还在不停地下沉彷佛永远没有尽头。身上的硬铠彻底熔化完全将软胄暴露到荼阳火脉前。 「呼─」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生了脑后的头先遭难。由于受不住热量的灼烤竟倏忽燃烧起来。一股股焦臭味道刺入小蛋鼻子头皮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他本能地想挥手拍打「砰」地却击中头盔内层的软胄上。 「完蛋了这回我可是真的要玩完。」小蛋已经不是用头皮麻几个字就可以形容的而是真的在焦头烂额了他寻思道:「也不用等软甲给熔化我便得被活活烧死啦。」 惊慌中蓦然急中生智想起屡试不爽的救星急忙运起「吐纳归元法」催动丹田真气剎那小腹一凉雄浑冰冷的圣**精气喷薄而生直冲头顶。这股力量较之往日竟又强大寒冷了数倍小蛋的脑袋一麻头顶的火烟弹指熄灭。 他又惊又喜只当自己情急中激了无限潜能才产生如此意想不到的效果赶紧继续流转圣**精气护持全身体外灼痛登时大消。 原来早在数月前圣**吸食了血瞳金蝎的精元之后道行大进随即进入了蛰伏期开始在小蛋体内炼化银丝编织薄茧为下一步的进化做着准备。 日前银丝炼成偏又吸纳了地龙的大量精气精元再次壮大进化的步伐也由此加快。当感受到极不舒服的灼热从小蛋体外排山倒海地涌入圣**亦生出感应。于是小蛋稍一催动牠即出雄厚无伦的精气助阵护体。 小蛋自然不会明白其中关键反正火燎眉毛的大难暂时得到消解他亦可稍稍松上一口气。再看乌犀怒甲的软胄尽管薄薄一层贴在身上竟比外面的硬铠更坚固更耐高温至今安然无恙。 他心中一定思忖起逃生的办法。可既是深陷荼阳火脉里他浑身有劲也施展不出如一颗小豆在熔浆里载沉载浮。 「叮─」依稀听见悠长镝鸣小蛋身上的软胄忽地亮起隐隐释放出的暗红色光芒竟胜过滚滚的亮红熔浆朝四外扩散开去形成一团透明光罩将岩浆阻隔在外。 荼阳地火熊熊涌动似乎被乌犀怒甲敢于挑战的举动所激怒起愈加凶猛的攻击。一**旋动的潜流激打火浪铺天盖地吞没着小蛋却始终不能侵袭进光罩内。 须臾之后小蛋感觉到软胄内部渐渐生成一团火热的灵息一丝一丝地从深处钻出彷似刚刚睡醒般在甲胄中汩汩流动令暗红色的光华越夺目。 体外的灼痛感尽消四面八方有无数条亮红的光缕渗入光罩吸附到甲胄的表面而后慢慢地融入其中不见影踪。 脚下好像永无尽头小蛋的身躯依旧在下沉荼阳地火的光焰随之更加亮丽热度也在不停地攀升。 「我该怎么逃出去呢?要是能像土遁一样从这儿穿过去就好了。」摆脱了死亡的威胁小蛋聚精会神地考虑起下一步的问题。就算乌犀怒甲能承受住荼阳地火的熔炼可如果自己无法从这儿脱身前面所作的一切都等于白费。 不料乌犀怒甲向内散出的暖醺醺气息鼓荡心神稍得松懈的小蛋油然被一股袭上心头的睡意所围绕不知不觉里眼皮渐渐沉重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 也不晓得迷迷糊糊地过了有多久他懵懵懂懂地现眼前的熔浆之海缓缓退潮漫天的星斗从遥远的天际冉冉而来。他倦意正浓漫不经心打量了两眼脑袋里一片混沌并未意识到什么。 星辰包围了他变幻莫测地闪烁运转在小蛋身边形成千姿百态的壮观景象。乌犀怒甲依旧在吸纳着荼阳地火的菁华之气彷如汪洋大海容纳万川。无论吸纳的度还是数量若让欧阳修宏看了都会眼红无比。因为纵然他在修罗熔池上苦修十年也抵不过乌犀怒甲区区六个时辰的奇效! 小蛋却在困倦地打量着周身的星辰陡然醒悟到这又是一幅源于天道星图中的「十三虚无」。 十三虚无乃道家重要教义之一很久前小蛋也曾听常彦梧随口提及过指的是十三种修炼要点依次为:虚、无、清、静、微、寡、柔、弱、卑、损、时、和、啬。可惜此刻小蛋满脑糨糊哪里还记得清楚。 「一、二、三─」他强打精神数了数果然萦绕在身外的群星错落有致地分作了十三座自成体系又和谐共存的星阵几乎可察觉地围绕他在转动。 转着转着最小的一座星阵骤然光芒暴涨刺痛小蛋的双目。他眼睛一眨再睁开时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只见那座星阵赫然推进到自己的身前幻化作浩瀚深遂的虚空却又有一道像光门般的银幕展现浮动。 他试着伸手去触摸明明看到自己的指尖碰触到了那道银幕却捞了个空。 「这些星星在干什么?」小蛋困惑道:「不会是又想跟我玩捉迷藏的游戏吧?」 冥冥中的心灵福至他下意识地举步迈入光门视野中剎那银光电闪迷失所有只觉得身子一轻像被抽空「呼」地声已从光门内弹射而出一个踉跄站定。 小蛋愣了愣意识到这并非捉迷藏的游戏回头那道银色光门依旧但四周的景物已变彷佛一剎间跨越了万里虚空穿越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嗡─」第二座星阵转换推进至小蛋面前。这次它变幻成的是一座充满迷离尘雾的乳白色门户里面什么也看不清。 「是不是穿过这十三座星阵我就可以出去了?」突如其来的念头令小蛋大感振奋他毫不犹豫再跨入第二道尘雾之门内。 而后依次是清风、静水、微土、寡木、柔金、弱火、卑云、损雷……小蛋一鼓作气又连穿八道星阵直把自己的头也转昏了。 在他而言这仅不过须臾的工夫。于尘世的悠悠光阴却已然流逝一日一夜。他兀自浑然不觉迈进第十一道以奔流电光幻作的时电之门。倘使他能越过此门来日即可游走时空俯仰岁月达到凡人不可想象的神奇境界。 可惜脚方一踏进凌厉汹涌的紫色电流「喀喇喇、喀喇喇」劈击轰落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迸出将他毫不留情地拒之门外。 小蛋被震得浑身灼痛宛如被刀锋把身体劈裂切割成无数小块老半天才回过神来。不远处那道紫色电门静静浮现他却不敢再作第二次的尝试了。 更远些的地方最后的两座庞大星阵若隐若现不再推进过来。小蛋揉揉酸疼的屁股喃喃道:「不让进就不让进吧也犯不着电我啊。」 说完这话他猛地一下子呆住惊讶道:「咦我怎么能揉到屁股了那身软胄呢?」念头甫起蓦地脑海里轰然剧震好似天地塌陷周围的幻像齐齐消失变得一片漆黑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悠悠醒来时小蛋失望地现自己还在熔浆包裹中。乌犀怒甲的光亮已黯淡下来但表面多了一层奇异的暗红花纹。更让他诧异的是从甲胄中有一团柔和的灵气出悄然渗入体内直沁灵台。 他暗叹口气心道:「原来它还穿在我身上刚才只是作的一个梦而已。要是能真像梦里那样这身乌犀怒甲能给脱下来该有多好。」 心念未尽灵台盈动的那股灵气忽然生出轻微浮动似乎感应到了小蛋内心的想法旋即乌犀怒甲中充盈的雄浑力量亦出共鸣。 「铿─」周身的软胄一松竟真的要从小蛋身上卸落。小蛋大喜过望直如被禁锢在暗无天日囚牢中的犯人重获自由般无限欣喜。可电光石火中猛叫不好─自己的身体还在熔池泡着呢乌犀怒甲若真的脱离肉躯那不等于是在自杀? 「不要啊快回来!」在软胄离开身躯的一剎那小蛋大叫道。 可能是不满意他的朝令夕改乌犀怒甲晃动了数下才重新贴回小蛋身上累得他的心也随之在嗓子眼里一起一伏七上八下了好几回。 轻出了口气小蛋察觉自己已不再下沉而是有规律地盘旋在一座巨大的涡流中但底下依旧深不可测。 「敢情梦里的东西还是有些灵验的!」小蛋欣喜地想道。终于解决了乌犀怒甲不能卸下的问题他内心的兴奋难以言喻一时居然忘记了自己尚处在绝境之中。 突然触动灵机他眼睛一亮琢磨道:「对了如果我真能像梦里那样打开一道光门钻进去说不定就能离开这鬼地方。可我穿过的十一道星门里到底哪一道才适合眼前使用呢?」 略一思忖他的脑海里泛起弱火星门大喜道:「不错就是你了!」凝神冥思摒除杂念星天重来璀灿耀眼他的身心渐渐晋入无明之境。 「呼─」丹田真气随意升腾汩汩凝聚在胸前形成一团飞流转。猛然小蛋的身子一颤从体内迸放出夹杂着银、红、青三色的光华如潮水般向前涌出陡然轰鸣爆裂。 光罩外熔浆狂掀豁然现出一线不可思议的弱火星门。小蛋激动之下心神微分星门立时一晃而逝熔浆重新涌回一如原状。 他并不气馁再次凝神催动真气。蕴藏着「睡梦神功」、「圣**精气」、「乌犀火罡」以及未成气候的「铜炉心鉴」四股截然不同力量的三色光澜骤闪眼前弱火星门再现。 小蛋不敢耽搁抢身滑入门内。赤红的光澜扑面袭到身子如飘如荡在失重的一刻又被一股庞大力量迸出星门。 他稳住身形定睛巡视身后的星门在迅地消失隐没而立足之处已非先前的那座涡流内。可是他终究仍在熔浆包围里没能脱出仅只换了个漂浮的地方而已。 但这已足以让小蛋欣喜不已暗道:「我真的成功了!原来那些星门各有用处没一座是摆设。嗯第一道星门必定是用来在没有任何凭借的虚空中穿梭。假如想跟桑公公那样钻土只消运用第五座土门就成。」 想到这里小蛋喜不自胜寻思道:「我早先绞尽脑汁想的不正是这个么?往后再跟人打架万一斗不过他便施展这套‘十三虚无’的遁术管它是在什么地方我跑了他总没办法再和我打。」 开心过后现实的问题又摆在小蛋眼前。荼阳火脉中不辨东西南北有如迷失于汪洋浩海如何才能控制火遁的方向一步步得脱生天? 他用想了想抬起头凝望上方心道:「我只管一个劲往上走总能出去。」 然而这事说来容易要操控初悟不久的十三虚无遁术却没那么简单了。 小蛋缓缓横躺身躯让自己仰面朝上漂浮在熔浆里。而后第三次运起「十三虚无」中的「弱火」心诀在上方打开一道星门。 连续穿越了三次他近乎精疲力竭。当看到身外的熔浆光泽稍稍减暗知道应该是对了路子心情兴奋又强自支撑住疲惫的身心。 其实对于十三虚无遁术操纵不熟固然是他几次火遁依旧未能脱险的一个原因。更重要的缘由却在于小蛋的修为委实薄弱了些。 倘使换作一个大乘级的翘楚高手在完全掌握火遁之术后仅需一个闪念即可穿越过这数百丈深的荼阳火脉回到地上。而对于小蛋一次能穿行百丈已是极致。并且这还要归功于体内的圣**精气和身外的乌犀火罡襄助否则恐怕连星门也开启不了。 眼瞧成功在望小蛋振作精神又开出一道弱火星门钻了进去。「轰」地脑海一震身躯弹出星门时顿感觉到与前几次穿越的不同。好像是在途中突遭某种阻力令他的火遁戛然而至跳脱出来。 小蛋错愕地打量四周不由狂喜几乎忍不住要欢呼起来。原来他横躺的熔浆上方不到寸许就是梦寐以求的生天! 第十章 龙生九子 第十章龙生九子 透过薄薄的一层熔浆小蛋看清数十丈的高空顶端是嶙峋的石壁却不似独尊谷里的那座石洞。可就算这里是个没有通道的密封石窟总也远胜待在荼阳火脉里接受烘烤。何况他还可以施展新悟的土遁之术穿越而出。 小蛋双腿一蹬跃出池面。「哗」面罩弹起他仰头张嘴贪婪地深深吸进一口充满火热气息但又可爱无比的新鲜空气体会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啵」冷不防上方有团红彤彤、热乎乎的椭圆形硬物被他一口吸入嘴里好在那东西够大才没顺着喉咙一举滑落入肚。 小蛋给哽得一呛赶紧「噗」一口喷出接在掌心打量。嘴巴里强烈的烁疼感传来不知给烫出了多少个火疱。 不过他现在心情极好也就来不及沮丧了。只见肇事烫伤他的是一颗鸡蛋大小的火红色石头通体流动着火热的赤光非常的漂亮小巧。他掂了掂这东西居然出奇的沉重足有二三十斤的分量也不知是什么质地。 小蛋托在手里越看越喜欢不由想道:「我上回没能把师姐的耳环找回来若将这颗会放光的小石弹送给她也算是个补偿。」 有了主意小蛋心念微动。胸前软胄轻轻脱离露出久违的衣襟。他小心翼翼将小石弹放入胸衣里用圣**精气护持着便感觉不怎么烫了。而后重新合起胸甲开始观察四周的景状。 这儿果然是一座巨大的封闭石窟岩壁色泽殷红突兀嶙峋底下一潭熔浆汩汩滚动冒着红蒙蒙的热气。 他飘身站到一块从峭壁上凸起的岩石上浑身酸软无力丹田更是空荡荡的难受。毕竟脱险之后心神松懈种种疲倦亦就应运而生。 小蛋几近虚脱地坐了下来心想这儿空旷无人正可休息片刻等养足了精神再设法出去不迟。倚靠在石壁上不禁盼望道:「哎这时要是能喝点水再吃(电脑小说站)上几口干粮就好了。」 念及此处顿觉口干舌燥、饥肠辘辘。无奈身上只有胸前藏了个很像鸡蛋的石弹可惜牙齿咬不动嗓子眼又太小。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猛然警醒急忙反手去找背负的雪恋仙剑。手落处一实正握住雪恋仙剑的剑柄登时心头一松惊喜道:「好家伙这把仙剑竟连剑鞘都没给熔化掉。」对于罗牛的感激又由衷加深了一层。 但小蛋终究不怎么放心还是掣出仙剑横在膝上仔细审视了一番。晶莹如雪的剑刃犹如一泓寒波静静驿动柔和的光芒却在两面的剑脊上多出了一道暗红色的丝痕直贯整柄剑身。 小蛋还剑入鞘想碰碰运气看能否在石窟里找出点什么吃的。底下的熔浆不少他自然一口也不敢喝。周围的石头也很多他也怕咬了磕牙。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还是打坐养神吧他努力不去考虑饥渴交加的问题合眼盘膝入定。 约莫过了两个多时辰小蛋猛然被一阵地动山摇的怒吼声惊醒。他睁开眼睛差点从震瑟不已的岩石上摔下去。 但见冤家路窄那头被漠北群雄围捕多日的地龙腾动身躯在石窟中飞奔转口中不住地出昂昂嘶吼透着焦灼。 小蛋惊得弹身而起只盼地龙没有现自己。然而整座石窟毫无遮蔽之处小小的一点动静却足以让自己变成惟一的目标。地龙一双凶目精光闪闪恶狠狠盯着小蛋粗大的鼻孔里「呼哧呼哧」喷出红雾。 「难不成这是地龙的老巢?」小蛋左右张望想寻找可能藏身的地方。 地龙像是认出了小蛋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眸子里凶焰闪烁「昂」地仰长吼如一座黑沉沉的大山压了过来。小蛋无暇细想忙纵身横移拼命朝左侧飘飞。 「轰─」站立的山岩崩碎塌陷地龙掉转头来再一次扑向他。 小蛋脚跟一磕石壁朝前飞射。无需回头他便能感到地龙紧迫而来的身影激荡起澎湃的罡风如洪水般卷涌在身后越追越近小蛋竭力加快身形仍旧无法甩脱。而石窟再大也有尽头对面的石壁倏忽已迫近身前。 小蛋暗叫苦也他骑虎难下再不停下无需地龙出手自己也得撞得漫天星斗。一想到「星斗」他霍然一振有了主意。 眼看身躯就要撞中石壁小蛋身前猛然迸放出一团绚光石壁光华盛绽星门开启。小蛋想也不想一溜烟钻了进去。 地龙微微一愣没料到小蛋居然也会钻山。牠头颅一探紧追不舍。 小蛋连施两次土遁业已气喘吁吁、真气不济。他舒展灵觉探查到地龙如影随形依旧在追杀自己。当下不敢停留咬牙逃命。 「呼─」第三次从微土星门中钻出眼前景物却变得颇为熟稔。略一转念小蛋好悬没昏过去却是一阵晕头转向的逃亡后又回到了石窟中。 身后风声响动地龙紧跟着掠出瞪视小蛋呼呼低吼。 小蛋苦笑道:「地龙大哥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别再追我了好不好?」 见地龙无动于衷他接着道:「要不我让你打一顿出气或者吐两口火云。」 猛然小蛋恍然问道:「地龙大哥你在找那颗红颜色的小石弹?」 这回地龙有了反应微微颔打了个响鼻。 小蛋如释重负说道:「对不住我不晓得那东西是你的才拿了去。既然你想要回去我这就还给你。」他说着微松胸甲探手到衣襟里摸索石弹忽地脸色一苦道:「糟糕石弹好像被我弄碎了。」 地龙应声狂吼猛扑上来。小蛋也顾不得再把石弹掏出来还给牠了赶忙合上胸甲转身又逃。 地龙瞬息追近小蛋欲想故技重施再钻石壁。岂料丹田真气一空眼瞅着自己结结实实地往石壁上撞去猛地从石壁中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来一把扯住小蛋肩头喝道:「快、快进来!」 小蛋眼前一黑身子没入石壁只觉被人夹在肋下正飞地行进。 他听这嗓音已知道救星是谁喜道:「桑公公你怎么找到我的?」 桑土公一边钻土一边犹有余暇回答道:「我、我不是在找你是、是跟踪地龙到、到了这儿。我们来─了已经有老半天啦可、可这地方埋得太、太深岩层又─太硬还没来得及打通。」 一阵风驰电掣小蛋陡地眼前亮起白光有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桑土公携着他一跃而出叫道:「快、快准备地、地龙上来啦!」 话音未落底下红云喷涌地龙出愤怒吼叫破土窜出。 地面上方是一处位于距离吐火岭不到三百里的荒山山坳数百漠北魔道高手早已将它团团围住只是无法深入石窟才与地龙形成僵持。 这时看到地龙主动现身众人尽皆大喜。 古灿挥动金钩纵声喝道:「兄弟们围住牠!」 经过几番惨烈搏杀漠北群豪已逐步掌握到围捕地龙的不少经验。此际无需多想各按其职行动起来。 按理说地龙吃过漠北群豪的苦头乍见地上有数百人在守候着牠本该立刻遁回土下。如此一来外头的人再多也无济于事。 可此刻的牠竟似了疯一样对扑上来的魔道高手浑不理睬只紧紧追着桑土公和小蛋。 激战展开古灿等人围上地龙令牠不得不放弃追击转而应战。 桑土公在高空中停住大喘了口气道:「好……险差、差点就教牠追、追上!」 小蛋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道:「桑公公多亏你救了我。」 桑土公带着小蛋飘回地面笑道:「你、你歇一歇我、我去帮忙。」 小蛋想跟着桑土公去可稍一提气便颓然坐倒骨头如散架似的酸疼。 血战了一炷香的工夫群雄中又有数人死伤。地龙也身负数处外伤只疯狂地左冲右突做着困兽之斗。 北方空中隐约响起一阵苍老雄劲的长啸譬如奔雷万里来得好快只见飘浮的云层里透出一束雪白剑芒光耀长空竟看不清来者究竟是何人。 啸声久久不衰反变得更加强雄壮激昂那束雪色剑光雷霆万钧从上空俯冲而下正向着地龙的头顶轰落。 小蛋瞧得心摇神驰但觉这一剑气壮山河恢宏万千已是人间巅峰。 「冰魄寒光诀!」谈禹兴奋叫道:「是凌老宫主到了!」 原来御剑长啸之人竟是天6魔道三宫之一冰宫的上任老宫主凌云霄!而他在一百四十余年前的蓬莱仙会上便已被列入魔道十大顶尖高手之林。其一身修为功通造化三甲子的潜心静修更令他早已突破大乘之境距离羽化飞天亦仅仅不过咫尺之遥。 在十八年前的上届蓬莱仙会后凌云霄宣布退隐从此鹤踪渺渺不复现于天6红尘。但漠北与北地冰宫地缘相邻他又和古灿等人交情颇深因而在他获悉地龙肆虐之事后亦兼程赶来。 地龙显然也现对方是来者不善仰头喷出一团汹涌火云直冲凌云霄。 凌云霄身剑合一面对涌到的火云竟是不避不闪、直撄其锋。 「嗡」仙剑龙吟振霄光华暴涨遽然升腾起一蓬白茫茫的雾澜顷刻杀气严霜罡风如吼排山倒海般与火云迎头激撞。 「轰─」光澜流散狂风席卷天空中竟飘落下莹莹雪花。四周群豪立身不稳尽皆抛飞而出即使如古灿这等魔道高手亦要退出数丈方自站定。 凌云霄的仙剑破开火云威猛无俦直贯地龙头颅。「噗」黑血四溅地龙爆出几可令天地齐齐变色的狂吼喷出最后一蓬火云。 凌云霄撤剑抽身脚踏火云冉冉飞升白衣如雪大袖飘荡宛若谪仙。 地龙硕大沉重的身躯晃动数下一头朝着地面栽落。「砰」地闷响将坚硬的山石砸出个坑来抽搐了片刻终于气绝。 群雄欢声雷动迎向凌云霄。凌云霄飘然落在地龙尸旁剑上滴血不沾铿然回鞘微吐一口浊气道:「古大先生久违了。」 古灿迎上凌云霄抱拳笑道:「凌老宫主亏得你拔剑相助不然这孽障不知还要伤我漠北多少弟兄的性命。」 众人拥上团团围住凌云霄互道旧情场面极是热烈。 小蛋见地龙伏诛也替漠北群豪高兴。记起身上藏着的小石弹又伸手往胸襟里一摸。这回更糟整枚石弹都破了:「奇怪这石弹坚硬无比又没受过剧烈碰撞怎么说碎就碎了呢?」 正百思不得其解手指一热却碰到一个光溜溜、粘乎乎的小东西。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指尖猛然一疼居然被那东西用牙齿咬住。 小蛋吃疼把手抽了出来。就见食指上吊了只红色甲壳的乌龟约莫有收拢的婴儿拳头那般大小满嘴的细白小尖牙正紧咬着他不放。 敢情被他收入怀中的不是什么石弹而是一枚龟蛋。至于这乌龟为何是红色的而蛋壳又为何坚硬如铁小蛋就想不明白了。 他慢慢挣脱开手指把小红龟托到手心里观瞧。那小红龟眼睛半闭半醒气息微弱看上去没精打采地趴在他手上一动不动。 小蛋困惑道:「地龙拼着命追着我要的就是这只小红龟么?可牠要小红龟作什么?」 忽听身旁有人微笑道:「小朋友你手里的这只小龟可少见得很。」 小蛋一怔抬头凌云霄不知何时已来到跟前背负双手含笑望着自己。 他从怀里把碎裂的蛋壳掏了出来道:「凌公公您识得这只小红龟的来历么?」 凌云霄看了眼小蛋取出的蛋壳心里再无疑问拍拍他肩膀道:「来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让我慢慢告诉你。」 小蛋随凌云霄转过一道山岩在他身侧坐下说道:「凌公公您刚才那手御剑诀着实厉害连地龙也抵挡不住您的一击。」 凌云霄洒然一笑道:「你知道地龙为何要连伤漠北群豪的性命又蛰伏在地下石窟中盘桓不去么?」 小蛋摇摇头凌云霄徐徐道:「答案就在你手里。」 「为了牠?」小蛋愕然道:「这只小红龟?」 凌云霄笑道:「牠哪是什么小红龟。小朋友听过‘龙生九子’么?」 小蛋点点头回答道:「听我干爹说过。凌公公您叫我小蛋就成。」 此刻他已知晓面前这位老者便是威震四海、叱咤风云的冰宫前宫主凌云霄论及辈分犹在他师父叶无青之上。 可与他想象中的稍有不同这位魔道顶级高手全无恃才自傲的盛气对自己和颜悦色犹如师长。若非亲眼见他剑诛地龙小蛋几乎难以将他和传说中横扫天6、独尊北地的冰宫宫主联系起来。 凌云霄道:「据说远在洪荒时代天6曾有神龙下凡。可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天界来往凡间的通道被关闭神龙亦不复见。 但在天6牠们仍留下了自己的后裔却分别拥有九种完全不同的形态。」 他伸手点了点小红龟接着道:「其中有一种叫做‘霸下’外形似龟通身火红口中长齿数万年而孵化。小蛋你说牠厉害不厉害?」 「厉害!」小蛋暗自咋舌数万年对他而言已漫长得无法想象。 「相比之下地龙不过是仙界神龙留下守护子孙后裔的奴仆较之‘霸下’不足一提。」凌云霄感慨道:「可惜霸下对孵化环境的要求极为苛刻必须终日在逾凡俗烈火千百倍热力的地方才能生长。即使是火山岩浆和大乘高手炼出的三昧真火也难以达到这个要求。 「等到即将出世的时候牠更需要获得大量精元的补充才能正常成长。所以地龙才会四处找寻魔道人物下手吸食他们的真元精血。」凌云霄摇摇头唏嘘道:「以忠心而论地龙守护霸下数万年不弃远胜我辈。」 小蛋心有同感地颔不由对地龙生出歉仄之意。若非为了追自己牠也不会冒险钻出地面最终丧命。 凌云霄取出酒囊慨然豪笑道:「你也不必愧疚牠伤及数百无辜本属凶物命殒于此也是咎由自取。况且老夫平生杀人不计其数只要心中坦然何问对错?」 他痛饮了一口烈酒再说道:「可惜这头霸下好像早产了数日样子十分虚弱。如果不能及时救治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小蛋一惊将如何获取霸下的经过简略告诉了凌云霄。 凌云霄默默听完注视小蛋身上的软胄赞叹道:「乌犀怒甲老夫早有耳闻不想内里竟另有玄机。」 他眉宇一扬笑道:「我晓得了。幸亏你将牠放入怀中依靠乌犀怒甲的灵气才得生存但牠终究受到干扰以致早产。」 小蛋将霸下托到凌云霄面前说道:「凌公公我怕养不活牠还是请你收下想法子救牠一命。」 凌云霄一怔凝视小蛋双眼缓缓道:「你要把这样一头孵化了数万年的神兽送给我?」 小蛋点头道:「牠和我一样见不着爹娘连守护自己的地龙也被杀死。一生下来就孤苦伶仃实在可怜。凌公公您是半仙之体功参天地定然有法子救牠。」 凌云霄摇头道:「你可高看了老夫我同样无能为力。惟今之计便是你将霸下收入怀中继续豢养让牠吸食乌犀怒甲的灵气延续生命。至于如何救治好牠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小蛋见凌云霄也坦承无力救治霸下心里一沉将牠赶紧收入怀里小心安放道:「多谢凌公公指点。」 凌云霄肃容道:「小蛋你我有缘老夫才要提醒你一件事。你身怀霸下的秘密切莫告诉别人甚至连至亲好友也不能透露。万一引起恶徒窥觑以你目下的修为杀身之祸便在不远。」 小蛋凛然道:「我记下了。其实只要牠不落入恶人手里我宁愿将霸下送给能救治好牠的人。」 凌云霄笑道:「难得你宅心仁厚有此机缘。也罢老夫传你一项绝学或许对维续霸下的性命略有效用。」说罢从袖口里取出一卷小册子交代道:「这是老夫近年所创的七式掌法实则是从早年的‘大寒七式’中演化而来。你参悟后每日用忘情宫的溜火掌力配以大寒七式的掌招抚煨霸下或可见效。」 小蛋望着《大寒七式》摇头道:「凌公公我不能收。您不晓得其实我的溜火掌─」 他没来得及解释凌云霄豪迈大笑截断道:「你不想救活霸下么快收下。老夫平生最恨矫情莫要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 他将小册子塞入小蛋手中抬眼瞥道:「嘿古灿他们找过来了。」 果然古灿、谈禹、桑土公和尤怨等十多人连袂行来。 尤怨招呼道:「小兄弟又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小蛋起身相迎看看人群里没有卫惊蛰、农冰衣和屈翠枫禁不住疑惑道:「尤山主卫大哥他们去哪儿了?」 尤怨答道:「你还不知道吧他们几个到独尊谷找你去了。」 小蛋惊讶道:「卫大哥如何晓得我去了独尊谷?」 古灿答道:「那就要从你的两位叔叔顾彦岱、顾彦窦身上说起了。」 请继续期待仙羽幻镜续集下集预告:小蛋被独尊谷的欧阳修宏一怒投下修罗熔池不料竟令乌犀怒甲在荼阳火脉中得以炼化。小蛋脱险后又遇古灿等人才知道卫惊蛰他们为救自己已前往独尊谷。 地龙伏诛后小蛋与漠北群雄会合一处进独尊谷以接应卫惊蛰。而与此同时卫惊蛰、农冰衣和屈翠枫三人在独尊谷中也正经历着九死一生的险情。更糟糕的是孤身追击欧阳泰克的楚儿竟然失踪了…… 第一章 石谷惊魂 第一章石谷惊魂 起风了漫天沙尘迷眼身上的衣衫也被盖上了一层黄土。日渐偏西天边彤云高渺丹霞山殷红如血。 「喀喇、喀喇──」靴底踩在风干的岩石上微微作响在一座峭立入云的崖前三人停住脚步。 屈翠枫打量谷口旁的那行手书不屑笑道:「『惟我独尊』──好大的口气啊!可惜往往口气太大的人不过仅是只井底之蛙。」 卫惊蛰摇摇头说道:「如果这四个字确实出自欧阳谷主的手书那他的功力恐怕的确比咱们都要高出一筹。从笔力和字迹来看此人的修为剑走偏锋阴柔中暗蕴暴厉性情更是张狂。稍后见面需得小心行事。」 农冰衣迈步朝谷中行去嘴里嘀咕道:「只是谷口写着的几个字你们两人就能评头论足说上老半天。咱们为找小蛋而来又不是要跟欧阳修宏动手拼命管那么多干嘛?」 卫惊蛰淡淡地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插到农冰衣身前一马当先步入独尊谷。屈翠枫手中持扇跟在农冰衣身后也走进狭石道。 原来顾彦岱、顾彦窦匆匆逃离独尊谷正撞上漠北群豪。众人见他俩面生神色又非常惶急心中生疑便拦截下来。一番询问后才晓得了前因后果。 卫惊蛰听完顾氏兄弟的描述不由担忧起小蛋的处境。当下和古大先生略作商议决定立刻前往独尊谷接应。农冰衣和屈翠枫自告奋勇要求随行又请顾氏兄弟引路御风赶至丹霞山下。 有人要找欧阳修宏麻烦顾彦岱、顾彦窦自然十分配合。 但到了独尊谷前两人就打起了退堂鼓。毕竟欧阳修宏的厉害他们心知肚明卫惊蛰和屈翠枫虽说是声名鹊起的天6名门后起之秀毕竟也太过年轻了点。至于农冰衣素来以医术著称兄弟俩对她的修为更没多少信心。 故此三言两语介绍过独尊谷内的情形顾彦岱和顾彦窦便脚底抹油告辞离去。 也难怪他们好不容易恢复自由身岂能一转眼又主动送上门去。 卫惊蛰也不以为意客客气气送别顾氏兄弟与农冰衣、屈翠枫进了独尊谷。 穿过狭道进到石谷内卫惊蛰气沉丹田吐气扬声道:「晚辈翠霞卫惊蛰和医圣农仙子、越秀屈公子前来拜访欧阳谷主。」 他的嗓音内敛和缓毫不张扬随风拂送异常清晰有力地传遍整座独尊谷即使远至数里之外亦宛若是在耳畔响起。 可耐心等了一会儿谷中寂寂不见有人响应。屈翠枫皱眉道:「卫大哥会不会是欧阳修宏外出追赶顾氏兄弟去了并不在独尊谷内?」 农冰衣道:「就算如此小蛋和欧阳姑娘呢难道他们也已离开了?」 卫惊蛰一笑道:「有人来了听脚步的节奏韵律应该是一位姑娘。」 果然一道纤柔的白色身影盈盈步出正是携小蛋一同前来独尊谷的欧阳霓。她看到卫惊蛰三人略含诧异停身施礼道:「卫公子你们三位怎么来了独尊谷?」 卫惊蛰往欧阳霓背后望去并未瞧见小蛋跟来暗自疑惑道:「奇怪小蛋兄弟若是听到我的声音也该和欧阳姑娘一块儿出来才对。难道他又睡着了?」 那边农冰衣快人快语道:「我们来接小蛋。欧阳姑娘他在哪里?」 欧阳霓听了略显惊讶道:「常公子不是已经回红石峰找你们去了么?」 农冰衣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啊莫非是咱们和他走岔了?」 欧阳霓道:「多半是这样了。我六叔公正在炼丹不便相见。三位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情还是尽早离谷。说不准常公子已回到吐火岭也正在找你们。」 卫惊蛰感觉不对劲微笑道:「我们既然来了总该拜会过欧阳谷主才能告辞。好在天色尚早等他炼完丹出来见上一面再走也是不迟。」 「卫公子好意我替六叔公谢过」欧阳霓婉拒道:「但他老人家一向不喜欢被外人打扰。况且谷中粗陋也没有能够接待三位的地方。」 屈翠枫见欧阳霓一再推辞不悦低哼道:「卫大哥看样子人家并不欢迎咱们勉强留下来也不过是多遭人几个白眼不如回去看看小蛋是否确已回到红石峰。」 卫惊蛰凝视欧阳霓沉声问道:「欧阳姑娘请妳说实话小蛋真的走了么?」 欧阳霓还没来得及回话只听谷内欧阳修宏怪叫道:「什么小蛋老子早把他扔进修罗熔池煮了。难不成你们几个也想一起下去试试滋味?」 欧阳霓脸色微变暗暗叫苦。她和顾氏兄弟一样均不看好卫惊蛰三人能是欧阳修宏的对手既不愿他们枉自送命也不想自己苦心而为的事情受到影响所以只想尽快骗走卫惊蛰等人。 可惜卫惊蛰年纪虽轻为人处世却极为干练欧阳霓的一番谎话不仅没能骗动他反而引起了他更大的怀疑。 欧阳修宏大咧咧走到欧阳霓身旁斜眼打瞧对面的三个年轻人。对于卫惊蛰和屈翠枫他的目光皆是一掠而过只在农冰衣的俏脸上略作停留暗赞道:「这小妞儿长得挺俊不比霓儿差难道又送上门来一个倒贴货?」 卫惊蛰剑眉微扬徐徐道:「阁下便是欧阳谷主方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什么蒸的煮的老子又不开饺子铺。」欧阳修宏双手插腰道:「不错老子就是独尊谷谷主欧阳修宏有什么事快说我忙得很。」 农冰衣怒道:「不知小蛋触犯了哪一条禁忌阁下竟下如此毒手?」 欧阳修宏毫不知羞地道:「这小子私自放跑了老子的人活该完蛋。」他盯着农冰衣左瞅右瞧百看不厌盘算道:「这女娃儿脸上还是不画字比较好看反正老子有办法。这两个小子也来得正是时候刚好可以顶缺。」 转念又道:「哎哟不对这两个小白脸长得比老子还要帅一点可别私下里给老子戴绿帽子。嗯还是一掌毙了最稳妥。」 欧阳修宏不是不知道卫惊蛰等人的来历也晓得翠霞派、越秀派和天6神医农百草都不好惹然而这个人狂妄自大惯了竟全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只觉得正道七大剑派又能如何就算三大圣地的掌门人连袂齐至也只是攒鸡毛凑胆子而已。 卫惊蛰抬手掣出任情仙剑斜指朝天正是翠霞派「碧澜三十六式」的起手式铿然道:「既是这样请恕卫某冒犯要向欧阳谷主讨教一二。」 欧阳修宏越瞧卫惊蛰刚毅的面庞越觉得不顺眼又听他居然敢主动向自己提出挑战当下喋喋怪笑道:「好啊老子成全你。」 说完欧阳修宏伸出左手食指朝屈翠枫勾了勾招呼道:「你也跟他一块儿上吧省得老子一个个地收拾起来浪费时间。」 屈翠枫压抑怒火低声道:「卫大哥请把这一阵让给小弟!」迈步出列拔出吟风仙剑振腕一抖喝道:「你不过是山野无名之辈何需劳动我卫大哥亲自出手。有屈某陪你过上几招已经足够!」 屈翠枫手中仙剑如秋水「嗡嗡」悠鸣腾夭点点青光。 欧阳修宏被屈翠枫骂得心头火起嗷嗷怒啸如一卷火红莽云掠身飞袭。他左臂微抬假作要抽出背后的短杖引开屈翠枫视线右掌赤彤似血临空轰落。 「呜──」空气中涌动起红色热浪激得方圆数丈内飞沙走石声势骇人至极排山倒海压向屈翠枫头顶。 灼浪迫面屈翠枫如坠铜炉凛然惊道:「这老怪物的功力竟似比我爹爹还要深厚!」不敢直撄其锋错步侧身吟风仙剑铿然劈斩迸射出两道弧光切入掌风。 「啵啵」脆响欧阳修宏拍出的「荼阳火罡」被切割成三束。 屈翠枫吐气扬声「啪」抖开左手墨玉折扇挥出「砰」的一声接住正中那束掌风衣袖激荡间另外两束分从左右身侧掠空。 他气血震荡朝后连退三步吐了口浊气只觉左臂炙痛泛起一层殷红色却是对方的掌力中暗含火毒侵入经脉。 屈翠枫急忙催动真气流转左臂刚刚打通手肘的淤塞欧阳修宏又是一掌攻到。 他的「荼阳掌」全不讲究招式变化整套掌法都源自于明驼堡欧阳世家的「驼峰十六式」较之越秀剑派的空灵多变远为逊色。但仰仗着沛然莫御的荼阳火罡和犀利的火毒却令屈翠枫难以招架。 好在屈翠枫不愧艺出名门虽尽落下风也不慌张施展白驹过隙身法绕开掌风振吟风仙剑披荆斩棘反攻欧阳修宏小腹借机将破入左臂的荼阳火毒压至腕下。 欧阳修宏沉身压掌拍击仙剑暴喝道:「小兔崽子跟我玩?玩死你!」 屈翠枫吃过对方荼阳掌力的亏岂会重蹈覆辙?转动身形错剑闪避在外圈游走。 两人激战了才五六招屈翠枫便被欧阳修宏刚猛汹涌的掌风逼得额头冒汗肌肤通红像是快要烤熟了一般。 「呼──」他的左袖猛然无火自燃熊熊烧起。屈翠枫惊骇之下当机立断「哧哧」连声震碎衣袖尽管裸臂露膀颇不雅观但总比烈焰焚身得好。 欧阳霓见状扬声提醒道:「六叔公手下留情这位屈公子的父亲是当今越秀剑派掌门屈箭南他的娘亲是南海天一阁的楚仙子!」 她若不出声也就罢了这一开口恰恰适得其反。欧阳修宏一愣想道:「霓丫头为何替这小白脸求情难道是看上他了?」他火自心头起骂咧咧道:「老子管他什么屈贱男楚贱女先宰了再说!」 屈翠枫对于自己的父母素来引以为豪听欧阳修宏口出污言秽语辱及双亲明知不敌亦忍不住怒冲冠大喝道:「老怪物屈某要割了你的舌头!」 欧阳修宏不怒反笑将舌头从满嘴黄板糙牙里耷拉出来道:「老子就把它放在这儿你割得到算你有种。」 屈翠枫气极舍身抢攻。这么一来正落入欧阳修宏的套中才两个照面墨玉折扇便被他一掌激飞低哼一声呛出淤血。 卫惊蛰纵身救援替下屈翠枫。屈翠枫有心夹击欧阳修宏无奈全身热汗滚滚整条左臂灼出数十个半透明的血红火疱只得退下接受农冰衣的急救。 卫惊蛰的任情仙剑稳扎稳打紧守门户不给欧阳修宏丝毫下手的机会。欧阳修宏尽管掌力雄浑群但卫惊蛰的「碧澜三十六式」以柔克刚转眼十余个回合不露半点败象。 欧阳修宏拾掇不下卫惊蛰恼羞成怒右掌虚晃左手食指连弹「啵啵」打出一蓬灰蒙蒙的粉雾刺鼻的腐臭令人作呕。 卫惊蛰功运全身改以内息流转毫不慌乱。 农冰衣冷笑道:「老怪物黔驴技穷居然使毒暗算好卑鄙!」彩袖轻扬送出一股清风蒙蒙紫烟直飘过去。 然而她的功力稍弱紫烟甫一接近战团便翩若惊鸿往回涌动。卫惊蛰反应神抽身疾退挥左掌轻拍「呼」地将紫烟推出。 「哧哧」声响紫烟与灰粉接触爆出一缕缕妖艳的气雾弥漫的腐臭气息立时消失。卫惊蛰压力骤减踏罡步斗振剑反攻正是一招「破甲沉戈」。 欧阳修宏见自己炼制的「心死如灰」被农冰衣轻描淡写地破解卫惊蛰又转守为攻杀了上来不禁七窍生烟暴吼道:「老子要飙啦!」 他双肩一晃掣出背后青铜双杖右手长杖横架任情仙剑左手短杖犹如毒蛇吐信迅捷无伦地刺出疾点卫惊蛰胸膛。 卫惊蛰剑式陡变化「破甲」为「沉戈」压腕下切「铿」地劈击在刺来的短杖上。他的功力逊色欧阳修宏一截但出剑的火候拿捏极准杖剑相激、火花四溅居然是平分秋色之局。 欧阳修宏暴跳如雷哇哇怪叫推青铜长杖横扫罡风光澜澎湃肆虐宛若决岸洪涛扑面没向卫惊蛰。 卫惊蛰临危不乱天照九剑以攻对攻侧腰施展一式「吾身独往」威武刚烈、气势凛凛挑向欧阳修宏咽喉。 两人你来我往又激斗十多个回合欧阳修宏毕竟功力更胜一筹借助仙剑魔杖的交击将荼阳火罡不断迫入卫惊蛰体内。须臾卫惊蛰头顶水气冉冉显然已将翠微真气催动到了极致。 屈翠枫喘息稍定收回墨玉折扇拧身又上飞点欧阳修宏背心喝道:「老怪物咱们再来斗过!」 欧阳修宏也不回头反手用青铜长杖磕击墨玉折扇而后转身飞腿踢向屈翠枫小腹。屈翠枫不敢用折扇硬接忙退避开去出剑朝对方小腿削落。 农冰衣拔出慧心短剑也加入战团三人如同走马灯般围着欧阳修宏直转勉强抵挡住他疯狂的猛攻。 时间一长人人在荼阳火罡的压迫下大汗淋漓、心急气喘。尤其农冰衣近年来专攻医道修为尚不及屈翠枫更是细细娇喘、力不能支。 卫惊蛰沉着坚毅仿如中流砥柱抵御住欧阳修宏大半的攻势沉声道:「农姑姑妳先走我和翠枫断后!」 农冰衣怒道:「我是你长辈你凭什么命令我?你和翠枫先退我留下掩护。」 屈翠枫也不能不开口表态了说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欧阳修宏阴冷笑道:「说得好你们三个都给老子一块儿留下来罢!」脱手掷出青铜短杖化作一束精光直射屈翠枫面门。 屈翠枫见它来势凶猛不敢怠慢左扇右剑十字交叉朝上迎去。不意胸口门户大开欧阳修宏鬼魅般飘近左掌叩关而入。 「当!」短杖弹起屈翠枫察觉到胸口恶风袭来窒息郁闷晓得不妙不及打量竭尽全力晃身闪躲。「砰」地一掌击中左肩将他生生打飞出去。 欧阳修宏探臂接住短杖挡开农冰衣的慧心仙剑横长杖扫卷卫惊蛰逼得两人无暇旁顾。 卫惊蛰唰唰两剑稍稍迫退欧阳修宏这才得到喘息之机问道:「翠枫你伤得如何?」 屈翠枫五内俱焚灼痛欲死哼了声算是回答。 欧阳霓疾步赶至扶起屈翠枫低声说道:「屈公子不要误会我是常公子的朋友。」取出一颗清心丹塞入屈翠枫口中助他抗御荼阳火毒的侵蚀。 欧阳修宏怒骂道:「吃里扒外的丫头看老子待会儿怎么收拾妳。」他惦记着丹炉不欲久战掠身腾空念动真言祭起腰间束着的「荼阳蟒带」。 这本是他多年前尚未叛出明驼堡时用一条收服的五毒彩蟒所炼化的护身法宝经过将近一甲子的荼阳火罡炼制熏陶而今的威力暴增百倍被欧阳修宏倚之为必杀绝技轻易也不愿动用。 「呼」地风云咆哮荼阳蟒带升腾高空剎那幻作一条长逾十丈、彩华闪闪的巨型毒蟒身上焕放的斑斓妖光遮天蔽日、刺人肉眼。 欧阳修宏遥指荼阳蟒带口中低喝:「咄!」五彩毒蟒猛然翻身张开血盆大口向下喷吐出一卷艳丽火雾。 这团火雾方出蟒口登时「呜」地闷响竟将空气也焚点起来弹指形成一蓬庞大无铸的火团居高临下罩落卫惊蛰、农冰衣。 卫惊蛰剑交左手推肩撞开农冰衣右掌施动悟自天道下卷的「星移斗转」上举相迎拍出一道变化莫测的雄浑掌劲。 「哧啦──」当先一卷火云受掌风激荡匪夷所思地斜斜飞出拐弯一转反冲着欧阳修宏涌去。 欧阳修宏双杖封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骂道:「小兔崽子我让你再躲!」催动荼阳蟒带源源不绝喷出烈火。 卫惊蛰连运三次星移斗转真元消耗极大竟被蟒毒侵入肌肤顿时现出一层诡艳彩光。他一阵头晕目眩真气凝滞、手足软上空火团乘隙而入迫近数丈。 农冰衣娇喝道:「张嘴!」左手弹出一枚解毒灵丸。 卫惊蛰吞服入口毒气渐退改用「擎天柱石」封挡荼阳蟒带。 不到一小会儿的工夫大火烧遍周身从四面八方向两人涌来甚至是脚下的山岩也烈烈燃起逼得他们不得不御风升到半空苦苦抵抗。 卫惊蛰尽管比农冰衣年轻却更显男儿的沉着镇定传音入秘道:「农姑姑妳低声数到『三』我会全力劈开一道缺口。妳立刻冲出北边十余丈外有一座石洞暂且藏身其中再作打算。」 农冰衣钗横萎喘息道:「你呢?」 卫惊蛰从容微笑道:「我自然会紧跟着进来。」 农冰衣点点头低数三声。 卫惊蛰鼓啸如雷荡袖挥剑劈出一式「掷地有声」。左侧火墙有道缝隙一闪即逝农冰衣早有准备施展家传的燕行身法于间不容里穿出。眼前火光一退果然看到前方数丈之外的峭壁上有座天然石洞。 她飘身掠入运气熄灭衣衫上的火苗也顾不得察看灼伤回头叫道:「惊蛰快进来!」卫惊蛰褚衣一晃左袖抡舞荡开火浪抢身跟进。 没等他双足落地背后熊熊火海如影随形追到。农冰衣站在洞口奋力劈出一剑堪堪堵住火浪扑袭。再看卫惊蛰衣衫头俱都起火背心血肉模糊被烫伤大片。 农冰衣疼惜不已催促道:「快把身上的火扑灭这儿先交给我!」 卫惊蛰一声不吭身上「丝丝」青烟直冒火苗熄灭。他回转身形沉喝出剑却是荼阳蟒带迫到洞口向里面喷吐滔滔火流。 幸亏有石洞庇护两人无需旁顾左右只管专神应对正面的火势形势略略好转。可时间久了一旦真气不继让火舌窜 入洞内燃着空气、石壁依旧有死无生。 欧阳修宏心下得意哈哈狂笑道:「我叫你们再神气!」转过身来瞧见欧阳霓正将屈翠枫扶向远处躲避大火又转喜为怒三步两步追到飞起一脚从后踢昏屈翠枫反手又一巴掌甩在欧阳霓脸上。 欧阳霓玉颊立时现起五道殷红掌痕眼中清泪涟涟。 欧阳修宏火气略消一把抓住她肩头又拎起昏迷的屈翠枫阔步朝右的一座石洞行去恶狠狠道:「妳不是想骚么?老子成全妳!」 来到洞口欧阳修宏力透指尖封住屈翠枫经脉把他扔进洞内扯开欧阳霓衣襟竟是幕天席地大兽欲。 欧阳霓禁不住苦苦呻吟贝齿深深咬破樱唇渗出凄艳血丝。她紧闭着眼睛阻止泪水流淌出眼眶双手狠狠抓紧身下灼热的碎石。 风暴过后欧阳修宏心满意足地起身看了看卫惊蛰和农冰衣藏身的石洞早已被团团烈火封堵严实而荼阳蟒带盘旋空中兀自在不住喷火。 他大感舒畅听见隔壁石洞里传出「劈啪」爆响晓得是丹炉由于无人照看炉火渐小所致。 欧阳修宏低头瞅了眼遍体鳞伤、神色委顿的欧阳霓毫无怜悯之意的吩咐道:「给老子在外头看好了别让我见着妳再去勾引那个小白脸。」匆匆穿好衣服径自往炼丹洞去了。 欧阳霓无力地匍匐在地望着欧阳修宏背影黯淡的眼眸里闪烁刻骨铭心的仇恨。 第二章 黑星玉戒 第二章黑星玉戒 欧阳霓慢慢穿上零落的衣衫整理好散乱的丝。瞥了眼炼丹洞口欧阳霓默立片刻然后抬步走进囚禁屈翠枫的石洞中。 暮色低垂沙烁满地的荒芜之谷仍旧在熊熊燃烧**分明在火辣辣地痛而她却近乎麻痹。走到屈翠枫跟前俯下身子欧阳霓低声唤道:「屈公子屈公子!」 连唤数声不见屈翠枫有动静欧阳霓伸手指在他人中穴上一掐。气劲透入片刻之后屈翠枫悠悠苏醒尚未睁眼先呻吟了一声。 目光触及面前的欧阳霓他警觉道:「妳想干什么?」抬手欲拔出吟风仙剑无奈骨骸酸痛如同针锥经脉闭塞更用不上一点气力反而牵动伤势疼得脑门冒汗。 欧阳霓轻轻道:「你不必紧张我六叔公正在炼丹一时半刻无暇分身。你的两位同伴被困在对面的石洞内生死未卜我也无力解救只好找你帮忙。」 屈翠枫一怔苦笑道:「我……已是自身难保能帮妳什么?」 欧阳霓声音压得更低说道:「帮我制服六叔公救出你自己还有你的同伴。」 屈翠枫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错愕道:「妳说什么?」 欧阳霓凄然一笑幽幽道:「如果屈公子害怕不愿帮我这个忙。我一样会解开你的禁制放你逃走但你的两位朋友却多半保不住性命了。」 屈翠枫闻言不禁昂然低哼道:「屈某大好男儿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不过妳为何要这么做?」 欧阳霓幽幽一叹摇头道:「你别多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原因。」 屈翠枫现欧阳霓手背上的伤痕一省问道:「怎么那老怪物下狠手打妳?」 欧阳霓默然不答隔了会儿才问道:「屈公子我先帮你解开禁制再说。」 屈翠枫义愤填膺思忖道:「不消说那老怪物心狠手辣什么毒手都敢下。欧阳姑娘纤纤弱质无力反抗才不得已向我求助。 「屈某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路见不平袖手旁观?何况卫大哥和农仙子不知生死只能靠我设法杀了那老怪物方有生机。」 忽地他胸口一热有了感觉却是欧阳霓的纤手按上正在运劲冲关。 谁知欧阳霓尽管和欧阳修宏艺出同门奈何功力相差过于悬殊连试几次都没能成功。不得已她只好改用推血行宫的手法徐徐疏通屈翠枫淤塞的经脉累得俏脸酡红吁吁娇喘。 屈翠枫终究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让欧阳霓如此动人妩媚的少女用一双纤手仅隔薄衣在自己身上轻揉细搓肌肤相亲情不自禁心中荡漾。 但他毕竟出身名门自幼深受家风熏陶不敢逾雷池半步急忙把持心神克制绮念。 他沉吟片刻有了决定低问道:「欧阳姑娘不知屈某该怎样帮妳?」 欧阳霓听他意动心头一喜道:「多谢屈公子仗义襄助我铭感五腑。」 她凝神舒展灵觉先察探了一下石洞外的动静而后徐徐道:「我已在六叔公身上施放了本门的『重玄粉』至多再有一炷香他体内便会生出反应真气凝滞、难以流转功力势必消退。时间再久些丹田硬化甚或会有性命之忧。」 屈翠枫疑惑道:「既然这样欧阳姑娘只需等他毒即可何必再找我帮忙?」 欧阳霓回答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六叔公浸淫毒道多年体内对各种毒素自然而然能生成抵抗之力兼之他功力深厚我恐他事先觉又不敢加大剂量重玄粉的效果不免大打折扣。所以必须双管齐下才有绝对的把握。」 屈翠枫恍然道:「我明白了。」忽感到欧阳霓近在咫尺的呼吸轻轻喷到自己脸上芬芳湿热颇觉不妥可又不舍得躲开。 欧阳霓一面继续替他推血行宫一面说道:「稍后由我将他引来你装作禁制未解的模样向他求饶。我六叔公素负必定不加防范。公子届时抓住时机出手击他小腹你我前后夹击应有八成胜算。」 屈翠枫暗自盘算了会儿心想欧阳霓若有意要害自己也不必这般大费周折而她提出的计划也的确可行。 假如能制服乃至杀死欧阳修宏自己非但能够脱险还能救出卫惊蛰和农冰衣顺带也给小蛋报了仇。更重要的是完成如此一件非凡壮举对未己的展必定益处多多正所谓一举多得! 他慨然颔允诺道:「好我答应妳了。但愿欧阳姑娘没有骗我。」 话音落下猛地小腹一热丹田禁制骤解一股真气油然而升与欧阳霓的气劲汇合一处顷刻冲破开全身的禁制。 欧阳霓长嘘一口气微笑道:「屈公子不必多疑。我对六叔公施下重玄粉又偷偷解了你的禁制此刻再无退路。只能和你同舟共济方有生路。」 屈翠枫起身试着流转体内真气。虽说刚才受伤不轻但自信突施冷箭重创欧阳修宏也不是难事何况那老怪物身上已中了欧阳霓所说的重玄粉?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再重新依照原先姿势躺倒说道:「欧阳姑娘我准备好了咱们依计行事吧。」 欧阳霓点点头却没有动说道:「距离毒该还有一段时间屈公子不妨乘此工夫调息修养稍安毋躁。」 屈翠枫苦笑道:「我的两位同伴生死不明屈某亦身处险地焉能静心?欧阳姑娘卫大哥他们到底情形如何了?」 欧阳霓将适才的战况简略说了估算也快到了欧阳修宏体内重玄粉作的时候说道:「屈公子我这就去请六叔公过来。生死成败在此一举务必要沉得住气。」 屈翠枫洒然道:「请欧阳姑娘放心屈某定当不辱使命。」 欧阳霓仔细察看过屈翠枫确认他的姿态和昏迷时并无差异这才道:「我去了。」 屈翠枫目送她出了石洞但见那条窈窕背影在苍茫夜色里分外纤柔不由心里又是一动。需知他不仅家世显赫本身也一表人才、修为卓。早在越秀山时便不知令得多少同门女弟子私下里倾慕暗恋。 但屈翠枫眼界甚高立志定要寻得一位如娘亲般才貌双全、贤淑温柔的少女方可结成仙侣。故此对于频频投递的秋波他视若无睹全不放在心上。 可自从在翠霞山下邂逅罗羽杉屈翠枫情不自禁地怦然心动。乃至借口探望罗牛追着她一路前往天雷山庄寄住月余直等苏芷玉携着罗羽杉回返南海天一阁他才怏怏告辞回山复命。 然而眼前的欧阳霓虽说容貌稍逊罗羽杉半筹却别有一番我见犹怜的迷人风韵亦更能激起屈翠枫的男子气概和潜意识里暗藏着的虚荣心。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暗笑道:「我这是怎么了胡思乱想起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欧阳霓再好也是出身魔道与我越秀派泾渭分明正邪有别。况且屈某志在四方哪能被儿女情长所累?」 蓦地洞口一暗却是欧阳修宏的身影遮挡住了外面的火光。 屈翠枫赶紧摒弃杂念作出惶恐畏惧的神情望着他说道:「欧阳谷主求你放了我吧!」 欧阳修宏大步走入石洞站在屈翠枫跟前俯嘿嘿冷笑道:「怎么你小子现在晓得害怕了?」 欧阳霓站在他的身后悄悄向屈翠枫眨了眨眼睛而后说道:「六叔公方才屈公子说只要您肯饶过他的性命他便去求娘亲奉上南海天一阁的绝学秘籍以示谢意。屈公子我没说错吧?」 屈翠枫「嗯」了声没有说话。 欧阳修宏不屑道:「南海天一阁算什么东西老子会稀罕几本破烂秘籍?」 屈翠枫听他又辱及娘亲师门暗骂道:「老怪物眼下由得你嚣张稍后便教你知道本公子的厉害更要让你明白侮辱南海天一阁的后果!」 他假装焦灼问道:「欧阳谷主那您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你怎么不横了?」欧阳修宏看似心情舒爽至极也不知欧阳霓刚刚对他说了些什么他竟对屈翠枫此刻俯帖耳的姿态深信不疑得意道:「你还敢骂老子是老怪物么?」 屈翠枫低声道:「那是在下年幼无知冒犯了谷主。您大人大量万望海涵。」 欧阳修宏哈哈大笑道:「也罢老子本想宰了你出口恶气。看在你还算识相的分上便指点你一条明路。我听说南海天一阁有门功夫叫作『化功神诀』你就让楚凌仙用它来换吧。」 原来欧阳修宏凭借汲取修罗熔池内蒸腾出的「荼阳火罡」功力突飞猛进但毕竟取道旁门久而久之难免体内真气斑驳不纯留下了走火入魔的隐患。 如果有南海天一阁的「化功神诀」襄助逐步炼化去体内驳息杂气修为势必更上层楼亦无需再担心有后顾之忧。 屈翠枫暗道:「老家伙说得轻巧化功神诀乃南海天一阁至高绝学连我娘亲都不曾学得你却妄起贪念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唯恐答应得太过爽快让欧阳修宏生疑故作为难道:「欧阳谷主不是我推托。但化功神诀是天一阁的不传之秘我娘亲未必肯答应。您能不能另换一件?」 欧阳修宏想也不想粗声道:「不行其它的老子都看不上眼。楚凌仙是要化功神诀还是要自己的亲儿子?」 欧阳霓劝说道:「屈公子你还是答应了吧。对令堂来说化功神诀与你谁轻谁重自然是一目了然。」 屈翠枫不吭声似在犹豫不决。 欧阳修宏飞起一脚踢在屈翠枫的腰眼上恶声道:「你娘的老子没工夫陪你玩儿。不愿意拉倒。」转身朝洞外走去。 屈翠枫呻吟道:「谷主留步!」 欧阳修宏停住身形却没回头问道:「怎么?」 屈翠枫无奈道:「我答应你了。请欧阳谷主马上放了我和我的两位同伴。」 欧阳修宏嘿嘿笑道:「放了你哪有这么容易?老子不是傻瓜等你回了越秀山我这辈子也别想拿到化功神诀。」 他踱步回来慢条斯理道:「你立刻写一封血书给楚凌仙和屈箭南用墨玉折扇作为信物我让霓丫头送往越秀山。等楚 凌仙乖乖地把化功神诀送来我查验过后自然会放你回去。」 屈翠枫默然欧阳霓道:「屈公子我六叔公的法子既公平又妥当只是要委屈你在独尊谷多待几天。俗话说识实务者为俊杰屈公子乃名门后代更该懂得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 屈翠枫自嘲道:「好吧谁教我姓屈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按欧阳谷主的意思来做但我可不担保娘亲见到血书肯交出化功神诀来。」 欧阳修宏见转眼之间一门神功绝学即将到手虽然还来不及想为何近段时间接二连三地有傻瓜从天而降进到独尊谷中自我牺牲可自己从中捞得好处却是不假。既然这里惟己独尊又何必费心费神想太多。 他心中欣喜咧嘴大笑道:「儿子都在我手心里捏着楚凌仙还敢和老子硬?别磨蹭快写!」 屈翠枫苦笑道:「写在哪里?我连撕下一块衣襬的力气都没有。」 欧阳修宏「哧啦」扯下一块衣衫下襬丢在屈翠枫面前警告道:「你最好老老实实给我写清楚要是想玩花招──嘿嘿老子玩死你!」 屈翠枫闷头咬破指尖心里咬牙切齿道:「老东西死到临头还在张狂。你尽管得意屈某不雪此辱誓不为人!」 他故意僵直着手指字迹画得歪歪扭扭潦草迤逦模糊难辨。 欧阳修宏皱眉道:「你写的什么东西是人都看不懂?」 屈翠枫怒哼一声回答道:「我写的是率意帖。阁下看不明白无关紧要只要我娘亲能够认得就行。」食指在书尾龙飞凤舞签上花押把戏做到十足。 他又看了遍捧起血书递向欧阳修宏问道:「要不要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一遍?」 欧阳修宏「呸」一口浓痰吐出怒道:「你当老子看不懂率意帖吗?」伸手去接血书。 屈翠枫见浓痰吐落本能就要躲闪电光石火里警醒道:「我若一动老怪物势必会窥破我禁制已解生出警觉。」当下一横心硬忍着没动「啪」地浓痰落在眉心往鼻梁淌下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他看着欧阳修宏用手接过血书心情遽然紧张知道出手的良机已近在眼前。视线越过欧阳修宏的双肩瞧到欧阳霓亦正向自己微微颔示意他立即动手。 欧阳修宏正沉浸在自得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杀身之祸转眼即临眼前的血书也彷佛变成了梦寐以求的化功神诀秘籍兀自想道:「不晓得姓卫的小子和那漂亮丫头烧死了没有?若也能用他两个跟翠霞派、农百草换回点玩意儿岂不更好?」 这念头尚未转完突然察觉身前劲风如锥陡然袭到。屈翠枫在将血书递入他手中的剎那弹身而起双掌顺势拍出结结实实击在欧阳修宏的小腹上。 欧阳修宏眼前黑丹田真气应运而生。然而真气乍动他便登时感觉不对。平时雄浑流转的荼阳火罡此刻竟沉重如铅滞涩难行好似黏稠的膏糖全然不听自己的使唤。 他心念急转道:「不好老子中毒了!」丹田如有「轰」地一记闷响传出修炼近百年的魔功溃然涣散游离纠缠像碎裂的刀锋割裂经脉。 欧阳修宏一声狂吼飞起一脚奋力踢出。屈翠枫横臂招架被震得坐倒在地。欧阳修宏正欲收敛真气压制伤势不料背后猛又生出剧痛却是欧阳霓无声无息的一掌按在了他的大椎穴上。 欧阳修宏「哇」地狂喷热血暴喝道:「贱人竟敢害我!」 欧阳霓咬牙不答右手五指一屈那枚戴在她食指上的黑色玉戒紧贴住欧阳修宏背脊。她催动真元轻喝道:「五星聚顶意镇泰元!」 「嗡──」黑星玉戒赫然亮起一汪诡异妖艳的乌光如浪波扩展弹指遍及欧阳修宏周身更进一步渗入到他体内。 欧阳修宏浑身一抖只觉得一股可怖的寒流势不可挡奔袭入体瞬间充盈诸经百脉而后汹涌澎湃长驱直入奔向丹田。 要在往日他自可极力催动荼阳火罡抵御抗衡。可惜中了重玄粉功力已挥不出正常情况下的三成全然无法抵挡黑星玉戒洪水猛兽般的侵袭。 他睚眦欲裂吼叫道:「老子要杀了妳!」强喷一口淤血功聚右臂便想回身收拾欧阳霓。 但屈翠枫缓过气来晓得生死一耽搁不得掣出吟风仙剑喝道:「看剑!」振腕刺向欧阳修宏胸口。 欧阳修宏迫不得已放弃转身的念头一掌拍出击在吟风仙剑上。他虽然修为大打折扣可屈翠枫伤势未愈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当下闷哼一声仙剑脱手身子也飞跌而出撞到石壁上昏死过去。 但就这一剎的间隙黑星玉戒出的寒流已破入欧阳修宏丹田有如鸠占鹊巢激荡开来。欧阳修宏丹田痛楚欲爆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 蓦然存贮在丹田内的真元就像着了魔一样汩汩流出径直涌入黑星玉戒之中竟似要把他抽空榨干。 欧阳修宏身躯一摇颓然倒地喘息道:「贱人原来妳一早就想好要暗算老子!」 欧阳霓胜券在握却仍不敢有分毫大意回答道:「可惜你醒悟得太晚了点。」 欧阳修宏感到自己千辛万苦修炼的真元不断飞离体而去整个人渐渐虚脱委顿不甘道:「妳是什么时候将重玄粉下在了老子的体内?」 欧阳霓一咬牙恨道:「就是你方才肆意凌辱我的时候!」 欧阳修宏冷笑道:「好妳够狠居然把重玄粉下在了自己的身上!」 欧阳霓道:「我不惜献出清白之躯为的就是能在你体内施下重玄粉。六叔公你死的不冤至少比我大哥欧阳泰坚强多了。他到死都还是个胡涂虫。」 欧阳修宏嘿道:「好啊欧阳泰坚竟也是妳用重玄粉毒死的!丫头老子委实小看了妳。但妳也别高兴得太早!」 「呼──」一蓬恶风从欧阳霓背后袭来石洞外赤光暴涨却是荼阳蟒带幻化的五彩巨蟒感应主人召唤回旋而至。 欧阳霓大吃一惊她没有料到荼阳蟒带竟然能够仅凭欧阳修宏的意念驱动便可如臂使指飞驰来援。幸好投鼠忌器荼阳蟒带不敢往洞内喷射火雾只是凝缩身躯风驰电掣般闯入罩着欧阳霓背心噬落。 欧阳霓懊丧不已无奈之下惟有松开按在欧阳修宏身上的右掌反拍五彩巨蟒。 「叮!」 指间黑星玉戒骤响迸射出一蓬千丝万缕的火红锐芒迎向五彩巨蟒。五彩巨蟒对黑星玉戒中射放出的光芒似乎颇为畏惧忙不迭拧身躲闪。 可惜石洞空间有限仍旧有部分火红锐芒击中五彩毒蟒。欧阳修宏感同身受「哼」地唇角溢血双手掣杖起身扑向欧阳霓。 他虽然身负重伤真元也被黑星玉戒吸去大半但余威犹存。兼之对欧阳霓恨之入骨青铜双杖雷哮隆隆倾力击出。 欧阳霓自不愿和欧阳修宏硬撼侧身闪避驭动黑星玉戒的神力抵挡。 孰知欧阳修宏迫开欧阳霓后更不恋战乘机冲出石洞恶狠狠道:「妳等着老子绝饶不了妳!」 欧阳霓一凛明白纵虎归山后患无穷飘身往洞外追去。不防荼阳蟒带回掠生生挡住她的去路。 欧阳霓面罩寒霜眸中闪烁过一抹凄厉低喝道:「找死!」黑星玉戒红光再闪「砰」地击中五彩巨蟒竟将牠一下打回原形「当啷」坠地。 欧阳霓跃出石洞再看欧阳修宏已然驭动青铜双杖化作一点红光在夜色里去远欲追已是不及。她在洞口伫立许久徐徐抬手凝视食指上佩戴的黑星玉戒。黑夜里这枚象征着权力与威严的戒指熠熠盈动着光芒。 刚吸食过欧阳修宏真元的玉戒色泽更深更浓犹如一颗黑色的眼瞳亦在冷漠地对视着欧阳霓。 虽然成功地暗算欧阳修宏并攫取到他大半的真元可为何自己的心底会悄然涌起一抹苦涩和惆怅孤身独立欧阳霓的眸子里渐渐漾动起隐约的水光。 她感受到黑星玉戒内流动着充沛的力量。也许仅需两三年的时间她就可以把得自欧阳修宏的真元凝炼转化为己有而修罗熔池更能进一步增强她的修为。到那时她还会是仰人鼻息的欧阳世家弱女子么? 想到这里欧阳霓娇巧的唇角终于依稀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然后听到洞中屈翠枫苏醒后出的轻微呻吟。 她从地上拾起元气大伤、宛若死物的荼阳蟒带收入了袖中。略一收拾思绪转身入洞道:「屈公子你的伤不要紧吧?」 屈翠枫呛出一口淤血疏通胸口淤塞脸色有些苍白回答道:「我还好。」环顾洞内问道:「老怪物呢?」 欧阳霓摇摇头道:「他逃了。对不起屈公子。他终究是我的六叔公事到临头我着实不忍下手只好任由他逃脱。」 第三章 石洞藏棺 第三章石洞藏棺 屈翠枫撑着石壁站起身略感失望道:「欧阳姑娘顾念亲情自然不错。但那老怪物性情残忍乖僻势必怀恨之心将来还会找妳的麻烦。」 欧阳霓道:「那也只能由得他了。屈公子你写的血书还在我六叔公手上我没来得及帮你夺回不知会不会有事?」 屈翠枫得意道:「我就怕他不去!」 他见欧阳霓眼神里有困惑之色傲然一笑解释道:「我算准欧阳老怪浅薄粗陋所以故意用率意帖来写血书。其实上面的内容是我随意临摹的一段古文凭家父和家母的睿智会看不出里头的蹊跷?」 欧阳霓莞尔含笑说道:「屈公子博学机智令人由衷佩服。今日之事全赖你仗义襄助才能大功告成。」 屈翠枫谦逊道:「哪里我还没谢过欧阳姑娘解救之恩呢。不过那老怪物的修为确实了得当年为何被逐出明驼堡独自蛰伏在此?」 欧阳霓将欧阳修宏昔年的遭遇说了又道:「只因家门不幸阴差阳错由我继任了家主之位深知会有许多长辈心怀不满。左思右想只有设法制服六叔公替欧阳世家了结去这段旧怨或许能够博得长辈们的认可。 「因此我才冒险前来独尊谷假意投靠六叔公。但若非得屈公子助力只怕也是弄巧成拙。」 屈翠枫见欧阳霓笑语晏晏又一味曲意奉承自己不禁暗道:「此女当真才貌双全实属难得。可惜出身明驼堡未免稍有瑕疵。比起羽杉来终是差了一筹。」 欧阳霓忽然蹙眉道:「奇怪我已收了荼阳蟒带你那两位受困在对面石洞中的同伴为何还不见出来难道真的已遭遇不测?」 屈翠枫霍然一醒道:「该死我只顾着高兴了竟忘记卫大哥和农姑姑尚未脱险。咱们赶紧过去看看但愿他们没事。」 两人匆匆出洞还没行几步就听谷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卫大哥屈大哥农仙子你们在哪里?」 紧跟着一声苍老雄劲的嗓音说道:「欧阳谷主老夫凌云霄携古大先生与漠北各位朋友前来拜访请露面一会!」 屈翠枫大喜扬声道:「凌老宫主古大先生我在这里!」 面前人影晃动凌云霄、古灿和小蛋等人齐齐掠至。 小蛋见着欧阳霓和屈翠枫欣慰说道:「你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欧阳谷主和卫大哥、农仙子他们呢?」 屈翠枫回答道:「欧阳修宏已被我和欧阳姑娘打跑卫大哥他们被困在对面石洞中生死未卜我们正要赶去解救。」 古灿眉宇一跳望见对面浓烟滚滚的石洞低喝道:「走!」率先御风飞起风驰电掣朝着石洞疾掠而去。 众人纷纷跟上飘落到洞口。 洞内余火未灭呛鼻的浓烟迫面袭来。凌云霄大袖飞荡拂出一蓬白茫茫的寒雾「哧哧」连声火光齐黯正是冰宫绝学「大风袖」。 古灿讶异道:「咦怎么里面看不到人?是不是惊蛰和农姑娘都已脱险离开了?」 屈翠枫摇头道:「不会!要是卫大哥果真脱险必定会和农仙子一起来找我。」 小蛋没说话身上的乌犀怒甲隐隐感应到从石洞深处溢出的奇异热量出微微震颤却只有他自己才能察觉得到。 他举步往洞内行去尽管火势已灭但黑烟依旧浓烈不得不屏住呼吸。四周的石壁早被烈火烧得酥软融化靴子踩在地面上宛如行走在泥浆里。 行出一段石洞变得越来越狭窄一股股热风从里面席卷跌宕而出。小蛋索性放下面罩运气喊道:「卫大哥农姑姑你们在里面吗?」 石洞里嗡嗡回响却不见卫惊蛰和农冰衣的回音。突听「喀喇喇」脆响脚下的地面如同春天解冻的湖面薄冰硬生生地裂开陷落出一个大坑。 小蛋猝不及防坠了下去在空中略作提气稳住身形头顶却捱了几块接连砸落的滚烫碎石。 尤怨在上方关切问道:「小蛋你有没有事?」 小蛋应道:「我没什么。」他定睛打量四周惊讶道:「这下面像是有人住过。」 屈翠枫轻笑道:「你不是摔花眼了吧小蛋。有谁会住在──咦?」他的笑声半途停断飘身在小蛋左侧环顾下方一座有着明显人为痕迹的石府愕然无语。 众人纷纷从上头的石洞里飘落就见这座奇异的石府方圆约有十丈陈设简单多数是就地取材以岩石打造而成。 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在一排石雕屏风后摆放的一尊巨大石棺高过两尺宽逾五尺通身彤红熠熠流光简直和一张大床差不多。 大伙儿飘落在地石府内的大火兀自在熊熊燃烧滚滚热浪灼人面庞。 凌云霄、古灿等人各施绝技扑灭火舌里头顿又变得漆黑一团。 欧阳霓试着又唤了两声卫惊蛰和农冰衣依旧不见回应。 忽听古灿叫道:「这里有块石碑。」 小蛋顺着古灿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左不远处一块三尺来高的石碑上刻「情冢」二字孤零零地竖着。 「情冢?」谈禹也瞧见了笑道:「看来这座石府早年的主人是个多情种。」 「哪儿有声音在响?」屈翠枫握住墨玉折扇四处张望道。 凌云霄仰喝了一口酒神色从容地淡淡回答道:「是这尊石棺。」 欧阳霓低低一声惊呼退了两步躲到了屈翠枫和小蛋的身后睁大眼睛盯着那尊巨大的石棺。里面传来「轰隆轰隆」的沉闷低响彷佛是有什么东西在滚动撞击着石棺的四壁久久不绝。 「不会是里头藏着什么千年殭尸要复活吧?」尤怨大风大浪不知闯过多少自然不会被眼前的情形吓倒反而轻松开起了玩笑。 凌云霄摇摇头微合双目片刻似乎是在运用灵觉察探石棺内的情况而后「啪」地将空酒囊收入大袖吩咐道:「都向后退出三丈石棺要迸裂了。」 不一刻「轰──」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彷佛情冢也给震得跳动颤抖了起来从石棺棺盖下的缝隙中向周遭遽然迸射出一蓬绚烂夺目的红光挟着逼人的热意涌向站在四周观望的众人。 凌云霄挺身站在最前当其冲受到赤红光澜与热浪的扑袭。他早有准备身形不动只恬定随意地抬掌虚按「啵啵啵」拍出数股凛冽浩荡的罡风在身前交织盘旋堪堪抵挡住大半袭击而来的光澜。 伫立在凌云霄后侧的屈翠枫亦打开墨玉折扇「砰」地接住一束飞溅而来的光澜却是身子一摇朝后连退三步。 屈翠枫全身灼痛忙长吐一口浊气。再偷觑凌云霄一眼见他意态从容浑若无事不禁暗自钦佩道:「天6魔道十大高手委实名不虚传。」 巨响声中厚重的棺盖迸碎四溅棺内焕放出一团愈加浓烈磅礡的红色光华隐约有两道人影浮现其中随之飘飞升腾。 谈禹高呼道:「惊蛰、农姑娘怎会是你们两人在石棺里?」 众人也愣住了随即醒悟到两人应是为了躲避荼阳蟒带喷吐出的火罡不得已才被逼入石棺中藏身。 光澜渐散卫惊蛰和农冰衣冉冉落地身上衣衫均有焦灼破损之处。而卫惊蛰的后背血肉模糊焦黑一片更是触目惊心。只是他模样虽有些狼狈但神采奕奕、气定神闲。 没等得及他和众人打过招呼尤怨便迫不及待抢身到近前一捶卫惊蛰胸口哈哈笑道:「好小子这样你也死不了?真要佩服你命大啊!」 卫惊蛰揉揉被打疼的胸口笑道:「只差那么一点!」 原来当时他与农冰衣被荼阳蟒带逼入石洞内藏身虽暂解燃眉之急但危机犹存。 尽管卫惊蛰勉力把守住洞口挡住五彩巨蟒的冲入可荼阳火罡已逐渐烤酥了山岩整座洞中火热滚烫两人就像被放在热炉里烘烤着一样大汗淋漓、焦头烂额也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农冰衣看到卫惊蛰头顶水雾腾腾后背伤势骇人当下道:「小卫让我替你一阵。你先退到里头休息会儿顺便把背上的伤势处理一下。」 卫惊蛰不敢回头努力调匀呼吸坚持道:「不要紧我还撑得住。」 农冰衣不悦道:「你是害怕换了我把守洞口会抵挡不住那条火蟒?小卫是不是你的心里正在埋怨我碍手碍脚拖了后腿。如果不是因为要照顾我方才你大可一鼓作气冲出独尊谷去也不必在这儿被条蛇烤了吧?」 卫惊蛰一面奋力与荼阳蟒带周旋一面爽朗笑道:「怎么会呢?要不是农姑姑在我早被欧阳谷主毒倒了。」 农冰衣低哼道:「口是心非的家伙。跟你师父盛年一样宁愿自己受累也不肯让别人委屈。当年他遭人诬陷蒙冤不白明明只要向你墨晶阿姨恳求一声就能让她说出真相洗清冤枉他却死撑着不开口。 「小卫这点我看你还是不要跟你师父学要像你丁师叔那样才好。」 卫惊蛰道:「师父和丁师叔都是好样的我都要学。」 农冰衣缓过气来听卫惊蛰的喘息渐沉不由暗自埋怨道:「枉他还叫我姑姑面对灾劫我却一点也帮不上忙只靠他独力承担。 「要是丁大哥也在就好了凭他的修为莫说区区一个欧阳老怪就是十个八个也不够他一顿拳脚。唉好些年没有他的音讯这家伙究竟去了哪里?」 念及丁原眼前不由往事重现:与丁原邂逅云林禅寺客栈疗伤并肩拼斗忘情宫宫主楚望天乃至其后的长宵夜雨会战古剎踏雪北上路逢凌云霄煮酒醉歌一幕一幕飞掠而过。 火光里卫惊蛰挺拔修长的背影那身褚色的衣衫竟似像极了丁原。只是往事随风逝去此情已成追忆。 忽听卫惊蛰说道:「农姑姑妳小心往洞内察探试试看能否找出一条出路?」 农冰衣一醒应道:「好我这就去瞧瞧。」其实刚一进入石洞她就舒展灵觉把里面察看了一遍倘若真的现了石洞里另有生路又何苦困守在这里? 她一面往洞内察探一面用慧心短剑「叮叮当当」地敲击山岩。 这时洞内已被荼阳火罡熏灼得烟雾弥漫闷热无比。换作寻常之人早已窒息晕死。坚硬的山岩冒起丝丝青烟开始酥软脚踩上去好似走在烧红的铁板上。 走了数丈猛地脚下一软靴子竟陷入烤软的山岩里身躯也随之失去平衡往前摔倒。她不敢用手直接支撑以免烫伤沉腕用慧心短剑朝地上一插借势稳住身形。 「噗!」仙剑没入岩体如切腐竹农冰衣大叫道:「小卫这石头底下像是空的!」俯下身子转动慧心短剑一搅挑出团软绵绵的石块下面隐隐有股微风吹出。 卫惊蛰无暇回头说道:「农姑姑妳挖开来看看底下是什么?」 「还用你说?」 农冰衣振作精神挥动慧心短剑转眼挖出一个豁口凝目往下方望去惊喜叫道:「是个石窟还有石桌石椅说不定有人住在里头。」她快马加鞭掘大洞口招呼道:「小卫我下去瞧一瞧你再顶上一会儿。」 卫惊蛰应了声叮嘱道:「农姑姑多加小心。」 农冰衣眼看有了一线生机心情舒畅不少轻笑道:「放心吧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还会有错?」 不一刻就听农冰衣的声音在下方响起说道:「小卫赶紧下来我找到了个藏身的好地方!」 卫惊蛰一喜迫退荼阳蟒带抽身飞退穿过农冰衣挖开的洞口飘入下方的石窟中。 农冰衣正站在一尊红色石棺前用慧心短剑撬动棺盖催促道:「快过来帮忙!」 卫惊蛰苦笑道:「这可是具石棺?」 「有什么不可以吗?」农冰衣道:「你要是怕里面的骷髅就别跟进来。」石棺盖沉重坚实农冰衣连撬几下都没成功不由嗔道:「你帮不帮忙?」 卫惊蛰叹了口气说道:「这大火既然能将石洞烤酥咱们就算躲进去又能如何?」 农冰衣一怔颓然收回慧心短剑赌气道:「你怎么不早说?」 卫惊蛰尚未回话突察觉到上方有异。那条五彩巨蟒已蹑踪而至「轰」撞大豁口俯冲下来张开大嘴便朝两人喷出一串 火球。 「呼──」石窟内立时火苗四起。卫惊蛰不及细想揽臂挽住农冰衣飞转身形朝旁一带任情仙剑呼啸劈出挡开扑来的火头。 农冰衣惊呼道:「这下糟了这家伙也跟了进来咱们可没地方好躲啦!」 卫惊蛰一摇头冷静道:「不我们可以躲进石棺里。」 农冰衣皱眉道:「你刚才不是还说石棺一样没法挡住火烧进去也是白搭么?」 卫惊蛰身形再闪过荼阳蟒带的第二波攻势回答道:「刚才是我错了。农姑姑妳不妨再仔细看一看那尊石棺。」 农冰衣闻言再次打量石棺就见一串串流火击打在棺壁上哧哧弹飞平滑的石面上连一点焦灼的印记都看不到竟似不惧五彩巨蟒喷吐出的荼阳火罡。 卫惊蛰松开农冰衣道:「把石棺撬开我来对付火蟒咱们跟老天爷赌上一把!」 他振声龙吟翠微真气鼓啸涌动从体内散出柔和恢宏的淡青色光晕游走周天直灌任情仙剑。「叮」的悠长镝鸣仙剑光华如瀑照亮石府甚至盖过了五彩巨蟒喷射出的荼阳火罡。 心晋空明的一剎卫惊蛰左手捏诀默运「翠岚御魔诀」身躯徐徐飘升任情仙剑遥指高空中盘桓肆虐的五彩巨蟒扬声喝道:「咄!」 「呼──」剑气经天碧澜如潮千万缕剑芒喷薄锐啸向着五彩巨蟒澎湃涌去。一时间石府里充盈起浩荡罡风隆隆雷鸣漫空的大火齐齐黯灭只有那蓬一往无前气势雄浑的碧澜摧枯拉朽席卷而上。 轰然剧震中五彩巨蟒出嘶哑怒吼长而硕大的身躯被剑气刺破数十道纵横交错的伤痕裸露出里头深红色的精芒。 尽管牠通体红光一闪伤痕随即隐去但已元气大伤竟不敢逗留腾身从缺口遁入上方的石洞中。 卫惊蛰手握任情仙剑气吞斗牛双目光芒炯炯迫视五彩巨蟒遁去飘浮在半空中如同威风凛凛的天神般仍旧保持御剑出手之际的姿势纹丝不动。 「我打开它啦!」农冰衣一声欢呼奋力一推被慧心短剑撬起的棺盖露出尺许缝隙里面空空荡荡并没有预料中狰狞的骷髅。她欣喜抬头不料正瞧见卫惊蛰的身躯在空中晃了晃旋即栽落。 农冰衣忙纵身接住卫惊蛰问道:「小卫你又受伤了?」 卫惊蛰强咽一口热血面色苍白微微摇头道:「没伤可我为施展翠霞御魔诀已耗尽真力现在连御风都不能了。快 先躲进石棺。欧阳谷主随时会闯进来咱们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原来他连日苦战又两次祭出御剑诀真气耗损自不必提苦心修炼二十余年的真元亦有不继。待到迫退荼阳蟒带的攻击已然是强弩之末。 农冰衣道:「干脆咱们冲了出去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卫惊蛰喘息道:「我料火蟒短时间内只能守在上面不敢轻举妄动可咱们想要冲上去也不容易。不知翠枫情形如何我们惟有尽力拖延等待凌老宫主和古大先生他们前来救援。」 农冰衣大感泄气将卫惊蛰抱入石棺。她与卫惊蛰的师父当今翠霞派掌门人盛年相识二十余年也是紫竹轩的常客之一。昔日卫惊蛰六岁上山学艺闲暇时农冰衣也曾抱着他漫山遍野地玩过。 然而此刻抱着卫惊蛰农冰衣才陡然现这个一直恭恭敬敬唤自己为「姑姑」的小男孩儿已经卓然成*人几乎高出自己一个头。 放下卫惊蛰农冰衣望着彤红的巨石棺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她唇角逸出浅笑道:「让我在这上头洒点调料。就算欧阳老怪自诩是使毒行家只消手指轻轻一碰也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她取出一支瓷瓶绕着石棺走了一圈将里头的细小粉末小心翼翼地洒在欧阳修宏可能用手接触的地方。由于粉末色泽殷红与石棺极为接近欧阳修宏为人又自负狂妄着道的可能性少说也有五成。 她干完了活低头望望石棺说道:「小卫你往里面躺点给我腾点地方出来。」 卫惊蛰往里挪了挪努力侧转身贴住石棺左壁笑道:「农姑姑这样够大了吧?」 农冰衣跃入石棺躺下现里面十分宽敞卫惊蛰缩在一旁距离自己还有好大一段空隙哼了哼道:「你拼命贴在石棺上干嘛怕我吃了你不成?」 卫惊蛰心道:「她明明是想让我躺得更舒服些偏偏把话说得凶巴巴的。」微微一笑放平了身子但与农冰衣仍隔着半尺的距离。 虽说他比农冰衣小了一辈可这位姑姑实际的年龄也仅只比他大不到十岁。况且农冰衣至今是小姑独处若非迫不得已卫惊蛰绝不敢和她同卧一处。 农冰衣可没想那么多手足并用想将棺盖合上。使了半天的劲也只移动了不到三寸。 她知卫惊蛰精疲力竭故此咬牙继续不愿让他帮手正累得娇喘吁吁蓦地手上棺盖一轻「砰」地合起却是卫惊蛰 不声不响双掌一托助她关上。 但这一下用力过猛卫惊蛰胸口气血激荡「嘿」地吐出口血忙凝神调息镇住内伤。 农冰衣摸黑将一枚丹丸塞入他的嘴里斥责道:「叫你躺着不准乱动偏要逞能。这儿有我在你只管疗伤听见没有?」 卫惊蛰道:「听见了。不过我可以再说上一句话么?」 「就你话多。」农冰衣不满道顿了顿又道:「什么话?」 卫惊蛰服下还神通阳丹丹田暖意登生精神渐渐旺盛一边凝息运气一边说道:「方才我用手托起棺盖现上面密密麻麻好像刻了不少字。奇怪的是这石窟的主人并未葬入石棺难不成是他生前早已留好的遗言?可写在棺盖背面却又是想给谁看?」 听卫惊蛰这么一说农冰衣也生出好奇。 她嘴里嘀咕道:「只让你说一句话你唠唠叨叨又讲了一大通。」手指却已摸上棺盖果然觉上面有一行行的蝇头小字。一皱眉说道:「里面黑咕隆咚的看不清写些什么。」 想了想农冰衣接着道:「小卫不如你和我一人一边用手摸瞧瞧到底上面写的是什么吧。」 卫惊蛰心道:「只要用慧心短剑照亮不就能看见了?」 但农冰衣已摸索了起来。 第四章 吞丹重生 第四章吞丹重生 卫惊蛰用手指默读了一行笑了笑道:「还好字迹都在靠头的这一边。不然咱们就得脱靴子用脚趾头一块儿摸了。别的也没什么就是这石棺里空气不通味道可难受得很。」 农冰衣咯地一笑道:「那也是你的脚臭和本姑娘无关。」 待两人默读完石刻卫惊蛰道:「农姑姑妳那半边该是石棺主人的前半段留言不晓得他说的是什么?」 农冰衣道:「这好像是他写给妻子的一封遗书。上面叙述了他们两人同门学艺情投意合的往事。然后因为误会他的妻子一怒之下离开他此后四十年他走遍天涯海角也无法寻到。最后心灰意冷在这石窟住下来自己取了个名叫『情冢』。」 卫惊蛰接着道:「嗯接下来他闭关修炼二十年终于参悟出通天神功再出情冢横扫天下全无敌手赢得『剑圣』之名。 「十年后他自知羽化在即便在曾与妻子定情的地方留下线索指引情冢所在期盼有朝一日她能回心转意。而后这位剑圣就回返情冢以荼阳地火铸成这座石棺等待仙化。」 「后来呢?」农冰衣追问道:「他的妻子有没有及时赶到和他见上最后一面?」 「他的遗言到此就结束了。」卫惊蛰说道:「没想到这里居然是六百年前威震天6的剑圣俞宽为自己预备的埋骨之所。幸亏有这尊石棺才让我们今日能躲过火蟒的攻击。」 农冰衣怅怅道:「这么说他终究没有能盼到自己妻子来会最后一面。纵然能横扫天下风光无限他内心深处也必定是郁郁寡欢很不开心。」 「那也未必。」卫惊蛰道:「我猜他的妻子一定是找到了情冢而且两人言归于好。」 农冰衣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卫惊蛰答道:「若非这样这座石棺里就该有剑圣遗骸才对。我想一定是他妻子找到这里两人终得重续旧缘此处对于俞宽已无用处他才封了石窟与妻子一起离去从此隐退山林尽享余生。」 「但愿如此。」农冰衣听卫惊蛰这么推测心里宽慰许多忽然惊道:「小卫你有没有感觉到石棺里也有热力透入?」 卫惊蛰微笑道:「这尊石棺是由剑圣俞宽以荼阳地火铸成绝非寻常。想来应是有暗蕴的精气充盈棺内。这样他就能将自己的遗体保留下来。 「并且他特意将石棺做得这么大私下里是希望在他去后妻子一旦寻到这里读过留言后能消解两人昔日的误会最终 能够死而同穴。」 农冰衣幽幽叹息道:「剑圣俞宽原来也痴情若此。」 渐渐地两人都现石棺中的热力一丝丝渗入他们的体内竟与真气结合水乳交融地流转了起来。 尤其是卫惊蛰几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这一丝一缕的荼阳火罡注入经脉无异于雪中送炭、暖春骄阳令他丹田重新感觉到勃勃生机。 他心头一动道:「农姑姑我或许有法子尽快恢复功力不过需要妳帮忙。」 农冰衣道:「是要我用金针替你疏通经脉淤塞么?没问题。」 卫惊蛰道:「我是想用从天道星图里参悟的『周而复始』心诀和妳将彼此的真气联成一体最大限度吸纳石棺中的荼阳精气治愈内伤。」 农冰衣慨然应允道:「好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咱们立刻开始。」突然外面传来轻微的轰鸣隐约觉察到石棺有些抖动。 农冰衣暗凛道:「不好那条该死的蛇又回来了!」 卫惊蛰道:「别管牠只要不是欧阳谷主将棺盖掀开天塌下来也无所谓。咱们抓紧时间立即疗伤。我一边运功一边将『周而复始』的相关心诀告诉妳。妳只需配合我的真气流动其它一概不问。」 他说完闭上双眼凝神催动翠微真气身上徐徐焕放淡淡的青色柔光。这团柔光如水流般在周身转动萦绕慢慢将周围蒸腾而出的暗红色光丝吸纳进来再融入体内游走经脉。 片刻后他左手一探轻握农冰衣沉声道:「松驰身心丹田不着意念就当是自己睡着了一般。」 农冰衣「哦」了声手心一暖汩汩绵绵的纯正真气已注入躯体随即沿着经脉直入丹田。 卫惊蛰再探右手侧身抓住农冰衣的另一只手叮嘱道:「妳会有种被抽空的感觉不要紧张那是我们两人的真气在进行大周天循环。」 「呼──」农冰衣丹田一震澎湃的真气顷刻涌升像是决了堤全不受她的意念控制迅从右臂运转而出流进卫惊蛰体内。 一剎那间她觉得丹田空荡荡的异常难受险些呼喊出声。但很快从左手源源不绝注入的翠微真气又纳入丹田填补了方才的空缺令她心底一实。 两人四手相握不断从体内散出蒙蒙青华宛若一个通明晶莹的光罩充盈石棺最后与棺壁合而为一渗入其中开始 尽情汲取蕴藏在石棺里的荼阳火罡。 浩浩汤汤的真气在卫惊蛰和农冰衣之间飞流转不断地增强增厚。卫惊蛰的内伤疾复原丹田重新有了充实温暖的感觉。 石棺外也许久没有了动静好似五彩巨蟒已经退走。卫惊蛰和农冰衣却已顾不得这些全身心沉浸在周而复始的神奇天地中宛若饥渴的旅人大口痛饮着沁人心脾的沙漠甘泉。 渐渐地石棺内青色的光晕转成红色。原来两人的丹田已近满盈剩余的荼阳火罡充斥其间不得出路左冲右撞激得石棺隆隆作声。 终于轰地巨响石棺犹如胀破的气球爆裂开来棺盖高飞而起在空中碎裂成无数小石块四处迸溅。卫惊蛰和农冰衣也被一股巨力抛起松开双手腾到空中正是小蛋等人所见到的那一幕场景。 卫惊蛰将这段遭遇简略说了众人皆叹惊奇。眼看所有的人都安然无恙大伙儿也都欢喜不已。 古灿道:「剑圣俞宽的大名老夫如雷贯耳。未曾想几百年后惊蛰和农姑娘能托他遗泽庇护躲过一劫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屈翠枫道:「不如咱们四下转转或许还能找到剑圣在此留下的心法秘籍。」 桑土公晃悠脑袋道:「要、要是走……走到哪儿都能──拣到宝贝我、我干脆改行做、做盗、盗墓的好了。」 众人哄堂大笑尤怨打趣道:「老桑凭你那手能在地里到处钻的神技想做盗墓贼还不是专业对口了?要不咱们合作看上哪儿就挖它个底朝天。」 屈翠枫听众人说笑偷眼扫视石府似乎不幸让桑土公言中里面除了这具石棺再无其它异常之处。连那座屏风上也只是简单的山水写意图无甚特异。 凌云霄在石碑前躬身拜了拜洒完了剩余的半袋酒说道:「咱们上去吧。」 大伙儿纷纷跃上石洞农冰衣走在卫惊蛰身后回想起方才同卧一棺四手相执气走一体的情景霍然心惊道:「不好难不成十八年前我在蓬莱仙岛三生石上看到的情景竟真有可能应验?」 这是埋藏在农冰衣心底将近二十年的一个绝大秘密。昔日蓬莱仙会上众人在三生石前俯仰前世来生各证因果。农冰衣想知道的是此生仙侣将会是谁。孰料在三生石上浮现的居然会是卫惊蛰成年后的身影! 这些年来每每念及于此农冰衣便会心生忐忑。但好在时至今日预言里昭示的结果也未出现丝毫的征兆农冰衣也逐 渐开始淡忘这事。哪里晓得今日居然会和卫惊蛰执手共济? 且不说她自个在那里惴惴不安、烦恼莫名众人离开石洞到得外面卫惊蛰问道:「小蛋我听说你被欧阳谷主扔进修罗熔池里了又是如何逃生的?」 小蛋三言两语说了屈翠枫笑道:「我倒很想看看那座修罗熔池到底有何玄妙?」 尤怨也来了兴致挥手叫道:「大伙儿都走啊一块儿到里头瞅瞅去。」 众人三三两两往那座藏有修罗熔池的石洞行去小蛋落在了后头。 农冰衣走在他身边问道:「小蛋你不一起进去么?」 小蛋摇摇头道:「我已经在里头洗过一回澡了再进去也没多大意思。」 农冰衣琼鼻微蹙用力嗅了嗅说道:「咦好像哪里有丹炉在炼药?」相比修罗熔池她似乎对丹药更有一种天生的兴趣顺着风儿走进了另一座石洞。 小蛋也跟了进来果如农冰衣所说在石洞内摆放着一座黑黝黝的高大丹炉里面炉火未熄光焰烁烁却不见有烟冒出来。 他提醒道:「农姑姑妳要注意点说不定这是欧阳谷主在炼制什么毒药。」 农冰衣满不在乎道:「别开玩笑能放倒本姑娘的毒药还没人能炼出来。嗯再让我瞧瞧……」 她凑到丹炉边对着风孔里面张望了一下道:「奇怪我居然闻不出是什么草药的味道欧阳老怪炼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的问题小蛋自然无从回答却忽然感到怀里有了动静。那只早产的龙子霸下焦躁地用头不住顶着乌犀怒甲像是迫不及待地要钻出来。 小蛋心念微动打开胸甲没等他低头看清楚究竟生了什么事霸下已如一道火红色的闪电从风孔蹿入丹炉。 农冰衣吓得往后一缩问道:「有什么东西钻进去了?」 「是我养的霸下。」小蛋回答道奔到丹炉前探头往里打量光焰熊熊早不见了霸下的身影。 他倒也不太担心暗想这小东西既然能有数万年的道行又是火系神兽该不至于让点丹炉的火给烤了。 等了一小会儿风孔里探出霸下的小脑袋嘴巴「嘎巴嘎巴」地嚼豆子似的满是津津有味的样子。不用问多半是欧阳修宏丹炉里的药丸。 农冰衣惊喜道:「这小家伙真可爱可霸下这名字不怎么好听。」她摊开手掌如同哄小宝贝般柔声道:「乖宝宝来让农姑姑抱抱你。」 「农姑姑?开玩笑我可是有几万年道行的龙子哎。」霸下眨巴眨巴小眼睛一撇头把后脑勺对着农冰衣嘴里嚼碎的丹丸吞落下肚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小蛋会心一笑暗道:「敢情牠和我一个样都天生爱睡觉。」轻轻捧起霸下惊异地现这小家伙吞服了炉内的丹药后原本晦暗的眼睛里居然有了光亮。 「原来你们在这儿呢。小蛋你手里的那只小红龟是从哪里弄来的?」洞外响起屈翠枫的笑声和他一起走进来的还有欧阳霓与卫惊蛰。 小蛋笑了笑道:「我捡的。」又转对欧阳霓道:「欧阳姑娘妳晓不晓得这丹炉里炼的是什么药?刚才牠一头钻了进去好像吃了不少。」 「牠吃了丹炉里的药丸?」欧阳霓一惊道:「听我六叔公说这里面是他利用荼阳火罡炼制了二十多年的『九阳丹』共有十二颗。每服食一粒都相当于他在修罗熔池坐关三年。」 农冰衣惊骇笑道:「好家伙这小东西倒挺有眼力。不知牠吃下多少颗?」 小蛋歉仄道:「糟糕没想到里面的丹药如此珍贵。」 屈翠枫道:「咱们熄了炉火赶紧打开瞧瞧也许还能剩下几颗。」 这类事情农冰衣最为在行她驾轻就熟熄灭炉火从袖口里取出一把小铲探了进去不一刻吸出了五颗红彤彤的药丸道:「都在这儿了。」 卫惊蛰接过交给欧阳霓道:「欧阳姑娘这本是欧阳谷主之物就请妳收好吧。」 欧阳霓谢过收下屈翠枫问道:「欧阳姑娘不知妳今后有何打算需得提防那老怪物找妳报复。」 欧阳霓心中自有计议但也不便直说回答道:「多谢屈公子关心。我已想好稍后便回返明驼堡尽我所能重振欧阳世家。至于我六叔公他元气大伤三五年内绝不会轻易现身倒也不必太担心。」 农冰衣道:「小屈你自己往后也要留神。我看欧阳老怪性情乖张睚眦必报恐怕他也不会放过你。」 屈翠枫朗声笑道:「他要有种我在越秀山等他来找我!」 几个人正聊着不意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酣声。大伙儿一愣回过头就见小蛋居然斜倚着石壁睡着了。 四个人相视一笑欧阳霓道:「卫大哥麻烦你将小蛋抱到隔壁的石洞里去那儿有张石榻常公子也可以睡得舒服些。」 卫惊蛰抱起小蛋农冰衣好奇问道:「欧阳姑娘妳为何叫小蛋『常公子』?」 欧阳霓略含错愕地道:「农仙子不知道么?常公子是忘情宫叶宫主亲收的小弟子他的名字『常寞』也是由叶宫主亲赐的。」 农冰衣不以为然道:「常寞?不如叫『小蛋』顺口。」 小蛋睡得昏天黑地自然不晓得农冰衣又在对他的名字评头论足。不过如果他知道多半会心有同感对她大生知己之意。 等他醒来现自己正躺在石榻上远处的洞口有微光照入却听不见喧嚣的人声。他揉揉眼下了石榻往洞外走去就看到卫惊蛰、农冰衣、屈翠枫和欧阳霓正坐在洞口聊天说着些天6仙林的趣事旧闻。 瞧见小蛋农冰衣笑道:「瞌睡虫你终于醒了?我们等得你好苦呢!」 小蛋抬眼望了望天上的日头已是午后却不见其它人的影踪迷惑道:「我睡了很久么古大先生、凌老宫主他们都走了?」 屈翠枫调侃道:「你睡得也不算久还不到一天。凌老宫主他们已经离谷咱们等你睡醒后也该启程回山了。」 小蛋道:「不好意思我睡了一觉却耽误了大家的工夫。」 卫惊蛰摇头道:「难得我们几人聚在一起又结识了欧阳姑娘这位新朋友。托你这一觉的福咱们刚好能多聊上一会儿。」 农冰衣问道:「小蛋你是跟咱们几个走还是要回忘情宫去?」 小蛋答道:「我得先回明驼堡等师姐。」想到出来了这么久也不晓得楚儿是否追不到欧阳泰克已先行折返明驼堡等自己如果是这样自己又该挨骂了。 卫惊蛰颔道:「也好你正可与欧阳姑娘同路。两人互相照应也安全些。」 当下众人互道珍重分道扬镳。临别时小蛋本想托卫惊蛰替他向盛年、罗牛问候但转念一想还是没说。这两位大叔对自己的恩情又岂是一两句问候可以折抵莫如留待将来有机会他再尽心报答。 送走卫惊蛰三人独尊谷里越冷清颇有些曲终人散的寂寥。小蛋说道:「欧阳姑娘我们也上路吧。」 谁知欧阳霓摇头道:「我还有些私事想在谷里多留两天。常公子不如你先回去也替我向家里报声平安。」 小蛋一怔不知欧阳霓为何先前说得好好的转眼就改变了计划问道:「要不我留下来等妳一起走。万一欧阳谷主回来找妳麻烦咱们也能有个照应。」 欧阳霓婉拒道:「不用了。楚儿小姐必定已在明驼堡等你多时若是因为我再耽误了常公子的行期也太过意不去。你先走一步我不会有事的。」 小蛋见欧阳霓意思甚为坚决也不勉强与她作别后独自御风前往明驼堡。 路上无话翌日天明小蛋终于抵达明驼堡。这时堡内已恢复了正常气象柳翩仙与仙鸳门的人俱都退走代欧阳霓主持事务的是她的堂兄欧阳泰斗。惟一的意外便是楚儿并未回返也无音讯传回。 小蛋暗暗叫苦心想这回师姐是铁了心要拿欧阳泰克的人头回忘情宫向师父复命。可惜欧阳泰克已死在独尊谷外尸骨都给埋进了黄土师姐到哪里再去找他的踪影?有心立即出堡寻找楚儿又怕两人走岔。 草草用过早点小蛋便由一名欧阳世家的仆人引着到暖房沐浴。他关上门望着澡盆里冒出热气腾腾的水雾第一次觉得能够舒舒服服地洗一把热水澡是何其美妙的一件事。 他站到澡盆前催动心念身上的乌犀怒甲微鸣立时脱卸浮在面前。一蓬红光闪过甲胄的各个部件齐齐收缩剎那间重组变作一头昂怒啸的赤色犀牛堪可将它托在手心里。 小蛋暗自惊奇欣喜道:「没想到它能收得这么小以后不用时就能藏在怀里边一点也不碍事。」 他试着再向乌犀怒甲传输意念驭动它徐徐落到澡盆边用来搁放衣物的架上赤犀身上的红光慢慢隐没。 小蛋从胸襟里捧出霸下这小家伙也正醒着瞪圆了眼珠瞅着他。小蛋略一迟疑自言自语道:「也不晓得你怕不怕水要不要和我一块儿洗个澡?」 霸下扭头望望澡盆突然「噌」一下蹦了进去在水面上舒展四肢十分享受地游动。小蛋大喜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也跳进温暖的洗澡水里。 霸下游到他的胸前抬起小脑袋蹭蹭他显得异常亲热。小蛋极是欢喜用手托起霸下道:「多亏欧阳谷主留下的九阳丹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救治你。」 忽然他听到耳边有脆生生的声音唤道:「妈妈妈妈──」 小蛋大奇左右张望也没察觉到暖房外有人。可那声音却又连续唤了几声他这才惊觉居然是手心里的霸下在说话。 小蛋呆呆瞧着霸下过了半晌才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在叫我?」 霸下的小脑袋点了两下又呼喊道:「妈妈妈妈!」 小蛋这下确定了苦笑道:「我不是你妈妈再说我是男的也不可能做妈妈。」 霸下竟似听懂了立刻改口叫道:「爸爸爸爸!」 小蛋好险没晕在澡盆里解释道:「我是小蛋也不是你的爸爸。你的父母应该是仙界的神龙和我可没啥关系。」 霸下偏着头想了想道:「没错啊我是从蛋里生出来的你不正是我爸爸么?」 小蛋彻底失语只好把自己拾着霸下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所以我这个蛋和你钻出的那个蛋完全是两码事。我不是你爸爸也不是你妈妈明白了么?」 霸下被小蛋一通绕口令般的表述闹胡涂了问道:「那我该叫你什么?」 「随便吧。」小蛋道。 霸下怀疑道:「除了爸爸妈妈真的叫什么都行?」看小蛋有气无力地在点头霸下叫道:「干爹──」 「噗!」小蛋一头栽进洗澡水里老半天才露出脸来大喘口气。 霸下很无辜地看着他委委屈屈说道:「是你说的我可以随便叫。现在你是我干爹了今后可要好好照顾我别让我受欺负。当然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也会罩着你。」 天啊从这小家伙的身上哪里看得出半点天龙的血统风范倒和常彦梧的作派差不多。难怪人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霸下可不管小蛋的脸色有多菜接着道:「干爹我饿了。」 小蛋嗓子里梗了良久才很小心地问道:「你──不会是找我要奶喝吧?」 第五章 褚衣少年 第五章褚衣少年 幸好霸下终究是霸下吃的东西也和别人两样。 小蛋匆匆洗完澡找到欧阳泰斗弄来大把热性丹药也不管有毒没毒霸下都嚼得眉飞色舞眨眼间一扫而光。亏得欧阳泰斗有心讨好小蛋又准备了一大包给他否则小蛋真要欲哭无泪了。 正当霸下伏在桌上准备开始享受牠的第二**餐欧阳泰斗抱着耳鼠神色微有惊惶地走进屋子道:「寞少耳鼠回来了却不见了楚儿小姐。」 小蛋大吃一惊道:「我师姐没回来?」 欧阳泰斗面色凝重点了点头毕竟楚儿是为追捕欧阳泰克才失踪的万一出了事明驼堡岂不又将在劫难逃? 霸下抬起头好奇地问道:「楚儿小姐是谁为什么你那么紧张她是我干娘么?」 欧阳泰斗惊愕道:「寞少这、这头小红龟……牠会开口说话?」 小蛋无奈颔说道:「欧阳兄烦劳你将耳鼠借给我我想立刻动身去找师姐?」 欧阳泰斗忙将耳鼠递给小蛋问道:「寞少要不要我和您一起去?」 「不用」小蛋道:「如果真有什么事我会让耳鼠回来报信。」 霸下瞧着那些红红绿绿满桌乱滚的丹丸垂头丧气道:「这么急我还没吃饱呢。」慢悠悠爬回小蛋怀里不久便呼呼大睡起来。 小蛋稍作收拾带上耳鼠出了明驼堡。事隔多时又值隆冬大风呼啸耳鼠的嗅觉再是神通广大也无法再一路循着楚儿的气息找到她。小蛋只求牠能领着自己先寻到出事的地点而后再作主意。 他跟着耳鼠径直向北又入大漠。路上风雪交加行上数百里也难见人烟。小蛋心悬楚儿安危不敢休息直至傍晚时分终于赶到出事的地方。 那是一座建在荒漠绿洲上的小镇不过百来户人家乃漠北商路上的一个中转站。耳鼠带着小蛋进到一家设施粗陋的酒肆里面摆放着四五张黑乎乎、油腻腻的桌子有七八个商旅打扮的人正在歇脚。 他一进门便有伙计迎上热情招呼道:「这位客官您要来点什么?」 小蛋摇头道:「我来找人。小二哥能不能向你打听点事?」 那伙计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推托道:「对不住我正忙着有事回头再说。」 小蛋一把拽住他顺手塞给伙计一锭银子。 伙计脸色换得比大漠的天气还快忙不迭把银子往袖笼里一揣眉开眼笑道:「公子你也太客气了不就是打听个人嘛只管问我就是。小人是通海镇上的包打听还真没什么人是我不认得的。」 说着伙计引小蛋在一旁的空桌前落坐手脚利落的沏上热马奶。 小蛋不惯马奶刺鼻的味道没去动它问道:「这两天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位穿红衣的年轻女子经过这里?」 「有啊」伙计想也不想就回答道:「那姑娘长得可真漂亮身边还带了只会飞的小老鼠──」他瞧了眼小蛋怀里的耳鼠明白过来笑道:「敢情公子是那位姑娘的朋友。那你问我可算找对人了。」 小蛋一喜追问道:「你知道生了什么事她去了哪里?」 伙计看上去并不像他说的那么忙在小蛋身边坐下说道:「那位姑娘是昨天早上到这儿来歇脚。她只要了点羊奶连菜都没点。只跟我们打听一个身穿白衣、手摇折扇的年轻公子。 「我说没见过这人她就不再问了慢悠悠喝了几口羊奶。没过多久门口又进来几个人打头的客官也身穿白袍起初我还以为这位姑娘要找的正是他。可后来一瞧那人年纪稍大了点手里拿的不是折扇而是一支玉箫模样气派得很。」 伙计说得嘴干自顾自倒了碗马奶咕噜咕噜喝个精光自是把帐记在了小蛋头上继续说道:「他一进来就坐到了对面桌上身后跟着的几个人却全都站着。我上去招呼那家伙却不耐烦地一摆手叫老子『滚开』。」 伙计越说越气粗话也不知不觉爆出口忿忿道:「***一双狗眼色迷迷盯着人家大姑娘瞅了半天还装潇洒吹起箫来。我呸吹的什么玩意儿难听死了。」 他说着又倒了碗马奶。 小蛋也不催促耐着性子等伙计喝完才问道:「后来呢?」 「后来?」伙计舔干沾在嘴唇上的马奶又道:「后来满屋子的人都听得头昏脑胀耳朵里嗡嗡乱响有几位客人还吐了。 「可说来奇怪那位姑娘一点事儿也没有反倒是身上出红颜色的光来突然就从袖口里飞出一条长长的软鞭『啪』地越过桌子直抽那家伙的脑门。」 小蛋一听就明白了多半是楚儿顶不住白衣人的箫声不得不抢先出手。由此可见来人的修为着实不弱不知是何方神圣。他问道:「软鞭有没有打中那人?」 伙计摇头道:「我巴不得那混蛋捱上一鞭可他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屁股底下的椅子却猛地往后挪了一尺多刚好躲过软鞭手里的箫吹得更来劲了。那位姑娘不知怎么就飞过桌面拔出一把短剑二话不说便刺了出去。」 若在平时他这般比说书人更绘声绘色的叙述小蛋定会听得津津有味奈何现在不是光听热闹的时候只好打断伙计道:「小二哥这当中过程你不用说得那么详细只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就成。」 伙计很不满意地看了小蛋一眼似乎在埋怨他不懂得欣赏自己的语言天赋道:「好下面我讲快点。那白衣客官用箫架住短剑冷笑着说:『鞭剑双绝红衣如霞果然是叶老魔座下的小妖女!』 「说着话两人就在屋里打起来没两下又飞到门外的房顶上。咱们都跟了出去站在屋檐底下看热闹。可他们动作快得像天上的闪电一样连人影都瞧不清。」 伙计说得兴奋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道:「打了约莫一炷香工夫红衣姑娘好像有点慢了下来让白衣人用大袖子扫到腰上一下子飞了出去。」 小蛋「啊」了声克制住心头的焦灼与担心问道:「她伤得重不重?」 「怎么不重你以为那袖子是唱戏的舞着好玩的?」伙计说道:「我早已瞧出来了那白衣客官是个传说里的剑仙。 「他那一袖子打上去红衣姑娘当场就吐血了。白衣客官二话不说又接着吹箫。没多一会儿红衣姑娘身子摇了两摇就倒在了街上。诺就在那儿──」 伙计伸手往门外一指道:「白衣客官带来的几个手下把红衣姑娘夹住又在她背上点了几下。然后有一个家伙扔了块银子给我们老板刮着风便飞走了。***有银子、是剑仙就很了不起么?」 小蛋暗道:「看样子师姐是被这伙人捉走了。只是按照小二的说法白衣客官和师姐并不熟悉抓她做什么?」 他不理会伙计的牢骚追问道:「你可晓得这些人捉了红衣姑娘往哪里去了?」 「我当然知道」伙计手往东面一指道:「那边他们一溜烟就飞不见了。」 小蛋不禁心里苦笑从漠北往东便是中土乃天6人才荟萃之地。正魔两道的门派不计其数仙林高手更是层出不穷自己往哪儿去探访这伙人的来历? 他想了想道:「那白衣客官可曾说过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伙计挠挠头咕哝道:「我看见那混蛋就来气也没问他叫什么打哪儿来。」 小蛋闻言禁不住愁脑海里开始回忆干爹曾对自己说起过的擅用箫技伤敌的白衣高手。 他正数算着忽听角落里有人道:「这位兄弟你要是肯请我大吃一顿我就告诉你那伙儿人的来历和去处。」 小蛋大喜朝说话的人看去。只见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穿了一身朴素整洁的褚色衣衫背后斜背了柄红鞘仙剑眉清目秀甚是英俊一双英目熠熠闪亮暗含几许傲气却又不令人生厌。 他鼻梁挺拔剑眉入鬓唇角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微笑。桌面上摆着几盘素净的干果喝的也是热茶背靠在椅上一双手抱在怀中正瞧着小蛋。 小蛋起身走近抱拳施礼道:「敢问兄台大名?如果真能告诉我那伙人是谁别说一顿十顿百顿也没问题。」 褚衣少年爽朗笑道:「我又不是饭桶哪吃得了这么多?我的名字──」他抬眼皮又打量了眼小蛋说道:「你叫我小寂就行了。」 「我叫小蛋。」小蛋自报家门道:「那位被抓走的红衣姑娘是我的师姐。如果寂兄知道她的下落还请你赶紧告诉我。」 「什么鸡胸鸭胸的?」褚衣少年一屁股跳坐到桌上说道:「我的名字是寂寞的寂和你一样都是小字辈的。」从怀里抛出块碎银子扔到伙计怀里道:「结帐。」 小蛋一愣问道:「不是说由我请客的么咱们这是要上哪儿去找我师姐吗?」 褚衣少年跃下桌子轻笑道:「在这儿请客要什么没什么我岂非很不划算?再怎么咱们也得到汉州去找座大点的酒店让你好好请我。」 小蛋想起一事忙道:「请你稍等片刻。」向伙计要来纸笔将楚儿遭擒和自己要与小寂前往寻找的事情写明并请欧阳泰斗从转报叶无青。 褚衣少年也不避讳站在小蛋身边看他写完书信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也没说话拍拍他的肩膀道:「走兄弟。」率先出了小酒铺。 小蛋赶忙追出门外跟在褚衣少年的身后说道:「小寂多谢你帮忙。」 小寂摇摇头道:「不用这是你用饭局跟我换的。我最怕欠别人的情也不想别人对我感恩戴德。这叫无帐一身轻。」 两人出了镇子小蛋将书信缚定在耳鼠身上放牠回返明驼堡。 小寂问道:「小蛋你会不会御剑?」 小蛋摇头说不会小寂道:「也罢谁让我想要吃你一顿呢。」他探手握住小蛋胳膊低喝一声「起」背后红光绚烂一闪仙剑铿然出鞘。小蛋只觉脚下一空身子已掠至高空往着东南方向倏忽飞去。 天色将晚小寂在一座大城外收住仙剑携着小蛋飘落路边说道:「前面就是衡城府当年名扬汉州的关洛镖局便座落于此。后来因为总镖头秦铁侠为襄助当今的翠霞派掌门盛年得罪了天雷山庄庄主雷威几乎被满门灭口。只有他的女儿秦柔侥幸躲过一劫最后嫁给了盛掌门的师弟罗牛。」 这段故事小蛋在天雷山庄时便听人说起过没想到小寂也知道。 进了衡城府两人进到一家大酒楼要了间雅座小寂一口气点了三十多道菜接着又取了锭银子打赏了伙计举杯道:「小蛋你尝尝这家『高升居』自酿的『清流苏』醇而不烈甜而不涩味道很不错。」 小蛋与他对饮了三杯果然觉得口感颇佳至少比漠北的马奶酒好许多。 小寂神态悠闲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告诉小蛋到底是谁抓走了楚儿。他跷起二郎腿靠在窗边一边自斟自饮一边给小蛋介绍着各色菜肴的名称来历。 小蛋看着窗外的日头慢慢隐没天色也暗了下来心里不禁有些焦灼。 好不容易熬到掌灯时分小寂放下酒杯微笑道:「你是不是在怀疑自己碰到个骗吃骗喝的小混混?」 小蛋摇摇头道:「没有因为小混混绝对不会御剑千里的仙家绝技。」 小寂「哈」地一笑问道:「如果我告诉你我也不清楚那伙人的下落你还肯不肯付帐请客?」 小蛋想了下道:「会反正这顿饭我也有分。不过你不该耽搁我救师姐。」 小寂脸上的笑意更浓宛若一只逮着猎物的小狐狸般盯着小蛋道:「放心吧他们带着你的师姐决计走不快。我正是要故意拖延时间等这伙人回了东海再找上门去来个人赃俱获。」 小蛋精神一振道:「你是说抓走我师姐的这伙人东海?」 小寂笑吟吟道:「小蛋我来考考你。据你所知东海的几大门派里哪一家最有可能抓走你的师姐?」 小蛋沉吟道:「东海万里无疆门派众多。不过最有名的应该是号称海外三大圣地之一的灵空庵但她们也是最没道理捉我师姐的一家。」 小寂笑道:「不错你虽然叫小蛋却并非笨蛋。可除了灵空庵你还能想到谁?」 「那就是魔道三宫中的东海水晶宫了。」小蛋回答道:「如今的宫主丁原便是翠霞派掌门盛年盛大叔的同门师弟一身修为冠盖四海八荒号令九山七十二岛诸路豪雄堪称当今天6仙林第一人。」 小寂目光闪动问道:「那么你当知道忘情宫与翠霞派在一年前结下血仇不共戴天。丁宫主替他师兄出头掳走忘情 宫门人也是大有可能。」 「不会」小蛋毫不犹豫地否定道:「我尽管没有见过丁宫主可也听说过他是位光明磊落、侠肝义胆的不世英雄。 「况且我见过他的两位师兄也就是盛大叔和罗大叔他们俱都是铁骨铮铮义薄云天丁宫主绝差不到哪里去。 「所以我相信就算他要为翠霞派报仇也只会光明正大杀上忘情宫却绝对不会在背地里下手掳掠我的师姐!」 「不世英雄?」小寂笑道:「只会在传说中有。难得你没有把这笔烂帐扣在水晶宫的头上这顿饭算是我请了。」从袖口里抛出一个钱袋冲着屋外扬声招呼道:「小二结帐!」 小蛋忙道:「那怎么成不是说好了由我请的么?」可他刚把手探入袖中想取出钱袋不禁愣住了。原来早晨欧阳泰斗赠给自己的盘缠赫然不见再看桌上的钱袋居然就是自己丢失的。 小寂笑容可掬满不在乎说道:「不好意思我怕你带的银子不够就先偷偷拿出来掂了掂后来又忘记还了。」 小蛋苦笑一声还好秦柔送的九雷动天引等物都安然无恙而霸下在自己怀里也是睡得昏天黑地、人事不知连带收起的乌犀怒甲也全在。 伙计进来结完帐小寂将剩余的银子抛还给他起身道:「走我们该去办事了。」 小蛋接住钱袋随小寂下了酒楼来到街上。此际华灯初上夜市热闹非凡那是他已然久违的一种生活。不知不觉视线被道旁一群嬉闹的孩童吸引望着他们欢快地争抢着地上几只没炸响的鞭炮。 「其实当今天6真正能配得上光明磊落、侠肝义胆的人屈指可数。」小寂走在他的身旁悠悠说道:「但用这八个字来评价翠霞掌门盛年却毫不为过。 「不过你可知道他早年也曾险些被逐出师门罪名是人人不齿的淫贼。」 见小蛋点了点头小寂接着道:「陷害他的便是东海平沙岛少掌门耿照他的师姑曲南辛包括耿照的老子耿南天在内也难辞其咎。后来在云梦泽正道六派围剿圣教的一役中终于真相大白盛掌门沉冤昭雪。 「耿照和曲南辛相继自尽耿南天也因此饱受打击死在了蓬莱仙会上。整个平沙岛就此一蹶不振几乎从正道七大派中除名。」 两人说着话穿过繁华的街肆朝城外行去。天黑后城门关闭自难不倒小寂和小蛋轻轻松松地御风掠过城墙飘落在十多丈外的道边。 小寂回头望了眼高耸的城郭低笑道:「真奇怪我为何要对你说起这些?」 小蛋道:「没什么以前和干爹在一起时他老人家也很爱给我讲故事。后来我进了忘情宫却再也听不到了。」 小寂沉默片刻继续说道:「耿南天死后平沙派的掌门由当年号称『平沙三英』之一的晋连继任。他成名甚早以白衣玉箫行走天6人称『晋公子』。」 小蛋听到这里自然已经明白了过来。 他没有打断小寂听他又说道:「晋连继位后平沙岛改弦易辙闭门积聚。外人以为他们是痛定思痛悔过自新实则未必。 「所以当我听到那个店小二的话心中便知十有**就是晋连所为。」小寂嘿然道:「他用『空灵璇玉箫』吹奏的『碧海潮生曲』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那手伤了你师姐的东海平沙袖更是东海平沙岛的得意绝学。」 小蛋疑惑道:「晋掌门和我师姐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将她抓走?难道是想替翠霞派和天6正道出一口恶气么?」 小寂轻蔑低笑道:「他有这分闲情好心么?不错我猜他事后必定会将你师姐绑到翠霞山但目的却不是替盛掌门出气。 「他这么做无非是祸水东引挑起忘情宫和翠霞派紧接着的第二次血战。无论结果谁赢谁输翠霞山上势必血流成河死伤惨重令双方之间的仇恨越结越深晋连何乐而不为?」 小蛋听了反而松了口气道:「假如真是这样盛大叔定会放了我师姐。」 小寂朗声笑道:「没错!盛掌门岂会为难一个姑娘家?晋连的阴谋万难得逞。我惟一担心的是他暗中贪图忘情八法的绝学将你师姐先带回东海平沙岛威逼利诱大大折磨一番。 「所以翠霞山是不必去了但平沙岛却不可不去。」 小蛋连连颔道:「对我这就去。」 孰知小寂笑嘻嘻道:「错了不是你去而是我们两个人一块儿去。」 小蛋大感意外!从小寂御剑的身手和盗走钱袋的本事可知一身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然而东海平沙岛位列天6正道七大剑派之一虽说近年人才凋零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己怎能连累小寂冒险? 于是他婉言谢绝道:「不用啦。你只要将平沙岛的具体位置告诉我搭救师姐的事情我一个人就能办妥。」 小寂含笑瞧着他竖起食指摇了两摇道:「第一东海茫茫我把具体位置说出来你一样很难找到;第二你一个人去压根就是送死。 「第三你不会御剑等你慢悠悠御风赶到平沙岛也许令师姐早已给折磨得变形了。」 前面两条小蛋自可不加理会但最后一条却正击中痛处。他踌躇道:「要不就劳烦你御剑把我送到平沙岛然后我再设法救出师姐。」 小寂哼道:「你这人什么毛病?凭空多个帮手还不高兴偏偏还来推三阻四。 「告诉你我这人也是个怪脾气:旁人越求我的事我越不愿答应;别人不求我了我反而偏要帮到底。何况能有个理由去找东海平沙岛的晦气你想拦都拦不住我。」 小蛋暗自诧异不晓得这位年纪轻轻的英俊少年和平沙岛间又会有怎样的恩怨。但听他说话爽快豪气心中多添了一分好感与感激道:「好咱们一起去!」 小寂转怒为喜一拍他的肩头道:「这就对了。现在该知道刚才你请客出的那点银子是多么的划算便宜了吧?」 没等小蛋回答身子一轻已凌空飞起。小寂携着他御剑朝着东南方向疾前行。可没飞多久小蛋便觉到一股浓烈睡意涌上心头。尽管他一再警告自己千万不要睡不要睡……但眼皮渐渐沉重终究睡了过去。 小寂垂眼瞧见不由笑道:「兄弟你真是好福气。」一催仙剑加向东海驰去。 第六章 东海扬波 第六章东海扬波 翌日午后小蛋是被一阵阵隆隆涛声从睡梦中唤醒的。他睁开眼来现自己正被小寂轻松挟着在距离海面不到五丈的低空御风飞行。脚下惊涛卷涌波光粼粼凛冽的海风扑面吹来飘动衣。 远方海天一线苍茫无垠。一轮红日高悬在蔚蓝色天宇有鸥鸟翱翔而过。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大海视线开阔处心神随之一爽。 「睡醒了?」小寂带笑问道透出的气息悠长平缓丝毫没有长途飞行的劳累。 小蛋歉仄道:「你飞了很久吧要不要先找个地方歇一会儿?」 小寂道:「免了今早在海边我已停下来休息过两个时辰。只是没想到你这家伙忒能睡怎样都不醒只好带着你继续赶路。」 小蛋赧颜一笑施展御风术与小寂并肩而行问道:「咱们离平沙岛还有多远?」 「快了。」小寂说道:「小蛋你游泳的本事如何?待会儿我们要潜入海中接近平沙岛以免被巡山的弟子过早察觉。」 就听有个声音慢吞吞回答道:「有我在他会不会游泳都无所谓。连着你我都可以一块儿从海里悄悄送上平沙岛。保证又快又舒服还不会弄湿衣服。」 小寂闻言往声音出的地方瞧去只见从小蛋的胸襟里探出了一个小小的乌龟脑袋说话的也正是牠。 小寂眼睛一亮啧啧赞道:「这小家伙居然会说人话实在罕见。我曾见过一头万年灵龟比牠大多了可惜不会开口说话。」 霸下很是不满地回敬道:「你才是王八别把那些乌龟海龟跟我摆在一块说事儿。」 小寂愣了愣看清霸下说话时嘴里露出的牙齿惊异道:「难怪原来是龙子啊!小蛋你从哪儿弄来这么个好宝贝?下回有机会我也去弄个来养着玩玩。」 霸下骨碌碌转动小眼珠颇不友好地盯着小寂道:「干爹我看他不是好人。」 小寂身子一晃好险没栽进海里指着霸下问道:「牠叫你什么来着……干爹?」 霸下不屑道:「我是从他怀里孵出来的不叫干爹叫啥。这又关你什么事?」 小寂收敛笑容一本正经道:「当然大有关系。我是你干爹新结识的好朋友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大叔』才对。还 不快叫?」 霸下虽是龙子世间却从无记录牠亲爹斗嘴功夫有多高明。只得叫道:「干爹有人欺负我!」 小蛋被牠叫得毛骨悚然心道:「我不是你干爹我是你干孙子。」只是这么连带给常彦梧也降了一辈并且找了个新干爹小蛋却没有意识到。 当下小蛋拿出常彦梧的看家绝技来了个装聋作哑道:「有么我怎么不知道?」 小寂乐得在空中前仰后合气得霸下恨恨瞪视住他琢磨着未来该如何复仇。 忽然小寂身形一凝说道:「咱们不能再往前御风飞了准备入海。」 「砰!」霸下从小蛋怀里跃出坠落入海。牠小小的躯体甫一接触海面竟是波涛四溅海水沉陷形成一个方圆丈许的凹坑。 霸下匍匐在凹坑中心唤道:「干爹快下来我送你上岛。」 小蛋大感惊奇沉身落到海平面上的凹坑里脚底踩实稳稳当当竟如平地。 小寂也跟着落下霸下怒道:「谁让你上来了?」「啵」地脆响小寂落脚处陡然空陷飙射起一束水柱。 小寂早有提防脚踏水柱腾身而起衣衫一点也没湿着。他也不着恼俯视霸下笑道:「没有我你晓得平沙岛在哪儿?」 小蛋调停道:「救人要紧咱们还是尽快赶去莫让楚儿师姐受苦。」 霸下哼了哼水柱急遽消失小寂身子落回凹坑喝采道:「小家伙真有两手。」 「呼──」水坑迅下陷上方的海波合拢过来如穹顶般凌驾在两人头顶翻涌卷动却不下沉。也没见霸下做了什么近前的海水豁然中分辟开了一条宽敞的水道直有十丈多远。 小寂半是赞赏半是戏谑道:「妙极妙极敢情你在海里打洞的本事也是一流。」抢在霸下反唇相讥前又吩咐道:「往左挪点再朝下沉点别让上面察觉异常。」 在这条有如隧道般的海下通路里行走了约莫一炷香小蛋看到前方有一座嶙峋石山直出海面挡住了两人的去路该是平沙岛隐没在海下的部分了。 小寂说道:「按照我的计算这上头应该是平沙岛灵烟峰的后山晋连如今便住在峰顶的天阙宫内。咱们先在峰下找处僻静隐密的地方歇歇脚等到天黑后就摸上去估计到那时晋连也该回山了。」 小蛋点头称是深觉小寂年纪虽小但经验阅历却远胜自己。别看他表面嬉皮笑脸没有正经但轻描淡写中早已筹谋妥当 算无遗策。却不知他究竟是哪一家的名门子弟又为何要帮助自己? 小寂瞟过小蛋腰际提醒道:「你最好把金鞭收起来免得阳光反射暴露形迹。」 霸下似乎怎也看不惯小寂听他又在指责小蛋心中不忿出言讥讽道:「小小年纪偏要装得老气横秋身上奶味还没断干净呢。」 小寂满脸笑嘻嘻回应道:「那也比某些家伙明明身怀几万年的道行还奶声奶气地装嫩玩强得多。」身子一弹贴着石山朝海面浮升。 霸下被小寂说得目瞪口呆老半晌才想起来叫道:「干爹他又欺负我!」 小蛋早已有先见之明在此之前已然追着小寂浮出海面听不到牠的抱怨了。 两人上了岸迅找到一座高出水面的临海岩洞暂作藏身霸下钻入小蛋怀里哼唧哼唧道:「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小蛋头皮麻问道:「这些话你是从哪儿学来的用得比我干爹还顺溜。」 霸下得意了仰着小脑袋道:「想知道么先给我几颗豆豆吃。我饿啦。」 小寂倚靠在洞口一条腿跷在对面的石壁上抱着双臂道:「这事说穿了也不稀奇。霸下虽是出生不久只有五六岁孩童的智力。但早在母体内牠便接收到诸般灵力和丰富信息通晓人语自不在话下。」 霸下被小寂道破玄机正在恼怒他多嘴却见到小蛋手心里掂着的红色丹丸立时四足并用凑上前有滋有味地嚼起来把算帐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两人在岩洞里打坐调息等到夜幕降临双双起身隐形匿踪往天阙宫潜去。预计将有一场恶战小蛋穿上了乌犀怒甲跟在小寂身后上了灵烟峰。 走千家盗万户原本是神机子常彦梧的拿手绝活小蛋受他言传身教于此道亦颇有造诣。哪知小寂在这方面更胜一筹身如灵猫张驰有度轻松躲过后山的各道明岗暗哨眨眼间已欺近到天阙宫。 两人在一座屋檐下挂住身形朝四周打量。只见院落重重戒备森严想要找寻楚儿关押的地点犹如大海捞针。况且晋连是否押着楚儿回了平沙岛也在两可。 小寂神色从容悠闲传音入秘道:「我去抓个舌头你藏着别动。」身形一闪借着夜色掩护转眼没了踪影。 小蛋一动不动耐心守候了须臾一阵风拂过小寂已悄无声息地回返。 他仍是用传音入秘说道:「运气不错抓了个晋连的弟子。根据他的交代今天下午你师姐已被晋连带回了平沙岛可惜 关在哪里他不清楚。」 小蛋不会传音入秘担心一开口惊动暗处的平沙岛守卫只好强忍着不说话。 小寂继续道:「我有个法子能让你很快见到师姐。你想不想试试?」 小蛋一喜点了点头。 小寂唇角露出一抹鬼笑突然一脚重重踹在小蛋的屁股上纵声高喊道:「来人啊有贼!」 万籁俱寂的夜中这一声突兀而嘹亮顿时惊动整座天阙宫。小蛋猝不及防从屋檐下飞跌而出。不等他屁股落地周围警讯频起人影晃动黑暗里不知有多少人此起彼伏地喝道:「拿下他!」 小蛋暗暗叫苦眼角余光瞧见小寂倒钩在屋檐底下不但毫无歉仄之意还朝自己挥挥手又翘起大拇指一比彷佛是赞扬他这一跤跌得帅气。 他在院中飘落身形十数名平沙剑派的守夜弟子已经围了上来。其中一人喝问道:「是谁竟敢擅闯灵烟峰!」 但听小寂的声音如实回答道:「他叫小蛋是忘情宫宫主叶无青的小弟子为救他被擒的师姐而来。你们若是害怕就赶紧闪远点。」 众弟子愕然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瞧去屋檐下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小寂的身影。 小蛋身陷重围也没工夫去埋怨小寂暗道:「干爹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说不得只好尽力一拼先冲出去再说。」 怀里伏着的霸下道:「干爹别怕放我出来呼口气烧死他们。」 小蛋吓了一跳更不敢轻易放牠出来。 万一真烧死了几个平沙派弟子这仇可就结大了。别说他无意伤人更是投鼠忌器顾忌平沙岛事后迁怒楚儿加倍的凌辱报复。以楚儿心高气傲的性格又如何受得了这番折辱万一咬舌自尽可就糟了。 他抱拳施礼道:「诸位师兄在下不告而至惊扰贵派尚请恕罪。只求晋掌门放走我师姐由我作抵就是。」 那为的黄衫弟子蔑然讥笑道:「你算哪根葱也配和晋师兄谈条件?」手一挥身后两名年轻弟子各掣仙剑拧身攻上。 小蛋催动螺旋气劲反手拔出雪恋仙剑一式「睥睨四海」横扫而出。那两名弟子欺小蛋年轻齐齐挥剑硬接。「铿铿」脆响两人身形晃动脚步倒错袖口均被螺旋气劲搅成粉碎。 小蛋也不乘胜追击抱剑入怀道:「别打了我只想见贵派晋掌门一面。」 黄衫弟子怒道:「做梦!」纵身迫近大袖飞扬直拍小蛋面门。 小蛋施出「擎天柱石」封架无奈对方功力胜出太多。「砰」地荡开雪恋仙剑袖口已掠到面前。 小蛋急中生智放下面罩同时使出「金光聚顶」硬接东海平沙袖侧身挥剑反攻黄衫弟子的左肋。 「啪!」大袖拂中面罩震得小蛋歪歪斜斜往后退出数步脑袋里一昏旋即无事。倒是他的仙剑挑破黄衫弟子的衣裳在左肋划出一道浅浅血痕。 黄衫弟子勃然大怒呵斥道:「好你个忘情宫的小魔头看剑!」腾身飞空施展二十四式碧海青天剑寒光如潮剑气呼啸将小蛋紧紧围裹。 小蛋虽得传盛年的天照九剑但实打实的剑法造诣远不如黄衫弟子数十年的苦心浸淫。起初几个照面还能见招拆招勉强周旋。可随着对方剑势动一束束寒芒虚实莫辨眼花撩乱就再也无法抵挡。 他索性不理任由黄衫弟子的仙剑一记记击中乌犀怒甲只用天照九剑凝神对攻。 黄衫弟子乃东海五圣中已逝的葛南诗亲传弟子修为较之晋连稍有不及但也算得门中翘楚。 他眼见小蛋明明不堪一击偏仰仗着一身古里古怪的软甲刀枪不进不仅令自己难以制胜反而需时时提防雪恋仙剑的逆袭不由惊怒交集将功力提升到八成以上攻得更猛。 「乒乒乓乓」黄衫弟子的仙剑不住劈斩在乌犀怒甲上然而经过荼阳地火炼化后的软胄坚逾金石非但表面不起一丝痕印连剑气也无法破入半分。 打到后来小蛋干脆放弃抵抗收住仙剑任凭对方刺劈砍削也不还招。尽管每捱一下他的身子都要东歪西斜可就是宛如不倒翁般始终能很快重新站定。 黄衫弟子呼吸渐渐粗重有心罢手却不愿当着众多同门失了颜面只能咬牙硬挺。 小蛋过意不去劝说道:「你伤不了我的算了罢。」 这话不啻火上浇油黄衫弟子脸庞羞红气急败坏道:「一起上杀了这忘情宫的妖孽!」 周围一群平沙派弟子早就蠢蠢欲动闻听号令蜂拥而上似东海洪涛般将小蛋彻底吞没在重重剑光罡风里。 霸下藏在小蛋怀中无法看到外面的情形但牠敏锐的灵觉却能清晰感应忿忿叫道:「不要脸这么多人群殴你一个。放我出来烧死他们。」 小蛋现在哪里还顾得上理牠心中思忖道:「奇怪这么久了小寂为何一点动静也没有?难不成他是在声东击西借我吸引住平沙派的注意力暗中前去解救楚儿师姐了?」 念及至此小蛋精神一振越无怨无悔地被众人围攻。只盼能引来更多的平沙派弟子最好惊动到晋连等人亲自出手那才再妙不过。 真是天随人愿忽听战团外有个冷冷的声音道:「住手!」一众平沙岛弟子立刻抽身散开就见一位白衣中年人手握璇玉箫步入场内他鹰鼻薄唇神色冷傲双眼似睁非睁迸射寒光漠然罩定小蛋。 黄衫弟子叫了声「掌门师兄」快步走到白衣人近前低低耳语了几句似在诉说小蛋身上乌犀怒甲的厉害。 白衣人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犀利森寒的目光射向小蛋问道:「你就是忘情宫叶魔头新收的弟子常寞?」 小蛋看来人装束又听黄衫弟子对他的称呼晓得是平沙剑派的掌门晋连到了。 他欠身礼道:「我是。请问您可是晋掌门?」 白衣人傲然道:「算你眼力不差。你既已弃剑不如乖乖受缚我饶你不死。」 人影一闪小寂不知从哪里掠了出来落在小蛋身侧道:「不忙不忙。咱们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拼得你死我活?」 小蛋一怔低声问道:「你没去找我师姐么?」 小寂翻翻眼说道:「天阙宫这么大我怎么晓得你师姐会被关在哪儿?与其到处乱撞还不如找个好地方躲起来看他们围着你耍猴戏。」 晋连阴沉着脸问道:「你是谁家的子弟不知天高地厚口吐狂言侮辱本门?」 小寂笑呵呵摇头道:「晋掌门最好别问免得我说出来把你给吓趴下。」 那黄衫弟子受了一肚子气正无处泄闻听此言火冒三丈怒喝道:「鼠辈找死!」振剑晃身直挑小寂咽喉。 小寂假作惊恐叫道:「平沙派要杀人啦!」身子一飘倏忽腾起三丈黄衫弟子的仙剑从他脚下走空。 小寂凌空一个筋斗居高临下朝着黄衫弟子招招手好整以暇地笑道:「好险好险……敢情平沙岛穷得揭不开锅害得你晚饭没吃好剑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不如改投忘情宫罢给叶无青当个徒孙大鱼大肉岂不痛快?」 黄衫弟子咬牙切齿道:「贼子看剑!」挥舞仙剑再不留情追着小寂全力狂攻。 小寂左躲右闪在重重剑影里犹如鱼翔浅底穿梭自如朗声笑道:「真打啊?也好就让我陪你玩玩!」背后仙剑镝鸣出鞘小寂扬手握住顺势劈落。 黄衫弟子一惊赶紧退身招架喝问道:「小贼你怎么会用本门的碧海青天剑?」 小寂眨眨眼说道:「问你祖师爷去!」身子一旋仙剑幻出朵朵光花罩定黄衫弟子头顶却是碧海青天二十四式中的一招「波澜壮阔」。 黄衫弟子脑子里一时没拐过弯来兀自困惑道:「问我祖师爷你跟他老人家有什么关系?」等又接了小寂三剑他冥思苦想豁然醒悟道:「哎哟这小子是变着方儿在讨老子的便宜!」 晋连冷眼旁观希望从小寂的出手里辨认他的师门来历。无奈这小子使出的招式竟是东一鳞西一爪兼通正魔两道各派绝学斗了半晌也没能看破他的底细。 他冷然低哼拂指吹动玉箫一股精纯凌厉的罡音集丝成束穿破茫茫夜空直刺小寂耳膜。 小寂身躯一震讥嘲道:「果然不怎么好听比乐伎吹得差多了。」 晋连神情冷漠不为所动继续吹奏空灵璇玉箫。这碧海潮生曲传自平沙岛第三代掌门手中素有「碧海易渡一曲难平」之誉。 早在二十多年前晋连凭借此曲力挫天6九妖中的天龙真君名动一时。而今他的修为几臻化境碧海潮生曲的威力水涨船高自不可与当年同日而语。 饶是小寂天纵奇才家学渊源但一边要应付黄衫弟子的猛攻一边要运功抵御箫音破袭逐渐显得吃力身法也变慢了许多。 小蛋见状说道:「晋掌门恕晚辈冒犯!」明知不敌依旧振仙剑劈出。 晋连早看过小蛋的身手明白这小子是仗了一身古怪软甲才让人无可奈何修为着实有限。他连正眼也不瞧一下右手继续执箫吹奏左袖飞打。 「砰!」雪恋仙剑击中大袖震得小蛋虎口麻一股雄浑气劲破甲侵入。他晃身错步赶忙运起「生生不息」的心诀疏通右臂凝滞的气血左掌当胸拍出。 晋连这一袖用上了七成功力满以为能将这小子弹飞出去。谁晓得小蛋仅仅退了几步便恍若无事地拍出左掌。他微觉诧异低咦了声抬腿飞踢小蛋左腕。 稍一分神间箫声微断小寂乘机传音入秘道:「让他抓住你!」 小蛋心灵福至恍然大悟。他故意慢了半拍暗运「有容乃大」受下晋连的腿劲踉跄着往侧旁歪斜。晋连不知有诈左袖一拂一卷缚住小蛋腰际振臂抛出喝道:「拿下!」 四名平沙剑派弟子掠身追上各抓小蛋腿脚将他牢牢锁住架在空中。小蛋也不挣扎只用力握紧雪恋仙剑以防让人夺走。 那边小寂也「嘿」地一声栽落下来却是被黄衫弟子点中空门众弟子也一起上前把他绑了。黄衫弟子惟恐小寂还有花样一口气连封他身前数处经脉问道:「掌门师兄这两个小子如何落?」 晋连收箫吩咐道:「把常寞用锁龙桩钉住那小子便和姜妖女关在一处。等明日再由我亲自提审。」说罢一抖袍袖缓步离去。 小蛋不清楚小寂是否受伤扭着头向他张望。小寂满脸冷汗模样颇是痛苦教两名平沙派弟子往前拖着。两人的视线一交织小寂乘人不备朝他偷偷一眨眼睛。小蛋顿时放下心来任由平沙派弟子架着走出院落。 两人一前一后给押进座石洞走了一段后分道扬镳。小蛋朝左而行被送入了一间石牢。 石牢里光线暗弱仅靠两盏刚点燃的油灯照明。石门正对的墙上有一根嵌入壁内的乌金桩形如「米」字。 几个人把小蛋推到乌金桩前站定将他的双手高抬贴住一按机括「喀喀」连响手腕、手肘俱都被粗重的乌金环牢牢扣死动弹不得。 紧接着他的双膝、脚踝和脖颈、腰部也教乌金环锁住整个人等若被钉死在石壁上。 待检查过一遍众弟子关上石门说说笑笑走远只留下两个人在外看守。 第七章 大闹天宫 第七章大闹天宫 小蛋试着挣了挣手臂上的乌金扣环纹丝不动牢固异常。他的雪恋仙剑还是教人夺走为了解救师姐小蛋也只得暂且隐忍。 霸下在怀中道:「干爹放我出来我帮你打开锁环。」 小蛋开启胸甲放出霸下。 小家伙轻轻一纵窜到小蛋右腕的乌金扣环旁瞥了眼道:「小菜一碟看我的。」探出小小的前爪按住乌金扣环「哧哧」低响环上透出亮红光芒冒起白烟不一刻熔断开一道豁口。 按理说锁龙桩是平沙岛专门用来囚禁重犯的法器本该不会这样轻而易举就让人毁去。可霸下乃火系龙子吸食万年荼阳火脉菁华乌金扣环碰着牠便如春阳化雪全无悬念。 而小蛋有乌犀怒甲的保护在荼阳火罡的熔炼下却能毫无伤。 霸下三下两下熔开剩余的乌金扣环小蛋身躯滑落着地低声赞道:「好极了!」 霸下小试牛刀意犹未尽自告奋勇道:「干爹我再去把石门化开。」 小蛋阻止道:「别忙外面有人守着定会受到惊动。咱们另外想个法子。」 他让霸下趴到自己肩头蹑手蹑足走到石门后透过上面的窗口往外张望。过道里寂静一片两名平沙派的弟子各守一侧浑未觉石牢里的异常。 小蛋取出「紫玉生烟香」小心翼翼从窗口渡出。石洞内幽暗昏沉淡淡的紫烟令人难以察觉。而相对闭塞的环境更令紫玉生烟香威力倍增见效神。没一会儿两名平沙岛弟子双双着道昏迷软倒。 小蛋收了紫玉生烟香的小壶听霸下说道:「干爹我去找钥匙给你开门。」 小蛋摇摇头默念「十三虚无」的心诀脑海里星空转换空明澄静。剎那间意动形起身上焕出一蓬光华印上石门已施展出「微土诀」。他带着霸下身形一闪跃入星门穿石而过来到外面的过道里。 回头一看小蛋不禁大喜原来被夺走的雪恋仙剑正好端端悬在石壁上。他抬手取回纳入剑鞘心中生出失而复得的喜悦说道:「走找小寂和楚儿师姐去。」 另一边小寂也被关进了一间地牢里。他经脉受制无法运功所以受到的待遇较之小蛋略好一些至少没让人也钉上锁龙桩。只是被平沙派弟子往石牢里一扔缴走了仙剑又骂骂咧咧警告了一番而已。 「砰!」石门关上外头响起上锁的声音。小寂爬起身掸掸衣衫上沾的干草感觉到昏黄的灯光下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冷冷注视着自己。 他回转身只见石牢的角落里盘膝坐着一位容貌绝美的红衣少女可惜眉宇之间多了一分肃杀之气看上去对自己这个新来的狱友并无同病相怜之情。 小寂笑了笑说道:「妳是楚儿?我叫小寂是小蛋的朋友。」 楚儿的目中分明有光在闪动却更多是不信任与警觉。 小寂也不以为意走到她身前蹲下低声道:「我们是来救妳的小蛋也进来了就在隔壁的石牢里。」 楚儿漠然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是常寞的朋友而不是平沙岛的卧底?」 小寂道:「妳信不信都无所谓让我先替妳解开经脉禁制。」抬手握向楚儿右腕。 楚儿仰身横掌招架奈何经脉受制修为尽失手腕一紧已被小寂握住。她眸中煞气一闪冷喝道:「放开我!」话音未落一股精纯柔和的真气汩汩绵绵注入楚儿体内经脉一颤右臂的禁制已倏然打通。 她微一错愕暗道:「这家伙的经脉为何不受禁制真气运行自如?」心底里愈加怀疑小寂的来意。 半盏茶工夫小寂松开楚儿手腕笑吟吟道:「好啦大功告成!」 孰知楚儿招呼也不打冷不丁右掌并立如刀疾劈他的面门。 小寂大吃一惊半蹲的身躯如星丸跳掷弹退丈许压低声音道:「干什么妳恩将仇报么?」 楚儿也不废话神色霜寒飘身欺近又一掌击向小寂胸口。 小寂见楚儿咄咄逼人出手狠辣亦动了火气暗道:「就算妳是叶无青的女弟子冷酷无情就算妳怀疑我是平沙岛派来的卧底也犯不着痛下杀手招招夺命吧?」 他毕竟也是年少气盛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傲气此刻激昂飞升再不躲闪解释侧身挥掌相迎立意要给楚儿一点颜色看。 两人动作均快弹指间便是十余个回合。楚儿终究是经脉初解真气运行稍嫌凝滞被小寂一掌震退背心撞到石门上「咚」地一响。 外面负责看守的一名弟子没好气地呵斥道:「闹什么闹都给我安静点。」 小寂闪身到石门一侧冲着外面叫道:「救命啊这丫头疯了追着咬我!」 楚儿闻言怒上眉梢却见小寂神情诡异地朝自己晃晃手又叫道:「快来人啊我的耳朵──哎哟咬出血啦!」 门外钥匙响动两名平沙剑派弟子开了石门。其中一人探进脑袋往里张望不耐烦道:「再叫再叫老子把你们两人的牙齿全给抖──」 话说到一半小寂右手一探抓住那人肩膀拖了进来左掌顺势拍中他的胸口低笑道:「老兄睡上一觉罢!」 楚儿心领神会袖口内胭脂灵鞭电掣掠出。门外站着的另一名平沙剑派弟子甫觉里头情形不对未及呼叫脖子已教软鞭勒住也被硬生生拽进石牢昏死过去。 楚儿松了胭脂灵鞭说道:「流光映霞掌你是翠霞派的弟子?」 小寂把打昏的平沙剑派弟子往角落里一扔刚要回答猛然警兆突生与楚儿对视一眼齐齐屏息退到石门后。原来过道里响起轻微风动似是有人正朝这里走来。 那人走走停停不一刻已至石牢前。 小寂向楚儿使了个眼色楚儿颔表示会意玉掌横胸只等对方进到门内立时给予雷霆一击。 来人好像没有察觉到石牢中的异常伸手推开半掩的门。 小寂从门后纵身掠出探手抓住那人按在门上的手腕低喝道:「进来!」 来人毫无防备立足不定踉跄着跌进来。 楚儿横身封住门口一掌击向他的后背然而掌至中途却不由失声道:「常寞!」 「砰!」 楚儿手掌拍中来人的背心顿感一阵灼疼犹如把手按进了沸腾的熔浆里。铜炉罡气甫一撞在那层殷红软胄上瞬时消融就像被蒸了一样。饶是如此巨大的前冲力量仍令小蛋跌跌撞撞扑倒在地啃了满口干草。 他肩头趴着的霸下见竟有人胆敢偷袭自己的干爹禁不住勃然大怒张开小嘴「呼」地飙射出一溜亮红火线罩着楚儿俏脸打去。 楚儿不识霸下厉害正要挥掌荡开身旁的小寂惊叫道:「接不得!」奋不顾身抱住楚儿倒地侧翻将将躲过。 「哗──」火线激射在石门上登时燃烧起来顷刻间厚重的石门灰飞烟灭给融化了大半这才逐渐暗弱熄灭。 「啪!」小寂刚松开楚儿脸颊上便重重捱了记火辣辣的耳光。他弹身跃起左手擒住楚儿右腕右掌扬起怒喝道:「妳太 过分了!」 楚儿看到石门遇火消融心下一怔也明白小寂完全是一番好意。若是适才自己硬接霸下喷射的那束火线恐怕眼前自己也被烧得跟石门差不多了。 她知道是自己错怪了小寂只因素来心气极高又岂肯轻易俯认错?小寂左手制住了她的经脉楚儿无力闪躲招架他举起的右掌当下把脸一偏静待巴掌落下。 小寂见状反而打不下去。他余怒未消亦不愿再搭理楚儿便甩手推开她上前几步扶起小蛋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小蛋摇摇头。 霸下眨巴着小眼睛盯着楚儿小声问道:「干爹她就是你要找的干娘么怎么看上去凶巴巴的?」 牠声音虽小楚儿也听得真真切切凤眉冷冷一挑转身掠出石牢。 小蛋追到楚儿身后说道:「师姐外面守卫众多不好硬闯。万一惊动了晋掌门他们咱们就更难冲出去了。」 楚儿冷哼道:「我的琥珀泪落在了晋连手里他不来找我我还要去找他!」 小寂从石壁上收回被缴去的朱红色仙剑讥诮道:「小蛋你就让她去找晋连大不了咱们回头再救一次。」 楚儿霍然回徐徐道:「你听好了今日之情我必当报答。阁下既是翠霞派弟子便是我忘情宫势同水火冰炭难容的敌人尚请自便。」 小寂摇头叹息道:「我有说过自己是翠霞派门下么女孩子自作聪明最是要不得。」 小蛋瞧这两人越闹越僵暗暗叫苦岔开话题道:「小寂我亲眼见你被那位身穿黄衫的平沙派弟子制住经脉这一转眼工夫又是如何救出我师姐的?」 小寂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我用化功神诀吸去了他破入体内的劲气经脉自然没事。凭这一班平沙剑派蠢才的眼力我谅他们也识不破!」 小蛋惊讶道:「化功神诀那不是南海天一阁的不传之秘么?」 小寂含笑点头看楚儿也面露诧异望着自己说道:「妳还咬定我是翠霞派的么?」 楚儿一哼扭过头不理他。 小蛋道:「咱们或许不用硬闯。」 霸下闻言跃跃欲试道:「干爹交给我罢。呼口气烧死他们。」 小蛋一笑置之掣出雪恋仙剑转向侧旁石壁道:「从这儿到外面最多二十丈的距离我应该可以成功。」 楚儿蹙眉道:「小蛋你什么疯。二十多丈厚的山岩用你的仙剑要钻到何时?」 小蛋无暇解释说道:「师姐小寂待会儿星门一开你们紧跟着我跃入切不可迟疑。」 他凝神定思默念「十三虚无」的心诀脑海中星空浮现一股真气自丹田升涌自然而然合入圣**和乌犀怒甲的部分精气注入仙剑。 他心晋空明低低地吐气扬声跨步劈斩。仙剑焕射出一蓬绚光印上石壁赫然呈现出一道星光之门正是能遁天下一切山岩厚土的「微土诀」。 小蛋形随意动低喝声:「走!」率先掠入光门。 楚儿侧身一闪不偏不倚正撞入几乎同时踏进光门的小寂怀里。小寂手疾眼快伸手带开楚儿自己往旁边一让哼道:「别又说我在占妳便宜。」 说话间两人已被弹出光门飘落于地定睛观瞧。周围夜雾迷茫万籁无声落脚的地方刚巧是距离石洞七八丈外一块突兀而出的巨大山岩后。 小蛋收了仙剑侧耳倾听片刻见附近无人受到惊动放下心来。 楚儿压低声音道:「你和那小子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小蛋知道楚儿是要去晋连的居室盗取失落的琥珀泪摇头道:「咱们一起去」。 楚儿微一犹豫颔道:「好你可以跟着我。但这小子来历不明不准跟来。」 小蛋露出难色小寂满不在乎道:「没关系你和她一起去吧。我会站在远一点儿的地方替你们摇旗吶喊喝采助威。要多大声就有多大声。」 楚儿眸中掠过冷厉之色低喝道:「你敢!」 小蛋解围道:「师姐妳别生气他是在和妳说笑。这次多亏了小寂我才能找到妳。」 小寂忽地改变了主意淡淡笑道:「也好妳走妳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身形一晃径自在夜色里隐去。 小蛋没料他说走就走又不便出声惊动石洞外的平沙岛弟子只好目送他离去。 楚儿不屑冷笑道:「故作潇洒俗气。」足尖点地朝相反的方向御风飞驰。 她下午的时候曾被晋连带到书房审问将来往路径记得一清二楚。当下两人潜踪匿迹衔枚急进没多久便掩至晋连的书房 外隐身在窗户对面的一株古木上。 书房内灯火通明将两道人影映射在窗纸上。靠左边坐着的一人依稀便是晋连。在他对面似乎是个女子却无法看清容貌。 古木与书房相隔数丈又是门窗紧闭楚儿和小蛋无从听清里面两人低声交谈的内容。整座院落空无一人只有两名晋连的心腹弟子在院门外把守。 楚儿也无意功聚双耳去偷听里头的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对着小蛋传音入秘道:「那把琥珀泪就被晋连挂在书房墙上。稍后我故意作出声响诱使屋里的人追出你立刻潜入书房取回琥珀泪回刚才的地方与我会合。」 小蛋尚不会传音入秘的绝技只好用手指在空中写:「我去引他们。」 没等楚儿回答书房内一记阴恻恻的苍老女声喝问道:「什么人?」「啪」地窗户应声震开一绿一白两道身影电射而出。 小蛋不假思索从古木浓密的枝叶里现出形迹飘身掠向院落东北方向。他已注意到那儿是一大片黑压压的楼阁随便找一栋躲进去也够对方找上一阵。 然而那束绿影来得好快小蛋刚越过院墙尚未着地背后寒风扑袭凛冽如刀。他仰仗有乌犀怒甲的保护先一步运起「有容乃大」的心法「砰」地硬接下对方凌空劈来的掌力。 顿时气血浮动眼前一黑借着雄浑的掌劲飘落进对面的宅院。 他深吸一口寒风流转真气幸好没受内伤。只听那老妇惊咦一声恍若响在耳畔竟已追近到小蛋身侧五根枯干尖长的手指狠狠朝他头顶插落。 小蛋原本打算将这两人尽量往远处吸引孰知这老妇快若鬼魅再要躲闪已然不能。他不及多想掣出雪恋仙剑施展「擎天柱石」向对方掌心刺去。 老妇见雪恋仙剑冷光如霜晶莹玉寒知是柄罕见的神兵。她不敢托大翻腕屈指在剑锋上「叮」地一弹。 小蛋虎口剧震险些仙剑脱手。 霸下怒道:「老妖婆我烧死妳!」喷出一溜火线直射老妇面门。 老妇张嘴吐出一枚翡翠色叶片「丝丝」连响火线击在叶子上再无动静居然被它尽数收去。 半空中有两名巡夜的平沙剑派弟子听到动静御风赶来齐声叫道:「掌门!」 老妇幽暗的眼睛里杀机闪现也不多话左右袖口中激射出两条碧色环索扣住那两名平沙剑派弟子的双腿硬生生拽了 下来。 晋连一凛拦阻道:「婆婆手下留情!」 可惜他说得稍晚了点老妇一对枯爪分别插入两人的胸口「噗」地掏出一对兀自跳动不休的血淋淋心脏。 她收了碧色环索左一口右一口瞬间把两颗人心吞入肚中。 晋连脸上掠过一丝愠怒旋即竭力克制住自己说道:「这是我的两名心腹门人。」 老妇不以为然将沾满鲜血的双手在身前的衣衫上擦干沙哑的嗓音道:「除了你我现在还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晓咱们的事情。」 这时院落外脚步纷沓晋连沉声喝止道:「守在外面谁都不准进来!」 小蛋调匀呼吸借机打量面前的老妇。她的模样已老得不能再老也丑得不能再丑满脸的皱纹如同风干的桔子皮堆褶而成焦黄干瘪。然而一双闪烁绿荧荧幽光的眸子里却透射出阴冷的煞气。 她的身材瘦小还不及晋连的肩膀一袭宽大的绿色袍服在夜风里烈烈飘荡就像一只扒光了毛的老蝙蝠。双手上的指甲又尖又长也不知是涂抹上去的还是由于修炼毒功所致泛着一层墨绿色的光芒。 他搜肠刮肚也没想起干爹曾对自己介绍过天6魔道中有这么一位可怕的老女人。也许是自己今晚的运气太好。转念想到这么一来却避免了师姐和小寂与这老妇遭遇又不禁暗自宽慰。 老妇也在观察小蛋缓缓问道:「小子你身上穿的是什么软甲?」 小蛋一面寻思脱身之策一面回答道:「我若告诉妳妳能放我走么?」 老妇喋喋怪笑道:「想让我送你上路那容易得很!」 晋连怕她一掌下去又掏出小蛋的心来断了自己的活口抢先问道:「小子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的两个同伙呢?」 小蛋有意拖延时间说道:「你是说我师姐他们吧让我想想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伸手指挠鼻尖久久地沉吟不语。 霸下在他耳边悄悄低语:「干爹那老妖婆厉害咱们想办法快逃。」 小蛋心中也是大为忌惮暗道:「这老婆婆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连霸下都怕了她。相比起来欧阳谷主都成了和蔼可亲的老爷爷了。」 老妇狰狞寒笑道:「晋掌门把这小子交给老身罢!」身影倏忽晃动从小蛋视线里陡然消失用的竟似「风遁」之术。 霸下灵觉敏锐急声提醒道:「在背后!」 小蛋根本来不及回身忙乱中错步横移开启臂上软甲祭出九雷动天引。 老妇大袖一挥荡开九雷动天引怪笑道:「嗯货色不少啊!」 小蛋收住九雷动天引硬着头皮转身出掌猛地腕上一紧已被老妇的左爪扣住。 老妇道:「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软甲厉害还是老身的『修罗煞功』厉害!」手上惨绿色光晕一起如翠潭寒水侵入乌犀怒甲。 剎那间殷红的软甲上泛出一片绿幽幽的妖艳寒光有丝丝碧雾冒起阴含腥腐气息。小蛋感应到乌犀怒甲在微微颤动一股股犀利的魔气宛若千丝万缕的锥芒寸寸蚕食着软甲内的精气。 生死一中老妇突然振腕一抖抛飞小蛋。却是身后有一束绚烂耀眼的剑光划破茫茫夜幕朝着她背心射到正是楚儿身剑合一破空袭来。 「啪!」老妇双掌一合夹住剑锋。 楚儿面罩寒霜轻喝道:「咄!」催动忘情八法里的「振」字诀琥珀泪清越镝鸣、光华颤动一**剑气汹涌而出似金针般刺向老妇双掌。 岂料老妇掌上绿光涌起不为所动冷笑道:「跟我斗妳还嫩了点。」左边大袖内「铿锵」金石声响碧色环索疾打楚儿前胸。 楚儿被定在半空无法躲避亦从袖中打出胭脂灵鞭以柔克刚轻巧锁住碧色环索朝左侧一引。但环索上骤然有股可怖的魔气迫入胭脂灵鞭飞沿着鞭身攻至。 楚儿已有预见哪晓得老妇的功力骇人至极尽管她使出忘情八法里的「卸」字诀却仍旧有半数的魔气袭入经脉。她遍体生寒娇躯颤抖右手的肌肤上蒙上一抹若有若无的绿色光晕。 小蛋奋不顾身施展溜火神掌拍向老妇背脊。晋连知老妇极为自负不屑别人插手帮忙故此默立一旁也不拦阻。 老妇瘦小的身躯微微弓起背后衣衫猛然鼓荡如球高高凸起。「啵」小蛋一掌拍在鼓起的衣袍上如同陷入一团软软的棉絮里。他未及收掌变招衣袍遽然下陷一股吸力生生将小蛋的手往里扯去。 小蛋大吃一惊情急之下掌心蓦然一寒圣**精气如洪涛般澎湃涌出。「喀喀」连声白茫茫寒雾升腾老妇背上绿色的袍服赫然罩上晶莹薄霜如一层银白色冰甲朝四周扩散蔓延。 老妇凛然道:「这小子的掌力怎会一下子变得如此了得?」催动修罗煞功双掌震退楚儿后背一屈一弹「呼」地将小蛋弹出数丈。 远处的黑夜里猛地响起惊声的呼叫道:「天阙宫着火啦快来人呀!」 第八章 海上仙家 第八章海上仙家 黑夜中天阙宫火光冲霄几乎不分先后有七八处院落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就像一滴水落进了原本平静的油锅里灵烟峰上上下下登时变得沸腾喧闹。 晋连暗自凛然道:「莫非是忘情宫的援兵杀来了?来得好快!」他对绿袍老妇低声道:「婆婆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形这里便交由妳来处理。」飞身掠出院墙带着守在院外的弟子匆匆离去。 绿袍老妇扫视小蛋和楚儿倨傲道:「看在楚望天的分上我留你们一个全尸。」左掌从袖口内探出赫然爆出一蓬碧光直切楚儿胸口。 楚儿已见识过绿袍老妇的身手不敢直撄其锋娇躯侧转琥珀泪斩向对方枯瘦的左腕。绿袍老妇顺势一掌劈中琥珀泪绝强的魔气震得楚儿嘤咛低哼身不由己飘飞而退卸去余劲。 小蛋跨步出掌想故技重施箝制住绿袍老妇好为楚儿争取到片刻喘息之机。可惜绿袍老妇早有计较身形一晃从小蛋侧旁滑过右袖里的碧色环索铿然飙射径自朝着半空中的楚儿锁去。 突然楚儿身前褚色人影一闪「砰砰砰砰」梅花间竹般一连四拳打在碧色环索上。环索颤栗弹起那道人影乘势迫入左手又是一拳中宫直进轰向绿袍老妇头顶。 绿袍老妇被人搅局功败垂成凶性大炽冷冷一嘿左爪摧枯拉朽插向来人手腕。褚色人影临危不乱左拳一顿陡然变招换作右拳后先至打向绿袍老妇的左太阳穴。 其拳招之精妙变化之莫测令得绿袍老妇也不禁微微动容。 「啪啪啪啪──」一眨眼两人拳掌对攻连换六招。 绿袍老妇竟在招式上占不到丝毫的便宜嘎嘎低笑道:「好拳法你是谁家的娃儿?」 笑音未歇「哧啦」脆响两人身影乍分。 在第七个回合上她终究凭借强横的修罗煞功取得先机。褚色人飞旋退身落到楚儿和小蛋身边右臂的半截袖子已然不见裸露的肌肤上现出五道惨绿色的爪痕汩汩流出鲜红热血。 褚衣人俊挺的脸庞上面色稍显苍白长吐一口浊气封住伤处轻松地一笑道:「妳这么老了还喜欢脱人衣服玩儿真是不害臊。」 绿袍老妇「啵」地将手心里抓着的半截衣袖震裂成粉森然凝视褚衣人。 小蛋好不容易得着开口的间隙对褚衣人说道:「小寂原来你没走。」 小寂在绿袍老妇彷似吃人的目光压迫下毫不在乎微笑道:「难得来平沙岛逛一圈哪能空手而回。我四处转了转捞了不少好东西。后来听见这里打起来了便顺手放了几把火给夜里巡山的弟子取取暖。」 话锋一转他悠然笑道:「小蛋你知道那老婆子为何一直盯着我又不出手?」 小蛋摇摇头。 小寂道:「她在奇怪我分明中了她鬼爪里暗藏的剧毒却神色如常还能跟你谈笑风生。有心问我为什么又拉不下老脸更怕我乘机损她。」 绿袍老妇忍无可忍怒喝道:「小兔崽子!」如一卷绿云飘起扑向小寂。 小寂弹身迎上传音入秘道:「快走我断后!」左拳右剑与绿袍老妇二次交手。 可小蛋又岂能舍下他独自逃生催动真气挥剑加入战团叫道:「师姐妳先走!」 楚儿浑不理睬胭脂灵鞭横扫绿袍老妇腰际竟比小蛋的雪恋仙剑还快了一线。 三人形同走马灯般围着绿袍老妇全力厮杀谁也不愿抛下同伴先走一步。 不一会儿四个人在院子里已激战二十多个回合。绿袍老妇的修罗煞功逐渐提升到八成双方在功力上的悬殊差距也慢慢体现了出来。 霸下伏在小蛋肩膀上屡次吐火偷袭绿袍老妇均被她不费吹灰之力地用口中翡翠叶片化解气得牠恨不能张嘴咬过那枚该死的叶片嚼碎了吞进肚子。 斗到酣处猛听绿袍老妇一记冷叱碧色环索缠住小寂仙剑将他抛飞又一掌迫开小蛋揉身欺到楚儿近前探出右手双指插向她的双眸。 楚儿仰身出剑胭脂灵鞭回旋反抽绿袍老妇背心。绿袍老妇背上衣衫一鼓「砰」地硬接下胭脂灵鞭的凌厉一击身子稍稍一晃旋即恍若无事双指夹住楚儿剑锋袖口内的环索射出罩着她咽喉锁去。 楚儿祭出朱红小镜在身前急遽放大。「叮──」碧色环索击中镜面爆起一蓬夹杂火星的绿烟。朱红色的镜子剎那蒙上一层翠色荧光嗡嗡呜咽。 楚儿躲过一劫尚未来得及喘息猛然心头警兆涌起。绿袍老妇左爪居高临下画过五缕诡异光丝插向她的胸脯。 「噗!」碧血飞溅绿袍老妇的「破戮爪」深深扎入楚儿右胸。小蛋和小寂齐齐赶至已然晚了半拍。绿袍老妇闪身抽爪挡开小蛋的雪恋仙剑再一松右手双指弹击在小寂脉门上。 小寂右臂一酸劲力全失立即转攻为守左手揽住楚儿香肩右腿闪电连环护持身前朝着后方飘退。 小蛋双目喷火丹田内时灵时不灵的圣**精气浩荡奔涌汇入经脉左掌「呼」地迸出一团银白寒雾崩云碎岳席卷向绿袍老妇。 却是蛰伏在体内的圣**感应到小蛋罕有的滔天怒意终于轰然动与他的溜火掌力水乳交融。 这一记奋然爆几近于大乘级高手令绿袍老妇亦不得不全力招架。 「轰──」罡风横流雾岚飞散小蛋唇角溢血狠狠退出五步但他已了狠劲不管不顾自己的内伤纵声呼喝又是一连三掌。 「砰、砰、砰!」 绿袍老妇伫立原地接下小蛋惊涛骇浪般的溜火掌力身躯剧烈摇晃暗暗骇异道:「这小子难不成是神魔附体竟在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厉害?」 绿袍老妇硬是咽下一口淤血凹瘪的胸口起伏不定盯视小蛋平复着激荡的魔气。 小寂也被小蛋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惊住了情急叫道:「小蛋你师姐还有救犯不着跟这老妖婆拼命!」 小蛋一省隐约听到院外众平沙岛弟子在呼喊掌门似乎晋连业已回返赶至墙外。他再退三步回到小寂身边望了眼面色幽绿昏迷不醒的楚儿有了决断。 「呼──」几乎是榨出体内所有残存的真气雪恋仙剑奋声龙吟光芒暴涨照亮了周身凄清的寒夜也照亮了凌空掠来的晋连和他手中的璇玉箫。 「砰!」仙剑斩裂长空在小寂身前开启出一道稍纵即逝的「虚空星门」。小蛋左掌用尽全力推送小寂肩头喘息道:「走救活我师姐!」转身站定封堵在星门前无惧地迎向飞袭而至的晋连。 「小蛋──」小寂毫无防备揽着浑身浴血的楚儿跌入星门。眼前璀灿的银光点点闪烁犹如慢慢长夜里寂寥的星辰。仅是一转念间星移斗转沧海桑田小寂的身躯已飘荡在无垠浩瀚的黑夜海上。 他回相望百余丈外黑沉沉的灵烟峰矗立却无法再看见小蛋的身影。怀里的楚儿气若游丝肌肤泛起一片荧荧妖艳绿气胸口的毒血兀自汩汩滴淌。 小寂出指如风虚点楚儿伤口。哧哧指力凌空柔和射落封住胸前诸处经脉暂时阻住了流血。而后再捏碎两颗红色丹丸敷在楚儿伤处上。 「丝丝」微响五个幽绿色的血孔里冒出若有若无的腥臭血水楚儿被这钻心的痛楚刺得娇躯剧颤无意识地轻声呻吟。 小寂抱紧楚儿咬破自己的右腕将流出的鲜血滴入她失色的樱唇心中默默道:「小蛋我一定会救活你师姐。你也不要死活着等我回来!」尽管他清楚小蛋落入那个不知名的绿袍老妇手中绝无生望。 平沙岛上掠起一束束眩目的剑华分成数路往岛外驰来是追捕他们的弟子出动了。 小寂最后看了眼灵烟峰顶恨不能翻身杀回与平沙剑派和那个绿袍老妇拼个玉石俱焚。然而记起小蛋的嘱托猛一咬牙驭动仙剑朝着漆黑的沧海飞逝。 他一路御剑向东披星戴月不作须臾歇息。 一面不停地把自己的鲜血滴入楚儿口中助她抵御毒力蔓延;一面源源不绝从左掌将真气注入楚儿体内镇住她不断恶化的伤势。只过了两个多时辰便已头昏眼花、精疲力竭。 饶是如此小寂依旧勉力催动真气咬牙硬挺。到了后来神志渐渐模糊完全倚靠坚毅顽强的意志力才没有栽落入波涛汹涌的大海中。 此时他的身边空无一人怀里的楚儿不醒人事毫无知觉。如果撤回左掌输入的真气甚至将她遗弃在脚下的一片汪洋里也不会有人知道。而他完全能够轻松地返还家园再见亲人。 然而这种念头根本不存在于小寂的脑海里。他忽明忽暗的眼前只来回浮现着小蛋将自己推入星门的那一瞬满身的热血沸腾燃烧支撑着他奋力前行。 又不知是多久小寂丹田内的真气几近告罄不得已开始耗损真元维持御剑飞行的状态。 他的头顶水雾腾腾却不愿停留喘息哪怕一剎甚或不让自己的度放慢一线只因怀中的楚儿奄奄一息;只为小蛋最后的嘱托。 深深吸了口气视线晃动而模糊他用力紧了紧楚儿冰凉的娇躯毫不吝啬地催动着弥足珍贵的仙家真元喃喃心道:「兄弟吃你一顿饭还真是要不得啊……」 浩荡的涛声回响在空旷的海上凛冽咸湿的风吹拂过小寂的面庞远方天际有了星的光亮。他抖擞精神拼命催快仙剑唯恐在自己尚未抵达目的地前性命垂危的楚儿便已香消玉殒空负所托。 依稀里他听见鸥鸟轻快的叫声;迷离中他看见前方天幕里有了霞光。一座环绕在五彩云烟里的葱郁小岛在眼帘里慢慢接近慢慢放大。 「终于到家了──」小寂轻轻说道嘴角逸出一抹愉悦笑意。突然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作。他「哇」地狂喷淤血眼前一黑连人带剑坠入海中怀里仍紧紧抱住楚儿。 朦胧之间听见有人呼喊道:「小寂──」 于是他沉入了汪洋大海随着波涛载沉载浮飘荡向无尽的天涯。耳畔隆隆的涛声轰鸣没顶的窒息压迫着他每一根神经让他无法喘息。 小寂挣扎着奋力向上想探出海面。然而每一次的努力都注定徒劳无功扑面的浪峰一次次冷酷无情地将他重新打落回海面下。 遽然他惊觉怀里空空荡荡再无一人。一身冷汗迸出他惊呼道:「楚儿!」伸手抓向澎湃的海潮深处。 蓦然他的手被人轻轻握住耳边响起一声温柔的呼唤:「安儿──」 小寂一醒吃力地睁开双眼好一阵子才适应了屋内的灯火照耀然后就看到眼前有一张熟悉而亲切的脸庞。而他举起的双手正握在她温暖柔软的掌心里。 原来刚才只是一个噩梦。小寂长长呼出一口寒气感觉身心俱疲低低唤道:「娘──」 床前的少*妇一身红衣容颜绝美艳光照人彷佛岁月在她身上并未曾留下无情的痕印。她缓缓将小寂的手放回被褥中含笑道:「你已经到家没事了。」 小寂点点头却猛然弹身坐起问道:「娘楚儿呢她有没有事?」 红衣少*妇按住小寂肩头扶他倚靠到枕头上说道:「你说的是怀中抱着的那位姑娘吧?她也已脱离危险只是还没有苏醒。」 小寂心头一松才察觉母亲的笑容里意味悠长。他干咳了两声道:「娘妳别误会。我和楚儿姑娘毫无干系救她也是受人之托。」 红衣少*妇笑道:「我可什么也没问你何必急着解释。说来听听这回又是谁把我的宝贝儿子修理得这么惨我真该谢谢他又让你长点教训好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下次看你还敢胆大妄为到处惹祸。」 她语笑晏晏神态悠然恬淡却不掩眉宇间的飒爽风姿双目光晕流转间更显示出一身精纯深厚的仙家修为。 想到生死未卜的小蛋小寂一痛苦笑道:「娘这次我可真是遇上硬茬了。在漠北我结识了一位新朋友碰巧他的师姐──也就是那位楚儿姑娘被平沙剑派的掌门晋连抓走。」 偷偷看了看红衣少*妇的脸色现她唇旁隐含的不屑小寂暗自一笑继续说道:「娘您也明白难得有机会去找平沙岛的麻烦我岂能错过。所以就陪着那位朋友一路追着晋连赶到东海。」 接着他将其中过程简略叙述而过却着重描绘了绿袍老妇的容貌打扮和她神出鬼没的恐怖修为。果然红衣少*妇的眉头不经意地微微蹙起似乎是在记忆中搜索与儿子的形容相符合的魔道人物。 当小寂提及楚儿身中「破戮爪」小蛋慨然舍生劈开星门将他和楚儿送出平沙岛的时候红衣少*妇不由轻声唏嘘道:「这孩子很好不枉你跟他相交一场。」 小寂的眼圈也红了久久沉默。藏在被褥里的双手抓紧了床单手背上的青筋也激越暴起。 「噗喇喇」窗外响动飞入一羽七彩鹦鹉停在红衣少*妇肩头叫道:「小姐、小姐那位姑娘醒啦!」 小寂起身道:「娘陪我去看看她。」 红衣少*妇颔扶着小寂披上衣衫出了门。 屋外云蒸霞蔚、紫竹环绕。 温煦的阳光照耀在小寂的身上生出团团暖意。一栋栋庭院依山而建如星辰般散布。曲径通幽人过处飞鸟不惊群兽嬉戏风里飘漾着清脆欢快的笑声却是一群群的孩子在花树间无忧无虑地奔跑耍闹。 小寂望着这座生于斯、长于斯的海上仙山涌动着温馨的感觉低声问道:「娘爹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红衣少*妇的脸上生出一抹淡淡的忧愁与挂念摇头道:「五年了依旧了无音讯。」 「妳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小寂问道希望这次娘亲会有不同的答案。 然而红衣少*妇仍旧是幽幽地轻声叹息道:「你爹做事犹如天马行空。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猜得透他管得住他。除非──」 「除非是玉姨对么?」小寂接口道:「可这回爹的去处却是连玉姨也不晓得。」 红衣少*妇苦涩一笑推开一扇虚掩的屋门道:「记住你将来不要像他这样。」 进了门红衣少*妇隔着竹帘向里屋说道:「楚儿姑娘我们可以进来么?」 沉寂片刻里屋响起楚儿的声音道:「请进。」 小寂挑开竹帘与红衣少*妇进得屋内只见楚儿半躺半卧在软榻上身边有位侍女刚喂完她汤药。她脸上的绿气已经褪去大半只是容色憔悴委顿伤处缠着白色的裹带也正打量着小寂身边的红衣少*妇。 「楚儿姑娘这位是我娘亲。」小寂介绍道搬过椅子先请红衣少*妇落坐。 楚儿颔问候说道:「多谢你和令堂救了我。」 红衣少*妇道:「楚儿姑娘请妳将右手伸过来。」楚儿略一迟疑从被褥下伸出右手。 红衣少*妇抬腕把住她的脉门一边切脉一边说道:「妳体内的余毒一时半会儿难以完全拔除胸口的伤势更是险些危及性命。如果没有急事不如在岛上休养半月等待病体初步康愈。」 楚儿静静听完视线转向小寂问道:「常师弟呢他在哪里?」 小寂沉默半晌终究照实答道:「他为了掩护我们逃走独自留下断后如今生死不明。只怕──」他顿了顿将「凶多吉少」这四个不吉利的字眼硬吞回去。 楚儿面色变得吓人握在红衣少*妇手中的手腕蓦地抽回寒声道:「你抛下他自己带着我逃了?」 「是」小寂咬牙回答说:「是小蛋托付我一定要救妳。」 楚儿冷笑道:「所以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管不顾用他的命去换取一线生机。」 小寂攥紧双拳咬紧牙关道:「妳一定要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的确我是脱险了而他却留在了平沙岛。」 红衣少*妇低低叹息道:「楚儿姑娘妳误会安儿了。我是他的娘亲对他的秉性再是了解不过。为了朋友就算要了他的命他也不会皱一皱眉头。这点像足了他的父亲。」 她凝视着楚儿的眼眸继续说道:「妳知道吗他为了及时救治妳不惜榨尽真气耗损真元只用半个晚上便从平沙岛御剑飞驰回几近六千里外的岛上。 「而且为了阻止妳毒气攻心他咬破手腕把自身带有克毒特效的热血滴润入妳的口中。最后灯枯油尽摔落海中。若非岛上的人救援及时此刻早已葬身鱼腹。」 她娓娓道来充满为人母亲的骄傲与自豪眼眶里闪动着疼惜的光。 楚儿默默无言冷利的眼神却渐转柔和。 红衣少*妇温言抚慰道:「妳也不必太过担心了。无论如何都先把伤养好才能谈别的。」 楚儿拒绝道:「不行我必须尽快赶回师门将常师弟的事情禀报恩师求他出手。」 红衣少*妇耐心劝说道:「妳眼下如此虚弱又如何能够飞越过万里沧海回返中土?不如妳写一封书信给令师由我的彩儿替妳送去。」 楚儿暗运真气也明白自己全然无力御剑飞行若勉强御风能否支撑过百里都属未知之数。她低声道:「多谢妳了我的师父是──」 蓦地听见小寂传音入秘道:「楚儿姑娘千万不要把妳真实的身分告诉我娘亲。」 楚儿一怔却依旧固执地接着说道:「我的师父是忘情宫宫主叶无青。」 红衣少*妇的神色骤变语声转寒问道:「妳的师父是忘情宫宫主叶无青?」 小寂站在红衣少*妇身后对着楚儿连连摇手要她改口。 楚儿却应道:「是。」 红衣少*妇点了点头站起身冷冷问道:「安儿你早就知道她是谁了?」 小寂苦着脸叹了口气道:「是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还没来得及告诉娘亲。」 红衣少*妇俯视楚儿徐徐道:「这么说来她并不清楚我和你的身分了?」 小寂回答道:「是。」 红衣少*妇冷哼一声说道:「告诉她我是谁你又是谁。」 迎上楚儿惊疑的目光小寂再也笑不出来说道:「楚儿姑娘我的娘亲……她姓姬。我的名字叫丁寂这里头的『寂』字取的就是家母姓氏的谐音。不过通常在家里我爹娘都叫我安儿……」 他东拉西扯一大堆脑子还在飞快转动希望寻找到破开眼前僵局之道。 奈何红衣少*妇已窥破小寂用心漠然打断道:「还是我自己来告诉妳罢。我是丁原的夫人姬雪雁家祖父──翠霞六仙中的姬别天就是十八年前于云林禅寺中惨死在妳的师祖忘情宫老宫主楚望天的毒掌之下!」 楚儿大吃一惊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位美丽的红衣少*妇居然会是姬别天的孙女当年与丁原比翼天6的姬雪雁! 难怪小寂年纪轻轻不仅修为在自己之上而且博杂多变令绿袍老妇也难以识破来历。也怪不得他迟迟不向自己和小蛋表明身分却是为了这个! 只听姬雪雁隐含悲愤的语音缓缓说道:「妳叫『楚儿』想来是为纪念楚望天吧。巧得很我夫丁原为了不忘家祖当年救命之恩也特意替安儿取名『丁寂』!」 第九章 隔代家仇 第九章隔代家仇 原来半个多月前丁寂离岛前往天幂宫探望父亲丁原的两位老友石玑娘娘和天6九妖中的神偷毕虎。在天幂宫盘桓数日又从毕虎手里淘到不少他老人家弄来的好玩意儿丁寂满载而归。 路上偶闻地龙肆虐、漠北群豪相邀围歼的消息丁寂也是个极喜欢扎堆的人当即改变行程御剑北往。 可他到得稍晚一步地龙已然伏诛。丁寂意兴阑珊之际偏巧在通海镇的酒肆里邂逅小蛋。从小蛋背负的雪恋仙剑里他已知道此人和罗牛大有渊源更听说掳走楚儿的是平沙剑派掌门不由起了拔刀相助之念。 没想到平沙岛一战九死一生亏得小蛋舍命以十三虚无奇遁之术将他和楚儿送走才未身陷绿袍老妇与晋连毒手之中。奈何母亲询问楚儿固执己见报出真实身分又引来一场轩然大波。 姬雪雁背过身去抑制激动的心绪淡淡道:「这里不欢迎妳。两炷香后请妳收拾好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会命人将妳送回天6。此后是死是活与我长离岛再不相干!」说罢推开小寂朝门外快步而去。 「丁夫人妳不必派人护送我这就离开。」楚儿沉静道:「人同此心假如我早知道你们的身分也绝不会接受贵公子的救治更不会在这里多待片刻。但无论如何妳和丁寂的救命之恩我会铭记在心必有回报。」 姬雪雁的脚步在竹帘前停了停冷漠道:「不必了。」挑帘出门而去。 丁寂忙向屋里的侍女招呼道:「敏姐替我留住楚儿姑娘我去找娘亲。」追出屋外三步两步赶到姬雪雁身后拉住姬雪雁的衣角唤道:「娘亲!」 姬雪雁步履不停恍若未闻。 丁寂抢身拦住她的去路苦笑道:「楚儿是楚儿楚望天是楚望天都隔了两代人了您何苦如此?」 姬雪雁冷然道:「若非她只是楚望天的徒孙而不是他本人我早已拔剑相向远不止是下一道逐客令这样客气了。」 丁寂叹了口气道:「我明白楚望天是该死。但他已经遭到报应近二十年来被囚禁在蓬莱仙岛上每隔数日便需服食一颗『忘情水』的解药可谓生不如死。这样的惩罚远比杀了他更令他难以忍受。您还不能释怀么?」 姬雪雁摇摇头道:「有些事你不明白。当年你曾外祖父曾经强烈反对我和你爹的婚事而我整整三年与他行同陌路;等到他接受了我们却又被楚望天害了。到他死娘都没来得及向他说一句抱歉……」 她抬起头仰望天边悠悠的浮云不让儿子看到自己眼角的泪水一字一顿道:「所以我可以原谅任何人却绝不会宽 恕楚望天!」 丁寂默然许久低声道:「但……楚儿姑娘身负重伤如何受得了万里奔波。何况她是小蛋兄弟以性命相托我怎能辜负他?」 姬雪雁心情略略平复回答道:「为了救她你已经竭尽全力差点还丢了自己的小命。我说派人护送她回返天6是她自己在拒绝。」 丁寂道:「娘妳设身处地替楚儿姑娘想一想她的师祖楚望天也是因为我爹才会沦落为蓬莱仙岛的阶下囚。咱们恨楚望天他们又何尝不恨我爹?」 姬雪雁冷冷道:「那是楚老魔贼心不死在蓬莱仙会上企图用忘情水暗算你爹爹却作茧自缚反受其害。要不是你爹宽宏大量又有蓬莱仙岛掌门云临真人求情哪容他苟活到今天。」 小寂顺着她的话道:「不错算楚老魔命大。相比之下楚儿姑娘的运气就不怎么好了。她心高气傲不愿让人护送要独自离岛。万一在茫茫海上伤势作连怎么死的都不会有人知道。」 他一边察言观色一边锁紧眉头道:「算了谁让她是楚老魔的徒孙呢。俗话说父债子还楚老魔没死活该她用小命作抵。只要娘亲能出心头一口积郁多年的恶气就好。再说那也是她自找的。」 姬雪雁听爱子絮絮叨叨说个不休知道是在对自己施激将法。 她想着楚儿憔悴着小脸眉目间的神色却依然从容坚定而东海上风云变幻令人难以预料的飓风恶浪随时会出现禁不住心头一软哼道:「现在不是我要不要留下她而是她自己执意要走我有什么法子?」 丁寂一喜晓得有门了说道:「只要您答应不赶走她其它的事都由我来解决。」 姬雪雁一拂衣袖朝前走去红影倏忽不见声音远远传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见到她。其它的我都不管。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丁寂喜道:「多谢娘亲!」转身回返。刚一进屋就见那名侍女委顿在软榻上屋中哪里还有楚儿的踪影。 丁寂心一沉解开侍女的禁制问道:「敏姐楚儿姑娘呢?」 侍女道:「她点了我的禁制已经走了。我想叫你可又不出声音。」 丁寂一跺脚道:「坏了!」匆匆吩咐道:「敏姐妳去禀告娘亲我去追回楚儿。」 他出了门驭动雪朱仙剑往西驰去舒展灵觉四处搜索楚儿的踪迹。飞出约有二十余里远远看见前方海面上一袭红色的 身影正艰难地御风前行。他扬声唤道:「楚儿姑娘快停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楚儿闻言身形去得却更疾了。丁寂收了仙剑施出「穿花绕柳」身法抢到她的跟前。楚儿侧转想从丁寂身边掠过又被他横身挡住。 楚儿杏目一寒娇喝道:「闪开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丁寂笑道:「那好妳什么也别说只管听我说行不行?」 楚儿哼道:「丁公子请自重我没心思和你嬉皮笑脸。」闪身再次试图绕过丁寂。不防用力过猛胸口剧痛椎心身躯一晃竟直直朝海里坠落。 丁寂纵身冲上探臂揽住楚儿纤腰道:「妳也真够硬的都这样了还想一个人飞回天6?」 楚儿被他抱住挣脱不得扬手就是一个耳光。丁寂哪可能再给她第二次搧自己的机会头往后一仰躲了过去。 谁知他防了上面却没照顾到底下。楚儿右膝一顶虽说仍旧是虚弱乏力可这一下仍够丁寂受的。「哎哟」一声不由自主松开了手。 楚儿失去扶持身躯又急往下坠去。 丁寂忍疼伸手抓住她胳膊怒道:「我丁寂从来不打女人可妳也别不识好歹得寸进尺。惹火了我扔妳下去喂鱼。」 楚儿一闭双眼漠然说道:「随你。」 丁寂一怔说道:「有件事我希望妳能明白:妳的命和我的命都是小蛋舍生换来的。妳不愿接受我们老丁家的照料可以。但是妳不能枉费了小蛋的苦心!」 楚儿静静听着依旧没有说话却不再挣扎。丁寂低头打量她胸前的绷带又开始渗出血迹嘴唇也有些紫显然不能久支。 他把语气放缓道:「妳不想回长离岛我能理解。换了我同样宁死也不肯躺在忘情宫的床上受人医治。但妳犯不着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更犯不着用自己去喂鱼虾。」 楚儿的睫毛微微翕动似乎是有些软化。丁寂乘热打铁道:「从这里往南两百多里有座小荒岛。妳不妨到那儿静养几日等伤势无碍了想去哪里我都不管。」 楚儿睁开眼睛道:「放开我我自己能走。」一挣臂膀勉力御风朝着南方飞去。 丁寂在她身后油然一笑不疾不徐地缀着提防她伤势作栽入海中。 果然行不多远楚儿低低一哼身躯摇晃。丁寂赶紧追上带住她仅堪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同时做好防备随时闪躲楚儿的袭击。 然而楚儿软弱无力地倒入到他怀里便不再有反应竟是陷入半昏迷里。从她的唇角汩汩流淌出含着淡绿色的毒血。 丁寂暗叫糟糕。他走得匆忙身上并未携带医治毒伤的灵药而大海茫茫更不能停下来去寻找解毒草药。 下意识地楚儿微弱而倔强的声音若断若续道:「不回去绝不……」 望了眼绿气重新爬上俏脸的楚儿丁寂无奈叹道:「搞什么我上辈子欠了妳?」催动仙剑疾朝无名荒岛而去不一刻便抵达上空。 他落到岛上将楚儿轻轻放在松软的干草间振声长啸。啸声未歇空中传来一声雄劲鹰唳。一羽金睛魔鹰盘旋半圈俯冲而下落在丁寂身旁。 丁寂招呼道:「老兄咱们又见面了。有件事麻烦你跑一趟好不好?」 金睛魔鹰呱呱低鸣几声似是答应。 丁寂拔出雪朱仙剑削落一片树皮在上面飞刻下数行短信交代道:「赶紧去长离岛将这份东西交给我娘亲去回。」 金睛魔鹰张嘴叼住树皮振翅腾空朝着长离岛飞去倏忽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丁寂收起仙剑在楚儿身侧坐倒用手贴住她背心输入翠微真气助她护持经脉。 楚儿神志略醒低声道:「水我要喝水──」 丁寂闻言头大三圈这座荒岛是他常来玩耍之地一草一木都熟悉无比。岛上的水源都带有海水的咸涩味道楚儿只怕喝了一口就要吐出来。他想了想仙剑铿然弹鞘掠出在茂密的林间划过一束弧光。 「喀!」脆脆地穿透树上的一枚橙黄色果实旋转半圈又回到丁寂面前。 丁寂将果实戳破一个洞口对准楚儿朱唇用臂弯揽着她半躺半坐说道:「来喝两口黄金瓜果汁。」 金澄澄的果汁流淌进楚儿干涸的喉咙里立生一股甘甜清凉。她用力吮吸了几口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丁寂一摸楚儿额头滚热烫脸上也现出病态的嫣红。 他皱了皱眉挥剑将身旁的一株古木斩断砍下一大堆的干柴迭在身前左掌握住一根枯枝微一吐劲纯阳功力勃然而。「呼」地一声枯枝顷刻点燃随即引着篝火。 这时日头渐渐往海面下沉落暮色降临吹拂来的海风变得越冷冽。丁寂将楚儿拥在怀里全身流转翠微真气释放出 团团热意温暖她冰冷的躯体焦灼等待金睛魔鹰返还。 过了有一顿饭的工夫海上响起嘹亮鹰唳。金睛魔鹰双爪抓着一个包裹飞了回来身后还伴着那羽七色鹦鹉彩儿。 丁寂接过包裹打开一看里面尽皆是姬雪雁为他准备的解毒疗伤灵丹还有一套女儿家换洗的衣衫和日常用物。他心下暗笑道:「到底还是我娘细心连这些东西都替楚儿姑娘想妥了。」 彩儿清脆的嗓音说道:「小寂小寂小姐说啦实在不行就把她带回长离岛别让人家说咱们见死不救。」 丁寂道:「有娘亲送来的这些药应该没问题暂时不用回去了。彩儿我想托妳去办一件事成不成?」 彩儿一偏小脑袋问道:「什么事有没有好处给彩儿?」 丁寂说道:「妳悄悄去一趟平沙岛帮我探听小蛋的消息。至于好处嘛──要不回头我找只英俊漂亮的公鹦鹉跟妳配对如何?」 彩儿啐道:「呸、呸、呸彩儿才不要嫁人呢。嫁人有什么好一点儿也没性格。」 丁寂啼笑皆非问道:「那妳自己说想要什么好处?」 彩儿小眼珠骨碌碌地转说道:「多少年没出远门了彩儿快憋疯啦。」 丁寂会意答应道:「好下次我再出门一定和娘亲说把妳一起带上。」 彩儿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虽然我只是只鸟儿可你不许耍赖的。」 丁寂好气又好笑催促道:「快去快去后天见不到妳回来我就自个儿走了。」 彩儿赶忙扑腾双翅飞快离去嘴里兀自叫道:「你等我咱们不见不散!」 丁寂也不理牠喂楚儿服下丹丸放她轻躺下来。至于胸口的伤那是姑娘家的私处他再洒脱不羁也绝不敢去碰上一碰。 起身将后面的山洞稍作收拾垫上干草点起火堆然后把楚儿抱进去。那头金睛魔鹰亦步亦趋地跟着替小寂打下手。有牠在旁护法荒岛上的毒虫猛兽都避而远之不敢靠近。 半夜里起了暴风雨豆大的雨点在狂风的卷裹下砸进洞中。篝火忽明忽暗随时都会被风吹灭的样子。丁寂冲出洞去一口气运掌伐倒十多株参天古木作成一堵木墙封住洞口这才将风雨挡在了外面。 大雨下了足足一宿丁寂同样也是一夜未眠照料着楚儿。好几次楚儿昏沉沉从昏迷中略作醒转费力地睁开失神双眼总能看见丁寂那张含着漫不经心笑意的脸庞和闪动星光的英眸。 长夜漫漫风雨如晦;篝火猎猎古洞无声。光阴就这样点点滴滴地流逝去。 第二天中午风雨渐歇。洞外传来滴滴哒哒雨珠从枝叶上滚落的轻响宛若一曲悠扬的歌将楚儿从沉睡里唤醒身上暖暖地披着丁寂的外罩高烧已退。 然而这一次她没有看到丁寂的身影不由莫名其妙地一怔。 旋即洞口响起丁寂爽朗的笑声道:「妳醒了饿不饿?说到烤野味我可是一把好手。」 他移开木墙灿烂的正午阳光照耀进幽暗的山洞里刺得她眼睛花。 楚儿用手遮阳看到洞口丁寂背影挺拔楚儿偷偷伸了个懒腰回答道:「我不饿。」 「妳不饿我可饿坏了。」丁寂笑着说道:「等我一会儿。」阔步出洞消失在视线中。 没过多久他拎着一只剥洗干净的獐子回转笑道:「运气不错吃的来了。」用树枝串上獐子重新燃着火堆熟练地烧烤起来。一翻手他变戏法似地从袖子里又掏出几枚野果抛向楚儿道:「接着先解解渴。」 楚儿接住却没有吃。 丁寂自己也拿了枚野果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说道:「放心这些野果我都尝过不知多少回了没有毒。」 楚儿功力大幅衰退饥渴之意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强烈忍着野果飘散出的诱人香味挪开目光艰难说道:「我不饿。」 丁寂瞥了她一眼不由哑然失笑道:「何苦呢?跟自己过不去!」 楚儿哼了声撇过头不说话。烤熟的獐子香气四溢随着海风钻入她的鼻中这种诱惑远比手边的野果更加难以令楚儿抵挡。 丁寂撕下一块前腿肉津津有味地自顾大嚼起来。 楚儿瞑目凝神努力让自己澄心入定不去想獐子肉和野果的事。无奈饥肠辘辘唇干舌燥怎么也静不下心神。 又不晓得过了多少时候当她重新睁开眼睛惊异地现在面前摆放着一块用洗净的树叶包裹好的獐腿肉还有几块切开的黄金瓜。 她环顾洞内没有看见丁寂。洞口暗红色的斜阳照射进来篝火的余烬在冒着青烟。远处隆隆的惊涛拍岸声遇归巢的鸟鸣如歌如诗充满安详的宁静气息。 她几次试图伸手去拿那块獐腿肉均在最后一刻狠狠按制住冲动。她不想让丁寂看笑话更不愿在她拿起獐腿的一瞬从洞口外瞧见那小子得逞的可恶笑脸。 天黑了无端地有一股浓烈的孤独感涌上心头。丁寂还是没有回来也许已经回返长离岛了吧却将她独自留在这个孤岛上。 忽然那头金睛魔鹰晃晃悠悠走了进来嘴里叼着一只刚捉到的野兔丢到楚儿身边又呱呱叫了两声。 楚儿愣了愣很快领悟到金睛魔鹰的用意。她微微一笑拎起野兔走到洞外找到一处水凹地将野兔洗剥干净又拾了些枯树枝回洞将野兔烤熟。金睛魔鹰如影随形跟着她好像生怕楚儿独吞了自己捉来的猎物。 烤熟了野兔楚儿分了大半给牠自己只留了一条后腿。金睛魔鹰心满意足地走了洞中又只剩下她孤单单一个人。 将将吃完兔腿忽听洞口有人笑道:「不错没想到妳的手艺如此了得。」却是丁寂拿着另一条野兔的后腿斜靠在山岩上咬得正香。 楚儿登时明白过来自己终究中了这小子的诡计。 还没想清楚是否要作丁寂吮着油腻腻的手指头意犹未尽地说道:「劳驾明天我负责打野兔妳负责烤熟咱们照例妳二我八如何?」 看看楚儿紧绷的俏脸丁寂立刻道:「好吧我让一步妳三我七……行算妳狠我只要六成这样总可以了吧?」 犹如坐地分赃的贼头他滔滔不绝地道:「或者五五分成谁都不吃亏?还不行妳不会是想要六成吧?太能吃了!好我认了撑死妳!」 瞧他故意拧着眉头好像倒是在割自己肉般的咬牙切齿楚儿终于忍不住玉容解冻唇角笑意一闪而没冷冷道:「你当我是猪么?」 丁寂收敛笑容一本正经道:「不可能猪吃素茹斋就跟和尚一样更好养活。」 楚儿柳眉一扬嗔怒道:「你在骂我比猪还不如?」 丁寂举起双手作求饶状笑嘻嘻道:「假如妳铁心想和猪大哥比谁更厉害我也没辙。」 抢在楚儿飞出手中的骨头前他先将一个瓷瓶抛了过来说道:「里面是外敷的伤药我不方便下手麻烦妳自己来吧。」一溜烟又不见了影。 楚儿辛苦绷紧着脸忍了半晌终究泄气一笑彷佛早有预见地对着洞外警告道:「离远点不准偷看。」 外面丁寂诧异道:「奇怪我藏得那么隐蔽妳怎么还能现?」 「呼──」一团黄橙橙的东西从洞内射出丁寂一张嘴咬住含含糊糊道:「黄金瓜!好吃的。原来还可以用来砸人!」脆 脆咬了一口眼睛里掠过得意一拍旁边的金睛魔鹰道:「老兄咱们去海边抓鱼玩儿。」 过了小半个时辰他空着手回到山洞。 楚儿气色好了不少瞥了他一眼问道:「你的鱼呢?」 丁寂耸耸肩膀指指天空道:「给鱼鹰叼走了。」 楚儿强忍着笑接着问道:「那鱼鹰呢?」 丁寂摸摸脑袋道:「被金睛魔鹰吞下肚了。我刚才在外头跟牠商量能不能剖开牠的肚子让我把鱼鹰掏出来。可鹰兄死活不肯差点和我翻脸。没法子谁让牠年纪比我大了十几倍。我只能尊老爱幼让着牠一点了。」 楚儿听他振振有词地胡说八道低低一哼道:「鬼才信你。」 丁寂满脸委屈道:「我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要不我让鹰老哥来作证。」 楚儿嗤之以鼻道:「牠是你嫡亲大哥能不帮着你说话?」 丁寂目瞪口呆老半天才回答道:「不是的牠妈没替牠生过我这个弟弟。」 楚儿噗哧笑出了声却陡然心中一凛警醒道:「我怎么可以和仇人的儿子有说有笑?」她一板脸说道:「夜了我要打坐疗伤你请自便吧。」 第十章 劫后重逢 第十章劫后重逢 第三天傍晚彩儿带回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小蛋不见了绿袍老妇也不见了。八成是被她带离平沙岛不知去向。 楚儿闻讯再也无心继续逗留荒岛疗伤。丁寂也心悬小蛋的安危便让彩儿独自回返长离岛携着楚儿连夜赶往平沙剑派打探详情。 可惜那绿袍老妇形迹诡异连平沙剑派的弟子也不甚了解。丁寂和楚儿一连抓了四五个人逼问依旧一无所获反倒险些暴露身形又遭一场围杀。更麻烦的是晋连也离开了平沙岛。 由于担心楚儿的伤势丁寂只好硬拽着她离开。不幸之中的万幸小蛋还活着。为了查清绿袍老妇的去向丁寂想到前往东海水晶宫打探消息。 而他的父亲丁原便是水晶宫挂名的宫主执掌东海九山七十二岛千百魔道豪雄只是从未动用过。 两人甫一接近水晶宫海面上方即有巡海夜叉侦知立刻通禀了进去。 如今打理水晶宫诸般俗务的是座长老年历当年因与云林禅寺四大神僧之一的一执大师鏖斗通宵难分伯仲而一战成名。 众人入得水晶宫只见海底别有一番玄妙天地。在三十多丈的高空幽蓝色的海水翻滚流动却不泻落宛若有一把无形巨伞支撑着整座宫宇上空。 走了一段前方赫然有一根巨型玉柱巍然高耸几看不清顶端。它通身缭绕着一蓬若有若无的蓝朦朦光雾从一道缺口上泻下晶莹水瀑注入下头的深潭内呈现出美仑美奂的七色光彩。 丁寂向楚儿介绍道:「这便是水晶宫的镇宫至宝『倚天柱』高三十六丈四尺八分粗六丈三尺伫立于宫宇中心令方圆百里的海水不至泻落。」 楚儿暗自惊奇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 丁寂与年历极为熟稔追在他身后调侃道:「年爷爷你的头见长啊。」 年历摸摸光溜溜的脑门笑骂道:「小滑头屁股又痒痒了不是?」 丁寂吐了吐舌头随他进入一座海底花园。园内奇花异草数不胜数千姿百态、争相斗艳。一群群仙禽珍兽畅游其间逍遥自在。 亭台楼阁古色古香散着绮丽的光华;小桥流水长廊九转彷似天上人间。 楚儿的目光不由被眼前景色所吸引身心俱醉。 年历引着两人进了客厅落坐后问道:「说吧你是不是在外头又闯了什么祸不敢告诉丁夫人只得找我去收拾烂摊子。」 丁寂无比冤枉地叫屈道:「哪有这两年我修身养性早不到处惹祸了。」 年历失笑道:「你?修身养性?那铁树都能开花了。」 丁寂苦笑道:「可这一回的确不是我去招惹人家而是人家把麻烦寻到我的头上来了。」说着他将小蛋的事情告诉给了年历。 说完他问道:「年爷爷你能不能设法查一查这两天有没谁见过一个穿绿袍的老妖婆经过好歹也让我有个方向去追。」 年历静静听完说道:「原来你为的是这件事。」一招手进来一名人脸鱼身的侍卫。他低语几句打侍卫出厅转道:「你们等一等我找个人来问问或许能帮你解决这个难题。」 两人耐心等了一盏茶左右门外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谁找我?」 丁寂一下子从座椅里弹起来兴奋地冲向门口叫道:「小蛋!」 小蛋冷不丁被他吓了一大跳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悬空抱起转了三圈把头也晃晕了。 丁寂把他放下地左看右看就差在小蛋脸上狠狠亲上一口笑道:「好小子居然没死成果然福大命大。」 楚儿矜持许多端坐在椅中没动只是脸上流露出久违的喜色和轻松。 小蛋瞧瞧丁寂望望楚儿诧异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丁寂按着小蛋的肩膀坐下笑道:「先别说我们你又是怎么逃脱那老妖婆魔爪的?」 小蛋苦笑一声道:「你刚刚说准了我真是福大命大。」 原来那一晚小蛋劈开星门送走丁寂和楚儿自己却为拦截晋连而孤身留下。他自知远不是晋连对手情急中吐气扬声喷出**丝。 晋连人在空中突见小蛋嘴巴一张射出蓬白花花的东西朝自己面门打来挥璇玉箫招架。岂料银丝黏力极强既已接触到璇玉箫又岂能随意挥之而去?晋连的掌心陡然一寒淫毒已破体攻入。 好在他正宗玄门出身修为高出尤怨不只一筹兼之璇玉箫乃平沙剑派镇门仙兵对圣**的寒毒亦有抑制作用这才没有当场被毒倒。 真气运处晋连硬生生迫出寒毒为防止小蛋还有后招侧身飘开。 他落回地上璇玉箫通体赤红「哧哧」微响将一缕缕银丝化为轻烟盯着小蛋惊疑不定呵斥道:「孽障你竟敢用毒物伤人!」 小蛋心道那位绿袍婆婆可比我的虫宝宝毒多了怎不见你出声训她?默然抓紧宝贵的喘息之机运转真气也不答话。 绿袍老妇眸中诡艳精光连闪问道:「小子你刚才使的是什么心法居然将那两人凭空送走。似乎忘情宫也无此绝学。」 小蛋摇摇头大口喘气道:「我告诉妳也没用一样学不会。」 绿袍老妇厉声怪笑如夜枭鬼嚎尖锐刺耳一双碧色环索分从左右卷向小蛋。 小蛋情知今夜凶多吉少低声对霸下道:「我缠住他们你找个机会快逃!」身形不退反进仗剑冲向绿袍老妇。 霸下比他还快幻作一束赤芒腾空鼓动精元朝着绿袍老妇喷吐出一串流火。 「铿、铿!」碧色环索将小蛋连人带剑缠住。绿袍老妇手腕一抖用小蛋身躯迎向流火。 霸下大惊叫道:「干爹小心!」想要收回自己喷出的荼阳火罡却已不能。 小蛋身不由己飞了起来背上「啵啵」连响已被流火击中。幸亏乌犀怒甲护体身上毫无伤。 绿袍老妇口吐翡翠叶片在空中霍然扩大十数倍舒展开来罩向霸下。 霸下拼命躲闪翡翠叶片陡然翠芒如虹散放而出「呼」地卷裹住牠。 绿袍老妇呷呷得意一笑收紧环索将小蛋捆得结结实实摔跌在她的脚下。口中真言念动把翡翠叶片纳入袖口。 晋连冷眼旁观神情木然直到此刻方才言不由衷地恭贺道:「婆婆神功盖世晋某大开眼界。」 绿袍老妇对晋连的恭维毫不领情淡然道:「他们两个老身都要了。晋掌门没什么异议吧?」 晋连暗自愠怒但为了日后大计他不动声色道:「那是自然。但日后叶无青若登门向敝派索要这小子不知晋某该如何应对?」 绿袍老妇不悦道:「若非你疏忽大意让那两个小辈逃脱焉会留下后患更不会暴露了老身的行踪。事已至此你就多加担待吧。在老身报仇成功之前最好先别得罪叶无青。」 晋连心里对绿袍老妇恨到极点但又无可奈何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绿袍老妇看也不看晋连一眼道:「今晚我耗损了不少功力需闭关静修两天。你给我找间静室不许任何人接近。」 晋连应了问道:「那我把这小子先关押起来?」 绿袍老妇翻着白眼道:「你不是关过他一回了么结果如何?还是老身亲自守着他。有我的『翠玉双飞燕』锁着比晋掌门的石牢恐怕还要牢靠许多。」 晋连听她冷嘲热讽心头泛起阵阵杀机暗恨道:「饕心碧妪眼下晋某尚有用得着妳的地方便由得妳嚣张张狂。终有一日我会要妳付出代价!」 且不提他心里狠饕心碧妪静修两日后功力尽复携着小蛋离开平沙岛朝东南方向飞去。 这两天她在恢复小蛋同样也在恢复。只是翠玉双飞燕将他锁得死死的难以动弹空有一身力气却什么也干不了。 见识过小蛋口吐银丝的绝活饕心碧妪将小蛋脸孔朝下用一根碧色环索缚住身子如拎一捆干柴般提着他御起另一根环索东归天6。 依照她的算盘待回山之后不仅要设法夺下那件乌犀怒甲更要撬开小蛋的嘴巴逼他吐出一身古里古怪的招式心法。 看着脚下的海面飞逝后退小蛋心急如焚。虽然暂无性命之虞但傻瓜都晓得后面的日子绝不会好过。他苦思冥想脱身之策只盼能逃出饕心碧妪的魔爪。 不知不觉在轻抚的海风里倦意上涌睡了过去。莫名的梦中星海苍茫无数奇妙景象纷沓而来最后定格在那一幅「周而复始」之上。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是心灵福至小蛋一惊醒来就见暮色低垂沧海无垠闪动着玫瑰色的波光。 他心底一喜暗暗琢磨道:「如果我能咬着这老婆婆的手便能施展『周而复始』的心法吸食她的功力。她受惊之下说不定就会松了环索。可我连扭头都困难又怎么才能接近她的手呢?」 他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能够故技重施成功逃生却始终不得要领。眼看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猛然灵光乍现暗叫道:「我怎么没想到碧索!」 他竭力低下头试图用嘴巴去构绑在胸口的环索可惜几次尝试都差了好几寸的距离。 他并不气馁心念急转道:「嘴巴咬不着环索那我身子的其它部位呢?事到如今只要能有一线希望总该试一试。」 于是小蛋反双手握紧碧索默念心诀催动丹田真气。几经磨砺他的「睡梦神功」已有长足精进汩汩绵绵流转而起。须臾间灵台晋入空明之境脑海里「周而复始」的星图清晰重现物我两忘。 然而好事多磨真气涌到掌心便失去控制涣散开来似乎这招绝活只能用嘴才好使。小蛋思忖着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以至于真气不行滞于腕间。 正当他错愕之际汇聚在双掌上的真气越来越多宛若注入了一个蓄水池般。等到池水满溢小蛋灵台轰然一晃剎那间失去了意识全身青光隐隐两股绝堤洪流从掌心冲出全不由他的心神操纵。 与此同时丹田蛰伏的圣**精气也驾轻就熟融会贯通借助小蛋的经脉运转一起破入碧色环索中。 饕心碧妪正驭动另一条碧索疾行冷不丁手上拎着的那根出了状况。只听「叮」地镝鸣环索震颤鼓噪两股冰凉彻骨的寒流沿着手臂袭入体内瞬间合而为一势如破竹地涌向胸口。 她气血翻涌凛然变色喝道:「你在干什么?」意随心生修罗煞功喷薄而出全力抵御寒流侵袭。 孰料修罗煞功甫一切入寒流立时如同石沉大海失去踪影好似被融化了般。饕心碧妪不由骇然道:「难不成这小子竟也会『吸精吮髓**』?」 她无暇细想一振右腕抖开碧索怒喝道:「去!」 「呼──」真气顺利回流小蛋身上的禁锢也陡然松脱。若是他不愿放手凭饕心碧妪仓促间的出手也绝难甩脱小蛋。 可小蛋之所以施展周而复始为的就是能从碧索的束缚里脱逃如今天遂人愿他哪里还会抓着环索不放? 也亏他急于脱身并不贪图进一步吸食饕心碧妪的修罗煞魔气。否则稍晚一刻待到对方回过神来运全力将魔气反攻进小蛋体内在彼此功力差距悬殊的情形下小蛋不死也得重伤。 小蛋的身躯抛飞而起几个翻滚稳了下来。他刚要掣剑劈开星门借助「虚空诀」遁走猛然心里一沉道:「不行霸下还在她手上!」 饕心碧妪也已醒悟过来小蛋使用的功法煌煌浩然与昔年魔道十大高手之一红袍老妖精修的「吸精吮髓**」迥然不同。 何况红袍老妖在十八年前的蓬莱仙会上让冥轮老祖年旃打得修为尽废与楚望天一并被囚禁于蓬莱岛焉能再将自己的绝学传授给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少年。 而若非怀疑这少年与红袍老妖有渊源她亦不会仓促之间进退失据松了翠玉双飞燕。 想通关键她更加生出一种遭到小蛋戏弄的羞辱森然道:「看老身稍后怎样将你抽筋扒皮!」 小蛋心下凛然横剑飘立准备迎接饕心碧妪的雷霆一击。 「呼──」饕心碧妪大袖鼓荡如风「砰」地燃烧起来熊熊火光刺人双目。 小蛋又惊又奇暗道:「这老婆婆的功夫好生诡异出手前居然把自己的袖子也点着了着实厉害!」 不料饕心碧妪的脸色又为之大变怒吼道:「小畜生找死!」 「飕──」一束赤芒从袖内射出盘旋到小蛋头顶得意笑道:「着火啦着火啦!」竟是被翡翠叶片擒住的霸下。 小蛋惊喜交集诧异道:「你也逃出来了?」 霸下落到小蛋肩头道:「臭老婆子真以为一片叶子就能困住本少爷么?实话告诉妳它已被我一口一口吞下肚去。虽说味道不怎么好可也省得妳再拿它来捉我。」 敢情这小家伙也不是省油灯偷偷将翡翠叶片蚕食殆尽只等着时机一到动突袭好救出小蛋。 饕心碧妪运功扑灭火苗半截袖子已荡然无存。她平生第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面目抽搐已是怒极鼓声尖啸如一卷绿云袭来探破戮爪插向小蛋面门。 霸下忙叫道:「干爹下海!」先一步掠起往数十丈下的东海激射而去。 小蛋心领神会放下面罩运起金光聚顶「铿」地硬接住破戮爪借势沉身疾坠。 「哗」海面一开即合将霸下和小蛋的身影吞没。饕心碧妪岂能善罢罢休如影随形扑入海中在后紧追不舍。 霸下蛟龙入海大展神通一面辟水急驰一面驱动诸般水系仙术攻击饕心碧妪。 饕心碧妪魔宝被毁怒忿欲狂劈波斩浪越追越近。「吭啷」抖动翠玉双飞燕直打小蛋背心。 小蛋不敢收身招架以免被饕心碧妪缠住。他功聚后背施展「有容乃大」硬接双索。「铿铿」金石激响眼前一黑吐了口淤血背上灼疼淤塞的难受。 借着翠玉双飞燕撞击的冲力两人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大。如此一追一逃转眼数百里。小蛋无暇施展静水遁术霸下也摆脱不了饕心碧妪的追杀形势愈加危急。 蓦地前方海水乍退现出一片幽幽蓝光缭绕的海底世界。遥遥望见有一座黄墙碧瓦的小寺院隐于五光十色的奇异花树丛间霸下慌不择路奔了过去高声叫道:「救命啊有人打劫──」 牠一开口心神微分饕心碧妪登时追到背后探左爪抓向小蛋肩头。 小蛋沉肩出剑回斩饕心碧妪左腕。饕心碧妪一声阴笑劈手夺过雪恋仙剑甩向霸下。霸下吓得连脑袋带四肢一起缩进壳里「叮」剑锋击在硬甲上劈开一丝裂纹顿时有金色鲜血涌出。 小蛋又痛又怒奋身扑向霸下。身后环索铿锵响鸣飞袭而至。 「铿铿!」两记脆响一束灰色身影凌空掠到护住小蛋挥掌震开翠玉双飞燕。 小蛋接住霸下急问道:「你怎么样了?」 霸下死也不肯把脑袋露出来缩在壳里叫道:「哎哟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涌出的金色血液渐渐黏稠不再淌落迅将伤口封住。 饕心碧妪收住翠玉双飞燕陡然一凛打量来人竟是一位容貌秀丽、气质出尘的女尼。 她拂袖卷住雪恋仙剑低咦一声说道:「小施主这柄仙剑是谁送你的?」 小蛋捧着霸下心痛不已回答道:「是罗牛罗大叔。」 灰衣女尼轻轻颔将雪恋仙剑还给小蛋说道:「婆婆不知这位小施主何处得罪了妳可否网开一面?」 饕心碧妪凝视灰衣女尼惊疑不定突然醒悟道:「不好我为了追这小鬼稀里胡涂竟闯入了水晶宫的地盘偏偏还遇上了她!」 隐约听闻远处号角声声警兆迭起有十数个身影正朝此地飞驰来应是水晶宫的护卫。她纵然狂妄也不敢以一人之力在面对灰衣女尼的同时再陷入水晶宫众多魔道高手的重围。 于是当机立断喋喋冷笑道:「小子算你命大。」一收翠玉双飞燕不甘而去。 饕心碧妪刚走年历率着十余名水晶宫高手便已赶至。众人齐齐向灰衣女尼施礼道:「大师我等疏于防范令妳受惊了。」 灰衣女尼淡然一笑道:「年长老何需客气。」转眼望向小蛋说道:「小施主你的霸下伤势颇重是否可让贫尼替牠医治?」 小蛋见她一露面便惊走饕心碧妪又还回自己的雪恋仙剑心中感激点头道:「大师谢谢妳。」 入了寺院灰衣女尼为霸下疗伤。小蛋一五一十将遭遇说了当提及小寂时灰衣女尼神色微动说道:「小友不妨在此逗留几日也好让贫尼彻底治愈霸下。至于你说的这位小寂或许年长老能帮你找到他。」 当下她低语交代年历。年历点头应诺回头便派人前往长离岛打探。 小蛋闻言不禁大喜他当然已经明白过来自己是阴差阳错撞进了水晶宫。有年历帮忙寻找小寂自然比他独自一人大海捞针强许多。 果然没两天年历派人来请说是有两位朋友要见他。小蛋隐隐猜到来人可能是小寂和楚儿抑制激动来到客厅。还没等进到里面就给冲出来的丁寂一把抱起。 说完其中曲折楚儿忍不住问道:「常师弟你可晓得这位大师的法号?」 小蛋摇头丁寂朝他神秘微笑道:「这位大师么说来和你也颇有渊源!」 请继续期待续集 下集预告: 在平沙岛一场恶战之后小蛋、楚儿和丁寂三人劫后重逢相聚水晶宫。在得知欧阳泰克已死的消息后楚儿决定尽回山复命。两人回到忘情宫受到了叶无青的嘉奖和抚慰。 正当小蛋以为将有一段太平的日子好过时蓬莱仙岛忽然派遣弟子登门拜访。这次他们送回了一位老人竟然就是叶无青的恩师楚望天!这一下叶无青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第一章 天无二日 第一章天无二日 一百余年前水晶宫前任宫主、魔道十大高手之一的任峥对表妹赫连宣日久生情坦露爱慕。知道自己孪生姐姐赫连宜亦在深深暗恋任峥的赫连宣忍痛割爱以全亲情不告而别独自离开水晶宫闯荡天6。 其后在冥轮老祖年旃夜袭翠霞山一役中赫连宣邂逅魔教教主不世枭雄羽翼浓数年后两人终能执手归隐婆罗山庄。 然而好景不常婆罗山庄被正道七大剑派连袂围剿魔教猝不及防死伤惨重。羽翼浓战死赫连宣身负重伤隐遁乡村并收丁寂之父丁原为养子。 孰料仍有人不肯放过她暗中派出杀手偷袭赫连宣。 赫连宣一路逃亡蒙翠霞六仙之一的淡言真人出手相救侥幸保住性命但伤势过重连魔道第一神医、魔教四大护法之一的布衣大师亦束手无策只能用「万息归无」常年冰封她的肉身以待收齐各种珍稀灵药炼出金丹后夺得起死回生的一线希望。 等赫连宣重新苏醒恢复记忆已然是十数年后的蓬莱仙会。 随着一件件有关魔教的离奇悬案水落石出她和任峥这才如梦初醒原来一切的厄运居然都是出自由爱生恨的胞姐赫连宜之手。 任峥愧怒交加与赫连宜玉石俱焚而万念俱灰的赫连宣也因此削出家隐居于水晶宫幻月庵法号空痕悠悠又是十八年的寂寞光阴。 一段往事令三个年轻人同时久久无语。 年历唏嘘慨叹:「所以当夫人瞧见那柄雪恋仙剑便立即明白小蛋和敝宫之间定有渊源这才主动出言询问。」 「还敢不敢认我这个朋友?」丁寂拍拍小蛋肩膀:「现在你清楚我的真实身分了也就知道我爹可是忘情宫的第一号仇敌;而你的师祖楚望天曾杀害了我娘亲的外公……咱们两家说是形同冰炭、誓不两立也绝不为过迟早得为了翠霞派的事开打。」 「敢啊。」小蛋淡淡地笑了笑:「往后我还是叫你小寂。」 翌日天明小蛋与丁寂、年历道别随楚儿返回忘情宫向叶无青复命。 屈指一算出外十多天了从漠北到东海差不多横跨了大半个天6而际遇之奇更令小蛋自己也绝不曾料想过。 分离前小蛋、楚儿特地与丁寂一同前往幻月庵向空痕大师告辞。 三个人轻轻走进禅房青灯下空痕大师跪坐在地手抚经书正虔诚地捻珠低诵。 三人在空痕大师身侧的蒲团上落坐也不打扰她的功课静静聆听诵经声。 渐渐地楚儿的心神被空痕大师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嗓音深深吸引融入到一片宁静而然的佛法天地里眸子里逐渐多了几分柔和她沉醉其中全然不觉光阴飞逝。 空痕大师诵读完最后一行经文合上经书禅房里静谧安详但余音彷佛绕梁不绝屋外奇花异草流光异彩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投影在三个年轻人的身上。 他们默默垂若有所思也不知是佛经感动了他们还是空痕大师忘尘无我的脱意境令他们忽生顿悟。 空痕大师缓缓起身问道:「两位小施主这就要离开东海回返忘情宫了么?」 「是的大师。」小蛋跟着站起来回答说:「我和师姐特地前来向您辞行。」 空痕大师轻轻点头转过身打量楚儿道:「楚儿姑娘妳相信命么?」 楚儿一怔不明白空痕大师为何会向自己提出这样的问题她想了想道:「不信。」 空痕大师淡然微笑:「我如妳这般年轻时也曾有过同样的回答。但如今我却相信宿命天定有因必有果。妳与佛门无缘却与贫尼有缘。所谓聚散无常或许妳我还有再见之日。」 楚儿诧异地望着空痕大师难道这位历经情爱沧桑、大彻大悟皈依佛门的女尼已然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她茫然问道:「我与大师有缘?」 空痕大师含笑看着她彷佛是见着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久已恬淡空明的心底升起一缕细细的苦涩她握住楚儿有些凉的纤手:「相见是缘执手亦是缘。」 留着楚儿默默思索体会空痕大师转向小蛋从袖中取出一只青色瓷瓶:「这里面原本有两枚玉京散是昔年魔道第一神医布衣大师的遗物集天地间一十八种珍稀药草活死人、肉白骨乃当世第一流的疗伤圣药。先前为医治霸下贫尼已用去一颗最后一枚我便赠给小施主。」 小蛋连连摇头谢绝道:「大师这丹药如此珍贵还是您自己留着罢。」 空痕大师微笑道:「贫尼僻居幻月庵应该不会再有机会用它了。如果将来此丹能借小施主之手救回一条性命也算是你代我行了一桩功德。」 丁寂接过瓷瓶塞到小蛋手里笑道:「客气什么?不想要你回头送给我也成。」 空痕大师莞尔道:「安儿你不必眼红。贫尼就将天殇琴传给你罢。」 丁寂闻言不禁喜上眉梢心道:「她老人家见我这次出门吃了大亏怕我日后撞见那鬼老婆子再吃苦头所以才将天殇琴传给我。有了天殇琴就算我打不过她自保却是无虞。」 天殇琴本为魔教镇教之宝二十余年前丁原正是凭借此琴纵横天6九州岛横扫八荒**。 潜龙渊一战后丁原便将天殇琴交还给空痕大师从此一直留存于幻月庵内。 当下丁寂送小蛋和楚儿离开。小蛋说道:「小寂那晚在平沙岛上你中了绿袍老妇的毒爪一点事儿也没有我师姐却险些丧命。这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 丁寂不以为意地笑道:「那是拜我爹娘所赐将蕴有九转金丹和灵朱仙果药力的精血遗传给我。老妖婆的鬼爪子再狠也伤不到我。」 小蛋恍然大悟暗道:「原来如此。不晓得我肚子里的虫宝宝能否化解毒爪。」不过这种事情心里想想可以却大可不必亲自去验证了。 一路御风西行小蛋和楚儿这日午后抵达忘情宫径直前往克己轩拜见叶无青。 楚儿向叶无青禀报了追杀欧阳泰克的经过又说起东海平沙岛的遭遇小蛋只在一旁听着直等叶无青问话时才简略补充回答。 叶无青木无表情冷笑道:「三天前厉副宫主和姜、简两位长老率领本宫精锐会同无离门、盘火崖两路人马赶赴东海。此刻平沙岛多半已化为焦土。」说罢他傲然一笑:「要让天下人知道我忘情宫绝不可辱!胆敢犯我者虽远必诛!」 小蛋大吃一惊记起自己曾用耳鼠传讯将楚儿遭擒的事情托欧阳泰斗转报忘情宫没想到叶无青的反应竟是如此之快下手又是如此之狠。他低垂着眼皮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些后悔。 尽管平沙岛一战他险些丢了性命最后总算命大逃出饕心碧妪的毒手。然而只因楚儿被擒叶无青便血洗整个平沙剑派 这样「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行事风格未免过激了点。 叶无青瞥过小蛋见他不吭声淡淡笑道:「常寞这趟差事你做得很好。尤其在楚儿突然失踪后你仍能保持冷静查找判断绑架者的来历更是难能可贵。从明日起为师亲自传授你本宫至高绝学『忘情八法』以作嘉奖。」 小蛋闻言并无欣喜之意微微躬身:「多谢师父。」偷眼看向身边的师姐只见楚儿神情淡漠目光迷离也不晓得心中正在想着些什么。 这时一名忘情宫护卫入内通禀:「宫主门外有三个蓬莱仙岛的弟子求见。」 叶无青一怔喃喃低语道:「蓬莱仙岛他们的人来干什么?」 千年以来海外三大圣地一贯保持脱立场少有弟子在天6公然露面走动而蓬莱仙岛则是其中最为低调神秘的一家除了每隔一百二十年会广邀正魔两道豪雄出席蓬莱仙会外几乎与世隔绝更不会主动派遣弟子登门求见。 那名护卫微一迟疑恭声回答道:「他们是护送老宫主回宫的。」 「什么?」即使是蓬莱仙岛的掌门云临真人亲至叶无青的内心也绝不至于产生如此强烈的错愕与震撼。他手中端着的青花瓷茶盏轻轻颤了下被他缓缓放回案上。 在蓬莱仙岛上囚禁了整整十八年几乎已被人渐渐淡忘的师尊楚望天居然回来了! 他徐徐站起身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沉静让人看不出心头究竟是喜是悲吩咐道:「楚儿常寞随为师一起前去迎接蓬莱仙岛的三位贵客和……」他的语进一步放慢一字一顿道:「你们的师祖!」 小蛋与楚儿并肩跟随在叶无青身后出了克己轩路上谁也不说话。 小蛋打量着叶无青傲岸的背影暗自诧异:「楚老宫主被蓬莱仙岛送回来忘情宫可说是大有颜面为何师父的神情里不见一点喜色反而显得有些阴沉?」 脑海里灵光一闪恍然道:「是了师父已做了十数年的忘情宫宫主楚老宫主这一回来他的身分地位可不就变得尴尬了么?」 走出忘情宫正门石阶顶端的平台上有三名蓬莱仙岛的弟子正在守候不远处还停了一头硕大威猛的金色大鹏。 金鹏背上有两排素底描金的乘座一名鹤童颜、身穿锦袍的老者斜靠在后排软座里双目半睁半闭似在假寐正是他的师父、前任忘情宫宫主楚望天。 叶无青抬步走到金鹏前毕恭毕敬地弯身行礼道:「师父弟子迎接您老人家来迟了。都怪弟子无能让您这些年受了许 多苦。」 楚望天垂着头恍若未闻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叶无青笑了笑。他素知师父架子极大今日好不容易回到忘情宫自然要等着别人做足礼数挣得了十成的面子才肯下来。于是他提高声音又道:「师父弟子接您来了。」 孰知楚望天依旧毫无反应叶无青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免尴尬他暗生愠怒脸上表情却越真诚保持着躬身施礼的身姿默默注视楚望天。 护送楚望天回归的一名素服美貌少女见状柔声道:「蓬莱仙岛门下阮秋波拜见叶宫主。我等不而至多有失礼了。」 叶无青借机挺直身躯抱拳道:「阮仙子此来令敝宫蓬荜生辉叶某欢迎之至。不知家师到底为了何事对叶某不理不睬莫非是因为旅途劳累之故?」 阮秋波摇头道:「楚老宫主自入住敝岛后就一直郁郁寡欢。起初几年里他时常狂躁不安动辄大雷霆。可日子久了又渐渐变得沉默少语时常一个人坐着呆。 「再到后来竟似有了迟钝健忘之症状甚至连思维都生了混乱让人无从知道他到底是清醒还是迷糊。」 听了这话刚刚闻讯赶至的忘情宫长老藤皓叫道:「什么妳说老宫主疯了?」 阮秋波叹息一声道:「不是疯而是状若痴呆迷失心性。掌门真人也曾想方设法为楚老宫主医治可惜天命难违情形越来越糟糕。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决定送楚老宫主回返贵宫也好让他能够落叶归根安度余生。 「这件事我们已征得翠霞派盛掌门和碧澜山庄姬庄主的同意就算敝岛对楚老宫主聊以补过。」 叶无青目光一闪掠上金鹏轻声唤道:「师父师父?」 这次楚望天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茫然地扫视过叶无青嘴唇微动:「你……叫谁啊?」 叶无青百感交集道:「师父我是无青您晚年亲收的小弟子。您不认得了么?」 楚望天眼珠呆滞愁眉苦脸地想了许久终于一笑:「是无青啊?我不是让你闭关修炼么怎么又偷懒溜出来啦?」 叶无青哭笑不得。 阮秋波道:「叶宫主我们还是先请楚老宫主入宫罢?」 叶无青点点头阮秋波跃上乘座扶起楚望天道:「老爷子咱们到家啦。」 楚望天如同木偶一般机械地站起身任由阮秋波将他搀扶落地。 叶无青伸出手想扶住楚望天另一边的胳膊却被他甩脱:「不要你们扶我要自己走。」他挣开阮秋波一个人晃晃悠悠朝宫门内行去。 小蛋站在人群里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忘情宫楚望天不世枭雄昔日魔道十大高手之一关于他的传闻小蛋也听干爹常彦梧说起多次。然而十八年后当他重新踏上宿业峰居然会是这般情形! 叶无青脸色冷峻一言不地与阮秋波跟随在楚望天身侧一路进到克己轩。楚儿、小蛋和藤皓等人簇拥在后人人心情惊异复杂默不作声。而与阮秋波同来的另外两名蓬莱仙岛弟子并未入内与金鹏一起留在宫外。 叶无青习惯性地举步往自己的座椅走了两步忽然原地站定。原来他意识到无论如何自己的师父、上一任的老宫主已然回来而且正在这克己轩内自己岂能再高踞主位? 其它人自然也察觉到这个异常敏感的问题肃立不语。 厅中寂静针落可闻只有楚望天毫无所觉径自往空荡荡的正中主座里一坐。 藤皓冷冷道:「阮仙子老宫主落到如今这番境地只怕贵派也该有个交代罢?」 叶无青一摆手道:「藤长老此事与阮仙子无关。这笔帐要算也该算在翠霞派和丁原的头上。云临真人能将老宫主送回我等应感其盛情才对。」 阮秋波将背上的行囊交给叶无青道:「这是楚老宫主的一些旧物不过那柄睥睨神剑已被翠霞派收去不能奉还了。若无他事秋波便先告辞。」 叶无青道:「阮仙子万里迢迢将家师送返忘情宫理当小住几日也好让叶某略表谢意。更免得正道中人以为叶某狂妄自大懈怠了蓬莱仙岛的贵客。」 阮秋波婉言谢绝道:「叶宫主好意秋波心领。不过敝派门规严禁本门弟子无事不可滞留天6不返。秋波还需尽早返还蓬莱仙岛向掌门真人复命。」 叶无青颔道:「既然这样叶某也不强留。请代我向云临真人致谢并请她有暇时前来敝宫作客叶某必当扫榻相迎。」 阮秋波微微欠身道:「叶宫主的话秋波一定带到。」当即告辞离去。 叶无青将阮秋波送出克己轩瞧了瞧垂头坐在椅中、嘴里念念有词的楚望天吩咐道:「常寞请师祖到后堂休息要用心照料。」 等楚望天消失在屏风后藤皓迫不及待地说道:「宫主你看老宫主是真的傻了?」 叶无青不置可否双手负背面朝屏风沉吟许久缓缓道:「不管他是否真的迷失了心性他都是我的授业恩师绝不能怠慢不恭。楚儿从今日起妳师祖便入住朱雀园要指派专人好生服侍也算是代为师尽孝。」 叶无青又接着道:「藤长老家师回归无疑是喜从天降。传令下去今晚我要在克己轩大摆筵席为老宫主洗尘压惊。所有在山的各家主管都必须出席。」 藤皓颔:「宫主说得极是属下这就去安排。」领着一班人匆匆去了。 厅内只剩下楚儿和叶无青两个人。叶无青缓步走到楚儿身前压低声音几不可闻道:「妳要关切师祖的一举一动还有每日前往朱雀园探望他的人包括他们逗留了多久谈了些什么。」 楚儿心中一寒叶无青犀利的眼神迫面而至压得她难以喘息于是垂道:「弟子明白了。」 叶无青凝视她嘴角溢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 重回后堂叶无青咳嗽一声躬身对正坐在椅子里的楚望天道:「师父弟子已命人安排今晚举行盛大的接风宴恭祝您回宫。」 见楚望天毫无反应叶无青接着道:「弟子因为俗务缠身惟恐会对师父照顾不周故此特意安排您入住朱雀园由您的徒孙楚儿代为照料。不知您意下如何?」 楚望天蓦然呜呜抽泣:「不要秋波在哪里?我要回家。」 叶无青无可奈何说道:「弟子遵命这就让人送你回家。」转命令道:「楚儿带妳师祖先到朱雀园沐浴更衣稍作休息。晚宴开始前我会亲自来接。」 楚儿引着楚望天去了。 叶无青伫立半晌说道:「常寞你觉得楚儿如何?」 小蛋愣了愣不明白叶无青为何没头没脑地向自己问起这个想了会儿答道:「楚儿师姐很好啊对我也很照顾。」 叶无青微微一笑道:「她并非对每个人都那样照顾、关心。」 记起楚儿对着蒙逊时的神情小蛋点点头。 叶无青道:「楚儿外表冷傲即使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不过我看得出她对你很上心不仅将家传的惊雁鞭法毫无保留地教授与你甚至为了维护你不惜与蒙逊对立。」 小蛋心道:「原来师姐和蒙师兄的事情师父一清二楚。只是他不愿插手弟子的私事才故作不知而已。」 叶无青继续说道:「这次你二人漠北东海之行患难与共生死相扶。为师能看出来楚儿对你言语神色里流露出来的关切又加深了许多。她性格有点孤僻在宫中也并没有什么朋友。往后你也该多关怀她才好。」 小蛋全没多想只当师父爱护楚儿应道:「是我一定会。」 叶无青目的已达挥挥手道:「你也先回去罢记得晚宴不要迟到。」 小蛋哦了声退出克己轩。 出门十余日当小蛋远远看见寞园的大门心头竟生出一缕暖意彷佛有一种归家的温馨感觉。 守在门外的葛氏兄弟早听闻小蛋归来的消息见他远远走来尽皆喜道:「寞少回来啦!」门一开江南、阿青、小郭等人纷纷涌出一起将他围住。 小蛋望着一张张喜气洋洋的脸庞亦是感动歉疚道:「不好意思我忘了给大伙儿带礼物回来。」 江南笑道:「寞少您还不知道罢这次您和楚儿小姐顺利平定明驼堡内乱宫主大加赞赏已给咱们寞园赐下了一处田庄还提高了您的月银我们今晚得好好庆祝庆祝。」 小蛋摇头道:「不行今晚师父在克己轩设宴为师祖接风洗尘我必须去的。」 江南道:「那就明天罢。对了阿青妳还傻乎乎站在这儿干嘛?快去烧水啊!」 小郭打量着小蛋:「寞少怎么你身上那套难看的盔甲不见了?」 小蛋道:「我将它脱下来了不用的时候就收起来省了不少麻烦。」 众人说笑着进了寞园边走小蛋边问:「江哥那田庄是怎么回事?」 江南得意道:「这是咱们忘情宫的惯例立下战功的人就有恩赏。寞少只是去了一次明驼堡就赚了一座庄园可见宫主何等喜欢您、赏识您。」 小蛋苦笑了笑也不辩驳小坐片刻便到暖房沐浴更衣。 这两天霸下特别安静也许是伤势初愈整天都在呼呼大睡。记得凌云霄的警告小蛋没把这件事告诉叶无青。至于楚儿从不多嘴多舌所以忘情宫内尚无人知晓。 惟一的问题在于欧阳泰斗送的丹药虽多可也有吃完的时候。好在既然回到了寞园托江南去搞点生火怯寒的寻常草药 应该不是难事。 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小蛋早早赶往克己轩赴宴。 第二章 忘情八法 第二章忘情八法 克己轩正厅里除了叶无青和楚儿从东海返回的厉无怨、姜山夫妇、蒙逊以及藤皓、席魉等忘情宫脑人物也都在座。 先是厉无怨禀报了平沙岛之役的战果。 由于晋连、阚晟等平沙剑派一流高手或外出或闭关只有东海五圣里硕果仅存的锺南山、邓南医坐镇所以突袭进行得分外顺利不到两个时辰屠灭平沙岛弟子将近三百人姜山夫妇更连手格杀了邓南医把平沙岛千年的建筑群化为了一片火海。 这样的结局小蛋早有预料可亲耳听见仍不觉黯然。 四大长老中地位最高的席魉并未参与此役说道:「宫主咱们一年内接连挑翻翠霞派和平沙岛固然扬眉吐气但正道七派势必不肯善罢罢休还需提防他们报复。」 叶无青冷冷一笑:「席长老的担忧不无道理。可惜平沙岛在二十年前已自逐于正道七大剑派之外除了翠霞派的盛年恐怕其它各派的掌门都乐得袖手旁观。偏偏翠霞派元气大伤想来寻仇只怕是有心无力三两年内咱们无须担心。」 姜山赞同道:「说的是。平沙派现任掌门晋连对翠霞派深怀芥蒂哪怕吃了再大的亏也绝不肯低声下气向盛年求助。这回算他命大不在平沙岛否则老夫连他也一块儿收拾掉。」 楚儿是姜山的孙女这次晋连掠走楚儿姜山岂能不怀恨在心狠狠报复。 厉无怨笑道:「这些早在咱们出兵平沙岛前叶宫主都已考虑周详。表面看来如今的正道各派之间一片和气可私下里却杯葛重重尤胜二十年前。 「平沙岛姑且不论云林禅寺、太清宫、碧落剑派都做起了缩头乌龟。燕山派就更不值一提了自从掌门萧浣尘去年被人莫名其妙地宰了后如今只想着找凶手报仇无暇旁顾。 「剩下的越秀剑派的屈箭南还算是翠霞派的铁杆盟友。等日后找机会把这根钉子也拔了天6正道再无我忘情宫的抗手。」 小蛋听他说起要对付越秀剑派不由替屈翠枫忧虑好在叶无青截住话头说道:「昨日恩师由蓬莱仙岛的弟子护送回宫诸位都已见过了现下恩师暂住朱雀园由楚儿代我照顾。这件事情大伙儿有何想法?」 原本略见轻松的气氛顿时凝固所有的人都在不知不觉中希望自己暂时被人遗忘。 楚望天老宫主显然是如今忘情宫中最敏感又最令人忌讳的话题。叶无青突然在这当口提问绝非无因。在摸准他的用 意前谁都害怕会说错话。 等了良久叶无青展颜笑道:「怎么都不说话?好罢我先来。众所周知恩师对叶某如同再生父母恩深似海。 「十八年前他不幸为丁原的毒计陷害被囚蓬莱仙岛。在厉师兄执意推辞举荐之下叶某勉为其难执掌圣宫。这些年仰仗诸位戮力同心总算没有辱没了先祖的基业。叶某深自庆幸。 「但这忘情宫宫主的位子本就是恩师的。现在他既然回来了我焉能枉顾门规道义忝不知耻地继续霸占?那岂非成了欺师灭祖、忘恩负义的小人?」 叶无青的目光徐徐环顾过克己轩内的每一个人铿锵有力地说道:「所以我决定将忘情宫宫主的位子让还恩师从此全心全力辅佐他老人家振兴本门大业。」 他把话说完厅中更加一片死寂气氛压抑得吓人。 蒙逊到底是个浑人第一个忍不住跳将出来说道:「师父您说的不会是真的罢?师祖如今傻呆呆的让他做宫主那咱们忘情宫还不乱套了?」 「啪!」叶无青狠狠将茶盏摔掷在地厉声喝道:「滚出去在门外跪着!」 蒙逊从没见师父对自己过这么大火气噤若寒蝉乖乖到门外跪下。 席魉是蒙逊的外公见外孙受罚忍不住开口:「宫主息怒。蒙逊的话虽不中听但楚老宫主现在的情形恐怕确实不适合重新执掌圣宫。 「况且宫主这些年的辛劳业绩咱们有目共睹。去年翠霞一战击杀掌门淡怒令天6惊栗轰动也全赖你运筹帷幄。你就这样辞去宫主之位委实说不过去。」 姜山赞同道:「不错。咱们忘情宫从来都是正道的眼中钉。此刻宫主突然退位楚老宫主又无法掌印群龙无下忘情宫可就危险了。」 叶无青怒气稍消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清楚其中利害?然而叶某若继续坐此位子置恩师于何处?」 楚儿的父亲姜赫沉思片刻说道:「叶宫主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么?」 叶无青苦笑道:「我昨晚一夜未眠便是考虑此事除了退位外我着实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眼前的问题。」 姜赫道:「属下有个建议也不知是否妥当。咱们不妨将楚老宫主尊为圣宫的太上宫主有权督导宫主的所作所为地位于所有人之上。而叶宫主则在他老人家的督导下继续执掌圣宫却不必再提退位之事。」 简长老拊掌道:「好办法。叶宫主您不妨认真考虑一下姜赫的提议。」 小蛋把姜赫的话在脑海中转过两圈也想通了里头的奥妙。 「太上宫主」说来好听却是个虚名以楚望天的状况他又能如何「督导」叶无青?宫内的一切无疑都会照旧。 而假如真的有一天奇迹出现楚望天清醒了他这个「太上宫主」早就木已成舟再无和叶无青争夺宫主宝座的道理。 其它人显然反应得比小蛋更快齐齐附和劝说叶无青接受姜赫的建议。到最后叶无青架不住众人的盛情勉强应允把这事定了下来。 散会后叶无青独留下小蛋携着他来到克己轩内厅挥退侍从叶无青问道:「常寞你的铜炉心鉴修炼得怎样了?」 小蛋照实答道:「弟子已修炼到第四阶『玄明恭华天』的境界。」 叶无青颔道:「前几日你忙于四处奔波耽误了修炼要尽快把功课补回来。现在我将忘情八法里的第一法『弹』字诀传授给你。如果你肯用心两年之内该能初步掌握了。但任何修炼都要看自己的造化。」 他淡淡笑了笑道:「天道无凭仙心自求。忘情宫的秘籍绝学为师都可以倾囊传教也仅此而已。 「就像你大师兄把各项功夫练得滚瓜烂熟终究只能得其形而枉其意再练一百年依旧难成大器。好比读书纵然有人能把经史子集倒背如流若不能领会神韵充其量不过是个书虫。」 这道理小蛋隐隐约约懂得而今听叶无青深入浅出娓娓道来更增一层明悟。 叶无青见他专心聆听满意微笑道:「这便是师与匠的差异。因此我教你的东西重于悟。须知光凭整日打坐炼气而不体悟仙心犹如买椟还珠、本末倒置永远也别想窥到天道奥秘。」 小蛋听着不住点头心里不由觉得奇怪叶无青既通悟这层道理为何还执迷于勾心斗角的杀戮争霸漩涡里不愿自拔? 叶无青似看破了他的疑惑悠然道:「你可知正魔两道修炼方式的本质不同在哪里?」 小蛋茫然摇头:「请师父指点。」 事实上这也是一个始终困惑着他的疑问。如欧阳修宏、饕心碧妪乃至鬼锋、叶无青无不杀气凛凛极尽冷酷狠辣与他想象里的仙心天道不啻有云泥之别。难不成这样的人也能修炼成仙? 叶无青道:「其实答案很简单正道讲究『忘我』魔门追求『本我』。通俗而言一个是克己忘情在清静无为的苦修中找寻登天之道;一个是放纵自我在不断的矛盾激化里觅得剎那顿悟。」 看小蛋的神情渐渐迷茫叶无青耐心解释道:「打个比方面前有个让你觉得厌恶可又是素昧平生的人。正道的人尽管 心里不喜欢他也想除去他却要苦苦克制自己的冲动绝不会去杀他。 「而魔道中人则会毫不犹豫地下手但这并非他们都好血嗜杀只因若不这么做便无法达到放纵自我的目的。 「当然假如那个人修为明显高过了他也只能放弃。毕竟鸡蛋是不能往石头上碰的。而积郁下来的暴戾杀机却必须及时宣泄甚至是胡乱杀死几个不相干的人。」 小蛋道:「这么说还是正道的修炼方式妥当些至少不会滥杀无辜。」 他已沉浸在自己的话语里将两人的交谈当作了一场正魔之别的讨论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心里话。 叶无青也不以为忤笑道:「在我看来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伪君子又有哪里好了?人性本恶他们只不过是在竭力克制、掩盖自己的**而已。一旦外界的诱惑逾了他理智的抵抗力做出的事情比我们这些所谓的邪魔歪道更加卑鄙残忍。 「当然也不能以偏概全正道里确实有叶某钦佩之人。盛年就是其中之一可惜只是凤毛麟角而已。」 小蛋听叶无青当着自己的面坦承对盛年的钦佩不禁热血上涌暗暗道:「盛大叔真是好样的连敌人都能对他由衷地佩服赞赏!」 叶无青接着道:「为师与盛年表面看来无一相近实际上却殊途同归都在用各自的方式寻求天道之路。我将自己置身于峰尖浪口在诸般诱惑里不断历练心志体悟仙途。 「假如有朝一日能脱人世万种羁绊便可由魔入道羽化登仙。如苏真、年旃等人所走的也同样是这条道路。反之若我不幸深溺其中不能自拔则譬如行尸走肉堕落成魔永无登仙之望。」 小蛋用心揣摩他的话终于还是摇头道:「无论如何随便杀人总是不好。」 叶无青哈哈笑道:「天地不仁视万物为蝼蚁。一次山洪爆就要吞没多少生灵可曾有谁说它不对?为师告诉你这些就是让你日后莫要拘泥于所谓的正魔之别自缚手脚。 「什么是正?什么是魔?天道又是什么?一万个人便有一万种答案连老天也说不清楚。所以不必再去问任何人想要的答案只能从自己的内心去寻求。」 他一整面容道:「好我要开始传授你『弹』字诀了。常寞先用你十足的功力在为师的胸口击上一拳。不必留情你的修为远不能伤到我。」 话虽这么说小蛋依旧只用了六成的拳劲「砰」地击在叶无青胸前。 在他的拳头即将接触到师父身躯时叶无青胸膛猛然一吸堪堪卸去小蛋大半的劲力紧跟着重重往外一弹顿时一股巨 力涌出震得小蛋右臂酸麻欲裂整个身子朝后飞跌。 幸好他修为颇具根底在后背沾地的瞬间左掌一拍借力弹起。 叶无青巍然不动犹如适才什么也没生过点头道:「你很好只用了一半左右的功力。否则你这条胳膊怕是要废了。」 小蛋暗自凛然默默运气疏通右臂经脉道:「多谢师父手下留情。」 叶无青道:「这就是『弹』字诀。对方出手的力量越大承受的回挫之劲便越强。不仅可以利用仙兵魔刃施展自己的身体乃至一草一木都是它的用武之地。 「不过杀敌盈千自损八百。它的缺陷就在于对手的修为必须略逊你一筹不然自己便会先伤在人家的拳脚之下。如同为师面对盛年这般的高手弹字诀就派不上用场。」 他的声音渐转低沉说道:「但弹字诀作为忘情八法的第一诀有若万丈塔楼的根基绝不可轻视。学不会弹字诀后面的『卸、缠、黏、振』诸诀便似空中楼阁可望而不可及更遑论浩瀚精深的『寞』字诀。」 他歇了口气又接着道:「弹字诀心法共计一千八百六十三字需全盘通彻后方能真正进行修炼。这些口诀一向口传心授你必须用心牢记细细体会。非经为师准允不得私自传授他人。」 小蛋最怕的就是记口诀况且他对忘情八法的兴趣远没有别人那样狂热但碍于叶无青的威严仍旧垂手应道:「是师父。」 叶无青嗓音悠沉而略含沙哑徐徐念道:「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则无往而不利。水至柔而刚击不断;山至坚而水过无声。所谓柔弱胜刚强如是而已。」 他念完了弹字诀的开篇总纲就让小蛋跟着复述。可短短几十个字小蛋背得吃力无比仍然错了三处。叶无青也不恼替小蛋逐字纠正然后再命他重念一遍。 直到第三遍头上小蛋总算勉强过关。叶无青便开始对总纲口诀一句句地详加解释显得十分耐心。 就这样传授至中午一千八百六十三字的口诀小蛋记了两成左右至于那些前背后忘的部分小蛋一时间也管不了那么许多。 叶无青木无表情:「大凡上乘绝学尽皆重在参悟切忌死记硬背。今天到此为止你自己好生体会口诀里蕴含的深意十日后通过为师的考教再传你接下来的部分。」 小蛋哦了声朝叶无青施礼后退出。 傍晚时分小蛋离开愚步斋轻车熟路朝朱雀园行去。这是一年来的惯例每次完成了白天的功课他都要先到朱雀园跟着楚儿练习惊雁鞭法。 而早在前往明驼堡前他已然将惊雁鞭法繁复多变的招式全部学完所欠缺的仅是功力火候罢了。 练过鞭法小蛋辞别楚儿走出后花园。转过一座门洞前方的庭院内清幽静谧有道黑影独自蜷曲在假山石间与浓重的夜色、凄迷的霜雾融为一体几乎化成另一块怪石。 「师祖?」小蛋轻呼出声迈步走向假山问道:「这么晚您一个人坐在这儿干什么?为何不回屋里休息?」 楚望天听到人声徐徐转望向小蛋。剎那之中他的眼眸里爆射出锋锐精光却又一闪即逝重新变得呆板浑浊咧开嘴嘿嘿笑了声。 小蛋心头一凛道:「难道师祖的痴呆竟是假装的?」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试想能骗过蓬莱仙岛掌门云临真人该是何等的困难?何况面前的楚望天已然失去了所有的霸气与神采那种从眼睛深处流露出的颓废与迷茫是装也装不出的。刚才的一眼该是他的一种本能反应。毕竟他曾经是一方霸者一身惊世骇俗的修为犹存只是丧失了往日的锋芒。 「师祖您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负责照料您的人呢?」小蛋走到楚望天身边蹲下身对他说道:「要不要我扶您回屋歇息?」 呆滞地瞪视小蛋半晌楚望天慢吞吞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我……在看星星。」 「看星星?」小蛋抬起头仰望夜空迷蒙的雾气上方一颗颗星辰闪烁不定衬托着弯冰凉如水的寒月。 「你看那是猎户星这是大熊星它们是一对儿。」楚望天语异常缓慢口齿也有点含糊不清伸手指向天空道:「再远一点儿天狼、北极……都漂亮极了。」 小蛋心头一动思忖道:「罗大叔传我的天道下卷便是由十二幅星图组成。莫非殊途同归楚老爷子也在借着观察星夜参悟仙心天道?」 他不由得再次偷偷打量楚望天却现他垂在膝头的左手中赫然紧握着一把菜刀小蛋一愣脱口问道:「师祖您手里拿把刀干什么?」 楚望天仰头凝视星空心不在焉地随口道:「天黑了恶鬼要出来害我的。」 小蛋挠挠头苦笑道:「恶鬼?这儿可是楚儿师姐的朱雀园就算有恶鬼也进不来更别说害你了。」 楚望天俯低头神秘地轻声道:「有的你看不见我能看见。看就在你身后。」 小蛋遍体生寒不禁回头望去。 黑漆漆的庭院里除了他和楚望天外空无一人。朔风吹过假山花木不断出「呜呜」幽咽摇曳枝影。 他轻轻一笑再劝道:「师祖外面太冷我送您回屋里睡觉罢。」 楚望天脸色陡然一变紧张道:「不行恶鬼会趁我睡着时下手我不能睡。」 小蛋打了个哈欠心道您不睡我可得回去睡了站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 楚望天没吭声小蛋走了几步觉得有点不放心便又回过头来。只见楚望天呆呆坐在那里神情忧伤轻轻抽*动嘴角眼眶里无声无息滚落两行浊泪。 小蛋平生最见不得别人伤心流泪只得再走回到楚望天身前:「您怎么哭了?」 楚望天满腹委屈低声呜咽:「我要秋波以前都是她晚上陪着我看星星。她不要我了这里也没人理我。」 小蛋头大无比见楚望天情绪越来越激动叹了口气:「好罢我不走了。」 楚望天收住抽泣将信将疑道:「真的你陪我?」 小蛋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楚望天满面皱纹地破涕为笑问道:「每晚都来陪我?」 小蛋答应道:「是了每晚我都来陪您看星星绝不食言。」说着在楚望天身旁坐下又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赶紧强忍住。 门洞后叶无青悄然伫立他既没有现身也没有出言打扰只在心中暗道:「师父啊师父你是真痴还是假痴着实给弟子出了个难题啊……嘿嘿蓬莱仙岛名不虚传轻描淡写的一步棋便让忘情宫顿起内患果真是杀人不用刀。」 忽然他若有所觉地徐徐回。 楚儿走到了他的身后低声请安:「师父!」 「我来看看。」叶无青缓步往后花园行去问道:「今天有谁来探望过老爷子?」 楚儿跟随在他身后轻声答道:「席长老、藤长老、厉副宫主他们都来过还有家祖父、家祖母和家父也曾经前来探望。」 叶无青淡然一笑道:「蒙逊为何不来?告诉他明日必须到朱雀园探视老爷子。」 楚儿低声应是。 叶无青道:「谁待的时间最久?」 「席长老大约逗留了半个时辰但没和师祖说一句话。」楚儿答道:「最快的是厉副宫主只打了个照面便走了还交代马山他们好生照料老宫主。」 叶无青点点头停下脚步默立须臾吩咐道:「往后常寞会来陪老爷子看星星妳不必管。但事后需将他看星后的每句每字都记下来尽快禀报于我。记住哪怕是一句废话也要如实禀报。」 楚儿俯应了叶无青微微一笑放低了嗓音说道:「楚儿妳是我最欣赏疼爱的弟子远非蒙逊和常寞可比。说不定忘情宫千年以来无一女子出任宫主的惯例会让妳打破。好自为之莫辜负了为师期许。」 楚儿一颤恭声道:「恩师赏识爱护楚儿我定当肝胆相报。」 叶无青颔道:「我走了妳也去做晚课罢这里让马山盯着就行了。」说罢悄无声息地退入后花园倏忽了无踪影。 楚儿突然醒悟到马山很可能是叶无青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心腹故此才这样放心由他负责监视楚望天的一举一动。 只是除了马山朱雀园里还有谁会是卧底?一念至此她不禁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打了个寒颤。 夜风吹在身上楚儿不禁转过头望向假山石下正襟危坐、仰头观天的小蛋。也许整座忘情宫里这个傻乎乎的师弟才是自己惟一可以信赖的人。 可惜小蛋完全没有察觉到叶无青和楚儿的到来。他勉力支撑到月上中天终于听见了身畔楚望天的呼噜声他这才将楚望天轻手轻脚抱入屋中一路打着大大的哈欠回到寞园和衣栽倒在床一夜无梦。 第三章 蚀龙香鼎 第三章蚀龙香鼎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等小蛋彻底记熟近两千字的口诀已然春暖花开冰雪解冻。 小蛋的铜炉心鉴不知不觉已修炼到第五阶「曜明宗飘」的境界期间由「梦觉神功」造成的怪症又作了一次好在凭借「有容乃大」的护持有惊无险地安然度过无形里功力精进不少。 依照厉无怨估计三年之内小蛋便能晋升到「观微」之境。虽然在三个同门里这样的成绩无可夸耀但对于小蛋来说已是非常的不容易。 进入三月以后楚儿开始闭关静修准备突破「显定极风」之境传授小蛋惊雁鞭法的事自然因此而暂停。不过小蛋每天傍晚依旧风雨无阻地前往朱雀园陪伴楚望天直到半夜方归。 由于无须再跟随楚儿研修惊雁鞭法小蛋每次探视楚望天的时间也比过去提前了许多这使得他意外地现了另外一桩有趣的事情。 原来整个下午楚望天都会坐在庭院里捏泥人玩。他捏的度很慢一个不到一尺高的小泥人往往需要十来天的工夫才能完成可是一旦完工他便会将自己辛苦做成的泥人用脚踩得粉碎而后又花上十来天重新再捏个一模一样的。 这日见楚望天又捏完了一个泥人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小蛋看着甚是喜欢忍不住问道:「师祖您为什么每次都要把捏好的泥人踩碎?太可惜了。」 楚望天握着泥人怔怔凝视半晌眼睛里浮现起凶光:「这泥人不好我不喜欢它。」 小蛋更加诧异既然不喜欢又何苦捏它出来?当下道:「您如果不想要它不如就把这个泥人送给我罢。」 孰料楚望天突然重重将泥人摔在地上用脚底猛踩歇斯底里地咆哮道:「臭泥巴我踩死你我踩死你!」 小蛋手疾眼快伸手从他脚下抓出泥人可惜大半已经给楚望天踩变了形。小蛋暗自惋惜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揉捏泥人想将它扁平的脑袋还原。 可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累弯腰小蛋模仿着楚望天捏泥人的手法忙了半天泥人的脑袋却始终不能成形。 楚望天冷眼旁观渐渐情绪平复摇头道:「笨蛋不是这样捏的把它给我。」 小蛋略一犹豫将泥人递给楚望天。 楚望天左手握住泥人右手五指如蝶飞燕舞片刻之后泥人的脑袋在他的手中又重露雏形。 然后他探出食指如一柄精细的刻刀用指甲轻挑泥人头顶一缕缕头随即被勾勒而出最后形成髻束于脑后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渐渐柔和专注起来。 楚望天留下泥人左侧鬓角的丝没有勾勒交还给小蛋道:「你来试。」 小蛋接过泥人用心回忆楚望天刚才使用的手法慢慢下指足足花了两炷香的工夫好不容易泥巴看起来有点鬓角丝的模样了。楚望天审视了一会儿撇嘴道:「指头太硬缺灵气。」 小蛋摸摸鼻翼赧然道:「我……笨得很用的力道总是掌握不好。」 楚望天盯着泥人呆呆出神良久忽然问道:「你……想不想学?」 小蛋一怔思忖道:「若是我能捏一个泥人当作罗姑娘今年的生日礼物送她倒也不错。」当下点点头道:「好啊。」 此后每天下午小蛋都早早从愚步斋出来前往朱雀园跟着楚望天学捏泥人。 叶无青对于自己这个小弟子近乎放任少有过问别人也就更加管不着了。这一老一少一痴一讷也是自得其乐相处得越融洽投缘。 也许是有所顾忌厉无怨等人极少来探望楚望天负责照料楚望天日常起居的马山也很少露面。多数时候庭院里都是冷冷清清。到后来小蛋索性整个下午都泡在楚望天的屋里捏泥人竟似入了迷般。 江南曾婉转提醒小蛋让他不要跟楚望天走得太近以免引起叶无青的疑心和不快但小蛋恍若未闻依然故我。江南不明白在小蛋心中这个孤独痴呆的老人是自己在忘情宫中除了楚儿之外惟一的朋友。 而事实上除了偶而指点小蛋一两句外楚望天都在默默捏着自己的泥人从不多话。小蛋有时揣摩到不明白的地方也会问上几句。至于其它时候屋里始终一片寂静直等到天色全黑楚望天才会淡淡说上一声:「黑了。」 这时小蛋便停下自己手里的活儿陪着楚望天走到庭院里观星即使是风雨之夜亦是如此。 春去秋来一转眼又过了半年多小蛋捏泥人的技艺渐渐炉火纯青和楚望天不同他捏的泥人有许多形象其中不仅包括楚儿、罗牛、盛年、常彦梧、卫惊蛰、屈翠枫等人甚至还给江南他们一人捏了一个。 然而私下里捏的最多的却还是罗羽杉的泥像只是他从不拿出来给任何人看偷偷藏了起来。 期间霸下身上的色泽又加深了一层时常悄悄溜出忘情宫觅食玩耍少则五六天多则半个月才露一次面。 刚开始小蛋还有些担心到后来也慢慢习惯了。毕竟这家伙身为龙子尽管道行尚浅可普天之下能制住牠的人应该不多。 楚儿参悟了「显定极风」之境也顺利出关。与正道循序渐进、先难后易的修行方式大相径庭魔道的修炼在初始阶段进境较之要远远快过了一大截更讲求功力的提升而对仙心的体悟并不如何注重。 因此不可避免有些魔道人物为迅提升自己的修为采取种种非常手段增强功力甚至不惜逆天行事攫取他人的精血真元此举收效虽快凶险也高出了许多。 故此进入到坐照境界之后魔道高手的修炼便可谓步步惊心进境亦陡然减缓反不及正道人士按部就班、步步为营来得安全顺畅。 甚或其中绝大部分的人终生止步于此难有寸进能够突破瓶颈参悟「忘情」之境的堪称凤毛麟角。 楚儿荳蔻芳华借助师门与家传诸般匪夷所思的魔门心法催化以及灵丹仙草的辅助条件得天独厚加上本身资质群方能安然度过劫难晋升坐照之境。然而想要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却不知将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也就是楚儿破关而出的那天傍晚小蛋亦终于捏好了楚望天的泥像谁知楚望天漫不经心地瞥了两眼照旧道:「不像。」 这两字评语小蛋几个月来不晓得听过了多少回心中也不以为意只哦了一声。 按照往常的情况楚望天会将泥人还给小蛋而后继续专注在他自己的作品上。然而这次或许小蛋捏的是其本人楚望天并未立刻将泥人交还隔了片刻又低声补充道:「没神。」 小蛋笑笑道:「回头我试着再捏一个。」 楚望天依旧摇头慢吞吞地说道:「没用的。你没用心再捏一百年还是不像。」 小蛋心道我修炼忘情八法都没这么用心过甚至都被阿青说是玩物丧志了。他回过神一瞧楚望天已经随手把泥人丢在桌上干自己的活去了。 小蛋暗自苦笑拿起泥人仔细端详想找出楚望天所说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此时屋门却开了楚儿站在外面望着他漠然道:「常寞你出来。」 小蛋出了屋楚儿将门虚掩走到假山前停下脚步说道:「这些日子你下午不在愚步斋修炼都陪着太上宫主捏泥人玩么?」 小蛋点了点头。 楚儿的脸色愈加冰冷说道:「从明天起你每日午后径直到朱雀园来见我我会安排一间静室给你修炼不得再去打扰师祖。」 小蛋诧异道:「为什么?」 楚儿低哼道:「论及交情恩义难道整座忘情宫中别人都比不上你么?」 小蛋心头一沉想起江南劝过自己的话语低声道:「师祖孤单一个人住在院子里整天找不到一个说话的人我觉得他太可怜了。」 楚儿淡淡道:「师祖的病需要的就是静养你成天打扰只会加重他的病情。何况你将大好时光荒废在玩乐嬉戏上怎对得起师父的期许栽培?」 小蛋心头一动暗道:「对了如果说旁人为了避嫌不敢前来探视师祖为何专门负责照料他的马山也总不露面?虽说是静养可这样老是没人搭理师祖也太过了点。就算本来没毛病也得给闷出病来况且是师祖这样的病……难不成----」 这会是一种可能么?可能性又有多大?小蛋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叹了口气试探着问道:「师姐师父就真的那么不放心非得这么着才行?」 「常寞!」也许是惊讶于小蛋的大胆也许是没想到他会当着自己的面真的说出口楚儿微微变色沉声呵斥道:「你再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小蛋最怕的便是楚儿翻脸低下头闷闷道:「我明白了。如果没别的事我还要回屋去捏泥巴。师姐的提醒我会记得。」 楚儿的神情更加难看冷冷盯着他手里楚望天的泥像半晌不语。 小蛋回身往屋子走去却听身后的楚儿咬牙道:「后天就是考教的日子你还是多用点心思修炼。泥人捏得再好终究不过是团泥巴能帮你打赢对手么?」 小蛋一震不由从楚儿这句「多用点心思」联想到楚望天那句「你不用心」。 霎时间他宛若拨云见月醒悟道:「是了一直以来我都把精力集中在如何揣摩师祖捏泥人的手法上却没懂得和修炼天道一样去体会其中的神韵。 「我捏泥人用的仅仅是手指头而师祖却是真正用心在捏。所以我捏出的泥人只是形肖却无法体现丝毫神韵。这便是师祖为何说我的泥人『没神』的道理所在。」 再想到叶无青传授自己忘情八法时也曾有过类似的教诲小蛋心中豁然开朗不由抬手仔细打量自己捏的楚望天泥像。 他想得走神全没注意到屋门已被打开一头撞进了楚望天的怀里。 楚望天人虽迷糊可一身修为却不含糊胸口顿生气劲将小蛋的身子朝后弹出。 好在他并无伤人之意小蛋踉跄着退后站定摸摸脑门道:「师祖你怎么出来了?」 楚望天对楚儿视若不见蹒跚走向假山前喃喃道:「黑了。」 半夜里小蛋独自走回寞园他脑海里一会儿琢磨着楚望天的「用心」二字一会儿又思忖起楚儿的警告不觉已走到了寞园的门口。 蓦地万籁俱寂的忘情苑内响起刺耳的警讯黑夜里从宝阁方向传来人声道:「有人盗宝----」 「呼呼」连声漆黑的夜空中升起一串串火红色的灯笼紧跟着警讯由远而近竟似朝寞园的方位迅靠近。 小蛋停步张望远处火把燃起的光芒顷刻照亮半座忘情苑一道道劲风掠动却是今夜的守值护卫向着灯笼升起的地方御风赶去。 他进入忘情宫已有一年半尚是第一次碰到有人乘夜闯宫而且是盗宝却不知是何方神圣。不过看情形恐怕有来无回迟早也要被抓住。 今晚在门口值守的是葛老二对外头频频响起的警报颇似不屑地轻笑道:「寞少回来了?这世上什么人都有敢夜闯忘情苑宝阁呵呵活得不耐烦了!等明早我去打听打听看那不要命来追讨仙宝的人长什么模样!」 小蛋和他打过招呼推门进了院子。他还没走到自己的屋门跟前耳畔微风响动有一道黑影越过院墙飘落进来。他一个趔趄险险栽倒亏得及时伸手抱住一株古木方自稳下身形。 几乎同时察觉到了小蛋那人侧转面庞两束锐利的目光穿越夜雾落定在小蛋惊讶的脸上。 「杜先生?」小蛋旋即醒悟葛老二口中那个活得不耐烦的人多半就是自己园中的这位账房先生不及细想他快步奔到近前扶住杜先生沉声道:「来。」 杜先生犹如强弩之末面色惨白似金大口从鼻孔和嘴巴里喷吐出红蒙蒙的热气全凭小蛋的扶持才没倒下。 小蛋携着他走到门口忽听背后阿青的声音惊讶低叫道:「寞少杜先生怎么啦?莫非他----」说到这里她顿生警觉下意识往周围瞧了瞧见再无他人方暗松了口气。 杜先生的眼睛里寒光一闪猛然朝阿青抬手一扬小蛋情知不妙也无暇提醒阿青躲闪左肘向杜先生胳膊一撞。 「啵----」一缕暗红色的冷光从阿青身旁不到三尺处掠空射入远处的树干里消失无影。显然杜先生已油尽灯枯手上的劲力连寻常的树干也无法穿透了。 阿青本能地后退数步俏脸煞白回头再看那株古木树叶纷纷枯黄飘零深褐的树皮也变了色。 杜先生一击不中无力再射出他的「深喉针」喘息道:「寞少不杀了她你会后患无----」没等「穷」字出口一口淤血滴落到胸前衣襟上竟然立刻冒起一蓬暗红色的灼热雾气。 小蛋摇头道:「阿青不会出卖我。」 遥遥听见寞园正门外头有人朗声说道:「在下赵朴奉命捉拿盗宝贼请寞少开门。」 阿青惊惶道:「寞少糟了是灰霜营的赵领队带人搜到这儿来了。」也难怪她着急赵朴乃厉无怨的八大得意弟子之一按照辈分序列小蛋见着他也应叫上一声「师兄」。 杜先生哼了声道:「寞少你现在把我交出去还来得及别再蹚这混水了。」 事到临头小蛋反而变得异常冷静吩咐道:「阿青守住院子就说我睡着了任何人都不准进院打搅。寞园的其它地方便任由赵朴他们搜好了。」说罢将杜先生扶上屋内的床榻关了房门也不点灯。 从紧闭的窗户外渗入的清冷月光照在杜先生失神憔悴的脸上他已是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小蛋掌心贴住杜先生胸口试图输入真气助他护持心脉。杜先生惨然一笑道:「没用了我经脉尽断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活。」 小蛋知他所言非虚不禁心下黯然。 其实他和杜先生的交往并不算多也远没与江南、阿青等人来得熟络可这一年多来寞园里的每一个人小蛋都当作自己的家人一般看待眼见杜先生性命垂危不免也跟着难受。 他掌心吐出真气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盗宝?」 得到小蛋的真气杜先生精神稍振低低说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瞒寞少。老夫本是西域『白鹿门』长老七年前叶无青派遣姜山、藤皓率着数十名忘情宫精锐突袭本门。一战之下白鹿门几近灭绝只侥幸逃出了十多个弟子。 「老夫的掌门师兄不幸被藤皓击杀本门镇派至宝『蚀龙香鼎』也让忘情宫夺走……」 他呼呼喘了几口接着道:「老夫和本门另一位长老领着幸存弟子远走中州埋名隐居这才躲过了忘情宫事后的追杀。 「可失去了蚀龙香鼎便无法再修炼白鹿门的至高绝学『聚龙神诀』。莫说报仇雪恨连光复本门也变得遥遥无期。」 他似回光返照脸庞上涌起一抹抹潮红恨恨道:「万般无奈老夫只得易容投身忘情宫。整整五年我才从一个小小的杂役做到了寞园的账房。我暗中多般打探终于查到了蚀龙香鼎的下落。 「今日乘着宝阁半夜换防的空隙潜了进去本来已经顺利得手却未料不慎触机关惊动了守卫招致围攻追杀。我虽 勉强闯了出来可身中数掌已无力远遁。不得已才冒险回返寞园想见寞少最后一面。」 小蛋闻言禁不住讶异地问道:「你冒死回来为的是要见我?」 「对。」杜先生吃力道:「自寞少进入寞园的第一天起我就看出你并非是忘情宫的同路人。后来了解到寞少投入忘情宫的隐情老夫便更坚信了这一点。」 小蛋喃喃问道:「杜先生你究竟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杜先生颤抖着手从袖口里慢慢取出一尊金澄澄的小铜鼎。它的鼎身由三条长蛇盘绕铸就探出的蛇头分向下垂形成精致小巧的鼎足而细长的蛇尾则缠绕在鼎内如同灯芯般朝上翘起。 杜先生将铜鼎送到小蛋面前缓缓道:「寞少假如你此刻杀了我再将蚀龙香鼎交还令师叶无青不啻是大功一件。老夫与其便宜了外边的赵朴倒不如干脆成全了你。不知寞少意下如何?」 他说这话时左手悄然挟藏起一支深喉针目不转睛地望着小蛋。 小蛋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一转道:「我晓得了你是想托我将蚀龙香鼎送返白鹿门。」 杜先生虚弱一笑道:「寞少那些笑你是傻瓜的人自己才是天字第一号的笨蛋。」 小蛋回到床榻前道:「我答应你。」 他的承诺如此爽快杜先生且喜且疑黯淡的眼眸里闪起兴奋的光芒道:「寞少此举对本门恩同再造我白鹿门但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定当结草衔环全力相报。」 见小蛋苦笑着摇摇头杜先生将蚀龙香鼎交到小蛋手上道:「日后有暇请寞少将此鼎送到中州迭青山翡翠谷找一位姓高的谷主……」他的声音渐弱小蛋差不多要把耳朵贴到他的嘴唇边才能听出个大概。 「是姓高么?」小蛋没有听清楚最后几个字于是问道可等了会儿却不见杜先生的响应。他抬起头才觉对方瞳孔扩散七窍流血已然气绝。 小蛋伸手替他合上了双目听见院门外江南的声音说道:「蒙少你知道的寞少睡着的时候是叫不醒的还是先让小人进去看看罢。请您在外面稍等片刻。」 小蛋一凛蒙逊的身分又非赵朴可比他若对自己起疑要硬闯进来十个江南也拦不住倘若让蒙逊冲进屋内见着杜先生的尸体那麻烦可就大了。 果不出所料蒙逊粗声怒吼道:「滚开敢拦我你算什么东西?」 小蛋心念急转掣出雪恋仙剑凝神运气施展出十三虚无中的「微土」一诀屏息沉腕虚劈脚下。「呼----」地面上赫然开启一道光门小蛋左袖一拂一卷将杜先生的遗体送了进去。 他收剑调息望着迅关闭的光门默默道:「杜先生对不住了。你泉下有知当能理解。」却是运用土遁奇术把杜先生的尸体藏到了十余丈深的地下。只等将来风平浪静后再设法取出火化将骨灰连带着蚀龙香鼎一并交还给白鹿门。 他刚收起仙剑院子里脚步纷沓闯进来少说也有十多人。江南抢先到了门口扯着嗓子唤道:「寞少、寞少你快醒醒蒙少来了!」 小蛋随手把榻上的被褥搅乱不慌不忙走到外屋。一阵掌风震开屋门蒙逊已威风凛凛地一脚跨了进来。 第四章 八鬼聚会 第四章八鬼聚会 看到小蛋睡眼惺忪地从里屋走了出来蒙逊愣了愣问道:「你还没睡着?」 小蛋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道:「我刚躺下没多久师兄你就到了。」 蒙逊目光如电扫视外屋连房梁上头也不放过。可一圈瞧下来并未现任何异常。他哼了声走到里屋门口挑开竹帘朝里打量乱糟糟的床榻上空无一人。 蒙逊并不甘心将屋里的橱柜一个个打开检查依旧是空空如也。他心头惊异更甚回过身瞪着站在外屋的小蛋喝问道:「人呢?」 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蛋自幼跟着常彦梧游荡天6对他老人家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谓耳濡目染言传身受尽管平日里他难得说谎但那要看面对的是什么人譬如今日对着蒙逊说不得要将干爹他老人家的拿手绝活亮出来用一用了。 他怔怔瞧着蒙逊满脸睡意迷茫地问道:「人?」 「你装什么傻?今夜有人闯入宝阁盗走蚀龙香鼎这么大事谁不知道!」蒙逊见小蛋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火气更大几乎是吼着道:「你把他藏哪儿去了?」 小蛋看到蒙逊狂反而越心平气和:「我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啊要不师兄再搜搜看。」 蒙逊暗道若是抓了你个人赃并获还会在这儿多废口舌么?他冷笑道:「常寞别以为装傻扮呆就能蒙混过关。实话告诉你有人亲眼瞧见那贼人进了寞园。」 小蛋两手一摊困惑道:「既然这样师兄尽管抓人就是为何还来问我要人?」 蒙逊嘿然道:「那好我问你院子里那株树为何树干会变色叶子枯黄飘落?」 小蛋暗叫糟糕适才忙乱间竟忽略了这个要命的问题给蒙逊抓住了把柄。 他正想着如何拿话敷衍蒙逊就听门外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道:「启禀蒙少那是婢子先前修炼溜火神掌时不慎失手打坏了古树。因怕责怪婢子还没敢告诉寞少。」 蒙逊霍然回见说话的人是小蛋的贴身丫鬟阿青。他冷笑道:「就凭妳一个小小的婢女能有如此的掌力?」 阿青不敢与蒙逊对视垂道:「婢子不敢说谎那树确实是我打坏的。」 蒙逊身形一动探手抓住阿青肩头低喝道:「好那妳便再给我打一掌试试!」 阿青哪里敌得过蒙逊的蛮力三两下就给扯到了院子里。小蛋对于蒙逊素来忌惮但更不愿阿青受窘横身拦阻道:「蒙师兄你先放开阿青。」 蒙逊不屑回身道:「常寞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一个男人让一个丫鬟替你挡灾?不如爽快点承认罢。」 蒙逊咄咄逼人的态度也令小蛋生出脾气他摇头道:「你有搜到人么?」 一再被小蛋顶撞蒙逊不由得勃然大怒怪笑道:「那棵树就是证据你怎么解释?」 阿青一咬牙运足功力「砰」地一掌击在身边另一株古木上。树干剧烈摇晃却不折断一片片树叶簌簌飘落被灼热的掌劲灼成焦黄。紧接着树皮的颜色也转为暗红和杜先生用深喉针留下的痕迹倒也颇为相似。 蒙逊一呆没想到阿青的溜火神掌居然也能有此威力。 原来在寞园一众仆从里阿青是天赋最高、用功最勤的一个又得小蛋将铜炉心鉴和溜火神掌毫不藏私地倾囊传授一年多下来修为突飞猛进已臻至赤明和阳天的境界。 虽不能与蒙逊、楚儿同日而语但她拼尽全力一击之下也总算如愿将树皮烤焦。 蒙逊转过头想比对两株古木的差异孰料「呼」的一声那株大树瞬间火光熊熊冒起滚滚浓烟竟是自燃了。 几名灰霜营的护卫急运掌力扑打奈何掌风触及火苗火势不仅没有熄灭反越烧越旺顷刻化为灰烬。 蒙逊又惊又怒眼见惟一的证据也毁了他更无法坐实小蛋的罪状怒喝道:「常寞你胆敢焚毁古树毁灭罪证!」 小蛋心知肚明这必是霸下的杰作也只有牠的荼阳地火才能有这样的效果心中大定当下苦笑道:「蒙师兄我就站在你身边哪有机会下手?」 蒙逊愤怒地扫视过江南、阿青、葛氏兄弟等人料定他们既绝无此本事又没胆量敢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搞鬼。但这样一个惩治小蛋的大好机会居然闹得灰头土脸收场又如何让他善罢罢休? 他气极攻心一把揪住小蛋胸襟道:「我不管就是你在捣鬼!」 小蛋几乎双脚离地情急中抬手反握住蒙逊右腕自然而然施展出「周而复始」的神功。 一股寒流破入蒙逊经脉令他大吃一惊不由自主松开大手。小蛋乘势摆脱他的纠缠真气汩汩回流。他双脚着地也放开了蒙逊的手腕一言不往院子外走去。 蒙逊不及逼问小蛋对自己用了什么诡异功夫喝道:「你去哪里?」 小蛋站在门口淡定道:「你是师兄我是师弟师弟自然不能冒犯师兄。所以我只能去找师父请他出面洗脱你对我的 怀疑回头兴许还有时间睡个好觉。」 听小蛋要去找叶无青蒙逊热的头脑立刻一醒他没抓住什么对小蛋不利的真凭实据倘若真的闹到师父那里总不能以推测作为自己的辩解之词。 再看小蛋一副底气十足的表现蒙逊心里不免打起了鼓暗暗犹疑道:「难不成真是我弄错了否则一个大活人岂有搜不出的道理?说不定是那几个负责追捕的笨蛋看走了眼却让老子在这儿平白耽误工夫。」 他心中一虚随口道:「师父正在静修你此刻去了也见不着。」 小蛋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默然盯着蒙逊。蒙逊明白这是在对自己下逐客令。他万没想到平素木讷低调的小师弟一旦作起来竟也是个牛脾气。 今夜这个跟头算是栽定了。假若异日小蛋再到叶无青面前告自己一状说他公报私仇大闹寞园欺辱同门师弟这罪名不重可也不怎么轻。 蒙逊左思右想一肚子火没处可重重一掌轰在身边一株大树上。巨响中数丈高的参天古木寸寸碎裂横飞一团团火焰燃着枝叶迫得众人躲闪招架他恶狠狠瞥过小蛋寒声道:「走到别处搜!」 一众人离开寞园老远蒙逊尚能听到江南亮着嗓子在身后道:「送蒙少----」 蒙逊忍不住恨恨吐了口浓痰只觉平生以来今夜的遭遇最窝囊。而他和小蛋之间的芥蒂亦越来越深好在小蛋没有告状的习惯叶无青也并未就寞园的风波责问蒙逊仅是敦促厉无怨等人尽查明盗贼的身分和下落。 杜先生的突然离奇失踪等若不打自招也给蒙逊对小蛋的怀疑平添了几分筹码。 但既然蒙逊满园搜查大闹一场也没能证明小蛋与此事有瓜葛就更不会有人再去触这个霉头。何况任谁也无法想象小蛋会冒险窝藏一个下人。 随着时间推移这件事渐渐平息。毕竟蚀龙香鼎或许是白鹿门的至宝可对忘情宫来说却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但接下来让小蛋煞费苦心的是如何把蚀龙香鼎和悄悄火化了的杜先生遗骨送还白鹿门? 依照忘情宫的门规门下弟子若想下山远行必须得到允准假如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一方面叶无青未必同意而另一方面难免会让人联想到杜先生的问题到时候反而有可能引火上身。 百般无奈小蛋惟有静待时机。实在不行也只能等到后年的紫竹林之约再想法子抽空跑一趟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在平静与不平静中过去小蛋照旧陪着楚望天捏泥人看星星楚儿也好似已经放弃任何劝说他的 想法。 这天小蛋又捏完了一个楚儿的泥像楚望天瞅了几眼终于评了句:「有点意思了。」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足以让小蛋开心不已。 而好事成双刚过掌灯江南便兴冲冲地赶到朱雀园禀报小蛋他的干爹常彦梧来了而且已经进了寞园小蛋闻讯不由大喜。 屈指算来自从天雷山庄一别他和常彦梧足有将近两年没有碰面甚至连彼此的音讯也因万里风尘而受到隔膜。 匆匆赶回寞园小蛋就听屋里一个熟悉无比的嗓门正在向阿青、小郭等人吹嘘着自己的光荣战史不时从屋里迸出一阵欢快的笑声他迫不及待推开门欣喜道:「干爹!」 只见常彦梧大剌剌地担起二郎腿拿着小茶壶居中而坐好生悠闲自在。瞧见小蛋进来他脸上的喜色一闪而没干咳了两声才慢条斯理道:「你回来了?」 小蛋点了点头见常彦梧虽是风尘仆仆但精神十足也放下心来。他最担心的事莫过于常彦梧又惹了什么祸被人打成重伤才不得已逃到忘情宫找自己避难来了。可眼下看他眉飞色舞的神情显然不像有事。 江南招呼道:「天色不早大家伙儿先散了罢。阿紫上房收拾好了么?回头请常五爷过去休息。」众人闻言纷纷起身告辞转眼走得干干净净。 小蛋笑呵呵问道:「干爹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您老人家这两年过得还好罢?」 「好好得不能再好。」常彦梧套着壶嘴吸了两口说道:「少了个拖油瓶老子独往独来不晓得有多快活逍遥。」他放下小茶壶又问道:「你怎么样叶无青对你还好罢有没有人欺负你?」 小蛋摇头道:「没有我在这儿一切都好。」 常彦梧素知他这个宝贝干儿子的秉性纵然吃再多的苦头也绝不会向自己诉苦抱怨他哼了声道:「要是有谁敢为难你跟干爹说。咱们明的干不过玩阴的老子怕过谁?普天之下谁能是我神机子常五爷的对手?」 小蛋心头暖洋洋的感动微笑道:「真没有。师父还有楚儿师姐他们都对我很好。」 常彦梧将信将疑说道:「我这回来想住上一阵子顺便也拜会一下叶宫主。」也难怪如今他老人家的干儿子是叶无青的小弟子两人的身分也有了平起平坐的基础用上「拜会」两字已经很客气了。 况且当今的翠霞派掌门盛年见着自己也要称兄道弟叶无青再强也压不过人家罢? 小蛋笑道:「干爹您想住多久都成。要是气闷了我就请假陪您四处走走。」 常彦梧挥挥手道:「你忙你的老子哪用人陪?」嘿嘿又笑道:「你不会是以为我惹了麻烦才跑到忘情宫来找你避风头的罢?」 小蛋一笑也不回答。 霸下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爬到他肩膀上对着常彦梧道:「那可难说。干爹你还是多看着他一点儿。我瞧这老家伙贼眉鼠眼的说不定会在忘情宫捅出什么楼子来。」 常彦梧差点从椅子里滑坐到地上。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没见过乌龟说话的他瞠目结舌道:「小蛋这会说话的红壳家伙刚才叫你什么来着----『干爹』?那老子岂不是牠干爷爷么?」 你若是龟爷爷我不就成了龟孙子?是可忍孰不可忍霸下怒冲冲道:「你才是乌龟!」有心喷火烧烤常彦梧终究碍于小蛋而罢手。 小蛋忙道:「小龙别没礼貌他老人家是我干爹。」而后抢在常彦梧开口前解释道:「小龙是我收养的一头霸下牠还小是顽皮了些您别介意。」 常彦梧凛然一惊。他这才明白原来这红壳乌龟居然还有个名字而且是传说中的天界神龙之子心中暗道:「他***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敢情这话用在王八身上也一样管用。」 他不忿霸下的讥嘲有小蛋压着牠也不怕这小家伙造反当下故意嘿嘿笑道:「孙子还不过来叫爷爷?」 霸下小眼怒目圆睁鼻孔里呼呼喷着殷红热气愤愤叫道:「气死我了!」张嘴射出一溜火线正击中常彦梧摆放在几案上的小茶壶。「哧哧」微响紫砂茶壶弹指化为飞烟却未伤及底下的几案分毫。 常彦梧吓了一跳瞅着霸下气呼呼掠出屋去舔舔嘴唇道:「乖乖这龟孙子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却不知龙肉的味道怎样好不好吃……」 小蛋头大无比看着半空中尚未散尽的青烟。 自己的干爹和干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自己要有难了。 次日恰逢叶无青考教弟子的日子早会散后他在克己轩亲自接见了常彦梧虽然整个过程仅仅是端茶、喝茶、送客可也足以让常彦梧得意上好些天。 他老人家素来闲不住整天走东窜西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的碰到人家必定要先说上一句:「我是小蛋的干爹你知道小蛋是谁么?怎么你居然不晓得?他就是常寞啊叶宫主的小弟子。这下你该明白了罢?」 久而久之他慢慢察觉没几个人搭理自己他也不怨人家北海八鬼的名头吓唬吓唬末流角色还成在忘情宫里却吃不开。若非头上还有一顶常寞干爹的高帽只怕早已被人轰下宿业峰去。 一晃眼到了九月再有几天便是九九重阳常彦梧忽然变得安静了许多好像有了什么心事但不论小蛋如何追问他都不肯讲出来。有时候问得他老人家烦了当即两眼一翻道:「你烦不烦?再唠叨老子明天就走。」 可这天晚上小蛋从朱雀园回来远远看见常彦梧垂头丧气地一个人蹲在院里的屋檐下怔怔出神。 小蛋走到常彦梧身边也蹲了下来这次他并没有再问。 良久常彦梧罕有地吁了口气道:「回来啦?明天一早我就要走啦。」 小蛋愣道:「是不是在这儿住得不开心还是有什么事儿急着去办?」 常彦梧又是一声长叹这才回答道:「也不瞒你了一个月前老夫收到你三姨的口信说九月初九冯老大在他的『泉庄』宴请我们七个同门有要事相商。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冯老大几十年不跟我们联系了这次突然要请我们吃饭必定是为了贯海冰剑的事情。」 原来北海八鬼这些年来尽管天各一方如常彦梧、花彦娘等人更是行踪不定神出鬼没但倚靠门中一套特定的联络方式彼此之间的联系却少有中断。故此外人想找常彦梧颇不容易他的师兄弟、师姐妹却是轻而易举。 小蛋静静听着没有打岔常彦梧所说的冯老大就是北海仙翁的大弟子「弄潮子」冯彦海一身修为在同门中堪称翘楚但从未与自己谋面过。 「我寻思着这事透着古怪又不好不去。所以赶在重阳前先到忘情宫来见你一面也算了桩心事。」常彦梧徐徐说道:「万一老子回不来了你记得清明节给干爹烧点纸钱。至于报仇嘛那就看你小子有没有这个良心了。」 小蛋安慰道:「也许大伯找你们只是为了叙旧未必是什么圈套。」 「叙旧?」常彦梧冷笑道:「咱们几个一见面就打有狗屁的『旧』好叙?」 小蛋沉思须臾道:「干爹我陪你一块儿去。」 常彦梧闻言不禁心花怒放他万里迢迢来找小蛋等的就是这句话。 先前做足功夫摆出种种姿态都是摆给宝贝干儿子看的想他神机子常彦梧是多聪明的人会傻呆呆地撇下小蛋这个叶 无青高徒的护身符不用独自一人去泉庄送死? 要是能说动小蛋多请上几位忘情宫的高手助阵这事情可就再妙不过了。 他按捺心头狂喜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低沉嗓音道:「不用啦我怎能把你拖下水?再说叶宫主也不一定肯放你下山。」 小蛋坚持道:「干爹有难我岂能坐视不管?师父知道也必定会准假。」 常彦梧故意皱起眉头犹豫道:「光你一个人陪我去怕还是危险得很。要是能请叶宫主再派上几个忘情宫的高手保护你就稳妥多了。」 小蛋暗自盘算着若论修为自己此刻仍不及干爹他们但仰仗乌犀怒甲的保护和霸下的襄助要帮着常彦梧闯出泉庄应该不是难事况且事后他刚好可以去一次迭青山替杜先生完成遗愿这事可大大不宜让别的忘情宫高手跟着。 他笑了笑道:「干爹放心真要有事我一定会护得您周全不用再麻烦我师父了。」 常彦梧略感失望可转念想到小蛋既然同行那头霸下必然也要相随有这小家伙在就算有十个弄潮子也要被烧成骨头渣于是点了点头又斜眼盯着小蛋道:「这可是你求着要跟我去的我不忍心让你记挂才勉强答应的。」 小蛋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道:「对的明早我就向师父告假。」 当下两人各自回房安歇。 第二天早晨小蛋先往克己轩求见叶无青将要随常彦梧请假离宫的原委说了。 叶无青没有为难说道:「你重情义为师很喜欢。不过以你目前的修为未必能应付得了泉庄我让楚儿陪你同去。有她助你区区一个弄潮子不足挂齿。」 小蛋推托不得硬着头皮谢过叶无青的关怀退出克己轩来到忘情苑门口与常彦梧会合将楚儿要随行的事说了。 常彦梧却是暗中欣喜不已。那晚在客栈里他曾亲自领教过楚儿的厉害心想有这丫头压阵还怕冯彦海使什么手段? 等候了一炷香左右常彦梧遥遥望见楚儿从忘情苑内走出忙笑容满面迎上前去招呼道:「楚儿侄女可要辛苦妳了。」 楚儿漠然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上路罢。」率先御风而起如一羽火红云雀掠上晴空。 常彦梧吃了软钉子脸上毫不见尴尬之色转头朝着小蛋喝道:「傻小子还站在那儿干嘛?要老子背着你走么?」身形一腾追着楚儿去了。 三人御风东行刚好在九月初九傍晚时分抵达泉庄所在的汉州老龙山下。这里距离罗牛隐居的天雷山庄也不过六百多里路程但满目荒凉风景迥异。 来到泉庄门前弄潮子冯彦海闻讯后亲自出迎他与浪迹四海的常彦梧不同可谓家大业大子孙满堂矮矮的身子穿着锦衣罗缎一脸福态红光珠光宝气如同一个暴的土财主。 一见面冯彦海亲热地挽起常彦梧哈哈笑道:「行啊老五什么时候又收了一个如此漂亮的干女儿?」 常彦梧也是脸上堆笑回答道:「我哪有那么好的福气?这位楚儿姑娘是忘情宫叶宫主的嫡传弟子小蛋的同门师姐这回陪着咱们来凑凑热闹。」 冯彦海一凛忍不住朝楚儿多看了两眼执礼道:「在下久仰楚儿姑娘的芳名今日有缘得见可谓三生有幸。不知令师叶宫主可好?」 楚儿冷冷道:「家师身体安康有劳冯庄主挂念。」头一偏假作观赏山庄。 常彦梧见状心下得意笑呵呵道:「大哥还有谁到了?」 冯彦海携着常彦梧走进山庄答道:「老七和老八昨天就来了三妹和四弟今天中午也到了。」 第五章 泉庄 第五章泉庄 泉庄乃冯彦海的私家庄园座落在老龙山南麓占地百余亩由于山庄内有一口清泉常年流淌故此得名。 整座庄园共有大小院落十余个住的都是冯彦海的家眷门人和一众仆从佃户。 虽说比不上忘情宫的恢宏巍峨较之邻近的天雷山庄亦显得逊色了许多但在汉州荒芜之地能建上这样一座庄园也算不易。 众人进了会客的茶斋但见北海八鬼中的妙仙子崔彦峨、雁过拔毛顾彦岱、一毛不拔顾彦窦兄弟和排行老四的餐霞居士魏彦雄均已在座。 瞧见冯彦海携着常彦梧等人进来几个人纷纷起身相迎崔彦峨与常彦梧最熟但她生性孤僻冷傲反而落在了最后。最先迎上的倒是与常彦梧最不对盘的餐霞居士魏彦雄。 他先恶狠狠将楚儿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尤其在对方挺茁的酥胸上逗留许久眼睛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色迷迷的光芒大笑道:「老五你怎么才来?」 常彦梧数年前曾劫持了火雷王褚彦烈的孙子却被其连手魏彦雄救回身上还挨了一掌足足养了三个多月才好因此在他心里恨不得能一笔捅死魏彦雄可神色间愈加可见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搂住魏彦雄肩膀笑道:「好你个老四居然还没死?说这两年你又糟蹋了多少个黄花闺女?」 他这话大有用心故意引起楚儿对魏彦雄的反感。想当年自己和小蛋在罗羽杉的客房外不过是动口没动手就被这丫头拔剑追杀要让她知道魏彦雄干下的龌龊事那还了得? 果然楚儿眸中寒光一闪而逝多看了魏彦雄一眼。 魏彦雄恍若不觉笑嘻嘻道:「你也说得太难听了和我上床的女娃儿哪个不是心甘情愿欲仙欲死?」 顾彦岱、顾彦窦见到小蛋心里也有些尴尬生怕他说出兄弟俩在独尊谷中遭人奴役的丑事。幸好小蛋只是规规矩矩地和两人见过礼并未多话。 顾彦岱稍感放心问道:「五哥这位姑娘是什么人?好像从前没听你说起过。」 常彦梧得意洋洋将楚儿引见给众人不免又让顾彦岱他们吃惊不已。 魏彦雄暗道:「好家伙这女娃儿竟也是叶无青的弟子!常老五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收个傻儿子居然能让叶无青看中 凭空多了个忘情宫的靠山难怪他看上去这般有(手机小说网)恃无恐。老二若是还不来我可要人单势孤了。」 众人分宾主刚刚坐下门外响起银铃般娇柔妩媚的笑声道:「哎哟我又来晚了。」一阵香风送入鼻底花彦娘花枝招展地走了进来。她环顾茶斋内坐着的宾客见到小蛋和楚儿也在不禁心头一怔。 冯彦海笑着站起身道:「六妹妳到了庄外怎不让人通禀一声也好让妳大哥亲自出门迎接。」 花彦娘娇笑道:「都是自家兄妹大哥何须客气?」一步三摇径自走到常彦梧下手的空位瞅着小蛋似笑非笑:「小乖乖你也来啦?」 小蛋头皮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花彦娘。 顾彦岱道:「好啦六姐也到了。这下咱们师兄弟八个就差二哥还没来。」 冯彦海道:「咱们再等等他罢也许路上有事给耽搁了。反正天还早。」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火雷王褚彦烈仍旧未到。 冯彦海皱眉道:「奇怪老二是犬子送信上门邀请的他也答应了要赴约为何迟迟不见人影?莫非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顾彦窦摇头道:「应该不会。二哥这些年脾气收敛了不少又有『火雷弹』防身等闲人物也留他不住。」 常彦梧道:「说不定是他心里害怕临时反悔不敢来了。」 魏彦雄道:「大哥你们几位稍坐片刻我出庄去迎迎二哥。」 冯彦海看了看漆黑的夜色道:「老二想来总归会来我们干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吃饭罢。咱们边吃边等也不能因为他一个人让大伙儿都饿肚子。」 众人皆无异议出了茶斋到前厅赴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褚彦烈依旧未至顾彦岱拍拍肚子道:「大哥兄弟已吃饱喝足啦。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如果有啥难事需要咱们几个拔刀相助的我顾老七头一个报名。」 冯彦海拱手谢道:「老七有你这话就成。不错我近日的确遇见了一桩怪事但此事并非针对冯某一人而是在座的诸位全都有分。」 魏彦雄奇道:「是什么事把咱们兄弟几个都扯了进来还劳动大哥把大伙儿一起约到泉庄来商议?」 冯彦海笑而不答吩咐道:「秉正你到外面守着。」 站在他身后的长子冯秉正躬身应诺手一挥率着下人退出前厅。 常彦梧道:「小蛋你陪楚儿也到外头去转转罢可别走远了。」 小蛋明白接下来厅里的这些人要开始谈正事自己和楚儿不方便旁听。他当下应了和楚儿双双步出厅外。 等守在门外的冯秉正将厅门掩上冯彦海的面容倏然转为凝重放下杯盏道:「诸位师弟师妹你们在先师门下时可有听说过他还收了其它的弟子?」 在座的六个人面面相觑尽皆摇头。 花彦娘问道:「大哥你这个问题当真奇怪得很?」 冯彦海道:「看来老二今晚是不会来了。我这儿有几张请柬你们先看过再说。」一抬手袖口里掠出数缕白光分射崔彦峨等人的胸前。 常彦梧探手接住却是一张素白色的帖子。他打开一瞧上面娟秀的女子笔迹写道:「常兄钧鉴后年三月十五月圆之夜请至极地仙府一行以解当年北海藏宝之谜。妹雪瑶顿。」在她的落款下面尚有一方银泥印鉴。 常彦梧瞄了瞄左右的魏彦雄和花彦娘见这两人收到的请柬笔迹内容和自己的一模一样惟一的差异也只是抬头的称呼。 崔彦峨合上请柬说道:「最后的印章是老头子生前专用之物我曾见过几回。」 顾彦窦道:「三姐说得不错老头子归天后咱们里里外外把极地仙府翻了个遍也没再见着这枚印章。原来是偷偷给了这个什么雪瑶。」 魏彦雄不怀好意地揣测道:「这女人……别是老头子偷养的小老婆罢?」 常彦梧哼道:「从请柬上的称呼上判断顶多是老头子暗中收下的徒弟。当然也难保是他的私生女。」 花彦娘叹口气道:「你们对师父尊敬点好不?再怎么着他对咱们也有养育栽培之恩别把话说得那么刻薄。」 魏彦雄冷笑道:「六妹老头子活着的时候怎没见妳有多孝顺?」 冯彦海一摆手道:「不相干的事就别说了。当务之急我们是要搞清楚这个雪瑶究竟是谁约我们去极地仙府有何企图?而后再决定要否赴约。」 顾彦窦道:「大哥请柬上写得明白所谓的『藏宝之谜』必定与贯海冰剑有关。」 崔彦峨说道:「贯海冰剑乃本门不传之秘老头子死后也就咱们八个知道。如今又冒出来一个而且还邀我们后年三月十五前往极地仙府解谜?这件事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 「三月十五三月十五……」常彦梧喃喃低语扳着手指头略略一算霍然道:「后年三月十五不是老头子归天二十年的 忌日么?」 众人心头俱都暗惊。对于刀口舔血的北海八鬼而言师父的二十年忌日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个吉利的日子。 魏彦雄望向冯彦海道:「大哥这几封请柬你是何时收到的?」 冯彦海道:「上月初一我一早进了书房就看到它摆在桌上。当时门窗紧闭也不知来人是如何将请柬放进去的。」 顾彦岱冷冷道:「大哥这事不会又是你在故弄玄虚和咱们弟兄几个开玩笑罢?」 冯彦海怫然不悦说道:「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么?」 花彦娘道:「老七大哥一番好意把咱们请来商量你怎么还在怀疑他?难道大哥偷偷收起请柬一个人前往北海赴约你就高兴了?」 顾彦岱道:「六姐这请柬来得不明不白妳心里就没一点怀疑?」 冯彦海截断道:「正因为我心存疑虑所以才特地把你们邀来共商。假如有谁信不过老夫尽管立马拍屁股走人我绝不强留。」 常彦梧见要闹僵假情假意解围道:「老大老七你们都消消气。咱们几个是兄弟……」话还没说完猛然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需他提醒其它六个人也尽皆察觉到了异样。几乎不分先后上百根红烛陡然冒出妖艳的幽蓝光芒厅内的光线登时大暗。 崔彦峨变色道:「烟里有毒!」双手连挥打出银针「哧哧」连声击灭了二十余根火烛。常彦梧等人亦纷纷出手顷刻火烛尽灭客厅里陷入一团漆黑。 然而反应终究慢了半拍在他们屏息前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香已侵入体内众人头晕目眩手足酸软丹田的真气已无法凝聚。 妙仙子崔彦峨和餐霞居士魏彦雄分坐在冯彦海左右离他最近当即含怒出手怒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冯彦海也是神情茫然似乎并不知晓内情勉力用脚蹬地连人带椅往后闪躲。崔彦峨和魏彦雄手上无力软绵绵的一掌走空没能伤着他。 冯彦海叫道:「别动手我也中毒了!」又朝外喊道:「秉正快将所有门窗打开!」 守在厅外的冯秉正早觉里头有异闻言连忙指派一众庄丁打开门窗自己奔入厅内扶住冯彦海问道:「爹生什 么事了?」 冯彦海这才敢开口喘气说道:「蜡烛里给人下了药我们几个都着了道。」 冯秉正大吃一惊疑惑道:「没道理啊这些蜡烛都是我从德胜斋买来的放在库房里也从没有人动过怎么会被下了毒?」 顾彦窦呸道:「你们父子两个还在演什么狗屁双簧戏要杀要剐尽管来就是!」 冯彦海怒道:「顾老八放你娘的狗臭屁!谁要是想下毒害你们谁就是***王八蛋!」 正闹得不可开交小蛋和楚儿一前一后走入厅中。常彦梧精神一振手指冯彦海道:「楚儿侄女咱们都被他下了迷药。麻烦妳擒下他先把解药搞到手。」 楚儿一言不走到冯彦海跟前。 冯秉正惊道:「妳想干什么?」伸手拦阻。 楚儿蔑然一哼纤手轻描淡写一推一引将冯秉正带到一边沉腕握住冯彦海的脉门略作检查后漠然道:「他没有说谎体内一样中了迷药。」 冯彦海大松一口气苦笑道:「有楚儿小姐作证这回你们总该相信我了罢?」 话音刚落一名庄丁从门外疾步跑入气喘吁吁奔到冯彦海跟前禀报道:「老爷大事不好了啦咱们、咱们现褚二爷了!」 冯彦海心中升起不祥预感喝问道:「他人在哪里?」 那庄丁答道:「他被人放在了庄外的牌楼前已经昏死过去。我已命人将褚二爷带进来了一会儿就到。」 冯彦海踉踉跄跄往厅门口走去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冯秉正忙扶住他胳膊道:「爹小心!」 其它人也6续咬牙站了起来走到厅口。只见几名庄丁扛着不醒人事的褚彦烈快步赶到在冯彦海的身前停下。 大伙儿凝目打量褚彦烈见他神色如常并无异样宛若睡熟了一般只是呼吸粗重急促嘴角可见干涸了的血丝。 冯彦海惊惧交集探手搭住褚彦烈的右腕却立刻缩手失声道:「好冷!」 常彦梧素以同门里的第一智囊自居毫不客气地吩咐道:「先把他抱进屋里。」 冯秉正自告奋勇道:「我来!」抱起褚彦烈一面运功抵御从其体内散出的奇寒一面三步做两步回到厅中将他平放到清理出来的桌案上。 蓦地听见厅外一阵惊呼冯彦海回头一看那名背褚彦烈来此的庄丁已然毫无征兆地朝前栽倒气绝身亡。 常彦梧眼皮直跳舔舔嘴唇低骂道:「他娘的好厉害的寒毒!」 崔彦峨道:「冯贤侄你最好赶紧打坐运功把寒毒逼出别把小命也交代了。」 冯秉正凛然道:「多谢三姑指点!」他也顾不得许多就地盘膝坐下运功逼毒。 魏彦雄看看褚彦烈、冯秉正再瞧瞧厅外倒地的庄丁道:「这是何种剧毒居然能层层相递恁的诡异!」 楚儿俯身看过死去庄丁的瞳孔徐徐道:「褚二爷中的恐怕是一种极为高明的寒毒掌劲积郁在身体里内敛不散故此表面几无任何症状可查。可一旦有人接触到他的身体便不免要受到寒气侵蚀。时间稍久寒毒攻心即刻命丧当场。」 崔彦峨问道:「楚儿小姐妳能否认出褚二哥是中了何种掌力?」 楚儿静静摇头表示不知。 常彦梧道:「难保这种阴寒掌力不是源自北海。」 这话正中众人心头所虑魏彦雄低声嘀咕道:「那也未必。据说魔教教主风雪崖的九霄罡风亦有这等威力。」 常彦梧哼道:「魔教总坛远在云梦大泽风雪崖跑这儿来做什么?况且被九霄罡风击中之人全身结霜冰封与老二的症状大相径庭。」 花彦娘道:「二哥没死固然是他的功力远胜于那个庄丁但凶手也是手下留情。」 顾彦岱颔道:「不错对方并不想要了二哥的性命却将他送到泉庄来这其中必定藏有阴谋。」 冯彦海望向那名最先进来报讯的庄丁问道:「你们有谁见到送老二来的人?」 那庄丁摇头道:「启禀老爷当时我们几个在庄口守值突然耳朵里听到有人说道:『牌楼下面有一份大礼是送给冯庄主的请他收好了!』小人左右观瞧却没现说话那人的影子。走到牌楼下一瞧褚二爷就趴在那儿。」 至此冯彦海要设局谋害众人的嫌疑已被基本排除但所有人心头的迷惑却更加强烈甚至隐隐生出一缕不安的感觉。 这些人都是久经风浪的老手虽然刚才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异变所震慑险险失了方寸但剎那的工夫他们已然恢复了镇 定。 冯彦海向那家丁下令道:「去告诉秉义今夜的守值庄丁人数再加一倍。前厅和内宅更要多派好手保护一有异状立即前来禀报。」 冯亮领命而去众人归还原座一边沉思对策一边运功逼毒。 小蛋说道:「干爹、大伯我想试试看也许能把二伯救醒。」 若在往日常彦梧巴不得褚彦烈早死早好但如今急于查明真相便不阻拦说道:「你量力而为不要逞强。」 小蛋应了走到褚彦烈身前用右掌按住他的胸口。立时一股冰寒魔气逆流而上破入他的体内尽管小蛋早有防备仍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深吸一口气丹田真气汩汩涌动施展出「周而复始」心诀小心翼翼地吸纳积郁在褚彦烈体内的寒气。 不到半炷香的工夫小蛋头顶腾起白茫茫的寒气全身如坠冰窟寒冷彻骨。 忽地丹田一凉圣**精气醒转过来令他周身寒意瞬间大减。一缕缕回流入体的寒息在经脉里融合最后进入丹田与圣**精气水乳交融。 褚彦烈眼皮微动喉咙里轻轻出呻吟看来不一刻便能恢复意识。 小蛋如释重负收回右掌却听霸下在怀里低声问道:「干爹冷不冷?要不要我生把火热热身子?」 小蛋吓了一跳忙敬谢道:「不用我没事。」真气流转两圈寒气尽去。 冯彦海见状恳请道:「小蛋贤侄你能不能帮秉正也把寒毒吸了出来?」 小蛋索性好人做到底照方抓药又将冯秉正体内的寒毒吸出。 冯秉正的症状远比褚彦烈为轻片刻便恢复了过来起身谢道:「小蛋多亏你帮忙。」 那边褚彦烈茫然睁开眼睛痛哼了声。花彦娘喜道:「二哥你醒来啦?」 褚彦烈张嘴就破口大骂道:「我顶你个肺是谁暗算老子拍了我背心一巴掌?」 顾彦岱道:「二哥这话我也正想问你呢。」他简略地将事情经过说了。 褚彦烈一愣说道:「见鬼了老子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常彦梧没好气地道:「那你还记得点什么都说出来。」 褚彦烈竭力回忆了老半天还是摇摇头道:「老子就记得中午时候到了老龙山山脚下然后背心一麻就没了知觉。」他越想越窝囊又骂道:「王八羔子别让老子晓得是谁干的不然我活扒了他的皮!」 冯彦海问道:「二弟你的伤势如何还能不能动?」 褚彦烈试着运气很快眉头一皱道:「不行走路我还成要跟人动手可就难了。」 这话如果是常彦梧说的冯彦海多半不信。但褚彦烈是北海八鬼里少有的直肠子量来不假。他环顾众人道:「你们说 这事会不会跟那个雪瑶有关?」 魏彦雄点了点头道:「大有可能。她用一张莫名其妙的请柬借大哥之手把咱们约到泉庄然后正可一网打尽。」 顾彦窦质疑道:「既然如此她又为何放了二哥?刚才火烛熄灭咱们真气尽失正是她下手的最佳时机又为什么要故意放过?」 冯彦海缓缓说道:「或许她还另有目的所以并不急于杀死我们。」 想到贯海冰剑的秘密魏彦雄等人心底一寒常彦梧喃喃道:「先是蜡烛藏毒再是送回被暗算了的褚老二接下来她还会做什么?」 彷佛是为了回应常彦梧的疑问厅外有一人惊惶失措地奔了进来高喊道:「老爷不好啦……夫人她、她刚才上吊死了!」 「啪!」冯秉正狠狠一个耳光搧在那报信的家丁面颊上怒喝道:「胡说八道!我娘活得好好的为何要上吊自杀?」 那家丁被揍得原地打转捂住腮帮子哭道:「小人哪敢撒谎?」 冯彦海抑制惊骇之情尽力用和缓的语气道:「走到内宅去看看。」 十余人在冯亮引领下进到内宅冯夫人的卧室门口冯彦海的小儿子冯秉义正焦急守候。看到冯彦海和兄长到来他赶紧迎上前道:「爹大哥娘死了!」 冯彦海走进冯夫人卧室她的遗体已被安放回床榻上脖子上殷红的勒痕清晰可见所有的迹象都符合上吊自杀的情形。而那根勒死冯夫人的腰带也由冯秉义拿着递给了冯彦海道:「爹您看。」 冯彦海捏紧腰带盯着跪在角落里瑟瑟抖的丫鬟一字一顿地问道:「说夫人----她是怎么死的?」 第六章 鬼事连连 第六章鬼事连连 丫鬟不敢抬头颤抖道:「老夫人用过饭后便回屋安歇奴婢一直守在门外没有离开过半步。刚才想进屋替夫人将檀香换了却看见她、她吊在那儿……」 冯秉正一肚子火全泄在了那丫鬟头上一脚将她踹晕过去怒骂道:「废物!」 常彦梧诧异道:「奇怪大嫂身上衣衫齐整神情安详为何没有一点挣扎之状?」 褚彦烈道:「难不成她真的是自杀身亡所以才会走得如此安静?」 小蛋摇头道:「不是的二伯。人都有求生本能。就算死志再坚最后关头也会稍作挣扎绝不可能是现在这般模样。」 褚彦烈被一个后辈反驳老脸有点挂不住哼道:「你自杀过么?」 小蛋笑笑也不争辩。霸下在他怀里听了大是不忿暗道:「臭秃头恁的嚣张等我找着机会喷他一口。」 崔彦峨沉声道:「小蛋的话有道理大嫂的死必有蹊跷。」 冯秉义也道:「不错我娘活得好好的没理由想不开要上吊自杀。」 顾彦窦道:「如果说是有人谋害大嫂那为何没见她有一点反抗的迹象?据我所知大嫂的修为并不逊色于咱们兄弟。」 常彦梧扫视屋内缓缓道:「窗户都是紧紧反锁房顶也没有被破入的痕迹门外又有丫鬟守值如果说是有人谋害那凶手又是如何进屋的?」 顾彦岱道:「也许他早就藏身在屋里了。」话一出口就知道错了。 须知即使凶手先一步潜入屋内可行凶后也难以从门窗反锁的房间里脱身。他的假设显然无法成立。 顾彦窦沉吟道:「莫非凶手精擅土遁之术是从地底下潜入屋内做案的?」 花彦娘左顾右盼突然诧异道:「咦老四哪里去了?他是不是一个人留在前厅?」 褚彦烈摇头道:「没有啊老四是跟我一块儿出来的。怎么转眼就没影子了呢?」 若在平时魏彦雄失踪片刻众人多半不以为意但在接二连三生这些诡异事件后人人都暗自预料魏彦雄可能凶多吉少。 忽然寂静的夜空里荡漾起一曲委婉凄凉的笛声幽幽传入众人耳中。 冯彦海一震问道:「谁在吹笛子?」 冯秉义惊异道:「山庄里没人会吹笛子啊?」 冯秉正道:「我去查查!」 冯彦海忙吩咐道:「多带几个人去千万小心!」 顾彦岱道:「秉正我和老八陪你一起去。」说罢几个人匆匆离开寻找笛声来源。 屋子里陷入短暂的静谧惟有幽怨的笛声和微凉的夜风在黑暗里呜咽波动着每一个人紧张的神经。 然而没一会儿有一名家丁气急败坏地奔来一路声嘶力竭地高叫道:「老爷大奶奶抱着小少爷投井自尽啦!」 「什么?」冯彦海几乎被一个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打懵了重重推开挡在门口的冯秉义纵身往出事的井口赶去。 等到了井边已围了不少人正七手八脚地将落水的冯秉正妻子和尚未满周岁的小少爷从井底下救上来可惜两个人都已经没救了。 冯彦海眼前一黑差点昏死。儿媳死了也就罢了但一起落水的孙子却是泉庄的独苗素得他的宠爱。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他连失老妻爱孙焉能不疼? 常彦梧扬声问道:「你们有谁见到他们投井了?」 一名奶妈从人群里颤颤巍巍走出来惶恐道:「启禀这位老爷刚才是我陪着大奶奶和小少爷在屋里说话。不知怎地大奶奶像是着了魔从床上抱起睡熟的小少爷就开了门走进院子里。 「我在后头喊她她也不理。没等我追过来大奶奶和小少爷便一头栽进井里了。」 众人不约而同心头一震崔彦峨徐徐道:「是那笛声定是那笛声在搞鬼!」 这时大伙儿才察觉那古怪哀怨的笛声不知在何时已经悄悄停歇再无动静。 冯彦海抱着爱孙冰凉的尸体站起身愤然吼道:「兔崽子有种给我滚出来!」 他这一声响彻山庄夜空里到处激荡着悲愤的回响。可四周安静的可怕久久没见有人响应。 顾彦岱、顾彦窦兄弟和冯秉正闻讯赶来身旁还携着适才失踪了的魏彦雄。 冯秉正一见妻儿惨状顿时睚眦欲裂一把从冯彦海怀里抱过爱子手抚幼嫩面颊泪落如雨。 顾彦岱搀扶着魏彦雄叫道:「三姐五哥你们快过来瞧瞧老四有点不对劲!」 魏彦雄被他连拖带拽拉到众人面前脸上满是迷惘傻傻地咧嘴呵呵一笑。 崔彦峨翻开魏彦雄眼皮嘿然道:「没有中毒多半是被人迷了神志。」 常彦梧问道:「老七你们是在哪儿找到老四的?就他一个人么?」 顾彦岱回答道:「我们追查笛声进到后花园就瞧见老四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往里走。老八叫他他也不听就像聋了一样。」 花彦娘下意识地张望周围惊疑道:「出鬼了真出鬼了。天底下谁能有这般可怕的手段让人不明不白就着了道!」 顾彦窦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道:「不会是老头子阴魂不散在作弄咱们罢?」 褚彦烈怒道:「放屁他死了这么多年骨头都烂光了!」 楚儿忽道:「你们听笛声又响了。」果然清幽的笛声在夜空中再次响起。 没等大伙儿开口褚彦烈叫道:「那是什么地方为何会有火光亮起?」 众人闻言急忙望去在东侧数十丈外果然升腾起了熊熊火焰。紧接着便有人惊惶失措地叫喊道:「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救火啊!」 冯彦海傻呆呆立在原地望着火势毫无反应。 冯秉义一跺脚说道:「该死!」急匆匆御动身形赶去。 一炷香后大火被扑灭。冯秉义焦头烂额的返回到井边气喘吁吁道:「是厨子老马点着了柴房自己也在里头给一块儿烧死了。」 冯秉正死死搂着爱子喃喃道:「鬼鬼……真的有鬼……」 楚儿冷冷道:「这绝不是鬼而是有人在暗中作祟。可惜来人修为极高所用的手段又十分诡异高明令我们查找不到他的所在。」 常彦梧打了个哈哈道:「他***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是谁跟咱们北海八仙那么有交情深更半夜地跑来套近乎?」 冯彦海略略从悲痛中恢复咬牙切齿道:「不管是谁老子都要找他拼命!」 花彦娘也没了卖弄风骚的兴致蹙眉道:「他的目的何在?」 褚彦烈口无遮拦骂道:「娘的还用问么?还不是为了贯海冰剑和北海绝学!」 花彦娘道:「倘若如此他就该直接找上咱们。凭这人显露出的手段我们八个谁能抵挡?何苦要大费周章在这儿装神弄鬼?」 常彦梧嘿嘿一笑回答道:「妳有没有见过猫捉老鼠?牠一次次捉到老鼠再一次次故意放跑。直等老鼠被折腾得筋疲力 尽牠也玩够了最后才一口咬死。现在我们这些人就是那人眼中的老鼠。」 饶是北海八鬼平素胆大妄为此刻也禁不住不寒而栗。 冯彦海断然道:「秉义把所有人都集中到前厅安置庄内的明岗暗哨也一并撤掉。」 冯秉义犹疑道:「爹是不是再多派人手戒备搜查说不定能找出凶手。」 冯彦海惨然笑道:「老鼠再多又岂是猫的对手?别做无用功了立刻照办。」 顾彦岱、顾彦窦偷偷对视一眼兄弟两人心意相通齐齐道:「大哥小弟先告辞了。至于后年三月十五的邀约咱们再从长计议。」 冯彦海明白这两个家伙是见势不妙要脚底抹油了。他也不劝阻颔道:「好错过今夜冯某不死总有咱们弟兄重逢之日。」 顾彦岱听出冯彦海的语气不善但眼下保命要紧也顾不得了干笑道:「大哥诸位兄姐你们多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与顾彦窦御风而起倏忽消失在茫茫的浓重夜雾里没了踪影。 冯彦海目送顾氏兄弟离去平静道:「你们几个谁想走老夫同样不会拦阻。」 楚儿漠然道:「来人早已布置下天罗地网只怕我们想走也走不成。」 褚彦烈一怔问道:「楚儿姑娘妳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儿淡淡道:「泉庄四周的高空中刚才亮起了八团鬼火因为有夜雾遮掩所以很难察觉我也是功聚双目才依稀看到。显然是有人设下了法阵要把我们困死在庄内。顾氏兄弟此去凶多吉少。」 崔彦峨冷然道:「既然妳现有问题方才为何不提醒他们两人留步?」 楚儿轻蔑道:「他们贪生怕死想独自逃生我为何要告诉他们?」 褚彦烈暗中运功察探果然现在山庄东南西北和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八个方向的五十丈高空里隐隐约约闪烁着八团幽绿色的鬼火。他咬牙切齿道:「狗崽子够毒!」 常彦梧在未得楚儿提醒前也动过逃跑的念头此时不由得心中庆幸说道:「老大你放心我常老五和你同生共死绝不先走半步!」 花彦娘喃喃自语道:「这是何种法阵咱们能不能想个法子先破了它?」 常彦梧道:「这阵势想来与太极八卦有关。但破阵却不忙一时最好等到明天早上夜雾散了或可事半功倍。」 冯彦海赞同道:「老五的话言之有理大家伙儿先到前厅歇息。咱们这么多人聚集在一处他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下手。」 当下众人回到前厅加上冯秉义接来的家眷庄丁满满坐了一大片厅里椅子不够那些身分低下的仆从便只好席地而坐却不敢睡去。 冯彦海也不再点蜡烛命人将所有窗户紧闭只将厅门敞开由冯秉义率着十余名精干庄丁负责把守他和褚彦烈等人围坐在圆桌边人人凝神戒备枕戈待旦。 常彦梧道:「刚才我隐约想明白了一件事也不知是否正确大伙儿不妨帮着一块儿揣摩揣摩。」 他顿了顿看到众人都在用心聆听才继续道:「对方的目的定然是为了贯海冰剑和北海绝学的秘密所以才会找上咱们北海八仙。但他先后捉了老二和老四却又放了回来其中大有文章。」 褚彦烈催促道:「老五你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地给老子卖关子!」 常彦梧哼道:「老二如果你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家伙抓了老四后要做的第一桩事情会是什么?」 褚彦烈想也不想回答道:「废话当然是向老四逼问贯海冰剑的下落!」 常彦梧点点头捋捋他的小胡须道:「那你觉得他是否已从老四口中得到答案?」 褚彦烈挠挠头骂道:「我顶你个肺老四有没有说老子怎么会晓得?」 常彦梧诡秘一笑道:「老四一定是将他所知的全都说了出来但对方却并未得到他真正想要的东西。所以他没有杀你和老四却又不肯放过我们。」 褚彦烈道:「我怎么越听越胡涂你凭什么说老四已经把秘密说出来了?」 常彦梧道:「当年老头子临终前把我们一个个召进去谈话的事诸位都没忘罢?加上老七、老八对方现在最多得到了一半的线索。在他确定能寻找到贯海冰剑之前自然不会杀死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他转头望着冯彦海问道:「老大凶手杀了大嫂她们甚至包括你的小孙子却没动你跟两位贤侄的一根毫毛道理也就在这里头。」 接着一指魏彦雄道:「再说老四他神志不清疯疯傻傻显然是对方有意为之。据我所知魔道有一种功法可让人失去神志在不知不觉中说出对方想知道的秘密我看十有**便是如此。」 花彦娘赞道:「不错啊老五。以前听你自诩神机子我多少有点好笑。不过今晚听你这么一说可有点道理。」 常彦梧听有人捧他越得意说道:「大伙儿等着罢老七老八也一定会被对方活着送回来。你们有谁想跟我赌一把?」 冯彦海摇摇头道:「假如老五的推测属实那我、三妹、六妹和老五就绝不能再落到那人手中。否则一旦他掌握了所有秘密我们这些人势必死无葬身之地。」 花彦娘拊掌道:「老大说的对。只要我们中能有一个没被他抓去大伙儿便有了生还的希望。关键是得先撑过今晚。」 崔彦峨抬眼眺望厅外茫茫夜色徐徐道:「离天亮至少还有三个时辰。」 众人陷入静默谁都明白这三个时辰绝不会好过。但或许是冯彦海的计策奏效那笛声许久没有再次响起。 褚彦烈喝干了最后一坛酒在厅里不耐烦地来回踱步几次想走出大门却终究不敢。他站在门口冲着空荡荡的夜空高吼道:「王八蛋你怎么没动静了?出来啊有种你就再来!」 话音方落「呼----」一阵鬼气森森的寒风从厅外吹入掀起褚彦烈的衣袂褚彦烈宛若活见了鬼豹眼圆睁呆呆盯着外面。 冯彦海、崔彦峨双双闪身到褚彦烈左右急问道:「老二又怎么了?」 褚彦烈嘴唇动了动抬手指向前厅外。 冯彦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凄迷夜雾里顾彦岱、顾彦窦兄弟一前一后摇摇晃晃走了过来神情木然动作机械眼珠一动也不动。 常彦梧和花彦娘也赶到门口舔舔干的嘴唇道:「真的回来了。」 顾氏兄弟一言不缓步走到了厅口突然停下。 崔彦峨小心翼翼上前两步低声问道:「老七、老八你们还认得我么?」 顾氏兄弟茫然瞧着崔彦峨没有说话犹如两具行尸走肉嘴巴里兀自一口口地呼出热气。 崔彦峨一皱眉道:「老五帮我先把他们两个弄回厅里。」说罢她伸手抓向顾彦窦的胳膊。 蓦地奇异的笛声又幽幽响起顾彦窦的眼睛里陡地燃起两簇慑人的绿色鬼光毫无征兆地抬掌拍向崔彦峨胸脯。 崔彦峨一惊回身闪躲不防顾彦岱悄无声息地欺近到侧旁一爪扣住她的左肩转身便朝来时的方向激射而去。 顾彦窦回过身也如鬼魅般地跟了过去。 众人猝不及防冯彦海刚想追出猛一闪念道:「我可别把自己再赔了进去。」登时收住身形只叫了声:「三妹!」 身旁劲风掠动一道身影如箭矢般穿过追向顾氏兄弟竟是素私怕死的神机子常彦梧。 冯彦海不禁暗叫惭愧道:「没想到老五比我有胆色多了。」话是这么说可身子却一动也没动。 小蛋见干爹追出恐他有失也无暇细想忙施展翻云身法冲出前厅。楚儿如影随形不疾不徐跟在小蛋身边暗自防备。 三个人追出约莫二十余丈已出了冯府依稀看见顾氏兄弟携着崔彦峨人影一闪进了府外的一片疏林倏地消逝无影。 常彦梧脑海里闪过「逢林莫入」的千古明训忙不迭飘落在疏林外湿软的泥地上凝目朝林内打量。然而林中雾气弥漫万籁俱寂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小蛋和楚儿停在常彦梧身后也在默默观察四周情形。那笛声徐徐停歇除了风过林木的沙沙婆娑再无其它声响。 常彦梧小眼睛里精光闪动哑声说道:「你三姑也完了。」 霸下从小蛋胸襟里探出脑袋道:「干爹要不我放把火把林子烧了?」 「不行!」常彦梧恨声道:「咱们投鼠忌器万一把崔老三也烧死了怎么办?」 小蛋心中微动道:「看不出干爹对三姑如此着紧。」当下道:「要不我进去探探。」 楚儿伸手拦住他低低说道:「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小蛋仔细侧耳倾听错愕道:「好像是脚步声好多人!」 「唰、唰唰----」似乎无数的脚踩在林中的枯叶上沙沙的微响如暗涌的潮水向着三人站立的地方缓缓靠近。 渐渐地雾气中亮起一对对惨绿色的鬼光居然是人的眼睛。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一具具骷髅空洞的眼眶里闪耀的磷火。 从疏林中缓步走出上百具的骷髅有些身上尚披挂着没有完全腐烂的衣衫和毛。它们三五成群毫无阵势可言似乎受到冥冥中某种神秘力量的驱动朝着常彦梧、小蛋和楚儿慢慢地迫近。 「驱尸**!」常彦梧明显察觉到自己的话音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能同时驾驭上百骷髅进行攻击这样的手段只有销声匿迹的漠北鬼仙门才拥有! 霸下却毫不畏惧跃跃欲试道:「干爹别怕我只要小小地呼口气就可以烧死它们!」至于这些骷髅本就是死人所化又如何能再死一次牠就没想那么多了。 小蛋看到眼前情景也有点毛点点头道:「我们朝后退别烧着林子。」 三人并肩撤步向后退出三丈。 那群骷髅开始徐徐朝他们合拢意图将三人包围。霸下忍了好久这时再不客气张开小嘴激射出一溜火线在空中「呜」地爆烈似将空气也点燃剎那间化作一片汪洋火海。 牠的荼阳地火正是驱尸**的天生克星火焰到处一具具骷髅「吱吱」嚎叫顷刻化为乌有没一会儿涌出疏林的 百多具骷髅尽数完蛋大火也随之熄灭。 常彦梧见状不禁胆气大壮奋然道:「***咱们闯进去把----」 他的话仅说了半截因为林里又翻涌出一蓬幽邃绿气一束束鬼魄激射而至铺天盖地的袭来。 霸下「呼」地再喷出一溜荼阳地火孰料鬼魄的身形远比骷髅灵活仅有三五只没能躲过化成灰烬其它的已扑至三人身前。 常彦梧大骇道:「不好快退回厅里!」一回头却惊呆了。原来背后的冯府已消失在浓烈迷离的夜雾里惟有一团绿色的鬼火悬在高空冷冷闪烁。 楚儿掣出胭脂灵鞭玉腕一振横扫而出将当先扑到的两道鬼魄击得粉身碎骨沉静道:「咱们已陷入阵中先各守一面万勿失散。」 小蛋的雪恋仙剑、常彦梧的点金神笔和霸下的荼阳地火纷纷出手一时光澜激荡火焰滔天暂时阻挡住了鬼魄疯狂的攻势。 然而林中的鬼魄竟似永无穷尽源源不绝地呼啸而出须臾间将三人吞没在一片绿幽幽的凄艳光海里。 小蛋急中生智扬声道:「你们帮我抵挡片刻!」退步进到楚儿、常彦梧和霸下组成的保护圈心凝道海神驰星空雪恋仙剑指天而立幻出一蓬银白神光。 「呼----」虚空星门赫然开启小蛋高声道:「走!」探手抓住常彦梧纵身跃入头顶稍纵即逝的星门楚儿和霸下也立即跟进。在无数鬼魄合围赶至的剎那光华暗灭星门合起惟余阵阵鬼风幽咽。 第七章 绝境求生 第七章绝境求生 三人跃出星门正弹落在前厅门外倒把冯彦海等人吓了一大跳。 褚彦烈迫不及待问道:「外头情形如何?」 常彦梧惊魂未定大口喘气:「他***差点死在外头。」将刚才的遭遇三言两语说了厅内鸦雀无声人人神情沉重而绝望。 花彦娘怏怏回转到桌边落坐苦笑道:「等着罢不晓得下一个会是谁。」 常彦梧眼珠骨碌碌转动两圈悄悄把小蛋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刚才用的那手还能不能再使一次?」 小蛋点了点头常彦梧喜道:「那就好办了。待会儿你带着我和楚儿偷偷出厅到外面再施展一次这狗屁遁术咱们便能逃出泉庄啦。」 小蛋环顾厅内百多位老弱妇孺和修为低微的庄丁迟疑道:「那他们怎么办?」 「咚!」他脑袋上挨了一个爆栗常彦梧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傻瓜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管别人的死活?常言道各家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就是要咱们别多管闲事。你有本事把这百多人全弄出去么?」 小蛋摇摇头道:「好像不行。要不然我先把你和楚儿师姐送走。」 常彦梧简直要被气疯正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听褚彦烈道:「不成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老大我们冲出去罢!」 花彦娘冷冷道:「怎么冲你没听老五刚才说的话么?就那些鬼魄谁对付得了?」 冯秉义道:「咱们可以挖一条地道只要能越过那面的法阵那逃生的希望无疑会增加许多。」 冯彦海道:「那要挖多长?等你挖通了我们也早都完蛋了何况外面的家伙又岂能让咱们顺顺利利地挖开地道逃跑?」 花彦娘扫了楚儿一眼轻轻叹息道:「可惜忘情宫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小蛋想了想问道:「干爹咱们这儿距离天雷山庄应该不远罢?」 冯彦海闻言道:「你是想向罗牛求援?我们和他非亲非故恐怕行不通。」 「行得通行得通。」常彦梧眼睛亮得意道:「我和罗牛是过命的交情只消传一句话过去他必定要星夜赶来。等他一到再厉害的对头也得退避三舍。」 褚彦烈压根不信哼道:「老五你就甭吹了。罗牛会听你的?不是在说梦话罢。」 常彦梧怒道:「褚老二你莫要狗眼看人低。别说罗牛就是翠霞派的掌门盛年、忘情宫的叶无青见了你常五爷一样要称兄道弟!」 花彦娘解围道:「好啦好啦都少说两句。老五就算你没说大话可眼下又有谁能突出包围到天雷山庄求援?」 小蛋道:「我可以用土遁把干爹送到法阵周边。」 众人刚才见识过他匪夷所思的身手均未辩驳只有褚彦烈道:「谁晓得你们是借口逃跑还是真去求援?」 常彦梧有恃无恐拉把椅子坐下跷起二郎腿气定神闲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不去天雷山庄就是。不过换了你去怕没进门便给顾智、辽锋他们一脚踹了出来。」 花彦娘道:「二哥我看老五没说谎。假如他真想开溜何须再说这些只管和小蛋跑路难不成咱们还能拦下他?」 小蛋道:「诸位放心我送干爹出庄后就返回来和大家会合绝不会逃跑。」 冯彦海苦笑道:「事到如今咱们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老五我们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可就全拜托你啦。」 常彦梧余怒未消挥挥手摆谱道:「谁爱去谁去反正老子懒得跑腿。」 花彦娘走到常彦梧身后两手握住他肩膀轻轻按摩娇笑道:「五哥生死攸关的当口你还和二哥赌什么气?我代他向你赔罪还不成么?」 常彦梧瞥了瞥褚彦烈道:「好罢看在老大和妳的面子上今晚老子就冒死走上一遭。」 小蛋道:「师姐妳也陪我干爹一起去罢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谁知楚儿不假思索地拒绝道:「我留在这里等你回来。」 小蛋一愣旋即醒悟师姐怎肯去见罗大叔更不可能向他求援。想通了这点他哦了声回答道:「我去回这里便有劳师姐多加费心。」 众人见楚儿主动留下不由对常彦梧和小蛋又多信了两分常彦梧施施然走到小蛋跟前说道:「诸位我要去啦!」 小蛋振腕劈出雪恋仙剑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立时有一蓬弧光波动扩散露出深不可测的奇异星门。常彦梧与小蛋纵身跃入星门关闭地面又恢复原来模样。彷佛这两人在剎那间凭空蒸了一般。 却说小蛋连运两次微土遁法出了法阵控制的范畴才携着常彦梧掠出地下。 他站定身形朝四外望去荒山野岭漆黑一片泉庄隐没在浓雾深处。 常彦梧得脱险境心头大定道:「小蛋别管那帮王八羔子了咱们走罢。」 小蛋摇头道:「我答应要回去的再说楚儿师姐还留在山庄里等我。」 常彦梧气馁道:「罢了我早知道你小子就这副臭脾气回去罢。记着干爹教你的一句老话:『枪打出头鸟』。凡事都别逞能尽量躲在楚儿那丫头身后。这些人里数她的修为最高。只要能撑到我请来罗牛便是万事大吉。」 小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了。」 常彦梧明白他又把自己的话当作了耳边风只怕稍后真要有事这小子冲得比谁都快。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子又何苦替你操心?我去了!」 「干爹!」小蛋喊住他从胸襟里捧出霸下道:「让小龙陪你去。」 常彦梧似乎眼睛吹进了沙子眨巴了几下道:「别把老子看扁就这几百里山路两袋烟的工夫就能到。让霸下留下保护你罢老子用不着。」 小蛋微笑道:「没关系我有乌犀怒甲护身。再说对方主要针对的还是你和大伯、三姑他们我不会有事。」说着轻抚霸下叮嘱道:「小龙别跟我干爹捣蛋一路上多加小心早去早回啊。」 霸下委委屈屈地问道:「干爹我干嘛要陪这老家伙去天雷山庄?」 小蛋低声道:「我担心路上会有人拦截。有你襄助干爹我才放心。」 常彦梧也没了斗嘴的心情接过霸下道:「上路罢厅里的乌龟王八蛋还眼巴巴等着老子请来罗牛解围呢!」御金神笔迅消逝在夜色中。 小蛋默默伫立半晌直等到再看不见常彦梧的身影才施展土遁术回返泉庄。然而当他从地下腾出却被厅中的景象惊呆了。 桌椅杯筷、碗碟茶盏乃至那一根根燃烧了半截就被熄灭了的蜡烛都和自己离开时的情形一模一样。只是厅内的一百多人包括楚儿在内竟都消失无踪。 没有打斗的痕迹没有尸体与鲜血甚至有一杯茶还冒着蒸蒸热气但片刻前还好端端守在厅中的人却似在弹指之间尽皆化作飞烟了无踪迹。 小蛋手握雪恋仙剑舒展灵觉在他力所能及的搜查范围内依旧毫无异状整座前厅死气沉沉变得说不出的阴森。 人都哪里去了? 望着一张张原样摆放的坐椅小蛋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他默然扫视周身灵台生出涟漪般的波动彷佛在这夜幕背后正隐藏着绝大的凶险在冷冷注视着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心念微动祭出乌犀怒甲一蓬暗红光华闪动乌犀怒甲在他身前上空膨胀解体而后严丝合缝地装备到全身。 他功聚双目朝厅外望去大约二十丈外一团鬼火隐约闪烁似向他狞笑看来对方应该还在泉庄中。 现在仅凭他独自一人微薄的力量又该到何处寻找失踪的人们?即使找到了又能否从对方的魔爪下解救他们出来?这些问题小蛋没有去想他开始仔细察看地面上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皇天不负苦心人忽然他的眼睛一亮现在楚儿先前站立过的地方留下了一点几乎无法察觉的红色粉末。 他站到粉末旁细心地向四周慢慢扩大搜索的范围。果然在距离厅门不到两尺的地方又找到了第二处同样的痕迹。 小蛋醒悟到这一定是楚儿在无法反抗的情况下一边夹杂在人群中离开大厅一边用她随身携带的胭脂悄悄给自己指引方向。 他全神贯注留意着周围动静缓步走到第二处痕迹前在三丈外向左手转弯的方向又寻到了第三处。 他循着胭脂留下的轨迹徐步前行他并未将那些粉末销毁----万一自己也不幸落入敌手它们就是指引罗牛和干爹前来解救的惟一路标。 脂粉断断续续朝着后花园的方向迤逦而去小蛋的心越来越紧张。他明白每走一步便向着对手接近了一步也向着危险更近一步。 秋天深山里的夜晚寒冷而萧索雾气徐徐涌动风哀怨地在呜咽空旷的宅院没有一个人影没有一声秋虫的鸣叫。 「呜----」头顶骤然涌来一股恶风小蛋灵台警兆顿生近乎本能地施展出「擎天柱石」雪恋仙剑镝鸣激越如一束银白电光向着上方射去。 「当!」一道厉魄从小蛋眼前一晃而退用手爪硬接下雪恋仙剑的攻招。 火星四溅中仰仗仙剑的锋锐将它的三根手指硬生生切断而从小蛋体内涌出的螺旋气劲更是让这鬼魄猝不及防整条右臂扭转涣散厉声尖叫着退入廊檐之后。 「呜、呜----」更多的厉魄从黑暗中掠出自四面八方潮水般扑袭向小蛋。 小蛋放下面罩左手掣出金蝎魔鞭配合着雪恋仙剑远交近攻竭力守御。 可惜现身的厉魄越来越多而小蛋却是孤立无援很快被吞噬在重重光影里。他顾此失彼身上不知被厉魄的鬼爪利嘴撕咬了多少记亏得乌犀怒甲护体才毫无伤。只是整个人困守廊檐下进退维谷陷入苦战。 小蛋思忖道:「照这么打下去别说救师姐他们我自己也得活活累死。」他灵机一动默运盛年传授的吐纳心法开启面罩张嘴朝外喷出一股红雾。 一道厉魄刚巧袭到甫一接触到圣**的毒雾立时「呜呜」鬼嚎全身泛起一团殷红光芒转眼被风吹散无形。 小蛋见此举奏效不由精神大振一边护住面门一边狂喷毒雾。 那些厉魄禁受不住圣**寒毒的刺激忙不迭朝后趋避在空中乱舞尖叫盘旋打转。 小蛋见它们仍不肯退心里一狠猛力打了个喷嚏一束丝光激射而出「哧」地缠住一道厉魄的腰肢。「丝丝」腥臭的绿烟直冒那鬼魄在拼命挣扎中魂飞魄散小蛋脑袋一甩丝光朝着厉魄云集的方向又窜了过去。 不消片刻小蛋连射六道银丝又有二十余道厉魄魂飞魄散。 这时后花园里响起幽幽笛声厉魄接到主人指令转眼撤得干干净净。 小蛋以剑拄地呼呼喘气满头热汗横流。假如对方再晚收手一会儿也许不用谁推上一把他就得精疲力竭地趴下。 他喘息稍定笛声却并未停止声调渐渐拔高显得有些刺耳。 小蛋情知对方必有后招但心悬楚儿安危依旧打起精神沿着回廊继续奋力前行。 当他走到回廊尽头脚步便不得不再次止住。不知何时悬在高空的鬼火已然撤去夜雾缓缓散淡一轮弯月重露出凄清的面庞。 如水的玉华光照下百余名泉庄的庄丁和仆从排成五行队列神情麻木目闪绿芒向着回廊一步步地徐徐逼近。 小蛋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冷气。与鬼魄不同面前涌来的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这教他如何下手?他心念微动纵身而起想从一众庄丁的头顶上掠过。 哪曾想第一排的五名庄丁齐齐跃起直挺挺地用身躯朝小蛋撞去封死了他前行的路线。小蛋腰间运劲腾身后翻飘落回原地。 那五名庄丁受人操控却不肯罢休追射而上小蛋无奈之下只好收起金蝎魔鞭施展大寒七式为免伤人只用了三成掌劲但求将这些人震昏。 那几个庄丁既不闪躲也不招架「砰」地一声小蛋左掌打中当中一人的胸口那庄丁无意识地一哼身躯横飞而出 摔落在数丈外的泥地里可翻滚一圈居然又站了起来脚步蹒跚地走到队列的最后一排重新站定。 原来这些人的神志已完全被人控制连昏死过去的权利都没有。 「砰砰砰砰」一连四掌小蛋震退了另外几个庄丁可他们倒地后的情形如出一辙宛若毫不知疼痛地站回了队伍而第二排的庄丁却又逼了上来。 更糟糕的是那些刚刚退走的厉魄重又出现混在庄丁里向小蛋不停动偷袭小蛋投鼠忌器不敢再用银丝毒雾只能倚靠掌剑周旋。 如此一来那些厉魄与庄丁固然伤不到小蛋可他也被压制得难以动弹而一旦放弃抵抗被这些活人死鬼牢牢纠缠住结局自然可知。 他丹田真气急消耗又无法得到一丝得喘息机会进行补充只能咬牙坚持。渐渐地体内生出难以为继的感觉不仅雪恋仙剑变得沉重大寒七式的掌力轻重也开始无法控制头顶水汽腾腾通体汗湿。 小蛋听着自己一声声粗重的喘息眼前一道道鬼影飞舞视线变得模糊。喉咙口升起甜津津的感觉一口热血已激涌到了嘴边。 即使他想施展十三虚无脱身也没有了空暇。 在小蛋神志即将沉沦的一剎他迷迷糊糊听见有一声铿锵桀骜的啸音划破长空如一束雷鸣闪电鼓荡在耳际。 「呜----」肆虐嚣张的鬼魄在这声长啸的召引中倏地退去那些失去自我意识的庄丁亦如断线的木偶静静地停留在原地宛如沉睡。 「哼!」小蛋气血翻涌空荡荡的丹田里说不出的难受身躯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栽。 他勉力用仙剑拄地身子摇晃了两下才没有摔倒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熟悉的雪白色人影令他难以置信地失声道:「是你?」 啸声陡歇鬼锋缓步走到小蛋的跟前淡然道:「你的修为果然大有进步。不过想要成为我的对手依然遥不可及。」 小蛋怔怔凝视着鬼锋他做梦也想不到藏在幕后、大使手段伤人害命的人竟会是鬼锋!他剧烈地喘息道:「我师姐呢?还有大伯、三姑他们都在哪里?」 「他们暂时不会有事。」鬼锋冷冷回答道:「但是你若再向前半步我也不能救你。」 小蛋问道:「你这么做难道也是为了贯海冰剑?」 鬼锋摇摇头不以为然地道:「我只负责在周边布下八荒玄火阵防止有人逃脱。至于对付北海八鬼、夺取贯海冰剑秘密的另有其人。」 「是雪瑶么?」小蛋问道丹田徐徐回暖一丝丝真气汩汩地生成注入经脉。 「雪瑶你怎会这么想?」鬼锋唇角逸出淡漠的一缕讥诮随即警告道:「赶紧离开这里永远也不要再想今晚的事否则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救你。」 「那楚儿师姐呢?」小蛋说道:「还有大伯他们和泉庄上百口的人呢?」 鬼锋生硬地回答道:「他们的生死与你何干在我还能控制局势前立刻离开。」 小蛋摇了摇头道:「除非你可以保证其它人的安全否则我绝不可能离开。」 鬼锋深幽的眼眸里燃起冰寒的光焰目光注视着小蛋疲倦而又坚毅的面庞森然道:「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会。」小蛋平静地笑了一笑回答道:「也许我现在还远远不是你的对手只消三招两式就能解决掉。但是有一样东西我自信不会输给你。」 「哦?」鬼锋望着他悠悠问道:「是什么东西你不会输给我?」 小蛋努力挺直了沉重的身躯对视着鬼锋说道:「我不怕死。」 鬼锋蔑然而笑说道:「不怕死就行了么傻瓜?」身形遽然闪动左手五指凝捏成爪插向小蛋裸露在乌犀怒甲之外的面门。 小蛋一凛抬雪恋仙剑一式「睥睨四海」扫出以攻对攻希望能迫退鬼锋。 孰知鬼锋的左爪压根就是虚招。在小蛋举剑的瞬间他的身影骤然偏转右掌后先至携起一蓬蒙蒙寒雾激荡而出。 小蛋麻木的神经导致反应迟钝了半拍雪恋仙剑完全来不及回防「砰」鬼锋的冰掌结结实实拍中小蛋胸膛将他的身躯狠狠抛飞。 尽管有乌犀怒甲护身奈何鬼锋崩山裂云的掌力远非小蛋所能承受雄浑犀利的玄冰鬼气破体而入犹如一股澎湃的寒潮震荡经脉直冲丹田小蛋辛苦凝聚的真气一触即溃胸口如遭万钧巨石的无情辗压几乎爆裂。 「哇----」一口热血从嘴里飙射洒溅小蛋似一捆枯柴般飞跌在数丈外湿冷的泥地上再无动静。 「叮」地脆响脱手飞出的雪恋仙剑斜斜插入他身旁的土中剑身剧烈晃动出阵阵镝鸣。 鬼锋收起右掌双手负后默默俯视小蛋片刻低声道:「饶你一命留待后年春天紫竹林再来和我打。」说罢无视那群 呆如木鸡的庄丁仆从身影隐入黑夜。 小蛋失去了所有的意识他的眼前一黑彷佛沉入了无边无底的幽深云渊。 也不晓得过了多少时候他懵懵懂懂觉得云渊里有了光亮像是一颗颗的星辰在周身闪烁慢慢地星星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亮直要刺伤了他的眼睛。 他下意识地想合上双目然而如同陷入一场无法自拔的梦魇眼皮沉重如铅竟怎么也合不起来周身空虚寒冷无力动弹。 他想呼喊无奈不出丝毫的声音只能像虚无的风般随波逐流飘呀荡啊那些星辰开始从四面八方向他围绕过来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 小蛋似乎丧失了所有的思维被动而麻木地承受着这一切脑海里隐隐约约想着:「我这是在哪里?我这是在哪里?」却始终浮现不起答案。 下一刻成千上万的星星水乳交融汇聚成一团无分彼此的银白色星海轻柔而温暖地包容着他像水波似地汩汩流转。 「轰----」依稀一声巨响小蛋脑海弹指间一片空白彷佛心神脱体而逸扶摇升天。 他的身体缓缓释放出一蓬若有若无的淡淡光雾似云絮萦绕蒸腾在小蛋的一呼一吸间游离于浩渺虚空中的日华月精犹如受到庞大磁场的吸引丝丝缕缕聚拢而来到最后百川入海绵绵薄薄无止无休地融入他经脉之中---- 斗牛纳虚作为天道下卷十二星图之一的旷世仙诀竟是在心无神、体若虚的阴差阳错中被小蛋浑浑噩噩地破译。 小蛋不知道自己是何等的幸运。当心中的意识慢慢复苏他只感觉到身上有了暖意千丝万缕的日月精气缓缓注入到体内。他又活了过来。 第八章 盈虚如一 第八章盈虚如一 忽然小蛋的头顶心徐徐冒出一缕淡红色的轻烟缭绕不散半炷香后轻烟积沙成塔渐渐聚集成一蓬汩汩飘浮的红色光雾而后浮动翻涌开始一点一点变幻形状。先是宛若婴儿的头颅眉眼接着是身体四肢最终形成了一束尺许高的婴儿影像。 这便是多少修仙炼气之士耗费数十年光阴梦寐以求的元婴! 同时也意味着小蛋终于开启了一线天道之门突破观微之境晋入到一个崭新层次。 尽管从入室到观微仅仅是一层之差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却是一道永远不可逾越的天堑不啻于天渊之别。 须知常人修炼只能倚靠刻苦修行日积月累地开掘自身潜力。然而人寿毕竟有限想在区区数十个寒暑中便突破**极限羽化飞天何异于痴人说梦。 故而只有晋升到观微境界的人才能拥有磁场一般的奇异能力一面通过各种功法汲取充盈在虚空中的天地灵气以为己用一面培育元婴以期大成如此一来进境之快自然要令寻常修道之人望尘莫及。 当然对于参悟了斗牛纳虚心法的小蛋不必晋入观微境界也能一样地吸纳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但要培育元婴进而能够修习御剑之术却是早先无法企及的事。 又过了一盏茶左右元婴似禁受不住荒山风寒瑟缩着退入体内小蛋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两下出现了醒转的迹象。他缓缓睁开眼星海景象从视野内倏忽褪淡让位予头顶高悬的那一弯冷月。 小蛋惊讶地现胸口的内伤竟也好了大半这应当是「生生不息」疗法的功劳。有着这么多稀奇古怪玩意儿的保驾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想死都难。 「呼----」小蛋轻轻吐了口气渐渐恢复运转的神志努力回忆着刚才的情形。身上的光雾不知不觉消失经脉与丹田虽没能充盈如溢却也复原了七七八八。 他望着西去的月亮意识到自己还躺在地上腰间稍一运劲身子便轻飘飘地掠了起来一抬手拔起生死相依的雪恋仙剑 「嗡----」雪恋在指间轻轻悠鸣小蛋欣喜地觉仙剑内那一缕缕的灵气波动彷佛尽在掌握。而自己的灵台更如擦拭一新的明镜清晰映射着周身的诸般景象。 眼前的世界好像在他一觉睡醒后放大了十倍百倍空中一片树叶飘落也似石崩山陷轰动于心。 此时此刻他清楚地体悟到自己的双脚终于真正踏上了天人合一的仙途。尽管这只是小小的一步然而个中难以言喻的美妙滋味已足以令他神醉心摇。 他穿越过静伫不动的泉庄庄丁仆从迈过一道门楹走进冯府后花园。 呼啸的夜风吹过气温好似骤降到了冰点以下往昔桃红柳绿的园林内弥漫着一股可怖而浓烈的阴煞气息像一根根冰针刺在了小蛋的乌犀怒甲上。 一名身穿镶金边白色袍服的中年道人手拄银杖伫立在摇曳婆娑的花树丛中腰间系了枝紫色短笛赫然出现在小蛋的视线中。 他的肌肤异常苍白晶莹犹如初生的婴儿阴冷的脸庞上一双鹫目漠然打量着小蛋隐隐泛起幽绿光芒的唇间流露出十分的不屑与骄傲。手中的银杖细长顶端煅铸着一头狰厉凶猛的上古魔兽。 魔兽额头镶嵌有一颗硕大的惨绿色宝石表面隐隐浮动着小蛋的身影。 鬼锋背负破心雪剑侧立于白衣道人的身旁神情木然:「你不该来。」 小蛋站定身形紧了紧手中的雪恋仙剑没有说话。 白衣道人用一种犹如薄冰碎裂的铿锵嗓音嘿嘿笑道:「鬼兄你已救过他一回。这次你不要再插手。」 鬼锋冷冷道:「其它人我不管。这个少年和我有三年之约在这之前别人都不能杀他。」 白衣道人不以为然道:「放心罢我只想从他口中撬出贯海冰剑的秘密。常彦梧跑了所以这事就该落在这小子的头上。等我拿到了老板想要的东西便将他交还给你保证一根寒毛都不会少。」 「不必了泉庄已完全落入你的掌控我没有必要在这儿继续浪费工夫。告诉老板我和他的买卖已经两清鬼某从此不再欠他任何东西。」 白衣道人阴阳怪气朝着鬼锋一笑「鬼兄一路走好咱们后会有期。」 鬼锋对白衣道人的话恍若不闻目光瞥过小蛋身影轻轻一晃如抹雪白的幽灵转眼消失在凄清如霜的月光下。 小蛋听着鬼锋与白衣道人的交谈暗自寻思:「看来干爹脱险了我得想法子多拖延一会儿等罗大叔赶到楚儿师姐他们便可得救。」 又一转念:「这白衣道人恐怕才是真正幕后捣鬼的人鬼锋不过是受托助阵而已。只是他们提到的那个老板是谁?为何从 没听干爹说起过?」 他沉下气来向白衣道人问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我大伯和师姐他们在哪儿?」 白衣道人冷笑道:「你真想知道他们的下落那就往这里面看!」 银杖顶端那头魔兽额上的惨绿色宝石陡然一闪一一掠过冯彦海、楚儿、崔彦峨、冯秉正等人的面容。一个个尽皆神情呆滞失魂落魄。 小蛋一震不觉被宝石上呈现的影像吸引问道:「他们怎都变成了这样?」 「嗷----」银杖上的魔兽猛然爆出一记低低的呼吼惨绿色的宝石光芒暴涨如波涛般澎湃涌向小蛋的面前。 小蛋的眼睛被这眩目的光华刺得生疼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流破入脑海令他的神志陡地恍惚眼前一片朦朦雾光乱舞肆虐。 「咄!」白衣道人深陷的眼眶内燃起鬼蜮妖火衣袖鼓荡飘扬散出森森寒气。 他的双眼深深凝视小蛋一个低沉而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在小蛋脑海中响起道:「睡了睡了----」 小蛋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神呆板迷惘闪动着淡淡的绿色光焰听着白衣道人的指令他的眼皮逐渐沉重身不由己地合起。 幕天席地的绿色光澜褪去他彷佛又陷入到黑暗深渊中。 耳畔白衣道人的话语宛若天外来音幽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蛋。」他木然地回答道脑海里混沌一团。 白衣道人显然对小蛋表现出的状况颇为满意莫说眼前的这个少年即使是修为远出一大截的天6仙林高手又有几个能逃脱他桀訾魔杖所施展出的控神**? 然而他千算万算依旧算不到在小蛋的体内还有另外一样道行绝不输于桀訾魔杖的灵虫存在。 就在桀訾魔杖释放出的惑心魔气占据小蛋灵台的同时圣**亦受到刺激立时苏醒迸出一道更为森寒的冰流直冲小蛋头顶。 两股精气狭路相逢激撞了须臾终究是圣**占得地主之利逐步收复失地更毫不客气地将入侵的惑心魔气全数纳为己有。 只是这场交锋玄之又玄又是生在小蛋的体内连白衣道人也不曾有丝毫的察觉。 小蛋神志随之逐渐清醒就听见对方又在问道:「谁是你的干爹?」 「常彦梧----」小蛋继续装作心神受控的模样回答道暗自运功打算寻准时机给予白衣道人致命一击。 他头脑中冰麻的疼痛感觉兀自没有完全消失却无端地触出一幅星海画面一颗颗璀璨的星辰运转映射在灵台之上形成了妙不可言的景象。 一虚一实交相辉映缓缓地融合重迭在一处正是天道星图中的「盈虚如一」。 「哼!」小蛋的身子不由自主微微颤动了两下眉心一抹银光乍现。 可惜对于小蛋产生的变化白衣道人虽然有所察觉却并未太过在意他对自己的控神**太有信心也根本不会去想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会有任何破解的机会。 他紧紧盯着小蛋的面庞接着逼问道:「贯海冰剑藏在什么地方?」 小蛋眉心的银光像水纹般波动荡漾机械地重复道:「贯海冰剑藏在什么地方?」 白衣道人一愣心头迷迷糊糊觉得有哪里不对说道:「我在问你。」 「我在问你?」小蛋犹如鹦鹉学舌模拟白衣道人的语气继续反问。 白衣道人的眼神不自觉被小蛋眉心那抹银光深深吸住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与疲倦下意识地张嘴打了个哈欠喃喃梦呓道:「魔崖石刻五、十九、八、十六、十六、十三、二十一----」 小蛋听他报出一堆莫名其妙的数字愣了愣问道:「你是谁?」 白衣道人眉头紧皱似是颇为痛苦缓缓答道:「贫道冰流。」 小蛋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松懈又问道:「你怎会知道北海八仙今日会在泉庄聚会?又是谁告诉你贯海冰剑的秘密?」 白衣道人木然回答道:「是褚彦烈来找老板要求用贯海冰剑和北海门绝学的秘密换取老板的帮助。事成之后贯海冰剑归老板所有褚彦烈则获取师门绝学。」 小蛋闻言大吃一惊暗道:「难怪我和干爹一离开厅里的人就立刻被擒。敢情是二伯将消息传出才令冰流道人急着下手。而四叔的离奇失踪显然也是二伯做的手脚。也只有他才能在四叔毫无戒备的情形下出手偷袭成功。」 他心念稍分中冰流道人身躯剧震艰难地将视线从他眉心闪烁的奇异银光上挪开脑海「轰」地一晃短暂失神后终于恢复了自我意识。 他稳住心神却怎也想不起刚才生了什么禁不住惊怒交加地喝问道:「臭小子你对我做了什么?」 小蛋暗叫可惜睁开眼睛微笑道:「没有啊你不是还好好站在这?」 他却不知适才用盈虚如一对付冰流道人的控神**是何等的凶险侥幸莫说冰流道人有桀訾魔杖襄助仅其本身的功力就远远高出了小蛋一大截。若非先前冰流道人为夺取冯彦海等人的口供耗损了不少心力兼且过于自负对小蛋疏于防范又岂会着道? 冰流道人惊疑不定「臭小子你是如何破解了老夫的控神**?」 小蛋眼睛张开的同时眉心银光亦迅隐没恍然道:「控神**敢情你就是用它在装神弄鬼!」 冰流道人恨声道:「不用控神**一样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他摸不清小蛋是如何抵御住了自己的控神**便不敢再用当下身形晃动桀訾魔杖锐啸挟起一蓬绿森森的寒雾挑向小蛋咽喉。 小蛋有乌犀怒甲防护并不惧他银杖内散出的冰冷寒气身躯不退反进雪恋仙剑铿然龙吟一式「吾身独往」反攻而上。 冰流道人自不甘和小蛋拼得玉石俱焚桀訾魔杖横架「铿」地金石激响将雪恋仙剑高高弹起小蛋胸前关防大开全无遮拦冰流道人狞笑道:「死罢臭小子!」左手五指大张抓向小蛋面门。 总算他记得鬼锋临去前的警告更想从小蛋身上得到有关贯海冰剑的口供手上并未用尽全力只打算将对方生擒活捉。 蓦然劲风激荡黑夜里亮起一束精芒如长虹贯日从斜刺里掠出直挑冰流道人后心。冰流道人大骇做梦也没料到此刻的后花园内还有第三人的存在且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突然从后掩袭自己。 他不及回身只得挥动桀訾魔杖反架背后。 「叮!」来人的仙剑击中杖身一股凌厉剑气破入冰流道人袍服碎飞背上晶莹如玉的肌肤赫然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顿时血如泉涌。 「呜----」魔杖顶端的魔兽桀訾额头宝石弹射出一束妖艳光飙几乎不分先后地打中来人左肩兔起鹘落之间双方已是两败俱伤。 冰流道人「哇」地喷出一口热气腾腾的鲜血刚要回身结果对方不意听见远处响起常彦梧的声音道:「小蛋、小蛋你在哪里干爹来啦!」 冰流道人一凛怨毒无比地盯了小蛋一眼吁吁带喘道:「这笔帐咱们有算的一天!」足尖一点朝着与常彦梧话音传来的相反方向疾退走。 半空里一羽红裳无力飘落正是楚儿。 小蛋纵身跃起将她接住叫道:「师姐!」 楚儿左肩血肉模糊原本如脂玉般白皙细腻的肌肤蒙上了一层触目惊心的幽绿色樱唇失色溢血轻轻歙动道:「杖上有毒。」 小蛋想也不想俯替她一口一口用力吸吮出肩头毒血说道:「师姐坚持住。」 楚儿虚弱地点点头合上双眼凝神运气迫出剧毒全身倚靠在小蛋的怀抱里。 风声响动常彦梧率先飘落到小蛋身侧叫道:「哎哟楚儿伤得可不轻谁干的?」 紧跟着罗牛的声音道:「小蛋让我来看看。」说罢弯腰仔细打量楚儿的伤口皱眉道:「好厉害的寒毒!」从袖口里取出一只瓷瓶递给小蛋道:「快将农神医的『乳阳膏』敷到这位姑娘的伤口上或许能够消解毒伤。」 小蛋接过将瓷瓶中乳白色的浓绸液体倾倒在楚儿的肩头。 楚儿娇躯一颤低低哼了声眉宇生出痛楚之色。 小蛋抚慰道:「师姐忍着点能疼就说明这药膏生效了。」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将乳阳膏在楚儿的伤口上细细涂匀。 楚儿微出一口气睁开眼注视着小蛋低声道:「我好多了你扶我站起来。」 小蛋心中一定搀扶楚儿起身将瓷瓶交还罗牛道:「谢谢你罗大叔。」 罗牛收起瓷瓶温厚一笑道:「是我来晚了你没事罢?」 小蛋摇摇头忽然感觉有两束温柔的目光正默默凝视着自己却绝非常彦梧。 他一怔转望去只见在罗牛身后卓然玉立着一位令他意想不到的少女身影。不是罗羽杉却又是谁? 两人的视线甫一碰触罗羽杉立刻闪避开去。 小蛋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欣喜之情也悄悄低下了头没有吭声。 常彦梧迫不及待地问道:「小蛋其它人呢?」 小蛋忙定了定神将适才生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罗牛诧异道:「鬼锋居然也来了不知那冰流道人到底是何路数?」 小蛋摇头道:「好像冰流道人的头上还有个『老板』。」 常彦梧问道:「楚儿侄女你们不是都守在前厅里么为何会全都着了道?」 楚儿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就在你们走后不久厅里突然冒出一蓬迷烟因为光线太暗等到我们觉时却已迟了。冯 彦海他们纷纷起身听着外面的笛声如木偶般走了出去。我中毒略轻有心想探一探对方底细便将计就计也装作被迷失了心神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后花园。」 小蛋道:「对了干爹我听冰流道人说是二伯找上了他们合作要用贯海冰剑换取那些人的援助。说不定毒烟也是他放的。」 「**他褚老二的八辈祖姥姥!」常彦梧大怒破口骂道:「难怪老子路上遇见厉魄拦截。这吃里扒外的龟孙子有没有逃走让老子揪了他出来抽筋剥皮!」 那边罗羽杉注意到楚儿的香肩尚裸露在外走上前取出一方丝巾道:「这位姐姐我替妳将伤口包扎上罢。」 孰知楚儿冷冷拒绝道:「不必了我自己来。」说完打袖口里抽出一条红色丝巾一端用贝齿咬住右手握紧另一端往肩头缠去。 小蛋心知楚儿待人一向如此冷傲更不愿领情便说道:「师姐我帮妳罢。」接过丝巾替楚儿仔细地将伤口包裹好。 罗羽杉手握丝巾僵在原地怔怔看着小蛋为楚儿包扎再想到刚才小蛋抱住楚儿用嘴吸出毒血的情形芳心蓦地一酸。 这时顾智飘身飞落望了眼正给楚儿裹伤的小蛋说道:「主人我和辽锋在后花园的酒窖下面找到了冯彦海他们。这些人均都神志不清正由辽锋看着。」 常彦梧闻言叫道:「走让老子瞧瞧褚老二还在不在里头?」 于是众人由顾智引路进到酒窖下路上常彦梧总算想起把霸下还给了小蛋但见冯彦海父子、崔彦峨、顾氏兄弟等人尽皆呆呆坐在地上惟独不见褚彦烈。 常彦梧失望道:「他***这混蛋溜得比兔子还快。」瞅瞅冯彦海等人又犯愁道:「咱们得想个法子把他们给弄醒才好。」 罗牛道:「常兄让我来试试。」他气沉丹田暗运翠霞派绝学「定心咒」口中出雄壮啸音犹如惊雷滚动震得酒窖轰鸣摇颤。 不一刻冯彦海等人一个个如大梦初醒茫然打量着四周的景象兀自没有回过神来。 在这些人里冯彦海的修为最深当先清醒。他站起身看到罗牛抱拳施礼道:「阁下便是罗府主罢承蒙你仗义相救冯某感激不尽。」 罗牛也是一抱拳逊谢道:「真正救下诸位的是小蛋贤侄和楚儿姑娘并非罗某。」 常彦梧大是得意说道:「听到罗兄的话没救你们的可是小蛋。俗话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往后你们可得对我干 儿子好一点。」 说着将自己是怎样千辛万苦赶到天雷山庄向罗牛求援而小蛋与楚儿又是如何恶战冰流道人的经过绘声绘色地吹了一通种种景象直如亲见讲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砰!」冯彦海狠狠一拳捶碎酒桶咬牙切齿道:「褚彦烈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常彦梧得意洋洋道:「常言说得好家贼难防有谁能料到褚老二居然会出卖咱们?多亏小蛋查出了真相不然大伙儿还都蒙在鼓里。」 花彦娘冲着小蛋妩媚一笑「好侄儿你说六姨应该如何谢你才对?」 小蛋浑身寒毛倒竖连忙摇头。 魏彦雄全没想到褚彦烈居然连着自己也一并给卖了又恨又怒道:「我们还在这儿等什么这就杀进褚彦烈的老窝灭了他全家!」 北海八鬼听得魏彦雄的提议一起赞同道:「不错!」 惟有崔彦峨冷笑道:「算了罢褚老二还会傻呵呵地待在家里等死?」 常彦梧惟恐天下不乱说道:「就算褚老二逃了咱们也要给他的宅子放一把火出出心头一口恶气。」 顾彦窦附和:「五哥说得对。咱们包不准还能追上褚老二。」 常彦梧见顾彦窦赞成自己的建议越来了兴致「小蛋去不去?」 小蛋踌躇道:「我还有事怕不能陪您去了。」 常彦梧却是想歪了偷瞥了罗羽杉一眼神秘兮兮地怪笑道:「好干爹不耽误你的正事。兄弟们走啊!」 当下崔彦峨等人与罗牛告辞与常彦梧出了酒窖径自杀奔褚彦烈的家中冯彦海家门剧变老妻爱孙惨死虽不能随行让冯秉义也一同跟去。 小蛋想起冰流道人说的那些稀奇古怪数字又想提醒常彦梧多加小心忙叫道:「干爹我忘了有件事要告诉你!」 常彦梧难得有一回让其它同门惟他马是瞻岂肯耽搁?他不耐烦地挥挥手道:「有事回头再说明天没日子了么?」 小蛋无奈目送他出了酒窖只得扬声道:「干爹多多保重!」遥遥听见常彦梧不以为意道:「晓得啦真是啰嗦。」 第九章 与子偕行 第九章与子偕行 小蛋等人出了酒窖已然天色微明。 罗牛施展神功又替一众迷失心神的庄丁仆从解了禁制泉庄总算恢复了些许人气。 冯彦海心事重重却不愿在罗牛面前失了礼数便请众人前往茶斋歇息。 罗牛婉拒道:「贵庄突遭大变罗某不便打扰这就告辞。若是他日有暇欢迎冯兄前来敝府作客。」 若是平日能得到罗牛的邀请冯彦海多半会兴奋不已但现下却怎也高兴不起来勉强笑道:「多谢罗府主盛情待敝庄事了在下定当亲自登门拜谢。」将罗牛送到庄外便匆匆回返处理善后。 顾智打量小蛋身上的乌犀怒甲问道:「小蛋你这穿的是什么?」 小蛋一省道:「这是乌犀怒甲我倒忘了脱下来。」心念微动乌犀怒甲从身上飞起在空中恢复原形缩小成弹丸大小收入小蛋衣襟内。 罗牛说道:「小蛋你如果不急着回返忘情宫就到天雷山庄坐一坐顺便也让这位楚儿姑娘好生休养一下。」 楚儿漠然道:「多谢罗府主好意我的伤并不碍事也不必前往天雷山庄了。」 小蛋道:「罗大叔实不相瞒我得去一次中州迭青山。」 罗羽杉走在罗牛身侧似乎不经意地看了眼小蛋的右腕玉容悄然一黯默默低下了玉。 辽锋诧异道:「你去迭青山做什么?那里离碧落剑派不远别让那班牛鼻子老道撞见了找你的晦气。」 小蛋笑笑道:「多谢辽大叔提醒我是受一位朋友之托去送还一件东西。」 楚儿说道:「常寞我要找地方疗伤便不陪你去了。你办完了事尽快回宫我在宿业峰下的苦肠涧等你。」 小蛋一想楚儿的伤势的确不宜远行便道:「要不我留下来先等妳养好伤?」 楚儿摇头道:「不用了当我不晓得你要去干什么?最好别多耽搁不然让师父起了疑心谁都救不了你。」 小蛋一惊暗道:「原来师姐都已猜到了不知师父清不清楚?」他沉吟道:「那我让小龙留下来陪妳。」 楚儿傲然道:「我何须牠的保护?记着先和我在苦肠涧会合然后再回宫。」说罢身影一闪如一抹红云径自御风而去。 顾智看不惯楚儿的傲气冷哼道:「好个霸道的丫头不愧是叶无青的门徒。」 罗牛苦笑道:「忘情宫和咱们誓不两立楚儿姑娘的态度亦情有可原顾兄也不必太过见怪。小蛋这些日子你过得怎样?」 小蛋回答道:「还好罢。罗大叔虎子和婶婶他们都还好么?你的伤也全好了罢?」 「早好啦」罗牛笑道:「虎子还常常念叨起你。就连羽杉这次回来探亲原本说好今日就要回山可一听常兄说你在泉庄遇到了麻烦也陪着我一块儿赶了过来。 「对了那些星图你参悟得如何了?听盛师兄来信说前些日子你和惊蛰还在漠北巧遇合力跟地龙斗了一场听说古大先生他们都对你赞赏有加。」 小蛋听罗牛说起罗羽杉特意赶来的事情情不自禁地偷偷向她望去只见她看着远处的荒岭怔怔出神。 他愣了愣寻思道:「奇怪从见到罗姑娘开始她就一直没怎么说话好像有点不开心。」又一转念醒悟道:「是了她今日就要回返天一阁从此又将离开父母远隔重洋难免有点离愁。」 当下整理思绪将自己参悟天道星图所生的种种异状毫不隐瞒地说了出来。 罗牛听完又是困惑又是惊喜说道:「难得你能有这般的际遇巧合可惜其中玄妙我也不太明白。不过你能在短短两年不到的工夫里参透这么多着实难得。」 又行出一段泉庄已被众人远远抛在了山麓里。罗牛驻步道:「好啦咱们就在此作别罢小蛋。等到明年二月我会前往翠霞山为你和盛师兄助阵。」 小蛋也停下了脚步心头涌起依依不舍的别绪。辽锋却向始终默不作声的罗羽杉问道:「小姐妳要不要跟我们回天雷山庄?」 罗羽杉低呼了一声恍若从梦中被辽锋唤醒心不在焉道:「你说什么?」 辽锋一愣心想小姐怎么忽然变得有点反常将自己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罗羽杉这才听清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回去了就直接从这儿回南海罢。」 罗牛一贯了无城府也没觉出女儿有什么问题颔道:「也好妳和小蛋刚巧同路不如结伴而行彼此也有个照应。」 罗羽杉樱唇轻轻歙动了一下终究什么也没有说顾智在旁边察言观色隐约猜到了她的心思。 奈何这类女儿家的事情他也不便多言只暗暗摇头道:「小姐怎会对这呆头鹅上心?真教人看不懂。」 众人略作寒暄便在山路上分道扬镳。 罗牛率着顾智和辽锋回返天雷山庄自是不提且说小蛋与罗羽杉御风往东朝着迭青山的方向行去。 一路之上罗羽杉跟在小蛋身侧眉目宛若秋水隐隐藏着一抹惆怅落寞不一言。 小蛋见了只当她舍不得罗牛夫妇和小虎等人也不知该从何安慰罗羽杉。而他与罗羽杉久别重逢后明明憋了一肚子的话可在脑子里转了又转偏又总不好意思先说出口。 如此一来两人均自满怀心事只管埋头赶路。 直到日渐偏西进了中州地界罗羽杉察觉到小蛋面有倦色想是昨晚连番恶战未得休息之故这才低声说道:「小蛋咱们到前边的镇上歇一歇脚罢。」 小蛋早有此意只是担心误了罗羽杉的归期才没肯停下歇息转头见她神态娴静淡雅殊无劳累之色显然这一年多里修为亦是突飞猛进仍在自己之上心里醒悟道:「她是察觉到我有点累了才这样说的。」 念及至此小蛋身上不禁生出丝丝暖意几乎把遍体的疲劳也一扫而光。他俯眺望四下说道:「好啊似乎南边不远就有一座挺大的县城。」 两人在城外降下身形并肩而入。 此刻日薄西山晚霞满天街上熙熙攘攘尽是忙碌一天将将收工的人群到处洋溢着质朴爽朗的欢声笑语。 进了城刚走了一段罗羽杉无意看到左的一条大街街角上立着块年深日久的石碑镌刻着「玉水」二字心头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领着小蛋拐了过去。 她偷眼扫过身边懵然不觉的小蛋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借着回返南海天一阁的由头与这少年千里同行。 也许私下里她是想给小蛋一个解释的机会而那又何尝不是为自己寻找一丝藉慰? 一路之上她的脑海里总是翻来覆去地浮现起小蛋搂住楚儿纤腰、俯头替她吸吮毒血的情景然后是楚儿用含有敌意的眼神毫不犹豫地拒绝自己帮她包扎伤口而由小蛋亲手为她包裹上。 那毫不掩饰的亲热神态还有小蛋右腕上消失了的红丝结犹如千缕丝线缠绕于芳心之间令她柔肠百转黯然神伤。 而小蛋对此却不作任何的辩白甚至直到现在都没有对自己说上哪怕一句问候的话语。莫非他真的和别人日久生情心中另有所属? 罗羽杉的心底禁不住升起一阵阵酸楚幽幽心道:「楚儿姑娘光艳照人才貌双绝远胜于我。小蛋喜欢上她也是意料中事。 「或许是我不该。从一开始他也只当我是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在翠霞山他甘愿舍身相救也是因着他本性如此更是为了报答我爹和盛师伯的恩情而已。」 想到这些她愈加不能自遣心中黯然道:「既然这样我还傻呆呆地跟着他做什么?不如早些御剑回返南海从此静心修炼再不去胡思乱想。」 她正出神想着心事忽听小蛋道:「罗姑娘这里有一家酒楼看上去十分干净咱们不妨到里头坐一会儿罢。」 罗羽杉一抬头就见街边一面「雅翠楼」的酒旗迎风招展飘荡楼内人声鼎沸生意甚是热闹。 她轻轻嗯了声随小蛋上了二楼。 一名已忙得晕头转向的伙计快步迎上语飞快地问道:「两位客官雅座已经满了正好靠窗有张桌子客人刚走请问都要点些什么?」 以前点菜小蛋都是由常彦梧来这时听伙计问起扭头望向罗羽杉。 罗羽杉在临窗的空桌旁落坐轻声道:「我只用一杯清茶其它的你看着点罢。」 偏偏小蛋对吃什么也不在意当即随便叫了两个热炒又让伙计端了壶热茶上来。 罗羽杉一手支颐若有所思目光转向窗外全没留意四周数十双食客投来的惊艳眼神。 在街对面一家绸缎庄外两名伙计正在打烊关门结束一天的生意。 罗羽杉曾听父亲说过这家绸缎庄正是三十余年前丁原和苏芷玉初次邂逅的地方而今难道会成为她和小蛋分手的所在? 伙计端菜上桌忍不住多瞅了罗羽杉两眼暗暗嘀咕:「这傻小子请这般天仙般的姑娘吃饭连几个好菜都舍不得多点。」 就听小蛋招呼道:「罗姑娘妳多少吃一点罢。」 罗羽杉回过头道:「不用了我喝杯茶就好。等用过饭咱们便在此地分手罢。」 小蛋一呆没料到罗羽杉这么快就提出要分手。 他心里虽是非常不舍无奈生来就不会违拗别人的意愿当下点头道:「妳要多加珍重。」 罗羽杉见小蛋没有只字词组的挽留之语更觉失落低低道:「好。」 忽然小蛋怀里一动霸下一觉睡醒不甘寂寞地探出脑袋瞧瞧小蛋又望望罗羽杉压低声音问道:「干爹这是我的干妈罢?」 牠声音虽轻可又怎逃得过罗羽杉的耳朵?听闻之下顿时令她又窘又羞看着霸下说不出话来。 小蛋差点没让嗓子眼里的一口牛肉给噎死连呛带咳尴尬道:「你别瞎说。」 霸下不服不忿道:「我瞎说那你脸红什么又干嘛整日为这位姑娘捏泥人?上回我犯错把楚儿当成了干娘也没见你 脸红过。」 小蛋恨不得用筷子上夹的一大块牛肉堵住霸下的嘴忐忑不安地看了看同样羞不自胜、玉低垂的罗羽杉结结巴巴道:「你再不闭嘴我要火了。」 霸下察觉小蛋满脸通红兼全身冒汗一摇头道:「恼羞成怒了还是避避风头得好。」脑袋一缩藏回了小蛋怀中。 小蛋闷着头不敢再望罗羽杉半晌讷讷道:「这小家伙一向瞎说的妳别生气。」 所谓言者无心听着有意小蛋说的是「别生气」而非「别当真」听在罗羽杉的耳中却羞喜交集低声问道:「你……能给我看看泥人么?」 小蛋老老实实探手入怀先在霸下的壳上弹指一敲然后取出一尊小泥人放在桌上道:「这是我新做的一个还是不太像。」 罗羽杉捧起泥像在眼前仔细端详笑容如春风化雪她爱不释手地捧着泥人抚着它脖子上悬挂着的红丝结眼眸中重新闪烁起动人的光芒微笑道:「小蛋把它送给我好么?」 小蛋刚嗯了声猛听楼梯口有人哈哈笑道:「这不是羽杉侄女儿么?」 他和罗羽杉闻声双双望去从楼下晃晃悠悠上来一名枯干瘦小的青衣老头容貌猥琐丑陋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精光四射骨碌碌地乱转嘴唇上生着两撇八字胡一抖一颤高高翘起。 罗羽杉惊喜起身向那老者说道:「毕老伯您怎么也在这儿?」 原来这老头便是名闻天6的第一神偷毕虎亦是昔年天6九妖中硕果仅存的几人之一。 他与罗羽杉的父亲罗牛、翠霞派掌门盛年以及丁原等人交情深厚堪称患难之谊闲暇无事时也常到天雷山庄作客故此罗羽杉能一眼认出。 毕虎笑呵呵走到桌边往椅子里一坐道:「我老人家闲着没事四处逛逛。」小眼睛朝小蛋瞥了瞥努努嘴问道:「这小子是谁妳的相好么?」 罗羽杉大羞赧然道:「他是侄女儿的一位好朋友名叫小蛋。」 「小蛋?」毕虎眨巴眨巴眼睛道:「哦我想起来了。前两天在紫竹轩作客听盛年和卫惊蛰都说起过原来就是他?我老人家正盘算着啥时候偷偷摸上忘情宫见他一见赶巧在这里给撞上了。」 他扫了一眼桌面皱起眉头问道:「怎么就两个菜连壶好酒也没有?」打了个响指招呼道:「伙计伙计过来点菜!」 刚才那伙计一路小跑奔到近前毕虎也不等人家开口一气不停报出十多个菜名又要了两坛好酒这才稍觉满意地挥挥手吩咐道:「让厨子手脚利落点我老人家吃饱还有事要办。」 打了伙计毕虎问道:「羽杉侄女儿妳不是去了南海天一阁么?」 罗羽杉答道:「师父准假让我回家探亲一个月。眼看假期届满我正要返回南海。」 毕虎笑道:「妳师父不就是苏芷玉那丫头么?呵呵一转眼她都成了天一阁主啦。」 这时伙计将两坛酒端了上来毕虎也不客气打开一坛给自己斟满举起了杯子才想着旁边坐的小蛋问道:「小伙子你要不要喝两杯?」 小蛋摇头道:「我不怎么喝酒您老自便。」说着随意夹了块鸡丁塞进嘴里。 毕虎「滋滋」有声一饮而尽一边倒酒一边瞧着罗羽杉手中的泥人好奇道:「咦这好像是妳么捏得还挺有点味道是谁做的?」 猛听得身边小蛋回答道:「我。」 毕虎一怔旋即笑嘻嘻道:「我明白这是定情信物对不对?你们的事罗牛晓不晓得?别是在私定终身罢?」 他越说越不象话嗓门又高引得周围食客纷纷注目羞得罗羽杉和小蛋恨不能赶紧抽身而逃。 毕虎自顾「咕嘟」又一口喝干了酒亲热地拍拍小蛋胳膊笑道:「小伙子有眼光!羽杉侄女儿可是当今天6的第一美女你艳福不浅啊。能攀上这门亲事那是你祖上烧了八辈子的好香。」 小蛋红着脸没说话罗羽杉娇嗔道:「毕老伯您老人家要再拿我和小蛋消遣侄女儿可要找石矶婶婶告状啦。」 一提石矶娘娘的名号毕虎顿时老实了许多嘴巴里细长的舌头一吐一卷道:「别我闭上嘴巴喝酒什么也不说了。」 小蛋忍不住道:「毕老伯您嘴巴闭上了是没法喝酒的。」 毕虎一瞪眼道:「谁说的我老人家今天就让你开开眼。」说罢一仰脖丹田真气运劲猛吸「哗----」杯中的酒汁凝成一束水练直钻他的两个鼻孔弹指间酒杯便见了底。 毕虎把酒咽落肚中得意道:「如何你来试试?」 忽听小蛋身上有个声音道:「这有啥了不起我的眼睛还能喝酒呢你行么?」 毕虎愕然朝小蛋胸前望去就见霸下慢悠悠爬了出来抬头瞧着他满是不屑。 毕虎指指霸下难以置信地问道:「是牠在说话?」 小蛋叹了口气道:「不是牠还会有谁?」当下将霸下的来历告诉了毕虎和罗羽杉。 毕虎听完眼睛放光狠狠盯着霸下几乎口水都要滴了下来。 他生平并无大恶奈何手痒的毛病到了哪儿都改不了此时看到霸下心里头禁不住又动起了歪念。 罗羽杉用纤指轻轻抚摸霸下爱怜道:「原来牠叫小龙好可爱。」 霸下合上眼一副十分受用的模样。 毕虎道:「喂你真能用眼睛喝酒?」 霸下睁开眼眸子里红光一闪「哧」酒坛内飙射出两缕细细的水线径自射入牠的眼中嘴巴里兀自说道:「如何你来试试?」 毕虎目瞪口呆没了脾气忙转移话题道:「小蛋你也要陪羽杉去南海么?」 小蛋回答道:「我要去一次迭青山正巧和罗姑娘有一段同路。」 「迭青山?」毕虎诧异道:「你去迭青山做什么?」 小蛋道:「有位朋友临终前托我将他的遗物交还给家人。」 毕虎朝四周张望了下身子往前一探压低声音道:「他家是不是住在翡翠谷?」 小蛋惊讶道:「不错确实是在翡翠谷可您老人家怎么也会晓得?」 毕虎往椅子里一靠苦笑道:「天底下的事总是那么巧。小伙子幸亏你在这儿遇上了我老人家。听一句劝翡翠谷暂且不去也罢。」 小蛋越加奇怪问道:「为什么难不成那里的人都搬走了?」 毕虎摇头道:「搬走没搬走我不清楚可他们却惹上了天大的麻烦!」灌了一杯酒他继续说道:「你总该听说过碧落剑派罢?这两天他们便要前往迭青山找白鹿门的人算帐。 「据说是碧落七子之一的停涛真人门下有两名弟子被白鹿门的人毒倒至今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小蛋大吃一惊问道:「碧落剑派怎会有弟子伤在了白鹿门的手中?」 毕虎道:「那就不晓得了。总而言之最好别去赶紧打道回府罢。」 罗羽杉问道:「毕老伯这消息您是从何而来?」 毕虎轻笑道:「该着小蛋走运昨晚我还在碧落山无意听到了几个老牛鼻子在商量报仇的事。当时也没太在意哪想还 会牵扯到小蛋?」 至于他为何会独自一人溜上碧落山罗羽杉不问也明白多半是静极思动的缘故。 毕虎拍拍小蛋说道:「小伙子你犯不着蹚这混水等风波过后再去也是不迟。嗯我有事要先走一步有空到云幂宫来找我玩。」一晃身飞快地下楼而去。 罗羽杉目送毕虎离开问道:「小蛋迭青山你还要不要去?」 小蛋点头道:「当然要希望白鹿门不会有事。」 罗羽杉轻轻颔隔了片刻低声道:「我陪你一起去。」 小蛋一愣道:「妳不是要回南海么万一耽误了归期就不好了。」 罗羽杉嫣然浅笑道:「没关系回头我抓紧赶路应该没问题。」 说着话伙计流水价般将一碟碟菜肴端上了桌。 小蛋道:「奇怪毕老伯还没吃呢怎么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霸下不忿道:「可恶要了这么多东西却不付帐让干爹做冤大头。」 小蛋不以为意道:「毕老伯是长辈我请他吃一顿也是应该的。」 罗羽杉解下泥像上的红丝结替小蛋重新系到腕上轻声叮咛道:「碧落七子俱都性高气傲与魔道各派水火不容。真若撞上了他们你要多加小心。」 小蛋低头凝视着罗羽杉用她玛瑙般、粉嫩晶莹的小手将红丝结系上手腕心中甜蜜说道:「我知道了。」 罗羽杉收回手仅仅一个稍存亲昵的动作已令她玉颊晕红芳心怦然按捺羞意道:「咱们尽快上路或许能赶在碧落剑派的前头。」 小蛋一醒道:「是了。」叫过伙计结过酒帐与罗羽杉出了雅翠楼。 此际华灯初上夜色降临两人出了县城御风往迭青山飞去。 第十章 碧落白鹿 第十章碧落白鹿 两人披星戴月风驰电掣于次日天微明时赶至迭青山翡翠谷外。 刚到谷口落下身形谷内身影一闪现出两名全神戒备的年轻弟子神情不善地打量小蛋和罗羽杉。 其中一人说道:「翡翠谷乃私家禁地请两位回避。」 小蛋见状知道碧落剑派的人应该尚未杀上门来暗自松了口气抱拳施礼道:「在下小蛋受一位身故的朋友之托特来求见高谷主。」 两名白鹿门的弟子闻言均微露异色左边一人答道:「高谷主已在三年前谢世两位请回罢。」 小蛋一怔问道:「不知贵门如今主事的是哪一位在下确有要事求见。」 右边的那名弟子问道:「不知阁下是受何人所托?」 小蛋把杜先生的名讳报了两名弟子相视一眼俱都摇头左边一人道:「我们不认识他你们最好立刻离去莫要再纠缠不清。」 小蛋心道:「杜先生潜入忘情宫势必要隐姓埋名难怪他们会说不认识。想来这两名年轻弟子也不会清楚此等门中机密。」 他解释道:「或许杜先生用的是化名他的真实身分应是贵门的一位长老。在下正是受他之托要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交还贵门门主。」 左边那弟子不耐烦道:「我家门主没空见你们有什么东西交给我也一样。」 小蛋心下犹豫杜先生的骨灰也就罢了那蚀龙香鼎却需亲手交给白鹿门的门主方为妥当当下道:「还是烦请阁下替我通禀一声。」 右边弟子冷笑道:「你推三阻四言辞闪烁恐怕是别有用心罢?我怎么越看你们越像是碧落剑派派来探谷的奸细?」 左边弟子一省道:「罗师弟说得不错这两人鬼鬼祟祟定是奸细。」 小蛋见他们一副煞有其事、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好笑说道:「两位误会了在下并非碧落剑派的弟子。请贵门门主出来一见即可明了。」 那罗姓弟子冷冷道:「你们现在想走也不行啦乖乖将佩剑交出跟我们走。」言下之意居然是将这两人当作了俘虏。 小蛋再好的脾气也不由得要生出怒气来摇头道:「对不住剑我们不能交。」 右边那弟子哼道:「那就对不住了先拿下再说!」说罢反手掣剑不由分说挑向小蛋胸口。总算他想要擒个活口手上留了三分后劲不。 罗羽杉轻蹙秀眉道:「这位兄台有话好说何必要拔剑相向?」 她朝前半步挡在小蛋身前玉手往前一推纤纤五指在对方的仙剑上一搭一带仪态轻盈曼妙优雅至极。 那弟子虎口一震仙剑不由自主偏到一旁。 小蛋见状甚是欢喜白鹿门的这名弟子修为不弱罗姑娘只一招便轻描淡写地将他仙剑拂开一身修为较之前年初见之时显然要高出一大截来。南海天一阁号称海外三大圣地之一果然不同凡响。 南海天一阁的绝学原本就专适女子修炼而罗羽杉的师父苏芷玉更是当今天6屈指可数的卓绝巾帼经过近两年的倾心调教罗羽杉不啻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早已晋入知着境界。 而事实上罗牛本人亦是举世无匹的绝顶高手虽不善教导子女可无形中仍给罗羽杉打下了极为坚实的仙家根基。如今再得名师指点自然是水到渠成令她赫然从天6年轻一辈中脱颖而出。 另一名白鹿门弟子见同伴吃亏叫了声「孙师兄!」掣剑而出拧身横扫罗羽杉纤腰。 他既已认定来人是碧落剑派的奸细出手更不容情。 罗羽杉仍不拔剑施展出天一阁绝学「水天一色」身法从容闪躲开去。 她的这套身法虽说初学乍练但用以应付两名普通的白鹿门弟子却绰绰有余。 罗、孙两人见罗羽杉身手不凡惊怒交集一边口中啸向谷内示警一边双剑齐出左右夹击反把小蛋抛到了一旁。 罗羽杉衣袂飘飘犹如凌波仙子周旋于重重剑光中显得游刃有余泰然自若劝说道:「两位兄台我们确实不是碧落剑派弟子请收起仙剑。」 但那两人哪里肯听越斗越是心惊思忖道:「这两人年纪不到二十说不定只是碧落剑派第三代的弟子修为竟如此了得。如果是碧落七子亲自前来本门岂不又要遭受没顶之灾?」 念及至此罗姓弟子杀机陡动撤身扬手低喝道:「着!」一蓬蓝汪汪的毒砂呼啸卷涌打向罗羽杉面门。 罗羽杉一凛飞袖荡开毒砂「哧哧」轻响几粒黏在袖口上的蓝色毒砂冒出青烟顷刻将她的衣袖腐蚀出一点一点的焦黑色小孔。 罗羽杉屏息退到小蛋身侧挥剑截下受了毒砂腐蚀的一截衣袖她尚未开口霸下已勃然大怒道:「我烧死你们!」 牠张嘴喷出一溜火线「呼」地在空中爆燃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卷裹向两名白鹿门的弟子。 罗、孙两人大惊失色忙不迭挥剑护持周身拼命朝后闪退。 奈何霸下的荼阳地火何等厉害连饕心碧妪都不敢小觑分毫这两个普通年轻弟子又如何能够抵御? 眼看烈火及身转瞬就要把这两人化成灰烬小蛋沉声喝道:「小龙不可!」 霸下听到小蛋喝令虽不情不愿却也不敢违拗只好住手。 但见铺天盖地的熊熊烈火倏忽凝缩化作一束细丝飞地纳入霸下口中转眼间风清云淡彷佛什么也没生过。 孙、罗两人的头衣衫均都出难闻的焦臭味道满脸黑灰望着小蛋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往前逼近半步。 只听谷内有一悦耳动听的少女声音说道:「多谢两位手下留情!」 小蛋和罗羽杉向谷中探望风声连响掠出十余道身影飘落在了孙、罗二人跟前。 说话的是一位年方荳蔻的美丽少女一袭紫裳娇小玲珑神态从容柔和落落大方背后负了一根碧绿通透的细竹竹端系有一条紫色缎带迎风猎猎飘扬。 她看上去英姿飒爽虽略略不及罗羽杉的容颜出尘灵逸但自有一股迷人风韵让人一见之下绝难忘怀。 在少女身侧犹如众星捧月站着**个人却是年长的少年轻的多。 小蛋惟恐再生误会唱喏道:「在下忘情宫常寞受贵门长老杜先生临终所托前来奉还遗物尚请贵门门主现身一会。」 听到「临终所托」四字紫裳少女的脸色一变问道:「此事关系重大请恕我冒昧不知常公子如何才能证明自己的身分?」 小蛋道:「姑娘只管称呼我『小蛋』就是。」抬手亮出象征忘情宫门人身分的一面铭牌道:「不晓得这东西是否可以证明?」 他一亮身分非但赵、孙两人更加紧张后来的十余人亦面色凝重目露戒备与敌意。 紫裳少女盯着铭牌仔细审视了须臾点点头问道:「杜先生为何会托阁下前来?」 小蛋简略地将事情经过说了最后道:「杜先生去世前郑重交代我一定要把蚀龙香鼎亲手交还给高谷主。不知高谷主去 后贵门由哪位前辈执掌?」 紫裳少女眼中泛起盈盈泪光徐徐道:「小妹就是如今的白鹿门掌门。常公子所说的『杜先生』便是家父他的真名叫做卫孝行。有劳常公子厚义盛情不远万里将蚀龙香鼎和家父遗骨送还翡翠谷小妹卫慧代白鹿门谢过。」说着她深深俯身向小蛋一拜。 小蛋忙道:「卫掌门请起在下当不得如此大礼。」 卫慧抬身道:「适才孙、罗两位师兄对常公子和这位姑娘多有冒犯望二位多加海涵。」 罗羽杉微笑道:「卫掌门客气了。想来这两位兄台是把我们当作了碧落剑派的弟子才会心生误会。」 卫慧讶异道:「请问妹子芳名怎会知道碧落剑派与本门的纠葛?」 「小妹罗羽杉。」罗羽杉回答道:「这件事我们也是昨晚才听一位尊长在无意中提及具体详情亦不甚了然。」 卫慧僻居翡翠谷对天6动态所知了了故而虽听罗羽杉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却仍不晓得她是罗牛的爱女、天一阁的传人只当她是和小蛋一般同属忘情宫门下。 她轻轻叹息道:「这事说来话长请两位移驾谷中小妹当以实情相告。」 众人进谷在客厅中分宾主落坐。 沿途小蛋现不少白鹿门的弟子忙忙碌碌在各处布置多半是在为抵挡碧落剑派的袭击而做准备。 有人奉上茶点卫慧说道:「敝门七年前遭受忘情宫屠杀几近灭绝此事常公子当略知一二恕小妹不忍再言。 「当年侥幸逃脱的弟子在先父和高师伯的率领下背井离乡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在翡翠谷觅得一片栖身之地。 「经过这些年的卧薪尝胆休养生息白鹿门元气稍复加之新收了十数位新弟子终于渐渐挺过了难关使祖上传下的基业未至断绝。」 她顿了顿似乎是回忆起那些不堪回的旧事神情黯然缓缓说道:「家父五年前为夺回本门失去的蚀龙香鼎孤身潜入忘情宫从此了无音讯不想竟成诀别。此番若非常公子仗义襄助他老人家必是死不瞑目。」 想到父亲为了白鹿门复兴悲壮成仁卫慧情不自禁地心如刀绞语声哽咽眼眶又红了起来。 小蛋摇摇头道:「卫掌门千万别这么说。此事本就是因忘情宫而起况且又是物归原主。」 罗羽杉见卫慧忧伤模样心生同情也代她一起难受。 她有意岔开话题好让卫慧暂时摆脱开悲伤情绪便低声插言询问道:「卫掌门不知贵门为何会与碧落剑派结仇?」 卫慧平复心绪解释道:「三天前几名碧落剑派的弟子到迭青山左近采药。这本是寻常之事以往每隔三五月总会有上一两回。由于本门隐匿形迹刻意忍让也一直和他们相安无事。」 侧旁坐着的一名中年人见卫慧情状知她还无法从父亲的死讯中缓过神来便说道:「卫掌门当日的事我正好在场不 妨让我来告诉他们。」 卫慧转望去说话的人是她的师兄许宽亦是已故的老掌门生前爱徒之一她无力地点点头说道:「许师兄那就麻烦你了。」 许宽道:「那天中午我和两个徒弟外出采办回谷不巧在翡翠谷西的一处无名深潭边现了头罕见的三腿金蟾。这东西据说只产于天6东南的云梦大泽能在迭青山现身实是罕见。」 罗羽杉在翠霞时曾听盛年说起过三腿金蟾知牠是疗伤解毒的无上瑰宝即使在云梦大泽中也难觅踪影。当世能真正亲眼见到过的人可谓凤毛麟角。 许宽接着道:「我和两个徒弟见了自是欣喜无比便悄悄潜向深潭边想把三腿金蟾捉到手。谁料这畜生颇为警觉没等接近到跟前牠突然纵身跳进了水里。我们穷追不舍也跃入潭中兵分三路向牠合围。 「三腿金蟾被我们逼得走投无路情急之下往上一窜又逃出了水潭。我们跟着追了上去却见半空里红光一亮落下个琉璃罩子将三腿金蟾吸了进去。」 小蛋往日常听常彦梧说故事这时自然而然问道:「是碧落剑派的人来了?」 「常公子猜得没错正是那几个来迭青山采药的碧落派弟子。」许宽说道:「我们三个一瞧这情形心里当然有气便和他们交涉。毕竟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何况没他们插手三腿金蟾早晚也要被咱们逮着。」 罗羽杉道:「想来是碧落剑派的弟子不愿归还几位就和他们起了争执。」 许宽颔道:「知道他们是碧落剑派的弟子我们也不愿轻易得罪。起初我和那几个道士客客气气地商量向他们说明原委请他们将三腿金蟾交还。哪怕事后本门作出些补偿作为谢礼也未尝不可。」 他说到这里怒气上冲重重哼了声道:「孰知那几个小道士一个比一个趾高气扬蛮不讲理根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其中一个还说什么三腿金蟾早两年就让他们现了只是一直养在潭里直至今日方来取回。 「两位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真要两年前他们就现了三腿金蟾又岂会置之不理?」 他也不等小蛋和罗羽杉回话气哼哼地继续说道:「当下越说越僵我的大弟子孟健脾气也暴躁了点伸手就想从琉璃罩内夺回三腿金蟾。那几个道士立时翻脸跟咱们动起手来。」 卫慧摆摆手道:「许师兄交手的详情你无须赘述只捡紧要的向常公子和罗姑娘说明。」 许宽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他们人多势众修为又高咱们当然不是对手。三招两式我的两个徒弟便先后受了重 伤。我一瞧形势不妙忙啸向谷中求援然后伺机打出几把『梦萝砂』毒倒了两个道士。」 小蛋心道他说的「梦萝砂」恐怕就是先前罗姓弟子打出的那蓬蓝汪汪的东西了亏得罗羽杉反应及时才没被伤着。 许宽接着道:「剩下的三个道士看到同伴中毒咱们白鹿门的援兵又马上赶到不敢再多逗留连忙逃之夭夭。我急着要救治受伤的两个徒弟便没追他们。梁子也就这么给结下了。」 小蛋问道:「那三腿金蟾呢也被他们带走了么?」 许宽呵呵笑道:「该着碧落剑派的家伙倒霉。在和我们打斗之间三腿金蟾乘机脱出琉璃罩往山林里一钻就没影了。到头来咱们两家谁也没得到。」 卫慧苦笑道:「我们和碧落剑派的弟子等于白打了一场却就此结仇。」 听完前因后果小蛋和罗羽杉已对其中的原委了然此事白鹿门的人固然有不妥之处但碧落剑派动辄伤人也并非什么好作为。 罗羽杉问道:「卫掌门碧落剑派这两日便会前来寻仇你们是否打算暂且退出翡翠谷避让一时?」 须知碧落山乃天6正道七大剑派之一弟子逾千势力庞大远非区区的白鹿门可比。兼之七年前惨变之后白鹿门上一代的高手竞相凋零如何能是碧落剑派的对手? 别说碧落七子亲至只是他们座下的几个二代门人论起实力只怕也能轻轻松松将翡翠谷夷为平地。 因此她才婉转向卫慧提出退避三舍的建议。 卫慧回答道:「我们前日已经商议过此事最终决定还是留下。」 她抑郁一笑道:「七年前我们已经历过一次毁家灭门之痛此后颠沛流离犹如丧家之犬好不容易才在翡翠谷重新站稳脚跟重整旗鼓。而今若再次退去天6苍茫又有何处能容我白鹿门数十弟子栖身?」 小蛋听她说得悲壮凄凉禁不住暗自悯然说道:「不晓得卫掌门是否有了应对碧落剑派寻仇的妙计?」 卫慧沉静道:「敝门人寡势孤急切间哪有妙计可言。好在这些年我们徐图恢复私下炼制了不少药力特异的毒宝这两日已6续布置在谷内各处。 「万一碧落剑派来犯小妹自当尽力委曲求全请他们网开一面高抬贵手。如果事与愿违便只能退入翡翠谷利用诸般设置自保。」 小蛋道:「这样硬拼最大的可能是两败俱伤卫掌门又是何苦?」 卫慧凄然含笑道:「常公子说两败俱伤已是高抬白鹿门了。小妹再是狂妄无知又焉能不清楚与碧落剑派为敌等若以卵击石殊无胜望。 「我是想设法多毒倒几位碧落剑派的弟子而后由我亲自奉上解药再负荆请罪恳请他们收手罢战赐敝门一块堪可容身喘息的弹丸之地。」 她幽幽一叹又道:「实不相瞒昨日小妹请门中的刘师兄备上重礼前去碧落山赔罪可连山门都没能进去就被他们赶了回来。由此可见除非我们舍弃翡翠谷连夜遁逃否则箭在弦上此事已由不得敝门善了。」 许宽忿忿道:「师妹妳别哀声叹气大不了就把我交给碧落剑派要杀要剐任由他们。」 卫慧苦涩低笑道:「许师兄这么说要置小妹于何地?若要以身谢罪我是掌门也该由我去。」 小蛋寻思:「可怜白鹿门为了能求得碧落剑派的宽宥谅解连掌门人都做好了俯请罪的打算。这事不巧让我碰上自当想个法子能让两家化干戈为玉帛。」 然而想是这么想小蛋却明白以自己的身分想给碧落剑派做和事老又谈何容易? 而他叶无青亲传弟子的身分在碧落七子面前更是提也提不得否则只会是火上浇油。 尽管清楚这些关键利害可眼前情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理于是转对罗羽杉说道:「罗姑娘我想暂且留下妳先回南海罢莫要延误了归期。」 罗羽杉心知小蛋要抱不平但想那碧落七子名垂天6百多年又有碧落剑阵威震四海岂是小蛋凭一己之力能解决得了的? 她摇摇头道:「没关系就算稍晚一两天师父也能见谅。不过我想碧落剑派终归是正道名门虽有意要登门寻仇却也不致做出斩尽杀绝之举。难得卫掌门存了和解心思只要说清是非曲直再向对方受伤的弟子表示歉意碧落剑派也不应太过为难贵门。」 卫慧却没那么乐观说道:「但愿如此。」 许宽忽然想起一事两眼一亮迫不及待地问道:「常公子你不是将卫师叔夺回的蚀龙香鼎带来了么?假如用它摆下『蚀龙千香阵』或许咱们还有一线希望!」 小蛋一醒道:「说了半天我怎么忘了正事。」他探手入袖摸索半晌孰知骨灰尚在蚀龙香鼎竟不翼而飞! 请继续期待续集 下集预告: 小蛋受杜先生临终重托偕罗羽杉来到翡翠谷要将蚀龙香鼎交还白鹿门却正巧碰上碧落剑派前去寻仇。更糟糕的是一直收在他身上的蚀龙香鼎居然不翼而飞令白鹿门顿失护谷至宝。 而另一方面楚望天的归来也终于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为了巩固自己的宝座叶无青断然作出一个出人意料之外的决定。 楚儿要出嫁! 第一章 排忧解难 第一章排忧解难 小蛋明明记得自己临离开忘情宫前蚀龙香鼎还好端端藏在右边的袖口里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况且袖里的其它东西一件不少怎么可能单单把蚀龙香鼎给丢了? 但他搜遍全身每一个可以放东西的地方依旧找不到蚀龙香鼎的踪影小蛋头上渐渐渗出一抹热汗。 许宽见状情知不妙心头一沉忍不住问道:「常公子怎么了?」 此时小蛋就差脱下靴子来搜了不得已苦笑道:「我找不着蚀龙香鼎了。」 闻听此言虽然已有所预感在座众人依旧尽皆面色大变。 许宽身侧落坐的另一位白鹿门中年门人面色不善、将信将疑道:「常公子你不是在跟我们说笑罢?」 适才在客厅落坐时卫慧曾将众人一一向小蛋和罗羽杉引见故此小蛋知道此人就是卫慧的另一位师兄刘豫也就是昨日前往碧落山赔罪的那位仁兄。 他摇摇头说道:「刘大哥我没说笑真的不见了。」 刘豫不甘心问道:「常公子你再好好想想是否会将鼎忘在了哪里?」 小蛋思量许久也说不出蚀龙香鼎到底是丢在了何处忽听罗羽杉迟疑道:「小蛋昨日咱们遇见过毕老伯会不会是他?」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蛋猛地记起昨晚毕虎曾先后两次拍自己的肩膀当时也并不在意如今想来恐怕第一次是为探明袖中情形而第二次则是下手盗鼎。 难怪毕虎叫了一大桌酒菜却不等上齐就匆匆离去想来竟是为了这个缘由。 小蛋苦笑这位天6第一神偷果真名不虚传瞧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一众白鹿门弟子他只能尴尬道:「大伙儿别急多半是毕老伯和我开玩笑悄悄拿走鼎好吓我一跳。我……这就到云幂宫找他把鼎拿回来。」 突然门外奔入一名白鹿门年轻弟子面带惶急禀报道:「启禀掌门碧落剑派停涛真人率门下二十多个弟子已到翡翠谷外!」 刘豫一惊吸了口冷气道:「该来的终究要来!碧落剑派可真给咱们白鹿门面子居然是由停涛真人亲自带人来。」 卫慧向小蛋与罗羽杉道:「两位请稍坐片刻我去迎接停涛真人。」 只听门外一声冷冷低笑说道:「不必贫道已经来了!」 众人齐齐望向厅外一名身材瘦削、仙风道骨的皓老道身着杏黄袍服手持拂尘大步走入正是碧落七子之一的停涛真人。 在他身后二十多名碧落剑派门人龙步虎行鱼贯而入一个个气势凌人。 卫慧起身朝停涛真人盈盈一礼不卑不亢道:「白鹿门卫慧见过停涛真人。」 停涛真人阴沉着老脸半晌不答话只用精湛犀利的目光缓缓扫视过厅内众人等环顾过所有的面孔他才淡淡响应。 「卫掌门客气了。妳我两家枉做了这么多年的近邻却直到日前贫道才晓得贵门的真实来历。往日多有怠慢之处请卫掌门与诸位多多包涵。」 停涛真人话说得客气但脸上的表情却透露出毫不掩饰的高傲和敌意。 卫慧道:「敝门为忘情宫所迫背离故土飘零异乡蒙贵派余荫庇护始能在迭青山觅得一片安生立命之地。只因担心仇敌追杀这些年来不得不隐姓埋名不敢将真实身分相告还望真人见谅。」 停涛真人点点头。 「贵门与忘情宫的恩怨纠葛贫道当然有所耳闻。对于卫掌门的遭遇贫道非常同情。不过三日前你们为抢只三腿金蟾便在翡翠谷外伤我门下弟子这样的做法也未免太过分了些。贫道此来正是要请卫掌门给个说法。」 许宽听停涛真人词锋咄咄逼人把当日冲突的责任和过错一古脑都推到了白鹿门的头上而对门下的所作所为只字不提心中大是不忿嘴巴张了张想抗辩几句但看了看卫慧又强自隐忍了下来。 卫慧道:「此事敝门弟子确有不是之处但不知贵派受伤的两位仙友情况如何?」 她从衣袖里取出一只小小的白色瓷瓶双手递向停涛真人接着说道:「这是敝门『梦萝砂』的解药只需和水服食一粒即可见效。」 停涛真人瞧也不瞧漠然道:「不用了区区一点毒砂岂能难倒我碧落剑派?」 他顿了顿嗓音变得更加深沉缓慢说道:「对于三天前妳我两家弟子间生的不快贫道与掌门师兄都深感遗憾。希望贵门能严惩伤人凶手以此为戒并将三腿金蟾归还本派。另外…… 「在十日之内请贵门退出翡翠谷。如果觉得时间太过仓促我碧落派可以多通融宽限几日。」 「岂有此理!」许宽怒道:「欺人太甚!」 面对一双双怒目圆睁的眼睛停涛真人不动声色道:「并非贫道不近人情只是自古正魔有别以前不知情也就罢了可如今若再任由贵门继续盘踞翡翠谷一旦传扬出去敝派清名难免受损被人指责是藏污纳垢。」 刘豫冷笑:「说得好果真是冠冕堂皇。其实你们不过是担心忘情宫突袭翡翠谷殃及碧落剑派。欺软怕硬如此而已。」 停涛真人身后一名中年道士闻听刘豫此言勃然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许宽早就窝了一肚子气此际哪里还忍得住火爆性子?他对视着中年道士冷笑道:「你敢说不是么?你们害怕忘情宫只能找个理由将咱们赶走也好明哲保身。哼堂堂碧落剑派这种小伎俩也使得出!」 中年道士满面涨红右手按住剑柄呼呼喘气眼看着停涛真人只等他下号令便要出手。 停涛真人注视卫慧问道:「卫掌门对贫道的提议妳怎么说?」 对碧落剑派此来摆出一副盛气凌人、兴师问罪的架式卫慧本已做好了最坏打算却未曾料想到停涛真人口气如此强硬霸道条件如此苛刻不仅要自己拱手交出三腿金蟾和许宽师徒更想将整个白鹿门从翡翠谷连根拔除。 她暗吸一口气努力平静心绪回答道:「真人恐怕要失望了本门恕难从命。」 停涛真人薄薄的嘴唇浮起轻蔑与讥嘲说道:「贫道本想网开一面可惜诸位冥顽不灵置我的一番好意于不顾。螳臂挡车真是可笑。也罢只好先将你们擒下交由掌门师兄亲自落!」 他手中拂尘轻轻一摆身后二十多名门人弟子立时身形移动衣袂飘飘如风拂林转眼布下三座剑阵对厅内众人隐成合围之势。 罗羽杉低呼道:「碧落九宫剑阵!」不由替卫慧等人捏了一把汗。 所谓碧落九宫剑阵乃碧落剑阵「九宫、八卦、七星」三种阵势变化之一当年魔道顶尖高手苏芷玉之父苏真与妻子水轻盈曾连手恶战九宫剑阵最后迫得耗损真元连伤数名阵中弟子才得以成功退敌碧落剑阵的厉害可见一斑。 如今在这厅中一摆就是三座剑阵且是停涛真人亲自主持显然碧落剑派入谷前早有打算要将白鹿门的脑一网打尽。 许宽等人纷纷聚集到卫慧身边。 刘豫笑道:「打就打你当我白鹿门的人是孬种?」 小蛋瞧双方闹僵挤开众人走到停涛真人跟前拱手道:「道长能不能不打啊?」 停涛真人瞟了眼小蛋察觉到他的装束打扮不似白鹿门的弟子冷然问道:「娃儿你是谁家门下?若与此事无关最好退开。」 小蛋一阵踌躇他晓得一旦报出自己的身分就不只是和事佬做得成做不成的问题了。 罗羽杉看出小蛋的难处上前施礼道:「晚辈罗羽杉代家师南海天一阁苏阁主向真人问安。这位小蛋兄弟是晚辈的一位好友。」 她这一开口停涛真人原本冷淡的面色陡然变得难看。 碧落七子屡次在苏真、苏芷玉父女手下吃过苦头双方积怨甚深罗羽杉毕竟年轻原想报出天一阁的名头可令停涛真人有所顾忌却没想反而弄巧成拙。 停涛真人铁青着脸锐利如刀的目光凝视罗羽杉缓缓道:「妳是苏芷玉的徒弟?」 罗羽杉隐觉不妥颔应道:「不错晚辈正是苏阁主去年新收的弟子。」 停涛真人朝天打了个哈哈道:「天一阁的手好长啊竟伸到我碧落山来了?好得很就让我将妳也请回山去等苏芷玉那丫头亲自上门来道歉领人!」 罗羽杉正自暗暗叫苦还想着如何向停涛真人解释冷不丁霸下从小蛋怀里钻出气呼呼瞪着停涛真人骂道:「老牛鼻子敢抓我干妈我烧死你!」嘴一张一束荼阳地火飙射而出急打停涛真人胸膛。 停涛真人急切之间还没弄明白状况挥动袍袖卷起一股劲风想把火束荡开火束破开劲风击中停涛真人袖口顿时熊熊燃烧冒起黑烟。 停涛真人大吃一惊立刻功聚拂尘往左袖上一掸两个甲子多的精纯玄门真气到处这才把火势熄灭还好他见机得快并没连皮带肉给烧焦再看他的袖子已毁去一大截这个丑是出大了。 白鹿门欢声雷动士气大振。 许宽眼睛瞇成一条线挖苦道:「早跟你说了最好别打可惜有人偏不领情!有没有烧伤啊我这备着上好的膏药抹一点回去将养两天就好。」 停涛真人白眉倒竖口中呼喝一声右手并立如刀一掌劈向小蛋怀中的霸下。 卫慧手疾眼快迈前半步挡在小蛋身前出掌相迎叫道:「真人手下留情!」 「砰!」双掌相交停涛真人身形不动卫慧却是身躯震颤朝后退出两步。 许宽和刘豫见掌门吃亏一使铁杖、一使银叉双双纵身扑上夹攻停涛真人。 停涛真人伫立原地拂尘左一挂右一封「叮叮」脆响架开杖叉沉声喝令:「摆阵活捉为上!」 「铿铿」连响周围严阵以待的二十六名弟子掣出仙剑齐声呼应一时间厅内寒光闪闪剑气冲霄人影云动似若奔雷朝着卫慧等人站立之处收拢。 小蛋和罗羽杉纵然有心劝双方罢战可此刻厅中人人宝剑出鞘箭在弦上哪里还给他们开口说话的机会? 厅外的白鹿门弟子见里头打起来了也不必招呼下令全都一古脑往里冲却被阻在门口的一座九宫碧落剑阵牢牢挡住。 停涛真人自觉有生以来还没这么丢脸过越想心头越是窝火双足步罡踏斗依照阵势变化游走到小蛋左侧拂尘抖得笔直如剑挟着锐利呼啸疾刺而出。 小蛋自忖远不是停涛真人对手当下错步侧闪反手拔出雪恋仙剑一式「天照九剑」中的「披荆斩棘」埋身劈向拂尘。 「叮」地金石激撞小蛋虎口剧震酸麻门户不由大开不等他回剑自守一股罡风浩荡迫面袭至停涛真人的右掌已然拍到。 罗羽杉振腕出剑尺长的仙剑玉缘幽鸣如泉水叮咚化作一溜雪光点击停涛真人掌心剑式轻灵奥妙、寓静于动堪称是一等一的上乘攻招。 停涛真人「嘿」了声右掌一沉一扫轻轻拂中玉缘仙剑罗羽杉身子被绝强的劲力带得一偏但苏芷玉一年多的倾心栽培显出了效果罗羽杉不慌不忙借势转身仙剑掠过一束弧光削向停涛真人小腹。 小蛋心念急动乌犀怒甲铿然跃出、披挂全身他惟恐罗羽杉独自一人面对停涛真人吃亏跨步吐气雪恋仙剑再劈出一记大开大阖的「掷地有声」斩向停涛真人头顶。 停涛真人身形一闪碧落剑阵阵势转换小蛋前方陡然变成两名中年俗家弟子各执仙剑刺了过来直取他的双肋。 小蛋剑招走空仗着乌犀怒甲护身压根不理刺来的双剑暗运「有容乃大」真气布于肋部左手以「大寒七式」里的一招「冰冻三尺」拍出溜火神掌。 右那名碧落弟子一怔但剑招出也容不得他多想一边继续剑招轨迹、一边横掌招架。 「砰」双掌交击一股冰冷寒流破入他的掌心禁不住浑身猛打激灵如坠冰窟。亏得他功力胜过小蛋一筹忙振臂扬声将寒息从体内生生迫出。 那边他的仙剑也刺中小蛋肋上软甲却如陷柔絮、全不着力歪歪斜斜滑落开去连一个剑孔都没留下而他身侧同伴的那一剑自然同样徒劳无功。 两人异口同声惊咦撤剑借助阵形变化退走另一名年轻道士补上空缺挥剑又和小蛋战在一处。 霸下张着小嘴欲再喷荼阳地火可厅内敌我双方数十人短兵相接犬牙交错气得牠鼓圆眼睛恨恨道:「别让我逮着不然烧死你们!」 不到半盏茶工夫便先后有六名白鹿门弟子伤在了碧落派门人的剑下。他们虽人数略微占优但大多是新入门不久的年轻人拼劲全力依然落入下风。 更何况碧落剑阵变幻无方最擅群战足可抵销双方人数上的差异局面于瞬间已变得岌岌可危。 突听许宽「哼」地痛呼铁杖「当啷」坠地却是顾此失彼间被换位过来的停涛真人击中左肩眼看整条胳膊都报废了。 卫慧竭力保护许宽娇喝道:「大家站在原地结阵自守千万别跟着他们转!」 众人闻言各自站定身形、互成犄角结成三座小阵与对方的碧落九宫剑阵抗衡。虽依然只是被动挨打的守势可情形比适才好了不少。 碧落剑派的弟子以少围多将四十多个白鹿门门人切割成三块以剑阵压制放手猛攻。 以停涛真人为核心的剑阵更是对小蛋、罗羽杉他们不断起一波高过一波惊涛骇浪般的攻势逼得卫慧等人只得连连使出白鹿门各种毒宝这才堪堪抵住对手的强袭未曾落败。 霸下小声嘀咕道:「干爹一会儿万一不行我就放把大火保护你和干妈快逃其它人便不要管了罢。」 小蛋思忖小龙说得不错照这么打下去白鹿门再用不了多久就抵挡不住了又想起干爹说过「蛇打七寸」只要能想出对付停涛真人的法子翡翠谷便能转危为安。 然而世上的事情知易行难小蛋也明白击溃碧落剑阵、挫败停涛真人这种念头想想可以但真要实施起来却是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心念闪动间刚巧阵势转换停涛真人又到近前小蛋来不及细想阔步出列雪恋仙剑中宫直进一招「一诺千金」挑向停涛真人胸口。 停涛真人哪会把他放在眼里?拂尘一抖「啪」地击出千缕柔丝牢牢锁住仙剑低喝道:「撤手!」运劲回拉朝上方甩出。 小蛋不惊反喜身子顺势往停涛真人怀里倒去左手化掌为剑使出「吾身独往」右手雪恋仙剑暗运「周而复始」心诀一股寒流攻入拂尘。 停涛真人面色骤变急忙运力相抗立掌切向小蛋左腕。小蛋左掌上翻化解了对方攻招俯施展「金光聚顶」神功一个头槌轰向停涛真人小腹。 停涛真人一怔怎也想不到小蛋会用这种既不要命又不入流的方式攻击自己。 仙家高手对决不同于寻常人一招一式都要讲求出尘飘逸、潇洒空灵哪有用自己的脑袋当武器砸人的? 停涛真人蔑然低哼运劲抬腿膝头灌注真气顶向小蛋冲过来的脑袋。 「砰!」 饶是小蛋有金光聚顶和乌犀怒甲的双层防护头顶仍似捱了一记重槌眼前「劈哩啪啦」一阵金星乱晃胸口气血直冲脑门「哇」地一口喷了出来但他的头顶终于狠狠击中了停涛真人柔软的小腹。 停涛真人腹部生出钻心剧痛连带丹田真气也震荡游离几难自持他奋力挥甩拂尘振脱雪恋仙剑嘴角溢出一缕血丝竟也受了内伤。 可相形之下小蛋显然吃亏更大。他的脑袋被顶得七荤八素昏沉沉不辨天南地北又让拂尘一甩身子不由自主朝后仰跌。 情急之下顺着喷口而出的气血小蛋张嘴射出一蓬银丝直打停涛真人胸前。 这下距离既近兼之怪招突出停涛真人做梦也想不到! 晶莹通透的银丝黏上停涛真人的胸襟圣**无比霸道的寒毒破茧而出透过道袍势如破竹攻入他的经脉。 想当日小蛋无意喷出的一道银丝便教尤怨昏厥当场险些丧命。停涛真人两甲子多的玄门修为虽比尤怨高出一截不止可猝不及防之下亦难消受。 停涛真人只觉胸口一凉一麻一股古怪的冰寒之气犹如蛟龙入渊在体内翻江倒海般折腾起来迅捷遍布上身直迫丹田气海。 他大骇退身左手护住周遭以防有人乘隙而入同时右手拂尘一扫胸前想震落银丝不料银丝黏性极强反粘上了拂尘挥之不脱。 停涛真人也顾不得这许多运转玄门真气抵御寒毒全力护持心脉等诸处要害哑声喝骂道:「小畜生你敢暗箭伤人!」 小蛋跌跌撞撞摔在地上幸亏被罗羽杉及时轻轻扶起耳朵轰鸣根本不晓得停涛真人骂了什么「哇」地又吐了一口淤血晃晃悠悠的视野里就只见到罗羽杉关切而焦灼的玉容。 他强咽下一口热血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喘息道:「我还好。」默运「生生不息」心诀通脉疗伤脑袋疼痛欲裂几欲炸开。 见停涛真人受伤围攻众人的碧落剑阵立时停止动静转换间井然有序丝毫不乱而那圣**的寒毒好生厉害不一刻工夫停涛真人的脸上便已泛起淡淡的银白色光彩说不出的慑人妖艳。 停涛真人嘴唇紫身躯微微抖颤恨恨盯着小蛋道:「你好!」 第二章 殃及池鱼 第二章殃及池鱼 小蛋也没想到自己这一下能把停涛真人整得如此之惨他在罗羽杉的搀扶下勉力站直身子无可奈何道:「道长只要你能下令停战我这就帮您解毒。」 停涛真人的面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堂堂的碧落七子之一天6正道有数的高手莫名其妙栽在一个无名后生手里居然还是两败俱伤?这张老脸算是丢到家了。 他一抖拂尘「哧哧」青烟直冒空气里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银丝逐渐被真气炼为乌有然而停涛真人经脉中的寒毒却不是抖一抖那么容易拔除的如果继续逞强而战血行加之下大有可能性命堪忧。 他连试几次非但无法将寒毒迫出体外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不禁心头既惊且怒冷笑道:「小畜生贫道何需你示好卖乖?」 需知停涛真人素持身分极少口出恶言接连两次怒骂小蛋「畜生」显然是心中郁闷到了极点。 可小蛋能一笑置之霸下却不干突然不声不响喷射出连串火箭。 霸下知道停涛真人修为了得荼阳地火也未必能伤得了他专捡老道士身旁的一众弟子烧烤。 「呼─」一簇簇火箭在半空中爆裂扩散像洪水般汹涌澎湃朝着碧落派弟子迫去未及触身便已令人感觉灼热迫面如火山崩塌。 几名碧落弟子亲眼目睹过荼阳地火焚毁停涛真人大半截衣袖的场景想想自己远不及停涛真人之能于是几人纷纷抽身闪躲手中仙剑舞出团团光澜护住全身。 有两名动作稍慢半拍的碧落派弟子被无孔不入的荼阳地火燃着衣襟顿时失声呼喊心神大乱。 停涛真人强忍体内寒毒拂尘左右开弓「呜呜」两股浑厚罡风替门下弟子扑灭火苗但短短一眨眼工夫两人各有一处肌肤焦黑冒烟胳膊上鼓起一大片亮晶晶的水疱。 停涛真人这一略运真气寒毒乘隙卷土重来他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寒颤脸上的银白光芒又深了一层。 他自知无力久战愤怒的眼神射在霸下身上努力调匀呼吸说道:「龙子霸下……贫道走眼了!」 在碧落七子之中停涛真人最以智计城府见长极少意气用事原本此次他亲率二十多名嫡传弟子杀入翡翠谷十拿九稳能够荡平白鹿门。 不想半路横生枝节莫名其妙钻出一个小蛋不仅令自己身受古怪寒毒更用传闻里万无一见的龙子霸下烧伤门下弟子再打下去纵然能将白鹿门驱除出翡翠谷己方的伤亡却是事先不曾预计到的。 权衡片刻之后停涛真人收住拂尘徐徐道:「卫掌门贫道委实没有料到贵门背后是南海天一阁撑腰难怪敢横行霸道不把我碧落剑派放在眼里。」 罗羽杉听他牵扯到自己的师门忙道:「真人恐怕多有误会晚辈此来家师并不知情何来替白鹿门撑腰之说?」 停涛真人冷冷笑道:「女娃儿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愧是苏芷玉亲手调教出的好弟子!今日贫道无能受小人暗算这笔帐记下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翌日本派必当好生回报告辞!」 一甩拂尘停涛真人转身迈步往厅外走去他此刻寒毒作每一步都像踩在冰锥上他极力掩饰固然是为了保持自己最后的一丝体面同时也是担心被对方看出苗头反过来找麻烦。 卫慧心里清楚这梁子越结越深碧落剑派万难善罢罢休也许三五日内便会再次大举进军翡翠谷但既然那是无可奈何之事眼前只能躲过一劫算一劫边走边瞧。 小蛋也明白停涛真人灰头土脸、铩羽而归只会招(电脑小说网)致碧落剑派事后更加凶狠的报复他收起乌犀怒甲道:「卫掌门我给妳惹祸了。」 卫慧暂时将忧虑抛开一边展颜微笑:「常公子这么说岂非让我无地自容?若不是你和罗姑娘拔刀相助只在今日我白鹿门已逃不过灭顶之灾。」 刘豫心有余悸接着道:「掌门师妹说得对咱们把碧落剑派想得太简单了原先还准备用毒宝捉上几个人质再和他们谈条件如今看来绝无可能。」 罗羽杉问道:「碧落山距此不过数百里可谓朝夕至不晓得卫掌门和诸位下一步如何打算?」 卫慧纤细的秀眉蹙起颓然叹道:「翡翠谷是不能再住了莫说碧落剑派前来报仇就算他们故意透露风声让忘情宫得知敝门的所在不消动手叶无青手下的爪牙也会血洗翡翠谷。」 她顿了顿不无惆怅道:「可离开了这我们又该去哪?」 小蛋挠挠脑袋希望自己能回答卫慧提出的问题但答案他却不知道只好转眼望向罗羽杉。 罗羽杉道:「卫掌门我有个提议不知是否妥当……如果愿意贵门不妨迁往汉州天雷山庄。家父与雷庄主倘使知晓诸位的遭遇必会诚心相待。」 察觉卫慧等人眼中的困惑茫然她又解释道:「家父罗牛与雷庄主情同莫逆诸位尽可放心。」 其实天雷山庄早先真正的主人应是秦柔义父、魔教四大护法之一的雷霆只是他不喜俗务缠身才将庄主之位让给了其弟雷鹏故此罗牛夫妇虽名义上是寄居天雷山庄实则却拥有半个主人的身分。 正因为有这层渊源罗羽杉才提出请白鹿门前往天雷山庄避祸。 卫慧迟疑道:「若是我们去了天雷山庄岂不是要给令尊引火烧身?」 罗羽杉恬然浅笑道:「卫掌门无需担心当今天6还没有谁能动得了家父即便忘情宫和碧落剑派知道想来也不会轻易登门寻仇我这就给家父写信。」 她生性谦和恬淡平日并不以向外人炫耀自己的家世和父亲的威名为乐然而今次为了打消卫慧等人的顾虑也只能一反常态。 小蛋道:「卫掌门我这去云幂宫找毕老伯等取回了蚀龙香鼎就到天雷山庄与你们会合。」 罗羽杉问道:「小蛋你知道云幂宫在哪里么?不如我陪你一起去罢?」 小蛋摇头婉拒道:「那样又要耽误了妳的行程不太好!我自己可以一路找过去。」 罗羽杉心道:「你可不知道东西到毕老伯的手里容易想要他吐出来可就难了只能试着通过石矶娘娘或许能成功。」她嫣然一笑道:「没关系云幂宫离这儿不算太远我们快去快回就是。」 当下计议已定众人分道扬镳罗羽杉留下书信和小蛋先行一步前去云幂宫找毕虎要东西两人御风而行掌灯时分抵达云幂宫外。 小蛋见罗羽杉为了自己的失误劳累奔波既感激又歉疚而他内心深处有机会能与罗羽杉偕行千里哪怕一句话不说也是极大的快乐。但此行过后罗羽杉终是要回返南海天一阁继续她的修炼而自己也要再回到忘情宫继续面对一种并不渴望的生活万里迢迢天各一方几丝怅意莫名自心而生。 云幂宫位于汉州东南的朝露山中说是一座宫实际是一座天然洞府。宫主石矶娘娘与罗牛、盛年、丁原等人乃是旧识。 她年轻时曾钟情于昔日翠霞派的第一高手上代长老曾山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后来终禁不住毕虎的一番穷追猛打委身下嫁。近年来她僻居朝露山已很少露面。罗羽杉幼年时曾经跟随罗牛和丁原等人前来作客对云幂宫的方位依稀留有印象。 到得石府门前说明身分守值的侍女通禀入内片刻后石门开启一位面容姣好的中年妇人笑吟吟迎出来招呼道:「羽杉妳不是去了南海怎会突然有空来探望妳石矶婶婶?」 罗羽杉躬身施礼道:「石矶婶婶侄女和这位小蛋兄弟是来找毕老伯的。」 石矶娘娘笑容一收她太熟悉毕虎的秉性了罗羽杉这么一开口便立即猜到了十之六七不快道:「怎么他又在外头偷人东西了?」 小蛋忙道:「那倒不是应该是毕老伯想和我开个玩笑。也有可能是我自己把东西弄丢了不关毕老伯的事。」 石矶娘娘道:「小兄弟难得你还为他开脱?其实你不必说得那么客气他贼心不死走到哪儿脑门上都顶着个『贼』字恐怕这辈子也洗不掉了。」伸手牵过罗羽杉的手道:「走咱们进去说话。」 三人进了云幂宫在一座石厅里落坐侍女奉上茶点罗羽杉代小蛋将酒楼遭遇的前因后果说了。 石矶娘娘听完怒哼道:「这个毕虎手痒起来连晚辈的东西也要偷!羽杉小蛋你们别着急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给你们出气!」 罗羽杉来了半天也没见毕虎出来还当他故意躲着这时听清石矶娘娘言下之意不由愕然道:「怎么毕老伯还没有回宫?」 石矶娘娘应声道:「他出门快两个多月了也不知道死哪去了。」 小蛋试探道:「石矶婶婶妳知道毕老伯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回宫?」 石矶娘娘没好气地道:「谁晓得他跑哪儿去逍遥快活去了?男人都是一个样追妳的时候像只蜜蜂恨不得整日围着妳转;等追到手了就不当回事了三天两头整日想的是怎么往外溜一眨眼便没影了。 「毕虎是这样丁原不也是这样么?总而言之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妳越在乎他他越得意。所以我最好不知道、不在乎反而好过。」 这一通数落可谓一网打尽天下男子罗羽杉不便辩驳心下却犹疑道:「丁师叔绝非什么风流浪子他这多年失去音讯一定是被什么难事耽搁不能分身才对。」 石矶娘娘说着说着话锋一转却落到了罗羽杉的头上接着道:「羽杉将来妳找男人可得把眼睛擦亮了。最重要的是千万别听信什么甜言蜜语那都是假话哄妳一时开心而已。」 罗羽杉俏脸一红悄悄瞥过小蛋略微显得尴尬的面庞低声道:「我知道了。」 石矶娘娘笑道:「好啦看我絮絮叨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样罢你们两个如果没别的事就在我这里多住两日估计毕老贼也该快回来了。」 罗羽杉尚未回答一名侍女急奔而入慌张道:「禀报宫主外面来了一位红袍老道自称是无波府的丹火真君气势汹汹要找毕老爷算帐。」 石矶娘娘勃然大怒一拍几案:「这个混帐东西就不能让老娘消停点么?」 她偕着小蛋和罗羽杉走出石府就见门外青松翠柏下傲然屹立着一名身材瘦长、气宇不凡的红袍道士双手负后背上斜插一柄亮红色的冥火凤翅镋正是无波府府主丹火真君。 他与另外一位天6魔道耆宿冰真人并称「冰火双真」乃仙林中一等一的翘楚人物尽管两次蓬莱仙会上都受挫于当今魔道第一高手苏真的掌下但一身修为惊世骇俗着实是个棘手角色。 毕虎惹到丹火真君头上也难怪石矶娘娘会气不打一处来。 石矶娘娘站定欠身一礼道:「蓬莱仙会上本宫与阁下有幸一会不想一晃眼已是十八年丹火真君别来无恙?」 丹火真君冷冷打量石矶娘娘和她身后的小蛋、罗羽杉慢条斯理道:「石矶娘娘客套话就省了罢。老夫要找的人是毕虎叫他出来见我。」 石矶娘娘道:「毕虎不在宫中真君有什么事找他说给我听罢?」 丹火真君重重一哼道:「好跟妳说也是一样。十多天前毕虎乘老夫闭关修炼偷偷摸进无波府扮作我的模样骗过府中弟子盗走了我无波府镇府之宝『金红莲座』。说不得老夫只好亲自来云幂宫跑一趟了。」 石矶娘娘道:「真君请放宽心此事待毕虎回来后一问即知。倘若果真是他干的本宫定会让他将金红莲座交还阁下绝无二话。」 丹火真君两眼一翻道:「笑话难不成毕虎一天不回来老夫就要在外头守一天?妳赶快去找他来见我只要交出金红莲座写下悔过书老夫可以既往不咎拍手走人。如若不然我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石矶娘娘听他言辞咄咄不禁心生怒气但转念一想毕竟自己理亏在先强制按捺住性子恳请道:「毕虎如今在哪儿我的确不清楚。要不请真君先回去等他回宫由我亲自陪同前往无波府谢罪还宝?」 丹火真君不以为然道:「老夫千里而来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况且毕虎到底在不在妳云幂宫中老夫并不知道。金红莲座的事今日便需有个了断。」 石矶娘娘一味好言相让却见丹火真君不依不饶忍不住光火道:「本宫说毕虎不在他就是不在总不能让我把他凭空变了出来!」 丹火真君一怔纵声大笑:「妳这是在下逐客令么?好啊就算老夫相信毕虎确实没有回来可躲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我不信他能藏一辈子!不过可就要烦劳石矶娘娘和老夫到无波府走一趟等毕虎拿宝换人。」 石矶娘娘脸色一冷道:「真君莫要得理不饶人否则休怪我翻脸!」 「翻脸?」丹火真君低哼:「老夫就怕妳不翻脸!」身形一动左手五指戟张扣向石矶娘娘咽喉竟是仰仗出一筹的实力想要硬吃对方。 石矶娘娘飘身疾闪双手中闪现一对两尺长、形似弯刀的褚色千年石钟乳振腕分点丹火真君左右两肋低喝道:「看招!」 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尽管她和丹火真君从无交手记录但对这名冠海内的魔道高手亦早有耳闻自知多半不是他的对手人家怒火冲天地杀上门来此刻纵想退避三舍亦是不能只有全力招架先顾眼前。 丹火真君左爪下压「啪」地捏住左侧那支石钟乳轻轻巧巧借力一推「叮」地脆响又将另一支石钟乳荡开右掌殷红光华爆涨「呼─」劈出一卷浊焰滔滔的狂澜轰向石矶娘娘。 石矶娘娘迫不得已松开右手石钟乳腾身掠起闪躲脚下热浪滚滚奔涌而过丹火真君的「燃云魔掌」将将走空。 她低叱出招飞点丹火真君眉心。丹火真君几乎看也不看随手甩出石钟乳冷哼道:「还妳!」 石矶娘娘却不敢硬接先用左手的石钟乳在上面斜斜一点卸去了大半的劲力才将它凌空摄回犹自感到右臂一阵酸麻。 两人翻翻滚滚在半空中激斗了约莫十余个回合石矶娘娘使尽浑身解数依旧左支右绌落入下风她又恼又惊暗自怨怒道:「都是老贼头惹的祸回头老娘无论如何也饶不了他!」 一阵兔起鹘落里突听「叮叮」两响石矶娘娘的一对褚彤石乳刃双双脱手抛飞身躯如同陀螺般被丹火真君的掌劲震得急旋飞跌。 丹火真君长声笑道:「石矶娘娘跟老夫走罢!」 不料斜里光彩烁目一束剑华掠空射至轻盈迅捷地在他袖口上「啵啵啵啵……」连点九记丹火真君袍袖一震如泻了气的皮囊瘪了下来垂落一边。 丹火真君一怔收住身形举目打量只见罗羽杉玉手执剑轻掐剑诀盈盈飘立他功败垂成不怒先笑道:「女娃儿剑法不错是谁的弟子?」 罗羽杉倾尽全力施出苏芷玉亲传的「沉月陨星十九剑」虽以巧打拙化解去丹火真君的「火龙袖」心中却对丹火真君深厚的功力凛然不已她闻听丹火真君问话一面细细运息调匀呼吸答道:「晚辈是南海天一阁弟子罗羽杉拜见丹火真君适才多有冒犯尚请见谅。」 丹火真君「咦」了声恍然道:「敢情妳是苏芷玉的弟子?难怪会用这套『沉月陨星十九剑』可惜功力太差伤不着老夫半根毫毛。」 原来沉月陨星十九剑并非南海绝学而是苏芷玉之父苏真的独家剑法丹火真君与苏真在两届蓬莱仙会上曾激斗数百招于彼此的剑法招式十分熟稔故罗羽杉一报出师门他便能立即猜到对方的师承。 罗羽杉沉静微笑道:「真君慧眼如炬晚辈钦佩不已方才石矶婶婶已经答应前辈奉还金红莲座只因毕老伯并不在府中才不得不请您宽容几日前辈名重天6何不宽厚大度些化干戈为玉帛?」 丹火真君几曾让一个晚辈教训过?不由心下愠怒可碍于苏真和天一阁的名头不愿横生枝节当即哈哈大笑:「小丫头妳倒指责起老夫来了?别说是妳就是苏真父女也不敢这样对我说话!看在故人情分上老夫不为难妳快快退下莫要再多管闲事。」 石矶娘娘伸手抹去唇角血丝笑道:「阁下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谁不晓得你和冰真人两次连手挑战苏老魔一败涂地?如果苏真在这儿恐怕你屁都不敢多放一个便有多远逃多远了!」 她不忿丹火真君得寸进尺要擒自己作为人质好逼毕虎还宝一时心情激愤脱口而出。 不想这话正戳在丹火真君的痛处上他脸色立时阴沉道:「谁说老夫怕了苏真?今日我就捉了这多嘴多舌的小丫头给妳瞧瞧!」说罢拧身挥袖犹如一蓬火云遮天蔽日压向罗羽杉。 石矶娘娘掣动刚刚收回的褚彤石乳刃纵身扑上叫道:「丹火真君有种冲老娘来这事和她无关!」 丹火真君冷笑道:「晚了!」右掌灌注六成的「紫冥火罡」轰然拍出一蓬熊熊火涛呼啸狂涌好似怒龙烧天直迫石矶娘娘。 石矶娘娘不敢硬撼忙不迭飘身闪避褚彤石乳刃在身前画出层层精光舞得风雨不透抵挡迫面袭来的浓烈火浪。 正这时下方猛然飙射出一溜火线「呼」地迎风展开似一堵火墙拦堵住燃云掌焰的去路。 第三章 破茧新生 第三章破茧新生 「砰!」两道火澜撞在一处顿时流光溢彩灼浪飞扬在空中炸裂开一团耀眼的蘑菇状亮红火云冉冉升腾扩散。 丹火真君大吃一惊万没料到居然还藏着一位用火高手他垂目俯瞰瞧见霸下懒洋洋地趴在小蛋肩膀上呼哧呼哧喘着红雾不禁既惊且喜道:「霸下?这世上竟真有龙子霸下!」 剎那间什么金红莲座、镇宫至宝对丹火真君来说已全不再重要他满脑子转动的念头都是如何能抓住霸下将牠据为己有从此之后不啻如虎添翼又何惧区区一个苏真? 唯恐自己看错他慢条斯理问道:「小伙子这霸下是你带来的么?」 小蛋点点头这才察觉到对方目光之中贪婪尽露目不转睛盯着霸下心中一沉。 丹火真君一阵狂喜努力保持脸上的镇定说道:「小伙子你的修为太低霸下跟着你实属浪费。不如咱们做个交换你将霸下送给我无论你想要什么老夫定会帮你办到。你看怎样?」 小蛋想也不想摇头道:「不行。」 霸下也仰起脖子:「老鬼凭你也想打小爷的主意门都没有!」 丹火真君见霸下开口说话心中再无怀疑狂笑道:「老夫看中的东西从没有拿不到手的!」身躯一沉道袍如鼓足的风帆猎猎飞舞向着小蛋俯冲下来哄骗不成他便要出手强抢。 霸下抬头张嘴一连喷出三溜火线犹如疾箭穿云飙射向丹火真君胸前。 丹火真君拍出一记燃云魔掌化解去荼阳地火放声大笑:「你弄来弄去便只会这一手么?还是让老夫多教你几招罢!」 他右手大拇指向掌心略曲套在指根上的一枚殷红色玉扳指陡然一亮放出一朵朵烈焰缭绕的火菊花转瞬布满天宇迅膨胀数十倍有如桌面大小迫向小蛋头顶。 这招「累劫火菊」乃丹火真君昔日的成名绝技随着他艺业大成近年来已少有使用如今这一动剎那间天地变色火菊漫空。 丹火真君明白这霸下是数万年修成的火系圣物所以并不担心自己的累劫火菊会伤着牠但却可借此一举先行除去小蛋把他烧得骨头渣子也不剩。 罗羽杉和石矶娘娘见此情形不约而同奋不顾身攻向丹火真君但盼能微微分开他的心神好令小蛋觅得一线生机。 孰知丹火真君早有防备振臂挥左袖在周身幻化出一团火云根本不容二人接近罗羽杉功力稍弱被一股沛然罡风硬生生震退衣袂险些着火她玉容惨淡竟忘了运气卸力一颗心也随着射落的火菊不断坠落。 那边霸下见势不妙也大叫道:「干爹快逃这老鬼厉害啊!」 小蛋叫苦不迭方圆十余丈悉数给铺天盖地的火菊笼罩着自己又能往哪里逃?情急之际他祭出乌犀怒甲以平生最快的度穿戴起来。 甲胄方一及身耳中边听「呼呼」风啸一片红彤彤的火海倾天泻落激撞在乌犀怒甲之上庞大绝伦的气浪将他整个身子抛飞起来甩向半空。 生死关头小蛋凝神吐气一弹虎腰借势挺立、放软身躯向后飘荡出七八丈远甲胄上「丝丝」镝鸣一朵朵火菊迸射出千万星光渐渐消失。 丹火真君大感意外道:「这小子身上的宝贝还真不少都送给老夫罢!」如影随行追蹑而至居高临下一掌往小蛋头顶拍落。 小蛋灵台清晰映出丹火真君左掌的灵幻轨迹反手拔出雪恋仙剑一招「擎天柱石」刺向对方的掌心。 哪晓得这只是丹火真君声东击西的虚招小蛋仙剑一动他的左掌立刻化作利爪迅猛无比地抓向他肩头的霸下。 小蛋一惊剑已走空电光石火中脑海里灵光一闪不知怎地记起捏泥人时的情形当下无暇细想左手五指柔软舒张反插向丹火真君的左腕。 丹火真君「咦」了声但觉小蛋这一爪直来直去平淡无奇可每一根手指都凝而不极尽变化之妙把自己的「钻木爪」所有后招线路尽皆封住以他的见多识广居然也瞧不出这一手是出自哪家的绝学。 眼看小蛋的左手就要扣住自己的脉门丹火真君手腕陡沉绷掌切落小蛋心灵福至想也不想往上轻轻一拂指尖暗蕴忘情八法中的「弹字诀」「啪」地扫中丹火真君掌缘。 也是丹火真君早先心存大意刚才仓促变招又无法聚集全力左掌竟让小蛋这灵巧一拂震得酸麻攻势登时尽消。 丹火真君吃了暗亏心头杀机大炽低哼道:「忘情八法?原来你是忘情宫的弟子!」 小蛋误打误撞化解了丹火真君的钻木爪也是心生惊喜他做梦也没想到楚望天教给自己用来捏泥人的手法配合上了叶无青传授的弹字诀竟有如此妙用。 霸下大呼道:「干爹瞧我的!」鼓足气劲小嘴里猛喷出又一道火线激射向丹火真君的面门。 丹火真君也不将这束火线放在眼里正准备运右掌招架冷不丁这溜火线在中途凝连成丸随即绽放开十数朵宛若雏菊般的小小火花有快有慢有直有曲变幻多端掩袭而来。 丹火真君喜不自禁不愧是龙子霸下短短须臾便将「累劫火菊」模仿得有模有样倘若自己亲自调教假以时日普天之下有谁还能是牠的对手? 他右手累劫扳指「叮」地光芒爆涨再次释放出一蓬火菊抽身飞退。 石矶娘娘腾空杀到石乳双刃劈斩丹火真君咽喉高声催促:「你们快走!」 然而罗羽杉和小蛋都是至情至性之人又焉肯弃下石矶娘娘苟且逃生?两人分从左右赶了上来襄助她大战丹火真君四个人彷如走马灯般在半空中你来我往、鏖战更酣。 按照常理纵然有罗羽杉和小蛋助阵丹火真君仍稳占优势只因他不愿伤及石矶娘娘和罗羽杉想杀小蛋却又被乌犀怒甲阻碍顿成僵持之局。 他越斗越是心焦蓦然撤身闪出战团连两记燃云魔掌逼退三人大袖里倏地掠出一道由红、绿、黄三色交织而成的彩光弹指升到高空现出真身赫然是一只三彩小竹箩。 他默念真言心神锁定小蛋左手捏住法印遥遥一指沉声喝道:「收!」三彩竹箩内绚光泛滥一蓬夺目光瀑倾泻下来罩定小蛋。 小蛋虽不晓得三彩竹箩是何宝物但也明白这玩意儿绝对沾不得可那蓬光瀑幕天席地、风驰电掣尽管他全力施展身形依旧逃脱不开猛觉一股巨大吸力涌到将他的身躯生生摄入彩光中。 小蛋只感洪涛没顶动弹不能身不由己地被吸向空中悬浮的小竹箩里他依稀听见霸下在身边的惊呼心下一省开启胸甲霸下心领神会在吸入竹箩的一瞬间钻入小蛋怀中。 乌犀怒甲合起小蛋稍松一口气暗想道:「不管怎样都不能让小龙落到别人的手里。」天旋地转间已是人事不醒。 罗羽杉目睹小蛋被丹火真君吸进三彩竹箩娇颜惨白玉指握紧仙剑催动真气身剑合一幻化作一道瑰丽光束希望能斩破竹箩将他救出不防眼前流光溢彩如潮涌来一阵地天昏地暗竟也让三彩竹箩收了进去。 石矶娘娘见状合身扑向丹火真君叫道:「把人放出来!」 丹火真君哈哈长笑一记雄浑掌劲将石矶娘娘生生迫退左手法诀一凝把三彩竹箩摄入袖中说道:「想救这两个年轻人的性命?简单让毕虎和罗牛用金红莲座与天道星图来换!」催动真气御动冥火凤翅镋朝南方飞掠而去。 石矶娘娘追之不及跺脚喊道:「丹火真君放了他们老娘跟你走就是!」 丹火真君全不理睬一路御剑南往回返龙轩山无波府。 抵达无波府外天色微明一众身穿彤红道袍的侍火童子恭敬出迎将丹火真君接入石府。 丹火真君略事休息祭起三彩竹篓双指虚点低喝道:「释!」 三彩竹篓光华一绽从里头「呼」地放出一团晶莹玉润的银白圆球滴溜溜在空中打转迅扩展到最后竟有一张圆桌大小悬浮于离地三尺处也不下坠。 丹火真君愣了愣他本是要把小蛋和罗羽杉从三彩竹箩内召出不料从里面飞出来的不是两个人却是这么一团稀奇古怪的东西当下他凝神体察三彩竹箩个中已空空如也并不见小蛋与罗羽杉的影踪。 丹火真君暗自错愕定睛打量凌空旋转的圆球只见绚光熠熠寒气习习圆球竟似用纤细的银白柔丝裹织而成天衣无缝浑然一体任他见多识广亦揣摩不透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两旁伫立的侍火童子目睹此景禁不住面面相觑均自诧异:「师父怎么弄了这么一个玩意儿回来?」 丹火真君功聚双目想穿透圆球观察内部的情况孰料那层银白柔丝看似薄如蝉翼他的神目电眼却难以看透。 沉吟半晌丹火真君打定主意起身走到圆球前真气布于手掌小心翼翼地抚摸探察表面的银丝触手阴寒如万古玄冰却又黏稠柔软无比从中隐约感觉到一股充沛庞大的灵力汩汩流动。 丹火真君绕着圆球转了一圈依旧瞧不出丝毫端倪反手掣出冥火凤翅镋运劲疾劈「啵」地脆响斩在鼓起的球体上。 冥火凤翅镋迸射出一蓬烈焰高高弹起再看圆球猛地一颤先是表面微微下陷继而疾回弹恢复原状。 丹火真君退开三步有心加上两成功力再作尝试但譬如是瓷器店里捉老鼠万一小蛋和罗羽杉有个好歹别说得不到金红莲座和天道星图还会招来罗牛和忘情宫的报复无论如何这笔帐也划不来。 他一时间束手无策心中着恼。好小子可真会躲可就算是王八终归也要有露头的时候老夫便不信你们两个能在里面躲上一生一世! 一抖衣袖收了三彩竹箩吩咐道:「弄火、执火你们在这里好生看着它。」迈步而出避入静室打坐调息去了。 弄火、执火两名童子分站左右目不转睛监视着圆球的动静然而七八个时辰过去圆球一无异样仍然安静地悬浮转动焕放出淡淡的银白光雾。 而在圆球内小蛋和罗羽杉兀自着昏迷对于外面的情形毫不知晓。 一团充盈温润的灵力宛若海水般包裹浸着两人的身躯缓缓透过软甲与肌肤渗入他们的体内渐渐先是罗羽杉的娇躯亮了起来出一团奇异的银白色光晕笼罩周身慢慢向四下蔓延和弥漫在球体内的灵力水乳交融相生相应。 「嗯─」罗羽杉忽然逸出一声无意识的低微嘤咛头顶冉冉升起一蓬水蓝色光雾在银波中凝聚不散逐渐集成一团。 须臾之后光团内依稀蜕化出她的三尺元神慢慢飘浮到身前与肉躯面面相对好似镜像;与此同时小蛋的元神也从体内祭出色泽却呈现青、银、红三彩分外绚丽柔和。 小蛋灵台一片空明全然忘却了尘世万物沉浸在先天无我之境元神双目低垂一缕缕三彩光丝蒸腾萦绕又不断吸纳着圆球中彷佛无穷无尽的灵力于几不可察觉的变化里壮大成长。 不知多久两人的元神终于交集「轰」的一声两道元神剧烈震颤爆出夺目光澜幻化作璀璨的柔波融会在一起剎那间五光十色的华晕在圆球里泛滥荡漾合而为一的元神无分彼此交织成一团彩云裹住两人的肉躯。 「铿、铿!」雪恋玉缘齐齐镝鸣一低沉铿锵一清越婉转在各自的鞘中奋然颤动迸放出无瑕如雪的绮丽剑光。 「怎么回事?」弄火、执火失声惊叫银白色的圆球转动如风映射出五颜六色的绚烂光芒直刺得两人睁不开眼睛。 过了许久弄火先一步回过神来叫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去请师父!」 执火一醒心头后悔:「我怎么没早点开口却教这家伙抢了先?谁晓得这圆球里会蹦出什么怪物来万一让我撞上岂不倒霉透顶?」可这时悔青了肠子也没用只好闷闷应了声往后连连退步躲到门口全神戒备。 好在尽管圆球风雷阵阵奔涌出一蓬蓬冰冷强劲的银雾罡风尚幸并未爆裂。 执火提心吊胆等了片刻丹火真君匆匆赶至圆球四周已被一团浓烈的彩色光雾包围整间石室也有若冰窟泛动着蒙蒙光澜。 执火见丹火真君赶到一定神躬身禀报:「师父这圆球像是烧着了……」 丹火真君亦是惊疑不定但不愿在弟子面前露怯斥责道:「休得胡说八道!普天之下若论驱火之术又有谁能强得过老夫!」从袍袖里放出三彩竹箩左手捏法诀一指圆球呼喝道:「收!」 不料三彩竹箩释放出的灵光甫一接近圆球立刻「哧哧」连响如同露水般蒸殆尽根本无法再次将其摄入箩中。 丹火真君一怔再提真元喝道:「收!」 三彩竹箩光芒如瀑卷涌激荡石室较之方才那次强盛何止数倍?可任光瀑如何澎湃汹涌依旧尽皆被圆球所焕出的冰寒绚光化解消散。 气机牵引之下反是三彩竹篓抵御不住圆球强大气势的回挫「嗡嗡」颤鸣狠狠摇晃了起来好似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 丹火真君暗自凛然明白倘若继续逞强催动三彩竹篓恐怕反会受其所伤他惊怒交加收回三彩竹篓面色铁青瞪视圆球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陡然间「砰」地一记惊天动地的巨响石室猛烈震动岩壁「喀喇喇」开裂如要坍塌一样铺天盖地的光浪狂风迸炸而出圆球碎裂成漫空齑粉飘荡散落。 弄火、执火二人反应稍慢半拍身躯被扑袭而至的沛然气浪卷起重重抛摔在石门对面的山岩上登时骨断筋折喷血惨叫两条小命各去了一半多。 丹火真君见势不妙一面飘身疾退一面双掌在胸前连舞出十余道弧光但听「砰砰」声不绝于耳爆裂出的光澜气浪摧枯拉朽破除他设下的层层防御直抵胸口饶是他道行深厚又有护体真气消解仍忍不住低低一哼长吐口浊气胸口气血翻涌飘落在石门外怔怔观瞩里头情形。 石室内「隆隆」声动犹如滚雷寒流彷似乱云经天肆虐狂舞良久不见淡去其它的侍火童子听闻响动纷纷赶到石室前见此情景尽皆呆住说不出半个字。 约莫盏茶后轰鸣徐歇从石室光浪里亮起一束耀眼彩芒在空中环绕盘旋渐渐一分为二幻现出小蛋和罗羽杉的元神盘膝悬坐于石顶下方两人腿下各托着一柄仙剑铿然镝鸣精光四迸。 丹火真君一惊心道:「见鬼!那圆球到底有什么古怪这还不到两天工夫居然能令两个娃儿修为突飞猛进各自踏破一层劫难晋入更高境界?」 身后一名侍火童子看到圆球里蹦出两道少男少女的元神不由下意识地拔出一对熟铜鞭横执在手。 丹火真君就像脑后长眼低喝道:「全都不准动!」 他自然晓得此际小蛋和罗羽杉的元神尚未复苏如若出手当然是手到擒来奈何既然元神未归窍即便是捉了去不消三五个时辰势必魂飞魄散自己不过白辛苦一场而已惟有耐心守候到他们的元神归还进肉躯再下手不迟。 果然罗羽杉的元神开始缓慢下沉化作一股清烟收入娇躯内紧跟着小蛋的元神亦步亦趋稳稳还入体内。雪恋、玉缘两剑双双幽鸣撤入鞘中。 别人也就罢了丹火真君却大是讶异小蛋身上那套殷红色的乌犀怒甲不知何时竟不见了踪影露出内里的一袭灰布衣衫。 丹火真君喜道:「妙极看这小子这回还不手到擒来!」他早就对霸下垂涎三尺此刻更不客气欺身迫近探爪抓向小蛋胸膛。 罗羽杉秀美的睫毛轻轻颤动睁开双目刚好瞧见丹火真君一爪朝小蛋胸口插落。她玉容变色、低声惊呼飞掠而上舍身欲挡在小蛋身前。 丹火真君大袖一展将罗羽杉朝右侧带出数丈左爪毫不停顿利箭般插中小蛋胸口。 罗羽杉心神俱裂闭起双眼悲声呼道:「小蛋─」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刻她蓦然醒觉到眼前这个少年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已胜过生命。如果可以她宁愿以身相代只为不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 泪眼朦胧里小蛋身中魔爪、血肉模糊的景象却并没有出现反倒是耳畔听见丹火真君一声惊怒低吼。 就在他的钻木爪即将得手之际小蛋体内骤然迸放出殷红炫目的光华自衣衫肌肤下生出一层半透明光甲冒着腾腾荼阳烈焰遮蔽全身硬生生挡住了丹火真君五根锋锐凶狠的利爪。 丹火真君猝不及防只感到五根手指头像是伸进了滚烫沸腾的油锅险些没给炸了。 他忙不迭地缩手收招不料光甲一闪而逝打从小蛋胸襟内猛探出霸下圆溜溜的小脑袋一口咬中他左手尾指「嘎巴」一声脆响丹火真君半截小指断落被霸下「咂巴咂巴」吞入腹中。 丹火真君退出数丈抬手观瞧尾指血如泉涌只剩下不到一寸不由得失声嘶吼。 第四章 赌命三掌 第四章赌命三掌 罗羽杉忐忑张开明眸只见小蛋毫无伤霸下在他怀中得意洋洋道:「有种你就再来光叫有什么用?」 丹火真君怒不可遏运气封住伤口挥掌拍出「轰」地一响掌风中生出熊熊火浪有如大海潮涌向小蛋与罗羽杉飘立之处呼啸而去。 霸下把脑袋缩回壳里心道:「糟糕看样子这老道真被惹毛了竟拿出吃奶的劲儿来对付咱们?」 念及至此突然感觉小蛋身躯一震醒转过来忙叫道:「干爹快躲!」 小蛋懵懵懂懂才抬起一半眼皮便看到身前火焰滔天灼浪劈头盖脸涌来他脑海里浑浑噩噩尚未完全清醒也听不清楚霸下在喊什么近乎本能地一提丹田真气灌注双臂沉身拧腰推出双掌不知不觉用上了大寒七式中的一招「玉壶冰心」而真气运行的路径却又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溜火神掌。 「呼─」小蛋掌心赫然轰出两卷白茫茫的奇寒罡风在空中有若实质般冰封凝固构成一堵坚实厚重的冰墙朝前缓缓推进。 「砰!」一冷一热两股迥然不同的掌劲迎头激撞冰火交击流光四溅齐齐迸散开去居然平分秋色未见输赢。 丹火真君身形晃了两晃硬是挺着不往后飘退凝视小蛋道:「不可能没道理!」 须知丹火真君适才那掌重逾万钧至少用上了七成多的紫冥火罡其霸道强横任天6仙林的顶尖人物亦不敢怠慢疏忽而小蛋前一次与丹火真君交手时显露出的修为不过是观微之境双方实力悬殊自不待言。 即使此刻他修为大进也顶多是刚刚跨进了知着境界的门坎离真正的高手尚有一段遥不可及的差距更莫遑论与丹火真君这般成名百多年的魔道耆宿正面硬撼。 但方才小蛋拍出的掌劲分明蕴藏着至少能与忘情级别高手相抗的绝强功力委实令人无法猜度在他身上究竟生了什么。 罗羽杉欣喜道:「小蛋你醒了!快察看一下体内有没有被震伤?」 小蛋听着罗羽杉的声音先向她微微一笑而后施展内视之术凝神体察只觉经脉内余波未平真气浩浩不知壮大了多少倍他一愣道:「奇怪难不成我睡了一觉醒来后修为竟提升了这么多?」 忽觉丹田有异才察觉平日蛰伏其间的那团冰冷寒气居然变得彷如汪洋大海深不可测意念微动处寒气升腾流转如臂使指毫无凝滞。只是细察之下这团寒气依旧卓尔不群与他炼就的铜炉真气泾渭分明、自成一体。 他醒悟道:「难怪我刚才挡下了丹火真君的紫冥火掌原来是这个道理?不消说又是虫宝宝的精气帮了大忙。」 可为何短短数日里圣**进化得如此厉害且不再抗拒自己的意念驱动小蛋亦百思不得其解。 罗羽杉见他神情古怪沉默不语不禁担忧道:「小蛋你受伤了?」 小蛋摇摇头道:「我没事。」环顾四周问道:「咱们这是在哪儿?」 丹火真君已恢复冷静冷冷回答道:「这里是老夫的无波石府。」 小蛋「哦」了声抬手看了看左臂又低头瞧了瞧胸前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霸下小脑瓜一转笑嘻嘻说道:「干爹你是不是在找那身红色的软甲?」 小蛋颔道:「是啊你知道?」对他而言乌犀怒甲可是防身保命的第一法宝绝对丢不得。 霸下瞧他愁眉不展的样子笑道:「别愁那身软甲已光化融入了你的体内。先前便是靠着它挡下了臭老道的鬼爪子。」 小蛋潜心巡查果感觉到经脉里多了一股沉静厚实的热流只需稍一动念便能喷出顷刻覆盖全身他暗吁一口气松开眉宇。 丹火真君闻听霸下出言不逊心头恼怒思忖道:「小东西迟早让你识得老夫的手段!可恨这小子明明修为浅薄、不堪一击却越打越强身上更有诸般怪异魔宝令老夫一再失手。」 想到这里嫉妒、贪婪、愤恨种种恶念一起涌上目放异光牢牢射定在小蛋面庞上说道:「小子老夫有个办法就看你有没有胆量试一试?」 霸下抢先叫道:「干爹别听他瞎扯。你看他说话时眼珠乱转一定有阴谋!」 小蛋淡淡笑了笑说道:「没关系咱们先听听他说什么。」 丹火真君慢条斯理道:「你撤去护身甲胄与老夫实打实的对上三掌只要不死我便放你们离开。若是不敢老夫就再祭出三彩竹箩倒也爽快省事。」 话音方落罗羽杉道:「不行。小蛋的年纪不到真君一个零头如何能与你对掌?」 霸下连连点头道:「干娘说的话就是有道理!」 丹火真君嘿嘿冷笑:「小子你有没有胆量?」 小蛋沉吟了一会儿点头道:「好三掌就三掌咱们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罗羽杉大急道:「小蛋不要答应他咱们可以另想办法的!」 小蛋看到她眼眸中流露出的关切与焦灼心中不觉一暖平增无限勇气暗暗下定决心纵使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将罗羽杉安然无恙地带出无波府。 他微笑着安慰道:「放心我既敢答应他自然有几分把握。」 罗羽杉还想再劝丹火真君已宏声喝道:「看好了接招!」脸上亮红精光一闪全身道袍「呼」地鼓胀吹起犀利的目光直射小蛋。 小蛋一凛忙抱元守一脸上的懵懂慵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静肃穆他的身躯挺立如山抵御着丹火真君惊人气势的侵袭巍然不动大有与其分庭抗礼之势。 此刻他尚且不清楚自己已突破了知着之境向着天道大门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灵台清明如镜清晰地映射出丹火真君的一举一动甚至能感觉到对方体内真气流动的韵律自然而然生出相应的变化。 霸下掠上罗羽杉的肩头注视小蛋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唯恐分了他的心神而事实上小蛋已逐渐晋入物我两忘的空明3即便山崩天倾也难以再动摇他的灵台分毫。 自出道来他屡次亲眼目睹到如罗牛、叶无青这般正魔两道卓人物的对决甚而曾亲身遭受过欧阳修宏、饕心碧妪等绝世凶人的追杀而大难不死可像今天这样要独力面对丹火真君并与其正面硬撼却无疑是破天荒地第一遭。 然而他的心头并未因此而产生半丝的畏惧犹疑充盈着亢奋顽强的斗志与信心脱了生死胜负只剩下丹火真君火红的身影。 小蛋丹田内分属不同渊源的三股真气汩汩流淌游走经脉令他感到体内前所未有的充实与强大待到「大梦铜炉圣淫真气」徐徐攀至巅峰小蛋轻轻攥起双拳凝视丹火真君平静道:「可以了请。」 丹火真君眼中不由自主掠过一抹惊异旋即亮起妖艳的红光低喝道:「第一掌!」左臂在胸前划过一道弧线右掌灌足九成紫冥火罡径自轰出。 当他出掌时身形与小蛋尚有三丈远的距离。但等到掌势完全舒展开两人间的相距已近在咫尺端的是动如脱兔、快逾鬼魅。 小蛋脸上波澜不惊只觉得体内高奔腾的真气几乎快要崩流出来当下吐气扬声同样用右掌施展出一式「滴水成冰」茫茫寒雾卷涌而出。 「砰!」双掌相击竟响起闷雷般的巨响一股凌厉强横的炽热罡锋破体而入激得小蛋胸口窒闷欲裂情不自禁地低哼抛飞整条右臂麻木难当经脉宛如寸寸震裂出钻心椎骨的剧痛「呜」地袖口燃起一蓬烈焰。 丹火真君存心要置他于死地不容小蛋有丝毫喘息之机大喝道:「第二掌!」左臂一振将紫冥火罡提升到极致拍向小蛋胸口。 按照常理小蛋自当运用身法退避三舍挫其锋芒。但他与丹火真君有约在先要连对三掌明知不敌亦只能直撄其锋。 未等小蛋站稳身形刚猛暴戾的掌风已扑面袭到他无暇多想挺腰奋力劈出左掌亏得丹田真气依旧源源不绝输送而来使他不致有后继乏力之虞。 「啪!」两人再对一掌小蛋「噗」地从口中飙射出一蓬血箭有少部分溅落在自己右臂衣袖上竟令燃着的火焰陡然熄灭。 丹火真君还待乘胜追击彻底结果小蛋性命心下不存半分怜悯右掌闪电般击出长笑道:「最后一掌!」 小蛋双臂被震得几近失去知觉莫说挥掌抵挡就算动根手指头都势比登天眼看丹火真君迅猛如风的第三掌击到又恪于承诺不能用乌犀怒甲护身当真是陷入了九死一生的绝境。 生死一间他蓦地灵光乍现同时施展出「有容乃大」与「金光聚顶」两大绝技竟一抬脖颈用自己的头顶迎向丹火真君的掌锋! 这一手惊险之极亦不可思议之极却也是眼下惟一可期待的自救之招。 「砰!」丹火真君的右掌结结实实击中小蛋脑门。出乎意料之外大半的掌力居然石沉大海不知所踪小蛋眉心爆出一团绚光硬是顶住了丹火真君的铁掌却并未响起预料中的骨骼碎裂声。 丹火真君大吃一惊他这掌为求迅捷不免在威力上有所削弱可小蛋毕竟是血肉之躯又未祭出乌犀怒甲防护怎可能兀自屹立不倒? 顿时他心中进退维谷矛盾之至若是收手则三掌都已完自该依照前言放小蛋与罗羽杉离去;若不收手又岂非自食其言? 短短一剎那还真教丹火真君想出一条应急歪理来心道:「只要老夫不收回右手这第三掌就不算完!」 他五指运劲插落竟是化作钻木爪欲在小蛋的头顶戳出五个窟窿他眼角余光注意到霸下小嘴一张就要吐出荼阳地火立时喝道:「别动否则就算你们毁约这小子可就白受罪了!」 小蛋迷迷糊糊听到丹火真君的呵斥勉力喘息道:「我还行撑得住!」 丹火真君又惊又怒心头恶念横生道:「好看是你的命硬还是老夫的手段硬这样都整不死你老夫往后还有何面目在天6仙林立足!」 他五指加大劲力狠狠插入小蛋头皮。 小蛋脑袋胀裂欲死脚下坚硬的石地「喀喇喀喇」震碎出一道道龟纹黑已尽为鲜血染红身上彷佛背负着万钧巨石脑海里昏沉想道:「这老道太坏我也不能太老实了。」 念及至此暗运「周而复始」心诀猛激出一股寒流直透脑顶心。 丹火真君猛觉指尖真气身不由己疾外泻不禁骇然变色顾不得再伤小蛋右掌掌底一推一振慌忙撤手退身悄悄察看了一下体内状况确定无事才稍稍放心。 小蛋已然是强弩之末、内伤沉重被高高抛飞而出连稳住身形的余力都匮乏人在空中又从嘴里洒溅下一溜热血。 忽地身子一轻落入到罗羽杉温暖柔软的怀中。但见她晶莹的珠泪自眼眶中不停滴落抬手将一枚南海天一阁秘炼的冰莲朱丹塞入他的口中左掌汩汩输入真气颤声问道:「你怎样?」 小蛋眼前一阵黑一阵亮好似晨昏不断交替往复所有的景物都在模糊晃动幻化出无数虚影惟有罗羽杉噙泪的明眸却是永远闪亮的晨星。 他疲倦而虚脱地一笑竭力不让自己闭上眼低弱的声音道:「我没死他输了。」 丹火真君委实窝火到家咬牙切齿道:「不错你们可以滚了。」 罗羽杉心间殊无欣喜之情搀扶着小蛋摇摇欲坠的身躯缓步走向门外。 谁知她的脚还没来得及跨出门坎丹火真君突然伸手一拦道:「且慢!」 罗羽杉停下脚步右臂紧紧环抱小蛋道:「真君莫非想反悔?」 丹火真君道:「老夫是什么人焉会食言毁诺?不过老夫说的『你们』指的是他和霸下不包括妳!」 小蛋哼了声从唇角呛出一缕殷红血丝低低地说道:「无赖。」 丹火真君道:「你不服?那就再接三掌赢了老夫连她一起放走。」 突听远处有人冷冷笑道:「一别二十余年丹火真君你果真令人刮目相看啊!」 丹火真君一震缓缓转头朝话音传来处望去。 一名身材削长、神情冷峻的黑衣人背负双手如入无人之境径自穿过两旁的一众侍火童子迈步走近。 「你?」丹火真君眼中跃动起赤红光焰死死盯着来人从牙缝里蹦出话语。 他这些年闭门苦修为的便是能有朝一日在人前击败苏真从此扬眉吐气但此时被他视作平生第一大敌的苏真出现在面前兴奋中仍有抑制不住的紧张。 苏真驻步傲然道:「如果你的手真的很痒就让苏某来接你三掌如何?」 丹火真君甫遇强敌振作精神道:「是石矶娘娘邀你前来助阵的?」 苏真漠然道:「不错。」视线拂过小蛋和罗羽杉接着道:「此事跟这两个娃儿无关先放他们离去再由苏某领教你的高明!」 丹火真君暗自凛然。 当年蓬莱仙会上他与冰真人连手苦斗苏真两百多招尚且落败虽经二十余年卧薪尝胆但今日孤身迎战这海内第一魔道高手自知仍是凶多吉少。况且方才与小蛋一战尽管重创对手可自身的功力耗损亦颇为可观此消彼涨之下更无胜机。 正自踌躇间不经意碰触到苏真的眼神忍不住一怔道:「不对苏老魔从来横行无忌气势然有谁见他急过?」 他上下打量苏真接着盘算道:「他也来得太快了些。若说是两人在路上撞见又哪有那么巧的事?何况众所周知苏真夫妇感情深笃素来双宿双飞不离左右为何今日并不见水轻盈的踪影?」 他越想越是心疑只听苏真哼道:「你若是怕了也罢苏某这次就放你一马日后若再敢到云幂宫捣乱我便一把火烧了你的无波府!」 听他说出这番话丹火真君有了底不动声色施展出「照妖法眼」功聚双目朝苏真脸庞激射而去。 果不出其所料在他照妖法眼的神光照射下来人的伪装尽去露出一张尖嘴猴腮、奇丑无比的老脸正是天6九妖中最奸猾难缠的神偷毕虎。 原来前两日他在外面晃悠够了终于倦极思归丹火真君前脚刚走毕虎后脚就到了云幂宫还没等他进门便劈头盖脸挨了石矶娘娘几个大耳刮子外加一通臭骂。 幸亏他脸皮之厚较之神偷绝技亦不逊色又自知理亏直等石矶娘娘泄完了才嬉皮笑脸道:「清妹妳别担心我这就去把小蛋和羽杉侄女儿给接回来。」 石矶娘娘瞪圆杏目打从心眼里嗤之以鼻道:「就你?说得轻松当自己是丁原么?现在你就是把金红莲座还给丹火真君那老家伙他也未必肯放人。」 毕虎一卷长舌笑道:「妳先消消气。所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的修为自然远不如丁小哥但要叫丹火真君乖乖听话把人给我放了也未始没有这个可能。」 石矶娘娘一怔晓得毕虎虽好吹牛皮但诡计多端却不是假的将信将疑地问道:「真有办法?」 毕虎道:「当然我骗谁也不能骗妳啊。咱们给丹火真君来个瞒天过海声东击西。稍后由我扮作苏真诱这老家伙出门应战妳乘机潜入无波府救出小蛋和羽杉侄女等妳一得手我便脚底抹油逃之夭夭让他吹胡子瞪眼无可奈何。」 石矶娘娘想了想犹豫道:「这法子是不错可太冒险了点儿。万一让丹火真君识破你的真容又怎生是好?」 毕虎一挺干瘪的胸脯道:「有妳这句话我就算被丹火真君杀了也值得。」 石矶娘娘嗔道:「没心情跟你说笑!说到底还不都怪你!」 毕虎眨巴眨巴小眼睛笑道:「放心单论逃跑的本事天底下还没几个能胜过我的我更不会蠢到和丹火真君真地动手过招要拖个一时三刻也非难事。」 当下计议已定两人赶至无波府。按照石矶娘娘的意思自恨不得立刻出手救出小蛋和罗羽杉可毕虎却好整以暇在府外又耐心等了一日一夜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能对上了才偷偷溜进无波府察探常、罗二人的下落。 有道是计划不如变化他老人家刚一潜入府内正碰上丹火真君要与小蛋对拼三掌眼瞧丹火真君耍奸使诈小蛋命悬一线毕虎不得已改变计划当即施展天魔化身**化作苏真模样大剌剌闯进来喝止丹火真君。 可惜他功亏一篑在神情气质上露出破绽终究未能骗过丹火真君却也将对方惊出了一身冷汗。 想那苏真赫赫之名盖绝宇内仅凭毕虎这冒牌货就能把丹火真君唬得一惊一诧紧张万分若是苏真亲至也许从此天6再无丹火真君此号。 却说丹火真君看破毕虎真容不由新仇旧恨一古脑涌上心头狞笑道:「好得很老夫这就请你赐教一二!」左肩一耸钻木爪直锁毕虎咽喉。 毕虎一边抽身闪让一边色厉内荏大喝道:「丹火老儿你找死?」 丹火真君哈哈大笑道:「毕老儿找死的是你!」左腕一翻崩掌如刀横切毕虎胸口。 毕虎哪敢和丹火真君硬碰硬?兼之听到对方叫破真相心里愈加虚赶忙施展龙蛇身法一矮头从丹火真君掌下飞过落到罗羽杉身侧形如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倒也不负他天6第一神偷的美名。 这一番兔起鹘落看得霸下瞠目结舌。 罗羽杉惊愕道:「你真是毕老伯?」 毕虎身形一抖恢复原形苦笑道:「糟糕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这下可惨了。」 丹火真君见毕虎露出真容怒不可遏道:「毕老贼还我的金红莲座来!」 毕虎两手一摊满脸无辜道:「既然是宝贝你为什么不严密保管?引诱我老人家来偷还反过来怪我?要不我把东西还给你咱们好聚好散。」 丹火真君狰狞一笑道:「做梦今日你们谁也休想跨出无波府!」 他一抬右手累劫扳指骤然迸出一团赤光幻化作一条狂猛火龙张牙舞爪冲入石室立时火光滔天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第五章 情牵南海 第五章情牵南海 毕虎吓得魂飞魄散叫道:「好家伙老子要归天可怜清妹要成寡妇了!」 他嘴上唠叨手脚也没闲着从袖口里迅取出一柄血玉熔金壶将扑至身前的烈焰「哧哧」连响吸入壶嘴。 这宝物是他多年前从碧落剑派千辛万苦偷出来的屡次于危难中救回老命而今自更不肯归还。 罗羽杉与霸下联结成阵与毕虎鼎足而立分守两翼奈何丹火真君不惜耗损真元动的「累劫狱海」着实凶猛霸道连血玉熔金壶亦抵挡不住。 千钧一之际猛听小蛋沉声道:「站到我身后只管挡住后面的火势!」 毕虎愣了愣道:「小伙子你想做什么?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小蛋不答步履蹒跚横身在罗羽杉和毕虎前独自迎上前方漫空涌来的火海。 「叮─」一蓬红光亮起水晶般透明绚丽的乌犀怒甲覆盖小蛋周身将熊熊烈火拒之门外。 火蛇吞吐闪烁一分为二绕过小蛋向背后的毕虎和罗羽杉涌去小蛋心晋空明映照璀璨星天反手掣出仙剑振腕斩入肆虐的「累劫狱海」中口中低声喝道:「走!」 「呼!」前方火海里蓦然现出一道星空光澜正是他拼尽全力开启的「弱火星门」毕虎毫不迟疑左掌在小蛋背心上一推一送助他掠进星门里右手揽住罗羽杉招呼霸下道:「好龟儿咱们走啦!」纵身跃入。 星门一闪即逝丹火真君更没料到小蛋还有这手业已反应不及只得眼巴巴望着三人一龙的身影消失于火海中。 一名侍火童子在身后轻声道:「师父他们借火遁溜走了咱们……」 话没说完丹火真君猛地转过身一脸杀气抬掌「啪」地震碎那侍火童子脑颅恨恨道:「要你多嘴!他们逃不远给我追!」 他说这话的工夫小蛋等人正从星门内被弹入无波府外不远处的一片密林里。 毕虎手疾眼快一把抱起软倒的小蛋叫道:「羽杉侄女儿快跟我走!」 他朝远近左右不同位置甩手扔出几团黑乎乎的东西「砰」地在林间爆裂弥漫起一蓬蓬浓烈的烟雾久聚不散。 毕虎一边抱着小蛋借助密林掩护御风向南疾行一边不停设下重重假象以诱使丹火真君追错方向嘴里还不忘吹嘘:「别怕有我老人家在管让丹火真君连老子放的臭屁都摸不着半个。」 霸下看不惯毕虎的自吹自擂哼道:「你的话能信那鬼的话也能信了。」 「你懂什么?」毕虎一瞪眼道:「眼下是深夜咱们最忌御剑暴露了身形这样没逃多远就得给丹火真君追上惟有倚靠这座轩龙山茂密繁盛的山林与石洞和那老家伙玩几圈捉迷藏才有机会逃脱。」 说着话众人已奔出数十里进到一座四通八达的巨型天然溶洞中毕虎领着罗羽杉和霸下左拐右拐显得轻车熟路无比熟稔彷似闭着眼都能认得道。 罗羽杉见状不由佩服道:「毕老伯这里的路径如此复杂您却能认得实在不简单。」 毕虎听有人夸赞自己眉开眼笑道:「那算什么干咱们这行的最要紧的就是记性好……上次为偷丹火真君的金红莲座我花了半个多月早把轩龙山的一草一木摸得滚瓜烂熟若没这手本事乘早别作偷儿。」 忽然听到黑暗中有女子声音不屑道:「当贼很得意么?还有脸夸耀。」 一团夜明珠的光晕照亮映射出石矶娘娘的面容却是已在此处等候了多时。 她一眼看到毕虎怀中浑身淤血、面色惨白的小蛋惊道:「他伤得重不重?」 似为向石矶娘娘显摆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毕虎抱着小蛋一屁股靠坐在山岩上略带夸张地大口喘气答道:「这小子命硬只是在路上昏睡了过去。我方才又喂了他两颗云林禅寺的玉露百洗丸应该不妨事。」 石矶娘娘气不打一处来熟练地伸手拧住毕虎尖尖竖起的小耳朵往上一提怒道:「你惹的祸却连累了人家两个娃儿!」 毕虎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挣扎唯恐触动了小蛋的伤势只得求饶道:「给点面子、给点面子羽杉侄女儿在一边瞧着呢?」 石矶娘娘松开手余怒未消道:「总算你把人救了回来我暂且饶过你这遭若羽杉和小蛋有个三长两短老娘跟你没完!」 毕虎揉揉生疼的耳朵小声嘟囔道:「夫纲不振乾坤颠倒什么世道啊……」 石矶娘娘正在察看小蛋伤势随口问道:「你嘀咕什么?」 毕虎吓了一跳期期艾艾道:「没什么我正在想如何才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儿。」 不防一个小小的声音道:「才不是呢他刚才说的是:『夫纲不振乾坤颠倒什么世道』……」 石矶娘娘怒道:「好啊你对我心怀不满是不是?有种就休了我!」 毕虎恨不得一脚把霸下踹回无波府垂头丧气道:「不是不是妳千万别听那小王八胡说八道我有种没种还不是妳一句话的事么?」 冷不防霸下又道:「你才是王八若非我干爹拼着小命不要施展火遁带我们闯出无波府这会儿你早被人家烤成肉干了。」 毕虎鼓着小眼气呼呼瞪着霸下正待反唇相讥石矶娘娘不耐烦道:「住嘴!羽杉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罗羽杉将事情经过简略说了至于从圆球内崩裂而出之前的那一段遭遇她自己也不甚了解也就无法说清楚以至于石矶娘娘和毕虎都听得云里雾里猜不透为何仅只短短两日小蛋的功力竟增长得如此迅至于乌犀怒甲又是怎样被光化的就更成了一个谜。 霸下望着毕虎满脸茫然懒洋洋道:「想知道么?问我啊。」 罗羽杉心头一动问道:「小龙莫非你清楚我们这两天究竟都生了什么事?」 霸下点了点小脑袋回答道:「那天妳和干爹被臭老道收进竹箩中昏了过去我躲在干爹软甲底下怎么叫你们也不醒正在干著急的时候干爹的鼻孔里忽然慢慢钻出两道细白银丝真是有趣。」 毕虎呸道:「你都说自己藏在软甲下面了又怎能看到?」 霸下翻翻白眼道:「你才不管什么东西都要用眼睛看呢我用的是灵觉。」 毕虎不甘示弱指着小蛋鼻子道:「你当他是虫子么会吐丝结茧?简直是笑话!」 霸下虽有万年道行毕竟是小孩性情脱口道:「稀奇么?少见多怪我干爹体内住着圣**精魄吐点丝又算得了什么?说不得还能飞檐走壁、打击犯罪呢。」 罗羽杉想起翡翠谷一战小蛋突然从口中喷出一团银丝挫败停涛真人才解去了白鹿门灭门之祸颔道:「没错小龙说的是真的。」 霸下打了个哈欠又变得懒洋洋地道:「饿了好些天了有东西吃么?」 毕虎的修为或许无力与天6顶尖高手相抗但身为神偷耳聪目明、道听涂说的本事却是绝对一流明白霸下是在借机卖弄哼道:「你整日吸食天地精气哪里会饿?别以为我老人家是白痴。」 石矶娘娘对这个会说话的小东西却极是喜爱朝毕虎狠狠瞪了眼看他紧紧闭上嘴巴这才柔声问道:「小龙你想吃点什么?」 霸下转转小眼珠咽了口唾沫道:「最好是去寒生火的丹丸有个十来颗就够了。」 石矶娘娘一听笑道:「这好办。」转头对着毕虎吩咐:「还不把你怀里的东西掏出来?」 毕虎不情不愿一边探手取出瓷瓶将十颗火红色的丹丸一枚一枚心疼无比地倒在石矶娘娘的手心里一边低声喃喃自语:「让你吃、我撑死你个馋嘴王八……」 石矶娘娘将丹丸送到霸下嘴边说道:「这是太清宫的『三阳开泰丹』。」 霸下也不客气「嘎巴嘎巴」嚼豆子般把十颗三阳开泰丹吞入小肚子里顿时精神十足全身更泛起一层淡淡红光令人暗暗称奇等牠吃完小点心继续说道。 「干爹鼻子里钻出来的银丝越来越长也不中断到最后竟然真的在身边结起茧来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紧跟着银丝变亮虫茧开始旋转还放出雾蒙蒙的光晕。干爹的鼻子不吐丝了嘴巴鼻子和耳朵里又开始冒浓浓的寒气就像……蒸笼上的包子。」 石矶娘娘笑道:「这比方打得有趣莫非那寒气也是由圣**的精魄所化?」 霸下道:「也许罢?然后干爹和干娘身上就结了一层霜心跳呼吸也变得极慢就像是……冬眠。」 毕虎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呢你们是怎样从那茧里爬出来的?」 霸下眨眨眼道:「他们都冬眠了剩我独个儿醒着岂不太亏?眼瞧着没事我又觉得有点累了就跟着也睡着啦接下来么就不晓得了。」 毕虎望着霸下摇头叹气道:「就你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的也算是龙子?」 霸下一反常态地没理会毕虎的讥讽反而扭头望向小蛋目露喜色道:「我干爹要醒啦。」 果然小蛋的眼皮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 石矶娘娘欣慰道:「醒了就好天杀的丹火真君竟好意思对一个小娃儿下此辣手!」 小蛋只感到全身百骸诸脉无一不疼痛钻心尤其是头顶彷如有千根钢针深深插入令他恨不能把脑袋切下来先在冰水里泡上两天。 罗羽杉见他神情痛楚显是在强忍着没出声呻吟芳心酸楚想握住小蛋的手又碍于众目睽睽惟有轻声说道:「小蛋你再服一颗天一阁的灵丹罢。」 小蛋试着在丹田内流转了一圈真气暗自庆幸自己的伤势虽重功力在沉沉昏睡间却恢复了不少摇摇头道:「不用了我打坐一会儿就好。」 他身子稍稍一动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如电流般穿透全身冷汗涔涔而下。 罗羽杉赶忙搀扶小蛋盘膝坐下再不顾忌旁边的毕虎和石矶娘娘伸手取出一方洁白的丝帕轻轻为小蛋拭去满脸的汗水。 瞧着他憔悴委顿的模样罗羽杉心如刀绞只恨自己不能以身相代眼圈却又红了。 小蛋紧咬牙关硬挺着不出声朦胧的视线里望见罗羽杉凄楚的玉容朝她勉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意似安慰和感谢。 毕虎和石矶娘娘在旁静静观瞧着这一幕禁不住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暗道:「看这情形这小子艳福不浅罗牛好作外公啦。」 毕虎眨眨眼凑到石矶娘娘耳畔道:「什么时候妳也能待我这样温柔?」 石矶娘娘脸上的柔情瞬间消失不见哼道:「你还想得寸进尺?」 霸下左右看看叹了口气:「孤家寡龙一个寂寞呀─」 「噗─」石矶娘娘差点笑晕过去生怕惊扰小蛋运功疗伤只有苦苦忍着喘着气低声道:「要再找个跟你一样的是比较难些。」 小蛋并没有听到霸下的抱怨他聚精会神催动「生生不息」心法疏通经脉等再次醒转已是翌日午后。 恰巧毕虎打从外面回来贼兮兮笑道:「我刚又溜进无波府转了一圈丹火真君抓不着咱们正拿几个倒霉蛋弟子出气呢。」 石矶娘娘问道:「这么说咱们可以离开此地了?」 罗羽杉看向小蛋有些担心道:「你的伤势怎样能不能走动?」 小蛋长吁一口气扶着石壁慢慢起身道:「不碍事咱们还是赶紧走罢。」 毕虎赞同道:「对夜长梦多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静心养伤也不迟。」 霸下道:「慢着毕老头你偷了我干爹的蚀龙香鼎打算什么时候还?」 毕虎装聋作哑支支吾吾道:「蚀龙香鼎那是干什么用的?让我想想……」 眼角余光瞥见石矶娘娘面色凶狠地紧盯着他知道没可能搪塞过去这才慢吞吞探手入怀摸索了半天取出一尊小鼎:「我老人家不过是一时好奇想借来玩几天而已。」 石矶娘娘一把夺过交还小蛋道:「好孩子这次连累了你和羽杉。」 小蛋收起蚀龙香鼎笑了笑道:「多亏您和毕老伯冒险相救我还没谢过你们呢。」 当下罗羽杉搀扶小蛋由毕虎引路石矶娘娘殿后悄悄出了溶洞潜踪匿迹向西御风行出两百余里方改作御剑飞行直到天色将暗时才在一座小镇中觅得家干净的茶铺歇脚休息。 毕虎问道:「羽杉妳不是要赶回南海么这一折腾怕是误了归期罢?要不要我替妳向苏阁主说情多多少少她也得卖我老人家几分薄面。」 罗羽杉道:「多谢毕老伯好意回山后我自当将其中缘由向师父禀明恩师宽容慈和必会体谅就不烦劳您老人家多跑这一趟了。」 霸下道:「那妳不陪我干爹去天雷山庄还鼎给白鹿门了?」 罗羽杉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小蛋身上的伤势闻言不由得一阵犹豫。 石矶娘娘含笑道:「妳放心小蛋便由我和毕虎负责护送包管将他平安送到。」 罗羽杉默默点了点头目光停留在小蛋脸庞上心中涌起离愁别绪只盼他开口相留自己纵然拼着迟误归期、受到师门责罚也是心甘情愿。 然而小蛋彷佛丝毫没有体悟到她的心思只说道:「罗姑娘一路当心。」 罗羽杉不禁生出一缕失望怅然问道:「你……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么?」 小蛋低下头道:「为了我的事险些害了妳的性命我很过意不去。如果再耽搁了妳的归期令妳被苏阁主责罚我就更对不起妳啦。」 石矶娘娘察颜观色觉罗羽杉神色中隐含的不舍与失落不禁暗暗埋怨小蛋:「这傻小子人家一颗心都系在你的身上偏还把话说得这样生分客套真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罗羽杉心底幽幽一叹起身道:「毕老伯石矶婶婶我先走啦。」 众人相送到门口罗羽杉依旧听不到小蛋开口更觉心头百般滋味萦绕踏足在清冷的街道上。 突听小蛋在身后吶吶说道:「海上风大妳小心着凉。」 罗羽杉霍然回眸正迎上小蛋温暖的眼神她展颜浅笑:「好的你也要多多保重照顾好小龙。」向石矶娘娘和毕虎盈盈一礼转身离开小镇兀自感觉到小蛋的视线透过夜色正默默目送自己离去。 到得镇外偏僻之处她徐徐驻足回已看不到石矶娘娘三人的身影冷月初升静静挂在梢头皎洁的玉华一如小蛋的目光暖慰着她的心坎。 回想起小蛋临别的最后一句话她的唇角不觉逸出一抹恬静的笑容。 以她如今的修为有谁会担心她被海风吹凉?只是小蛋纵有千言万语藏在心底倒出来的却是这么一句。 她恍然惊觉到曾几何时自己的喜忧已悄然被人占据不经意的只字词组便能轻而易举拨弄自己的心弦让自己百般思量反复回味。 只是这寡言少语的少年真的体察到自己的心意了么? 而自己又是喜欢他的哪一点? 是因为他曾舍命相救?是因为他的淳朴诚实?又或是仅仅因为自己的一时情动却从此百死不悔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顿时罗羽杉心中柔肠百结难以自遣痴痴仰望月空伫立良久只觉夜幕下点点寒星扑朔迷离既远且近一直等到月移中天露水悄然沾湿裙底这才回头最后远眺了小镇一眼勉强收拾起满腔女儿情怀御剑而起。 尽管一路上罗羽杉日夜兼程仍旧迟误了两天回到天一阁她来不及歇息风尘仆仆直奔极情堂拜见苏芷玉向恩师谢罪请罚。 苏芷玉问起延误原由罗羽杉也不隐瞒照实说了。 苏芷玉静静听完对爱徒的心思业已明白淡然笑道:「小蛋那孩子很好短短一年多修为竟能精进如斯连丹火真君也没能从他身上讨得多少便宜。」 罗羽杉听苏芷玉夸赞小蛋满心欢喜地躬身施礼道:「弟子违反门规在外迟滞不归请恩师惩处。」 苏芷玉沉吟片刻从座椅中站起身说道:「羽杉妳跟我来。」 两人出了极情堂沿崎岖清幽的小径漫步上行直抵歧茗山山顶一座竹庐前说是竹庐其实只是一座简陋的小亭屹立在云海霞光间也经过了十数年的风霜雪雨。 苏芷玉在竹庐前止步纤指轻轻抚摸坚韧的紫竹久久沉默无语。 罗羽杉尚是第一次获准来这地方未曾想在山顶还建有如此一座孤零零的小亭子莫非是恩师专用的闭关静修的地方? 她正困惑间苏芷玉抬眼眺望远方极尽之处。 海天一线红日西沉暮色里云涛溢彩、鸥鸟高飞苏芷玉徐徐说道:「妳丁师叔以前每年来天一阁时都会在这里小住。」 罗羽杉大吃一惊诧异道:「丁师叔在这座竹庐里住过?」 需知乃父罗牛和丁原生死与共情逾手足却从不曾听他提及半句此事。 苏芷玉微微颔抬步走入竹庐凭栏俯瞰云霞之下的无垠碧海。 「以往每年三月妳丁师叔都会悄抵南海在此寄住两月与为师谈经论道映证仙心心血来潮时便御剑双飞、穷尽天涯寻访隐没的仙山宝岛。运气好的时候还会邂逅一两位避世千年的海外散仙一同盘桓数日乐而忘返。」 罗羽杉心往神驰直感到世人称颂的神仙眷属也莫过如此可惜两人聚少离多一年里倒有三百余日需得相望于海上。 这固然是苏芷玉恪于老阁主安孜晴的遗愿毅然决然挑起天一阁的万钧重担独守南海可又何尝不是丁原之憾? 白云苍狗世事无常即便修为震古烁今如丁原、苏芷玉依然不能随心所欲了无遗憾。 彷佛是看透了爱徒的想法苏芷玉转微微一笑柔声道:「世事哪能尽如人意若能心有灵犀则海阔天空又何需介意能否朝朝暮暮、缠绵一隅?」 罗羽杉一怔心道:「师父这句话显然暗藏深意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想到这里蓦地一凛抬望向苏芷玉。 苏芷玉微笑不语抬手轻轻爱抚罗羽杉的秀彷似瞧见了年轻时的自己。 过了半晌她缓缓道:「羽杉妳违背师命晚归两日虽情有可原但也不能全无责罚。从今晚起妳便在这竹庐内面壁一年期间必须心无旁骛地参悟我南海绝学绝不可辜负令尊与为师的期许。」 罗羽杉一阵感动明白恩师此举与其说是惩戒却更是对自己的鞭策与关爱心间不安渐渐淡去躬身拜道:「徒儿谢师父厚爱。」略一转念忍不住鼓足勇气问道:「师父丁师叔还会再来么?」 苏芷玉道:「五年前妳丁师叔最后一次来南海时曾对我说他必须出一次远门这一去竟是整整五年了无音讯。我猜他一定是想去独自完成一桩大事可惜他竟连我也不肯告诉。」 罗羽杉道:「丁师叔的性情如此。有什么事都不愿牵累别人他想完成的那件事一定非常凶险所以越是面对亲近的人他越是想要独力承担。」 苏芷玉点了点头叹道:「不知为什么近日我总有些心绪不宁隐约觉得妳丁师叔就快有消息了。只愿他能平安归来。」 说罢极目远眺赫然是西北方向。 第六章 师门赐婚 第六章师门赐婚 小蛋将蚀龙香鼎送还白鹿门后便与楚儿在山下会合一同前往克己轩向叶无青复命。 对于灵泉山庄的遭遇小蛋概不隐瞒一五一十向叶无青作了禀报只将有关贯海冰剑的秘密略过不提。 提及与楚儿分手后的经历小蛋只说自己随罗牛回转天雷山庄小住了数日藉以养伤虽然看到叶无青闻听此言神情颇为不豫但总好过告诉他自己把蚀龙香鼎带出宫还给了白鹿门。 至于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叶无青迟早会知晓其中真相小蛋也惟有瞒得一时算一时了大不了被师父一怒之下踢出门墙他重新跟着常彦悟浪迹天涯反倒逍遥自在。 楚儿在旁淡淡听着也不多话就听叶无青吩咐道:「常寞你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再来。楚儿留下为师有其它事交代。」 小蛋看了眼楚儿「哦」了声朝叶无青欠身施礼缓步退出了克己轩。 叶无青目送小蛋去远拿起茶盏啜了一口淡淡道:「常寞在说谎至少他对老夫没有尽吐实言。他身上的伤分明是受阳刚一类的掌力所击绝不是什么阴柔诡秘的路数。楚儿妳说为师说的对么?」 楚儿低着头没有回答。 叶无青放下茶盏默然凝视楚儿足足有半炷香轩中一片静谧只有茶盖在杯沿上轻轻滑动出的清脆低响。 「楚儿妳还记得常寞入门不久为师曾交代过妳什么?」叶无青徐徐说道:「我要妳接近他让他信任妳然后找机会从他口中套取天道星图的秘密。」 楚儿心中一紧不知师父为何会突然旧事重提恭敬回答道:「弟子记得。」 叶无青淡淡一笑悠悠道:「这一年多来妳的确成功了看得出常寞很信任妳所以他根本不担心妳会拆穿他的谎话是么?」 他语气猛然转寒:「可是我为何从未听妳禀报过有关天道星图的任何事情是他口风太紧还是妳胆大妄为、有意藏私?」 楚儿低声说道:「弟子绝不敢对恩师藏私请师父明查。」 叶无青冷笑一声道:「不管怎么说妳都是一无所获。换句话说妳根本就没有用心去完成为师的交代不但如此反而还处处替常寞遮掩。」 楚儿一言不垂听训既不辩驳也不解释。 叶无青森冷的眼神须臾不离地凝视她问道:「妳觉得很委屈?」 楚儿摇了摇头说道:「弟子办事不力辜负了恩师的信任不敢有丝毫怨言。」 叶无青默然许久目光中渐渐生出一缕柔和之色语气稍缓:「妳从六岁拜入为师门下老夫一直将妳视为亲生倾力栽培只盼有朝一日妳能青出于蓝光大师门所以有时候为师对妳的确比别人更严厉苛刻了些却都是为妳好。」 楚儿低低的声音道:「弟子知道师父对楚儿的恩情今世今世也报答不尽。」 叶无青点点头唏嘘道:「光阴似箭一转眼妳已长成了妙龄少女不再是那个任性的小女孩了。」 他的话音里流露出罕见的怜爱之情彷似不知不觉已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中。 「楚儿妳觉得蒙逊怎样?」忽然地叶无青端起茶盏轻吹一口问道。 楚儿一怔欠身回答道:「蒙师兄很好对师父忠心耿耿对弟子也十分关照。」 叶无青抿了口凉茶接着说道:「可惜他的性情太冲动若无人管教劝导将来恐怕要吃大苦头。」 楚儿说道:「有师父在蒙师兄应该不会有事。」 叶无青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可谁说师父能管他一生一世?妳也是一样早晚会有一天会离开老夫独当一面闯荡天6。」 楚儿惊道:「弟子愿终生侍奉师父不离您老人家座前半步。」 叶无青哈哈笑道:「傻话妳一个如花似(手机小说网)玉的姑娘家师父怎舍得让妳一辈子不嫁人?」说罢他语气和缓而又坚定道:「三天前席长老已代蒙逊向老夫提亲希望能娶妳过门。」 楚儿霍然抬头叶无青向她摆了摆手继续道:「我斟酌再三又征询过妳爹爹和姜长老、简长老的意见在昨天已亲口许下这门婚事。」 楚儿娇躯剧震俏脸登时一片苍白脑海里「嗡嗡」轰鸣乱作一团依稀听见叶无青接着说道:「至于婚期倒也不急于一时。毕竟妳和蒙逊仍需专心修炼不宜分神旁骛。但尽早定下名分也好了却为师的一桩心事。」 楚儿心乱如麻百思不得其解心道:「师父从未表现出要将我嫁给蒙师兄的意思为何这次会突然许婚?」猛地灵光一闪「难道是因为楚老宫主骤然回归令师父感到了威胁?难道他以为用我就可以拉拢席长老所以要把我当礼物送给蒙师兄?」 再联想到叶无青继位之初为树立权威刻意打压席魉、藤皓等原来的忘情宫元老却大力扶持起四大长老中排位靠后的姜山和简婆婆其用心不言自明。 然而楚望天的回归陡生变量令叶无青不得不重新考虑席魉等人的立场而蒙逊的求婚对他而言不啻是恰逢其时于是顺水推舟慨然允婚。 居然是为了这个缘由……楚儿的心头好不酸楚心道:「师父你曾说过世事如棋在你心里难道真的每个人都只是一颗可供你利用驱使的棋子么?我是棋子蒙师兄也是一样。想当年如果蒙师兄不是席长老惟一的外孙你会收他为徒么?而如今你真的那么狠心要将我嫁给那个连你自己都不喜欢的人么?」 叶无青注意着楚儿的神色变化笑道:「妳和蒙逊本就是同门师兄妹而今再结为夫妻可谓天作之合。待为师百年之后这忘情宫的千秋基业正可由你们夫妇共同执掌岂不是一段传颂千古的佳话?」 他素知楚儿生性刚烈宁折不弯今次煞费苦心恩威并用力求成功。所以先借小蛋之事难令楚儿心生畏惧愧疚;再以温言抚慰让她牢记师门之恩;最后则是以忘情宫大权为饵诱她动心。 这威逼、示恩、利诱三管齐下不怕楚儿油盐不进。 谁料语音刚落楚儿已平静道:「师父弟子不愿。」 叶无青和蔼一笑道:「为什么?难道妳心中已另有所属?」 楚儿摇了摇头。 叶无青温言道:「这么说是因为妳看不上蒙逊所以不愿作他的妻子?」 楚儿徐徐道:「弟子一直视蒙师兄为兄长从未有过其它想法。」 叶无青轻扣着茶盏问道:「那妳可不可以告诉我蒙逊到底是哪里不好?妳为什么不喜欢他?」 楚儿紧紧抿起樱唇贝齿咬嗫下渗出娇艳血丝半晌后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妳又在任性了。」叶无青提高声音喝道:「婚姻大事非同儿戏能由着妳胡来?」 楚儿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低低道:「弟子死也不嫁!」 「啪!」叶无青重重将杯盏扣在几案上茶水四溅厉声道:「妳敢抗命?」 楚儿鲜红的衣衫出「瑟瑟」轻响跪倒在叶无青的座前抬起苍白的脸有一抹泪光在眼眸里闪过却倔强地不肯滴落。 轩中两人的视线僵持而冰冷却埋蕴着滚滚熔岩一触即。 叶无青的手依旧按在茶盏上终于他的手指慢慢松开起身从楚儿身边走过一步步迈向门前。 屋外斜阳正好安宁而祥和楚儿依然跪着等待着师父的最后决断。 纵然是狂风骤雨她也决心去坚强面对只为守护心底那片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天空。 脚步声歇止叶无青傲然的身影站立在门前淡淡道:「刚才老夫和妳一共说了两件事妳却一件也做不到。好我再给妳一次机会选择或是常寞或是蒙逊没有第三个。妳可以考虑一晚为师不希望失望。」 说着徐步而出任由楚儿在克己轩中跪如泥塑。 「啵」茶盏蓦地爆碎细白的瓷粉飘满几案楚儿的心颤了颤彷如随着茶盏一起碎裂成灰。 秋阳穿过窗棂在阴暗的地面上闪烁出一片片暗红色的光斑摇曳着风在她乌黑如瀑的秀上悄悄镀上一层玫瑰色的光波。 叶无青的话一遍遍反复击打着她的神经就像是挥不去的魔咒嫁给蒙逊或者从小蛋的口中套取天道星图的秘密! 「为什么会是我?我该怎么办?」楚儿的心中茫然无绪。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助而彷徨迷茫而脆弱。 一直以来作为忘情宫宫主座下女弟子又有身为四大长老之一的祖父撑腰她率性而为无往不利少有不称心如意的时候但只在剎那间她从高高的云端陡然跌落进深不见底的黑渊。而那个推她的人不但有自己的师父更有自己的爹爹、祖父和祖母。 一颗泪珠无声地滴落在地上慢慢朝四周化开楚儿仰起头将第二颗泪珠留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不让它再落下。 轩内的光线渐渐转暗暮色悄然来临她闭上了双目泪水却从缝隙中迸流出来轻轻滑落在惨白光洁的玉颊上忽地心有所动察觉到轩外有人走近。 来的人是蒙逊。 他似乎并不知道方才在轩内生的事情愕然望着楚儿问道:「师妹妳怎么跪在这儿师父呢?」 楚儿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肢将头扭向另一侧并不搭理他。 蒙逊左顾右盼不见叶无青的身影于是走近几步来到楚儿的背后迟疑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道:「有件事我想告诉妳前几天我请外公向师父提亲求他将妳许配给我。昨天师父已经同意了这桩婚事。师妹我……」 楚儿不动冷冷道:「你休想我绝对不会嫁给你的。」 「为什么?」蒙逊大步转到楚儿身前蹲下看着她面颊上的泪水不由错愕道:「妳哭了是谁欺负了妳。告诉我我找他算帐去!」 楚儿的唇角浮起一缕讥笑说道:「如果我告诉你那个欺负我的人是师父你敢去么?」 蒙逊呆住了挠挠乱吶吶道:「妳惹师父生气啦那……我帮妳去求情?」 楚儿睁开眼目光落在蒙逊的脸上既没有厌恶也没有情义淡得像一泓秋水;她的话却比秋水更淡字字清楚:「不必了多谢。我自己的事不用别人管。」 「那怎么行妳是我师妹。」若以情商而论蒙逊在这方面的修为实则比小蛋更低所以即便面对如此再简单明白不过的答案他却还是回不过味来只当如从前一样楚儿刚烈的脾气惹怒了叶无青所以受罚。 他顿了一顿粗豪的脸上居然露出几分羞赧又道:「妳就快做我的女人了妳的事我哪能不管?」 楚儿的眸中遽然闪过寒厉的冷光几乎是低吼着道:「滚出去!」 蒙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在他对楚儿的喜怒无常早已习惯耐着性子问道:「我说错了什么?」 楚儿望着蒙逊不由泄气。要和这个人过一辈子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得好!她深深吸了口气尽力平复心绪道:「你没有错只是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蒙逊露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神情点头道:「好。」站起来走到门口又颇不放心的回头道:「师妹妳不要紧罢?」 听不到楚儿的回答蒙逊只得讪讪离去心想:「师妹的脾气怎么就像草原上六月里的天气真难猜。往后我还得多下点心思才行。」一边想着一边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楚儿面颊上的泪痕已干日落西山黑夜笼罩着庭院蒙逊并没有再回来屋里全暗了景物一片朦胧。 或是常寞或是蒙逊再没有第三个选择。 然而自己就要这样屈服乖乖听话么?楚儿似乎惊醒过来喃喃道:「绝不!」 她艰难地站起身由于跪地太久又没有运功疏导气血双腿一阵麻木彷佛已不再属于自己身子晃了几晃差点儿扑跌进旁边的座椅里。 她催动铜炉真气灌注双腿经脉很快消除去麻痹的感觉举步走出克己轩朝朱雀园的方向踯躅行去然而当她遥遥望见朱雀园大门前高高悬起的大红灯笼脚步却停了下来静静伫立些许忽然转身向左的一条岔道走去。 道路的尽头是一座规模比朱雀园小了许多的宅子夜风里隐约有笑语飘送而来。 楚儿走到门前看见像标枪一般挺立的葛老二轻轻问道:「常寞在么?」 葛老二见是楚儿急忙躬身应道:「寞少在属下这就进去禀报。」 楚儿微微摇头:「我自己进去找他。」迈过门坎步入寞园中。 灯火亮处薄如蝉翼的窗户纸上倒映出屋内朦朦人影楚儿在虚掩的门前默立须臾伸手将它轻轻推开一团暖气从屋中扑面溢出。 小蛋正坐在桌边听江南口沫横飞地讲最近生的趣事阿青、小郭等人围坐一旁看到是楚儿进来忙不迭地纷纷起身问安。 小蛋也站了起来诧异问道:「师姐?找我有事?」 楚儿神情木然说道:「你有空么?陪我出去走走。」言罢也不等小蛋回答转身出门。 她并不离开寞园而是径直走向后花园。 小蛋呆了一下赶紧从屋中追了出来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问道:「师姐妳要去哪?」 楚儿不答脚步越来越疾宛若要离地飞了起来。 小蛋不再追问望着她的背影困惑道:「师姐的衣衫还是先前的那件没有更换看来还没回过朱雀园……那她这么急着来找我一定是出事了。莫非……是师父知道我去翡翠谷还蚀龙香鼎的事了?」 他正自头皮麻楚儿的脚步猛然在回廊尽端停下小蛋心不在焉险些一头撞到她的后背幸好近来修为大进连带反应也灵敏迅捷了许多急忙稍稍向后一仰上身双足牢牢站定总算没有再犯错。 楚儿自顾自地在回廊的台阶上抱膝坐下下巴抵住膝头目光也不知看着哪里。 小蛋也在楚儿的身边坐下保持着他一贯的沉默然而等了很久也没听见楚儿开口他略觉惊异扭头朝她望去。 只见楚儿出神地望着星空眸子里闪烁着令人心碎的光芒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小蛋怔了怔奇怪道:「不会罢楚师姐也开始看星星了?可她的样子怎么有点古怪好像很不开心又不愿意讲给别人听。」 原来他和楚儿相处经年深知自己这位师姐个性十足不晓得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闷闷不乐却跑来寞园干坐。 他明白问也没用楚儿不想说时谁也撬不开她的嘴。只是心头的迷惑越来越浓不知道自己走了后克己轩中究竟生了什么变故。 又静默了一顿饭工夫小蛋忍不住问道:「师姐妳在看什么?」 「我找不到属于我的那颗星星。」楚儿沉静地说道。 小蛋仰望夜空笑笑道:「这个传说我也曾听干爹说过。地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在天上找到与自己对应的星辰。当他死时那颗星星也会从空中殒落但其实我心里不怎么相信。因为地上每天死的人数也数不清假如照这说法天上岂不是每天都会有流星雨?」 楚儿淡淡一笑又迅隐去问道:「常寞我问你倘若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小蛋一惊没料到师姐会说出这种话来呆了老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 楚儿一笑彷佛自问自答轻声道:「不会的这世上没人会真正为我伤心。」 小蛋心里生出强烈的不安之感急问道:「师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楚儿微微笑道:「没什么我不过是心绪不宁、瞎说一气罢了别放在心上。」 小蛋想了想问道:「要不我把小龙找来让牠陪妳玩一会儿?」见楚儿摇头拒绝便又提议道:「妳教我练鞭罢咱们好久没过招了。」 楚儿从夜空里收回目光转落在小蛋的脸上说道:「常寞我不开心你真的很介意么?」 小蛋沉思片刻用力点头。 楚儿想道:「如果乘此机会问他天道星图的秘密他会告诉我么?而错过今夜我就只剩一条路可走。」 神思不属间只听小蛋问道:「师姐妳要我做什么?」 楚儿倏然一醒正迎上小蛋关切的目光。 「陪我坐到天亮可以么?」她终究平静地对小蛋说道。 小蛋不明所以慨然答应道:「行不过我怕会忍不住睡着。」 楚儿道:「不打紧我教你个法子。当你想睡时就捡根树枝在地上反复写『不要睡』三个字你试试。」 小蛋迟疑道:「好。」起身拣了根细枝又重新坐回楚儿身边。 夜静星朗风轻看星的人却各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楚儿不再说话目光投向无尽夜空。 谁说黑夜寂寞冰凉如水?夜晚的星辰哪一颗不是在将自我燃烧?哪怕是燃烧到最后一刻也自有白昼永远无法比拟的美丽。 任由思绪飘远眼前有一张促狭狡黠的脸彷如在遥远的天边正向自己默默微笑。 夜漏更残和着小蛋不晓得从何时低低响起的沉重鼻息楚儿看到了东方天际露出的一线鱼肚白夜已是尾声。 她怅怅轻吁口气慢慢地站起了身却现小蛋的脚下写满字迹起先几组尚是歪歪扭扭的「不要睡」可到后来「不」字没了只剩下一排排「要睡」。 楚儿禁不住笑了再看一眼靠着廊柱酣然入眠的小蛋缓缓走入初起的晨雾中。 第七章 宁为玉碎 第七章宁为玉碎 天光大亮小蛋睡眼惺松地醒来打了一个哈欠揉揉眼惊觉楚儿已然离去再一看天色「哎哟」一声心道:「糟糕我今天又迟到了。」 当下匆匆回屋洗漱完毕急急忙忙赶往愚步斋。 愚步斋中叶无青等人尽皆在座惟独没瞧见楚儿的身影。 众人对小蛋的迟到司空见惯叶无青亦未过多斥责只让他侍立一旁候命。 蒙逊站在小蛋身边眼睛不住往门外张望满脸焦急。 姜赫皱着眉头道:「楚丫头在搞什么名堂?叶宫主在下去催一催她。」 话音方落只见楚儿一身盛装红裳盈盈走入愚步斋。 今天的楚儿显然是刻意打扮过。 朱唇鲜艳欲滴抿成两道优美动人的弧线羊脂玉般的双颊抹上了淡淡的胭脂如春霞流波光彩照人。 秀乌黑束垂到仅堪一握的纤柔蛮腰几缕丝似杨柳牵衣轻轻曳动在额际香袖垂荡露出玛瑙似的十根纤纤葱指。 灵珑剔透的指甲上抹上了一层紫红色的玫瑰油。 她原本就是明艳无伦的西域第一美女再经过如此的精心打扮更显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姿任谁都忍不住想多看上两眼。 姜赫心下一宽欣慰道:「敢情这丫头终于想通了晓得今日叶宫主要当众宣布她与蒙逊的婚事所以着意打扮了一番却让咱们白担心了一场。」 蒙逊目不转睛盯着楚儿几是呆了想到眼前这美丽的少女就快成为自己的老婆禁不住傻笑了几声幸亏众人的注意力尽都聚在楚儿身上谁也没在意他的反应。 楚儿走到叶无青近前俯身参拜道:「师父金安。」语气平静自然像是认命了般。 叶无青右手虚抬示意她起身。 楚儿一动不动垂道:「师父弟子不嫁蒙逊。」 满座之人尽皆变色。 蒙逊也没想到楚儿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位忘情宫的尊长宿老向叶无青公然抗命拒婚顿时又是惊怒又是替她担心一张脸涨得血红却碍于师父在前不敢开口。 惟有小蛋蒙在鼓里突听楚儿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先是一怔继而想到她昨夜种种反常举动这才醒悟。 「我真是笨蛋居然一点也没察觉。原来是师父要将楚儿师姐许配给蒙师兄她心中不愿才会那样闷闷不乐。」 他对蒙逊并无成见也不觉得楚儿当众说出心里话有何不对但对其他人可就不一样了。 姜赫身为楚儿生父喝斥道:「大胆这是长辈们商量好的事岂容妳自作主张说不嫁就不嫁?」 楚儿起身缓缓朝后退了数步站到厅心一声不吭但当她漠然的眼神瞥过自己的父亲时姜赫脸上却挂不住了一拍桌案道:「臭丫头妳敢跟为父装聋作哑?」 席魉见楚儿在众目睽睽之下直陈不愿嫁给自己的外孙心里也有些不自在可瞧到姜赫已唱起了黑脸于是干笑两声出来打圆场道:「姜贤侄别急有话咱们好好说别吓着孩子了。」 姜赫狠狠瞪了楚儿一眼这才不说话。 叶无青不动声色问道:「楚儿妳可知道什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楚儿挺身立在愚步斋中央毫无畏惧地对视着叶无青暗藏锋锐的目光淡淡道:「师父您是一定要弟子嫁给蒙师兄?」 叶无青点了点头口吻里透着威严:「此事已决不容更改。」 楚儿微微一笑转望向姜山问道:「爷爷您老人家也是这么想的么?」 姜山哼声说道:「妳是老夫的孙女这件事本就应该听从长辈的安排。」 楚儿将视线缓缓挪移到姜山身侧的简婆婆脸上道:「奶奶您是最疼我的又同为女人难道也要孙女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子么?」 简婆婆却从楚儿那双逼视自己的眸子深处看到了一丝哀求心头禁不住一软。 可到孙女和蒙逊的婚姻牵涉到的是姜氏一门的兴衰况且叶无青私下已透露出自己百年之后将由蒙逊和楚儿继掌忘情宫的意愿。 蒙逊头大无脑除了打打杀杀就不知其它异日的忘情宫还不是自己的孙女只手遮天一个人说了算? 一念落定简婆婆硬下心肠叹道:「楚儿身为女人这就是命任妳再强也要知道低头。」 楚儿尽管早预料到自己的长辈绝不会赞成她拒婚可听到姜山和简长老亲口这么说出来仍不由得心下一片凄苦黯然。 「平日里他们都对我万般宠爱可真到了节骨眼上又有谁是真的为我着想顾及我的感受?莫非亲情师恩竟真的薄如白纸么?」 她环顾过斋中端坐的每一个人其中有自己的师父师伯也有她的父亲和祖父祖母任谁都是在西域叱咤风云、横扫一方的人物竟齐齐都在逼她要靠着她去换取各自的荣华富贵。 剎那间天地之大却无自己容身之处她只能如此绝望地孑然伫立在一群陌生人中。 突然她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道:「师父何必一定要逼楚儿师姐呢?她既然不愿意那即便婚事勉强成了他们将来也不会开心。」 说话的人是小蛋。 楚儿垂下眼皮心头却通过一股融融暖流泪水无声无息地从眸中徐徐滑落。 在她心里面感动中更掺杂着无限凄楚生养她的父母、教诲她的恩师竟不如一个与自己仅仅做了一年多同门的小师弟? 「啪!」 厉无怨拍得几案上茶水飞溅厉喝道:「放肆!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还不快退下!」 小蛋把心一横暗道:「你们既然都这样厉害为何没一个人站出来帮楚儿师姐说话却都一起来逼她?」 他不理厉无怨的训斥继续道:「师父请您与诸位尊长三思而行。」 蒙逊站在叶无青身后将满腔愤怒与委屈统统转移到了小蛋身上他死死盯着小蛋直想把他一口吞了下去。 见到楚儿当众抗婚蒙逊心里难受之极可总存着一丝梦想希望楚儿再倔也最终不敢违忤众人之意。无论如何先答应下与自己的婚事以后有机会自己一定会想出办法讨得她的欢心。 可没想到那个本来就让他看不顺眼的小师弟居然在这时候突然站出来大放厥词显然是不把众位尊长放在眼里铁了心要和自己作对到底了? 叶无青平淡的语气中透出从未有过的严厉命令道:「常寞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先退出去。」 小蛋知道师父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已是到了忍耐的边缘假如自己不识趣还要忤逆抗上准没有好果子吃。 可如果连自己也转身走掉看眼下的情形这里就再没一个人肯帮帮楚儿师姐想到盛年曾教导自己的「义之所致就是值得」小蛋将腰杆一挺还待再说。 只听楚儿道:「常寞师父说得对这事和你没关系别再说了你先出去罢。」 小蛋记起昨晚楚儿问自己的话担忧更甚一咬牙干脆出列走到叶无青座前跪倒向他深深一拜什么话也没说其中意思却已一目了然。 厉无怨扬声喝道:「赵朴将这个胆敢忤逆师意的常寞拖出去等事后落!」 赵朴应声出列道:「常师弟请罢。」探手抓住小蛋胳膊要拉他起身小蛋此际已然三气合流修为大进赵朴一拽之下竟纹丝不动。 厉无怨怒道:「好小子凭你也敢在愚步斋里放刁?真当老夫不敢收拾你么?」 楚儿悄悄又向厅门前退了两步默默道:「是时候了我莫要再连累了常师弟。」 她微微提高嗓音一一拂视过叶无青、姜山、简婆婆、姜赫等人最后望着蒙逊说道:「蒙师兄你真的想娶我么?」 蒙逊茫然点点头以为事有转机忙不迭地道:「当然想做梦都想!」 楚儿樱唇掠起一缕奇异的笑意向他颔道:「好……」 她蓦然举起双手十片指甲像犀利的刀锋在自己吹弹可破的玉颊上狠狠撂下! 血珠四溅红了伊人俏脸染了佳人纤手。 众人失声惊呼叶无青一拍椅背腾身飞扑向楚儿。 然而事出突然谁也没料到楚儿竟会自毁容颜等反应过来已然迟了半步叶无青屈指凌空连弹无形的炫意指劲直透楚儿双肩封住了她的经脉。 楚儿娇躯一晃双手无力垂落露出面颊上十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简婆婆尖叫道:「来人快拿玉肌生肤膏来!」 不待她吩咐姜赫已先一步取出药膏冲到楚儿跟前痛怒交集道:「傻丫头妳这是做什么!」 楚儿任由他将药膏抹在伤口上注视着瞠目结舌、手足无措的蒙逊嘴角逸出一缕胜利者的微笑轻轻问道:「现在你还想娶我么?」 蒙逊已惊呆了嘴巴张着「我、我、我……」 他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脑袋里乱成一锅热粥只想大哭一场。 这一阵兔起鹘落仅生在瞬间当小蛋听到众人惊呼声挣脱赵朴回过头来楚儿已经血流满面伫立当场殷红的血滴如散落的珠链汩汩淌下甚至用玉肌生肤膏也止不住。 楚儿忍着火辣辣的疼痛向手忙脚乱的姜赫摇了摇头说道:「没用的我在指甲油里加了『紫沸菟丝』……这世上纵有灵丹妙药女儿这张破损的脸却一辈子都不可能复原了。」 姜赫一愣没料到楚儿竟会做得这般决绝伤心绝望之下火从心起扬手一个重重的巴掌清脆有力地扇在了她的脸颊上打得楚儿身体一趔趄唇角破裂渗出缕缕血丝更添凄艳。 可她宛若麻木站稳了身子并不抚摸高高肿起的面颊看着自己的父亲犹如看着一个陌生人淡淡道:「请。」 姜赫呆如木鸡望见举着的手上浸染的鲜血面容扭曲惨白若金猛然被人一推踉跄开去却是蒙逊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 他盯着楚儿大吼。 「为什么?为什么妳要这样做?妳就那么讨厌我么?」 楚儿看着他满脸青筋爆起的模样顿了一下答道:「我讨厌的人是自己。蒙师兄对不起。」 简婆婆抱住楚儿不敢看她的脸哽咽道:「傻孩子妳何苦要作践自己?」 猛听蒙逊口中呜咽有如狼嚎跌跌撞撞往外冲去神情恍惚之下「砰」一声脑袋撞碎门框也不觉得疼径直出门不见了。 席魉叫道:「蒙逊!」匆匆追了出去。 姜山面色铁青向叶无青说道:「叶宫主这丫头……我管教无方请你处置!」 叶无青慢慢从起初的惊愕中恢复过来说道:「那就有劳简长老先将她送到养心院疗伤待明日大家商议过后再作决定。」 姜山心情一松知道叶无青只是要将楚儿暂时软禁让简婆婆看管照料防止她再作出令人头痛的举动来当下朝孙女低喝道:「还不谢过叶宫主?」 楚儿瞧也不瞧叶无青一眼木然道:「多谢师父开恩。」任由简婆婆搀扶着离开愚步斋往养心院而去。 经此变故人人满怀震惊一时间也忘了处置小蛋。 且说楚儿由简婆婆陪着进到养心院中被安置在西的一间厢房里。房间里的布置装饰极尽淡雅清幽位于忘情苑西南角上远离尘嚣也不虞有人喧哗打扰。 简婆婆关上门小心翼翼地替楚儿拭去脸上身上的斑斑血迹见她面颊上触目惊心的十道血痕委实心疼之至。 「丫头妳也忒傻了就算妳不想嫁给那个木头可一个姑娘家把自己的脸弄成这样将来如何见人?」 楚儿不答转望见梳妆台上的铜镜低声道:「奶奶把镜子递给我。」 简婆婆踌躇片刻才将铜镜取下递到楚儿手里说道:「妳自己看罢好端端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被糟蹋成什么样?」 楚儿端起铜镜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第一眼瞧见自己破损后的容颜时依旧情不自禁地双手一颤险些将镜子摔落到桌上。 她痴痴地凝视着铜镜中映射出的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庞由于紫沸菟丝的缘故凝结的血痂泛起紫红色犹如有人在原本完美无瑕的瓷器上粗暴地留下丝丝裂痕自耳根斜斜直插到下颔。 从此美丽与她绝缘她从一个受人倾慕的绝美少女变成谁也不敢多瞧一眼的丑陋女子为的只是深藏在心之底的骄傲。 视线渐渐朦胧铜镜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令丑陋的影像模糊褪淡。 简婆婆老泪纵横可错恨难返再后悔也无济于事喃喃叹道:「冤孽冤孽!好好的一桩婚事怎转眼就落到这样田地?」 楚儿将铜镜缓缓闭合到桌面上如同将她过去的所有一起尘封淡然道:「奶奶妳不用伤心了只恨孙女儿生来不是须眉。我已下定决心一生不嫁容貌也就无关紧要。」 简婆婆见楚儿凄惨至此还不忘反过来安慰自己心头愧恨不言而喻奈何空有一身绝世神功也换不回孙女的花容月貌哑声长叹:「天啊怎么是这样?」 楚儿凄然一笑道:「奶奶我想独自待会儿妳可以先出去么?」 简婆婆一怔唯恐楚儿还要做傻事摇头道:「我坐在这儿陪妳不出声就是。」 楚儿道:「妳放心我没想再干什么傻事只想一个人清静片刻。」 简婆婆无奈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兀自惴惴不安地劝慰道:「丫头妳千万别再犯傻。我就守在屋外有什么事就叫奶奶一声。」 楚儿点点头听到屋门轻轻合起的声音她低头端详着铜镜背面精美的纹饰图案再没有勇气将它翻过来看上一眼。 直到掌灯时分屋外脚步纷沓紧接着听见简婆婆敲了敲门说道:「楚儿妳爹、妳爷爷还有席长老和蒙逊他们都来看妳了。」 楚儿如梦初醒从袖口里取出一方红色绢帕快蒙在脸上门开处姜山等人走了进来看到楚儿神态平静暗暗松了口气。 蒙逊走到楚儿身前又回头看了看席魉和姜山见二老均向自己暗自颔鼓起勇气结结巴巴道。 「楚儿师妹为了咱们两个的婚事把妳害成这样都是我不好。刚才我已想明白了不管妳变成什么模样我都要娶妳为妻一生一世好好待妳。等将来咱们有了孩子也可以过继一个跟妳姓姜……」 虽然这段说辞他已反反复覆背诵了不晓得多少回可当着楚儿的面说出来仍是磕磕绊绊只怕背错一个字又惹怒了小师妹。 所幸楚儿静静听着并未难只冷冷问道:「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蒙逊背完如释重负大喘了一口气听到楚儿问自己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是我外公和姜长老─」 话到一半顿觉不对慌忙改口:「可我喜欢妳是真心的不管妳现在有多丑多难看我都不会嫌弃妳。」 简婆婆暗叫糟糕。 哪有求婚时说人家姑娘难看的道理? 果然楚儿眸中光芒一闪讥嘲道:「蒙师兄难为你一片好心我姜楚儿感激涕零。」 蒙逊没察觉出楚儿的话里哪里味道不对呵呵笑道:「那妳是答应我了?太好了!我这就告诉师父去。」 席魉一把扯住蒙逊又气又恼无可奈何望向姜山。 姜山干咳两声道:「楚儿难得蒙逊胸襟如此宽大又一心一意待妳妳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楚儿慢慢抬起头说道:「爷爷孙女儿已容貌尽毁明志不嫁你们何必还要苦苦逼迫?莫非真的只有我死才能一了百了?」 简婆婆惊得面色煞白经历过早上的事谁都不会怀疑楚儿有横剑自尽的魄力急忙劝解。 「丫头千万不要自寻短见有事咱们好商量。」 楚儿一笑道:「奶奶妳觉得这事还有孙女儿选择的余地么?或许我如今惟一能够自主的便是手里的这柄琥珀泪。」 「铿」仙剑幽幽镝鸣在屋中打过一道电光楚儿右手倒执琥珀泪森森剑锋对准自己的咽喉。 众人骇然变色。 简婆婆连声道:「我们都不逼妳了好孩子妳快把剑收起来莫要一不留神再伤着自己。」 楚儿沉默不语只将双目冷然对视着众人。 姜赫知道这是女儿无声地向他们下逐客令了肚子里憋了一团火却无处可面对以死相胁的女儿他心头百感交织。 「罢了谁让我姜赫无能谁让我生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女儿!」 「啪」地一声他径自甩门而出。 席魉温言宽慰道:「楚儿姑娘妳先好生休息凡事想开些年纪轻轻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拽着蒙逊也退出了厢房。 蒙逊垂头丧气他至今都搞不明白楚儿为何宁死也不肯嫁给自己。 在他看来天下年轻男子固然成千上万可真正能称得上「男人」的自己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何况楚儿自幼与他同门学艺青梅竹马又有诸位师长的大力撮合完全没道理被拒绝才是。 傻傻寻思了半天蒙逊猛地省悟:「问题出在常寞这小子身上!难怪他早上敢站出来顶撞师父!」 由此再回忆起往日楚儿待小蛋的种种情状心里立时打翻了五味瓶愤愤道:「好小子敢跟老子争女人。幸亏我觉得早不然老子这顶绿帽子岂不戴得莫名其妙?」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离了养心院也不回家径直前往寞园找小蛋算帐去了。 蒙逊风风火火冲到寞园门口冲着值夜的葛老大叫道:「常寞呢叫他滚出来见我!」 葛老大不知道又生了什么大事但见蒙逊叉着腰、气势汹汹地摆明是来找小蛋的茬子忙说道:「蒙少息怒属下立即进去给您通禀。」 蒙逊一听小蛋在寞园三两步冲上台阶抬腿踹飞门板叫道:「常寞快给我滚出来老子要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小蛋闻声出门见蒙逊两眼赤红杀气腾腾简直是要跟自己拼命一般不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摸了摸脑袋问道:「蒙师兄你怎么了?」 蒙逊不由分说一把扯住小蛋胸襟咬牙切齿道:「都是因为你楚儿师妹才不肯嫁给我!」 这都哪跟哪儿啊?小蛋暗自苦笑说道:「蒙师兄你一定是弄错了。」 蒙逊哪里肯信怒吼道:「你还想骗老子?平日就看你对小师妹眉来眼去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惹她同情。现在楚儿要自杀你还装成没事人简直就是阴险!要是小师妹有个三长两短老子活劈了你!」 第八章 逆风远扬 第八章逆风远扬 小蛋一凛也顾不得胸口被蒙逊抓得透不过气来问道:「楚儿师姐要自尽?」 蒙逊越瞧越气手上不觉又加了两成劲力把小蛋拎得双足离地低吼道:「你还在装傻?说楚儿是不是因为你才不肯嫁给老子?」 小蛋见蒙逊额头青筋直蹦面目狰厉明白他已昏了头勉力提气道:「蒙师兄你太多心了。」 蒙逊狞笑道:「我多心?我若少长两个心眼儿只怕眼下已戴上绿帽子了!」 小蛋眼角余光扫见江南等人站在圈外个个目露诧异叹了口气道:「蒙师兄你先把我放下来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蒙逊哪管有外人在旁一旦这些话传出去此后流言蜚语势同猛虎楚儿又何以在忘情宫立足?他不假思索地拒绝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小蛋说道:「好我告诉你。我和楚儿师姐之间一清二白绝没有你想的那种事!」 蒙逊暴躁摇头道:「老子不信!常寞你要自认是个男人就承认下来!」 小蛋无可奈何道:「你不肯相信又何必来问我?蒙师兄如果你真的喜欢师姐何不设身处地替她想一想?你一味只顾着自己高兴硬逼她去做不情愿的事那对她来说你跟别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蒙逊闻言如遭五雷轰顶手一松喃喃道:「可我是真的喜欢她……」 小蛋揉揉被抓得生疼的胸口对蒙逊油然生出一缕同情可又不知该从何劝起。 蒙逊脸上的凶焰被一片颓然迷惘之色代替垂头丧气的他茫然问道:「那……依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蛋摇摇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晓得假如我真喜欢一个人如果能让她开心我宁愿委屈自己。」 蒙逊难得地沉默了须臾脸上又逐渐露出讥诮神情道:「你就凭你也有喜欢的人?还不懂装懂说一堆废话!你明不明白我现在有多痛苦恨不能一头撞死!」 小蛋知道自己是在对牛弹琴了耐心道:「我能理解但你再想一想楚儿师姐的痛苦是不是更深?」 蒙逊苦恼道:「就算我暂时放弃又能如何?这件事师父、外公还有姜长老他们早已有了决断由不得我也由不得楚儿师妹……」 想起楚儿方才用琥珀泪顶住自己咽喉的情形他禁不住打了寒颤噤口不言。 小蛋的心一沉他太了解楚儿的刚烈秉性也深知师父对此事绝不可能善罢罢休如此一来整个事件的结局……他连想都不敢多想。 蒙逊喃喃道:「算了我还是去找师父拿主意罢。也许他知道该怎么解决。」 小蛋目送蒙逊离去却没有他那么乐观。 与蒙逊对叶无青近乎盲目的崇拜不同他十分清楚除非师父改变主意收回成命否则楚儿绝难度过眼下的难关。 江南走上前来一挑姆指道:「寞少厉害!蒙少刚闯进来的时候简直就是只饿极了下山找食的老虎被你三言两语一说又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拍屁股走人了。」 小蛋漫不经心道:「江哥你也太夸大其词了。」 阿青道:「江总管说得没错。寞少你这次回来后好像整个人变得更冷静了比从前沉稳多啦。」 小蛋疑惑道:「有么?我自己怎么一点儿也没觉得?」 他却懵懂不知自己体内的圣**精魄经过结茧蜕变道行突飞猛进几臻于大成已不输于当世一流的高手其冰寒彻骨的精气亦在无形中影响到了小蛋的心志令他灵台越加澄清冷静遇事愈加处变不惊。 其实这种情况在他误吞圣**后便有了征兆只因迹象极微才被众人忽视至于照此展最终的结果会怎样却没有人知道。 回到屋中小蛋坐在桌边望着火烛呆。 从昨晚楚儿突然来找自己到今晨愚步斋中她毁容拒婚再到适才蒙逊上门闹事犹如一幅浓重的画卷从眼前浮现而过。恍然中他彷似听到楚儿轻轻问自己。 「常寞倘若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烛光摇曳小蛋陡然醒悟到早在当时楚儿便已经抱定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 一阵风吹开虚掩的窗户桌上的烛火微微一闪迅疾脆弱地熄灭小蛋紧紧盯着吹息的烛头缕缕青烟冒起又很快飘散在风中。 他的身子生出阵阵寒意总觉得这熄灭的烛火彷佛是在向自己传递着什么不祥的信息。 他走到窗前想关起窗户清空之上繁星点点又映入眼帘一如昨夜。 然而那时坐在自己身边的楚儿此刻却被软禁在养心院内以生命为筹码做着最后的抗争。 小蛋的手指抚在窗框上久久地停留忽听霸下在身后问道:「干爹你在呆?」 霸下在外头耍了一整日忘情苑闹得天翻地覆却一点儿也不晓得。 小蛋摇摇头松开窗框说道:「小龙我要去见楚儿师姐你去不去?」 霸下毫不迟疑地点点小脑袋道:「干爹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小蛋微微一笑再抬头看了眼今晚的月色招手让小龙跃到他的肩头腾身飞出窗口径直往养心院的方向掠去。 一路虽有忘情苑的守值警卫但小蛋身分非同一般谁也没想去拦下他询问一番直等接近到养心院外他才停下身形隐身到一株树上。 在正门外站着四名灰霜营的守卫小蛋倒也不放在心上麻烦的是简婆婆须臾不离地看护着楚儿如何能躲过她的耳目不免令他煞费周章。 小蛋沉思稍顷有了主意悄悄舒展灵觉向养心院内探查刚刚寻找到楚儿的下落蓦地警兆生出对面黑漆漆的庭院中有两道锋锐目光闪电般朝这里射来。 小蛋忙收摄身迹、屏息敛气一动也不动暗惊道:「这老婆婆果真不简单。」 静静潜伏了一盏茶后那股如芒在背的感觉终于消失小蛋暗吁一口气潜踪匿迹避开正面的四名灰霜营守卫掠入养心院中。 他已领教过了简婆婆的厉害不敢过分接近楚儿所在的西厢房先小心翼翼地隐藏进隔壁院落的一间空房里而后默默测算好角度距离一掣雪恋仙剑施展出「十三虚无」中的「虚空」心诀「呼」地银光微闪在面前亮起一扇星门。 他拧身闪入眼前一阵绚光晃动紧跟着光线一暗身形已弹落在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厢房中。所谓来无影去无踪龙潭虎穴如履平地应也不过如此。 楚儿正静坐在桌边陡然见屋中银光乍现多出一人顿生警觉低喝道:「谁?」 小蛋收起仙剑低声应道:「是我。」侧耳倾听屋外动静生怕惊动简婆婆。 这时楚儿业已看清从光门中闪身而出的人是小蛋惊讶问道:「常寞你来干什么?」 小蛋回答道:「我刚才听蒙师兄说妳要自尽所以来看看。」 「是蒙师兄告诉你的?」楚儿略一转念已明白蒙逊去找小蛋的意图冷笑道:「他是不是以为我之所以会拒婚和你有关所以心生嫉愤闯去你那里闹事?」 小蛋没说话。 楚儿情知自己猜得不错神色更寒道:「他都说些什么?」 小蛋道:「蒙师兄自己也很苦恼但对几位师长的决议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楚儿冷冷笑道:「他心里有什么想法我清楚得很。他真的以为师父就能迫我低头么?」 小蛋哑口无言静默片刻后轻声道:「师姐妳该好好活着。」 静默片刻楚儿轻叹:「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我?但眼下的情形你都已经看到。他们何曾给过我选择的机会?」 霸下听两人交谈渐渐了解到内情提议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妳为什么不跑?」 楚儿一怔道:「逃婚?」 这个念头她并非没有想过然而此际由霸下口中说出她却不知该哭该笑。 将目光转向小蛋楚儿问道:「常寞你怎么想?」 小蛋默默点了点头。 楚儿苦涩地笑了笑原本坚定的眼神却突然变得迷茫:「离开忘情宫又能去哪里?」 霸下不以为然道:「天高海阔凭妳的一身好修为哪里不能去?」 楚儿本就是个敢作敢为、果决自立的少女否则绝不会孤身一人公然抗婚不惜触怒师尊更不惜自断后路。 念及蒙逊的粗鲁愚钝亲人的薄情寡义心头悲愤愈甚她一咬贝齿颔道:「说得对走哪怕是去阎罗地府也比留在这里强万倍!」 「呼─」一股劲风撞开屋门简婆婆站在门口怒目圆睁低声呵斥道:「好你个常寞竟敢撺掇楚儿跟你逃婚!」 楚儿大吃一惊没料到简婆婆将她与小蛋的对话全都听了去有她挡着自己又如何走得成? 小蛋也是心一沉但看门外除了简婆婆外并无第二人心头一动问道:「简长老莫非您真想将楚儿师姐往火坑里推么?」 楚儿也恢复了镇定说道:「奶奶您今夜可以不让我走孙女儿既已毁容死也无所谓。若是您老人家狠得下心只管叫人来抓我罢。」 简婆婆叹了口气放低语音道:「孩子妳又何苦非将自己逼上绝路?」 楚儿徐徐跪倒在简婆婆身前道:「孙女儿别无生路。」 简婆婆伸出手抚过楚儿的秀视线触及她蒙在脸上的那方红色丝巾心底情不自禁地猛颤涩声道:「妳让我如何向叶宫主和妳爷爷他们交代?」 楚儿仰起脸目中泪光萦然。 简婆婆颓然喟叹道:「罢了由得妳去罢。」 楚儿百感交集双手环抱住简婆婆的两腿清泪流落哽噎道:「奶奶谢谢您成全─」 简婆婆用拇指轻轻拭去楚儿的泪水低低叮咛道:「丫头妳孤身在外一切都要多加小心别再那么任性少惹事。要知道离开了忘情宫奶奶再也护不到妳……」 她忍住老泪继续说道:「等风头过了奶奶自会设法劝说妳爷爷我们一起再向叶宫主为妳求情。到时候妳再回来─」 楚儿连连点头暗暗道:「我这样一闹一走师父焉肯轻饶席长老又岂会善罢罢休?也许这一生一世我是无缘重返忘情宫了……」 忽听养心院外的街面上传来悠悠打更声已是天交二鼓。简婆婆蓦地站直了身子低声道:「赶紧走不然等天亮了妳这辈子便再也走不成!」 楚儿心中酸楚万状抓住简婆婆的双手道:「奶奶孙女不孝您多多保重。」 简婆婆黯然神伤一狠心挣脱楚儿纤手快步走出厢房传音入秘道:「稍后我会借故调开周围守卫你们离开养心院后不可滞留天亮前务必走得越远越好。」说完这话她的身影已消失在院墙外。 楚儿娇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没想到奶奶甘冒风险为自己掩护她再次跪倒在门前向着简婆婆离去的方向深深三拜。 屋外夜凉如水寒雾朦朦听不见一点儿动静。 出神地伫立须臾楚儿道:「常师弟你该回去了。」 小蛋摇摇头道:「我送妳。」 当下两人携着霸下离了西厢房朝后门御风潜行简婆婆果然已将养心院周围的灰霜营守卫调走四下万籁俱寂、空无一人。 孰料刚出养心院背后风声响动竟是有人从后匆匆追来。 小蛋回头赫然瞧见蒙逊面色铁青气急败坏追蹑至身后五丈处不由头皮麻。 原来蒙逊去见叶无青却吃了一个闭门羹只得怏怏而还可回到府中他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打坐辗转反侧总不死心。 忽听到外头打更的声音他暗自寻思:「我在这儿呆算怎么回事儿?还不如到养心院去找楚师妹刚才人多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口乘着现在夜深人静离天亮也还有一段工夫说不定可以去劝得她回心转意。」 于是他独自离府回返养心院但甫一进门便觉情况不对。原本安排在四周的灰霜营守卫一个都不见了楚儿的西厢房里也是人去楼空。 蒙逊再笨也能猜到生了什么事情当即舒展灵觉朝外搜索将将察觉到小蛋和楚儿的踪迹于是急急追了下来一声低吼:「好啊你们两个居然要私奔却给老子戴绿帽子!」 小蛋情知此刻无论怎样的解释也无济于事低声催促道:「师姐妳先走!」 楚儿粉脸煞白目露寒光。 她终究是个女儿家蒙逊如此无所顾及地口出秽语令楚儿原本对他仅存的怜悯与歉疚立时荡然无存冷喝道:「蒙师兄就算你对我不留口德也该自重身分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蒙逊气极攻心什么体面身分也顾不得了冷笑道:「你们做得老子就说不得么?」 楚儿强按怒火低哼道:「不可理喻!常师弟我们走由得他疯。」 蒙逊瞪视小蛋破口骂道:「王八羔子你当面跟老子讲什么一清二白背地里就来拐跑我的女人老子先杀了你!」掣出背后雷轰锥直扑小蛋。 楚儿早有防备右手一挥胭脂灵鞭电掠点出袭向蒙逊咽喉。 小蛋回手拔出雪恋仙剑运劲劈开虚空星门探手握住楚儿胳膊道:「走!」 光影一闪而没他们借助十三虚无的绝妙神功疾遁而去。 蒙逊一呆赶紧收身张望但瞧星门隐没人影渺然不禁又惊又急扬声叫道:「人都死哪里去了常寞挟持楚师妹跑啦─」 狰厉高亢的叫声回旋九霄将黑夜的寂静击得粉碎。 事起突然小蛋没能精准定位两人从星门里刚一弹出偏巧迎面撞上四名闻声赶往养心院驰援的灰霜营守卫。 那四名守卫陡见身前凭空跃出两人无不凛然一惊旋即失声道:「楚姑娘!」 楚儿听见远处蒙逊粗大的嗓门在夜空中回响更不多话冷叱道:「闪开!」 胭脂灵鞭横扫如风卷残雪急打四人面门四名灰霜营的守卫晓得楚儿的厉害不约而同闪身退避让开一道缺口。 楚儿与小蛋掠身穿过微一打量周边景物说道:「往西走!」却是要避开叶无青的克己轩和厉无怨的风吼楼。若撞上这二人今夜无疑插翅难飞。 那四名灰霜营的守卫反应过来一边追赶一边示警道:「常寞和楚姑娘朝西去了!」 「砰、砰!」前方黑漆漆的夜色里骤然亮起两盏血红色灯笼迅升腾到高空。 小蛋想也不想祭出九雷动天引那两盏刚刚升起用以指示敌踪的灯笼瞬间被轰碎。 然而两人尚未闯出忘情苑斜刺里一人飞赶至横身拦截住去路高声道:「楚儿师妹常师弟请留步。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小蛋收住身形认出来人是厉无怨座下八大弟子之一的刘泰。 今夜忘情苑内的守值正是由他全权负责。虽然他和刘泰打的交道并不算多可身为灰霜营一队之长实力强横自不必待言。 假如放在平时小蛋和楚儿当然不会惧怕可而今千钧一、刻不容缓一旦教刘泰缠上二三十招内休想脱身等蒙逊甚至是叶无青、厉无怨等人闻讯追到那便大势去矣。 楚儿当机立断吩咐道:「小龙打退他!」一扯小蛋衣袖转向北面突围。 刘泰正欲起身追赶猛见迎面一片血红如海熊熊烈焰幕天席地汹涌而至忙不迭挥剑护持全身仓皇飞退口中纵声喊道:「灯罩八方拦下他们!」 话音未落偌大的忘情苑内警讯此起彼伏一串串灯笼从四面八方冉冉升起黑夜里遽然亮起无数火把将整座宿业峰照耀得亮如白昼。 楚儿与小蛋转身才疾掠出二十余丈两侧楼宇中陡然飞射出四道身影齐齐叫道:「站住此路不通!」却是又有四名灰霜营守卫杀将出来。 楚儿一咬贝齿冷哼道:「不通也要通!」胭脂灵鞭、琥珀泪左右开弓攻向右侧两名守卫。 小蛋沉气运掌推出一式「雪漫长空」轰向左。 那两名灰霜营守卫见状举掌招架「砰」地一记滚雷炸响三道掌力在空中激撞一处两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右臂如遭冰封一片麻木脚下踉跄后退衣袖表面蒙上了一层银白薄霜。 那边楚儿也击退了另外两名灰霜营守卫正想夺路而走遽然灵台生出警兆头顶劲风狂暴寒光如虹就听蒙逊一声大吼:「往哪里走!」 雷轰锥罩定小蛋头顶重重捶落小蛋知蒙逊神勇过人不敢直撄其锋错步侧闪雪恋仙剑铿然镝鸣施展出一式「擎天柱石」挑向对方小腹只盼将他迫退。 谁知蒙逊便如疯了一般右脚飞踹仙剑左手一记势大力沉的溜火掌拍落。 小蛋与蒙逊曾有多次交手切磋尽管当时远不是其对手但对他的招式路数却知根知底甚为熟稔一见蒙逊左腿弹踢小蛋就晓得对方要用左掌猛攻当即仙剑一转避实就虚点向蒙逊掌心。 蒙逊一掌拍在雪恋仙剑上满以为凭借自己雄浑的掌劲能够将小蛋的仙剑荡开至少三尺右手雷轰锥即可乘虚而入一举刺穿小蛋的胸口。 未曾想一掌拍下雪恋仙剑仅是「叮叮」颤鸣顺势往右侧偏转剑势凝而不散蕴含无限后招反是自己的手一麻险些为犀利的剑气所伤他错愕不已。 「这小子每次下山回来都能猛涨一大截修为照这么下去不出三五年老子反而要落在他的后面!难怪他敢跟我抢楚师妹老子以前怎么就那么大意呢?」 如此一想蒙逊心头愈加狂暴雷轰锥不管三七二十一重重砸落铜炉真气催动到九成立意一锥将小蛋的脑袋轰成齑粉。 至于事后是不是会受师父的责怪处罚此刻也管不了那许多。 可他锥势甫起不意一束红光从侧旁闪电般激射而至「啪」地缠住雷轰锥锥身朝左一引一带。 蒙逊不用看也知道是楚儿的胭脂灵鞭奈何鞭上暗蕴忘情八法中的「缠」字诀令他挣脱不得。 霸下瞧出便宜飞在小蛋头顶张嘴打出一串火菊花劈头盖脸射向蒙逊。 蒙逊尚不识得霸下的厉害虽见火菊花汹涌而来但自恃勇力无双不愿轻易避让挥左掌封挡。 火菊花迎上掌风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焰光爆涨溢过蒙逊掌力筑起的屏障直涌向他的面门。 蒙逊大骇情急之下赶忙沉身低头耳中听到「哧哧」声响鼻子里钻入一股刺鼻的焦臭味竟是一头乱给点燃了。 没等他回过神来忽觉暗风袭来小蛋的左掌中宫直进已击中自己的胸口。 蒙逊魂飞魄散爆吼一声将双目瞪得滚圆哪知胸口一震一股冰冷柔和的气劲迫入身躯并未感觉到疼痛却不由自主地飞跌了出去。 第九章 孤影天涯 第九章孤影天涯 蒙逊猛力拧腰飘落只觉那股寒气直冲脑顶「丝丝」冻灭上的烈火原来是小蛋手下留情但浓密的头仍被烧去近半连头皮也被灼伤。 好在他的亏不算白吃就这会儿工夫刘泰率着一众灰霜营高手6续赶到将楚儿和小蛋团团包围封锁住两人突围的所有路径。 蒙逊恼羞成怒顾不得头冒青烟大声下令道:「抓住他们常寞格杀毋论!」 刘泰一惊心道:「这话你敢说我却不敢做常寞好歹也是叶宫主的弟子除非他话不然咱们忘情宫的人谁敢动他半根手指头?」 他也不当面与蒙逊理论应了声向手下暗暗使了个眼色。 众灰霜营高手会意逐渐朝里收拢包围圈却未立刻上前围攻。 蒙逊方才亲身领教过小蛋神出鬼没的「十三虚无遁法」惟恐他故技重施脱身远遁急怒道:「都聋了么还不给老子赶快动手!」 仗雷轰锥身先士卒他纵身攻向小蛋。 他也不全是笨蛋一个明白只要自己牢牢缠住小蛋令其无暇施展诡异遁术楚儿孤身单剑想冲出忘情苑难如登天。 小蛋与蒙逊交手数招已试出彼此的实力深浅晓得如今自己凭借三气合一的修为论真实功力足以和这位曾叫他吃过无数苦头的大师兄正面一撼。 但他跟蒙逊之间终究没有深仇大恨而今当务之急不过是助楚儿脱身更无意与其拼个玉石俱焚。 眼瞧着蒙逊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地挥锥杀到小蛋心境澄清倏地记起盛年在传授自己天照九剑时曾经讲述过大象与老鼠的故事这个比喻始终铭记于他的心底无时无刻或忘。 可惜一直以来他遭遇的对手无不强大万分修为远胜自己十数倍这「避实就虚以弱击强」的道理尽管懂得却自始至终没有机会实际运用。 今不同往小蛋的修为突飞猛进之下与蒙逊之间的距离已非遥不可及况且两人在叶无青面前过招切磋过不知多少回寻常的雷轰锥法更无奥妙可言。 他身晋知着境界已臻灵台如镜清晰映照出蒙逊雷轰锥的走势登时明白:「蒙师兄又要用他的那招『赤地千里』了!」 他横剑在胸微微上扬心若晴空不染片云直等到蒙逊身至中途雷轰锥变招横扫蓦然左手掣出腰间金蝎魔鞭施展楚儿教授的「惊雁鞭法」抖出圈圈光影「叮」地套住雷轰锥向左一引。 蒙逊的这招「赤地千里」看似刚猛无俦实则虚实相间起手这一记作势猛轰只为震慑对手心神令其全力举剑上格从而露出胸前破绽再改劈为扫直掠其胸口正可收到出其不意的奇效。 他一招攻出见小蛋雪恋仙剑扬起便即照方抓药化劈为扫雷轰锥「呜呜」怪鸣呼啸生光奈何甫一力小蛋竟改弦易辙挥出金蝎魔鞭。 蒙逊情知不好可急切间收势不及被小蛋以四两拨千斤之力借着自己横扫之势轻轻巧巧地将雷轰锥引落到空处。 这一下就宛若他抡起万钧大锤不但狠狠落空还被人在锤上借势轻推了一把顿时震得蒙逊气血翻涌低低一哼。 雪恋仙剑电光石火间合身攻出径直挑向蒙逊咽喉正是那招雄壮豪迈、一往无前的「吾身独往」。 蒙逊不及收锥招架只得挥左掌封挡「嗤」地脆响两人身影交错而过蒙逊左臂半截袍袖已尽为剑气绞碎如蝶飘飞。 那边刘泰等人虚张声势层层包围抱定主意只要楚儿不出手他们便绝不抢先围攻静候叶无青出面处置然而瞧见蒙逊仅一个照面就在小蛋剑下吃了大亏众人亦不禁大感愕然。 虽说平素他们当着小蛋的面一声声「常师弟」、「寞少」叫得甚是客气但心下多数都对他不以为然尤其是刘泰每回愚步斋叶无青主持早会时都亲眼目睹小蛋被蒙逊和楚儿打得洋相百出狼狈不堪更是对他心怀轻视。 哪晓得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素来木讷的常寞一出手居然是这等了得委实让人匪夷所思。 蒙逊却有苦自知无处伸冤倘若对手随便换作其它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输得这样惨只因与小蛋交手多次这招赤地千里早已约定俗成全无半分顾忌保留。 可偏偏小蛋陡然像换了一个人自己的一个懈怠大意正被他抓个正着可谓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败涂地出丑丢脸。 小蛋挫退蒙逊气势更盛身形如电飞旋在半空一折转袭西两名伫立着的灰霜营守卫扬声招呼:「师姐快走!」 那两名灰霜营守卫兀自沉浸在小蛋雪恋仙剑石破天惊、雷霆一击的深深震撼中浑没预料到他竟锋芒陡转挟击败蒙逊的恢宏剑气奔雷般杀至。 两人迫不得已侧身出剑避过小蛋锐利的锋芒只求能稍稍阻滞一下他。 小蛋全身舒展只觉心神前所未有的松驰写意滴滴仙韵尽凝灵台脑海中空明通彻犹如清泉汩汩留于松间石上。 雪恋仙剑感应到主人仙心突进铿然悠鸣化作一弧璀璨雪光全然无视对手的左右夹击飞掠向两人咽喉。 「叮叮」两声两名灰霜营高手齐齐闷哼身躯如陀螺般飞转连人带剑跌跌撞撞退避开去立时露出一线缝隙。 原来小蛋剑中暗运「斗转星移」心诀螺旋气劲沛然喷两人猝不及防之下无从抵挡只得借用身形旋转之势卸去破入体内的凌厉气劲。 与此同时霸下与小蛋心意相通一蓬火浪从口中喷出滚滚朝四周扩散声势惊人迫得刘泰等人纷纷凝神自保难以分身。 楚儿身如火凤飘身飞起追在小蛋之后从破开的缺口之间掠了出去。 然而还没等小蛋缓过一口气骤然间一道鬼魅般身影了无声息地从左侧掩袭而至一掌击向他胸前冷冷喝道:「回去!」 千钧一之际小蛋意由心生身上红光遽起乌犀怒甲赤芒熠熠护持周身来人「砰」地一掌正击中他的胸口却感掌上滚烫灼痛如打在了一块坚实的火红铁板上不禁低咦撤掌飘落于地。 正是小蛋的大师伯厉无怨。 亏得厉无怨这一掌意在逼退小蛋用的乃是阴柔之力并未全力以赴小蛋虽给击得身躯朝后抛飞却毫无伤堪堪被从后赶来的楚儿在后腰上轻轻一托重新稳住身形。 厉无怨运劲消去掌上灼痛阴沉灰扑扑的面容徐徐问道:「你们是乖乖束手就擒还是要老夫亲自动手?」 楚儿见厉无怨现身情知再无任何逃脱之幸但她生性刚毅既已抱定死志更无屈服的道理于是盈盈一拜不卑不亢道:「厉师伯请你放弟子一条生路。」 厉无怨一抬丧气眉道:「生路?你们的生路便是悬崖勒马听凭叶宫主落。」 楚儿悄悄瞥了眼小蛋暗道:「我有爷爷***关照无论师父如何恼怒都终究会顾及他们两位老人家的颜面;可常师弟在忘情宫中无依无靠生死全在师父一念之间。他如今为帮我闯下大祸我可不能再害他了。」 一念落定她一边用传音入秘道:「常寞我缠住厉师伯你施展遁术赶快逃走别再管我了。」 一边摇了摇头答道:「厉师伯弟子无路可退只能得罪了!」 「唰─」胭脂灵鞭漫空飞舞幻影重重排山倒海般涌向厉无怨。 厉无怨神情越加阴沉冷喝道:「楚丫头妳太放肆了!」 飞身迎上左掌赤雾腾腾霍然拍出。 「轰」的一声胭脂灵鞭被他浑厚的掌风击得高高弹起满天鞭影顿时隐没。 楚儿露在面纱外的一双明眸沉静如水无惧无惊琥珀泪化作一溜精光穿越浩荡掌风直插厉无怨心口。 厉无怨右掌轻拍劲力内敛手心溢出蒙蒙雾澜。 楚儿深知自己的功力逊色师伯一大截不敢硬拼口中低低冷叱剑转轻灵反削厉无怨肩头。 厉无怨彷佛早有预料右掌一折一压震开琥珀泪左袖真气灌注犹如一柄锋锐森寒的刀刃朝楚儿头顶切落。 突然一束剑华横空出世「啵」地点中大袖厉无怨见是小蛋出手襄助冷冷道:「好老夫给你们两个一个机会一起上罢!」 袍袖一抖顺势卷向小蛋腰际。 小蛋揉身侧闪楚儿的胭脂灵鞭回旋而到「啪」地脆响生生荡开厉无怨的大袖两人并肩而立站稳阵脚与厉无怨重新对峙。 厉无怨眼角余光打量到蒙逊、刘泰等人蠢蠢欲动吩咐道:「你们守住外圈这里老夫自会处置。」 楚儿瞥了小蛋一眼知他做不出抛下自己独自逃跑的事当下也不再多劝低声道:「事已至此鱼死网破!」 小蛋双目紧紧注视厉无怨摇摇头道:「别灰心办法总会有的。」 正这当口猛听「哧哧哧哧─」无数尖锐的呼啸声响起一蓬黑压压的乌光自场外破空袭来竟是千百片厚重的琉璃砖瓦。 场中登时大乱蒙逊等人急忙挥掌相拒「砰砰」爆响不断砖瓦碎裂成一蓬蓬齑粉弥漫空中遮天蔽日。 厉无怨暗自一凛知是来了劲敌宏声喝问道:「什么人?」 话音未落黑暗中「呼」地一声劲风响动一束狂飙沛然莫御当胸射到。 厉无怨定睛一瞧打向自己的居然是根五丈多高被人连根拔起的参天古木碧冠如盖罡风轰响直如惊涛拍岸竟不亚于御剑飞空。 他不敢怠慢吐气扬声双掌齐齐推出溜火神掌轰然击中大树一阵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却也将他震得倒退三步全身气血汹涌好不难受。 这番异变乎在场所有人意料之外小蛋和楚儿亦深感诧异想不通在忘情宫内还有谁会暗中出手襄助自己忽听耳畔有低低的嗓音传音入秘道:「往北!」 两人一省无暇细想双双策动身形向北疾掠而出。 在这方位负责镇守的是八名灰霜营精锐但人人教一阵乱瓦飞雨打得自顾不暇阵形亦松动涣散欲待拦截小蛋和楚儿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厉无怨勃然大怒真气在经脉中一转吐了口浊气缓过神来腾身便追。 可他才一起身第二株巨木又打到且对方拿捏的火候分寸异常精准巧妙令他无从绕过不得不出掌招架。 「砰」地闷响巨木片片碎裂枝叶狂舞飞空厉无怨身形一沉被硬生生震落在地他心头一惊:「此人是谁如此了得!」 举目望去小蛋和楚儿的身影已在十丈开外几乎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蒙逊、刘泰被一阵砖瓦打得灰头土脸赶至厉无怨身后大叫道:「师伯他们逃了!」 厉无怨调匀真气舒展灵觉搜索暗中搅局之人的踪迹但方圆数十丈内毫无异常那人竟像完全隐身了一般。 他暗灰色的眼眸中寒光闪烁道:「追他们走不了!」 刘泰道:「不错由此往北在忘情苑内外咱们还设有三道封锁只要稍稍阻滞一会儿我们便可追上。」 蒙逊闻言抖擞精神不一言掠身追去。 然而直等众人追出忘情苑预先设下的三道封锁亦未起作用。所有的灰霜营守卫尽皆教人封了经脉委顿在地眼巴巴瞧着楚儿和小蛋从侧旁如入无人之境地飞掠而去径自遁入宿业峰后山。 见此情景小蛋、楚儿也是万分诧异奈何那出手相助之人如同神龙见不见尾只以传音入秘略微指点两人突围的线路却始终不曾现身。 他们一路毫无阻滞到天明时已远离宿业峰八百余里而那神秘的声音自两人突破了忘情宫最外圈的一道防线后便从此消失似已悄然离去。 感觉不到背后再有人追杀两人稍松一口气在一处高岗间的密林里停下身形。 由于后一段路程是楚儿携着小蛋御剑飞行故而真气耗损颇剧额头渗出细细香汗面色一片嫣红。 小蛋倚靠住一株雪松疲倦微笑道:「总算逃出来了。」 楚儿盘膝坐到一堆枯叶上回想起这两日噩梦般的经历顿起再世为人之感默默点了点头心中却殊无欢愉之情。 小蛋抬头看了看不远处一株树上生着种名为「凤舌梨」的金黄色山果。 他昔日随常彦梧走南闯北风餐露宿时常以野果为食对此颇为在行于是稍一纵身从树上摘了十余颗下来先分一半递给楚儿道:「师姐解渴。」 楚儿却只取了一个轻轻用衣袖擦拭干净放在嘴边咬了一小口清甜的汁液似甘露般顺喉而下令她顿觉神清气爽心不在焉地问道:「常师弟你听出那人的声音了么?」 小蛋摇头道:「有点熟可想不出来到底是谁。」 楚儿颔道:「我也是。不过他仅凭击出的巨木砖瓦就能迫得厉师伯他们忙于招架无力追击一身修为着实惊世骇俗。环顾天6仙林屈指数来亦不过寥寥数人。」 小蛋暗自惊讶道:「难道是楚老爷子?可他为何要帮我们?」但转念一想楚望天平日里痴呆的模样又禁不住哑然失笑。 两人在林中歇息了两个多时辰渐渐日上中天均都恢复了大半的精力。 小蛋问道:「师姐妳想到去哪儿了么?」 楚儿沉吟半晌徐徐道:「与忘情宫有渊源的地方我是不能去了先离开西域再说罢。也许过一段日子等风平浪静了再说。」 小蛋点点头赞同道:「这样也好。」接着又道:「师姐我想拜托妳一件事。」 楚儿一怔问道:「什么事?」 小蛋指指肩膀上的霸下道:「麻烦妳帮我照料小龙等日后妳有机会回返忘情宫时再带着牠一块儿回来。」 霸下原本是眼睛半睁半闭地打着盹听到小蛋要把自己送给楚儿立时叫道:「我不干!」 小蛋微微一笑道:「我要回忘情宫啦不知道师父会怎样处罚我你跟着我不太方便所以才想将你托付给楚儿师姐一段时间你们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楚儿不由错愕道:「你……还想回忘情宫?」 小蛋回答道:「是啊我答应过叶宫主要做他的弟子所以不能不守承诺自己跑了。」 楚儿惊异的目光凝注在小蛋的脸庞上当确定他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后轻声道:「你知不知道这次你闯下的祸不小也就意味着将遭受忘情宫最严厉的处罚?」 霸下凶巴巴地道:「干什么要回去受罚?」 小蛋道:「我知道的但我和师姐的情形不一样不能一走了之。」 楚儿断然道:「不行我不准你回去。否则岂不是我害了你?」 小蛋不以为意地笑笑道:「妳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楚儿见小蛋固执己见不由气恼道:「我说不行就不行。我是你师姐你就该听我的话!」 转念一想自己也没怎么听从师父的意旨稍稍底气不足。 小蛋沉默片刻望着楚儿低声道:「对不起师姐这次我不能听妳的话了。妳孤身在外多珍重。」 楚儿知道自己的这位小师弟看似随和其实甚有主见一旦决定了的事九牛二虎也休想将他拉回。 她哼了声道:「好你想回去送死那便赶快去罢。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就算师父能放过你蒙师兄却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小蛋将霸下交给楚儿笑道:「你乖乖地跟着楚儿师姐别惹她生气否则小心她不理你。」 霸下眨巴眨巴小眼珠并不吭声把脖子一缩干脆睡觉去了。 小蛋咧嘴朝楚儿一笑御风而起冉冉升过林梢朝着宿业峰方向径自飞去。 楚儿咬住嘴唇终究没有再出声劝留视线穿透层层茂密林叶看着小蛋的身影在万里无云的蔚蓝天宇下渐渐变成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忽地她手上一轻霸下从怀中激射而出叫了声:「干爹我来了!」如一溜火红电光直冲云霄追着小蛋去了。 楚儿怔了怔静静伫立在原地。 和煦温暖的秋阳洒照在她的衣裳上林间骤然变得清幽寂静远离尘世的所有喧嚣繁华。 她蓦然间意识到自己真的成了独自一人站在这座从不知名的高岗上。 忘情宫隐没在八百里外的遥远南方回相望千山遮蔽。 小蛋走了霸下也跟着走了。 自己又该去向何方? 她微微茫然地凝神眺望着天际芳心深处油然涌起一缕落寞。 林风悄然吹过枝叶在头顶「沙沙」轻响吹过面纱拂过伤痕心头又泛起深深的痛。 祭起琥珀泪她终于向东方御剑升腾渐去渐远。 此后十数日她漫无目的地信马由缰只想离得忘情宫越远越好将那段不堪回的遭遇尘封在万里之外的黄沙大漠中。 沿途的景致逐渐明媚秀丽却是她一路往东南行走经汉州、中州渐入越州地界名闻天下的越秀剑派和太清宫便双双座落于此间。 楚儿自无意去拜访这两家名门正派由于出走时太过匆忙身上并未带有银两故而她将一支玉钗当了充作盘缠又买了几件换洗的衣衫和姑娘家常用的物事等这日来到滨州城荷包不知不觉又要见底。 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楚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为钱愁好在随身带着的饰挂件不少而且每一样都价值不菲暂时也不怕露宿街头。 而对于滨州楚儿并非完全陌生。 上回她被平沙派抓去便曾随晋连等人在此地一家名为「临海阁」的酒楼歇脚此番可谓是故地重游却已物是人非。 第十章 琴箫之缘 第十章琴箫之缘 临海阁位于滨州城东依山濒海为当地一大有名的观海胜景。或是春暖花开或是秋高气爽常有文人墨客在此聚会酒楼的四壁上早已写满了这些风流才子的文章诗句甚至连包间的竹帘也没被放过。 楚儿刚走近这家酒楼远远即听见二楼上「砰啪」作响整座临海阁宛若一锅煮沸了的热粥闹得不可开交。 一众衣着光鲜的食客慌慌张张从楼里奔出纷作鸟兽散胆子大的留在底楼朝上面张望却是谁也不敢靠近。 三楼飞檐下一块「临海凭风」的黑底金匾歪歪斜斜垂落下来临街的一排窗户破损近半。 忽听楼上一声爽朗笑音道:「这是前朝文豪闻翰林的题诗你怎么就一掌轰了果真是焚琴煮鹤可惜可惜。」 一听此言躲在帐台后的临海阁掌柜顿时心疼不已连声叫道:「小顾小顾快去报官啊─」 楚儿闻声不由一怔诧异道:「怎么会是他?这小子又在和谁动手?」 她也不走楼梯娇躯轻轻一纵自开启的窗户掠入二楼身形甫一落地顿觉罡风激荡满地的碎碗破碟一摊狼藉。 只见一名相貌英挺俊朗的褚衣少年赤手空拳正跟另一位白衣中年男子打得热火朝天好不激烈。 那褚衣少年虽处下风但攻守有序、身法灵动在对方惊涛骇浪般的攻势下从容自若脸上依然挂着那副标志性的嬉皮笑脸。 而那名白衣中年男子楚儿也同样认得正是当日将自己擒去东海的平沙岛掌门晋连面色阴冷对丁寂的讥嘲不理不睬。 有道是无巧不成书自那天在水晶宫和小蛋、楚儿分手后丁寂便常驻幻月庵潜心参悟魔教无上绝学天殇琴。 昨日他缠着空痕大师答应委托自己前来滨州采办庵中日常所需的香烛等物今天早上他一通忙活后将诸般物品置备整齐一瞧天色时近晌午便想着到临海阁大吃一通随即回返水晶宫。 谁晓得冤家路窄丁寂刚上了三楼偏巧撞见将将从包间里走出的平沙岛掌门晋连。 两人脸对脸打了个照面均自一愣旋即又同时出手就在这临海阁中大打起来。 丁寂明知不敌但哪肯在晋连面前低头?他连姬雪雁亲授的雪朱仙剑也不拔施展出丁原教的「二十二字拳」配以「穿花绕柳身法」就在酒楼上与晋连周旋起来。 晋连这时业已知晓丁寂的来历他自持身分一样地不愿动用玉箫凭着一对肉掌牢牢压制住对手。 两人从三楼打到二楼交手几近五十余个回合丁寂尽管天纵奇才兼之家学渊源但毕竟经验功力都要逊色晋连一截渐渐感觉形势吃紧十招里倒有七八招是在奋力防守。 他正一面嘻笑怒骂设法扰乱对方心神一面心念疾运转盘算着该如何打晋连忽一眼瞧见一道熟悉的红色身影从楼下掠入不禁一愣神道:「她跑来东海啦?」身形不觉一慢。 晋连身为天6七大剑派的掌门之一眼光何等的犀利又岂会轻易放过丁寂送上门的大礼? 他左掌虚晃一枪右手五指并立如刀当胸切落。 丁寂双拳回防已然不及只得将双脚牢牢定在楼板上上身往后仰倒几与地平。 晋连的右掌如影随行继续下劈冷不防丁寂双手在脑后的楼板上一撑身躯骤然倒立两腿「啪啪啪啪」连环飞踢犹如暴雨梨花疾点晋连右腕居然在几乎山穷水尽的情形底下不可思议地转守为攻。 晋连一声冷笑道:「辟魔腿!丁原还教了你什么都亮出来罢!」 退步挥袖在身前铸起一堵光影绰绰的铜墙铁壁将丁寂的七记辟魔腿一一化解。 丁寂倒翻而起笑嘻嘻道:「我爹什么都教就是不教我怎么作伪君子!」 晋连听出话里的嘲讽之意面色微变:「看来你是少人管教!」 东海平沙袖波澜乍生层层迭迭卷涌如潮激射向丁寂。 楚儿眉宇微扬低喝道:「看鞭!」 手腕一抖胭脂灵鞭幻化圈圈光环以空灵对空灵迎上东海平沙袖。 「啵啵」脆响连声劲气四溅晋连收袖冷笑:「好哇终于忍不住了。」 他早已从楚儿的穿著打扮和腰间的鞭剑上认出她的身分只是故作不知而已。 其实在晋连心中对楚儿的痛恨远胜丁寂百倍如果说他和丁寂交手尚有意气之争的意味在内与楚儿之间却有莫大的冤仇。 半年多前为报楚儿受擒之辱厉无怨统率忘情宫与西域各派高手突袭平沙岛打得平沙剑派措手不及、死伤逾百不仅岛上的千年楼宇亭阁化作一片焦土连东海五老之一的邓南医也惨死在姜山夫妇手下。 自平沙岛开宗立派以来这般惨重的损失堪称前所未有晋连卧薪尝胆二十余年好不容易恢复起的一点元气却几乎一夜殆尽。 无奈忘情宫实力太过雄厚连号称当今正道牛耳的翠霞派吃了大亏后也不敢轻举妄动晋连再是狂傲愤怒也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方才看到楚儿晋连早已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只是想着先解决了丁寂再掉转头来收拾这丫头。 此刻楚儿主动出手晋连更无需客气亮出空灵璇玉箫:「小魔女上天有路妳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这可怨不得晋某了!」 丁寂满不在乎朝楚儿笑吟吟道:「晋掌门恼羞成怒要玩真格的啦。」 言谈之间有若见着了久别重逢的老熟人。 楚儿素闻晋连碧海潮生曲的厉害玉容寒霜催动铜炉真气流转全身一双明眸罩定对方须臾不离。 曲声徐起悠扬委婉令人在眼前彷佛浮现出一片风平浪静、万里晴空的汪洋碧海直有心旷神怡之感。 楚儿抱元守一欺身挥剑率先出手琥珀泪气贯长虹直取晋连咽喉。 晋连右手按箫左袖凌空飞拂卷起一张横倒在地的红木八仙桌推向楚儿。 「砰!」琥珀泪劈碎八仙桌却也令得楚儿右臂酸麻攻势尽消。 晋连脸上碧光一闪「哧哧」锐啸自空灵璇玉箫中飙射出数道劲风无形剑气纵横交错直袭楚儿身前。 丁寂飞身掠到手起剑落雪朱仙剑光芒如瀑将这数道剑气尽数卸下。 楚儿的胭脂灵鞭如臂使指从丁寂身侧穿过「呜」地在空中旋绕了半圈打向晋连脑后。 两人连手抗敌局势果然大为改观。 楚儿的琥珀泪、胭脂灵鞭远交近攻、无不相宜;丁寂的雪朱仙剑与诸般驳杂奇学信手拈来变幻莫测。 如此翻翻滚滚又斗了二十多个照面三个人渐渐拼出真火。 晋连眼瞧自己老半天也收拾不下两个后生晚辈暗自加紧催动真元空灵璇玉箫幻出蒙蒙光雾箫声亦慢慢开始拔高恰如一阵狂风陡然席卷海上顿时乌云压顶浊浪滔天令场内之人几有洪水没顶的错觉。 「喀喇喇」响声迭起临海阁内的梁柱、楼板、四壁纷纷开裂桌椅碗筷更是砰然爆裂彷似新年里的爆竹声声。 丁寂和楚儿的灵台不断禁受碧海潮生曲一浪高过一浪的浩荡冲击虽全力运功相抗心神仍大受影响两人举手投足间渐显凝滞。 突然丁寂使了个假身跃到战团外扬声道:「你会吹我就不会弹!」 口中真言念动背后负着的一卷灰色包裹应声开启从里头掠出一具漆黑色的古琴。 晋连一见此琴倏然动容:「天殇琴!」 丁寂乘他箫声略断盘腿悬浮在空将天殇琴往膝头一架十指轻拨琴弦铿锵激鸣剎那中有如千军万马金鼓震天从极远的地方踏云而来。 他自幼修炼玄门心法本不宜驾驭天殇琴以致两者之间冰炭难容最终走火入魔但丁寂早有乃父丁原的前车之鉴虽无缘参悟天道上卷而令正魔两气水乳交融却也有化功神诀护持不虞魔气反噬。 当下他催动翠微真气默运天殇心诀琴弦上滚雷阵阵响彻霄汉一蓬夺目红光汩汩漾动与晋连的箫音争奇斗艳一争短长。 楚儿顿觉灵台压力骤减精神大振琥珀泪一气呵成连攻三招好教晋连无法专心吹奏碧海潮生曲。 晋连堪堪接下楚儿的攻势猛听天殇琴琴音铿然一卷绚烂的赤红色光团飞地由小而大充盈天地轰向自己。 晋连大吃一惊再顾不得吹箫攻敌。他一边抽身飞退一边掌箫齐出不断划出圆弧护住身前。 但那团赤色光雷摧枯拉朽晋连设下的一道道防御尽都一触即溃不能迟滞其毫厘让他想趋避闪躲也难。 如此连退十余步晋连已被迫到墙角猛将空灵璇玉箫交至左手掣出仙剑沉声厉喝催动十成功力照着光雷劈落。 一声石破天惊的轰鸣光澜气浪冲天而起半栋楼层的地板「喀喇喀喇」支离破碎飞溅空中。晋连身后的墙壁更是轰然坍塌扬起浓重灰尘。 他脚下的楼板先吃不住这般强横的冲击力爆裂为飞灰晋连的身形硬生生被震落下去坠向底楼。 楚儿正待乘胜追击不料脸上一凉面纱竟被罡风卷走。她下意识地抬手用衣袖遮住面容左手胭脂灵鞭一挥将面纱卷回。 丁寂目光敏锐瞧个正着不由大吃一惊心道:「难怪她一直用面纱蒙住脸生了什么事?」 他故作不知一收天殇琴面色微现苍白疲倦却兀自从容自若飘身抓住楚儿的胳膊轻笑道:「别追了咱们走罢。」 说罢携起楚儿从窗口掠出并不停留径直出城。 两人奔到海边寻了处僻静的礁石丁寂一屁股坐下大喘粗气道:「咱们这一架打得真是太爽了只可怜临海阁的老板亏惨了。就算请年长老送些银两过去墙上的那些题字却是补不回来了。」 他顿了一顿忽然不经意地又问道:「妳怎么会来这里的?」 楚儿默默凝望沧海许久答非所问道:「你都看见了?」 丁寂装愣充傻:「看见什么了?」 楚儿幽然一笑轻轻道:「我的脸。」 丁寂笑意收敛神情变得郑重沉默片刻问道:「谁干的?」 「我自己。」楚儿望见丁寂吃惊的模样淡淡道:「女人生得美丽有时也会成为一种罪过。」 丁寂听她语气虽淡言辞中却难隐辛酸痛楚星眸熠熠放光低声问道:「还有办法治么?」 楚儿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了我用了紫沸菟丝。」 丁寂呆住了。 在楚儿身上究竟生什么竟令这样一位风华正茂、绝美无双的少女自甘毁容? 他沉思片刻笑了笑道:「紫沸菟丝也没什么大不了。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我相信总会有药可解。当年我老爹中了天下第一绝毒连神医农百草都跺着脚说没办法如今不也活得好好的?」 楚儿道:「你不必安慰我我什么都不在乎。」 丁寂略一思忖重新站起身道:「走我带妳去幻月庵见空痕大师。」 楚儿本想拒绝莫名地脑海里却记起当日空痕大师曾经对自己说道:「妳与佛门无缘却与贫尼有缘聚散无常或许妳我还有再见之日。」 她的心头情不自禁地一颤:「莫非冥冥中果真有天意?若是我能寄居幻月庵从此青灯古佛了断尘世那未尝不是我最好的归宿。」 她正默默出神丁寂已伸手一把拉起她不由分说道:「难得妳大老远跑来东海总得登门作一次客罢。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楚儿神思不属任由他携着御剑而起往茫茫大海的深处飞去。 两人抵达幻月庵外丁寂先入内拜见空痕大师楚儿在门外静候了约莫有半盏茶工夫丁寂笑嘻嘻走了出来说道:「大师在禅房里等妳走罢。」 一路走到禅房楚儿耳畔听到悠悠的木鱼轻响烦扰多时的心头不知不觉变得一片安宁朝门里望去。 空痕大师盘膝坐在蒲团上一盏油灯清幽朦胧屋内充满祥和脱尘的气息。 丁寂在门口恭恭敬敬一拜道:「大师楚儿姑娘来了。」 空痕大师放下木鱼缓缓起身回过头来那双勘破红尘脱深邃的眼神落在了楚儿的面庞上微微含笑道:「孩子妳回来了。」 楚儿心神剧颤心灵福至地在空痕大师面前徐徐跪倒:「大师求妳收留弟子。」 空痕大师怜爱地轻抚她的秀微笑道:「妳来了这便是妳的家。」 楚儿的泪水不由自主夺眶而出不知为何空痕大师短短两句竟令她几近枯萎的芳心感觉到无限温暖连日的忧伤悲愤在这一刻尽数放下颤声道:「大师─」 空痕大师双手扶起楚儿抚慰道:「贫尼的黑晶箫正巧缺一传人只要妳愿意我可以将它传授给妳。」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丁寂闻听此言插嘴问道:「大师您要将『本物霸唱』四大箫技传给楚儿姑娘?」 空痕大师微笑道:「早在六年前『本物霸唱』便已不再。而今贫尼要传的是『本物禅唱』。」 丁寂一怔心里由衷代楚儿欢喜想当年空痕大师以韶华英姿游历四海凭一支黑晶魔箫连挑正道七大剑派轰动仙林后来归隐婆罗山庄与前任魔教教主羽翼浓琴瑟和谐、比翼双飞更是一段佳话。 所谓「本物禅唱」四大箫技「本」为精、「物」为气、「禅」为神、「唱」为身博大精深浩瀚如海实乃空痕大师毕生修为精华所汇较之天下最顶尖的绝学功法亦不遑多让只因百余年来由于种种缘由黑晶魔箫久久沉寂这才令大多数人几已忘记了它的存在。 只听丁寂夸张地叫道:「糟糕妳收楚儿姑娘为弟子那我今后岂不要叫她姑姑了么?」 空痕大师显然对这极善搞怪的小子颇为疼爱居然也罕有地戏谑道:「照你的逻辑贫尼将天殇琴传给了你你就该和丁原平辈论交么?」 丁寂吓得高举双手道:「别、别─这话教我爹听见兴许没什么如果我娘知道了我就有苦头吃了。」 楚儿忍不住莞尔一笑心头生出久违的轻松。 此后年余楚儿便与丁寂一同寄居在幻月庵中丁寂是个闲不住的人每日除了参悟天殇琴就时不时要拉上楚儿四处乱跑。 楚儿迭遭巨变心境沉静了许多只安心陪伴空痕大师参禅礼佛修炼本物禅唱。但她心里也明白丁寂这么做是不愿自己闷着故此想方设法要令她开心逐渐淡忘那段不堪回的往事。 私下里丁寂拜托水晶宫席长老年历遣人打探对楚儿遭遇早已了然然而在她面前无论是丁寂还是空痕大师都对此只字不提免得再去触动楚儿心中的伤痕。 这日晚课后丁寂和楚儿聚在空痕大师的禅房中年历忽然亲自登门拜见丁寂拍着年历的肩头笑道:「年爷爷好久不见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年历哑然失笑道:「你不知老朽闭关多日么若非大事我也不会出关。」 丁寂眨眨眼好奇道:「什么事大不了能惊动您老家人破关而出?」 年历一笑答道:「丁宫主有消息了你说这算不算大事?」 他所说的「丁宫主」便是指丁原当年蓬莱仙会一战水晶宫老宫主任峥与赫连宜同归于尽将宫主之位托付与丁原故而大凡水晶宫的部属俱都以「丁宫主」称之。 丁寂闻言大喜过望道:「我爹露面了?他在哪里?」 年历瞧了眼楚儿徐徐道:「宿业峰、忘情宫!」 众人尽皆一怔楚儿的面色更是陡地一变隐隐感觉叶无青有难了。 请继续期待仙羽幻镜续集 下集预告: 楚儿为抗婚毅然自毁容颜反出忘情宫漂泊天涯最后蒙空痕大师收留寄居幻月庵并得以参悟「本物禅唱」的绝世神功。 与此同时小蛋也回返忘情宫领罪被叶无青配进玄黄洞天面壁。 为保护霸下小蛋误入玄黄鬼府险象环生中却意外地邂逅一个人令他的命运轨迹再次生不可思议的转折─ 第一章 玄天洞府 “呜──”伴随着一声悠长狰狞的凄嚣声阴冷的寒风从幽暗洞府深处卷裹着滚滚墨绿色的雾涛排山倒海似地涌来。 此时正是天6的九月秋高气爽之时然而在这石洞中非但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举目望去却似身在一片森森鬼域中。 小蛋站在洞口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喃喃道:“好冷!”心念微催体内焕放出一团暗红色光华乌犀怒甲立时护持全身。 凛冽的狂风寒雾扑面而至激荡在小蛋周身的光甲上出尖锐短促的金石疾响就如有无数细小坚硬的冰雹击打在他的身上。 霸下懒洋洋躺在他的怀中转动着小眼睛透过半透明的光甲打量四周景状忍不住本哝道:“难怪听说你要被罚入玄天洞面壁一年他们瞧过来的眼神跟看一个死人似的。这是人待的地方么?连我也受不了!” 小蛋不以为意地笑笑既然乌犀怒甲连同他的脸也一起罩上了也就不用怕说话时会被森冷的绿雾强灌入咙听出霸下言下之意他安抚道:“既来之则安之。我犯了门规受惩罚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你不用陪我一起冒险的。” “这是什么话?”霸下恨恨道:“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你想把我撇下不管自己一个人跑到这地方来鬼混?门也没有!” 小蛋闻言不由笑道:“小龙你说话的口气怎么跟我干爹越来越像?” “我像他?他像我还差不多。忘情宫的这班老混蛋一点人味也没有逼得好好一个楚儿姑娘抓了自己的脸不算还不依不饶、不放过她! “你帮着她逃出宫去那是应该!他们自己没本事找回楚儿便拿干爹出气真不要脸!也就欺负你脾气好随便他们怎么骂就是一声不吭。” 小蛋摇摇头说道:“千金不如一默公道自在人心。”(九月中文网.sept5.net』地球来客整理 霸下摇头。 “我就当你是懒得理这班家伙啦!看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蛮不讲理的样子我就有气。还有你师父叶无青也不是什么好鸟要不放跑了楚儿姑娘的事简长老也有分凭什么只处罚你一个?明显就是欺软怕硬!咱们算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小蛋隔着光甲在霸下小脑袋上轻轻屈指一弹笑道:“走啦。” 霸下下意识地把小脑瓜一缩小声咕哝道:“我又没说错哪有这样的师父?”三天前小蛋辞别楚儿回宫请罪。他刚回到宿业峰下即被圈禁此后数日厉无怨等人对他连番审讯想问出楚儿下落但别说小蛋自己也不清楚楚儿究竟会去哪里即便是知道也绝对不会出卖楚儿。 到最后还是叶无青出面亲自下令将小蛋解入玄天洞面壁一年期满之前不得开释此令一出连厉无怨都感觉处置得有点重了。 在玄黄九极诸天中玄天洞的凶险级别仅次于钧天、苍天二洞同属有去无回的绝地之一纵是忘情宫四大长老如席魉、姜山之流也不敢轻易入内更别提要在里头待上整整一年。 依照惯例有资格踏入玄天洞的忘情宫门下至少也要将铜炉心鉴修炼到“太黄翁重天”之上或可斗胆一试相较昔日楚儿曾受罚面壁的朱天洞两者之间可说是天差地远。 小蛋的修为尽避近来有突飞猛进的提升但终究不过是个年轻弟子给配到这里头修炼也算是开了忘情宫的一个先例。 玄天洞内隐伏的各种魔物无一不是天6罕见的凶禽异兽论资排辈起来较之当日的血瞳魔蝎也毫不逊色。 如果只是有去无回也就罢了最可怕的是洞内魔物极尽凶残专以吸血吮精为乐一旦小蛋失陷其中则必然形消神散想去阴曹地府报到再转世为人都难。 所以人人都明白这样的惩罚其实比一刀砍了小蛋、或是废去他的一身修为更加严厉百倍看来这回叶无青是动了真怒。 当叶无青宣布这一决定时小蛋便静静听着照旧不申辩、不求饶。 厉无怨坐在上头看着低声道:“这小子平日里一副睡不醒、老实得过分的样子没想到骨头还挺硬。” 蒙逊闻言大不以为然心道:“硬什么硬分明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哼他的骨头很硬么老子一锥砸下去看他碎不碎?”(九月论坛.sept5.net)地球来客整理 只是这番牢骚他是在心里嘀咕可不敢说出声来给叶无青和厉无怨听。 (九月中文网』地球来客整理 当日中午小蛋便由厉无怨亲自押送到玄黄洞天外。 临入玄天洞之前厉无怨问道:“常寞有什么话要向老夫交代的么?”这句话他说得客气实际上就是在问小蛋的临终遗言了。 小蛋想了想道:“今天是九月二十四罢明年这时候师伯莫要忘了来开门。” 厉无怨一怔忍不住又看了小蛋一眼暗道:“傻小子以为自己能活着出来?恐怕进去用不了三两个时辰你小子就要完蛋。” 但表面上他还是漠然颔道:“好老夫记得就是。” 说罢他目送小蛋进入玄天洞中重新关闭洞口禁制径自离去。洞内黑幽幽的也不知里深几许小蛋曾听楚儿说过诸极玄黄洞天中的魔物越靠近鬼府道行越高相对而言洞口附近会安全得多。 但这仅指初入洞时的情况绝非一成不变。 那些隐伏在洞深处的魔物天赋灵觉异常敏锐只要觉有陌生的新鲜活口进入洞中时间一久自会出外察看到那时候即便是待在洞口一步不动也同样在劫难逃。 伸头一刀缩头仍是一刀与其守在洞口等着被围攻还不如试着往里走走或许能找到一处有利于固守的地形再作持久打算。 当下一人一龙缓步前行走得极慢。 小蛋也清楚自己那天能活着走出朱天洞除了因缘巧合之外更是有楚儿的全力相助;今不同往虽说他还不真的晓得其中厉害却也明白进到这里头的日子绝不会好过否则就不是惩罚而是度假了。 然而转念一想如果自己无力通过今次的历练那后年春暖的紫竹林之战他一样得死在鬼锋的破心雪剑之下;这般权衡下来眼前也未始不是一次考验提升自己修为的极好机会。 万一真的出不了洞也是冥冥中天意注定怨不得那些魔兽贪吃。(九月中文网』地球来客整理 往前走了十余丈远地势渐渐下沉迎面刮来的风更加迅疾凶暴每一步都艰难跋涉。 小蛋现玄天洞的宽度远胜于朱天洞如同一座巨大空旷的地底石窟却不知道里头的洞深是否同样幽邃。 霸下不怕天不怕地惟独生性讨厌阴寒之地牠趴在小蛋怀里四处张望小声嘀咕:“干爹哪儿能找到木头咱们先生把火好不好?”小蛋哭笑不得道:“这样阴森寒冷的洞里哪里会有木头?就算有也只怕什么火都点不着。” 霸下心中大大不服气嚷嚷道:“干爹快放我出去这里头闷也闷死了。” 小蛋胸前的光甲打开一道缺口霸下腾身跃出悬浮到他的头顶说道:“我来点火!”猛一张嘴“噗”的喷出串流火。 荼阳地火迎风爆燃转眼形成一团硕大的火球翻翻滚滚往四周扩散可没等霸下得意浓重的墨绿色寒雾海水般朝火球迫到出“哧哧”低鸣火球光芒顿黯迅压缩最终消失在漫空的绿色雾涛里。 霸下第一次张口结舌意识到在玄天洞内自己的拿手绝活也许连五成的威力也挥不出。 不一会儿四下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就像是有许多靴子轻轻踩在了枯树叶上越来越近。 霸下耳尖问道:“干爹这是什么声音有古怪?” 小蛋功聚双目眼前骤然一亮浓雾也淡了许多视线所及之处他不禁惊了。 在他周身约莫四五丈远的地方正聚集着一圈成千上万的绿色甲壳小虫牠们每只个都只有成*人指甲般大小似乎随意一脚都能轻而易举地踩扁牠们但如此密密麻麻地集在一起却瞧得人头皮麻。 小蛋摸不清这些绿壳甲虫的底细更不愿招惹牠们脚尖轻轻点地身形飘起丈许他身子甫一腾起数以万计的绿壳甲虫齐齐振动双翅出“嗡嗡”轰鸣彷似无边绿云从四面八方向小蛋涌来。 小蛋眼前一黑剎那间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但他灵台依旧清晰地透射出周遭景状心下叹道:“好家伙这简直比捅了马蜂窝还要热闹。” 蓦然“呼”的一声头顶爆散开一片熊熊火海将扑至近前的数百只绿壳甲虫烧得灰飞烟灭冒出极为浓重的腐臭气息。 霸下神威凛凛高踞火海之上颇有几分睥睨**的龙子豪情低哼道:“老虎不威还真以为我怕了你们?” 说话间荼阳地火渐淡渐灭铺天盖地的绿壳甲虫又冲了过来。 霸下浑然不惧身子原地凌空急转再从口中飙射出一圈耀眼殷红的荼阳地火在身外筑起一堵火墙将自己和小蛋保护在圈内。 未曾想火光一起这些绿壳甲虫不约而同从头顶一根尖细的肉刺中喷射出一缕缕透明的淡绿色黏稠液汁“啵啵啵啵” 击打在荼阳地火上。 所谓聚沙成塔每一缕汁液看似微不足道激撞在火墙上譬如蜻蜓撼树螳臂挡车。然而融会在一处却如同惊涛骇浪 乱云蔽空顿时将火墙腐蚀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在空中“嘶嘶”颤动涣散。 霸下大吃一惊未等牠喷出第二口荼阳地火淡绿黏液却业已射到。 “铿!”小蛋拔出雪恋仙剑一气连用三次“睥睨四海”将黏液挡落大半奈何绿壳甲虫的数量委实太多仍有一部分黏稠绿液劈头盖脸无孔不入“叮叮叮叮”激射在他的乌犀怒甲上溅起一股股青烟。 霸下早已放弃抵抗藏在小蛋织起的绚烂剑光中把脑袋和四肢俱都缩入壳中凭借坚硬的甲背抵御淡绿黏液的攻击。 一只只绿壳甲虫穿越过重重剑网昂俯冲向小蛋企图用犀利的肉刺破入他的体内可甫一接触到光甲肉刺立即像冰般溶化随即细小的身躯也化作一滩滩浓水附着在乌犀怒甲的表面冉冉蒸。 但后排的同类对此恍若无睹依旧飞蛾投火般扑击到小蛋的身上以血肉之躯不断侵腐乌犀怒甲。 渐渐地光甲表面被蒙上一层斑斑驳驳的淡绿色脓汁从下面释放出的殷红色光雾却变得越来越黯淡微弱。 小蛋觉察到乌犀怒甲的剧烈波动可不管他如何闪避腾挪这些绿壳甲虫便似满天大雪般将自己层层迭迭深埋在其中直有一种洪涛没顶的窒息错觉令人根本喘不过气来。 好在小蛋性情坚毅更经这两年不知多少回的生死历练早已处变不惊眼瞧形势岌岌可危小蛋暗运盛年所传的归元吐纳法“噗”的从口中喷出一股粉红色的寒雾借圣龈虫精气以毒攻毒。 不料寒雾迎风散开周遭的绿壳甲虫非但没有退避畏缩反而趋之若鹜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将这股圣龈虫精气吸纳入腹。 原来绿壳甲虫天性喜阴又常年盘踞于玄天洞内终日以汲取洞内诡异绿雾为生圣龈虫的精气对这些魔虫而言可是一等一的滋补上品。 先前小蛋踏入洞中绿壳甲虫当即感应到他体内蕴藏的圣龈虫精气唯恐被旁人捷足先登这才迫不及待地群起而攻之。 小蛋也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会是这个结果只听霸下在头顶叫道:“干爹再喷几口越远越好!” 小蛋霍然醒悟微微仰面运劲又喷出两蓬粉红寒雾。 绿壳甲虫嗅到浓烈的圣龈虫气息再也按捺不住如一团飞云卷起舍下小蛋竞相追逐而去谁也不甘落后;小蛋身上压力登时骤减吐气扬声运剑劈出一扇虚空星门携着霸下闪遁。等绿壳甲虫回过味来星门褪淡、人去楼空却已找不着猎物了。“砰!”小蛋从星门内弹出无巧不巧一头撞在了团软中带硬、充满弹性的东西上身不由己踉踉跄跄退出十余步好不容易才站稳。 他有乌犀怒甲庇护脑门倒也不觉得疼一边揉揉鼻子一边定睛打量敢情自己撞上的竟是一头正靠着洞壁匍匐假寐的魔兽躯体。 这头大家伙状若巨型犀牛鼻尖的一根犄角足有两丈多长最粗的地方好似两人也合不拢的树干浑身黝黑光亮寸毛不生硕大的脑袋有如盘石一双刚从睡梦里被惊醒的巨目赫然爆睁激射出幽蓝色怒光。 较之普通的犀牛牠只有三条腿惟一的后腿异常粗壮浑圆像石磨般生在腹下从脚趾里探出六根黑森森的利爪深深扎入土下。 小蛋头皮麻他认出这头魔兽乃是《天6魔物志》中赫赫有名的凶暴巨兽斗阴犀在天6其它的地方此兽早已绝迹多年没想自己的运气居然如此好。 斗阴犀好梦正酣被小蛋一脑袋撞醒顿时怒不可遏大腿一撑如从地下抬升而出的山丘口中爆出一记“昂”的大吼震得地动山摇百兽惊走。 小蛋的身子被牠嘴里喷出的气浪迫得往后直退耳朵里“轰轰”雷鸣像炸开了一样好不容易等到斗阴犀吼声稍停他摇摇昏的脑袋说道:“老兄我这就离开你接着睡罢。” 小蛋深知礼不可废可斗阴犀乃玄天洞诸般魔物中屈一指的一方霸主岂是他用一句话就可以打的?话音未落斗阴犀后腿在地上略略一屈一弹庞大的身躯凌空跃起垂亮出锋锐的犄角冲着他不可一世地扑来。 小蛋眼见自己踮起脚尖也构不着斗阴犀半条前腿高心中谨记着干爹“斗智不斗力”的千古明训腾身飘飞一个侧旋避过对方的犄角振剑挑刺斗阴犀左目。 斗阴犀对小蛋这式“雷厉风行”颇似不屑一顾鼻孔里打了个闷雷般响鸣飙射出一蓬阴冷蓝雾涌向雪恋仙剑。 雪恋仙剑“叮叮”颤鸣恍若一剑切入黏稠厚实的泥沼里寸步难行小蛋忙收剑抽身但仙剑受到那团有若实质的雾气影响略显迟滞。斗阴犀扭转头颅张开血盆大嘴露出里头小山洞似的咽喉竟要将小蛋连人带剑囫囵吞下霸下急忙接连射出两串荼阳地火居高临下罩落斗阴犀的双眼。斗阴犀微一分神好像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霸下的存在。但对牠而言头顶上这貌似乌龟的小家伙比苍蝇蚊子也大不了多少压根也没放在心上牠巨目一合想以胜似铜墙铁壁的眼皮遮挡住霸下的攻击。 可毕竟荼阳地火乃万火之王阳气之精任饕心碧妪那般的魔道顶级人物都曾吃过大亏岂是苍蝇蚊子的口水可比? 两串荼阳地火击在斗阴犀的眼皮上“哧哧”疾响灼出了一个个殷红色的半透明的火疱冒起缕缕青烟斗阴犀吃疼禁不住愤怒狂吼睁开双目高高立起魁硕的身躯一只前掌恶狠狠抽向霸下。 小蛋乘机抽出雪恋仙剑左手一挥金蝎魔鞭缠向斗阴犀的前腿想阻牠一阻为霸下的闪躲争取到一线空隙。 “铿!” 金蝎魔鞭一记脆响堪堪锁住斗阴犀的一根利爪小蛋手上运劲一扯向左侧引去。 “叮──”金蝎魔鞭绷得笔直斗阴犀却是纹丝不动巨掌丝毫不受凝滞反倒把小蛋凌空拖起失去平衡。 好在霸下敏捷机警先一步掠身飞躲险险让过斗阴犀的巨掌却教鼓啸而至的狂风激得载沉载浮在空中直打转。 即便如此小家伙仍然不忘又向斗阴犀射出一蓬火菊。 斗阴犀吃一亏长一智一挥掌将金蝎魔鞭甩飞鼻孔里打出蓝雾迎上火菊冷热交击之下水雾腾腾幻起瑰丽流光旋即缓缓散尽。 那边小蛋连“周而复始”都无暇施展身子已被斗阴犀甩出背脊重重撞到石壁上顺势滑落视线兀自紧紧盯着场中激烈的战况。 猛听斗阴犀“昂”的一声长吼粗短的脖颈遽然伸长大嘴噬向霸下。 霸下猝不及防但觉眼前骤黑一股无可抗拒的沛然狂飙涌到身体便不由自主地被吸入斗阴犀张开的大嘴里瞬间成了对方的腹中美味。 “小龙!”小蛋一声怒喝心头痛如刀割。 长久以来尽避霸下一口一个“干爹”令他感到很不习惯但在小蛋心中却早已将这个屡番与自己生死与共、患难不离的小家伙当作逾骨肉的兄弟手足;如今他眼睁睁瞧着霸下让斗阴犀一口吞了恰似自己的五脏六腑被人一把掏空般。 小蛋深吸一口气克制住几将脱缰奔腾的理智左足借力一点石壁身剑合一向斗阴犀激射而去。 “轰!”小蛋胸中激荡的愤怒与忧伤倏然如潮退灭脑海出现一片空明有若星天澄静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去翱翔向九重天底。 丹田三股旷世气机齐齐引宛若滚滚江涛注入剑锋在弥漫飘荡的绿色浓雾中雪恋仙剑化作一蓬不可逼视的炫目雪光一如仙界战神斩落的雷斧正是天照九剑中他从未使用过的那式“九死一生”! 仙剑“嗡嗡”激鸣雪白无瑕的锋刃颤动出九束腾夭如龙的剑芒封杀住斗阴犀所有退路饱含着小蛋一往无前的浩然之气汹涌席卷万里! “昂──”斗阴犀昂嘶吼高高跃起鼻尖犄角譬如一柄锋芒毕露的暴戾银枪从喷吐出的蓝雾里显露狰狞迎着小蛋还上霸道一击。 “铿!”一声崩山裂云的金石脆响雪恋仙剑在斗阴犀的犄角上劈出一道深入逾寸的伤口磨擦出无数火星滑掠而过。 小蛋的身躯亦被绝强的罡风抛飞十数丈饶是乌犀怒甲卸去大半气劲仍震得胸口窒郁难当回挫的剑气堵滞一团激得小蛋一口热血喷溅漫空。 斗阴犀去势不休砰然撞中石壁轰出一个巨大的深坑牠趔趄两下转过身躯负痛狂吼两道慑人的幽蓝色目光冒出熊熊怒火死死瞪视小蛋鼻孔里“呼哧呼哧”散出蒙蒙寒雾。 “唰!”小蛋振臂挥出金蝎魔鞭缠住洞顶垂下的一根石笋身形悬定在空中抬手拭去嘴角血迹。 他经脉火辣作疼胸头郁闷难当丹田真气更是耗损剧烈震荡不已。 吐了一口浊气小蛋苍白的面孔稍现血色微微喘息着催动“生生不息”疏通淤塞雪恋仙剑朝下方斗阴犀一指眉头一挑。 “来罢!” 第二章 玄黄鬼府 第二章玄黄鬼府 出乎意料之外虎视眈眈望着小蛋的斗阴犀并未立刻扑上凶狠的眼神也逐渐生了奇异的变化竟似流露出一缕暴躁惶恐仰长嚎不安地踢打着地面。 小蛋一愣不明白斗阴犀为何会出现这般反常的举动。他借机喘息一面恢复真气一面思忖:「你吃了小龙就算现下想放过我我也不答应!」 他秉性宽厚素来不愿与人争斗即便别人招惹了自己多半也只一笑置之不以为意;然若有谁企图伤害自己的亲人朋友他纵使豁出性命也要誓死拼到底! 斗阴犀再是强横百倍此时此刻也丝毫不能动摇他为霸下报仇的决心。 双方一上一下对峙须臾小蛋惊讶地现原本黝黑的斗阴犀不知为何正慢慢转红喷出的鼻息中也夹带着暗红色的热气情形甚是诡异。 「昂──」斗阴犀蓦然一声大吼神色痛楚凄厉更含着无可奈何的愤怒硬生生一头撞向脚下的山岩。 「喀喇喀喇」山石碎裂斗阴犀的额头毫无伤却像疯了一般在洞中横冲直撞呼呼厉吼身上的红色光晕却愈明显。 小蛋心头一动若有所悟惊喜交集地注视着斗阴犀期待奇迹的出现。 斗阴犀似无法忍受体内突然产生的巨大痛楚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狂吼震动四壁猛地脚下一软蹒跚跌倒在地上四处翻滚双目中露出绝望。 一团暗红色火焰突然从斗阴犀的口中喷射而出继而全身燃起熊熊烈焰转眼成了一团硕大的火球在凄惨的哀嚎中拼命挣扎打滚妄图扑灭火势。 然而牠身上的大火越烧越旺「嘶嘶」声响中放出皮肉烤焦的气味连坚硬的犄角也不能幸免景状可谓惨烈之极。 「嗖!」霸下挟着一缕赤红光芒从斗阴犀耳朵里射出腾到半空得意洋洋:「敢吃我?看我怎么把你变成烤全牛!」 「小龙!」小蛋迎将上去将霸下托在掌心欣喜道:「你没伤着罢?」 「就凭这头蛮牛?牠也配?」 霸下蔑然瞪了奄奄一息的斗阴犀一眼。 「刚才牠把我吞进嘴里嘎巴嘎巴嚼了几下满口的牙齿就是啃不动我。等我到了里面那还不是我的地盘我做主?先找到这家伙的内丹三两口吃个干净再在牠肚子里放火总算小出了口恶气。」 小蛋一怔道:「你把斗阴犀的内丹给吃了?」 他凝目端详霸下果见牠甲壳的色泽又深了一层两只小眼睛精光四溢如雷电闪烁大异以往。 霸下点点头道:「这家伙的内丹也吃不出是什么滋味总之一点儿也不好吃。不过我肚子有点饿了也就不客气啦。」 小蛋恍然道:「难怪斗阴犀会失去战力以致被荼阳地火活活烧死。敢情牠修炼千年的内丹被破弹指间道行尽消却成全了你。」 这时底下斗阴犀的吼声渐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然气绝身亡。 牠内丹中凝炼的精元被霸下吸吮殆尽即使没有这把荼阳地火也活不了多久了。 忽然地面隆起一个个小土堆从里头钻出一群小鼹鼠足有上百只之多远远围在斗阴犀的尸体旁「吱吱」尖叫。 小蛋见此情景心有余悸暗道:「方才要没有小龙助我现在被这群小魔兽围着啃骨头的恐怕是我才对。」微一摇头道:「走咱们找个地方歇歇脚。」携着霸下掠出数丈再向前行出一段飘落在一方突兀而出的岩石上。 他环顾四周不见异状只是飘浮的寒雾越凛冽刺骨颜色又变淡不少便盘膝坐下。 霸下吃了斗阴犀的内丹正志得意满巴不得还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主动送上门来让牠有机会大神威。 「干爹你只管打坐。有我在这儿护法任谁来了都动不了你半根毫毛。」 小蛋笑了笑道:「那就有劳你了。」微合双眼运起「斗牛纳虚」的心法身上渐渐幻起一蓬若有若无的光雾朝四周冉冉扩散。 霸下见小蛋入定便伏在他肩头休息过了会儿四周并无动静牠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也开始闭目养神。 不知不觉过了一炷香霸下突生警兆睁眼朝左的寒雾深处望去。 十余根婴儿胳膊粗细的银灰色树藤无声无息掩袭而来每根树藤的顶端都生长着一朵银边紫瓣的花朵八片花瓣紧紧合拢犹如握起的拳头一旦完全舒展足有一张圆桌大在花瓣和树藤的表面生满星罗密布的细小倒刺形如月牙。 霸下诧道:「这又是什么古怪玩意儿?咦干爹(电脑小说网)还说这里找不到东西生火取暖呢这不是就自己来了么?」 那十余朵不知名的魔花已徐徐欺近呈扇形朝山岩包围过来霸下瞅了瞅尚在运功的小蛋寻思道:「让干爹多歇会儿我来料理这堆柴火。」 牠伏在小蛋肩头不动催动荼阳地火一蓬火浪滚滚奔涌吼啸着迫向魔花。 魔花立即生出感应齐齐飙射出一股墨汁般的黑色液体彷似万箭齐寒气逼人;偏巧霸下吸食了斗阴犀的内丹道行大涨同样的荼阳地火威力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黑色箭雨击在火浪上像是泥牛入海霎时湮灭火蛇顺势攀上花瓣燃起一片光焰「哧哧」直响宛如过年时燃放的烟火。 花瓣纷纷枯萎脱落露出里头色彩斑斓、毛茸茸的浓密花蕊。霸下大感泄气嘴里咕哝道:「这么快就玩完了?真是没劲!」 话音未落花蕊间遽然绽放出一团异光从萼下重又生出八片细小的花瓣转眼爆涨百倍张牙舞爪地罩落向小蛋。 霸下顾此失彼对这些烧不死、打不烂的魔花大为头疼正想提醒小蛋赶紧闪开忽地剑华如虹冲天而起「噗」的刺进一朵魔花的花蕊中。却是小蛋早有醒觉雪恋仙剑以一式「擎天柱石」直撄其锋正中靶心。 魔花剧烈震颤似是感觉到了痛楚花蕊里流淌出一缕缕黑色液汁飞快朝后收缩与此同时两侧各有一朵魔花袭来就像张开的臂膀将小蛋钳制在内。 千丝万缕的花蕊齐齐弹出有如无数毛茸茸的触角缠向小蛋散出淡淡甜香。 小蛋背后便是石壁已无退路只好弹身跃起雪恋仙剑施展一式「披荆斩棘」掠向魔花「啵啵」低响一根根花蕊如雨飘落却又从下方生出新蕊。 这般周旋了大约半盏茶工夫十余朵魔花如阴魂不散的鬼魄一任剑劈火烧总能迅再生纵是小蛋有通天本事亦徒唤奈何。 小蛋也曾想劈断树藤令这些魔花成为无源之水。但一连三剑斩落看似柔弱娇嫩的树藤「叮叮」出金石鸣响只露出一道浅浅剑痕继而从伤口四周冒出汩汩浓稠的银色液体旋即填补凝固完好如初。 照此推算即便能够斩断至少也需要雪恋仙剑连续不停地劈斩二十余记却哪有这个机会? 正斗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忽听霸下大声叫道:「干爹斩草除根!」 小蛋一省点点头道:「好主意!」仗剑开道从魔花间杀出一条血路霸下缀在小蛋头顶口喷荼阳地火助阵小蛋有光甲护身牠更是肆无忌惮不虞误伤。 一人一龙合力突击终于冲出重围顺着树藤按图索骥御风疾行在他们身后魔花似乎也预感到情形不妙奋起直追狂射毒汁。 突进二十来丈前方寒雾里隐约有一团灰褐色的光晕闪烁紧接着又是五六朵魔花迎面袭来对小蛋和霸下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小蛋想也不想飞出金蝎魔鞭「啪」的锁住一朵尚未绽开的魔花运劲一扯借势从它上方掠过赫然瞧见左的石壁内嵌着一株巨大的球形异树。 它的表面上千百条细长的褐色树枝盘根错节紧紧抱拥缠绕在一起将根干密不透风地保护在石壁中那些树藤从球形树体的边缘延伸而出不多不少刚好是十三条正自全回防护翼自己的根基。 霸下被魔花折腾得一肚子火这下找到了命门岂会客气? 一蓬澎湃激荡的荼阳地火宣泄奔涌「呼」的点燃大片树枝。 球形异树陡然出「吱吱」颤鸣上千根树枝剧烈抖动却死死护住内里的根基不肯松开那些魔花也顾不得攻击小蛋和霸下拼命喷射液汁想要浇灭火焰。 霸下见状叫道:「干爹看我的让它见识见识我的厉害!」小眼睛一闭一睁迸射出两束赤红色光飙「喀喇喀喇」轰击在树球上。 树球土崩瓦解爆开两个巨大凹坑就像被人剜去眼珠的双目深深凹陷滚滚烈焰夹杂着浓黑烟雾如潮蔓延剎那吞噬了整团裸露在石壁外的树体。 小蛋次目睹霸下双目轰出「火睛光飙」不由一怔随即醒悟:「方才小龙吃掉斗阴犀的内丹道行突飞猛进这株球形异树算是第二个遭殃的。」 如霸下这般的龙子降世可谓是天赋异秉旁人需要经年累月苦苦参悟的诸般绝学对牠而言则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便似喝水睡觉一样的自然简单如这手「火睛光飙」压根不必有人教一待道行足够即可水到渠成信手拈来。 不过如此一来霸下精元耗损亦颇为可观牠呼呼喘息环顾委顿垂地的魔花总算是扬眉吐气。 冷不防「啵」的一响传来从球形异树里弹射出一团圆乎乎、肉嘟嘟、鲜红色的东西大小如同一个西瓜一蹦一跳慌不择路朝洞内亡命奔逃却是这株异树的肉根。 霸下吓了一跳勃然大怒:「敢跑还不老实我看你能往哪儿跑?」赌气咬牙催动身形在后直追。 小蛋眼瞧前头飘荡卷涌的寒雾中已隐隐泛起玄黄之色记起上次进入朱天洞前楚儿的警告急忙呼唤道:「小龙快回来前面危险!」 霸下哪里听得进去?小小的身影在雾中一闪一没紧追着异树肉根一眨眼就消失无踪。 小蛋想着当日自己对楚儿的劝告也是这般置若罔闻以致引来血瞳金蝎险些将两人的性命丢在朱天洞中忍不住苦笑低声叹道:「报应来得好快。」 他当即舒展灵觉向着霸下追去的方向御风疾行。 由于洞内诡异的寒雾阻隔他的灵觉无法及远甫出丈许便似撞在巍然不动的山岳上激荡着回挫。 小蛋一边全身戒备向前找寻一边呼喊霸下的名字却始终听不到响应周围的雾气渐渐转成玄黄风势亦越加暴戾肆虐。 小蛋的身子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四周的寒雾在光甲上凝成冰霜不断增厚丝丝寒息透甲而入冰针般刺痛他的神经似乎连体内的热血也快封冻。 他的呼喊声完全吞没在吼啸的狂风里耳际除了雷鸣似的风嗥再听不见其它。 黑暗里不知有多少双满怀凶光的眼睛悄悄注视着他却教寒雾遮掩住牠们的存在比起这些终年生活在玄天洞中的凶悍魔物小蛋即使功聚双目在视力上仍远有不及而天生灵觉敏锐的霸下又不在身边。 渐渐地他的手脚出现麻木的感觉掌心凝结的霜冻几乎封断了和雪恋仙剑的心灵联系小蛋心头凛然没想到这莫名的黄雾可怕至斯连经过荼阳地火炼化的乌犀怒甲都难以抵挡。 他不停催动丹田真气保持身体的温度行进的度变得越来越缓慢如同一叶顶着暴风疾浪在无边漆黑海上颠簸漂浮的小舟随时面临倾覆的危险。 随着他向洞中深入前方浓雾里透出的一团昏黄色光晕逐渐明亮清晰却不能目测到准确距离小蛋知道自己距离令历代忘情宫卓绝人物也谈虎色变的玄黄鬼府并不远了。 但霸下又在哪里? 「咕──」一声隐约的呼吼传来玄黄的雾气里先是亮起两点碧绿色的光盏继而缓缓现出一头浑身焕放妖艳紫光、神态凶猛的怪鸟。 牠横在小蛋正前方的空中两只似蟒蛇一样的硕大头颅高高昂起吞吐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酱紫色蛇信上面布满乳白色的粘质「叭嗒叭嗒」往下滴落未及地面即已冻成冰粒。 牠一双巨翅舒展开来长逾三丈宽逾一丈腹下探出两对利爪微微蜷曲在脖颈上有一圈黑白相间的铁翎根根如剑戟张。 「并蒂鵰!」小蛋心一沉喃喃道。 《天6魔物志》中记载此禽雌雄同体惯居于极阴之地乃魔物里的空中霸王万年不出一对在牠们面前先前的斗阴犀简直成了温驯可爱的宠兽。纵然是在钧天洞里并蒂鵰亦是横行无忌的极品魔物几无抗手。 难怪一路走来风平浪静敢情是洞内蛰伏的其它魔物察觉到并蒂鵰的存在皆都退避三舍也没谁敢轻举妄动和牠们争大餐。 事到临头怕也没用小蛋索性也停下脚步横剑在胸与并蒂鵰静静对立。 并蒂鵰歪着头奇怪地盯着小蛋。 大凡遇见牠们的魔物无不望风而逃惊惶之极;相形之下眼前这个小东西能有如此表现倒是很令牠们惊奇。 但很快并蒂鵰生出一种权威受到挑战与侮辱的愤怒。横行霸道如牠们者早已将爪下猎物临死前的挣扎哀嚎视作一种莫大的享受何曾有过被谁横眉冷对还摆出一副以死相拼架式的时候? 「咕──」并蒂鵰一记凶唳双翅如山张开向小蛋俯冲下来四周的寒雾卷滚乱舞激打在石壁上出隆隆回响。 小蛋一见并蒂鵰动雪恋仙剑在身前凌空劈落开启虚空星门闪身掠入。 小蛋名叫小蛋却并非真正的笨蛋既然明知并蒂鵰的来历和可怕哪还会真的与牠正面对撼?正如常彦梧所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心中其实主意早定。 若非如此岂不是辜负了干爹多年苦口婆心的谆谆教诲? 对天6仙林正魔两道的高手而言即使面对的是一对魔禽不战而逃亦是颇为忌讳的羞耻之事但一来小蛋压根就没把自己当高手看待又耳闻目染常彦梧那么多年的行事作风真到生死节骨眼上他也绝不会笨到伸出脖子等人来砍。 星光隐没并蒂鵰扑了个空猛然扭头回望小蛋的身影骤然闪现距离牠们尚不到六丈远并蒂鵰有种被戏弄的羞恼长声啼鸣返身疾扑。 小蛋站定身形听见背后并蒂鵰的啸声不由暗叫一声「苦也」急忙施展十三虚无心诀往玄黄鬼府方向飞遁。 他本是想出其不意让并蒂鵰朝洞口追去谁晓得百密一疏没有估算到此地寒雾的浓度远胜它处竟有如浊黄的湖水一般令他的「虚空遁术」仅仅闪掠出不到六丈方一出星门即为并蒂鵰觉。 早知如此刚才还不如打开微土星门另辟蹊径。 只是此刻小蛋已没有工夫考虑更多扬手祭出九雷动天引腾身急驰。 「叮!」九雷动天引被并蒂鵰不费吹灰之力激飞。 小蛋也不回头心念催动收回无功而返的九雷动天引前方霍然爆散出万丈光芒刺得眼睛难以睁开沛然莫御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将他的身形生生抛起紧接着又震落在地连翻几圈。 小蛋单腿跪地拄剑抬头正瞧见并蒂鵰庞大的身影伫立在黑幽幽的洞口森寒碧绿的目光盯着自己却似对小蛋立身的鬼域心存顾忌并未立即扑击而上。 小蛋的视野里充斥着漫无边际的玄黄光芒莫名的重压如山如海须臾不断他像一粒丢置在磨盘里的豆子承受着巨力的碾压一阵阵气血翻腾眼前黑。 亏得有乌犀怒甲的守护否则小蛋的肉身只怕已然被挫成一堆血酱。 小蛋稍稍定了定心神思忖道:「这里多半就是传说中的玄黄鬼府了不知那些强光寒雾究竟从何而来?为何在玄天洞中却渐渐变成了绿色?」 心念一转恍然悟道:「是了那些寒雾原本就是绿色只因受到鬼府内的玄黄光芒照射才显出不一样的色彩。待到光线照不到的地方便渐渐恢复了本色。」 他望了望并蒂鵰彼此间距大约在十丈左右可中间宛如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令牠不敢越雷池半步;然而自己要想出去也是不能。 四下死寂惟有胸膛中逐渐加的心跳声还有隔着光甲出的喘息声。 小蛋试着想站起身哪知光甲和仙剑尽皆冰封与地面冻成一体连挣几下都纹丝不动。 见此情形小蛋心头禁不住苦笑:「完了这下要成冻蛋了。」 寒意袭体一股强烈的睡意涌起脑海慢慢变得昏沉沉眼皮沉重如铅不由自主地下坠他便如一头即将进入冬眠的动物 血液亦彷佛凝滞冰固光甲上覆满一层厚厚的玄黄色冰霜熠熠闪光。 迷迷糊糊中小蛋似在轻轻地自言自语:「不能睡我不能死在这里……小龙还没找到!」 他狠狠一咬舌尖一股久违的痛楚递散进几近麻痹的神经令他的神志陡然一醒勉力睁开眼洞口的并蒂鵰不晓得在何时已离去然而平日里近在咫尺的距离如今却让他举步艰难。 他全身乃至手中的雪恋仙剑都封冻在厚重的玄冰内动弹不得远远看去竟似一尊天然冰雕静默跪立在凝固的绚光中。 「小龙……」他振声呼喊但声音微弱几可归零。 漆黑幽远的洞口在徐徐晃动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小蛋长长吐了口气可肺部的空气似也一起被冰冻撕心裂肺的窒息令他低低哼出了声冷汗尚未溢出额头便已凝结成冰。 恍惚中他依稀看见罗羽杉轻裳羽带明眸流波正婷婷玉立在洞口向着自己微笑;干爹、罗牛、盛年、楚儿、丁寂、卫惊蛰……一个个熟悉的身影萦绕身前渐渐走近又缓缓去远最终一一消隐在黑森森的玄天洞后。 剎那间脑海里轰然剧震所有的神识宛若被一股自灵台的巨力重重抛飞直要飞离肉躯摆脱尘世的束缚向着不知名的天边飘去。 「原来死是这样的……」小蛋蓦然有了一种体味死亡的奇怪感受却并不是悲伤只觉得自己的魂魄载沉载浮如飞絮般飘浮。 玄黄色的强烈光芒倏忽黯去像是寒夜来临周围无尽的黑暗静谧;「生生不息」、「星移斗转」、「周而复始」、「有容乃大」、「十三虚无」、「斗牛纳虚」……一团团奇妙的星云若隐若现出没在他的周身。 也许那是最后的诀别。 忽然一片新的星海呈现在他的眼前那点点星辰璀璨闪烁围绕在小蛋的身旁如风轮般转动又迅凝聚为一团星球迸射的光华在黑夜中拖拽出如真如幻的一圈神奇光环将他包裹在其中向着中心收缩合拢。 「是『须弥芥子』罢?没想到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居然能参悟到一幅天道星图。」小蛋心中默默地念道:「可惜它也帮不了我什么啦!」 一念尚未落定玄黄光海去而复返星空瞬息被吞噬在汹涌的波涛里在小蛋的身前凭空浮现出一座迤逦向上的金色云梯每一阶上都闪耀着醒目的银白色真言在最底层匍匐着一对神威凛凛的仙兽宛若石雕一动不动。 小蛋艰难地抬眼望向了无尽头的云梯似有一袭赭影闪现他迅即失去了知觉。 第三章 瀛洲仙岛 第三章瀛洲仙岛 声声鸟鸣幽幽花香小蛋缓缓醒转彷佛逛完鬼府又一脚踏入仙境。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鬼府和仙境本就一墙之隔。 小蛋头上一株参天花树繁花飘洒身下是一朵朵雪瓣黄蕊的小花犹如天女织就的柔软花床轻柔地托着自己。 清风徐拂一蓬蓬变幻着瑰丽色彩的云絮从身边轻盈飘过像是丹青国手在天空中渲染泼洒出的画卷。 和煦温暖的阳光从蔚蓝色的天宇播洒到他的衣衫上乌犀怒甲已消隐不见雪恋仙剑也纳入了背上的剑鞘。 他的体内寒意尽消暖洋洋地如浸泡在滑润的温泉里有一汪汪潭水在四周漾动天地间充盈着饱满的山川灵气似乎小小呼吸上一口都会有如饮醇酿的醉意。 一羽纯青色的灵雀从他身边掠过欢快自由翱翔在天际小蛋的视线不由自主追逐着灵雀的影踪心也像随着牠的双翼一起放飞。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是生前还是死后?无端地小蛋记起一段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对仙界景象的描述。 「有长年之光景日月不夜之山川宝盖层台四时明媚。金壶盛不死之酒琉璃藏延寿之丹。桃树华芳千年一谢;云英珍结万载圆成。」 浑然忘忧中小蛋躺卧在花树环抱间写意地享受着甚至忘了自己其实还可以坐起来。 在玄黄洞天险死还生的噩梦后这里的一切简直就是上苍对他最慷慨的珍赐。 天上人间莫过如斯。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小蛋懒洋洋坐起远方玄黄色的浩瀚沧海波涛澎湃赫然映入眼帘在视线的尽头海天一线无比清晰却不知是在几万里外。 他举目四望这才现周围仙树迭翠花开如海正是一座仙山的山麓中。 他飘然落地脚下铺满粉白色的小花沁人心脾小蛋下意识地提气悬浮在花上惟恐自己踩坏这些可爱美丽的花草。 白色的淡淡云气里焕动着美轮美奂的七彩光晕弥漫在幽幽林间的每一个角落。 「叮咚」水声传来不远处一条清澈的金色溪流从山坡上蜿蜒而下向着海边涓涓流淌。 小蛋不由自主地走到溪畔波平如镜的水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一群群充满灵性的鱼儿在五颜六色的水草中游弋嬉戏似乎并不害怕有陌生人到来。 小蛋屈腿俯身水底一枚枚闪烁着宝石光芒的鹅卵石彷似触手可及晃动着他的眼睛他慢慢伸手拱起一泓清流溪水温润丝丝缕缕沁入肌肤说不出的舒爽。 小蛋低下头喝了一口清醇微甜的溪水顺喉而下精神为之大振他忍不住贪婪地再喝了一大口如饮琼浆心旷神怡。 剩余的溪水却从他的指缝间汩汩流下宛如一缕缕金色的珠链在溪面上驿动起圈圈涟漪他干脆把头深深埋入溪水下那种畅美滋味着实无法用言语形容。 此时此刻心神俱醉何须再问今夕是何夕? 两条玛瑙般剔透的火红色小鱼游到小蛋的面前好奇地在近处打量着他小蛋童心忽起朝着小鱼眨眨眼两条小鱼竟是不约而同地摆动尾巴向他齐齐眨眼回礼。 片刻之后鱼群越聚越多五光十色似花团锦簇云集在小蛋的周围;甚而有胆大的偷偷游到近前用小尾巴在他的面颊上轻轻一蹭又迅即逃开在溪中滑出一道优美的水线。 久久久久小蛋抬身仰头惬意地长吁一口气。 金色的水滴从他的丝和脸庞上淌落沾湿了满是血污的衣衫弹指间污渍奇迹般地褪淡不见令人瞠目结舌。 小蛋抹了把脸溪中的鱼群仍旧盘旋在他的身前眷恋不去。他禁不住微笑心道:「若是小龙也在这儿见此情形也一定会很高兴。」 念及霸下小蛋猛地一凛暗道:「但愿牠没有进到玄黄鬼府否则恐怕是凶多吉少!」 然而他也明白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以霸下肆意妄为的性情又不知玄黄鬼府的可怕岂有刻意回避之理? 他怔怔仰望着天空变幻婀娜的云霞喃喃低语。 「不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我得找到小龙!」 计议已定当务之急便是重返玄黄鬼府仙山虽好终究是霸下的生死重要眼下已不容自己留连徘徊。 小蛋站起身环顾清幽山林寂寂云深不禁又生出茫然。 自己并不知道是如何到的这儿又该从哪里去找归去的路? 不过小蛋性情坚韧平素他不言不语好像缺少主见但这并不代表他个性软弱可欺只是因为不愿轻易拂逆别人的意愿而已。 一旦遇事因习惯于谋定而后动往往显得慢上一拍又被人误认为迟钝;如今既无第二人在身边指手画脚他反而显现出本色中的镇定沉着。 沉思须臾蓦地小蛋脑中灵光乍现浮现起失去知觉前依稀看见的那道赭色身影也许是有人将他带到了这里? 但愿那不是自己的错觉幻象否则就麻烦大了。 「应该不会看花了眼否则我不可能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小蛋想着拂视过左右缓步朝山上行去。 他并未御风以免错过沿途或可出现的蛛丝马迹。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常彦梧时常念叨的这些话虽然俗气却总是不错的。 山间无径安步当车天上的日头好似永远也不会沉落入海执着地照耀着这片山川一泓泓清泉飞瀑在小蛋的身畔出现又退去山势逐渐拔高云雾湿衣。 偶有灵鸟异兽路经却和玄黄洞天内的诸般凶物判若云泥一个个自在逍遥无忧无虑看着牠们小蛋觉得自己的身心也脱了尘世安祥而宁静。 如此上行全然不觉光阴荏苒岁月倥偬忽地山势一变前方豁然开朗有座深潭一汪如洗金波粼粼层映浮云却已是万仞山巅霞驻之处。 小蛋停下脚步走了这么久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的劳累疲倦浑身充盈着力量。 他落足的地方是一株流光溢彩的仙树长长的丝绦从树上垂下光晕流动有若珊瑚般绮丽随风飘扬在他的面前。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小蛋胸口激荡翻滚化作一声清越长啸回响在云霄仙山中。 一道赭色的身影飘飘似仙如风行水上自深潭那端凌波而来小蛋止住啸声望向来人待到近前见他是一位三十余岁的青年目若朗星剑眉斜飞相貌英俊神情洒脱身躯挺拔修长。 乍见之下小蛋几疑他是卫惊蛰的同门师兄弟只是这人的身后并未背负仙剑但在举手投足之间却自然而然地感觉到他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雄劲之势薄薄抿起的双唇更是隐含着一抹傲意与神威。 他是谁? 小蛋几为赭衣青年的气韵风姿所夺生出无限崇慕之情。 从罗牛到盛年乃至鬼锋、叶无青甚或饕心碧妪、欧阳修宏小蛋这两年来所见的天6正魔两道顶尖人物不知凡几可如与此人相比竟会有一种黯然失色的感觉彷佛这赭衣青年已与天地浑然一体周身洋溢着动人心魄的仙韵。 在他观察来人时赭衣青年也停下身形飘立在潭边同样打量着小蛋。 他的眼神澄清柔和一如脚下的潭水深邃莫测却彷佛在不经意里直透到小蛋的心扉。 「是你救了我?」良久小蛋缓过神问道:「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赭衣青年点点头以示答复说道:「我姓丁出自翠霞山紫竹轩门下。」 「丁大叔?」 小蛋心头剧震难以置信地凝视着眼前的赭衣青年兀自犹疑自己是在一场奇异的梦境中。 自打他记事起耳朵里早就被「丁原」这个名字磨出茧来。 想当年丁原挑红袍战鬼冢大闹云林怒闯冰宫又在蓬莱仙会上亮出平乱诀惊世一剑力挫赫连宜乃至两入潜龙渊荡平万劫天君令天6浩劫消于无形种种金戈铁马教人热血沸腾的事迹如雷贯耳小蛋又岂会不知? 然而他怎么也料想不到这位堪称天6第一人令无数魔头妖孽寝食难安又恨之入骨的旷世翘楚原来如此年轻! 岁月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一丝印痕更无法从他的脸上找出半点沧桑之感。 「大叔?我很老么?」丁原微微一挑剑眉:「你是忘情宫门下?」 小蛋点点头。 「丁……叔您怎会在这里?盛大叔、罗大叔还有苏仙子和小寂他们到处在找你。」 听到小蛋报出一连串无比熟稔的名字丁原的星眸中闪现过一缕难以觉察的光芒避开小蛋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小蛋。」小蛋想了想终是没有将在忘情宫用的名字一并说出。 「小蛋?」丁原怔了怔若有所思继而洒然笑道:「这名字倒也有性格。」 小蛋笑笑心情已完全放松了下来问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丁原道:「跟我来。」 他转身举步从潭水上犹如闲庭信步般穿过朝对岸行去。 深潭彼岸一方山石高高耸立丁原纵身掠上回头招呼道:「上来罢!」 小蛋飘身站到山石顶上一下子被眼中所见的景象震呆了。 瀚海长空扑面而来仙岛如翡翠般镶嵌在这片海的中心云蒸霞蔚自脚下流淌临风极目天地浩荡。 脚下平滑如玉的岩石表面银钩铁画镌刻着两个脱俗不羁的狂草大字。 「瀛洲」。 在它侧旁还有一行同样笔迹的题字。 「一步登天」。 「这便是瀛洲仙岛传说里一步登天的所在。」 丁原双手负后衣袂当风似要随时化羽而去清朗的嗓音缓缓说道。 「谁也想不到它居然就在玄黄鬼府的天梯之上寂寞守望了世人万载春秋。」 小蛋一醒说道:「丁叔我得回玄黄鬼府去有位朋友陷在里头生死未卜。」 丁原稍显惊异看了小蛋一眼。 瀛洲仙岛乃临天之境仙居胜地往昔乃供上界仙人下凡时清修小住之地后因往来仙凡两界的神魔之眼被封方才仙踪绝迹。 鸿蒙初开至今为止有缘来此的凡人屈指可数而最终无一不是得道飞仙功德圆满。 然而仙岛飘渺历来在世间仅是种传说般的存在几乎无人能够知晓它的具体位置─小蛋九死一生好不容易登临仙山却只为寻找救护一位朋友便准备舍弃眼前的一切重新回返玄黄鬼府。 这等义气委实难得。 丁原不疾不徐地问道:「你要找的是不是龙子霸下?」 小蛋闻言禁不住心中升腾起一丝希望道:「正是您知道小龙在哪里?」 丁原颔回答道:「我带你去见牠。」 说罢他一荡袍袖引着小蛋向山下行去。 约走了十多里路前方一丛千奇百怪的云石环抱正中处一蓬乳白色的温泉喷射如柱高达百丈腾腾热雾直逼云霄激溅起来的水雾在阳光下焕放出奼紫嫣红的神彩如天雨花般洒落下来。 两人走到温泉池边丁原驻足淡然道:「牠伤得很重虽经我以玄功疗伤并采撷了仙岛若干灵药医治性命无虞但元气大伤仍需静养。所以我将牠送入这座『云麓池』中借地热之气替牠驱寒拔毒。」 温泉之上上百片类似莲叶的碧色浮萍叶面凝满晶莹露珠霸下双目闭合四肢舒展在叶片上酣睡正香一点儿也没察觉到小蛋正满是欣喜地望着牠。 小蛋见霸下安然无恙心中大定感激道:「丁叔多谢你救了我和小龙。」 「举手之劳。看这样子霸下还有很久才能醒转不如趁这工夫你给我讲讲天6的近况如何?」 两人在池边方石上落坐湿润的水雾随着清风徐送沾染衣甚是舒服。 小蛋整理了下头绪便从自己与常彦梧前往天雷山庄的事开始说起。 丁原并不打断听小蛋说到鬼锋登门挑战与罗牛拼得两败俱伤他自己又是如何上了翠霞紫竹林得获天照九剑而盛年与鬼锋的一战亦未省略。 当小蛋提及叶无青率众奇袭翠霞山淡怒真人壮烈战死苏芷玉智退强敌的种种惊险故事丁原眉宇一扬低低冷哼一声眸中射出炯炯寒光看得小蛋心头一震不知不觉停下了叙述。 丁原沉默了会儿面色渐转柔和拍拍小蛋肩膀道:「没事你接着说罢。」 小蛋暗道:「丁叔闻听翠霞遭受劫难连掌门师叔都为人所害又岂能不怒?」 他接着就将自己拜入叶无青门下前往忘情宫学艺的诸般经历又说了一遍。 因为这段故事极少牵涉到盛年等人故此小蛋只精简扼要地一带而过待说起自己受罚进入玄黄洞天面壁更是三两句就交代了过去。 丁原听完长出一口气久久不语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 往事历历尽凝心间盛年、阿牛、玉儿、小寂…… 一个个手足兄弟、至亲爱人浴血奋战力抗凶顽时自己却盘桓在瀛洲仙岛之上一任群魔乱舞。 真没有料到短短五年原本风平浪静的天6仙林竟又生出这许多事端? 叶无青、晋公子、欧阳修宏、无名老妪尽皆蠢蠢欲动不甘寂寞他多想这就下山直闯九州岛凭一腔豪气热血扫荡群魔再还天6承平! 虽然没有言语小蛋仍从丁原不经意流露的神色中感受到了他的思绪小蛋低声问道:「大伙儿都十分惦记您盼着您早日回去。」 丁原沉默半晌忽然说道:「小家伙要醒了牠的伤势应无大碍。」 小蛋一喜侧目望去果然看见霸下的小眼睛眨了两下慢慢睁开眸中的神彩却黯淡了不少显然要想元气尽复尚需一段时日的休养。 「小龙!」他足尖一点落在浮萍上弯身抱起霸下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霸下又惊又喜叫道:「干爹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没做梦罢?」 小蛋笑呵呵道:「要不要我弹一下你的脑门看看疼不疼?」 霸下小脑袋下意识地一缩惊讶问道:「这是哪里?我们出了那鬼地方么?」 「这儿是瀛洲仙岛咱们蒙丁原丁叔解救才有幸来到此地。」 霸下惊愕道:「瀛洲仙岛?乖乖咱们成仙啦。」 小蛋听牠说话时稍嫌有气无力关切道:「小龙你现在感觉如何?」 霸下伸伸小胳膊小腿懒洋洋笑道:「没事都还能动就是身上有些犯懒头还有点疼。」 小蛋携着霸下回返池边丁原已然起身说道:「既然无事你们就在瀛洲仙岛多留几日待到霸下的伤势痊愈再作打算。」 小蛋挠挠头说道:「这恐怕不成。」 丁原一怔旋即低哼一声道:「你根本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还要回去受罚?叶无青的混帐命令不听又怎样?」 小蛋迟疑道:「不管怎么说我违背门规在先受罚是应该的。」 「门规?」丁原冷笑。「大丈夫做事只求光明磊落问心无愧何必在意那么多条条框框?」 这话对他而言自是肺腑之言。 想当年丁原初上翠霞山便从不知门规戒律为何物几年间不晓得闯下多少祸事更因与姬雪雁的一场恋情将整个翠霞派闹得天翻地覆甚而一怒冲冠拔剑独战一众师门尊长。 小蛋和他掰起门规戒律难怪他会大大不以为然。 丁原见小蛋不吭声道:「好你想回去送死丁某不拦你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玄黄鬼府就在仙岛天梯之下有本事你就自己想法离开。」 他探手抓住小蛋胳膊御风而起。 第四章 道归于无 第四章道归于无 两人在海边站定丁原松开小蛋举步往前行去。潮水掩没丁原脚面鞋袜竟丝毫不湿。 小蛋跟在丁原身后低头一看前方不到丈许的海水下有一汪金色的光晕在闪动形如漂浮于海中的一片云絮表面上还有层银白色的真言熠熠生辉。 「这天梯共有九百九十九级。」丁原停步道:「每一步都必须踏实等表面的真言隐去后方可继续下行。若是踏空被海潮卷走就是前功尽弃陷身汪洋。以你现下的修为想通过天梯很难。但你既然决意要回去受罚也只好由得你。」 小蛋打量着海水中幻动的天梯说道:「我试试看。」抱元守一气转丹田缓缓探足踏向第一阶天梯。 「啪!」脚下踩实像踏在了一团柔软的棉絮里毫不着力海水已没膝盖。 他等了等天梯上的银色真言果然隐没便小心翼翼地抬左脚踏上第二阶天梯。 脚底甫一落下一蓬潜流凭空而生朝脚下冲来。饶是小蛋早有防备仍被激得身形一晃险些摔倒。他忙气沉丹田双脚牢牢钉在天梯上纹丝不动暗自一凛道:「这浪潮古怪得很难怪丁叔要我小心。」 这时第二阶上的真言随之消隐小蛋又往下走了一级海水没过腰际。眼角余光瞥到丁原见他好整以暇地立在海边似乎只在观潮望海一般。 小蛋举步再向第四阶天梯迈去。孰料左脚尚悬在半空斜刺里一股绝强的漩流遽然涌到轰然拍中他立足的右脚。 在这海水之中本就不易站稳兼之云梯光滑无从借力小蛋立时被这股漩流冲得脚下一软失去平衡身躯不由自主往右摔跌出去。 好在他全神贯注立生反应右掌在天梯上运劲一拍借势弹回才没被冲倒。 漩流在膝下神奇地消失却将小蛋惊出一身冷汗思忖道:「这玩意儿说来就来全无征兆我与其被动挨打不如设法主动出击在它近身之前先行化解。」 有了主意小蛋心头一定舒展灵觉观测周身。他修为已臻通幽之境灵觉水涨船高亦大胜往日稍一动念间灵台上立即涌现出周边海水的情状顿觉海面下暗流汹涌波澜壮阔从四面八方向天梯汹涌而来。 他在第四阶天梯上站稳脚跟心头警兆突起一股狂飙自背后滚雷般掩袭而到。 小蛋拧身出掌拍出两蓬强劲罡风迎上狂飙。「轰」的闷响狂飙四分五裂从身边掠过。然而巨大的冲击力依旧将他的身躯震离天梯飘飞而出。 小蛋情急生智张嘴激射出一缕银丝「啵」的缠住天梯借力一收落回第四阶天梯上上面银色的真言将将如冰雪般溶化了一半复又重现。 小蛋暗道一声好险直觉双臂麻胸口郁闷好似刚接了顶尖高手势大力沉的一掌。他也不急于下行先调匀内息疏通经脉淤塞。 就这样足足用了半炷香的工夫他才走出十级却已有了艰辛疲乏之感所幸丹田内的真气雄浑尚无后继乏力之虞。 他每往下走一步海水的压力便增加一分即便没有狂飙来袭要想站稳也十分艰难。区区十数步已足可比上一场激烈的搏杀决斗甚至更耗心神令他不能有须臾的分心喘息。 通过这番尝试小蛋也体察出了海下潜流的一些情况现它们或直击而至或旋转盘桓而来有锐利如锋有厚实如山更有不同角度方向疾徐刚柔千姿百态层出不穷。宛若一圈高手隐侧在畔摆下大阵随时随地会单独又或连袂向自己出惊天一击誓要将他打落入海。 而自己虽身怀雪恋仙剑和乌犀怒甲诸般旷世仙兵魔宝此时却毫无用武之地惟一能凭借的就是自身的真实实力和迅捷灵敏的反应。至于稍稍能帮上忙的却是圣**的银丝。期间小蛋又数次被冲入海中全赖它缠住天梯不致失足。 他站定在第十阶天梯上混黄的海水几不能视物全凭灵觉感应。略作歇息小蛋再向下一阶举步而行。陡然听到霸下在怀中狂叫道:「干爹小心!」 小蛋灵台警兆乍现一蓬惊涛骇浪从左侧扑至前后相迭竟有三层之多。 他收住右脚雪恋仙剑迎浪劈斩「砰」的切开第一迭狂飙随即力尽像是撞上一堵铜墙铁壁差点脱手震飞。 小蛋身躯一沉站稳马步挥掌击出再挡下第二波狂飙。然而最后一道狂潮澎湃涌到一下将他掀飞出去。小蛋已有经验也不慌张口中射出银丝疾打天梯。未曾想那道狂飙陡然生变「呼」的疾旋转将银丝卷裹其中深陷涡眼。 小蛋的身形飞飘远金色的天梯一闪吞没在滔滔浊浪中。又一个浪头横向打来他脚下再无立足之处只得拧腰出掌却被冲出更远。 几下一折腾小蛋才现在天梯上尚有片刻的宁静而一俟陷入汪洋海中无数狂飙劈头盖脸毫不间断地扑来连仅有的喘气机会也失去了。 他不断挥掌出剑抵御狂飙冲击真气急遽耗损远远出负荷的极限。不到一盏茶小蛋已然精疲力竭脑海里昏昏沉沉只是近乎本能地在作机械的抵抗也不晓得自己已被海浪冲裹到了何方。 又一个巨浪轰到小蛋手足酸软眼睁睁看着它拍击在自己的身上登时内息涣散情不自禁张嘴吸了口气。「咕噜咕噜」汹涌的海水倒灌入口竟不可抑制瞬间一阵天旋地转就要失去知觉。 晕晕乎乎里他依稀感到胸襟一紧似教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倏忽眼前一亮身子脱离海面重又见到蔚蓝天宇。紧跟着身子一软已躺到了沙滩上。 他迫不及待翻转过身「哇哇」猛吐海水到最后几乎把胆汁也呕了出来无力地趴在地上呼呼大喘面色苍白全身虚脱。 足有小半个时辰小蛋才稍稍缓过点劲来身上诸经百骸无处不疼骨头有如散架胸口的淤塞和丹田的空荡荡形成鲜明反差令他愈难受。 他的衣已被阳光晒干费劲地坐起身看到丁原就站在近前嘴角微含戏谑静静注视着自己。而霸下也早早从怀里爬了出来伏在沙滩上晒太阳好像对小蛋的惨状一点儿也不着急更谈不上心疼。 他咳了几声嗓音有些沙哑道:「丁叔等我半个时辰我再试一次!」 丁原冷冷道:「我给你三个时辰先用心打坐将功力完全恢复。」 小蛋依言盘腿坐正可一**浓烈的倦意直上心头令他恨不能就此躺下舒舒服服地大睡一场。他一咬牙嘴唇破出血丝一缕痛楚刺心使得神志一清当下静思澄念苦苦对抗着席卷而来的疲劳进入空明之境。 约莫三个时辰后小蛋苏醒过来惊喜地感觉到丹田真气充沛盈满更胜从前。身上虽然还有隐隐的酸痛但精力旺盛生龙活虎说不出的舒爽。 他略一转念了解到了丁原此举的深意。原来瀛洲仙岛灵气充盈较之天6寻常仙山洞天远胜百倍自己在真气透支、身心已达极限的情况下运功修炼不仅对功力增加大有裨益也同时提升了他的意志力和仙心的坚韧。 想到这里小蛋站起身来向丁原恭恭敬敬一拜道:「多谢丁叔指点!」 丁原淡淡道:「你现在该相信我的话了罢。像你这样再闷头闯上六十年也休想回到玄黄鬼府。」 小蛋已深有体会明白丁原的话绝非恫吓。但要让他开口求丁原出手襄助却是绝对不愿意做的。 丁原注视他片刻突然道:「你难道只一心想冲过天梯却没想过万物皆有道?所谓的绝学心法莫不是皮毛。你我潜心修炼不过是手段路径而已只为能通过它体悟仙心感通大道。多少人皓穷经孜孜以求所谓天道而不得皆因将手段错以为成目的焉能有成?」 记起叶无青曾有过的类似教诲小蛋忍不住道:「就像是买椟还珠缘木求鱼?」 丁原一怔点头道:「行你还不算太笨能说出其中的道理。修道即是修心一为悟;一为忘。悟而后忘忘而始悟倘若到最后连这『忘』字也能忘了才是真正的大成。这道理看似浅显可惜知易行难。」 其实这些话小蛋从盛年或叶无青口中也听到过相似的语意但能如此痛快淋漓酣畅透彻的应以丁原为最。 丁原见小蛋眼中放光一笑道:「也罢我再教你一字。如何过天梯就看你如何参透此字!」拂袖点地转眼在沙滩上书下一个丈许方圆、龙飞凤舞的「道」字。 书毕丁原一挥衣袖飘然而去远远听他缓声吟道:「万物有法法为天地;天地有道道归于无。无中生有有中藏无;无无无有无有无无。心中忘有浑然无我;万象无我我本为无──」 语音渐行渐远终至渺然却是记载于《翠微九歌》最后一篇的真言。 小蛋只觉这段真言字字珠玑充满难以言传的玄妙至理。其中每一个字只怕五六岁初上私塾的孩童都会认得然而连成一体竟是包罗万象回味无穷。 一直以来他几乎都是在为学而学为悟而悟。修为尽管与日俱增萦绕在他心底的困惑和不解却同样日益加深。丁原的话语好似霍然在面前打开了一扇窗户看到了外面广阔世界的光亮与景致。而如何跨出门坎融入其中却要全靠他自己了。 他平静心神凝目审视丁原留在沙滩上的字。从起笔的第一点到收笔的最后一捺飘逸洒脱天马行空从字里石间一股灵气迫面而来深沁入脾。 「万物有法法为天地;天地有道道归于无。」小蛋默默冥想着这一段真言心头涟漪层层不能自已。一片崭新的天地就在他的脑海里徐徐地拉开帷幕其后显现的点点滴滴无不令他陶然而醉豁然开朗。 他看这山、这沙、这天、这海剎那里彷似充盈流动着勃勃生机奇妙灵性与自己的心灵息息相关融通交汇。好似在耳畔轻轻叙说着千言万语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仅仅是在静默中观注着自己。 万物有法天地有道。然而何为法何为道?小蛋的眼神里透出一抹茫然细细揣摩着丁原的每一句话希望可以从中寻找到答案。 不知是多久恍然有风吹过海滩上细小的沙粒如水流淌那个沉静的「道」字竟鲜活了起来如一幅空灵玄奇的水墨画卷直映小蛋灵台。 「轰──」一股无以言表的明悟涌上心头灵台之上映射的「道」字再不是孤独枯燥的存在。它化作身边的风吹越万古洪荒;它化作天上的云飘洒千山俊秀;它融入沧海融入云霄亦同样融入了心底直至无所不在。 然而当小蛋想用心寻找看清它时它却又如镜花水月渺然无影蕴藏在天地间每一处有形与无形的感悟中犹抱琵琶半遮面。 「法为天地道归于无──」小蛋抬望向苍穹浩海云天之上日月同辉涛生云灭。多少前尘过往历历浮现多少生死离别一晃而过却尽皆白驹过隙了无痕印。剩下的还会有什么? 他赫然顿悟到所谓的法并非是指世俗律法而是一种脱万物的存在一如日升月落鱼翔鹰击;而道法自然终归于无却亦非真的空无只是还其本源以有体空。故此天道无形仙心无凭无无无有无有无无。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灵台上激荡的思绪如潮退去又恢复了空明澄静似乎什么都没有生过却又经历了无数轮回沧海桑田的时空变幻终究归回到本源。 不知不觉他的嘴角逸出一缕欣悦飘然的笑意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先天之境。 丹田内的三股真气汩汩流转泾渭分明又彼此相溶油然升腾浩浩汤汤游走全身经脉。无需主人的意念催动也无需谁人的指引好似冥冥中自有一种神秘的力量驾驭着它们运转周天循环往复昼夜不息。 「吭!」背后的雪恋仙剑若有所感陡然振声弹起一尺光晕炫动镝鸣悠扬。 小蛋的身体也慢慢亮了起来乌犀怒甲浮现周身闪烁着动人的暗红色光芒与仙剑的雪色光华交相辉映争奇斗艳。 如此许久小蛋头顶忽然冉冉蒸腾起三色光雾如梦如幻在风中微微荡漾着、凝聚着直至最后现出元神真身盘膝飘浮。 「哼!」小蛋的身形猛地晃了晃头顶的元神也随之微微颤动显现异常。 忽地赭影一闪丁原已飘至身后探手在他的背心大椎穴轻轻一抵即可察觉小蛋经脉内的真气震动剧烈一次又一次涌向胸口却在一番搏杀冲击后颓然退败。 丁原微一皱眉心念稍动一股雄浑无伦的大日都天翠微真气直透小蛋体内同时用「定心咒」的心法在他耳边沉声说道:「致虚极守静笃;错锐解纷和光同尘──」 他在早先救治小蛋时业已觉这少年体内有三股真气交织恰似自己当年却又无走火入魔之虞。 这其中丁原最为熟悉的莫过于铜炉魔气可以此为最弱;其次是与翠霞心法颇有渊源的梦觉真气而最强的还是那股圣**精气。只是不晓得为何小蛋的修为远远落在了他功力进境之后两者之间殊不相称。 因此他有意将翠微九歌结尾的四十八字真言传授给小蛋以盼其能有所思悟更进仙心。而小蛋的目下状况自是大获裨益由此直冲通幽境界。 对于他的功力丁原毫无疑虑。之所以出现异状不过是因小蛋自幼缺少良师倾力教诲于修炼心诀一知半解多凭自己揣摩参悟而造成。 但凡事有弊亦必有利谁又能保证小蛋日后不能藉此独辟蹊径继往开来? 小蛋感应到真气出岔突听丁原的提点宛若天外来音直震心头当即心神一定紧守灵台护持心脉一股醇正柔和的浩荡真气已透入体内令全身一暖。 丁原凝神观察着小蛋体内状况直等过了一炷香左右才缓缓收回右掌起身站立到侧旁。 他默默注视小蛋悄然喟叹一声见小蛋已然无事拂袖隐去。 又不晓得过了多少时候小蛋头顶的元神缓缓归入肉躯雪恋仙剑铿然回鞘身上的光甲亦渐渐隐没。 小蛋睁开眼睛先映入视野的便是眼底那个回复静寂的「道」字。 他清晰感觉到体内真气奔腾不息周围的景物好像也较先前明亮通透彷佛所有的一切都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但又无法用言语形容清楚。 正思忖间就听霸下悠哉游哉从云麓池中爬出欣喜道:「干爹你总算醒啦。我前前后后都来看过你不下二十次了。可丁小哥说你练功正紧不能打扰。」 「丁小哥?」小蛋不由头晕身上更是一阵恶寒怎么也想不明白这辈分是怎么排的。 「是啊他让我这么叫来着。」霸下显然和丁原相处得很是投缘说道:「干爹丁小哥还抽空教了我不少好玩意儿回头我练给你看看。」 小蛋问道:「你的伤好了么我入定了有多少个时辰?」 「早好利索了」霸下跃上小蛋肩头道:「这地方没日没夜我也搞不清楚你这样子坐了有多久反正没有五天也有三天。」 「这么久?」小蛋看了看身衣上积起的一层细沙问道:「丁叔呢?」 霸下摇摇脑袋道:「我也有好一阵没见他了兴许又去哪儿溜达了罢。」 小蛋「哦」了声莫名地脑海里浮现起丁原在海中施展出的精妙身法看似浑不着力却是来去由心其中玄奥之处实难以用言语形容。 他禁不住心痒难熬不知不觉在沙滩上按照记忆中的情形模仿起来。 正练到一个腾空扭转的动作不意经脉真气走岔身子一沉「扑通」仰面栽倒。幸好沙滩柔软倒也摔得不算太疼。 忽听丁原冷冷道:「你这也叫穿花绕柳?和龟爬狗刨差不多。」 小蛋脸一热站起身道:「对不起丁叔我不是成心想偷学您的功夫。」 丁原背负双手徐徐道:「这套穿花绕柳身法讲究意于心形动于念好似白羽翔空倏忽往来。你不明身法中蕴含的神韵精髓却生搬硬套姿态动作就算模拟得有模有样也不过是东施效颦。」 他望了望沙滩上的字问道:「这几日你参悟得如何?」 小蛋想了想说道:「我想请教您如何才能做到忘道呢?」 丁原深深看了小蛋一眼。从内心而言他对这木讷呆板的少年并无多少好感出手救人只是侠心使然。 待到看见小蛋背负的雪恋仙剑又和他一番交谈后丁原知晓这少年与自己颇有渊源更得盛年和罗牛的欣赏爱护这才多了几分怜惜之意。而小蛋重义尚情的秉性却是颇合他的胃口。 但丁原对小蛋却总也喜欢不起来特别是对他死心塌地要遵从门规将叶无青的无理惩戒奉为圣旨的想法大感不以为然。要放在自己身上早反出宿业峰不受这口窝囊气了哪轮得到这班魔子魔孙呼来喝去耀武扬威。 当下他淡淡回答道:「忘一归真等你晓得这四个字的含意便可做到。」 见小蛋俯沉思他接着道:「方才第一次行走天梯你能通过十阶也算不错。不过你想闯过天梯回返玄天洞光靠蛮劲远远不够得多动动这里──」说着一指自己的太阳穴。 小蛋苦恼道:「那些漩流太过凶猛全靠硬撼肯定不行。但天梯上闪展腾挪的空间太小想要避让也不容易。」 丁原一笑道:「小子你没听说过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么?蛮力硬拼当然不行但借用漩流自身的力量周旋化解又有何不可?」 小蛋眼睛一亮听丁原继续说道:「况且你还有圣**的银丝襄助它既能从你口中射出又为何不能从身体的其它部位打出?只不过看你是不是能善加运用罢了。」 小蛋心头一动思忖道:「不错我怎么就没想到可以借用『弹』字诀射出银丝再配合上捏泥人指法那可比光从嘴里喷强太多!」 忽然眼前一晃丁原如鹤冲天沉声喝道:「小子看清楚这才是真正的『穿花绕柳身法』!」 小蛋又惊又喜忙须臾不离地紧盯着丁原翩飞的身影惟恐漏过一个细节心中暗叹道:「丁叔说得不错比起他来我那两下的确是龟爬狗刨。」 丁原在空中一转一画飘然落地气定神闲道:「看明白了么?」 小蛋感激道:「丁叔您肯将这套身法传给我?」 丁原哼道:「丁某平生不欠人情。你救过羽杉又帮过小寂我就用这套身法相偿。也免得日后你傻兮兮使出那式半吊子的『风逝诀』非但枉自送了性命还让人笑话了这套穿花绕柳身法!」 第五章 海上幻镜 第五章海上幻镜 此后每日小蛋便在天梯上苦修不辍不断体悟融会诸般绝学修为亦因之与日俱增。 丁原也将穿花绕柳身法倾囊相传但每一次却都是讲少问多逼得小蛋不得不冥思苦想其中隐藏的种种变化奥妙以应对丁原一个个突如其来的刁钻古怪问题。 丁原传授的方式不同寻常从不要求小蛋死记硬背更不需他照葫芦画瓢做得一模一样。 有时候小蛋心灵福至将穿花绕柳身法中的某一式变化略作改动丁原冷眼旁观从不驳斥在稍后传功时他却会把那式改动过的变化不着痕迹的演示一遍让小蛋自己体悟里头的得失利弊再作改进。 而小蛋也现丁原教授时看似随意但举手投足乃至只字词组无不别具深意令他受益匪浅。 他本对这种灵幻多变的身法最为头疼可而今学来竟是其乐无穷津津有味甚至在休息时满脑子转动的亦都是身法变化一有灵机触动便迫不及待地起身试验。 更令小蛋惊异的是丁原在传授穿花绕柳身法的同时时常举一反三将其它各种心法剑式信手拈来融入其中。 而丁原所学之渊博亦教小蛋叹为观止无论多复杂深奥的招式到了丁原手里也总能化繁就简一点即透。 久而久之小蛋触类旁通私下也开始将自己这些年修炼参悟的诸般绝学一一融会贯通这才明白为何千百年来有那么多才俊之士醉心天道不可自拔。 仙海无涯并非充满一味枯燥艰辛其间蕴藏的更有无限乐趣。 小蛋终日沉浸在奇妙的仙道天地中浑然忘却身外之事更不觉光阴荏苒已是多少春秋只是心无旁骛地将点滴所悟尽用于天梯试炼之上。 起初只能在天梯上下行十余步逐渐增加到三十多步再到后来小蛋已能一鼓作气冲下百余阶方自力尽而退。 他心下明白这绝非朝夕之功可以达成故此也不着急冒进。 这一日小蛋又被丁原从海里捞回喘息稍定听丁原说道:「这次你已冲到第一百三十七级原本还可更进一步却功亏一篑你想通了自己失败的缘由么?」 小蛋想了想道:「我弹出的银丝度还是慢了半拍刚巧撞上涌来的漩流给卷裹了进去。等想再打出第二根银丝身子已经被冲远找不到天梯了。」 丁原摇摇头道:「不对。假设那不是一股狂飙而是一位修为远胜过你的顶尖高手拍出的掌风你的银丝纵快又岂能赢过他去?」 小蛋一怔喃喃道:「不错我尽最大可能也未必能快过它。」 猛然脑海里灵光一闪记起天照九剑中的那式「一诺千金」他霍然醒悟。 「欲则不达我虽快不过它却可以再慢上一拍静待这股潜流由盛转衰之际出手。」 丁原点点头说道:「有时候慢也是一种有效的手段更是应对快的绝佳方式。」 小蛋连连点头突想起一事问道:「丁叔您已在瀛洲仙岛住了五年何时才能离开?」 丁原沉默片刻道:「你很想知道么?好你跟我来!」 他足尖点地似一缕清风自小蛋身旁拂过朝着茫茫沧海深处踏波而去小蛋交代了霸下一句紧随其后御风疾行。 丁原彷佛脑后长眼不紧不慢与小蛋保持着丈许距离两人行出约有三十余里前方海面波光漾动焕放出一团古朴无华的青色光晕在海面上形成丈许方圆的一圈光环轻轻起伏荡漾。 丁原在光环前停住身形飘立在海面上等小蛋追到身侧说道:「你看!」 小蛋低头俯瞰猛然脑海里「嗡」的一响心神剧震像是一下子被抽空离体被吸食进脚下的那圈青色光环里。 丁原早有预料探手握住小蛋胳膊输入一道真气低喝道:「咄!」 这记暗蕴「定心咒」的低喝有如当头棒喝令小蛋神志一醒这才看清脚下的光环深不可测似一口万仞古井伫立在沧海之间着实玄之又玄。 他再看两眼便感头昏脑胀郁闷欲呕忙将视线收回深吸一口清凉的海风才好受了点骇然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四相幻镜瀛洲仙岛的镇岛至宝。」 丁原松开小蛋的胳膊徐徐回答。 「我在这里蹉跎五年光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让它重见天日!」 小蛋诧异地看着丁原困惑道:「这面四相幻镜有何特异之处?」 「问得好!」 丁原傲然一笑。 「二十余年前潜龙渊一战后丁某归隐林泉散尽周身仙宝仅留一剑一衣。这世上纵然会有无双至宝而今也难动我心分毫。然而这面四相幻镜和另一件埋藏在北海极地下的洪荒异宝大梵仙羽却是开启神魔之眼重上大罗天的不二仙器。」 小蛋一震说道:「原来您是想收齐四相幻镜和大梵仙羽重开大罗天?」 丁原颔说道:「小蛋你能否猜到丁某此举的用意所在?」 小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您是希望神魔之眼重开后能有更多的尘世之人进到大罗天清修天道参悟仙心从此再造一方人间乐土。」 丁原「咦」了声问道:「你为何会这样想?」 小蛋挠挠头。 「丁叔的修为已然凡入圣要想羽化飞仙应是轻而易举之事根本不必舍近求远去打通神魔之眼。 「看到瀛洲仙岛的情形想那大罗天位列仙界门户势必更胜一筹假如大伙儿能有机会进到那儿修炼定可事半功倍也可让人间少了许多你争我夺的杀戮。」 「你怎知大罗天重开后修仙之士便能安分守己了却杀戮争夺?」丁原道。 「到那时候大家瞧见仙门近在咫尺谁不愿潜心修炼以求早登仙籍哪还有心思打打杀杀耗费光阴?说不定仅是大罗天的仙气灵韵就能不知不觉将那些人心中暴戾之气悄悄化解让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丁原纵声长笑道:「世上多有冥顽不灵之辈莫说成不了仙纵是成仙也一样会心怀恶念为非作歹。想要他们放下屠刀谈何容易?」 小蛋想起欧阳修宏和饕心碧妪等人不自觉地又挠挠脑袋猛地眼睛一亮。 「我明白了!等他们进了大罗天要想为恶也荼毒不了凡间的芸芸苍生兼之仙界既近心存忌惮总需有所收敛。再加上有丁叔您这般的顶尖高手坐镇任他想兴风作浪亦危害有限!」 丁原飘立不语暗自感慨。 「没曾想我二上大罗仙山后日夜所思的宿愿竟教这小子给一语道破?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小蛋又小心翼翼朝下打量了一眼赶紧抬头问道:「丁叔您在瀛洲仙岛住了这么多年不愿回返天6莫非是遇到了阻碍?」 丁原点点头淡然道:「五年来我无数次下潜却无一次能抵达底部取到幻镜。」 小蛋愣了愣问道:「怎么可能?难不成这光井深不见底连您也无计可施?」 丁原摇摇头。 「咫尺天涯鸿沟难越。每回当我眼看触手可及之际四相幻镜便会突然下沉迅拉开距离如此循环往复直如永无止境……想不到我丁原睥睨一世却被这巴掌大小的幻镜戏弄!」 小蛋闻言越加惊讶也生出许多好奇丁原看在眼里说道:「想下去试试?」 小蛋犹豫道:「我朝下看一眼都觉头晕又怎么能下去?」 丁原不以为意道:「不要紧你只管闭上眼睛。」 他探臂揽住小蛋后腰腾身跃下小蛋赶紧闭起眼睛虽仍能觉察到青色的光华闪烁晃动但已无胸口恶心作呕之感。 奇怪的是明明那口光井是在海面下方可他却似乎是在不断向上升腾有着一种时空倒错的奇异幻觉。 大约过了半顿饭左右丁原的身形忽地凝住小蛋不由自主睁开了两眼一蓬青光立时直透双目重重捶击在他的心头震得气血汹涌他情不自禁「哇」的仰面喷溅出一口瘀血耳朵「嗡嗡」轰鸣好不难受。 蓦地眼前一亮从丁原体内迸射出一团乳白色的柔和光雾将两人罩住青光受到隔断威力大减小蛋这才缓过一口气来祭出乌犀怒甲护持双目与周身。 他定了定神往上望去相距不到十丈的空中悬浮着一面巴掌大小的青色神镜似玉似金也不晓得如何锻铸而成;镜面上光晕腾腾向下如瀑散放依稀浮现出「一体真幻」四个凸显的银灰色篆字。 小蛋还待仔细端详猛觉那镜面彷佛蕴藏着一种诡异的魔力深深吸引住自己的眼神似要将他的意识一丝一缕地缓缓抽空他心头一凛不敢再看。 丁原体内徐徐焕放都天大光明符灵力抵御幻镜摄神悠然说道:「我们只能进到这里再往前半步它便会生出感应飞遁退。」 小蛋听丁原这一说脑海里隐约抓到了什么可一时半会儿又无法完全捉住不禁呆呆地凝神沉思。 丁原见状笑道:「你在想如何赶在四相幻镜逃遁之前将它抓住么?这几年来我尝试过不下百种方案有些……」 他尚未说完冷不防听小蛋道:「如果我们可以直接跨越这十丈空间甚至遁身到幻镜的上方不知能不能成?」 原来他方才听丁原说到「遁退」不由触动灵机再经「遁身」这一提醒登时记起自己悟出的十三虚无奇遁之术。 「你是说五行遁术?」丁原显然早已想过这个法子低笑道:「可惜这里形如虚空一无屏障把桑胖子请来也只能徒唤奈何。」 小蛋道:「丁叔我从天道星图中参悟出了一种虚空遁术或可一试。」 说罢他抖擞精神存思止念雪恋仙剑铿然出鞘握于手中真气汩汩灌注直至满盈脑海里泛起星天奇图振声出剑劈开星门。 他闪身掠入一阵星移斗转又被无形巨力抛出随即挺腰站稳定睛打量却不禁呆了一呆。敢情自己还是站在丁原的身边那面四相幻镜仍高悬头顶。 丁原心中亦是略感失望好在他原本就对小蛋的「虚空遁术」未抱多大指望面色平和道:「想来是这里的空间诡异多变令虚空遁术失去效用。丁某五年都等了更不急于这一朝一夕咱们先回去。」 当下两人回转瀛洲仙岛从此小蛋心中便多了一分困扰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能帮助丁原拿到四相幻镜好令他早日重返天6开辟大罗仙山。 他也曾想过丁原的才智见识远胜自己百倍他想了五年多都束手无策自己又哪有可能成功? 然而常言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何况自己总不能干瞪眼瞧着丁原为取到四相幻镜殚精竭虑偏无动于衷罢? 就这样不知又过了多少天小蛋的修为与日俱增已能闯过三百阶天梯对穿花绕柳的身法亦领悟更深。 而且为了不让丁原再分心照料自己小蛋每次闯下天梯都留有余手不尽全力。 一旦情形不对难以支撑便立即主动撤回海上绝不逞强。 否则以他目前的进境或可冲下四百阶天梯也未可知。 这天他从海下回转在沙滩上打坐了个多时辰便恢复了精力左右无事又将天照九剑温习参悟了一番。当用到那式「一诺千金」的时候小蛋不由自主回忆起当日丁原的话。 「慢也是一种有效的手段更是应对快的绝佳方式。」 小蛋凝住雪恋仙剑久久静立不动翻来覆去体会这「快」、「慢」两字暗道:「既然连丁叔也追不上四相幻镜可见它已快到了极致。既然咱们度上拼不赢它那可不可以跟它比慢呢?」 一念至此他忍不住一笑心道:「我也太异想天开了总不能让丁叔对幻镜说:『喂镜兄咱们比比谁爬得慢罢』?」 这么想着他收回了思绪重新聚精会神参悟天照九剑。 然而从此之后这个古怪的念头非但没有在小蛋的脑海里淡忘反而成为一片挥之不去的浮云令他不时想起怎么也割舍不下。 又一日小蛋倦极而眠朦朦胧胧进入梦乡。 漫天繁星璀璨闪烁隐约记起乃是「十三虚无」星图的景象忽地梦境陡变他如风般飞穿越虚空水火诸般幻象从一扇星门又跃入另一扇星门彷似无休无止。 蓦然「砰」的一响满眼金星乱冒像迎头撞在了一堵厚重的石墙上却是一扇疾电飞纵的星门阻住去路。小蛋晕晕乎乎停在星门之前倒也不觉得脑门疼诧异想道:「这不是『时电之门』么?难怪我会撞得鼻青脸肿。」 他瞧瞧左右其它的星门一一隐去惟独此门尚在小蛋皱了皱眉苦恼道:「明明是扇门偏不让我进去难道是留给别人的么?」 他正想着星门中的疾电遽然生变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掌控度瞬间减缓小蛋见状怔了怔摸摸并不怎么痛的额头有一线灵光从心底掠过。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星门一股莫名欣喜盈满心间喃喃道:「我明白了──」 不等话音落下耳畔天崩地裂般的一声轰鸣将小蛋惊醒眼前幻象全消。 小蛋弹身跃起四下打量只见霸下满脸得意漂在海上将身下的一片汪洋用荼阳地火轰出了数丈方圆的深坑升起浓浓水雾。 牠回转过头眉飞色舞道:「看见没厉害罢这招叫『天雷地火』!」 小蛋揉揉惺忪睡眼满脑子回忆着梦中情景三步两步冲到海边抽出仙剑。 霸下一愣问道:「干爹你要做什么?」 小蛋充耳不闻凝神观注前方汹涌扑来的一蓬海浪待到离身前约有三丈处猛然纵剑疾劈一团浑圆雪光呼啸激射轰然击中海浪。 海浪竟未产生丝毫波动却骤然分作三段被雪光笼罩的正中一段像是中了邪般凝滞度减慢十倍不止而两旁的海浪依旧澎湃浩荡拍打在海岸边的礁石上溅起无数浪花。 霸下看呆了也不知在问小蛋还是在自言自语:「我的妈呀这是什么招?」 小蛋好似耗尽了全身真气却神情欢愉望着迟滞的海浪回答道:「时电星门!」 「哗──」 海浪恢复旧观复又迅猛地扑上沙滩狠狠激撞在礁石上溅得小蛋一身海水。 「原来时电诀竟有此效能令光阴延缓凝滞着实不可思议。可惜实战之中却派不上多少用场毕竟谁也不会傻站在那儿等着挨打否则又何需施展?直接一掌拍过去岂非简单省事?」 他正想着猛觉耳朵生疼禁不住「哎哟」出声转头一瞧霸下十分无辜地趴在自己肩膀上说道:「我叫了你两三声都不理我再说我的牙齿其实也没使多大劲儿呀……」 小蛋揉揉耳垂霸下问道:「干爹你这『时电星门』是用来做什么的?」 小蛋回答道:「我想用它帮丁叔收取四相幻镜。」 他忽记起上次施展「虚空遁术」无功而返的事当即一转念道:「这法子在光井内能否奏效尚未可知却不忙马上告诉丁叔。我先悄悄试一试万一不成也不致令丁叔空欢喜一场。若是能够成功便将四相幻镜取来送给丁叔岂不更好?」 有了主意小蛋便不急于去找丁原。他在海滩上休息了两个多时辰感到精力尽复携着霸下御风朝光井飞去。 来到光井上方四周并不见丁原的身影。小蛋祭起乌犀怒甲双目一闭纵身跃下估摸着差不多了他睁开眼睛、紧守心神往上打量四相幻镜正在头顶上方三十余丈的虚空里熠熠闪光。 饶是有乌犀怒甲的护持从镜面下透射出的神光依旧慑得小蛋胸口狂震身躯在空中晃了几晃。 霸下亦生出感应讶异道:「干爹这就是那面破镜子么怎么看得我心里闷慌?」 小蛋收回目光叮嘱道:「这东西会摄人魂魄千万不要用眼睛盯着它看。」 他略一调息驱除心头烦恶又朝上飞升了二十余丈便不再逼近。 他掣出雪恋仙剑心道:「成败输赢就在此一举啦!」 丹田三气合一奔涌而起默念时电心诀灵台一片空灵澄清纤尘不染直将功力提升至满盈。 小蛋一声低喝仙剑雪光暴涨激越镝鸣向头顶腾跃飞掠「呼」的劈出一团绚丽光澜。 雪白的剑华中星光隐隐载沉载浮挟着一路雷霆呼啸直奔四相幻镜。 小蛋目不转睛注视光球体内真气源源不绝贯注仙剑几再次将丹田抽空。 然而光球在距离四相幻镜尚有五六丈远时度迅减慢「呜呜」颤动黯灭却已是强弩之末。 小蛋一凛竭力催动丹田仅存的真气支撑奈何光球犹如喝醉了的酒徒摇摇晃晃、步履蹒跚勉强推进了丈许便「喀喇喇」破裂消散。 眼看功败垂成之际小蛋陡然感到背心一热被人一掌按定他微一诧异就听丁原在身后沉声说道:「再来!」 一股雄浑无匹的真气立时透入小蛋经脉几不需磨合就已水乳交融聚成汪洋他更不迟疑凝思聚神全力动。 剑光如海一前一后两团光球在半空合为一体声势大盛摧枯拉朽般奔流渲涌「呼」的一声将四相幻镜完全吞没。 丁原掌心轻推一道柔和气劲朗声喝道:「去!」 小蛋借着这股推力如鹤冲天有意无意运用上初学乍练的穿花绕柳身法飞将上去。 他不敢用双眼直视当下舒展灵觉牢牢锁定四相幻镜的所在。身形甫迫近丈许就察觉到四相幻镜陡然一晃朝上空飞逸度果然减慢了十倍不止。 小蛋心无旁骛越追越近转瞬双方间的距离只剩不到两丈突听霸下在耳边叫道:「干爹快幻镜又在加了!」 小蛋一惊现这一丈七八的差距竟再也无力缩小反有渐渐拉开之势。 他心念急转左手数指连弹激射出四缕银丝快逾电光石火「叮叮叮叮」击打在镜面之上。 幻镜剧烈震颤「嗡嗡」怒鸣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去银丝的缠绕小蛋心头大定将银丝徐徐收回还剑入鞘探手抓住了四相幻镜。 幻镜甫一入手镜面光芒顿黯透出丝丝如水清凉的灵韵归于静谧。 第六章 睥睨四海 第六章睥睨四海 「轰──」 光井骤然消失周围的海水咆哮着激荡而来天地遽黑只有小蛋手中的四相幻镜还在散着青色的古朴微光。 丁原挟起小蛋几个飞纵从汹涌肆虐的海潮下脱身而出回到瀛洲仙岛。 小蛋脚一落在沙滩上也不等自己喘息稍定双手小心翼翼捧起四相幻镜送到丁原面前。 「丁叔幻镜终于拿到了!」 丁原目光拂过四相幻镜「一体真幻」四字兀自如柔波在镜面上轻轻浮动幻镜的背面密密麻麻镂刻着上千字的小篆自是相关的心诀真言。 他并未伸手去接轻描淡写道:「小蛋幻镜该由你来保管才对希望有朝一日它能与大梵仙羽合璧重开大罗仙山了却丁某一桩夙愿。」 小蛋大吃一惊愕然道:「这怎么成?我只是想帮丁叔的忙并没有将幻境占为己有的念头。」 「我知道。」丁原说道:「但四相幻镜是由你亲手所收我岂能厚着脸皮坐享其成?」 小蛋闻言一醒心中后悔。 坏了我怎就没事先想到丁叔乃天6第一人怎会和我这样一个晚辈争宝?这一回是真的办了件大大的错事…… 他心下既是佩服又是愧疚说道:「丁叔我能拿到四相幻镜全赖您出手襄助否则我绝对不可能得手。而且晚辈是真心想帮您早日拿到幻镜重返天6打通大罗天……您还是收下罢!」 丁原淡然笑道:「丁某言出不二更不会夺人之美。如果我有此用心方才也不必在你背后加推一掌自己径自去取幻镜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也不必再多推辞了。」 小蛋正待回答猛然听到海面上「轰轰」巨响如雷般炸开他转望去。 天地一片混沌幽暗蔚蓝色的天宇布满暗红如血的云层翻滚呼啸。 海面上一蓬蓬数十丈高的巨浪层层迭迭像千军万马般向瀛洲仙岛扑卷过来。 紧跟着脚下大地猛烈震颤缓缓下沉从地底迸射出一团夺目的银光笼罩全岛宛若世界末日莅临说不出的诡异骇人。 这一突如其来的剧变也令霸下瞠目结舌诧异道:「这里也会变天么?」 丁原摇摇头。 「不是可能因为四相幻镜被从海下取出造成瀛洲仙岛异变6沉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也该离开了。」 小蛋回望见满山惊惶奔逃的灵鸟异兽问道:「岛上的那些生灵怎么办?」 丁原回答道:「不碍事岛上已升起光罩抵御海水侵蚀。待日后将四相幻镜重新放还原位瀛洲仙岛便可尽复旧日景观不必担心。」 当下两人和霸下经天梯重入玄黄鬼府迷离的光雾一碰四相幻镜出的青光登时纷纷朝四下趋避那股庞大莫名的无形神秘力量亦因之消退。 回到玄天洞内丁原问道:「小蛋我要走了。你是留在这里还是和我一起离开?」 小蛋挠挠头道:「我既然被师父罚入玄天洞中面壁总得等到一年期满。可瀛洲仙岛不分昼夜我也不晓得在岛上待了多久……」 丁原伸出指头做了个「十」的手势小蛋诧异道:「只有十天?」 「十天?」丁原回答道:「你难道没听过『神仙一梦世上千年』?以我推算你在岛上少说也待了十余个月距离一年之期应该只剩下五六十天了。」 「十个月?」小蛋难以置信不由喜道:「那我岂不是很快就要出关了?」 丁原点点头道:「你既然喜欢受罚我也不勉强。丁某先走一步咱们后会有期。」说罢振衣挥袖朝玄天洞外飘然飞去。 丁原说走就走委实洒脱小蛋目送他倏忽去远但觉这些日的经历恍然如梦。 「丁叔潇洒罗二叔宽厚盛大叔沉稳三个人个性各不同却都是真情真性的铁血男儿我能够与他们三位结识实是平生最大幸事!」 其后数十日他便安下心来在玄天洞内面壁修炼等厉无怨打开结界将自己接回忘情苑。 有四相幻镜护身洞内诸般魔物竟是不敢靠近令小蛋耳根清静了不少反倒是霸下有点儿百无聊赖时不时主动去撩拨几下。 一晃眼一年的面壁届满厉无怨却并未如约现身不过洞中无日月小蛋又醉心沉浸于仙学修炼之中竟没意识到期限早已过了。 这一日他一觉醒来刚活动了会儿身子骨隐约听见外面有人声呼喊道:「里面有人么─听到了便应上一声─常寞──」 正是厉无怨。 小蛋闻声忙回应道:「厉师伯我在这儿!」 他招呼过霸下朝洞外迎去。 厉无怨听见小蛋的声音心头反是一愣。 「没死?这小子居然还活着!」 敢情他根本就忘了到玄天洞接小蛋的事情等猛然记起后也只为例行公事般前往玄黄洞天转上一遭压根没料到洞内还真会钻出个活人来。 但见前方浓雾微荡闪出一道人影不是小蛋却又是谁?他飘身来到厉无怨跟前说道:「厉师伯多谢您还记得来接我。」 厉无怨却误会了以为小蛋是正话反说暗中讥讽自己食言没有前来按时接他出洞不悦地低哼一声。 「你这是在埋怨老夫耽搁了半个多月才来开启洞门么?你以为这些天我很闲么?两个半月前叶师弟被丁原打成重伤至今闭关休养不能理事。老夫于百忙之中还能记得将你放出来已经很好了。」 「什么师父被丁……原打伤了?」小蛋差点将「丁叔」二字脱口说出幸得改口及时才没让厉大师伯抓狂。 然而厉无怨带来的消息却也令他始料未及更没想到丁原的反应是如此的直截了当! 当日丁原出了玄黄洞天既没有回返东海长离岛也未前往南海天一阁探望苏芷玉而是径自来到宿业峰前山。 尽管正魔两道各家各派尽皆会在山门前设下禁飞区域甚而立下「仙山灵地解剑缓行」的警示可丁原又哪会在乎? 他御风飞行连过忘情宫周边三道防御这才在忘情苑前落下身形。 丁原抬眼瞧了瞧头顶「忘怀天下」的金字匾额嘴角不屑地逸出一缕冷笑。 他背负双手临风傲立在石阶下向着门口守值的弟子徐徐道:「叶无青呢?叫他出来见我。」 这日负责镇守忘情苑正门的乃是厉无怨座下的三弟子魏宸。 也该他倒霉竟没认出眼前站立的这位赭衣人便是当今天6几无争议的仙林第一高手潜龙丁原。 他刚接到通报说有人抢在巡山弟子拦截前连越三道封锁直接闯向忘情苑。虽然魏宸心中颇为惊诧可做梦也没想到来人是谁。 他冷哼道:「大胆竟敢直呼宫主名讳!」 丁原不以为然。 「敢情叶无青也晓得自己臭名昭著所以不好意思让人直称其名以免辱了祖宗?难得他还有点儿羞耻之心确令丁某大感意外。」 魏宸听了丁原的讥嘲怒不可遏却忽略了后半截话里的「丁某」兼之丁原精华内敛返璞归真更教他无从判断来人修为深浅只是一声厉喝。 「狂徒你找死!」 魏宸腾身欺近拍出一记溜火神掌足足运上八成功力显是想一掌毙了丁原。 可惜他既被丁原言语激怒出手之际难免心浮气躁露出了右肋的空门。 丁原只将身形微微一侧避过掌风飞袖卷住魏宸腰际轻描淡写地往上一甩。 「砰!」 魏宸结结实实撞在「忘怀天下」的金匾上将它砸得四分五裂碎落一地。 亏得他在丁原眼中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也无意取其性命故此虽在石阶上摔得惊天动地、灰头土脸并未受内伤。 魏宸挺腰想要弹身站起。孰知丁原劲透衣袂封住了他的经脉身子刚有动作又「扑通」一声狼狈地倒下去。 丁原迈步走上石阶进到忘情苑内。尽管有一众灰霜营守卫侍立两侧但一时半刻间竟无人敢上前拦阻。 他单刀直入朝着克己轩的方向徐徐行去。沿路上听得忘情苑内警声迭鸣一串串信号灯若隐若现丁原则是面无表情好像进了自家的后花园一样。 这也难怪二十余年前丁原为恩师淡言真人之死怒上天6正道第一大派云林禅寺堵门挑战连败数字无字辈高僧最后连上代长老一正大师亦都俯称臣令上千僧侣悚然动容束手无策堪称是轰动仙林的壮举。 忘情宫固然号称天6三大魔宫之一近来风生水起但当年的云林禅寺亦未必逊色于它。 而今丁原修为大成又满怀怒愤要为淡怒真人报仇雪耻哪有不直捣黄龙闹个天翻地覆之理? 否则丁原也就不是丁原了。 突然丁原头顶上方金风响动寒光如雷有人从后掩袭而至虽说来人采用了偷袭手段但出手又狠又猛比门口的魏宸显然高出了不只一筹。 可他哪能瞒过丁原的耳目? 丁原轻轻一转右手一记二十二字拳中的「一」字诀霍然崩出毫不忌惮对方手持的雷轰锥势大力猛直撄其锋。 「砰!」 丁原拳上迸出一蓬绚光将偷袭的蒙逊连人带锥震飞出去背脊跌撞在街边的屋面上「喀喇喀喇」不知压碎了多少瓦砾。 蒙逊嗷嗷怒嚎不待调匀内息纵身二次挥锥扑上丁原看清来人是个相貌粗豪的青年暗道:「倒是个不怕死的家伙。」 丁原一抬右臂蒙逊的雷轰锥犹如投怀送抱般送上门来被丁原用三根手指牢牢钉在半空进退不得。 瞥过蒙逊因过分用力而稍显扭曲狰狞的脸庞丁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蒙逊挣扎不动一面惊慑于来敌深不可测的实力一面羞怒不已破口大骂:「孙子我是你家的蒙逊蒙老太爷!有种放开雷轰锥咱们再来打过!」 丁原眸中精光一闪恼他言出无状指尖劲力一吐沿雷轰锥迫入蒙逊体内。 蒙逊魁梧壮硕的身躯一震面色骤然铁青「嘿」的喷出一口血箭神情委顿凶焰尽失已被丁原以精纯的内劲震伤了心脉。 丁原只为给他一个教训见蒙逊吐血手指一松一送道:「滚罢!」 蒙逊也的确听话身子在空中不由自主翻滚出五六丈猛地身子一稳被一道掠来的黑色身影眼疾手快地揽入臂弯这才避免摔了个狗啃泥。 接住蒙逊的便是厉无怨他与丁原在蓬莱仙会上曾有一面之缘当即一眼已认将出来心头陡震。 果然是他!不用问定是为了翠霞派的事登门寻仇来了! 蒙逊落回地上连吐两口血痰狂的眼神死死盯着丁原。 「龟儿子老子如今不是你的对手输得无话可说。等我再苦练几年誓报今日之辱!」 丁原懒得和他计较望向厉无怨道:「叶无青呢?我找他。」 厉无怨心一沉思量道:「果真是来找叶师弟复仇的这可怎么是好?叶师弟修为虽高眼下恐仍非这煞星的对手还是多拖一刻算一刻等四大长老闻讯齐至大伙儿连手与他一搏未始没有胜望。」 这厉无怨也算是天6有数的魔头之一可惜面对着丁原竟完全没有放手相拼的勇气只想着如何等候援兵上前围攻。 二十年前蓬莱仙会丁原与楚望天石破天惊的一战厉无怨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当年被他奉若神明的师尊亦完败在丁原手下况乎自己?因此还没动手胆气已经泄了大半只求叶无青、席魉、姜山等人能尽快赶到。 他稳稳心神竭力保持镇定道:「原来是丁兄驾临不知阁下所为何来?」 丁原淡然道:「厉兄何须明知故问?冤有头债有主当年楚老魔败在丁某剑下以致幽禁蓬莱仙岛。你们要想报仇只管冲着我来何必拐弯抹角去找翠霞派麻烦?今日丁某主动送上门来就请叶无青出面一战了断恩怨!」 厉无怨「嘿嘿」笑道:「据我所知丁兄乃翠霞派弃徒早在多年前便被令师淡言真人亲手逐出门墙敝宫和翠霞派的梁子似乎与丁兄并无关系?你若是为了此事找上忘情宫借口未免也太牵强。」 丁原从容道:「厉兄何时也成了搬弄口舌之辈?丁某好生失望。我虽非翠霞弟子但师恩如海不可不报。叶无青既有胆量挑衅翠霞为何不敢再与丁某一战?难不成他只会欺软怕硬?」 厉无怨脸上色变道:「你说什么?」 丁原没有回答目光却越过厉无怨向他身后望去。 厉无怨一怔不由自主也回身观瞧。 叶无青一袭青衣缓缓走近面庞上古井无波不见喜怒一双锐利幽深的眼眸也在同时对视打量着丁原。 厉无怨凛然暗道:「这厮好生厉害竟令我心神不敢有丝毫松懈连叶师弟来了也没察觉到。」 他悄悄一拉蒙逊为叶无青让出通路。 这是叶无青和丁原次碰面无需多言双方仅仅在视线激撞的剎那便已认出了彼此的身分两人心中不约而同暗自忖度。 「就是他了整座忘情宫除却楚老魔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拥有这样的气度威势。」 「原来他就是丁原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叶无青走过厉无怨和蒙逊身前在距离丁原五丈处站定徐徐道:「丁兄屈尊惠临敝宫叶某幸何如之?有失远迎尚请丁兄宽宥。」 丁原漠然道:「叶宫主何必客气丁某来意想必阁下已经明白无需多言。」 叶无青平静颔道:「今日一战实乃叶某平生最大荣幸。」 丁原不经意地扫过刚刚匆忙赶到的席魉等人道:「时间是我定的地点、方式便由叶宫主决定丁某奉陪。」 叶无青道:「好说今日、此地、你、我一战如何?」 丁原没说话点了点头。 叶无青回身拂视吩咐道:「厉师兄我与丁兄在此对决胜败凭天任何人都不得出手相助。有违此命者立斩无赦便烦劳你代为执法莫要有误。也免得日后有人笑我忘情宫以多欺少。」 众人闻言尽皆一惊没想到叶无青会主动下此号令。 要单独与丁原正面对决除了对叶无青抱有近乎盲目崇拜的蒙逊在场所有人都对此战不抱胜望。 即使是叶无青本人何尝又不清楚自己这一战多半凶多吉少? 然而他身为忘情宫宫主志存天下若对丁原指名道姓的挑战心怀胆怯退避三舍不仅威名丧尽惹人耻笑更会影响信心斗志成为突破天道极致征途上一道无可逾越的心魔与障碍。 哪怕是明知必败亦需鼓舞精神奋力一搏! 至于身边忘情宫高手虽多奈何无一能够堪称顶尖较之丁原更有一段遥不可及的差距倘使号令厉无怨等人围攻丁原若非有类似南海天一阁「海天剑阵」这般精妙莫测的阵法辅助只会束手束脚自乱阵脚。 否则百余年前为了《天道》上卷正魔两道无数高手追杀围攻苏真又岂会让他屡屡有惊无险地飘然逸去? 对叶无青而言与其这般授人笑柄还不如自己拼力一战即便落败至少可博得一片敬重与喝彩。 况且丁原今日之地位如日中天连昔年散仙级的赫连宜都重创于他的平乱诀下自己纵使败了却绝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丁原笑了笑没有说话。从看见对手的第一眼起对叶无青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并不感到任何的意外。 叶无青看在眼里暗道:「他竟似早已料到我会孤身应战!」 显然丁原是将他看作了堪与一战的对手且以宗师身分待之不虞他会恃众围攻。 面对这被自己视之为当世第一大敌的丁原叶无青心底莫名生出一丝自豪身躯稍稍前倾郑重肃穆地抱拳一礼。 「丁兄得罪了!」 丁原还施一礼微笑道:「请!」 两人无形的气机在空中一撞不约而同生出感应叶无青的身形微微一晃随即渊渟岳峙不动如山。 丁原静静伫立像是飘飞在九天之上的浮云头、衣袂、袍服下襬乃至身体的每一个微小部分彷佛都在不经意地漾动着充满不可言喻的神韵似与周遭的天地自然相合同呼共吸无分彼此。 叶无青幽蓝色的眼眸深处燃起动人心魄的寒光射在丁原的脸上。 刚才相互间的试探一击他感受不到丝毫丁原身上的气势甚至无法感应到对方战意的存在好像丁原已化作了一缕缕夏日的晨风融进看不见的空气中空灵而无处不在。 丁原垂下手轻轻地扬了扬剑眉。 「客不压主叶宫主请先出手罢!」 叶无青目不转睛注视着丁原的一举一动希望从中寻找到一线稍纵即逝的破绽。 丁原孤傲挺拔的身影舒展在旭日朝霞下全无戒备与紧张周身无一处不是破绽无一处不是空门直如慷慨地敞开怀抱毫不设防。 但叶无青不敢轻举妄动。 他的灵台清晰觉察到这些破绽和空门犹如一泓泓灵动流淌的清泉集在一处便成为了变幻莫测的汪洋大海只要自己稍有动作就会立时掀起无边的惊涛骇浪直到将他完全吞没。 光阴一点一滴地在静谧中流逝。 叶无青的脸庞罩上了一层幽深的紫光一蓬淡淡的光雾从衣衫表面冉冉蒸腾萦绕笼罩在他方圆丈许的范围之内似青烟回荡久久地凝聚不散随着他的呼吸韵律悄然荡漾。 「叮!」 背后的焚泪沉灰剑极其缓慢地抬升出鞘银灰色的剑刃上一颗颗水银般晶莹剔透的水珠慢慢生成散出丝丝妖艳的雾气模糊了他的身影。 丁原依旧纹丝不动。 他的身躯如同一片风平浪静的沧海将所有的波澜都深深蕴藏在一双平静深邃的星眸之下唇角浮现起一抹笑意。 「好剑。」 「吭!」 亮出一尺五寸的焚泪沉灰剑戛然而止凝铸在叶无青的脑后一**银灰色的光晕徐徐焕放扩散。 周围的温度急遽攀升厉无怨、席魉等人不由自主往后退出丈许远远站在了圈外各自暗运铜炉真气抵御着扑面而来的汹涌灼浪衣衫上凝结的朝露顷刻挥。 两人一如深沉的山岳一如莫测的瀚海相隔五丈虚空继续耐心地对峙着。 叶无青在等待。 等待最佳的出手时机。 他从来不是一个莽撞行事之人没有七成把握以上的事情他绝不会轻易冒险但今日此地对着丁原他渐渐意识到即便有五成以上把握的攻击机会他亦根本无法捕捉到! 气势渐臻满盈叶无青忽然动了。 他不是向前竟是朝后退出了半步在左脚离开后的鹅卵石街面上留下了一个亮红色的足印。 丁原的脸上闪过一缕激赏之色。 他明白叶无青是要用更长一步的距离换取自己出击途中蓄势的空间借此动石破天惊的一剑! 第七章 傲骨柔肠 第七章傲骨柔肠 「啪!」 叶无青再退半步靴底敲击在鹅卵石上激起清脆短促的低响落在场外每个人的耳朵里。 沉重窒息。 丁原忽地悠然笑道:「叶宫主一步恐嫌不够索性丁某再帮你个小忙。」 他抬步也往后退去迈出的幅度却比叶无青要大多了。 叶无青陡然神色微变明白丁原看破了自己的用心故意反其道而行之。 蒙逊愣头愣脑闹不明白丁原为何要帮着自己的师父一块儿倒退而叶无青的面色又为何会变? 厉无怨和席魉等少数几人隐约瞧出了里头的端倪暗叫一声「糟糕」对丁原的手段与应变之能更增一分忧虑忌惮。 需知叶无青之所以主动后撤是为腾出两尺的空间好在出击时不断蓄势加力当及至丁原身前之际能令自己的气势与剑招均都到达巅峰状态。 丁原轻描淡写地一退把两人的距离拉大了三尺多如此一来叶无青的剑锋迫至丁原面前时气势与剑招尽皆将处于由盛转衰的要命当口上如何能让他不为之凛然色变? 失之毫厘差以千里这事生在蒙逊身上或许算不了什么然而对叶无青和丁原来说即使只有半分的偏差却是致命之差! 「吭!」 在丁原右脚将落未落的瞬息叶无青蓦然抢攻。 他青色的身影化作电光焚泪沉灰剑铿然出鞘激荡出波澜壮阔的层层银灰色剑华如潮如海藏蕴着千变万化的后招向着丁原头顶凌空迫近。 丁原眼见要落下的右脚陡然倒踢而起身形向前倾俯几与地平极尽舒展。 「啪!」 焚泪沉灰剑从丁原头顶掠过被丁原扬起的右脚足尖以一式匪夷所思的「辟魔腿」点中光澜一颤尽数走空。 「小心了!」丁原右手攥指成拳大刀阔斧中宫直进顺势朝叶无青的小腹轰去。 叶无青左手立掌如刀赤芒闪烁运起溜火神掌切向丁原手腕。 丁原料敌机先招至中途微微一顿拳锋迎上对方的溜火神掌两下硬撼一记均自身躯一晃。 丁原身形骤然倒翻头下脚上左腿飞踢叶无青面门。 叶无青早就听闻丁原修为博大精深对敌之际机智百出从不按牌理出牌但依旧没料到他会出格至此每一招都迥异常规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好在叶无青近年来为防备翠霞派兴兵复仇潜心静修铜炉心鉴与忘情八法的无上绝学修为较之与淡怒真人决战之时亦有精进这才没进退失据同样屈膝弹腿暗运「振」字诀迎上丁原的辟魔腿。 「砰!」 双腿交击叶无青足底猛地涌出一股犀利暗劲如锋芒毕露的尖针刺入丁原脚内。 这正是出自于「振」字诀的诡异心法能在拳掌仙剑短兵相接中将一**暗藏的机锋出其不意地迫入对方体内令其防不胜防。 孰知气劲迸出如同泥牛入海丁原恍如不觉低笑道:「挠痒么?」 他左袖波浪般翻卷打出锁向叶无青的左腿。 叶无青一哼:「化功神诀!」 剩下的八道「振」字诀暗劲亦不再了左手炫意神指连弹「啵啵啵啵」击在丁原袖上。 两人身影交错迅即拉开如此翻翻滚滚激战二十余招两人始终不离街心一团团罡风挟持起浓烈的光雾向着四周澎湃激荡。 厉无怨等人不得不功聚双目方才能够依稀看清场内打斗的情景。 叶无青和丁原的动作实在太快甚而越了围观者目光追逐与头脑反应的度以目不暇接形容亦毫不为过。 叶无青的一招一式犹如传颂千古的名诗佳句铅华尽洗、神韵内敛浑若天成在每一次招式转换间都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出人意表又暗合天道将忘情宫的诸般绝学挥得淋漓尽致炉火纯青。 而丁原始终没有亮出他名动九州岛的雪原仙剑仅凭赤手空拳在对方瞬息万变的攻势下从容周旋挥洒自如脸上丝毫不见紧张的表情。 两人的功力都好似长江大河源源不绝越斗越快毫无衰竭之兆看得人心旌摇动忘了呼吸。 蒙逊更是瞪圆了眼睛想努力从呼啸的光雾中分辨出哪个是师父哪个又是丁原到后来却是一阵头晕目眩最终颓然放弃。 场中的叶无青和丁原宛如心存默契齐齐放缓招式重新在光雾里显露出各自的身影。 两人的出手俱变得凝重朴实尽弃所有虚幻变化招式大拙不工、重逾万钧一拳一剑皆饱含崩山裂石的雄浑气劲虽不及方才眼花撩乱的打斗精彩纷呈但潜流汹涌锋芒暗藏凶险犹胜十倍。 光阴好像也在两人变缓的招式中渐渐凝滞沉重在众人难以抑制的紧张心跳里悄悄徘徊不愿离去。 丁原不知何时已伫立在街心不再移动身形叶无青则在外圈与他保持着丈许距离缓慢地绕行出剑。 叶无青的每一招都经过深思熟虑千锤百炼然而依旧无法攻破丁原的防线甚至递不到对方身前三尺。 叶无青的心头渐起波动。 丁原犹如一叶水涨船高的扁舟无论他怎样加大攻势丁原总能隐约高出一线保持着分庭抗礼的均势令他完全无法揣测对方究竟施展出了几分功力又保留了多少的后劲! 他所面临的彷佛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座亘古的山深沉的海! 陡然间叶无青唇中出一声铿锵桀骜的长啸身剑合一破入丁原的拳影罡风内。 宏大的银灰色剑浪幕天席地遮蔽去头顶的艳阳把丁原的身影完全吞没。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叶无青是想与丁原正面对撼立见分晓的剎那从他腰际倏地激射出一束橙黄色冷光在空中镝鸣乍分化作十二缕神出鬼没的电芒或快或慢或直或曲从不同的角度齐齐袭向丁原周身十二处要害。 正是当日令翠霞派掌门淡怒真人含恨而逝的忘情宫魔宝「十二断魂铃」! 与此同时叶无青看似一往无前威猛无伦的剑招却陡然间化刚为柔随着身形的晃动回旋剑锋洒散出漫天银星掠向丁原后心。 「嗡──」 一道紫色的瑰丽剑光从丁原口中蓦地射出竟颤动着金石激鸣迸散作十二束恢弘绚丽的剑芒如蛟龙经天翱翔在他的周身。 紫色剑光砰然击中橙黄色的断魂魔铃一簇簇流光溢彩迸射洒溅刺痛每个人的眼睛恍惚里天地也在颤动。 十二断魂铃光华顿黯惊响激飞丁原侧身将双掌一合于重重虚实莫辨的银星中寻找到焚泪沉灰剑真身牢牢锁在距离身前不到半尺的空中。 叶无青面色寒峻沉声喝道:「撤手!」 他将铜炉心鉴晋至「上揲阮乐天」即使乃师楚望天全盛之期亦莫过如此焚泪沉灰剑上的颗颗银珠霍然集成一线「嗤嗤」低响沿着剑锋直迫丁原双掌。 丁原轻蔑一笑。 「谁撤?」 他运起「化功神诀」消去叶无青锐利的剑气锋芒任那道银珠聚成的灼烈热流侵入肌肤。 登时丁原的双掌间冒起缕缕轻烟手上肌肤却是毫无伤令无数仙林高手为之谈虎色变的「焚泪珠」顷刻化作飞烟飘散在滚滚光澜中。 叶无青凛然一惊猛醒悟到丁原体内蕴含着曾令他九死一生、饱受折磨的灵朱火毒后经玉牒金书的灵力化解因祸得福从此对天下诸般剧毒百无禁忌。 当年楚望天便是一个疏忽这般栽在了丁原手上而今自己偏又重蹈覆辙想后悔却是来不及了。 十二束紫芒击退断魂魔铃后齐声悠鸣、声振四方在丁原心念驾驭之下直冲云霄融会成一柄三尺光剑紫澜腾腾气吞万里河山。 叶无青心志极坚临危不乱低喝一声。 「你撤!」 他全身红光爆散不惜耗损真元施展出忘情八法中的至高奥义「寞」字诀强袭丁原。 天地万物宛如同时静默凝固浩瀚的红色光华透过焚泪沉灰剑涌向丁原从双掌至手肘再到两肩弹指间封印上了一层骇异妖艳的光罩像是要把丁原整个人都冻结凝固在其中。 这一刻丁原悠然地摇摇头。 「未必!」 话音中「轰」的震响从他体内焕放出一团柔和纯白的浩荡绚光都天大光明符的灵力赫然觉醒宛若风卷残云将笼罩在丁原身上的那层红光击得支离破碎灰飞烟灭。 气机牵引之下叶无青身躯剧震胸口像是挨了一记闷拳脸上血色尽失未等他调息喘气灵台警兆突起头顶上紫色光剑沛然莫御俯冲劈落。 叶无青不用抬头也晓得是雪原仙剑袭来他情知仅凭肉掌飞袖绝难抵挡当即立断一声厉啸松开焚泪沉灰剑闪身飞退。 「唰!」 剑光掠过浓密乌黑的辫「啵啵」爆裂断落的丝未及飘起即被雪原剑气绞成齑粉。 叶无青身在空中长吐口浊气明白败相已露再打下去只会对自己越加不利他本就不愿与丁原拼得玉石俱焚也料定只要自己开口认输对方断不会枉顾身分穷追猛打。 故此在尚未交手前叶无青便抱定宁可主动落败亦要韬光养晦、保存实力的打算这时见局势急转直下自己的十二断魂铃和忘情八法又被丁原破得体无完肤虽仍有余勇可用但也不愿再做冒死一搏。 孰知没等他出声丁原抢先喝道:「还你!」 焚泪沉灰剑倒转化作一束寒芒直刺叶无青胸口! 叶无青体内真气动荡不已自知无力硬接只得旋转身躯大袖一卷借势消去卷裹而来的雄浑劲力。 丁原要的便是他身形这一微滞扬手抄起雪原仙剑朗声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气贯长虹身化奔雷直迫叶无青。 叶无青袖袂卷剑如臂使指疾点丁原咽喉左掌横于胸前准备招架对方石破天惊的一击。 「叮!」 雪原仙剑陡然变招斜斜挑飞焚泪沉灰丁原欺近叶无青身侧左拳直捣径取他的右肋。 叶无青扬声拍出溜火神掌暗运「弹」字诀只待与丁原拳锋一触随即借力飞退重新稳住阵脚。 哪想到丁原这拳看似雄浑刚猛拳掌交击后叶无青才觉对方压根没有灌注拳劲而是以「化功神诀」将自己的溜火掌力全数卸去。 譬如是万斤大锥一下抡空叶无青经脉真气激荡好不难受身子亦不由自主朝前一倾他暗叫了声「不好」欲待抽身又哪儿还来得及? 丁原右手的雪原仙剑遽然凝缩化作掌心的一个耀眼光团五指攥捏成拳轰向叶无青胸膛。 叶无青竭力后仰藏在袖内的右手射出三道炫意神指打向丁原但盼能令其攻势略缓为自己的闪避争取到时差。 「啵啵啵」丁原身上白光乍现以都天大光明符的灵力硬生生接下三记炫意神指他的右拳衔枚急进猛然手指舒展将掌心内蓄势待的雪原仙剑弹射而出恰如流星掠空势不可挡「砰」的一响正中叶无青胸口。 紫色的剑光迫入叶无青体内立时幻化作丝丝锋刃直透经脉循着对方急流转的气血游走全身翻江倒海。 叶无青低哼身躯承受不住雪原仙剑巨大的冲击倒飞而出一团紫光从他背心透射掠起重新凝成雪原仙剑冉冉飘落回丁原手中。 叶无青双足错步点地连退了六步方自踉跄站稳他面若惨金青色的衣袍被剑气割得碎裂飘飞露出身上一道道纵横交错、殷红色的伤痕。 然而比较表面的狼狈他体内所遭受的重创更是惊人。 丁原的雪原仙剑在短短瞬间化身千万将他的五脏六腑乃至各处经脉击得千疮百孔惟独没有伤害到叶无青的心脉和丹田显然是手下留情未取他性命。 叶无青强咽下一口口冲上喉咙的热血凝视着丁原却不敢轻易开口唯恐稍一松劲硬行压制在嗓下的滚滚瘀血便会喷出。 四周一片死寂众人沉浸在方才惊心动魄的激斗中尚未回过神来。 丁原的脸色也有些苍白疲倦毕竟叶无青非同等闲拥有足够抗衡正魔两道任何顶尖高手的实力否则淡怒真人亦不会惨死在他的十二断魂铃下。 尤其为了重伤叶无青他兵行险招以大光明符接下三记炫意神指也受了暗伤体内的滋味同样不怎么好受只是还不至于造成致命打击而已。 雪原仙剑光华晃动缓缓纳入丁原掌心不见。 他暗吸了口气稍稍平复因炫意神指导致的胸口淤塞感觉一面流转真气恢复功力一面不动声色对视叶无青道:「刚才 丁某取走的只是利息。我不杀你并非单为阁下有胆魄与丁某公平对决更因你的这条性命是翠霞派的。我要留给盛师兄了断!」 叶无青一声冷哼没有说话眼神里充满愤怒。 丁原满不在乎接着道:「最近一年内阁下最好不要妄动真气与人交手否则经脉爆裂五脏俱焚可怨不得丁某没提醒你。」 「哇──」叶无青一口激怒的瘀血终于喷出洒散在脚下的鹅卵石上滴滴如花触目惊心。 他强撑不倒为的就是不让一众部属看出自己到底伤得有多重以免有人暗生叛逆之心乘机作乱。 奈何丁原漫不经心将自己外强中干的现状随口点出这甚至比用雪原仙剑再捅他一下更令叶无青难以招架他一时惊怒焦急再也无法掩饰沉重的内伤死死盯着丁原以虚弱的声音道:「你好──」 「王八羔子竟敢伤我师父这么重老子跟你拼了!」刚从震骇中醒转的蒙逊闻听此言不禁怒冲冠不顾一切挥动雷轰锥杀向丁原。 丁原看也不看身子微一晃动引得雷轰锥走偏飞起一脚踢在蒙逊大腿上淡淡道:「去罢!」 蒙逊身不由己高高抛飞一挺腰刚好落在叶无青身边。 丁原洒然道:「难得你有如此忠心可惜跟错师父入错门学得一身戾气。」 蒙逊浑然不惧恨恨瞪着丁原还想挥锥再上却听叶无青低声道:「站住你不是他对手莫要再、再给我丢──」 他「嘿」的一声吞下一口热血终究没有把这句话全部说完。 厉无怨等人见丁原大战之后仍能不费吹灰之力打退蒙逊无不骇然心中稍存的动手念头又开始变得踌躇起来。 叶无青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这些人平日对我敬畏有加只是慑于叶某的修为当真到了节骨眼上除了蒙逊恐怕再没一个愿替我卖命! 丁原环顾众人徐徐道:「此间事了丁某告辞你们谁想留我只管出手。」 场内无声人人恍若未闻垂望着地面。 诚如叶无青所料尽管有忘情宫四大长老再加上厉无怨等人纵留不下丁原也能拼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可惜谁愿主动强出头拼得个头破血流? 丁原见无人回应傲然一笑更是深深不屑再向叶无青抱拳道:「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丁原离了宿业峰便径自在附近荒山中择了一处僻静之地又休养数日方才东归。 抵达中州上空丁原转而御剑向南这日傍晚遥见碧海之上一座仙岛悬浮却是歧茗山到了而独尊天6的海外三大圣地之一南海天一阁便座落在这山间。 远远地他便看到山前有一道娇柔身影俏丽丰姿卓绝犹如谪尘仙子丁原心头一暖暗道:「是玉儿感知到了我特意下山相迎。」 他轻轻飘落到苏芷玉面前仆仆风尘难掩眉宇柔情微笑道:「等多久了?」 苏芷玉凝眸相望打量过后才轻声一叹道:「丁哥哥你又和谁打了一架?伤得不轻却也不必着急赶来总需先养好了伤。」 丁原不以为意。 「我给叶无青留了点礼物身上这点儿伤压根不算什么。别忘了丁某打小就是从刀山火海里滚打出来的阎王爷哪敢自找麻烦要了我去?」 苏芷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与丁原并肩朝山上行去。 丁原欣赏着仙山夏景将杀伐恩怨尽皆抛到九霄云外心中一片喜乐。 默默行出一程丁原忽然低声道:「妳知道么我消失这么多年是为找寻四相幻镜去了一次位于玄黄鬼府之上的瀛洲仙岛。」 「瀛洲仙岛?」苏芷玉诧异问道:「原来世上真有这传说之地?但四相幻镜又是什么?」 丁原回答道:「四相幻镜和大梵仙羽都是洪荒异宝只有两者合璧方能打开神魔之眼封印重现大罗天。这些我也是从大罗天的那位雪袍仙人口中得知。」 苏芷玉步履微顿道:「原来如此只不该……教大伙又为你平白担了一分心。」 丁原笑问道:「玉儿妳为何不问问我此次瀛洲仙岛之行是否拿到了幻镜?」 苏芷玉嫣然一笑道:「以你不达目的誓不甘休的性情本应不甘空手而回故此我也就不必多此一问了。可丁哥哥既然这么说想来其中另有变故。」 丁原颔:「不错这回我的确是空手而归四相幻镜让一个叫小蛋的少年得去。」说着就把自己和小蛋在瀛洲仙岛的经过诉说了一遍最后道:「等我再去一趟北海若能如愿找到大梵仙羽两宝合璧重开大罗天也就为时不远。」 苏芷玉心中欣慰思忖道:「这些年丁哥哥委实改变了许多与他少年时的桀骜不逊、愤世嫉俗相比可谓判若两人。」 丁原忽然停步相望问道:「玉儿妳在笑什么?难道我刚才说错了什么?」 苏芷玉笑意不敛摇道:「没什么我在想你终肯把心中的秘密告诉大家了。」 丁原笑了笑缓缓伸出手握住苏芷玉的纤纤玉指目光停留在她秀丽出尘的脸上。 「等大罗天开启妳便卸下南海天一阁的万钧重担和我还有雪儿咱们去到仙界神山再不理世俗之事妳说好不好?」 苏芷玉眸中悄然蒙上一层水雾却掩饰不住她内心深处的渴望与期盼轻轻说道:「真盼望那一天能早日来到。」 两人心有灵犀都不再说话携手默行在清幽如梦境般的山间香径上。 渐至山顶有位清丽绝俗的白衣少女抱膝坐在竹庐前的青草地上望着面前的一根紫竹立柱出神尚未察觉到丁原和苏芷玉的到来。 丁原看到白衣少女忍不住轻咦道:「这不是羽杉么她怎么会在这里?」 苏芷玉浅笑道:「忘了告诉你两年前翠霞山一战后我便已收她为徒。」 丁原低笑道:「妳不会是想将她造就成衣钵弟子将来接任天一阁阁主罢?」 苏芷玉眸中闪过一抹几不可觉察的痛楚勉强一笑。 「万事皆有天定对么?」 丁原见状暗暗懊悔不该口无遮拦伤到苏芷玉的痛处用手紧紧一握她的皓腕悄然走到罗羽杉的身后先咳嗽了声才问道:「羽杉妳在看竹上的小诗么?」 罗羽杉惊觉回见丁原和苏芷玉手牵着手站在自己背后毫无矫情避讳不禁欣喜起身道:「丁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丁原回答道:「我刚到。」 他望过竹庐四根立柱上用两种不同指力刻下的小诗不由感慨万千。 「隔海相守千般不舍;云渺万里无时或忘;心有灵犀岂在朝暮;与子偕老皓秋霜!」 这八行小诗中前四行笔力激越潇洒相伴在旁的后四句则是委婉锺灵各尽其妙。 罗羽杉起初读来只觉意境悠远百看不厌。但到后来她逐渐惊讶地现紫竹上刻下的一笔一画都极尽神韵暗藏玄机竟似一套异常高明的仙法绝学。 她听丁原缓声吟来想到苏芷玉与他之间多年的苦恋想到小蛋远在天涯万里相隔不觉感同身受轻声问道:「丁叔叔这是你和师父写下的么?」 丁原点点头凝望着苏芷玉温柔而笑。 「玉儿咱们是否该将青阳双修剑谱也传给羽杉呢?一晃六年这丫头也大了。」 第八章 腋肘生变 第八章腋肘生变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不知不觉小蛋已出关一个多月。 宿业峰上的天气渐渐转冷今年的寒冬亦将到来而忘情宫因为叶无青的重伤却早一步进入了冬日。 但这却是小蛋拜入忘情宫以来最为悠闲自在的日子。由于叶无青终日闭关休养他不必再头疼每隔十日的晨会考教。 至于厉无怨一来宫中事务已令他烦心不已二来他根本无心理会小蛋乐得放任自流。 若在从前小蛋可能会藉此难得良机优哉游哉地自得其乐然而经过瀛洲仙岛与丁原的一番相处和点拨他对天道的兴趣越来越浓厚整日便是待在寞园里参悟静修将近年来东一鳞西一爪学到的各项绝学一一潜心思悟无形里仙心修为大有精进。 有时候他也会到朱雀园去逛上一圈。 楚儿离开后这里显得十分冷清萧条惟有楚望天还浑浑噩噩地住在那座小院里仍有专人照料。 霸下最是闲不得随着道行大涨牠的胆子也益大了慢慢暴露出喜好惹是生非的本性今天无意间烧了一片林子明日不小心轰塌半栋空屋以至于三天两头有人来寞园告状索赔累得江南焦头烂额。 小蛋对此也颇为头疼只暗中祈祷牠不会哪天心血来潮把克己轩也一把火给烧了。 叶无青终于出关并准备在克己轩亲自主持早会清晨小蛋早早出门赶往克己轩毕竟师父伤后次露面主事不宜迟到。 进了克己轩小蛋现蒙逊比他到得更早不过两人之间也没什么话可说还是小蛋主动上前打了个招呼蒙逊爱理不理地哼了声便扭过头去。 随后厉无怨率着八名座下弟子姜山夫妇和姜赫也先后到来轩中热闹了起来。 忽然人群一静叶无青从屏风后缓步走出。 尽管他的脚步一如既往地沉稳坚实但略显苍白的面色还有稍稍委顿黯淡的眼睛都显示出伤势未复。 众人纷纷起身问候叶无青淡淡回应慢慢坐回已有三个多月空置的金椅上。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席魉、滕皓以及其它几位忘情宫的脑人物却迟迟不见。 厉无怨皱了皱眉问道:「赵朴你没有通知席长老他们今日有早会么?」 赵朴在他身后忙一躬身禀报道:「弟子昨天已通知了应该不会有误。」 叶无青目光一闪漠然道:「也许是久已不在克己轩召开早会他们都忘了今日的事蒙逊你立即前往见性山庄看看席长老是否病了。」 蒙逊应声而出人人心头一震暗道席魉和滕皓等人恐怕要倒霉。 蒙逊刚走到门口蓦地停住转身直愣愣道:「师父我外公没病他来了。」 他话音未落席魉阔步走入克己轩身后紧随的便是另外几位忘情宫的脑惟独缺了滕皓。 席魉在厅中站定遥遥向叶无青欠身施礼道:「宫主复出主事可喜可贺。老朽因故来迟尚请叶宫主多加海涵。」 叶无青不动声色道:「席长老客气了请就座。蒙逊去请滕长老。」 席魉摇头道:「不必了滕长老马上就到他是前去朱雀园接一个人来。」 除了蒙逊脑子还未拐过弯来厅中所有人尽皆一凛十数道目光齐齐射向席魉。 叶无青面色阴沉徐徐问道:「厉师兄这是你的主意么?」 厉无怨满脸茫然摇摇头回答道:「不是。席长老这是怎么回事?」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叶宫主雄才大略老朽深为钦佩。可惜日前身负重伤必须静养逾年无力分心主持宫务。 「我等对此甚为忧虑私下商议后决定为能让叶宫主安心养伤也为敝宫能安然度过眼下危机只能请出楚老宫主由他勉为其难重掌大局亦算两全其美之策。」席魉道。 厉无怨心头一沉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脑中急转念:「我太大意了事先竟没丝毫觉察。席魉他们分明是看准叶师弟伤重的机会假借师尊的名义要策动叛乱为了今日这些人不知背地里筹谋了多少天恐难善了。」 蒙逊也懵了错愕道:「外公楚师祖不是老年痴呆了吗哪里还能主事?」 席魉冷笑道:「傻小子那不过是叶宫(手机小说网)主为排挤你师祖保住自己权位而故意找的借口。楚老宫主修为凡入圣又经这二十余年的卧薪尝胆更是臻至化境。他只是不愿为此与叶宫主翻脸伤了师徒情分才顺水推舟违心隐退。」 蒙逊一愣挠挠脑袋困惑道:「照这么说我师祖不呆也没有傻?」 姜赫恨不能在蒙逊屁股上踹上一脚心道:「楚老宫主呆没呆我不清楚可这厅里却数你最缺心眼。」 他哈哈一笑道:「席长老楚老宫主的病情你我有目共睹绝非作伪。你这么说空口无凭只怕难以教人相信。」 席魉哼了声暗道:「想当年你在老子面前连屁也不敢放一个现在居然狐假虎威当面驳斥我?嘿嘿等叶无青这棵大树一倒看你们父子还能嚣张到几时?」 叶无青不一言好像厅内生的事情和他毫无关系谁也不晓得他在想什么。 正这时听到轩外滕皓苍老沙哑的嗓音呼喝道:「楚老宫主到──」 席魉等人早有默契一起回身敬拜异口同声道:「恭迎老宫主重返克己轩!」 叶无青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目光望向厅门右手轻轻按住几上摆放的茶盏。 厉无怨已然起身他是楚望天的开山大弟子追随乃师百余年始终忠心耿耿犹如今日的蒙逊之于叶无青;即使时至今日楚望天余威犹存令他丝毫不敢懈怠不恭只是心里面着实矛盾紧张到了极点。 姜山、简婆婆和姜赫身子动了动可看到了叶无青的反应彼此偷偷换了个眼色重新坐下。 其它几位置身局外的忘情宫脑人物面色阴晴不定各自盘算着稍后的立场和后果谁也不愿轻举妄动。 最尴尬的还数蒙逊他做梦也想不到外公和自己的师父面对面干上了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位没了主意。 倒是身旁的小蛋从起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也晓得此事容不得自己插话只站在叶无青背后静作壁上观。 楚望天老态龙钟神情迟钝木讷颤颤巍巍在滕皓的搀扶下走进克己轩迷茫地环顾四周最后视线落在对面端坐的叶无青脸上问道:「我坐哪儿啊?」 一瞧楚望天的模样姜山等人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楚望天的痴呆并非装神弄鬼而是确有其事否则以蓬莱仙岛岛主临云真人的无双法眼又岂会看不出来? 席魉方才所言纯属为了挤兑叶无青下台恶意捏造。 叶无青站起身来在原地向楚望天躬身一礼道:「师父弟子这就为你看座。」 「不必了」滕皓扶着楚望天的胳膊犹如手握尚方宝剑冷笑道:「叶宫主请你顾全大局将窃据多年的宫主宝座交还令师退隐养伤方为上策。」 叶无青幽蓝色的眼眸里陡然激射出森寒的冷光注视滕皓冷冷道:「滕长老这是你们几个的想法还是叶某恩师的意愿?」 虽说滕皓赌定丁原已将叶无青打得经脉碎裂五脏移位一年之内休想与人交手过招然而迎面撞上叶无青犀利的目光心里依旧禁不住一寒他色厉内荏「嘿嘿」低笑。 「这等大事老夫与席长老岂敢私作主张自然是老宫主自己的意思。」 叶无青唇角浮起一缕讥诮道:「奇怪了刚才席长老还说是你们私下经过商议要请出恩师重新掌管忘情宫取代叶某主持大局。为何到了阁下的口中却又变成了楚老宫主自己的意思?」 滕皓被问得哑口无言下意识转望向席魉。 席魉慢条斯理道:「原来叶宫主是信不过我们?也罢老朽就当着诸位的面再征询一次老宫主的意见。」 他走到楚望天近前恭恭敬敬又是一拜问道:「老宫主您是不是说过叶宫主是您的关门弟子即使您老不在位这宫主宝座有厉副宫主在也轮不到他坐?而今您从蓬莱仙岛荣归自应重掌敝宫让令徒退位?」 楚望天呆呆点了点头嘴里含糊不清道:「是啊忘情宫是我的它是我的──」 姜山怒道:「席魉这些话到底是你说的还是老宫主说的你敢起个毒誓么?」 席魉轻蔑地瞥了姜山一眼继续问道:「老宫主如今您的徒儿霸着宫主宝座不肯归还又将您放逐冷宫备受欺凌是不是欺师灭祖罪大恶极?」 楚望天迷惘的眼睛里骤然生出一簇被激怒的精光回答道:「他该死!」 席魉心中大喜趁热打铁抢在姜山喝断前追问道:「您说的该死之人是谁?」 楚望天眸中的精光却一下消失无踪又变得麻木不仁彷佛没听到席魉的问话闭着嘴巴一个字也不说只呆呆盯着那张曾经熟悉的宫主宝座。 滕皓见机极快纵声大笑道:「诸位你们看老宫主的眼睛正盯着谁?」 蒙逊对着滕皓可没那么客气了昂然道:「滕长老你是我师祖肚子里的蛔虫么?」 席魉见外孙不帮着自己倒也罢了竟敢顶撞滕皓坏他大计沉声怒喝道:「放肆!」 叶无青冷哼道:「席长老真正放肆的人只怕是阁下罢?」 他蓦地抬步走向楚望天。 席魉和滕皓俱是一凛问道:「叶宫主你要做什么?」 叶无青置若罔闻在楚望天跟前站定和缓地问道:「师父您想重掌忘情宫?」 「你是无青?」楚望天呆呆打量着叶无青喃喃道:「为师不是让你闭关参悟『寞』字诀么?不好好静修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席魉大急提醒道:「老宫主他是在问您想不想当忘情宫的宫主?」 楚望天满是大惑不解的样子道:「忘情宫宫主不是老夫么?为何还要问我?」 叶无青脸上波澜不惊颔道:「既然如此徒儿便即日引退请恩师重掌。」 此言一出不仅厉无怨、姜山等人大吃一惊席魉和滕皓也愣住了。 他们原本以为要逼叶无青退位势必会有一番苦斗甚而要引内讧血流成河哪知叶无青居然会这般轻易地答允交出权柄主动退位。 厉无怨急忙道:「叶师弟你莫要冲动我想恩师未必就心里存有此意。」 叶无青摇摇头。 「自从恩师东游蓬莱这二十余年间叶某执掌忘情宫时常深感才薄德浅如履薄冰。只为不负诸位重托才勉力支撑时至今日已是身心皆疲不堪重负。 「幸得恩师愿意重新出山叶某正可卸下万钧重担从此能够潜心天道静休调养实为我朝思暮想的奢望。」 席魉心中冷笑:「这小子说的比唱的好听!年前楚望天回归时怎不见他主动让位?而今故作大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猛然他脑海里灵光一闪。 「不好我险些中了他以退为进的诡计!叶无青这小子定是看破了我们的用意索性委曲求全令老夫纵然有心诛杀了他以绝后患也寻不到借口。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情知眼前虎落平阳要以与我为敌便壮士断腕韬光养晦等到他修为尽复东山再起之时老夫和滕皓他们就离末日不远了!」 想到这里席魉顿觉身上一阵寒意彻骨彷佛感受到叶无青那双沉静眼神里所蕴藏的杀机与仇恨他暗自咬牙。 「不成今日说什么也要杀了他!」 他想到了这点滕皓亦想到了两人悄悄对视一眼脑袋里开始急思对策。 蒙逊却没那么深的心机还以为叶无青当真要舍弃宫主宝座着急道:「师父那怎么成?您看师祖这模样哪像是清醒着的?」 叶无青心道:「此时此地也只有这傻小子肯替叶某说话连姜山他们都成了哑巴!」当下不由对蒙逊生出保全之心佯怒道:「闭嘴你怎敢编排师祖的不是?」 席魉目光闪烁思忖道:「无毒不丈夫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若纵虎归山他日我席门一脉势必要被叶无青赶尽杀绝!」 主意打定他皮笑肉不笑道:「难得叶宫主深明大义那便请老宫主重新就座。」 滕皓和他一搭一唱道:「楚老宫主叶宫主已答应退位您请上座!」 他扶着稀里胡涂的楚望天快步走向叶无青将将腾出的座椅。 厉无怨、姜山夫妇等人默默看着楚望天在椅子里坐下一个个面沉似水三缄其口。 突听席魉宏声唱喏道:「恭喜老宫主二十年后再掌忘情宫!」 他率先俯身礼拜在他身后的几名同党与滕皓亦高呼颂贺毕恭毕敬地在楚望天座前单膝跪倒。 厉无怨微一犹豫也缓缓地跪拜下来但双唇抿成一线只字不言。 叶无青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心中杀意如冰神色间偏偏丝毫不露亦随着众人之后深深跪拜:「弟子叶无青恭祝恩师!」 见叶无青跪下蒙逊尽管不情不愿也只能有样学样跪倒在师父的身后。 不一刻克己轩内除了傻呆呆倚靠在座椅里的楚望天几乎再无一人站立。 惟有小蛋。 或许是人人都以为他无关紧要或许是他仍旧站在了那张宫主宝座的后面竟让所有人忽视了过去更无人斥责敦促他跪倒礼拜。 等到众人一一起身叶无青仍旧跪拜不动说道:「师父弟子重伤在身恐不能在您老座前继续效力。我这便回转枫灵园故居闭关养伤望师父恩允。」 楚望天听了「嗯嗯啊啊」了两声没一个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侍立侧旁的滕皓立即朗声说道:「叶无青宫主问你:他老人家被蓬莱仙岛幽居二十余年你身为关门弟子又是敝宫宫主为何置若罔闻令老宫主饱受羞辱虐待?」 众人心头不约而同想起「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八个字但如今大局已定连姜山等人也开始考虑退路又有谁敢为叶无青说话? 况且叶无青确存私心在这一点上也难以反驳滕皓的质问。 小蛋站在楚望天座后对他的「咿呀」之语听得清清楚楚自然晓得滕皓是在假传圣旨又见其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态言辞厉色大有誓不甘休之势不禁生出反感。 见到叶无青一个人孤零零跪倒在厅内一再地容忍退让令人升起英雄末路的悲凉之感小蛋忍不住问道:「二十年前的蓬莱仙会滕长老也在罢?」 滕皓一怔这时才注意到了小蛋一时猜不透他话中语意冷冷一哼道:「常寞你是否也心怀不满想故意岔开话题为叶无青开脱?」 小蛋摇摇头道:「我只是奇怪当日既然滕长老在场又为何不就近解救师祖?」 滕皓顿时语塞老脸涨红暴怒道:「大胆这话是叶无青教你说的么?」 叶无青同样没料到小蛋会奇峰突起简简单单一句话梗得滕皓气急败坏心中暗道:「时穷节乃现不曾想事到如今这小子还有胆量为叶某辩解!」 电光石火间叶无青莫名记起一年前正是在克己轩中小蛋也曾为楚儿仗义执言最后助她远走他乡。 那时候坐在面前宝座里的人正是自己……沧海桑田一番星移斗转后他四面楚歌竟如囚徒也不如叶无青委实百感交集。 只听小蛋不紧不慢按照一贯的语气回答:「没有。」 也许是今日起得太早他的脸上仍存有睡意一副懒洋洋的味道。 席魉不愿节外生枝转向叶无青寒声道。 「叶无青你可知罪?你二十年来置恩师于水深火热中于不顾是为不忠;老宫主回返宿业峰后你将他软禁于朱雀园里严加监视是为不孝;你贪恋权势迟迟不让老宫主重掌忘情宫是为不义;日月昭昭天网恢恢你还不诚心俯认罪自请责罚?」 蒙逊惊愕道:「外公您为何这么说师父?从前您不是一直教导我说师父是咱们忘情宫千年难得一见的天纵奇才能拜在他的门下不仅是我的福气也是咱们──」 他的话尚未说完不知有多少人暗中已笑痛了肚子忍得好生辛苦。 席魉翻着白眼脸上的窘状与滕皓堪有一比但念及早死的爱女又素知蒙逊头大无脑硬是强忍着没有作。 滕皓眼珠一转霍然跪地道:「宫主请您大义灭亲清理门户以儆效尤!」 一众从属席、滕二老作乱的党羽亦纷纷跪倒高喊道:「请宫主清理门户!」 楚望天迷茫地望着座下的这些人浑不觉究竟生了什么事嘴唇翕动却无声音。 叶无青冷眼旁观沉默不语他心知今日席魉和滕皓是决心要拼个鱼死网破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快。 大凡绝世枭雄尽皆能屈能伸唾面自干虽说轩内剑拔弩张自己危在旦夕可只要不到图穷匕现的最后一刻他宁可忍气吞声静观其变更要设法激起厉无怨的义愤与席滕等人撕破脸皮。 果然厉无怨忍无可忍也在滕皓身旁跪下大声道:「师父您醒一醒说句明白话好不好?莫非任由这班人胡闹下去将忘情宫的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席魉变色道:「厉副宫主你这话怎说?谁忠谁奸一目了然你莫要受人蛊惑!」 厉无怨见他小人得志咄咄逼人终于爆眼中幽光如火厉声喝道:「席魉你不要太过分了!叶师弟已让出宫主之位恳请引退枫灵园疗伤静休你们还想怎样?要赶尽杀绝我厉无怨第一个不答应!」 他的话一出令席魉心头一凛心中惊悸暗道:「我可不能得意忘形做得过火。惹翻了厉无怨今日之事可就悬了。」 也难怪他心生忌惮毕竟克己轩数十人中唯一能改变局势的便是厉无怨。 就算叶无青无力出手蒙逊、小蛋等人的修为有限而姜山父子与简长老纵是力挺叶无青席魉和滕皓亦尽可收拾。 楚望天虽然痴呆昏庸可一身登峰造极的修为仍在逼宫之举无疑已胜券在握─然而这一切都必须基于厉无怨至少保持中立的假设上。 厉无怨自身的强横修为自不待言兼且手掌灰霜营精锐又是楚望天的大弟子素负人望真要带头和席魉等人作起对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忽听楚望天茫然问道:「滕皓大伙儿在吵什么难道都当老夫死了么?」 滕皓大喜忙一脸谀笑道:「启禀宫主是叶无青不服您接掌忘情宫正极力煽动从属闹事。我说了几句却教厉副宫主误会了。」 厉无怨怒不可遏高声道:「叶师弟你为何不向师父辩解任由他们胡说八道?」 叶无青神情木然摇头道:「没有用的厉师兄。师父已被他们控制。我说的话他既听不明白也无从决断只能听凭奸徒摆布。」 厉无怨一呆愤懑无言狠狠一拳捶在地上轰出碗大深坑。 席魉暗惊道:「再不快刀斩乱麻厉无怨真要被这小子蛊惑了过去!」 他抢前一步跪地大声向着楚望天说道:「宫主不知您打算如何落叶无青?」 楚望天傻了半晌自言自语般念叨。 「无青啊『寞』字诀学得怎么样了……你有野心老夫岂会不知?席魉劝我不要养虎为患可我还是喜欢你没听他的。我不杀你你还嫩斗不过我的……」 席魉渐渐色变突然大声掩盖住楚望天的话音大喝一声。 「宫主有令拿下叶无青!」 第九章 四面楚歌 第九章四面楚歌 楚望天的话虽有些颠三倒四声音又低可在场之人无不功力深厚刻意聆听下尽皆听得一清二楚;但闻席魉曲解其意喝令拿捕叶无青端的胆大妄为之极。 厉无怨火往上撞怒吼道:「小人厉某先拿下了你!」 他欺身出掌拍向席魉背心。 席魉说话时只全神贯注提防叶无青的突袭做梦也没想到厉无怨会率先出手他猝不及防无暇回身招架情急下侧身横移运劲激弹出腰间一对「摄鬼双环」「铿铿」脆响反打厉无怨的右腕脉门。 厉无怨不过是想拿住席魉亦未尽出全力见状右掌一沉「啪啪」两响将摄鬼双环远远激飞。 他正欲乘胜追击蓦然眼前青影一晃叶无青的溜火神掌后先至排山倒海般涌向席魉。 叶无青早已看出这次内乱乃席魉和滕皓共同策动而两者中又以席魉为主滕皓为辅擒贼先擒王只要能击毙席魉威慑滕皓眼下的大乱便能瞬间消弭于无形自己当可一举扭转败势。 故此他早在暗中积聚功力待到厉无怨一出手即知机不容失立时出手夹攻。 这一掌蓄势良久立意要将席魉格毙纵不如愿也要打得他重伤无力兴风作浪。 席魉惊怒失声将将侧转过的身躯竟是投怀送抱般把自己的胸膛主动迎向叶无青的溜火神掌要待变招闪躲又哪里还来得及。 跪在一旁的滕皓有心救援奈何事出突然当中恰好又隔了个厉无怨已是鞭长莫及只能干瞪眼着急。 眼瞧着叶无青大功告成席魉在劫难逃冷不防蒙逊从后扑上大叫道:「师父!」探手抓向叶无青右臂。 叶无青万没料到蒙逊会在这节骨眼上坏事心头一怒呵斥道:「滚开!」 他臂上真气一振使出「弹」字诀「啪」的崩开蒙逊大手。 然而他的掌势依旧受到影响劲力不免顿减三分「砰」的闷响击中席魉胸口席魉口喷血箭面惨如金低哼飞跌而出被滕皓手疾眼快接个正着。 叶无青暗叫可惜全身经脉隐隐作痛晓得是运劲过猛牵动了未愈的伤势。 这几下兔起鹘落令人目瞪口呆原本准备明哲保身的姜山等人又见到了希望精神一振蠢蠢欲动打算乘势而起诛杀席魉、滕皓。 孰料一直坐在椅子里木知木觉的楚望天陡然一声怒吼道:「反了你!」 他身形猛地弹起探右手食指与中指互绞成麻花状疾点叶无青胸前膻中穴。 剎那之间楚望天宛若换了一个人混浊呆滞的眼睛精光四溢气势陡起出招的度更是快若奔雷迅猛凌厉之极尽显一代绝顶魔道高手的风采。 叶无青对上楚望天的目光凛然惊道:「莫非我上当了他是装痴呆!」 他哪里知道这些日来席、滕二老对楚望天委实下足了工夫? 这一掌打得席魉吐血重伤顿激起楚望天的愤怒就像被人砸坏了心爱玩具的三岁孩童压根忘了叶无青是谁只一心一意要报复。 叶无青见楚望天点来的这一指姿势古怪变幻莫测禁不住惊道:「他从未传过我这式指法藏拙阁的典籍里也绝无此招难道是老家伙近年自创的绝学?」 只有小蛋在楚望天身后瞧得清楚知道他是不假思索地用上了捏泥人的指法。 叶无青吃不准楚望天的路数不敢硬接忙退身趋避双掌横胸以静制动。 席魉又惊又喜火上浇油道:「宫主此人敢在您面前行凶哪还把你放在眼里?」 这话说得急了他气息一岔「咳咳」又呛出两口瘀血对叶无青更恨之入骨。 厉无怨见楚望天突然向叶无青出手一愣之后急忙叫道:「师父他是叶师弟您莫要轻信小人奸言!」 他心知叶无青伤势沉重不宜力战纵身想拦下楚望天。 滕皓早有防备横身伸臂一拦道:「厉副宫主你也想学叶无青忤逆犯上向老宫主出手挑衅么?」 厉无怨一凛生生煞住身形怒视滕皓的双目中几要喷出火来。 那边楚望天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双指遽然松开朝上一挑直插叶无青双目。 叶无青抬掌招架楚望天的手指却未卜先知般一屈改以小指点向他脉门叶无青手腕疾翻沉掌切落向楚望天小指。 楚望天一连两手精妙的指招变化均被叶无青破解不由勃然怒道:「你该死!」 他捏指成拳「砰」的硬接了一掌两人身形皆是一晃。 表面上似是平分秋色谁也没占便宜但叶无青经脉受到真气激荡一阵椎心刺骨的剧痛蔓延全身硬咬着牙一声不吭。 众人呆呆站立原地目睹着这一场别开生面的师徒大战虽立场各有不同但无不紧张万分不知不觉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上一口。 楚望天感应到叶无青体内气息的异样吐气扬声左掌拍将过去却是看出了胜机恃强猛攻迫使叶无青真气震荡过剧不战自败。 叶无青心如明镜自不会遂了楚望天的心愿错步闪躲只以轻灵招式游斗。 厉无怨在旁束手无策有心拦阻楚望天却知他灵志已泯敌我不分搞不好连带自己一块儿算上当作仇人般猛追猛打。 他十二岁时就拜入楚望天座下将师父视如天神尽管楚望天老来痴呆今非昔比可无论如何也不敢违忤恩师半分更遑论上前过招交手与师父拼得火花四溅了。 厉无怨无奈之下只好运起铜炉魔气连声喝道:「师父快住手那是您最喜欢的无青徒儿啊!」 可惜楚望天已拼出真怒压根不理睬厉无怨的苦劝一招快似一招惊涛骇浪般的攻势毫无停顿间断连绵不绝地涌向叶无青。 叶无青亦不愧是一代霸主尽管心里明白倘若自己就此服输低声下气地向师父求饶说不定楚望天志得意满之下会放过自己。 但他虽城府莫测心狠手辣却毕竟有枭雄本色更不屑效仿席魉、滕皓等人卑躬屈膝阿谀奉承的小人作态。 况且今日之局纵然楚望天能放过自己席滕二老又岂肯善罢罢休? 左右难逃一劫又何不干脆放手一搏不负自己这二十年辛苦竖立的赫赫威名? 转眼二十余招叶无青终究支持不住被楚望天一掌引内伤「哼」的从嘴角溢出一缕酱紫色瘀血脚下踉跄朝后闪退。 楚望天人虽痴呆眼力犹在登时乘虚而入左手五指戟张锁向叶无青咽喉。 叶无青欲要抬臂格架猛地五脏六腑如火焚林一阵气血虚脱这胳膊竟有若千斤顿显凝滞。 他情知不好纵有万千不甘亦无力回天暗自想道:「早知今日我万不该心慈手软顾忌风评至少也要将老家伙的一身修为暗中废去才对!」 叶无青双目一闭就待彻底放弃抵抗耳中突听「嗤嗤」疾响一阵寒风森森扑袭咽喉楚望天的左手却在半空陡地一偏自叶无青肩膀上滑过着实惊险到了极处。 叶无青心念急转抓住这千载难逢的空隙拧身退开不觉又激荡了真气右脚一软差点栽倒他勉力稳住身形才现楚望天的五根手指上居然各缠着一根纤细晶莹的银丝而线头的另一端赫然是在小蛋的指尖。 原来千钧一中小蛋也用了他的「捏泥弹指」激射出五根银丝救下了叶无青。 若是换作别人的招式小蛋或许无法拿捏得这般精准可他对楚望天的指法却无比熟悉当下以指破指将他的必杀一招化解。 楚望天一愣指上红光一闪想震断银丝。可这银丝乃圣**精气所炼坚韧之至他连运两次暗劲竟是挣脱不得不禁恼羞成怒右手立掌如刀「铿」的一声硬生生将银丝一一斩断掌缘上也赫然被割裂出五道鲜红的血痕。 他也不觉得疼凶光连闪望向小蛋鬼使神差地记起这张面孔一愣道:「怎么是你?」 小蛋受楚望天掌力激荡胸口也是郁闷难受他先深吸了一口气流转真气打通淤塞然后点头道:「是我。老爷子你真要杀死自己的徒弟么?」 「徒弟?」楚望天暴戾的眼神微现混乱喃喃道:「你是说无行回来了?」 他颠三倒四把小蛋所指的叶无青又想成早年死在丁原手下的三弟子郝无行。 滕皓见势不妙厉声打断道:「小畜生你竟敢伤了自己的师祖!」 他不由分说错掌进身直取小蛋胸口竟是毫不留情。 厉无怨不敢跟楚望天动手这时对上滕皓哪会客套?他低喝一声:「看招!」溜火神掌呼啸席卷侧击滕皓左肋把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全数泄了出来。 滕皓大骇忙不迭闪身躲过大叫道:「厉副宫主你要附逆造反?」 若论真实修为他自不惧厉无怨。但厉无怨一旦倒戈相击后果堪虞不由不惊。 厉无怨面色铁青一声不吭阔步追上又是三掌一气呵成招招夺命。 席魉暗怨滕皓胡涂望着兀自站在那里傻呆呆念叨着郝无行的楚望天扬声叫道:「老宫主您的爱徒郝无行已教人杀死多年啦!」 楚望天一震眼中杀机大炽狂怒道:「是谁杀了无行是谁杀了无行?」 席魉一指叶无青大声道:「他!」 这手指鹿为马的伎俩原是拙劣已极偏生郝无行死得离奇事后楚望天虽多方查找也未寻获仇家而这时楚望天对席魉几是言听计从无所不信听闻之下登时脸上杀气严霜爆喝一声高高掠起直射叶无青人在空中浩荡雄浑的掌风却已先至。 见此情形姜山等人彻底死心晓得楚望天已沦为席滕二人的傀儡今日之局无可逆转。姜赫悄悄传音入密问道:「爹爹咱们该如何是好?」 姜山徐徐回答道:「犯不着为叶无青殉葬趁他们谁也顾不上咱们立刻回返山庄收拾东西远走高飞迟恐不及。」 姜赫点了点头一众数人缓缓往轩外退去。 此刻厅内风紧云乱虽有人现但谁也没有出声阻止甚而希望他们早走早好免得节外生枝。 厉无怨瞧见楚望天和叶无青战端又起无心恋战先撤身收招关注打斗。 滕皓暗送一口气恨恨瞪视小蛋一眼却不敢再去招惹。 叶无青虽得片刻喘息但在楚望天威猛无俦的掌势轰击下仅仅过了三五个回合便左支右绌尽落下风。 他头顶青烟冉冉蒸腾呼吸亦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沉重任谁都知道十招之内即使楚望天没有杀死他自身的内伤亦会要了他的性命。 小蛋思忖道:「他虽不是好人可终究是我的师父况且一直都待我很好。今次眼见他被人陷害我焉能见死不救?」 正想着的时候楚望天一掌穿越叶无青的防线砰然击中他的左肋叶无青喷血飞起跌向门口。 楚望天迷失心志哈哈狂笑尽露本性中的凶残追蹑而上挥掌拍向叶无青背心。 小蛋弹指连射银丝「飕」的锁向楚望天手腕。这回楚望天有了防备回身一掌将银丝震飞双目血红眼神疯狂怒吼道:「又是你!」 他弃下叶无青直扑小蛋。 叶无青正待强行提气飘落猛地警兆乍现席魉鬼魅般掩袭而至凌空一掌轰向叶无青身前。 叶无青扭身侧转避过锋芒轻出右掌以「卸」字诀化解不料掌风骤然爆裂扬起一蓬罡风将叶无青全身裹卷。 叶无青猛觉喉咙一凉立知不好旋即周身内外犹如万根钢针齐刺眼前一黑栽落于地真气涣散好似乱流迸涌再不受自己控制。 他咬牙一哼模模糊糊地望见席魉得意洋洋地站在近前嘶声道:「忘情水?」 席魉纵声大笑。 「叶无青你没想到罢?早在你继位之初老夫便已拿到忘情水的药方。总算今日用上它了!」 叶无青额头冷汗涔涔硬挺着不哼一声。 忘情水号称天6第二绝毒素来只有宫主能够掌握席魉偷偷将药方取到手里自是早有逆心。 更棘手的是尽管自己身怀解药但席魉炼制的忘情水势必换过其中一二味毒物文不对题之下根本无从消解。 蒙逊大惊失色奔上几步想到忘情水毒能够隔衣传递阴狠之极忙站住身叫道:「外公快把解药给我!」 席魉怒道:「小畜生你真当叶无青收你为徒是好心?若非为了安抚拉拢老朽你这块材料他会看得上眼?」 叶无青心忖必死不愿受辱于席魉之流抬掌往额头拍下不防他手腕一紧小蛋赶至运起怒犀怒甲护住周身以免忘情水毒侵蚀振臂抓起叶无青低喝道:「走!」 叶无青绝处逢生感慨万千莫名记起当年收下小蛋时曾对厉无怨说过的一句话。 「这个小蛋是头顺毛驴。你待他一分好他会回报你十分。我如此宽厚之道待他就是要慢慢让他死心塌地顺从我。」 时过境迁没曾想竟然一语成谶小蛋果然舍命相救。 楚望天乘小蛋为救叶无青身形稍滞从后追到挥掌劈落道:「放下!」 小蛋迫于无奈施展穿花绕柳身法中的「风逝」一诀翩翩侧飞避过掌风却见滕皓与几名附逆作乱的忘情宫高手业已追来。 楚望天纵身探手往叶无青抓去一门心思要为郝无行「报仇」。 小蛋难以脱身只好竭力周旋振剑出鞘反削楚望天叫道:「师祖!」 奈何楚望天痴痴呆呆杀意盈天别说小蛋叫他「师祖」就算叫「亲爷爷」恐怕也是不成不依不饶又一掌攻来。 蒙逊目睹恩师蒙难小蛋舍生忘死再也按捺不住心道:难不成我还不如常寞这小子? 「师父我来救你!」 蒙逊舞动雷轰锥砸向楚望天头顶楚望天舒卷大袖「呼」的缠住雷轰锥向上一扯想将它甩飞出去。 岂料蒙逊修为虽远逊于楚望天却天赋蛮力死死抓住雷轰锥不肯放手整个身躯也随之抛起到半空。 楚望天一怔大袖一松一抖将蒙逊连人带锥抛甩而出就这么稍稍一阻滞小蛋已背起叶无青冲出厅门。 席滕二人双双追上拦截席魉身负内伤稍慢半拍滕皓抢身追近挥手飞打一蓬绿汪汪幽光。 小蛋有乌犀怒甲护身原也不怕但背上的叶无青却无从抵挡他听脑后「嗤嗤」尖锐劲风响动暗自一声苦笑回身挥剑阻隔。 「叮叮叮叮」一连串金石脆鸣数十根惨绿色银针坠地席魉埋身向前摄鬼双环化作两束寒光左右开弓击打小蛋双耳。 小蛋左手反抱着叶无青右手仙剑招式用尽再腾不出手来招架急中生智张嘴射出一蓬银丝卷住双环甩头一引。 与此同时暗运归元吐纳法朝着席魉喷出一股毒雾。 「呼呼──」摄鬼双环堪堪从胸前画空席魉正想变招猛见面前一团粉红色雾气散开隐含甜腻之息。 他凛然屏息连忙翻身回转全身真气流转以防圣**毒气侵入。 楚望天甩开蒙逊纠缠追了上来挥掌荡开粉雾飞腿踹向小蛋小腹猛地后腰一紧身形顿滞竟是被蒙逊一把抱住。 楚望天愣了下没想到有人居然这般大胆将自己生生抱住。他双掌下切怒喝道:「松手!」 蒙逊像是疯了般死缠不放大叫道:「你们快走!」 「喀喇、喀喇──」 蒙逊的十根手指顷刻被楚望天刚猛霸道的掌力拍得寸寸碎裂却仍旧双臂死抱不放。 席魉大惊呵斥道:「蒙逊还不放开你想找死么?」又向楚望天哀求道:「老宫主手下留情他是我外孙!」 猛听「啪」的一声只见楚望天竟是手起掌落将蒙逊的头顶拍碎脑浆飞溅惨不忍睹。 蒙逊的双目兀自睁得滚圆望向小蛋和叶无青那双手臂犹如铁环紧紧箍在楚望天的腰上。 小蛋惊呆了几不敢相信楚望天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徒孙。 今日整个克己轩里的人全都疯了么? 尽管自入忘情宫蒙逊出于种种原因一直和自己为仇作对百般刁难然而此刻小蛋眼眶依旧不禁湿润了。 第十章 少年本色 第十章少年本色 其它在场的人也都是一呆。 滕皓先醒转纵身越过楚望天和席魉一记溜火神掌拍向小蛋。 小蛋心一沉明白倘若再教滕皓缠上自己和叶无青势必有死无生他按下悲伤身形一侧默运「有容乃大」耸肩前倾竟是要硬接滕皓的这一记溜火神掌。 「砰!」 溜火神掌击中小蛋左肩疼得他眼前金星乱冒咬牙借力朝后飘飞顺势施展穿花绕柳身法终于闯出克己轩。 然而席魉和滕皓均都有备而来在轩外岂会没有布置? 小蛋身子尚在空中四周风动光寒十数名二老座下的心腹蜂拥而上。 饶是小蛋有乌犀怒甲和有容乃大的双重守护滕皓这一掌的滋味仍不好受他左半边身子几近麻木胸口气血翻腾难以抑制。 眼见轩外的伏兵杀到他正想强压伤势振剑硬闯不意听到头顶上方有声音道:「敢欺负我干爹烧死你们!」 小蛋闻声又惊又喜抬头望去果然是霸下应声赶至。 小家伙全身红光暴涨焕放出一团浑圆光球「呼」的朝人群轰落正是牠在瀛洲仙岛上修炼成的绝活「天雷地火」。 底下众人听到上空雷鸣隆隆红光漫天一团硕大的光球重重砸落不约而同朝后闪退给小蛋让出一道缺口。 「轰!」 天雷地火在地上砸出一个丈许方圆的深坑激荡的罡风光浪滚滚外涌站得稍近的人不由自主踉跄倒退浓烈的热浪差点让衣烧了起来。 见此声威在场之人无不骇然各自心有余悸。 「还好闪得快不然烧成焦炭还算好的。万一给劈个正着多半骨头渣滓都留不下!」 小蛋乘机冲出急运「生生不息」疏通经脉口中吐了口浊气稍感好受耳畔就听叶无青虚弱的声音道:「向北!」 一剎那里小蛋脑海中灵光闪过醒悟道:「原来是他!」 一年之前他因不忿叶无青等人逼迫楚儿下嫁蒙逊夜探养心院助她脱逃不料被蒙逊现遭遇四面围堵。 正当局势岌岌可危突然出现一位神秘人迫退厉无怨一路指点小蛋和楚儿闯出忘情苑转危为安。 事后小蛋百般困惑对出手襄助自己的神秘人始终揣摩不透渐渐成了一个埋藏心底的谜题。 刚才他听叶无青一声「向北」顿时知道那晚救了他和楚儿的人其实便是自己的师父! 谜底揭晓小蛋心头豁然开朗寻思道:「我也太笨了!除了师父谁有如此修为又能这般熟悉忘情苑所有的布防和地形?」 可这也难怪小蛋莫说是他就是老奸巨猾的席魉、阴冷凶狠的厉无怨一众忘情宫的百岁魔头里又有谁能猜到? 尽管这些人私下里多多少少对叶无青也产生过怀疑可想到他在堂上一力促成两家婚约的姿态这种疑虑被很快打消。 此时此刻小蛋也无暇去思索分析叶无青有什么目的但想到师父对自己与楚儿实有大恩不由益坚定了要将他救出忘情宫的决心。 他闪展腾挪一路御风向北突围四面八方喊杀声此起彼伏背后的滕皓等人亦越追越近。 叶无青见小蛋在危机当头却只用御风术逃遁心下一怔随即醒悟:「糟糕他从未学过御剑术!」 原来小蛋拜入叶无青座下时修为委实浅薄连入室境界都尚未达到而修炼御剑术则至少需要观微以上的修为方可。 因此叶无青一直以来都没将御剑术传授给小蛋。况且他也未必是真心要教导栽培这个小弟子对此亦并不上心。 未曾想报应不爽当他今日需要仰仗小蛋施展御剑术携己突围时才现到自食其果。 念及至此叶无青心头一凉。 「莫非是天要亡我?」 可他终非常人迅稳定心绪思忖道:「常寞如今的修为已甚是可观足以施展御剑术只是不得其门。眼前形势万分凶险为今之计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我好歹试上一试!」 想到这里叶无青伏在小蛋背上将嘴唇凑到他的耳旁忍受着剧痛煎熬喘息着说道:「常寞我将『无我无情诀』传授给你。此举事关你我生死你用心听好了……」 小蛋一怔心道如此要命的当口师父怎么还有闲心传我「无我无情诀」难不成是心存感激要报答自己? 他飘身越过一道院墙不觉进到了朱雀园中低低「嗯」了声算是回应。 「大凡御剑术皆需真言、剑诀、心法这三样相辅相成融会贯通方能施展。譬如舟行海上没有风帆固然不行可没人掌舵迟早也会触礁。而御剑的真言就好比舵手联系着船与帆令它不致迷失航向你需切记切记!」 尽管刻不容缓但叶无青知道小蛋对于御剑术尚属门外汉令他不得不从最基础的知识教起纵是如此在短短的工夫里小蛋能够领悟多少犹未可知更不必说周围追兵四起随时有没顶之灾。 叶无青扪心自问当年为修炼「无我无情诀」他足足闭关三年方才初步掌握到其中精髓就是这个度已是同门中最快的一个即使昔日的楚望天也望尘莫及。 可留给小蛋的时间别说三年三盏茶的工夫都属奢望。 叶无青只好一边讲一边想方设法简化心诀不求小蛋能仗此伤敌只要他能御剑而起冲出忘情宫便算天幸。 他也不管小蛋听懂了多少换了口气继续说道:「现在我先将御剑心法叙述一遍有不明白的──」 刚说到这儿背后罡风如洪呼啸而至滕皓掠身追近三丈外凌空一掌拍向叶无青背心。 小蛋剑交左手百忙中不忘对叶无青说上一声:「师父您接着讲……」侧身施展大寒七式中最为灵动的一招「踏雪寻梅」接住掌风。 两名紧随滕皓追来的忘情宫老者双双腾身从后者头顶掠过扑击小蛋欲要上下夹击。 霸下从天而降双目激射出「火睛光飙」两老者识得厉害赶忙挥舞魔兵招架「铿铿」两声赤红的电芒击在魔兵上火星四溅震得二老身形一沉攻势尽消。 「砰!」 小蛋接下滕皓掌风借力飞纵又将双方的距离稍稍拉开。 叶无青心底不禁燃起一线希望。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想不到叶某今日竟惶惶如丧家之犬被一干鼠辈撵得狼狈不堪只能由门下弟子背负逃命!」 他眼角余光打量到滕皓默默道:「但教今天叶某不死异日定将你们两家诛灭九族以消此恨!」 滕皓感应到叶无青可怕的眼神禁不住心底寒招呼道:「你们缠住霸下那小子我来收拾!」 忽听背后风声响动楚望天已追了上来他腰间悬挂着一串血淋淋的手指不消说是折断了蒙逊的双臂这才脱身追到。 叶无青低声吩咐道:「常寞不要着急突围先在忘情苑里周旋!」 小蛋一省领会到叶无青的用意。 之所以至今没有被滕皓等人合围多半是凭借着忘情苑内错综复杂的地形穿房绕廊再辅以穿花绕柳身法襄助如果到了一马平川的空地上势必连这点儿优势也失去了。 而整座忘情苑若论自己最为熟悉的地方莫过于居住数年的寞园当下小蛋想也不想转向朝东往寞园而去。 孰料刚出朱雀园前方便遇阻截五六名隶属席魉的见性山庄弟子早已候在外头一见小蛋出现齐声呼喝冲了过来。 更糟的是楚望天也如一阵飓风刮过急越滕皓迫近到三丈左右后路同样被断绝。 叶无青当机立断喝道:「向左!」 小蛋面色沉着坚毅毫无慌乱之色问道:「『气游九重真逍遥』后面一句是什么?」 叶无青愣了愣没料到小蛋居然比自己还镇定眼看性命不保还有心思问他下一句心诀。 他口中迅回答:「任脉还虚勿迟迟──」 小蛋「哦」了声雪恋仙剑已先一步劈出在对面敌人冲到之前闪身跃入虚空星门消失了踪影。 「砰!」 楚望天一掌打空偏巧对面一名席魉的弟子为追杀小蛋提气飞空正扑袭下来雄浑刚猛的掌力结结实实打在身上那弟子哼也没哼便一命呜呼。 滕皓一惊急忙舒展灵觉忽有所察大叫道:「他们向东去了!」 「呼──」 头顶一束红光飞过却是霸下甩开那两名老者按照滕皓指点的方位追着小蛋而去此时小蛋借助十三虚无奇遁跳出合围正朝寞园奔去。 忘情苑已然乱作一团大多数的人尚不清楚究竟生了何事看见小蛋背负叶无青一路狂奔而来无不骇异。 小蛋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一路掠向寞园。他遥遥看见熟悉的大门心神稍安道:「还好这里没有伏兵。」 江南等人早闻着外头喧闹正聚集在寞园门前等待外出打探消息的葛二回来见小蛋奔来尽皆惊愕道:「寞少出了什么事?」 小蛋无暇细说匆匆答道:「有人追杀我!」 他撞开虚掩的大门闪身跃入院中驾轻就熟往后院逃去。 江南等人一呆还没等缓过神来楚望天的身影在眼前一晃紧跟着追了进去跟在后头的滕皓亦飞身而至。 江南叫道:「糟糕出大事了!」 说话间厉无怨与一众忘情宫高手6续鱼贯而入闯向后院也不用谁招呼门口众人急忙回身跟着也往后院飞驰。 一进后花园只见小蛋忽而前忽而后正和楚望天等人捉迷藏般全力游斗小郭吃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猛然身旁人影一闪阿青奋不顾身冲向滕皓叫道:「寞少快逃!」 滕皓感到身侧热浪扑袭侧观瞧是一个丫鬟正用溜火神掌击向自己左肋他禁不住勃然大怒狰狞一笑。 「小贱人!」 滕皓掌上灌注八成功力重重轰出! 双掌相交阿青惨呼一声右臂「喀喇」折断滕皓的铁掌摧枯拉朽顺势击中她的酥胸阿青顿时胸口碎陷一口殷红鲜血喷洒空中香消玉殒。 小蛋正从花房里钻出远远目睹此景心如刀绞望着阿青远逝的玉容想起教她修炼溜火神掌、采摘紫寒草的种种旧事胸口酸痛难言恨不得纵身扑上和滕皓血溅五步。 然而在他后背上叶无青深沉沙哑的嗓音依旧在无动于衷地传授着「无我无情诀」的御剑心法彷佛阿青的死对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小蛋一团怒火上撞又努力克制住心道:「我早知师父为人铁石心肠阿青的死他岂会放在心上?大丈夫恩怨分明滕皓的帐日后再算现在先设法将师父救出忘情宫!」 他目光扫过悲愤满腔的江南等人心中一凛道:「不成算上蒙师兄阿青已是今日为了我和师父而死的第二个了若我继续逗留在寞园说不定还会连累到江南他们!」 想到这里他毫不迟疑改变了主意如一支羽箭射向院外高声道:「想杀我们就追过来罢!」 叶无青错愕道:「这小子为了一个丫鬟的死居然放弃寞园大好的地形优势又往外逃实在蠢得可以!」 可转念一想小蛋若非本色如此又焉会义无反顾地在今日这样几无胜算的危机关头搭救自己? 他当下心里一声苦笑继续口述心诀。 小蛋奔出后花园折向南行忽觉察前方有大队人马御风迎来晓得如今能在忘情苑中横冲直撞的只能是席魉、滕皓的党羽他心念急转足尖一蹬身侧院墙反向西去。 如此追追打打叶无青的御剑心诀已然传授完毕他无暇追问小蛋记下了多少开始讲解剑诀。 所谓剑诀便是另一只手在御剑时攥捏的法印以此牵引仙剑令御剑者身心合一如臂使指半点也差错不得。 叶无青刚说了没几句小蛋转过一条街面克己轩赫然出现在了前方。 叶无青「咦」了声心里一沉道:「莫非这小子慌不择路自投罗网来了?」 他刚想出言阻止猛然心念一闪欣喜不已。 此刻的克己轩已经空出谁也料想不到小蛋会去而复返较之忘情苑的其它地方反而成了最松懈之处。 果不其然小蛋毫无阻碍地一脚踏进克己轩厅内空空荡荡只有席魉神思不属抱着蒙逊鲜血淋漓、支离破碎的尸体在那儿呆。 小蛋轻轻松松从他身边掠过径自往克己轩后堂奔去。 席魉这才一醒将因蒙逊惨死生出的仇恨尽数转嫁到了小蛋和叶无青头上厉声大吼与赶至的滕皓并肩追入。 然而楚望天比他们更快一步在后堂里一通追逃终于再次逼近小蛋他弹指虚点直取叶无青后颈一门心思要将这「杀徒仇人」毙于掌下。 小蛋绕柱一转「啵啵」指力竟击穿明柱打中了他的左臂好在已是强弩之末被乌犀怒甲有惊无险地化解。 可这么一耽搁席魉、滕皓一左一右扑至。两人看准小蛋软肋均都猛攻叶无青迫他救援。 小蛋明知是陷阱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跳雪恋仙剑「叮叮」架开摄鬼双环却重重被滕皓踢中。 他立足不定一个滚翻还不忘将叶无青念出的最后一句剑诀听入耳中滕皓正要趁热打铁猛觉背后罡风迸涌忙远远闪开却是厉无怨出手襄助。 滕皓狠狠瞪了他一眼厉无怨神情木然浑若无事彷似刚才不是自己出的手。 霸下赶到又用一串火菊拦截下楚望天「呼──」的一声被迸散的火菊顿时燃着后堂克己轩剎那成为一片火海。 楚望天、席魉、滕皓以及另外三名忘情宫附逆的脑人物乘势形成合围同时向困在中心的小蛋全力出手汹涌澎湃的罡风光澜如滚滚洪涛幕天席地奔涌过来再无一丝闪躲的空间。 叶无青还来不及传完真言心下一叹道:「罢了难为这孩子能支撑到现在。可惜叶某终究难逃一死!」 他念头未落猛听小蛋朗声清啸满脸欣喜之色宛若全然忘了自己正命悬一线他左手在腰后一捏剑诀雪恋仙剑镝鸣腾起旋转飞舞在周身全身爆射出一团三色彩光。 「嗡──」 剑光如海幻化作一团彷佛充满弹性、向内积聚收缩的光球隐约透出无数星辉闪烁将小蛋紧紧保护在当中正是他那日在玄黄鬼府内悟出的「须弥芥子」! 而今凭借着叶无青的「无我无情诀」在千钧一里竟是完全彻悟释放而出! 仙剑掌风交击声如梅花间竹般响起众人攻向小蛋的招式无不迎头撞在「须弥芥子」最强的一点上纷纷弹回。 光团承受下巨大的冲击亦飞压缩黯淡但每缩小一圈众人遇到的阻力亦随之强盛一分!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光球终于禁受不住数位魔道高手的紧密打击爆裂开来一蓬浓烈的雪光如潮迸散星光漫空震得众人齐齐飞退。 光澜里小蛋顺势冲天而起与雪恋仙剑合于一处破开屋顶向蓝天飞去倏忽隐没在云霞之间。 楚望天第一个站住阵脚望着小蛋在地上留下的一滩瘀血怔怔道:「这是什么剑法我好像从没见过?」 滕皓叫道:「他已受伤快追!」正待跟着御剑追击却被席魉一把拽住。 滕皓一愣就听席魉偷眼望向厉无怨低低道:「攘外必先安内!」 滕皓霍然醒悟心有不甘地问道:「就这么放他们跑了?」 席魉阴冷笑道:「叶无青身中忘情水已活不了多久让阎王爷亲自去收拾他罢!」 滕皓点点头猛然想起一事失声道:「不好咱们险些忘了一个人!」 请继续期待仙羽幻镜续集 下集预告: 小蛋背负叶无青冲出重围转危为安然而叶无青身中忘情水剧毒若不能及时救治仍旧难以保全性命。万般无奈之下小蛋想起天6第一神医农百草于是抱着万一希望前往求医。 与此同时忘情宫为斩草除根有意泄漏叶无青逃亡的消息顿时引来正魔两道各路人马的追杀。 尽管他们怀有的目的不尽相同可目标所向却都是百草仙居…… 第一章 百草仙居 第一章百草仙居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 已是十一月的天气覆舟山上的枫叶如火如荼红得正艳遥遥望去犹如一片绚烂的云霞燃烧于渺渺白云薄雾间。 及至半山腰流水淙淙鸟鸣林幽已不见寻常人家。 迤逦悠长的山径上一位风霜满面、神色焦灼的少年快步急行而来他背上的一名青衣中年男子正昏迷不醒。 少年一边赶路一边还不停地朝四下张望像是在找什么。 也许是渴了少年在路旁一座翡翠般碧绿清澈的小潭前停下小心翼翼地将青衣男子抱入怀中蹲下身来用右手掬起一汪清澈凉爽的山泉送到那人唇边道:“师父来喝口水。”将泉水缓缓润入他的口中。 青衣男子依旧人事不醒下意识地微微翕动紫的嘴唇大半的水都洒到了胸前衣襟上。他低低“嗯”了两声像是在睡梦里依旧痛苦地呻吟。 少年又喂了他两口这才在小潭边洗了把脸。忽有所觉地他抬起头原本疲惫不堪的懒散眼神立时变得警醒向左的枫林深处瞧去。 一道赤光掠出在少年的头顶上方陡然凝住却是一头形似小标的仙界灵兽有着数万年道行的龙子霸下。 少年的神色一松只听霸下兴冲冲说道:“干爹我找到了一户人家就从这儿往东不到五里地是个种菜的老农。” 少年闻言精神一振顾不得喝水将青衣男子重新背到身后道:“走!” 霸下似乎对少年的话非常不满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总得让我歇一歇喝点水吧?”话是这么说牠却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转身往来路飞回。 “哗----”一束晶莹的潭水骤然如丝线般从潭中飞掠而起将将射入霸下张开的小嘴里。 少年险些被溅了一身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你这家伙----”足尖点地御风追上霸下转瞬消失在火红如霞的枫林深处。 这少年正是小蛋而他背上的青衣男子正是落魄亡命中的忘情宫宫主叶无青。 就在十余日前忘情宫突内乱。四大长老中的席魉、滕皓连手利用年老痴呆的上任宫主楚望天乘叶无青被丁原重伤之机蓦然难逼其退位。一场血战后蒙逊惨死叶无青身中忘情水毒被小蛋舍命救出忘情宫就此改朝换代。 虽然逃出了忘情宫可叶无青体内的忘情水毒却愈演愈烈。好在他功力深厚兼之并未直接吸入忘情水毒这才能勉强支撑至今。人却一天天憔悴萎靡直至昏迷不醒命悬一线。 所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叶无青倒台了小蛋也就不敢再投奔盘火崖、仙鸳门等等隶属于忘情宫之下的西域各派免得自投罗网届时连后悔药也没地方去买。 他更不愿向盛年、罗牛求助毕竟叶无青是曾经率人血洗翠霞的主凶贸然登门求救无疑是在为难人家。但如此一来天6纵大小蛋却再也找不出一个可以投奔的地方。 更麻烦的是叶无青的毒症一路上小蛋自己的血也放了空痕大师送的玉京散也用了虽能稍缓毒气攻心但依旧治标不治本没一点好转的迹象。 万般无奈中小蛋忽然想起了农冰衣心里登时生出一线希望。他自然晓得在正道各派人士的眼中自己的师父叶无青实是恶名远扬、臭名昭著、十恶不赦不落井下石已是很好又岂肯出手搭救替他驱毒疗伤? 何况农冰衣悬壶济世终年行踪漂泊不定自己未必能够见着。至于她的祖父号称天6第一神医的农百草小蛋与其素昧平生自然更加地不敢奢望了。 然而舍此之外如今再无他途。看看命悬一线的师父小蛋终究咬咬牙硬着头皮御剑往覆舟山求医。只盼天随人愿能够找到农冰衣。只要她肯出手相救哪怕今后她要自己上刀山下火海自己也认了。 可在山中转了两天他也没有找到传闻里的“百草仙居”。尽避问了不下百位山民樵夫且十有**都知道农百草、农冰衣祖孙俩的名头但就是说不清楚他们到底隐居在哪儿累得小蛋无计可施没奈何背着叶无青翻山越岭边找边问。 且说霸下引着小蛋向左的林间岔道行出四里多前方豁然开朗现出一片座落于山坳中的农田。阡陌纵横不下百亩空气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 在田间小径上一位身穿土布青衣的老农挑着粪桶一摇一晃地走着。常年的风吹日晒令他的皮肤黝黑粗糙脸上的皱纹犹如刀刻深深下嵌一道道纵横交错倒跟脚下的田垄差不多。一双眼睛黄的多黑的少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小蛋怕惊了老农远远降下身形让霸下趴在自己的肩头上快步追了上去。 老农在一片菜地前放下粪桶弯身取出只木勺往田里施肥。 小蛋三步两步赶到老农身后见他神态专注硬忍住冲到嘴边的问话静静站在原地等候老农将肥料施洒完毕。 乘这一小段工夫他打量了一下老农挑来的粪桶现里头装的是一种绿油油的液体并没有一般肥料都少不了的刺鼻臭味表面上还浮着一层草秣。而面前的菜地里种的尽避是普通的油菜但十一月的天气里金灿灿的油菜花仍能耀眼夺目却也少见。 足等了一袋烟的工夫两桶肥终于全洒在了菜地里老农一回身也总算看见了小蛋。 小蛋向他笑了笑道:“老伯我跟您打听一个人是否认识?” 老农眼睛一翻没好气地道:“你不说名字我怎么晓得认不认识?” 小蛋道:“我想找医圣仙子农冰衣您听说过她么?” 老农把勺子扔进空空的粪桶里皱眉道:“什么仙子?没听说过。” 小蛋略觉失望接着问道:“那她的爷爷天6第一神医农百草农老先生呢?” 老农点点头道:“这人的名字我熟你找他们做什么?” 小蛋实话实说道:“晚辈的师父病得很重随时有生命危险所以想求农姑娘为他医治。” 老农斜眼看了看小蛋背上一动不动的叶无青道:“你倒挺孝顺。现在的年轻人自己快活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去管老人的死活?” 小蛋听老农的话里满是怨气又见他偌大一把年纪还孤身一人下田干农活于是迟疑道:“我可以帮您吗?” 老农瞧瞧他踢踢脚边的两个粪桶道:“好啊你去挑担绿肥来。” 小蛋二话不说将桶挂到扁担上单手提起问道:“去哪儿挑?” 老农拿出烟袋慢条斯理点着吸了口喷得小蛋一脸白茫茫的浓雾伸手朝西一指说道:“往这儿下去三百步有个绿肥池。” 霸下不耐烦道:“干爹咱们是来找人治病的可不是来挑粪的。” 小蛋道:“没关系就三百来步远一会儿就好。”说着一手负起叶无青一手提着扁担快步往西奔去。 老农望着小蛋飞奔而去的背影摇摇头道:“傻小子一个不会把人放下来再挑担么?自以为有把蛮力到处显摆。唉年轻人哪──” 不一刻小蛋将绿肥挑回。老农低头瞧了两眼“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又皱眉道:“上面的草秣太少不能用。” 霸下忍无可忍怒道:“喂老头你当自己种的是仙草灵果啊挑粪还挑三拣四的。干爹咱们别理他。” 老农“啪”地在鞋底上一敲烟杆也怒道:“乌龟会说话蛤蟆也唱歌了。我种的菜怎么了爱滚不滚。”一扭头呼哧呼哧喘气瞪眼像是气疯了。 小蛋见状过意不去道:“是我没留意。”拿起粪桶转身二次奔向绿肥池。 隐隐还听霸下气哼哼道:“就你好说话。这怪老头的脾气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模一样又臭又硬理他干嘛?” 老农听了竟微微一笑低下头冲着田里喃喃自语道:“有只王八说了你们不是仙草灵果嘿嘿” 等小蛋再次将绿肥挑来老农勉强点头道:“嗯这还差不多。” 小蛋松了口气放下扁担问道:“老伯您知道百草仙居怎么走吗?” 老农一边走入田里弯腰施肥一边干脆利落地回答道:“不晓得。” 霸下勃然大怒道:“臭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才不是你说见过农百草的么?” 老农哼了声道:“我这一辈子就没见过农百草长什么样啥时候说过这话来着?” 霸下一呆想了想老农刚才说的是自己很熟悉农百草这个名字却果然从未说过见过他。可想想自己堂堂一位龙子居然被个老农耍了这一口恶气盘桓在胸如何能忍正欲再找回点面子猛觉警兆突生急急抬头往上空望去只见东面的天宇绚光如虹风驰电掣般掠近竟是有数人御剑而来。 霸下叫道:“干爹忘情宫的人追上来啦快逃!” 小蛋摇摇头道:“来不及了他们是从四面合围上来的。这里地势开阔无处隐身我们走不了啦。” 话音未落西、南、北三面亦齐齐亮起剑华与东面来人对山坳形成合围之势。小蛋粗粗估算少说也有二十人之众。 “呼──”各色剑华一收二十多人凌空飘落将小蛋围困在不到方圆十丈的狭小空间里。为之人正是在忘情宫中位居次席长老的滕皓。 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菜地里忙活的老农略微停顿随即转向小蛋和叶无青嘿嘿冷笑道:“没想到老夫会追到这里吧?” 小蛋瞧着情形心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他一面思忖脱身之策一面回答道:“滕长老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师父都成这样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肯放他一马?” “放过?”滕皓冷哼道:“今日咱们放过了他他修为尽按后会放过咱们吗?” 小蛋道:“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会劝师父不要为难你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滕皓盯着小蛋看了半晌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呆?叶无青睚眦必报岂会饶过我们?常寞你涉世不深只是一时基于义气才做下错事袒护叶无青。念你忠孝可嘉老夫答应你只要把叶无青交给我们老夫便放你一条生路。” 小蛋环顾四周一个个虎视眈眈的忘情宫高手左手紧了紧叶无青摇头道:“滕长老我不能把师父交给你们。” 滕皓目中凶光闪烁道:“自寻死路可怪不得老夫手下无情了!” 他的话刚说完冷不丁看见那老农挑着空空的粪桶慢吞吞走到近前又慢悠悠放下担子不偏不倚站在了滕皓和小蛋的中间道:“你们想在我的地盘上打架?” 小蛋此刻已觉这老农多半也是位遁世隐居的高人然而念及滕皓的狠辣手段却不愿连累到他连忙说道:“老伯您快走吧晚辈的事该由自己来解决。” 老农注视滕皓徐徐道:“这年轻人刚才帮了我的忙我要谢他行不行?” 滕皓微一犹豫问道:“不知阁下打算如何谢他?” 老农笑了笑道:“不许欺负他!谁让我欠了他的情呢?” 滕皓的脸越加阴沉说道:“我不欺负他我只要他背上的那个人。他交人老夫立刻就走。” 老农转望向了小蛋小蛋一言不但手已握在剑上。只要滕皓稍有异动他便会立即出手最好不拖累这位老农。 老农回过头摇头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很倔看来他宁死也不会把人交给你了。” 滕皓对此早有预料道:“既然如此就请阁下袖手旁观。老夫保证不伤他就是。” 老农不假思索一口回绝道:“不行。刀枪无眼岂同儿戏。况且你滕皓的话未必能让老朽信得过。” 滕皓脸色一变故作踌躇道:“你这可是出了个大大的难题──”突然向小蛋身后的四名手下使了个眼色腾空而起右掌赤光隐隐拍向老农头顶。 老农面露不屑左脚飞点将两只粪桶踢上半空“呼”地掠过小蛋头顶“喀喇”二分为四打向从后偷袭小蛋的那四名忘情宫精锐。 四人齐声呼喝出掌相拒。“砰砰砰砰”连串爆响粪桶四分五裂散落开去四人的身形也被硬生生震退。待飘落于地后定睛一看竟是方才跃起的地方丝毫不差不由尽皆骇然。 但听“啪啪”掌击声不断滕皓绕着老农连转三圈看到自己的手下出师不利亦无心恋战收身飞退心头一阵气血翻涌暗暗凛然。 老农浑若无事嘿嘿笑问道:“滕皓你可清楚自己脚下站的是什么地方?” 滕皓一愣回答道:“当然覆舟山百草仙居。” 此言落入小蛋耳中当真是又惊又喜。虽然他隐约猜出了老农的身分再经滕皓亲口证实即刻确认无疑。他心里一颗悬了多日的石头终于稍稍放下。 老农颔道:“原来你知道。嘿嘿当年楚望天也不敢在我的一亩三分地里撒野你姓滕的算什么东西也敢来闹事?” 滕皓被老人当众羞辱再厚的脸皮也挂不住冷冷笑道:“农百草我尊你是天6神医医德盖世才百般敬让。真格动起手来也不定谁能讨好!” 农百草闻言仰天长笑腰也不弯了腿也不软了宛若换了个人般神威凛凛立在滕皓身前轻蔑说道:“不错你知道这是百草仙居可你知道自己站的这片地里种的是什么吗?滕皓我农百草能用草药救人就也能用它杀人!” 滕皓心头剧震忙不迭仔细观瞧脚下的油菜。只见在这满目金黄的油菜地里还伴生着一簇簇清新娇嫩、毫不起眼的淡黄色小草十分可爱。 然而此刻这些黄色小草在滕皓眼中竟胜过阎王的令牌他惊惶起身腾到半空失声叫道:“满城尽带黄金甲!”忙屏息运功视察体内有无中毒症状。 农百草轻描淡写道:“你慌什么?我刚施过肥它的毒气被完全包裹不会散。但稍后会如何就不敢担保了。” 滕皓心觉稍安放缓语气道:“农神医咱们忘情宫与阁下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老夫也无意得罪你。但你也该先弄清楚这少年背着的人是谁?” 农百草不动声色道:“老朽耳不聋眼不花当然晓得他是谁。” 滕皓追着他的话再道:“好那农神医想必也听说了两年多前就是他横扫了翠霞山杀了淡怒真人。像他这样的人你也要帮?”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况且如今面对的是天6正道十大高手之一的神医农百草滕皓这般地低声下气委曲求全温言细语地大讲道理实属无奈。 农百草偏生软硬不吃淡淡道:“叶无青当然该死可你滕皓背信弃义犯上作乱更不是好东西。老朽不会帮他更不会救他这点你大可心安。不过在农某的地盘上只要那年轻人不答应谁也不准动粗。” 滕皓听农百草说到无意解救叶无青不由心下暗喜问道:“你不会救叶无青?” 农百草不悦哼道:“老朽一言九鼎你多问一句是何用意?只是我不救叶无青却不是因为怕了你滕皓又或是忘情宫。 快变天了如果没别的事你请自便。” 滕皓见农百草言语间对自己丝毫不讲情面心中暗恨道:“农老头让你先猖狂几天又如何回头自然会有人来整你咱们走着瞧!” 他哈哈一笑抱拳道:“老夫多有叨扰这就告辞!”挥手招呼一众属下倏忽退走转瞬消逝在浓密的山林内。 小蛋见农百草三言两语便令滕皓色变示弱最后忍气吞声率众退却心里不禁升起钦佩之情躬身道:“多谢农神医出手相救。” 农百草拎起扁担和勺子头也不回地往菜地外走去冷冷道:“你帮我挑了两桶肥我替你挡下了滕皓咱们可以清帐了。 至于叶无青他身中忘情水毒慢说我不愿救就算想救可刚才我已答应过滕皓。所以你最好免开尊口另想法子罢。” 小蛋亦步亦趋跟在农百草身后暗道:“农神医不愿为师父解毒这也是人之常情。也罢我还是设法找到农姑娘求她帮忙。” 农百草彷佛窥探到了小蛋心思头也不回道:“我劝你别痴心妄想冰衣那丫头肯救叶无青她和丁原、盛年等人情同兄妹比我还恨这魔头。而且这丫头行踪不定等你找到了她叶无青也早该交代了。” 小蛋心一沉脚步不知不觉放慢下来。 霸下叫道:“臭──农老神医医者父母心我们不远万里登门求医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那还不如去开棺材铺!” 农百草怒道:“小王八羔子真以为我不晓得你是谁龙子霸下很了不起么?医者父母心那也要区分病人是谁。你干爹若是有难老朽阎王殿前也要将他拉回来可换作叶无青呸休想!” 看着农百草渐行渐远的背影小蛋思忖道:“我来百草仙居前便已明白农神医绝不会轻易答应救治师父。他如今的态度更是不足为奇。假如叶无青不是我师父我会不会救他亦未可知又况且别人?” 正沉思间忽然凛凛凉意袭面山中狂风大作天色迅变暗果然变天了。 他猛一咬牙心道:“可是如果我放弃师父就一定没命了!” 主意打定他加快步伐追上农百草。农百草也不理他径自走入菜田北面的一片枫林中。又走上一小段前方出现五六栋木屋弥漫着浓烈的药草味道。 农百草在门前停步漠然道:“老朽一言九鼎你跟来是想做什么?” 小蛋恳切道:“农神医晚辈知道家师为恶甚重实在是死有余辜。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这次遭小人陷害落魄成这样我也是于心不忍求您大慈悲救救他。晚辈感恩戴德定当全力还报。不管您要我做什么纵是要晚辈以命相抵我也绝不迟疑!” 农百草轻轻一哼嘿嘿笑道:“年轻人敢情你还能分清是非知道好坏。可惜拜了个混蛋为师。我劝你一别枉费心机;二趁他还有口气赶紧找个风水好的地方等着咽气入土罢。” 小蛋无奈将叶无青横抱到了胸前双腿跪地再求道:“农神医!” 农百草将扁担斜靠到门边吩咐道:“你和那小王八羔子待会儿可以进来躲雨叶无青就留在外面正好让雨水冲洗他身上的臭味。” 霸下气不过骂道:“臭老头有几间破房子就不得了?小爷淋死都不会跨进你门里半步。我干爹好言好语求你你不给面子真把我给惹急了先一把火烧你个精光。” 农百草的眼中遽然射出精光慑得霸下脖子一缩随即淡淡道:“请便。”转身入屋砰地将门关上再没有动静。 小蛋呆呆望着木屋心里狠道:“我宁可丢面子也不能丢师父的命。我就不信仁侠之名遍传天6的神医农百草会是铁石心肠!” “哗──” 一蓬山风吹过豆大的雨点倾盆而落瞬间笼罩天地万物。 第二章 救是不救 第二章救是不救 这场瓢泼豪雨整整下足了一夜到第二天上午仍旧雨势不歇。地上的泥浆被一遍一遍地冲刷浓浓的雨雾弥漫林间也罩定木屋前那个倔强的少年身上。 小蛋静跪着他没有祭起乌犀怒甲防护只将叶无青紧紧护在怀里不断用真气替他蒸散水气好不受雨水浸泡。 农百草始终待在屋里没有出门甚至听不见他的声音。霸下几次忍不住扒到窗户往里打量看到的却都是他老人家在榻上呼呼大睡。 “他这也太能睡了吧?”霸下抱怨道:“摆明给咱们吃闭门羹让咱们死心。” 小蛋听到霸下的话摇摇头他实在也失去了说话的心情。怀里叶无青的脸上丝丝毒气弥漫整张面孔触目惊心小蛋不知道他到底还能够活多久。 雨弥湿了小蛋的眼睛强烈的睡意再一次袭上他昏沉沉的头脑眼皮不由自主地往下耷拉。除了雨声和嗡嗡的耳鸣小蛋已什么都听不到。 思绪飘飞无由地想起了初次见到叶无青的场景也想起了他曾经的神威霸气然而为何一切转瞬都成过眼烟云? 蓦然迷迷糊糊的他听到霸下的声音在耳边叫道:“干爹别睡了又来了好多人。” 小蛋一警勉力驱除睡意凝神探察。背后的大雨声里响起轻微的风动少说有四五十人秩序井然地步入了这片枫林。 尽避还没有看到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小蛋已察觉到这群不之客的修为颇是惊人却并不属于同一门派。 霸下回头观瞧了几眼又凑到小蛋耳边低声道:“糟了看样子都是正道各派的高手。那个停涛真人还有屈翠枫都在里头。” 小蛋一怔道:“他们怎么会一齐都来了百草仙居?难不成也有人被打成重伤特意前来求医?”想到这儿又觉得不对心道:“他们聚集了这么多人又有谁能找他们的麻烦?况且听他们走动的节奏并不算快若真有同门受了重伤又哪能如此气定神闲?” 小蛋更加困惑了琢磨不透这群人的来意究竟为何。可停涛真人跟自己在翡翠谷结下深仇今日不意狭路相逢未免有点麻烦。好在屈翠枫也来了或许可请他从中周旋化解误会。 猛然间他心里打了个激灵暗叫道:“不好!他们要是看见我师父身负重伤人事不醒难保不会乘机出手。”一念至此急忙扯过衣襟将叶无青的脸藏在怀下明知即使这样也难以瞒过这群高手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刚遮掩好一群人已走过身边在木屋前站定。小蛋这才看清来人泾渭分明分作五组服饰打扮各有特色却清一色的神情肃穆不苟言笑。 停涛真人站在排五人之中在他身边是一位丰神骏朗相貌酷似屈翠枫的中年男子想来便是越秀剑派的掌门屈箭南。 在屈箭南身后屈翠枫和一位容颜绝美、气质优雅的少*妇并肩而立眼睛盯着地面似乎没认出小蛋。而屈箭南的右边立着一位皓道人看装束应是太清宫一脉的宿老。再过去则是个神情孤傲冷峻的中年男子竟又是小蛋的冤家对头之一平沙剑派的掌门晋连。 看到这里小蛋禁不住在心里苦笑道:“不算不知道这几年我稀里胡涂居然结了那么多仇家正道七大剑派里几乎惹翻了一半。” 最右面站的是名皂袍老者神态威武身材健硕像是燕山剑派门下。 众人站定后居中的那位太清宫道长朝着木屋稽施礼道:“贫道守残与越秀剑派屈掌门伉俪、燕山剑派周陌烟周掌门、平沙剑派晋连晋掌门、碧落剑派停涛真人以及各家同门四十七人特来拜会农神医。我等不告而来多有冒昧尚请农兄海涵!” 小蛋听他报出一连串名头个个都是威名赫赫一方泰斗不由头皮有点麻心道:“摆下这么大的阵仗来找农神医到底所为何事?这位老爷子再会装聋作哑呼呼大睡眼下也不能不露面了吧?” 果然柴门一开农百草走出木屋向守残真人还礼道:“诸位大驾光临老朽寒舍农某有失远迎。不知守残真人有何赐教?” 小蛋心下禁不住一笑道:“敢情农神医也会说客套话并非不近人情。只是他心中善恶分明又对我师父极为厌恶不屑这才不给好脸色罢了。” 守残真人在众人之中资历最老当即回答道:“农仙友客气贫道不敢当。只因子日前敝派听说忘情宫生内讧楚望天复位叶无青身中奇毒侥幸逃脱。 “贫道想来他身上所中的忘情水毒几无药可解惟一的生机便是来向农仙友求医。所以贫道携敝派诸位同门日夜兼程赶来覆舟山只盼能先一步截下叶无青为我天6仙林去一心腹大患亦可振奋同道威慑宵小。 “恰好越秀、燕山、平沙岛和碧落剑派亦是同仇敌忾齐齐赶至大伙儿便连袂登门拜望农仙友。” 他的话才说了一个开头小蛋已然睡意全消。他恍然大悟到这群人从四面八方日夜兼程汇聚到百草仙居竟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追杀叶无青! 顿时他的手心里捏出了冷汗也想通了滕皓为何会选择轻易退走。敢情忘情宫早已将叶无青重伤逃亡的消息传遍天6要借刀杀人! 自己该怎么办?小蛋内心紧张地急思对策。要想在众多正道一流高手的面前保护叶无青脱逃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即便侥幸逃脱了叶无青的命一样保不住毒身死也只在旦夕之间。难道说不管自己如何千辛万苦却注定只能得到这样一个令人沮丧的结局? 那边农百草耐着性子听完捋捋唇下胡须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事和老朽有关系?” 守残真人瞥过小蛋和叶无青暗道:“这农老头的脾气可真够臭也真够难缠明明叶无青被他的弟子抱着就跪在他家的门口还跟贫道装胡涂。” 他脸上微微一笑说道:“适才贫道听说农仙友吓退了前来追杀叶无青的忘情宫长老滕皓等人。贫道心中对此是将信将疑惟恐中了魔道中人的恶意挑唆。” 农百草“啊”了声道:“是有这么回事倒也不是谁在造谣。不过守残真人是从哪里得知的呢难道你跟滕老魔沟通交流过了?” 守残真人略显尴尬心里暗暗愠怒道:“这个老农头说话尖酸刻薄一如既往。若非看在他曾救过敝派数位长老耆宿性命的分上贫道岂能容他胡言乱语肆意诋毁我太清宫的清誉!” 想到这里他心气略平反觉得自己感恩图报虚怀若谷自该是正道大派掌门应有的胸襟气度。 一旁的停涛真人接过话头道:“想那叶无青三年前以卑鄙手段偷袭翠霞派杀害淡怒真人又遣部下血洗平沙岛实乃人神共愤为我正道不共戴天之敌。农神医云游常年四海消息灵通应不会不知。以贫道揣测莫非另有隐情?” 他这番话暗藏机锋虽较之守残真人高明了许多奈何农百草油盐不浸翻着眼道:“真人既猜到其中另有隐情还来明知故问却是为何?” 晋连沉不住气开门见山道:“如今叶无青和他的徒弟常寞就在农神医家门前。我等要出手擒拿为天6扫除一大祸害不知农神医可否行个方便?” 农百草对守残真人和停涛真人还算客气可撞上晋连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毕竟平沙岛曾恶意栽赃当今翠霞派掌门盛年令其自残九刃以证清白。此事真相大白后人人均对平沙岛大不以为然。 他哈哈笑道:“好啊晋掌门总算没忘记这是农某的家门口!”他突然张手摄过一根五尺多高的细长竹杖立在身前。 晋连自然识得这名动天下的“神农百草杖”一凛道:“农神医你这是要干什么?” 农百草嘿笑道:“放心老朽还不至于跟你这后生小辈翻脸!”身形陡地一晃在小蛋身外用神农百草杖画出一个方圆五丈的圆圈倏地回到原地“啪”将竹杖随手扔出然后农百草拍拍手环顾众人问道:“这一下就不用老朽再费口舌多说什么了吧?” 众人脸色齐变做梦也想不到农百草的态度竟是如此强硬。如果换成其它人哪管对方修为是否凡入圣也未必架得住在场正道五派五十三位高手的合击。 然而农百草身分实在太特殊了尽避性情古怪却在正道中享有高出各家掌门的脱地位。别说在场镑派均有重要人物曾受过他的救命之恩就是没有被农百草医过的人又怎敢保证自己往后就不会求他? 燕山派掌门周陌烟咳嗽一声道:“农神医你这岂不是在为难我们?” 农百草紧绷着脸道:“你们莫名其妙跑到我的家门口闹事怎么反是我在为难你们?” 眼看要说僵越秀剑派掌门屈箭南抱拳施礼解围道:“农前辈圣手仁心天6共仰在下亦深为敬佩。我等前来只求诛杀叶无青为众多死难同道报仇雪恨绝无与农前辈为难之意。若前辈对此仍有误会晚辈愿代诸位谢罪。”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兼且屈箭南在天6仙林中口碑甚佳与盛年、丁原等人私交甚笃情如手足。 听他开口农百草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些摇头道:“小屈怎么连你也来凑这热闹老朽好生意外。” 忽听小蛋说道:“农神医他们是来找我和师父的。刚才您帮晚辈挡下滕皓我已十分感激。现下诸位正道尊长登门您也不必再帮我说情。有谁要抓家师只管找我晚辈接招就是!” 他的嗓门不大但话音清楚明白地传送入在场的每个人耳中令得众人心头一怔。 有人暗道:“叶无青门下居然能出这样的徒弟倒也忠勇可嘉。可惜了误入歧途为虎作伥终究要不得。” 也有人心里冷笑道:“装模作样要不是农百草拦着还轮得到你在这里对着众高手口吐狂言妄谈接招?” 小蛋徐徐起身心道:“稍后动起手来不知屈大哥会不会出手?他要真的一剑刺来我该怎么接?”忍不住悄悄往人群里的屈翠枫望去却见他并不看自己反将头压得几乎到了胸口。 农百草见小蛋起身勃然怒骂道:“蠢才你以为我是在帮你?就凭那两桶肥就值得老朽为你开罪正道各派?” 小蛋愣住了就听农百草继续骂道:“叶无青的确该死死一百回也是活该。可落草的凤凰不如鸡他已经被忘情水毒得不成*人形比路边的叫化子都不如!像他这种人老朽不出手相救也就罢了但也绝不会乘机落井下石趁人之危否则与小人何异?真要容不下他老朽自会手持五尺神农百草杖杀上忘情宫。要打也该和丁原一样和他痛痛快快地打一场那才算英雄!” 他说得痛快淋漓干脆利落在场众人无不明白农百草是在教训自己均都脸上一热。 屈箭南深深一揖道:“前辈之言在下深感受教箭南这就退下覆舟山。待叶无青伤愈后会同各派同道再与他决一雌雄不负我正道风范!”说罢向着守残真人、晋连等招呼了一声率着越秀剑派的门下齐齐退出枫林。 守残真人面色难堪缓缓道:“农神医你的话是不错。但叶无青非同常人手上血债累累又是修为绝顶阴险狡诈若今日不除去他无异于养虎为患!” 农百草摇摇头道:“我已说得很明白了叶无青的忘情水毒无药可解对这将死之人众位苦苦相迫又是何必?” 晋连冷笑道:“那是农神医没有亲人死在他的手上。我平沙岛与叶无青仇深似海若不亲自将他手刃晋某再无颜向死难的上百同门交代!” 农百草喝道:“你手刃一个奄奄一息将死之人就有颜向贵派列祖列宗交代了?” 晋连被农百草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冷哼了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停涛真人暗自思忖道:“农百草说得也不错。叶无青迟早是个死为他得罪这位老爷子真是何必?不如先退下覆舟山再做计议。” 恰这时听农百草问道:“你们没谁哪不舒服吧那就恕老朽不留客了。” 停涛真人见周陌烟嘴唇稍动忙抢先笑道:“农仙友所言人深省贫道自感汗颜。我等多有打扰尚请宽宥。诸位这里风狂雨大不如先退下山去找个地方避雨歇脚喝杯热茶也好。” 守残真人看见他偷偷向自己打眼色虽弄不明白停涛真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素知他机智多谋必有后招故此也拂尘一摆含糊其词道:“贫道告辞。” 顷刻之间四十余人走得干干净净百草仙居前又恢复了寂静。小蛋抱着叶无青向农百草一躬身道:“农神医虽然您不能为我师父疗伤驱毒。但接连两次帮我们赶走追兵晚辈感激不尽。说不定稍后还会有人来找我师父的麻烦我不能再连累您这便告辞了。” 农百草拖长声音道:“你以为他们真的退走喝茶去了么?老朽跟你打赌只要你双脚一离开覆舟山的地界你和叶无青一个也别想活。” 霸下哼道:“臭老头又装模做样假慈悲了!咱们是死是活干你屁事!” 小蛋道:“小龙别说了农前辈有自己的苦衷。”说罢向农百草一礼转身离去。 忽听农百草在身后说道:“年轻人你不想救你师父了?” 小蛋情不自禁转过身来惊喜地问道:“农神医您肯救我师父?” 农百草的目光在小蛋的脸庞上停留良久最终低低一哼返身走进木屋。 “砰!”柴门关闭留下小蛋傻傻地呆在原地。 小蛋真愣了猜不透农百草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霸下转转小眼睛一句“装腔作势”的评语在嗓子眼里打了两转好不容易又咽回了肚里却见小蛋重又走回到木屋前跪下。 这一跪便又是三个时辰雨势徐歇到了傍晚时分终于停下。 一道彩虹飞架覆舟山后暮色透过枫林照入百草仙居前清洗一尽的湿润绿茵上熠动着七色水光。 “扑通!”小蛋的身躯猛地栽倒抱着叶无青躺在泥泞的青草地上兀自不觉竟是呼呼地睡了过去。 霸下见状急忙叫道:“干爹醒醒不能睡----” 小蛋体内的大梦真气汩汩流转浓烈的睡意占据全身他全然听不到霸下的呼唤。 霸下双目喷火一个腾身撞破窗户冲入木屋怒吼道:“农老头你这算什么意思?我干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小爷把你连人带屋子一块儿烤了!” 农百草半靠在躺椅里桌上一尊小小的丹炉隐隐飘出幽香。他悠闲地握着卷医书翻了翻眼皮瞧了眼气势汹汹的霸下若无其事道:“他又没死你哭什么丧?” 霸下暴怒道:“狗屁你还神医呢见死不救光摆谱。小爷先拆了你的破屋子!” “啪!”农百草遽然弹身掠起探手用医书在霸下背上重重一敲旋即飞退回躺椅一去一来快逾闪电打得霸下来不及反应竟愣在那里。 “你懂个屁!”农百草也怒道:“你干爹给谁当干爹不好给只乌龟当干爹他身上早负了不轻的内伤又连日奔波不得休息如此强撑迟早要元气大伤。 “我让他在外面跪了一天一夜又在周围布下『清心舒和散』和『百草还元香』替他疏淤宁心养精安神消弭去体内隐患你不知好歹反在这里胡说八道教训老朽?若非看在你年幼无知情有可原的分上老朽这便开锅把你炖成一碗十全大补王八汤!” 霸下被他喝斥得一愣一愣的待听懂农百草的意思不禁转怒为喜眉开眼笑道:“农老神医您是说您这是在帮我干爹调理身子治愈内伤?” 农百草哼了声道:“若非如此这傻小子抱着叶无青冲下山去用不了三招两式先自己交代了到时候你哭谁去?” 霸下满心欢喜对农百草的话也不计较了连连点头道:“那还要跪多久?” “我不知道”农百草重新打开医书回答道:“你看他什么时候会死心?” 霸下对叶无青的生死其实并不关切闻言摇摇头道:“那可就惨了他不会死心的。” “那就一直跪着吧”农百草胸有成竹道:“等叶无青完蛋了他自然会死心。” 霸下想了想深以为然道:“不错不错外面的那些人都是冲着叶无青来的。只要他一死我干爹也就没事了。敢情农神医早已有神机妙算害我白担心一场。” 农百草不答他霸下在屋里待了半晌自觉无趣从窗户上破开的洞口溜出。 此时天色渐暗小蛋沉睡不醒霸下伏在他肩膀上瞅瞅叶无青忽地大悔道:“糟糕我怎么忘了问问这家伙还能撑多久?” 直到后半夜小蛋悠悠醒来顿觉身上的不适与疲乏一扫而空说不出的神清气爽。他不明其中关键只当自己睡了一觉恢复了精神望望屋里灯火已熄四下万籁俱寂惟有清冷的月华如轻纱般笼罩枫林静谧幽深。 耳边就听霸下的声音道:“干爹反正咱们也不急着走你要不多睡一会儿。这儿有我守着保证不会出事。” 小蛋挺了挺腰奇怪地看了眼霸下道:“我睡醒了。小龙你也歇一会儿吧。” 霸下道:“我不累。干爹你说滕皓、还有守残真人他们会不会还守在山下?” 小蛋道:“应该会吧不见我师父死他们是不会安心离去的。”说着他低下头看见叶无青脸上的毒气又深了一层不由叹了口气。 他割破手腕又滴了将近半碗的鲜血灌入叶无青的口中瞧得霸下心里直疼。牠情知劝阻也没用只好暗暗狠道:“这老家伙怎么还不死?” 补完血叶无青肌肤上的毒彩又稍稍褪淡了些许小蛋略吁口气弹指封住伤口周围的经脉再敷上药膏心中念道:“师父您可得咬牙挺住我说什么都要救您!” 突然他惊愕地意识到尽避自己对叶无青诸多行径不愿苟同但在忘情宫的近三年岁月里却已悄悄认同了他师父的身分。 不管叶无青对自己是否居心叵测别有图谋这几年里在忘情宫中除了楚儿他无疑是最为关心照顾自己的人。 “师父你不要死你不该就这样被席魉、滕皓害死!”小蛋望着叶无青委顿的脸庞在心里默默对他亦是对自己说道。 第三章 八面来风 第三章八面来风 月向西垂又一个覆舟山的黎明即将来临。 霸下迷迷糊糊趴在小蛋身上随着他肩膀轻微的起伏正要慢慢地睡去猛感到警兆闪现一股劲风从头顶袭来。 “铿!”雪恋仙剑镝鸣出鞘在黑夜里打过一道雪白的电光向上飞挑。 霸下霍然抬头只见一道火红的身影扑袭而至插向自己后背的左爪为了招架雪恋仙剑不得不中途变招翻腕弹指一点。 “叮叮”脆响雪恋仙剑激偏划落小蛋单膝跪地用大腿托住叶无青的身躯左掌凌空拍向对方踹落的右脚。 “砰!”腿掌相交小蛋身躯一震向右侧倾斜顺势倒地翻滚。 “啪!”一蓬红色袖影将将走空在他原先跪立的草地上轰出一片凹坑委实险到极致。 霸下腾身飘飞看清偷袭自己的赫然就是无波府府主冰火双真之一的丹火真君。牠不由得勃然大怒双目电光暴涨飙射出两束“火睛光飙”飞打对方面门。 丹火真君没料到时来年余霸下道行大进已能从两眼里射出光飙惊异地低“咦”一声愈渴望把这绝世灵兽收为己有。 他反手掣出冥火凤翅镗“叮叮”激飞“火睛光飙”右臂微微感觉酸麻身形亦被震退数尺悬浮在半空中。 小蛋乘机起身左手环抱叶无青右手横剑伫立暗凛道:“这老魔也来了!” 原来当日小蛋和罗羽杉为毕虎襄助逃出无波府后丹火真君窝了一肚子火直闯云幂宫。奈何石玑娘娘早有预料云幂宫内已然空无一人。 丹火真君一怒之下将云幂宫焚为灰烬却自忖不是叶无青的对手终究不敢杀上忘情宫找小蛋算帐。然而私下里对于龙子霸下始终垂涎三尺念念不忘。 近日他听闻忘情宫内乱叶无青身中忘情水毒由小蛋拼死相护杀出重围要前往百草仙居寻找农百草求医。丹火真君登时喜出望外即刻动身赶来。 抵达覆舟山下他立即觉已有不少正魔两道的人捷足先登隐匿于百草仙居外想来是忌惮农百草的修为与身分不便用强这才苦苦隐忍守候时机。 丹火真君与这些人的目的迥然不同。他志在霸下更想宰了小蛋出口恶气并不把叶无青的死活放在心上。 他深知农百草乃天6正道的十大顶尖高手之一修为恐尚在自己之上殊不可辱。但一来利欲熏心再则估摸着对方绝不致为了个萍水相逢的少年与自己尽全力相拼只消战决未始没有机会。一旦夜长梦多赶到覆舟山的正魔两道高手人数越来越众再想有所作为可就难了。 故此权衡了一番之后丹火真君偷偷潜到百草仙居外又在暗中耐心窥觑许久直等到霸下奄奄欲睡防备松懈之际才突然从后偷袭原本以为这一记钻木爪插落能够**不离十将霸下手到擒来却不意被小蛋拦截。 他一击失手亦是暗吃一惊道:“难怪这小子能护着叶无青逃出忘情宫短短一年不见他的修为居然又有突飞猛进。若不趁早除去异日定成老夫一大劲敌!” 霸下早先在丹火真君手上吃过亏见来者是他心头不禁打起了鼓冲着木屋里扬声叫道:“农老神医快醒醒有人真的来烧你的房子啦!” 但话音落下老半天也不见农百草在屋里有丝毫回应。丹火真君心中大定暗庆自己猜得不错农百草果然不愿为了小蛋与自己为仇作对。 他哈哈一笑道:“小子放聪明点乖乖把霸下交给老夫我或许可以考虑心慈手软饶你一命!” 小蛋摇了下头道:“牠不愿意谁也不能强求。”当下暗运真气凝神戒备。 丹火真君不屑冷哼道:“就凭你也敢和老夫争?”挥手推出一卷燃云魔掌身形随即紧跟其后化掌为爪飞抓霸下。 霸下全身赤光一亮爆射出一团“天雷地火”“轰”地击中燃云魔掌。熊熊火焰迸溅流散“呼──”地穿越过四周红枫树竟无法燃着丁点。 小蛋屈指连弹激射出四缕银丝直取丹火真君探出的左腕。丹火真君早见识过小蛋能口中喷丝见他如今居然能用手指激弹不禁一奇。 他左爪微顿冥火凤翅镗化作一溜赤芒飞斩银丝。孰知银丝异常坚韧“啵啵”低响顺势缠上凤翅镗并未断落。 丹火真君唯恐小蛋再施展“周而复始”的心法吸食自己体内的真元忙不迭翻手亮出累劫扳指“嗤嗤”光闪如火树银花沿银丝直烧小蛋左手。 小蛋心念一动震断银丝纵身掠剑一式“吾身独往”刺向丹火真君胸口竟是和他打得难解难分不落半点下风。 斗了十余个照面小蛋需用左手环抱叶无青终究十分不便局面渐渐吃紧。但他稳守门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又有霸下从旁助阵令得丹火真君一时半刻间竟也拾掇不下。 丹火真君暗自焦灼道:“说不定农老儿正在屋里偷笑枉我垂名天6三甲子连个乳臭未干的娃儿也打得这般费劲!” 想到此处丹火真君蓦地虚晃一招抽身退出三丈急念真言从袖口里祭出三彩竹箩打算要故技重施将小蛋和霸下一并摄入箩中慢慢收拾。 然而小蛋吃一堑长一智自从侥幸逃出无波府后他就一直在寻思对付三彩竹箩的办法。而今眼见丹火真君又将此宝祭起当即抢在对方出手之前扬声振剑劈开一扇虚空星门身形迅疾闪入隐遁无踪。 丹火真君愣了下惊疑不定道:“莫非这小子识得厉害要借遁术脚底抹油?” 他心念未定冷不丁星门乍现小蛋掠身飞凌在三彩竹箩之上沉腕猛劈。 “喀!”尽避丹火真君见势不妙竭力催动三彩竹箩闪避但依旧慢了半步被雪恋仙剑劈个正着。一串光焰四散三彩竹箩“嗡嗡”哀鸣光华大黯从空中栽落下来无力地遁入丹火真君大袖里。 丹火真君至宝受损愤恨欲爆累劫扳指焕放出成百上千朵绚丽火菊铺天盖地涌向小蛋。 小蛋有怒犀怒甲护身本无须畏惧担心怀里的叶无青为累劫火菊所伤忙闪身退避雪恋仙剑舞成团团雪光护持周身不敢有须臾大意。 丹火真君立刻醒悟到其中关键暗自一喜催动身形迫近小蛋冥火凤翅镗火影重重寒光漫天招招不离叶无青的要害部位。 形势顿时急转直下小蛋顾此失彼全无还手之力。他的修为本就不如丹火真君甚多这刻被对方抓住软肋穷追猛打才三五招间业已险象环生岌岌可危。霸下一次次奋不顾身从旁救援亦教丹火真君的累劫扳指尽皆挡下徒叹奈何。 战到酣处但听丹火真君一声狞笑冥火凤翅镗崩开雪恋仙剑令小蛋身前空门大露钻木爪高举插落锁向叶无青咽喉。 小蛋无从招架情急之下惟有奋力拧腰用身体挡住叶无青疾催怒犀怒甲护持背心准备硬接下这一爪。 间不容里猛听“啪啪啪啪”连声疾响斜刺里一束青色竹影犹如神兵天降与丹火真君的钻木爪眼花撩乱地拆解数下将其攻招尽数化解。 丹火真君长啸退身腾在空中怒视横挡在小蛋身前的农百草一脸杀机嘿然说道:“农老头你是铁了心要替这小子出头了?” 农百草不答探神农百草杖虚指地上五丈方圆的圈子反问道:“看见这个了么?” 丹火真君不知其中典故微微困惑的点头道:“老夫看见了那又如何?” 农百草冷冷道:“昨日天6五大剑派连袂来访老朽便在他们面前画下这个圈警告不论谁人胆敢踏入半步伤害这少年农某誓不袖手旁观。真君的名头虽响可也未必有五大派各家掌门的面子大!” 丹火真君暗吃一惊又瞧了眼地上的圈子却并不愿在农百草跟前示弱冷笑道:“农老儿我真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你的私生子竟让你如此舍命庇护?” 他本以为此言一出农百草必然会大雷霆含怒出手故而全神贯注准备应接对方暴风骤雨般的神农百草杖。 哪想农百草声色不动淡淡道:“你骂完了?” 丹火真君大奇心道:“农老儿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了?”忽觉一股微风徐徐拂面灵台顿感不妥。原来他面北背南而站这股风却是迎面吹来大异常理细察之下立时觉得晨风花草清香里依稀隐含着一抹异味。 他急忙屏息护体暗自一转丹田真气竟似凝结成铅疑为中了农百草名扬天下的“有气无力散”。 丹火真君面色大变乘着中毒未深骤然纵身遁入枫树林内遥遥传音道:“农老儿山不转水转老夫他日定有厚报!” 好在农百草只欲将他逐走并未乘势追击。丹火真君一气远遁三百多里以免不巧撞上逗留在左近的正道各派才寻了处荒僻无人的山林打坐迫毒。 他花了半个多时辰运功将体内有气无力散的药力尽皆迫出长身而起遥望百草仙居的方向恨恨道:“农老儿老夫一时失察受你暗算咱们走着瞧!” 他一边御风行出山林一边盘算道:“这老家伙修为惊人又占天时地利兼之一身施药绝技神出鬼没我势单力薄难有胜望。若在往日自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眼下各路高手云集覆舟山老夫的手只消稍慢半拍就会被人先下手为强。可惜冰真人隐居北海相隔万里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正感彷徨无计突然空中一道人影飞降截住去路。 丹火真君一警道:“此人身法好生了得!”他定睛打量只见来人乃是一位相貌奇丑无比的老者身形消瘦穿了一袭肮脏破烂的红色袍服背后斜插一长一短两根青铜魔杖满脸的桀骜狂妄之色也正瞪着一对精光湛湛的双目打量着自己。 丹火真君心情正糟冷冷喝道:“丑八怪还不给老夫滚远点你想找死么?” 没想到他横对方比他更横勃然怒道:“你敢骂老子丑我劈了你!”右手立掌如刀赤光如血呼地劈出一蓬灼烈狂飙直扑丹火真君。 丹火真君不敢怠慢运足八成的紫冥火罡以燃云魔掌拍出。 “轰──”一记巨响火光滚涌罡风迸散两人齐齐往后一退均暗惊于对方功力深厚。 丹火真君吐了口浊气问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与老夫过不去?” 奇丑老者“呸”地吐了口浓痰破口骂道:“龟孙子修为不错若非老子去年受了欧阳霓那小贱人暗算真元大损又岂容你卖弄?” 原来这奇丑老者正是当日被欧阳霓用计逐出独尊谷的欧阳修宏。他一身真元为黑星玉戒吸食大半整整闭关苦修了一年多方才恢复了昔时七八成的功力。 事后他曾数次杀回独尊谷想找欧阳霓报仇并夺回修罗熔池却屡屡受挫铩羽而归。今次偶听人说起叶无青落魄逃亡小蛋负师前往百草仙居求医的传闻他登时动了歪念想能乘火打劫除去小蛋更欲从农百草手中夺得若干增元补精的灵丹妙药以求能早日元气尽按于是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 可欧阳修宏平生极少出门更不曾离开过漠北好不容易到了覆舟山地界却偏偏找不到百草仙居的所在恰巧撞见丹火真君一人御风行来即现身拦截想抓他带路。 丹火真君并不晓得欧阳霓是谁皱眉道:“你胡言乱语什么快滚!” 欧阳修宏骂道:“你***老子找不到农百草想找个带路的偏还撞上你这不长眼的混蛋。要老子滚你先问问这对青铜魔杖肯不肯!” 丹火真君一听急忙挥手叫道:“慢你要找农老儿?” 欧阳修宏双手已摁在青铜魔杖上瞪视丹火真君道:“你认得他快说他住哪儿?” 丹火真君思量道:“瞧这丑八怪的架式绝不是来帮农百草的多半是和老夫的来意有异曲同工之妙。我正愁找不到帮手对付农百草眼前这位修为奇高又脑筋不灵的丑八怪正可用上最好能让他与农百草硬拼一场。” 计议已定他强自压下对欧阳修宏的厌恶转颜笑道:“老夫当然晓得农百草住的地方在哪儿但要看阁下是去找他的晦气还是去帮他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 欧阳修宏老大不耐烦道:“婆婆妈妈!老子告诉你又怎样老子非但要找农百草的麻烦更要杀了小蛋出我心中一口恶气。” 丹火真君大喜呵呵一笑道:“好得很阁下正与老夫志同道合!不如咱们连手由我领路杀回百草仙居定能马到成功。” 谁知欧阳修宏狂妄自大惯了压根不卖丹火真君的帐瞪眼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给老子当帮手?只管告诉我农百草住哪儿然后有多远滚多远!” 丹火真君又羞又恼正待作猛地转念想道:“这人自负凶蛮正可大加利用我何必因此动怒?小不忍则乱大谋且顺着他的脾气诱他上钩?” 想到这里他笑意不敛说道:“阁下修为堪称炉火纯青老夫深为钦佩谅农老儿也不是你对手。”他一边说一边留心观察欧阳修宏的脸色见对方果然神情缓和流露出自得之意立刻话锋一转道:“不过──” 欧阳修宏听得正高兴立刻追问道:“不过什么别给老子吞吞吐吐!” 丹火真君笑道:“阁下可知现下忘情宫和正道五大剑派的众多高手悉数聚集在覆舟山下对农百草、小蛋与叶无青虎视眈眈摩拳擦掌。” 欧阳修宏不屑道:“那又如何他们最好别惹火老子不然来一个杀一个!”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丹火真君假意替欧阳修宏担忧道:“暗中窥觑农百草和小蛋的并非阁下一人。 他们又焉能坐视你独吞好处?万一联起手来向阁下难毕竟也是个麻烦。” 欧阳修宏眨巴眨巴眼似有些意动问道:“那照你的意思又该怎么办?” 丹火真君笑道:“如果我们携起手来便能战决赶在其它各路高手反应过来之前迅得手而后远扬千里令他们追之不及。” 欧阳修宏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又猛然一瞪眼道:“你***老子怎么知道你得手后不会打我的主意。说不准你也在贪图农百草炼制的灵丹!” 丹火真君连连摆手道:“阁下莫要多心。老夫想要的是那头霸下至于小蛋和农百草的秘制灵丹全都归你。怎么样?” 欧阳修宏想了想道:“老子还是信不过你除非你先个毒誓。” 丹火真君毫不犹豫举起右手指天立誓道:“老夫无波府丹火真君愿与这位兄台连手行动。事成之后我只要龙子霸下其它所有尽遍兄台处置。倘若有违此誓定教他天雷轰顶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他这个毒誓得不可谓不狠但最后一句里却莫名其妙多出个“他”字。至于“他”是谁反正绝不可能是丹火真君本人。 欧阳修宏粗枝大叶半点儿也没品出味道来嘿嘿笑道:“好极咱们两个就这么说定了!”抬起右手往丹火真君尚未放下的掌上击去。 “啪”双掌一击就听不远处有怪笑声传来。 “什么人?”丹火真君与欧阳修宏齐齐呼喝起身飞扑向左六丈外的一块山石之后半空中两道火浪狂飙犹如怒龙吐珠呼啸轰落。 “轰轰──”飞沙走石火焰飞纵两道绝强掌力尽数走空。 一束碧影鬼魅般冲天掠起在高空划过半圈冉冉飘落到丹火真君、欧阳修宏的身前却是一位容貌之丑更赛欧阳修宏的绿袍老妪。正是曾令小蛋和霸下吃足苦头的饕心碧妪。 今次饕心碧妪是应晋连暗中邀约而来丹火真君为农百草用有气无力散迫退三百里时她就一直尾随在旁冷眼旁观只因找不到十拿九稳的出手时机这才作罢。待到听闻丹火真君与欧阳修宏立约连手禁不住见猎心喜随即故意扬声笑现出身形。 饕心碧妪眼角余光观察到那块藏身的山石转瞬之中竟已被两人雄浑的火罡熔成岩浆不惊反喜道:“两位仙友不知老身可否有资格凑上一份?” 欧阳修宏哼了声丹火真君抢在前头嘿然笑道:“那就要看阁下所图何物了。” 饕心碧妪道:“好你们要的老身一介不取。我只想从叶无青嘴里撬出点东西!” 丹火真君自然清楚饕心碧妪所指的“东西”是什么但欧阳修宏脑筋一时没转过弯脱口问道:“老虔婆妳到底想要什么?” 饕心碧妪幽冷的眼神在欧阳修宏丑脸上一扫即离心中愠怒道:“这老家伙言出无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待我得手之后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他!” 她怫然说道:“忘情八法莫非这位兄台也有兴趣要与老身争上一争?” 见两人要起争执丹火真君忙截住话头轻笑道:“好啊看来我们三人所求各不相同正可通力合作各取所需。大敌当前望两位莫作意气之争。” 欧阳修宏不悦地嘿了声望着饕心碧妪心中道:“老虔婆老子迟早要妳好看。” 丹火真君察言观色已知两人心意哈哈一笑道:“两位咱们这就商量一下如何行动吧。” 且不提这三人如何各怀鬼胎筹谋诡计那边的农百草逐走丹火真君后看了看浑身泥泞的小蛋皱眉问道:“你给叶无青吃了什么竟让他支撑到现在?” 小蛋实话实说道:“晚辈体内含有圣**精魄能辟百毒便给师父喂了几次血。” 农百草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他用神农杖虚指叶无青道:“他曾受过重伤经脉俱损力战之下旧伤复按理绝难活过三天。” 小蛋一省回答道:“我还给师父服食过一颗空痕大师赠送的玉京散。” “玉京散?”农百草眼睛一亮问道:“你还有吗能否借一颗给老朽看看?” 小蛋点点头取出瓷瓶递给农百草。农百草小心翼翼倒出玉京散用双指捏起认真审视了片刻又将它送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合起双目喃喃低语道:“重玄金华香檀、芝更草、百诞龙炎珠、雪山九瓣莲、寒石黄芽” 他缓缓报出一串小蛋闻所未闻的药草名称到后面语越来越慢眉头亦越皱越深最终喟然一叹道:“云布衣不愧是医道宗师绝代奇才这玉京散亦实乃人间灵丹之最。可惜其中尚有三味药材老朽无法辨出仅此一项我农百草不得不甘拜下风。奈何斯人已逝玉京散也成绝响。” 小蛋说道:“农神医不如您将这颗玉京散收下说不定能将它重新配制出来。” 农百草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将玉京散装入瓷瓶还给小蛋道:“此丹为云布衣耗尽毕生心血之杰作岂同凡响。老朽纵然能破解所有的用材亦无法复制出它炼制的秘方。况且诸如重玄金华香檀、芝更草等等用料无一不是人间罕见的珍稀灵草穷我余生之力亦难以再收集到其中半数。你将它小心收好他日或有大用。”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叶无青祖上积德自己虽作恶多端却偏生收了你这样一个宅心仁厚、重情尚义的徒弟。老朽委实是无话可说。” 小蛋恳切道:“农神医求求您救我师父。我定会劝他改恶向善放下屠刀。” 农百草嘿然一笑摇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让叶无青放下屠刀难、难、难──何况老夫早有言在先又焉能自食其言?” 小蛋沉默须臾忽然问道:“农神医假如是晚辈中了忘情水毒您会救么?” 农百草想也不想道:“那是当然”他陡然心中一震隐约猜到了小蛋的想法不由惊愕道:“咦年轻人你要做什么?” 小蛋笑笑道:“我终于想出了一个笨主意既能救师父也不会让您为难。”掣出雪恋仙剑在叶无青腕上轻轻一划顿时溢出紫黑色毒血滴入自己张开的口中。 第四章 灵泉仙流 第四章灵泉仙流 一灯如豆又是一夜来临。 叶无青静静浸泡在一口汩汩冒着半透明淡紫色泡沫的大缸里肌肤上的毒气已消退大半只是依旧沉沉酣睡。 小蛋只喝了两口毒血所以症状远较为轻经过农百草一番料理后已恢复如初。随后他按照记忆照方抓药救治叶无青农百草冷眼旁观亦不阻止。 待忙碌停当后两人在桌边落坐小蛋满头大汗神情却甚为愉悦。 农百草点燃烟袋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浓烈的烟雾弥漫木屋令昏黄的灯火更显朦胧恍惚。 他悠悠道:“你乱七八糟地抓药总算也把叶无青体内的忘情水毒迫出了七七八八残存部分待他醒转后倚仗精纯的修为运功逼迫应该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但山下的人一旦察觉叶无青起死回生却未必肯给你们喘息的机会。” 小蛋抬袖抹抹额头的汗珠点头道:“晚辈懂得。等师父伤势稍稳我就带他悄悄逃出覆舟山找一处无人的荒山野岭好生静养。” 农百草没有回答深深吸了口旱烟说道:“适才老朽为你把脉察毒时现你经脉内有两股异样真气。一股自是圣**精气已然渐成气候但是福是祸尚未可知;另一股浩荡醇正十分古怪眼下虽稍显微弱可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只是其成长进展异常缓慢甚而很不稳定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小蛋挠挠头道:“晚辈叫它『大梦真气』打我记事起它便一直在晚辈体内睡着后也不需意念催动它便会自动流转壮大。但每隔一段时日这股大梦真气就要作一次虽勉强压制了下去却也元气大伤。就为这个干爹才带我前往天雷山庄想从罗大叔收藏的天道星图中寻找出解决办法。” 他说着又详细描述了大梦真气走火入魔时的症状以及后来运用“有容乃大”疏导爆走真气的情形。 农百草专注地听完沉思良久道:“把你的手递给老朽。” 小蛋依言将右手放在桌面上农百草探双指轻按脉门嘴唇微动似在念念有词半炷香后方才徐徐收回沉声问道:“你听说过『灵泉仙流』之说么?” 小蛋茫然摇摇头农百草毫无诧异之色低笑道:“老朽不过一问罢了。这个名称莫说你不清楚环顾天6亿万苍生有曾听说过的亦是寥寥无几。而在这其中能够替你筑基洗髓、开源辟流的据老朽所知连带一位已经羽化登仙的旧友在内绝不出三人。可活着的这两位我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他们不惜耗损一甲子真元为你开拓灵泉仙流的缘由。” 霸下听得入神好奇地追问道:“农老神医你说的灵泉仙流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农百草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空杯子道:“这是一个人的丹田假若它现在是空的我最多能将壶里的热水倒入里头令它盈满但也只能仅此而已。一旦把水全喝光了这杯子自然又会变空。因为注入杯中的热水是固定的并不能通过自身繁衍壮大更无法做到生生不息无有穷尽。” 小蛋点点头明白农百草是用杯子和水来比喻丹田与外来真气之间的关系虽一时还想不通这和自己的“大梦真气”有何关联但听得仍然非常专心。 农百草接着道:“如果老朽倒入杯中的并非热水而是将它的杯底打穿连接到一股山泉的泉眼之上你知道之后会生什么事吗?” 小蛋眼睛一亮回答道:“山泉就会源源不绝的涌入杯子里怎么用也不会干涸。” 农百草用手轻敲桌面颔道:“正是!如你我这般每个人丹田内无不好似拥有一口泉眼通过终日不辍的勤修苦炼使之日益壮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拿起杯子指指杯底道:“可是你的丹田内却有着两口这样的泉眼。一口是经过你后天努力逐步开凿的;再一口却是有人在你初生未满周岁之(电脑小说网)前便已为你打通的灵泉仙流亦就是你所说的『大梦真气』。” 小蛋听呆了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小肮下方彷佛那里真藏了两口泉眼似的。 霸下惊讶道:“农老神医你说得也太玄乎了吧这怎么可能?” “天下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农百草指指小蛋说道:“有道是『授人以鱼莫如授人以渔』。魔道所谓的吸精食元之学与灵泉仙流的神功相比不啻天差地远判若云泥。 “那施术之人需以元神出窍渡入你的体内并以无上玄功在你灵台上烙下从其元神中炼化而出的一缕神识而后在你丹田内另辟乾坤再经筑基洗髓打通诸脉输进自身淳厚真元以作根基。待灵台上的神识苏醒即刻会进入到先天之境催动你丹田内渡入的真元运转周天卓然成形。 “整个过程至少也需六个时辰若出现丝毫的差池或者施术者神销形散或者受术之人魂飞魄散绝无侥幸之理。” 他长长歇了一口气唏嘘道:“你们别看老朽说得头头是道却也仅止于纸上谈兵而已。一般的仙林高手能将元神祭出肉躯两个时辰已属难能可贵;老朽自忖若竭力咬牙强撑或能维持到五个时辰左右再多半刻也是不行。替你施术的那位高人非但要祭出元神还需渡入你体内开源辟流其修为之高着实已臻至登峰造极的地步老朽只能自叹弗如。” 小蛋久久回不过神心中充满难以置信的震撼不知觉地问道:“他是谁?” “老朽不能肯定。”农百草回答道:“总之那人与你定然渊源极深否则断不可能心甘情愿耗损一甲子真元冒着如此奇凶大险甘心为你作嫁衣。而且此人的修为固然凡入圣更需精通灵泉仙流之学这三者缺一不可。” 小蛋心里一动思忖道:“方才农神医说过当世能够通晓『灵泉仙流』**并将它用在我身上的人绝不出三位。 由此可见他已隐约猜到了施术者的身分但他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呢?” 只见农百草放下杯子继续说道:“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纵然灵泉仙流**亦不例外。须知无论什么东西不是自己的用起来终归不会顺手。因此你体内的灵泉仙流在初具雏形之后就开始不定期地作反噬。若无大乘级的高手时时在旁护法以你目下的修为实乃凶险之极。” 霸下大惑不解道:“既然如此那给我干爹打通灵泉仙流的人也应当懂得这道理为何完事之后便拍屁股跑了呢?这不是管杀不管埋么?” 小蛋苦笑道:“小龙你别胡说想来是那位高人突然有了急事无法抽身;又或者他另有深意不是咱们现在所能够揣度。” 农百草却“嘿”地一声轻笑道:“管杀不管埋说得好!这老道素来如此想当年──”他猛然察觉失口立即停顿住话头转而道:“小蛋虽说你如今用有容乃大控制住了灵泉仙流的作但终非一劳永逸之法。你想不想知道如何才能彻底解决你体内存在的隐患?” 小蛋情不自禁地点头道:“想啊。”内心却转念道:“老道?看来农神医其实知道此人是谁可他既不愿说我也不能多问但这人应是天6玄门的翘楚人物无疑。” 农百草亦同样在困惑地想道:“难怪他十八年前会突然登门拜访与我一连探讨了整整半个月灵泉仙流**的心诀敢情就是为了这娃儿。可眼前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历会让他这般耗尽心血倾力栽培甚而延误登仙之期?” 听到小蛋的回答他收住思绪油然微笑道:“倘使有朝一日你能将灵泉仙流与自身的真元水乳交融合而为一即可百无禁忌。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真正的解决之道在哪里老朽也帮不上忙惟有靠你自身寻找。” 霸下闻言拖长声音道:“农老神医你这话说和不说有什么两样自己找?我干爹若晓得怎么找又何须向你求教?” 农百草没理牠瞥了眼墙角的大缸中泡着的叶无青淡淡地说道:“时辰差不多了再泡下去他就该成水煮鱼了。” 小蛋“啊”了声从沉思中醒转赶忙起身将叶无青**地从大缸里托出左顾右盼不知该将他放在何处。 农百草用脚一踢身边的躺椅道:“就这儿吧。” 小蛋将叶无青躺靠进椅子里凝目观察他的面色除了眉心隐隐还透出一丝淡紫色的毒气外其它地方的肌肤基本已恢复正常只是苍白憔悴了些。 小蛋稍稍放心道:“多谢──” 农百草一挥手立刻打断他的话语肃容道:“你要搞清楚我没救过叶无青他与老朽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最多你用了我的一些丹药和器具也都只当是我借给你的。” 小蛋心中感动不再多说什么默默无语地向着农百草深深俯身一拜。 霸下百无聊赖打量着桌上的那座小丹炉奇怪道:“这里面炼的是什么?” “一十八颗『千金茶调丸』”农百草回答道:“再有六七个时辰也该炼成了。” 霸下咽了两口馋涎盯着丹炉里腾腾跃动的光焰问道:“是不是很好吃啊?” 农百草瞪了他一眼冷然道:“这是老朽为了救治汉州西南七州十八县数万感染了伤寒恶疾的穷苦百姓而炼制的救命丹药你说好吃不好吃?” 霸下眨眨眼道:“吹牛区区十八颗小丹丸能救活几万人?” 农百草不屑道:“蠢材白蚁虽小能溃长堤顽石固大一无是处。你当我是走江湖卖狗屁膏药的冒牌郎中么?尽那么多废话。老朽只需将小小的一枚千金茶调丸溶入大镬里尽可供几千人各饮上一小碗。” 小蛋听了不由大受震动暗自钦佩道:“这才是真正的天6神医、万家生佛!” 他望了望窗外的****夜色*(**请删除)*(**请删除)*(**请删除)*(**请删除)月上中天已过子时当下道:“农神医您的大恩晚辈铭记肺腑不敢或忘。趁着夜深我这便告辞设法潜出覆舟山去。” 农百草“咄咄”敲熄旱烟问道:“怎么这就急着走了是怕连累老朽?” 小蛋被他道破心意也不隐瞒说道:“我已想出突围的法子前辈无须担心。” 农百草哼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决意要走老朽自不强留。不过跟着叶无青没什么好等他渡过此劫你最好离他远点。这番舍命相救之情也对得起他的狗屁师恩了。若不然迟早有一天跟他一样身败名裂、亡命天涯。” 小蛋点点头又向农百草一拜道:“我明白了有劳前辈提点。晚辈离开之后如果还有人追杀到百草仙居请您只管告诉他们我是向东走了。” 农百草面露愠色道:“放屁你当我是什么人?要滚快滚少啰嗦。” 小蛋一笑抱起叶无青合着他的双手再对农百草一礼低声道:“农神医晚辈去了您多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侧身推开柴门背影迅融入茫茫的****夜色*(**请删除)*(**请删除)*(**请删除)*(**请删除)里转瞬间消逝无踪。 “呼──”农百草右袖微扬拂起一股清风将柴门重又虚掩。屋里顿显冷清惟有丹炉里尚汩汩冒出缕缕青烟间或有一两声“劈啪”的轻微爆响传出。 他放下烟袋拿起一卷医书挑灯夜读不经意里光阴飞逝又是两个时辰。 东方的天际微露鱼肚白晓风从门窗的缝隙里吹入木屋悄然曳动火苗。再过四个时辰桌上的这炉千金茶调丸即可大功告成。 忽然他放下医书霍然起身卷袖摄过神农百草杖握于手中望了眼桌上的丹炉推门而出。目光拂视之处赫然伫立着去而复返的丹火真君。 农百草漠然哼了声心念急转道:“阁下请的帮手在哪儿何不一起现身。” 丹火真君暗凛道:“这老儿好厉害竟猜到我敢二次登门挑衅必有帮手。可惜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万万料不到老夫这次是带回的是两大顶尖高手。” 他不动声色回答道:“不错老夫确有请了帮手助阵。农神医你我无冤无仇阁下何苦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开罪正魔两道各路高手?以我愚见不如退后一步海阔天空。免得咱们兵戎相见谁都不好看。” 农百草冷冷道:“丹火真君好歹你也是两度蓬莱仙会上有数的人物然而今日所作所为真正教老朽深感失望。我和你已无话可讲要人尽避放马过来。” 丹火真君不怒反笑只是这笑容里充满阴冷说道:“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呜──”山风自林间吹过飘荡起两人的衣袂片片绚烂如血的红叶从枝头飘落似蝶般在空中轻舞飞扬。 农百草蓦地灵台生警暗道:“不好果然是调虎离山!”身形一晃几欲快过迎面吹拂来的晓风飞退向木屋。 “砰!”房顶被人粗暴的用掌轰碎一道红色人影飞坠径直迫入木屋里。 “飕”碧芒乍闪如鹰击长空雄劲奔放幻出道道光影极尽玄妙神农百草杖应声掠至向破入屋内的那红衣人胸口点去。 红衣人似乎没预料到农百草退得如此之快不及掣出背后一对青铜魔杖人在空中赶忙挥掌相拒。 “啪啪啪啪”一串脆响神农百草杖神出鬼没始终不离红衣人身前要害令他全力招架竟无还手之力。 电光石火间两人已交手数招农百草扬声喝道:“去!”神农百草杖顺势变招一挑红衣人猝不及防“呼”地被激弹而出“喀喇喇”将墙角的那口大缸撞的粉碎顿时水流一地。 红衣人这才勉强站稳双掌封在面前凶狠的目光略含惊诧盯着桌前伫立的农百草大骂道:“你个龟孙子!” 话音未落门外的丹火真君业已飞掠进来冥火凤翅镗挂动尖锐呼啸在屋里打过一道电光直削农百草后脑竟是不顾身分与红衣人连手夹攻。 农百草并不回头反手挥杖“铿铿、铿铿”连挡四下将丹火真君的攻招化解。 丹火真君倏地退到门口借机打量屋中情形果不见了叶无青和小蛋不由又恼又恨嘿嘿低笑道:“农老儿叶无青和小蛋去了哪里?” 农百草一翻眼不客气地道:“我有必要告诉你么?” 那红衣人正是欧阳修宏他对于叶无青和小蛋的行踪远不如丹火真君来得关切一双眼睛直直紧盯着桌上的丹炉心道:“这小丹炉一看就不是凡品里头炼制的丹药也必定珍贵的很说不定就能补回老子让那贱人吸走的真元。他***老子今次总不能空手而回先把这丹炉夺到手再说!” 他惟恐丹火真君变卦舍下农百草去追小蛋当即纵声狂笑道:“好啊先解决了你这老东西再去找他们也是一样!”拔出青铜魔杖呜呜鬼嚎闪身劈落。 农百草尽避不清楚欧阳修宏的身分但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两人刚才交手数招他已试探出对方招式虽稍显笨拙粗糙可功力甚是不弱。尤其从掌心里透出的灼热火毒更是诡异犀利略有不慎就会着道。 眼见欧阳修宏的青铜魔杖兜头砸落农百草抱定主意扬长避短不与这莽夫硬拼施展独步天下的燕行身法往左一晃神农百草杖彷似鱼翔浅底从两根魔杖几不可察觉的缝隙间破进疾点欧阳修宏咽喉。 欧阳修宏自高自大却绝非笨蛋见状心头一凛道:“他***难怪丹火真君好说歹说要拽着老子入伙敢情这龟孙子的确不好打!” 他尽收托大之意身躯后仰双杖交叉封架。“叮”地一声神农百草杖高高弹起农百草身随杖走侧转到欧阳修宏左左掌锋芒毕露直插对方腰肋。 欧阳修宏一个倒翻闪躲过去农百草的攻势业已如滔滔大川连绵不绝地攻到。欧阳修宏先机已失疲于应付狼狈不堪直气得嗷嗷怒吼七窍生烟。 忽然他眼角余光瞥到门口的丹火真君见其嘴角含着一抹冷笑好自以暇地袖手旁观竟无出手相助之意禁不住勃然大怒道:“丹火老鬼你这算什么意思?”心神微分之际腋下一凉红袍已被神农百草杖挑破露出一道殷红淤痕。 丹火真君内心亦甚为踌躇毕竟他志在霸下也深知农百草不好惹。如今小蛋既已离去本应立刻设法追赶才是可就这么走了又颇不甘心。于是束手在旁静坐壁上观想待欧阳修宏和农百草拼得两败俱伤后再做计较。 没想到农百草委实名不虚传欧阳修宏一个大意失了先手十余招间居然被杀得丢盔卸甲尽落下风。假如自己再不出手恐怕这老家伙要吃大亏。 闻听欧阳修宏叫骂他哈哈笑道:“欧阳兄莫要恼怒老夫这就助你一臂之力!”冥火凤翅镗觅准农百草后心恶狠狠刺去。 农百草在与欧阳修宏激战时少说了分了一半的心神在丹火真君身上。灵台映射到背后情形不妙他一掌迫开欧阳修宏神农百草杖回点冥火凤翅镗错步闪身扬起右腿“呼呼”激出九重幻影飞踹丹火真君小肮。 三人在屋内走马灯般的越战越酣农百草的身形却左右不离那张桌子。而欧阳修宏和丹火真君也彷有默契极力避免误击到桌上的丹炉。 由于有前车之鉴两人一边屏息凝神与农百草交手一边全力催动攻势好令对方无暇施展出神入化的药技。否则屋里空间狭小一旦药粉散开想躲也难。 如此刀光剑影大战了三十余个回合双方依旧不分胜负。饶是丹火真君眼高于顶素来只将苏真视作平生唯一大敌此刻亦忍不住暗赞道:“农老儿虽位列天6正道十大高手之列但平素仅以医术闻名少有见他出手。今日这一战方才知他实至名归无愧此誉。我又何苦去招惹他?”此念一生心中顿萌退意渐渐地朝外圈后撤招式里攻少守多任由欧阳修宏大呼大喝与农百草拼个你死我活。 这样一来欧阳修宏压力骤增他的修为本就不如农百草兼之元气大伤又失了护身至宝荼阳蟒带眼下更加的吃力。 斗到着紧处小腿又被神农百草杖险险扫中一个趔趄侧摔出去恼羞成怒道:“你奶奶个熊老子要飙啦!”荼阳掌灌注十成功力爆出一团红蒙蒙火浪排山倒海般涌向农百草。 这招看似不可一世但招式简陋并无出奇农百草若想闪躲自是轻而易举。但他身后就是桌上摆放的丹炉却禁不起荼阳掌的蛮力轰击势必会影响到炉内千金茶调丸的炼制。故此农百草不进反退直撄其锋神农杖飞点欧阳修宏掌心。 “砰!”两股巨力一接欧阳修宏右臂酸麻几无知觉身躯蹬蹬连退气血翻涌。农百草的身子亦是剧烈晃动神农杖上泛起一层殷红光彩咄咄热流直逼体内。 丹火真君瞧出便宜无声无息潜到农百草身侧钻木爪向他的肩头迅即插落。 农百草无暇调匀内息只得沉肩侧身朝右一闪。突听“喀喀”窗户碎裂两束森寒碧芒风驰电掣般激射而入犹如毒蛇吐信噬向农百草后心。 农百草暗吃一惊道:“竟还有第三人!”生死之间已不容他多想腾空飘飞双足点中碧芒。“啪啪”两响碧芒如惊鸿翩飞现出真身却是两道环索。 然而农百草尚来不及喘上一口气猛地灵台警觉身侧风动。一名身着惨绿色衣衫的老妪凭空欺近却是运用了“风遁” 之术扬起细长的鬼爪偷袭而至。 农百草再无法躲闪剎那里只能运劲硬接。 “噗!”血光四溅鬼爪深深插入左肩。 第五章 医者父母 第五章医者父母 农百草低哼一声整个左半边身躯顷刻麻木。他暗自凛然道:“不好爪上有毒!”身形一晃脱出鬼爪翻身落在木屋中央。 三名魔头鼎足而立而三人之中纯论修为无疑以饕心碧妪为故而也毫不客气地担任起关键时刻突袭农百草以期能毕其功于一役的大任。 饕心碧妪收住翠玉双飞燕将沾满鲜血的手爪伸到嘴边用舌头津津有味地吮舔喋喋阴笑道:“农老儿你的味道还不错!” 农百草漠然望着饕心碧妪没有回答暗暗运功封住血气。好在他常年接触各类草药其中不乏剧毒之物体内自然而然生成抗体对方的破戮爪虽毒一时半刻却也要不了自己的性命。然而左肩的伤势颇重却会令出手大受影响。 他手持神农百草杖身处天6魔道三大顶尖高手的包围中心头夷然无惧唯一顾念的却是桌上的那炉千金茶调丸。 一旦药丸毁损要重新炼制少说也需七日之功。而七天之内又不知会有多少百姓丧命那是无论如何也耽误延缓不得。 此刻他如果振声长啸即可惊动留守在山下的正道五大剑派高手或能引得他们赶来救援。可农百草一身傲骨从不在人前低头示弱。他日前又不假颜色将各派宿老逐出百草仙居这时候焉肯厚颜求救? 饕心碧妪见农百草不答以为他是怕了得意道:“农老儿再给你个机会说出叶无青的去向饶你不死如何?” 丹火真君闻言大急他本已心生犹豫但如今农百草重伤在饕心碧妪的破戮爪下这段仇怨已无可挽回登时杀机大炽寻思道:“那两个老家伙居无定所尽可溜之大吉。老夫却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杀了农百草断绝后患免得他日后纠集正道人物找老夫的麻烦。” 他嘿然说道:“婆婆不必再问了这老儿的脾气臭得很。咱们莫要再给他迫毒疗伤的机会。先解决了农百草再一起去追杀叶无青。” 丹火真君的话正合欧阳修宏心意他低喝道:“正是快刀斩乱麻先杀了他!”犹如千军万马里的急先锋青铜魔杖一上一下自左往右横扫农百草。 “哗──”饕心碧妪的翠玉双飞燕也几乎在同时出手击打农百草双肩好令他顾此失彼无法全力招架欧阳修宏的双杖。 反倒是丹火真君叫得最响出招偏落在了后面凝念催动累劫扳指激射出一串火蛇“嗤嗤”怪鸣凌空扑袭农百草头顶。 这三人齐齐出手声势大是不同。农百草左肩负伤尚在其次他不仅要留神毒气蔓延还需时时刻刻顾忌着桌上的丹炉一心数用如何能够转瞬便险象环生全凭三甲子精纯的修为苦苦支撑不倒。 饕心碧妪看出端倪隐隐猜到农百草对丹炉视若性命不敢有丝毫毁损。她只求寻到叶无青能迫出忘情八法对百草仙居的灵丹妙药却一概漠不关心。故此一招一式无不有意朝着丹炉轰去逼得农百草屡次舍命封架。 而越是这样欧阳修宏和丹火真君越觉得这炉丹药非同寻常更生出窥觑之心。两人配合着饕心碧妪的攻势远交近攻将农百草紧紧困在桌边。 “喀喇”一响尽避双方都存心避让但木桌终究承受不起屋内激荡的惊涛骇浪桌腿断裂轰塌下来。 农百草手疾眼快左袖一展卷住丹炉握在手中可他亦因此等若自缚一臂战况愈的吃紧。堪堪斗过二十余招“砰” 地大腿上又中了一击翠玉双飞燕顿时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饕心碧妪乘胜追击尚不忘招呼同伙道:“留活口好问他叶无青的行踪!” 突然百草仙居外一声清啸由远至近滚滚而来啸音激越悠长显示高手所为。 丹火真君脸上变色道:“怕是农老儿的帮手来了战决!” 欧阳修宏、饕心碧妪心同此意不约而同加紧攻势。农百草苦苦护持着左手的丹炉不遭毁伤短短瞬间身上又中一掌一爪。 “爷爷──”一声惊急焦灼的呼喊在门外响起倩影一晃农冰衣破门而入目睹浑身浴血力战群魔的农百草不由得柔肠寸断。慧心短剑愤然掠出奋不顾身地扑向丹火真君。 丹火真君听得背后劲风疾响头也不回反手挥冥火凤翅镗“叮”地崩开慧心短剑。农冰衣毕竟修为相差悬殊娇躯一震不由自主地往旁侧滑右臂火辣辣的淤塞。 正这时一名器宇轩昂的赭衣青年腾空杀到朗声说道:“农神医晚辈来迟望请恕罪!” 一句话间手中仙剑大开大阖睥睨纵横和丹火真君的冥火凤翅镗连抗六招这才拧身飘落立在农冰衣身侧却是盛年惟一嫡传弟子卫惊蛰。 原来忘情宫内乱后席魉也不忘遣专人星夜兼程赶往翠霞山向盛年传书报讯。一方面信中语意暗蕴示好赔罪之意似欲后翠霞派捐弃前嫌化干戈为玉帛;而另一方面则别有用心地点出叶无青身中忘情水毒多半由小蛋护送前往百草仙居求医的可能。言下之意自然是借刀杀人希望翠霞派乘机寻仇击杀叶无青。 盛年收下书信后不置一词只按礼数送走了忘情宫专使但并未即刻召集各支同门下山复仇。 恰巧第二天农冰衣赶到翠霞山闻知此讯不禁心急如焚惟恐爷爷受此牵连引来麻烦便欲立刻回返百草仙居。 卫惊蛰放心不下同时也牵挂小蛋安危便求得盛年允护送农冰衣同来。 两人一路马不停蹄抵达覆舟山时正碰上欧阳修宏等人围攻农百草情势岌岌可危。农冰衣含怒出手卫惊蛰惟恐有失亦随即亮剑对上丹火真君。 屋中战事一停众人齐齐望向农冰衣与卫惊蛰。农冰衣却是见到农百草伤痕累累面色惨白芳心直如要绞碎了一般酸痛扑入他的怀中悲声道:“爷爷!” 农百草的身子险些被孙女一下撞倒他忙稳住脚跟心中一凛道:“我竟是要油尽灯枯了!”他勉力运气迫毒借机喘息着道:“很好妳回来了。” 农冰衣紧紧抱住农百草泪如雨下道:“爷爷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农百草哼道:“哭什么我还没死。擦干眼泪别让这些卑鄙之徒在一边看咱们农家的笑话!” 农冰衣一省道:“不错仇敌未去现在还不是和爷爷说话的时候!”她抬袖拭去珠泪飞取了颗丹丸塞入农百草口中又伸指连点封住伤口血脉。 卫惊蛰长身卓立在两人身前留意着欧阳修宏等人的动静。他年纪虽较农冰衣为轻但见识阅历乃至心智眼力却远胜于这位农姑姑。 仅仅一瞥之下卫惊蛰便已瞧出这三个魔头的修为着实了得哪怕最弱的欧阳修宏当日也曾杀得自己和农冰衣、屈翠枫九死一生差点丧命。 尽避时过境迁经过年余的苦修自己修为又有精进隐隐直追翠霞派五支座可要对付眼前三人依旧凶多吉少。 他剑眉一扬计上心来不露声色道:“农神医山下五大剑派的数十位高手即刻便会赶至。他们已猖狂不了多久您尽可宽心。” 农冰衣一怔虽说她上山时也曾远远见着了五大剑派的人可情急赶路并未上前寒暄那些人亦无赶往百草仙居的迹象卫惊蛰这话显然不实。 但她迅即领会到了卫惊蛰的用意颔道:“爷爷惊蛰说的没错。等屈掌门他们赶来了看这帮无耻鼠辈还往哪儿逃!” 丹火真君将信将疑但山下有正道五大剑派的高手驻扎则是他亲眼所见确有其事。他上下打量适才与自己交手的赭衣青年说道:“你是卫惊蛰?” 卫惊蛰早在蓬莱仙会时曾与丹火真君有过一面之缘其时他尚是稚龄而今相貌大改倒亏对方还能记得沉声道:“我是。尊驾强闯百草仙居意欲何为?” 饕心碧妪没想会节外生枝半路里杀出了农冰衣和卫惊蛰又听两人言道五派人马即将来援更不耐多话截住话狞声笑道:“要你们的命!”探爪插落。 农百草将丹炉交与农冰衣低声叮嘱道:“小心保管!”横杖封架挡住饕心碧妪。 欧阳修宏见丹炉落到了农冰衣手里一记爆吼道:“小妞儿把丹炉给老子!”阔步近身青铜魔杖重愈万钧朝她头顶双双砸落。 卫惊蛰沉肩轻撞将农冰衣推开尺许低喝道:“农姑姑让我来!”任情仙剑斜斜上挑凝重古朴气象万千却是一招天照九式中的“擎天柱石”。 “铿铿!”仙剑击中青铜魔杖看似是一记实打实的正面硬撼却暗藏玄机借力打力令一长一短两根魔杖不由自主交击在一处又是“当”的一响攻势尽消。 卫惊蛰乘隙中宫直进仙剑猛地一沉一转化作“吾身独往”刺向欧阳修宏前心。 欧阳修宏急忙退身趋避挥杖反攻。奈何今次狭路相逢两人的实力已悄然生此消彼涨的变化尽避欧阳修宏的功力仍可高出一筹但招式之巧妙身法之灵动较之卫惊蛰潜心修炼了二十多年的翠霞派玄门绝学未免远有不及。 双方你来我往一晃眼便是十余个回合卫惊蛰步步为营不急不躁和对方打得旗鼓相当难分轩轾。 欧阳修宏却越斗越恼毫不吝惜荼阳火气青铜魔杖呼啸狂舞将卫惊蛰紧紧卷裹在团团光澜罡风之内却始终伤不到对手半片衣角。 那边农冰衣左手托护丹炉仅凭右手的慧心短剑与丹火真君周旋没两个回合已然香汗淋漓节节败退。她明白爷爷既将丹炉交付自己保管里面炼制的药丸势必珍贵无比不容有失所以尽避险象频出仍不肯放手。 幸好农百草腾出了左手虽肩膀毒伤颇深却也聊胜于无挥动神农杖屡次救险替孙女击退丹火真君的进攻。 时间一长渐渐形成了祖孙二人合斗饕心碧妪与丹火真君两大魔头的局面而近八成的攻势皆由农百草奋力接下。 欧阳修宏眼瞧丹火真君紧盯农冰衣打得顺风顺水好不轻松而相形之下自己这头却陷入苦战难见分晓心中不忿道:“这老鬼自己挑了个软柿子吃却把难啃的骨头留给老子。他娘的老子偏不上这当!” 他猛地一声大吼舍下卫惊蛰举杖直扑农冰衣。农冰衣不及闪躲只能挥剑招架。“叮”的金石脆响慧心短剑被短杖狠狠激飞另一根长杖摧枯拉朽砸了下来。 农冰衣花容失色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耳听“当”又是一响农百草舍身急援用神农杖在千钧一之际点开青铜魔杖救了孙女儿一命。 但他背后门户大开饕心碧妪又岂肯放过?手起爪落“噗”地扎入农百草背心纵有三甲子的护体真气抵御消解亦是无济于事。 农百草“嘿”地往前一冲差点栽倒唇角鲜血汩汩溢出竟隐现妖艳绿彩。 丹火真君赶步上前想再加一镗骤觉身侧剑气如虹激愤刺到只好先顾性命转腕一挡架住卫惊蛰的任情仙剑。 “爷爷!”农冰衣一把抱住农百草的身子望见他背上五个触目惊心的墨绿色深孔不由心神俱碎珠泪夺眶而出。 农百草欲待咬牙挺身站住然而全身一团冰寒麻木竟像使不上半分的力气。耳畔听到掌风激荡剑鸣如镝知是卫惊蛰为保护他与农冰衣正在孤身力战群魔。 他“哇”地吐了口淤血藉以疏通胸口积郁丹田稍稍生出了些许暖意。 欧阳修宏不管不顾探爪抓向农冰衣玉手中托扶着的丹炉厉喝道:“拿来!” 农冰衣全副心神俱都专注在爷爷身上待察觉到欧阳修宏扑来对方的手指几已触到丹炉。好在她家学渊源电光石火里右掌本能地拍出击向欧阳修宏手腕。 欧阳修宏哪会把农冰衣放在眼里右手青铜魔杖一并横扫农冰衣纤掌左爪招式不变已堪堪抓住了丹炉边缘。 可他尚未来得及高兴农百草猛从孙女的身前弹起合身撞入欧阳修宏怀中。“砰”地闷响右膝结结实实顶在对方的小肮上。 欧阳修宏一声大吼松开丹炉跌跌撞撞退出数丈连吐三口热血脸色惨淡若金却兀自伫立不倒恶狠狠瞪视农百草。 农百草却是摇摇欲坠身上伤口尽皆迸裂体内真气凝滞涣散已到了崩溃边缘。他心中一叹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若在平时这老魔焉能接住老朽的膝锤一顶即便不死也得躺下半年!” 丹火真君见农百草被饕心碧妪的破戮爪几乎穿透身躯居然能重创欧阳修宏不禁惊怒交集燃云魔掌破空轰出。 “爷爷!”农冰衣见状不假思索纵身而上想用自己的娇躯替农百草挡下丹火真君的浩荡掌力。 农百草奋尽余力用神农杖一振弹开农冰衣喝道:“闪开!” “砰!”汹涌磅#的火浪击中农百草顿时将他全身衣燃着向后斜飞出去。 “咄!”在掌风轰中农百草身躯的剎那陡然听他沉声一喝全身光芒暴涨夺人眼目头顶腾腾光雾喷薄而出升起一尊神威凛凛的本命元神。 这元神目**光悬浮半空扬手摄过神农百草杖往虚空一点左手托在胸前捏诀上引低喝道:“疾!”丹田真元如潮澎湃空群而出灌注竹杖。 元神四周光雾如炽“嗡嗡”响鸣充盈屋宇一层层雄浑浩荡的罡风奔流不息彷佛天地也为之变色竟是祭起了威震四海的“离草不败诀”! 欧阳修宏怪叫道:“不好老家伙要飙!”忙不迭抽身往木屋外遁去。 此刻若丹火真君等人连手相抗未始不能硬接下农百草的这式“离草不败诀”。可三人无不各自打着小算盘只盼别人出头抵御自己则是飞后退生恐伤着身上的半根毫毛又哪里能够齐心协力。 说时迟那时快但听神农百草杖一阵铿锵激鸣焕放重重光澜脱手飞空幻化出千百束碧色剑芒幕天席地分向三个魔头卷涌而去。 “轰──”一声巨响宛如天崩地裂了般木屋瞬间崩塌砖瓦横飞一团绚烂的碧色光浪砰然爆裂似将方圆十丈所有的一切都吞噬席卷。 农冰衣心旌摇曳几要失守恍惚里感到卫惊蛰的大手握住了自己一股醇正连绵的翠微真气汩汩输入顿时灵台一定稳住身形。 浓烈的光华久久不散刺得她无法睁开眼睛依稀听到欧阳修宏和饕心碧妪的闷哼继而是丹火真君凄厉的吼叫却不知究竟生了何事。 兵凶战危里无端地感受到卫惊蛰手上传递来的热力还有随风激荡扑入琼鼻的气息竟又令农冰衣心中一稳下意识地握得更紧。 然而接连三声众魔的呼吼过后依旧不见农百草有丝毫动静。农冰衣心头如坠冰窟勉力舒展灵觉奋声呼喊道:“爷爷──” 蓦地碧光稍褪手上一空卫惊蛰不知去了哪里。农冰衣赶忙睁开眼睛功聚双目拼命寻找农百草元神的影踪。忽听卫惊蛰叫道:“农姑姑在这里!” 农冰衣闻声望去只见卫惊蛰坐抱着农百草的肉躯一手执剑戒备一手抵住他胸前注入翠微真气助空中的元神回返窍内。 可那元神光华迷离不住颤动涣散几欲分崩离析魂飞魄散。卫惊蛰头顶青烟冉冉竭尽全力救护仍是不能令元神回归。 农冰衣来不及悲痛飞身到卫惊蛰身侧右掌往农百草天庭轻按悲呼道:“爷爷你不要死──”也许是这句话生了效用元神猛地一振缓缓汇入肉躯。 残垣断壁外丹火真君的尸体赫然倒在地上双眼圆瞪充满惊恐胸口被神农百草杖贯穿业已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而饕心碧妪和欧阳修宏则是鸿飞冥冥为“离草不败诀”击伤胆寒下双双逃遁。 光雾初散罡风徐歇。农百草眼皮颤了颤艰难地睁开双目眸中已然黯淡无光却又显得异常的平静。他的肉身千疮百孔伤痕累累似将一腔热血亦尽数流干脸上再无一丝一毫的血色。 农冰衣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声忙碌不休地替农百草喂食丹丸敷治伤口再以金针渡穴几乎把能想到的法子全部都用上了。 农百草的情形比起丹火真君并好不了多少他的耳朵、鼻孔和嘴里不住流逸出缕缕紫绿色血丝竟无力量摇一下头惟有用虚弱到卫惊蛰和农冰衣必须运功聆听才能闻知的沙哑嗓音若断若续道:“冰儿妳也是大夫──爷爷是不成的了妳莫要白费力气。趁我还有口气在好生听、听我说” 农冰衣自已察觉农百草全身生机已绝纵然大罗金仙当前也一样的束手无策。但她岂肯甘心固执地摇头道:“不爷爷你不会死我你不要死!” “傻话!”农百草剧烈地咳嗽数声呛出一滩血痰喘息道:“那『荧光仙炉』中有我炼制的十八颗千金、千金茶调丸今晚就就能大功告成用以解救汉州西南数万──伤寒病者。妳妳要代老朽完成心愿一定要!” 说到这里他的手上竟陡然生出劲力牢牢抓住农冰衣护持丹炉的左臂摇了摇灰暗的眼睛凝望着自己的孙女儿急迫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农冰衣强忍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滴滴坠落流淌到农百草的脸庞上。 她明白这是爷爷在向自己交代后事一颗芳心彷佛被绞碎了似的痛楚暗自悲戚道:“我算什么医圣仙子竟救不活自己的爷爷!往日他要我多用心思研修医术我总要偷懒。可现在现在我却只能眼睁睁瞧着他在自己的面前倒下!” 她悲从中来频频点头哽咽道:“我一定帮您做到。爷爷您尽避放心。” 这时远处遥遥传来守残真人的声音道:“农神医、农神医──”想来他们在山下惊觉到百草仙居的变故急忙赶来望个究竟。 农百草的脸上忽地现出一片红光精神也振奋了些许。但农冰衣精通医理晓得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再也按捺不住癌在农百草的胸前痛哭失声。 卫惊蛰亦是心下惨然他如今仅仅能做的便是竭尽全力将翠微真气输入农百草的体内令其能在这世上多逗留一会儿将未了的心愿悉数告诉自己的孙女。 农百草嘶哑的嗓音道:“妳已尽得老朽真传我也可安心去了。只是无论何时都要牢记医者父母心!” 第六章 逝者如斯 第六章逝者如斯 旭日初升温煦的阳光悄然播撒在枫林的每一个角落。然而农百草却异常的清楚自己体内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毫不留情地飞逝。 交代完了这些他晃动模糊的视野里农冰衣的身影已渐渐变得遥远而那悲泣的声音更像是从天外传来显得那样的不真切。 身为天6第一神医他救人无数亦曾亲眼目睹千百位病者在自己的面前死去。今日他终究是品尝到了这弥留之际的感觉原来恰如梦境浑无痛感。 他低低哼了声莫名地想起了小蛋体内的灵泉仙流颤声道:“惊惊蛰你要照照料好──”猛然迷离的眼帘里蒙蒙眬眬地看见守残真人、晋连等一干四大剑派的掌门耆宿御风赶至心头一警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望着卫惊蛰炯炯有神的星目包含不舍与悲愤地凝视着自己他唇角牵动出一缕笑意轻声道:“没什么了──”抬眼看见层层迭迭的枫叶上方天宇蔚蓝浮云缥缈已是天光大亮。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自己这一生的路途也走到尽头。 他默默心道:“不知我的魂魄飞升后下世的轮回会变成怎样的人。最好还是做一个大夫哪怕是一个默默无闻、悬壶济世的江湖郎中也好” 想到这里他唇角的笑意更浓却听不到众人一声声惶急的呼喊只觉得极倦极倦。于是他缓缓地缓缓地将眼皮垂落从此再看不见蓝天白云也再闻不到熟悉的草药清香只满怀着面颊上农冰衣滴淌成河的泪水。 一代神医就此溘然长逝于自己的百草仙居中此后再不会离开这片土地须臾。 久久久久农冰衣像是呆住了似的不再哭泣不再颤抖一动不动伏在爷爷停止了跳动的心口上思绪如冰封般的麻木魂魄也好似随着农百草一起离开了躯体去向了一片悠远未知的天地。 “爷爷死了爷爷死了这世上唯一疼我爱我的亲人就这样去了──” 脑海里一个可怖的声音反反复覆这样说道宛似一个摆脱不去的梦魇让她窒息得要爆裂开来偏偏全身软绵绵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她不愿也不敢抬起头更不想听别人告诉自己这个可怕而无法接受的事实。她的芳心中一团混沌像是失去了主宰的世界在农百草离开的一瞬亦轰然倒塌成为满地的废墟和累累的伤痕。 在农冰衣周围卫惊蛰怀抱着的农百草遗体旁静静伫立着一圈四大剑派中的人士。他们中有守残真人有晋连、有停涛真人也有周陌烟独独缺少了屈箭南夫妇和一众越秀剑派的门人弟子。 这些人慢慢从起初的惊骇里缓过神来环顾百草仙居的惨状尽避未曾看见当时惊心动魄的惨烈搏杀亦能从中猜想到几分。 但谁也意料不到位列天6正道十大高手之一的神医农百草竟是力竭战死横倒于自己的仙居内。 停涛真人悄悄地向守残真人传音入密道:“贫道弟子已暗中查找过那少年和叶无青皆都不见想必早已离开。但黑夜之中不能御剑暴露形迹故此这两人定然没有逃远多半还在覆舟山左近。” 守残真人不满地扫了他一眼心中嗔怪对方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去查寻叶无青的行踪嘴里却一样用传音入密道:“咱们几个留下其它人立刻下山搜索。农神医之死皆因那少年和叶无青引狼入室。他们两个难辞其咎务必要尽数拿获以告慰农神医在天之灵。” 停涛真人点了点头将守残真人的吩咐暗中传递给另两家掌门。于是顷刻间除了这四人之外其它的弟子门人俱都悄然退去。 农冰衣自然无从察觉身边的微妙变化她的俏脸紧贴在农百草的胸前感觉到爷爷体内的温度缓缓而不可挽回的流逝直至冰冷。 无论她愿是不愿爷爷到底还是走了。农冰衣默默地回忆着往昔与农百草在一起的种种旧事甜蜜、酸楚、悲伤、愤懑诸般情感一涌而上堵塞住了她的心口令她无法呼吸直想就这样随着爷爷一并化作清风化作秋雨去向天涯。 渐渐地她感受到左手里托着的一件沉甸甸的物事散着微弱的热力像是在无声地召唤着自己。 她想起来了那是爷爷临终前托付给自己的十八颗千金茶调丸──还有数万病患引颈期盼的希望。 终于她抬起头迎到的是卫惊蛰坚毅而温暖的眼神。她看到农百草临行的面容竟是那样的安详彷佛了无遗憾从容坦然;她看到那开始僵硬冰凉的遗体依旧伟岸高大一如童年里的记忆。 川流不息逝者如斯。即使汇入苍茫东海后仍能化作一片雨云重又甘霖覆舟山但在蒙蒙烟雨中却如何还能觅见那道曾经熟稔的旧影? “农姑娘请节哀顺变。”守残真人见农冰衣抬起了头这才干干地低咳了一声安慰道:“农神医仁心妙手举世共钦。 今次不幸被小人谋害驾鹤西游贫道亦感万分悲痛。姑娘有何需求只管说来。农神医的大仇我太清宫和正道各派责无旁贷纵然追至天涯海角也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方可告慰在天之灵。” 周陌烟颔赞同道:“真人说得正是。农姑娘你可知杀害农神医的凶手除了已死的丹火真君之外还有什么人?敝派数百弟子愿与姑娘同仇敌忾!” 听了守残真人与周陌烟的抚慰之辞农冰衣心头一片麻木空洞。她在来时已现五大剑派的高手早将覆舟山百里方圆封锁得水泄不通。若非守残真人等人的默许丹火真君三人亦绝难这般轻轻松松地踏近百草仙居。 而这些位名门正派的掌门耆宿又岂会不清楚丹火真君等人的来意?可他们却摆明了在隔岸观火甚至是寄希望于那三个魔头能连手除去叶无青。 当然农百草惨遭杀害自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结果可也终究难脱干系。 至于周陌烟询问凶手身分颇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假如他们对此毫不知情又焉能如此笃定地猜出凶手不止丹火真君一人? 停涛真人见农冰衣神情恍惚没有作答于是接着道:“农姑娘令祖仙逝我等亦十分悲伤遗憾。但姑娘还须振作起来为令祖料理后事报仇雪恨。” 对于这般人惺惺作态的慰问卫惊蛰暗生一股怒火强自压抑道:“这些事晚辈和农姑姑自会料理有劳诸位前辈关爱垂询。如果没有其它事情便请诸位暂且退出百草仙居好让农姑姑安静一会儿。” 这话正中停涛真人的下怀他巴不得赶紧离开此处布网追杀小蛋和叶无青哪里还舍得把宝贵的光阴耗费在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和两个年轻人的身上。 但旁边的晋连却抢先冷哼道:“你是什么人这儿有你开口的分么?” 他已然从卫惊蛰的穿著装束上认出了这年轻人的身分晓得对方是翠霞派掌门盛年的衣钵弟子。而翠霞山、平沙岛虽同列于正道七大剑派之中可由于昔日的恩怨情仇两家之间势同水火貌合神离几已是人尽皆知。 故此晋连一瞧见卫惊蛰便是心中大为地不快此刻正是要藉题挥。 没想卫惊蛰外和内刚丝毫不买这位平沙岛现任掌门人的面子冷冷地扫了晋连一眼哀恸的目光中隐含怒意。只是不愿为此惊扰农冰衣才没有吭声。 晋连做贼心虚猛心下惊震道:“莫非这小子已从丁寂口中得知我与饕心碧妪的关系这可有些棘手!” 就听停涛真人说道:“既是这样我等便不叨扰两位稍后再来灵堂祭奠。” 等了半晌仍没见到农冰衣的反应守残真人摇摇头轻声道:“走吧。” 四人迈步离去周陌烟走出数丈忽地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道:“农姑娘我们会在附近留下弟子守护。妳若有需要尽避差遣。” 卫惊蛰瞧农冰衣木无表情痴痴凝望着农百草的遗容知她是伤心过甚当下心里也是黯然勉强颔还礼道:“多谢周掌门好意。” 四人走后许久农冰衣好像稍稍清醒了点已哭沙哑的嗓音轻轻道:“小卫麻烦你到东头第二栋屋子里找一套干净的衣袜靴子帮我给爷爷换上。” 卫惊蛰将农百草的遗体交入农冰衣怀中默然去了。农冰衣伸手慢慢地用衣袖拭去农百草脸上的血污眼神凄迷空洞喃喃地说道:“爷爷冰儿要送您上路了。以前您总喜欢教训冰儿说我只顾贪玩不肯静下心思学医。我嫌您啰嗦常常撒娇顶嘴气得您要用烟杆揍我屁股──” 不经意里她的俏脸浮现起一抹哀婉的微笑顿了顿继续说道:“可今后啊您再也不能骂我再也不会揍我了。但冰儿冰儿真想您能睁开眼睛狠狠再教训我一通用您的烟杆在重重地抽我几下。爷爷您怎么舍得丢下冰儿您怎么舍得让冰儿往后一个人孤零零地没人疼没人要──“爷爷!”农冰衣泣不成声紧紧搂抱住农百草的遗体压抑良久的情感霍然决堤嘶声痛哭道:“您不是最疼冰儿的么您醒一醒啊。我不调皮也不偷懒了我只想乖乖跟着您学医救人。您不要生冰儿的气不要不理冰儿好不好?” 卫惊蛰捧着一套农百草生前未曾穿过的新衣悄然回来。 他伫立在农冰衣身后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哭泣不由五脏如焚虎目中尽是泪光十指深深掐陷在衣物中心绪也如被他双手绞成一团的衣衫足以拧吧五脏六腑里的每一滴热血。 一股愤懑郁气窒塞胸臆几将牙关咬碎。他缓缓地抬起头把眼眶中的热泪倒灌回去目光尽头天高云淡却丝毫无法化解去内心的愤恨哀伤。 一记长啸惊林而起震得百鸟飞散空山激荡声闻百里久久不绝。 停下啸音卫惊蛰从袖口里取出一块方巾俯身递到农冰衣的面前什么也没说。 农冰衣怔了怔回转过头抬仰望着他。 卫惊蛰蹲下身子道:“给妳。” 农冰衣樱唇翕动蓦地一头靠入卫惊蛰坚实火热的怀中晶莹的泪水瞬间润湿了他的胸襟。 卫惊蛰一动不动用握着方巾的左手轻轻环搂住她的肩头低声道:“想哭就大声地哭吧别憋坏了自己。” 莫名地他记起了农百草临终时对自己说的最后半句话。尽避老人欲言又止可卫惊蛰依旧能隐约揣摩到他的心意──是要自己照顾好农姑姑莫让她孤单单的一个人颠沛流离遭受欺辱。 他忽然前所未有地意识到倚靠在自己胸前的农冰衣这时是那样的柔弱无助像一个迷了路、茫然不知所措的小女孩儿需要有人加倍的呵护怜惜。 他的胸口一酸一热脱口道:“姑姑妳不会没人疼。还有我还有我师父、罗师叔、丁师叔今后我会像农神医一样保护妳、照顾妳!” 农冰衣娇躯猛颤遽然抬头与卫惊蛰充满坚毅之色的眼睛不期而遇芳心一阵无可抑制地剧烈悸动。 卫惊蛰向她默默而坚定有力地点了点头像是在重申自己方才对她的承诺。 整整一盏茶的工夫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卫惊蛰见她的情绪渐渐平复慢慢松开了手开始为农百草换装。 “我来吧!”农冰衣按住卫惊蛰的大手低声阻止道。她颤抖着冰凉的纤手想为农百草除下身上的衣衫可接连几次都无法解开他胸前的带扣。 再一次努力失败后农冰衣愣了许久突然“哇”地哭倒在农百草的身上悲泣道:“爷爷我真是没用连您的衣服都换不了都换不了──” 卫惊蛰默不作声地将农百草外衣褪下又脱去了鞋袜这才道:“姑姑我刚才烧了一锅水应该要开了。咱们先给农老前辈沐浴包衣吧。” 农冰衣泣声徐歇道:“小卫你帮我设个衣冠冢待爷爷火化了后将他生前的衣物和神农百草杖埋了进去也好留个念想。” 卫惊蛰一愣问道:“农前辈的遗体不需下葬么?” 农冰衣凄然一笑道:“爷爷曾有过交代他百年之后需将遗体火化把骨灰洒散到天6九州岛每一片他去过的土地上。 这样他便能永远伴着那些曾被他救治过的病人伴着他一生钟情的山水草木长眠。” 卫惊蛰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允诺道:“农姑姑我陪妳一起去。” 农冰衣用卫惊蛰的方巾拭去脸上的泪痕不置可否道:“天色不早我们得快些了。等会儿我还要帮爷爷收火封炉启出他这辈子炼的最后一炉丹丸。而后送到汉州十八县救活那里的百姓。这样爷爷才能死得瞑目” 而在农冰衣和卫惊蛰为农百草料理后事的同时小蛋与叶无青兀自受困在覆舟山中不得脱身。 先前他为免牵累农百草借口已有脱身之策连夜告辞离去可真出了百草仙居后才现方圆百里被忘情宫、五大剑派乃至各路闻风赶来欲意乘火打劫的人马围得水泄不通犹如铁壁铜墙蚊蝇难度。 叶无青期间醒过一回喝了些泉水后又昏沉沉的睡去精神却已比初上覆舟山时好了不少。 小蛋并不晓得农百草已壮烈战死的消息望着山下天罗地网般的布防他几近寸步难行只好寻了个僻静的山穴暂作藏身苦思突围之计。 恐怕故意放出风声的席魉和滕皓等人也没预料到这次正道各派的反应会如此激烈迅猛。除了久已不问世事的云林禅寺和盛年所掌的翠霞派其它正道五派几乎俱都由掌门亲自出马尽起本门精锐奔赴覆舟山。 昨日登门拜访农百草的不过是各派部分弟子而已更多的精锐则被布置在以百草仙居为中心的方圆百里内明岗暗哨星罗密布稍有风吹草动即可一呼百应。 原先已决定退出的屈箭南不晓得又被停涛真人如何说动复又返回驻扎山下再加上有天一阁嫡传弟子楚凌仙襄助夫君坐镇此处实力可谓强。 守到天明似乎五大剑派的人察觉到他已离开了百草仙居骤然加强了对覆舟山的巡查搜索。空中一道道剑华骆绎不绝到处都是各派搜山弟子踪影。 忽听远远有人招呼道:“咦师兄你瞧这树藤后头好像有座洞穴要不要搜?” 另一人回答道:“当然说不定叶无青那魔头就藏在洞中咱们可要小心点。” 起先说话的那人笑应道:“师兄你也忒谨小慎微了。咱们五大剑派几百高手把覆舟山围得风雨不透还怕一个半死的叶无青翻上天去?”说着话两人已朝着小蛋和叶无青藏身的洞穴方向走了过来。 小蛋心一紧思忖道:“事到临头只好冒险赌一赌了!”他压低声音对肩膀上的霸下说道:“小龙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制住先进洞的那人切莫让他出声求援。” 霸下小眼睛精光闪烁微微点了点头纵身掠到洞口上方的岩隙里隐起身形。 小蛋抱着叶无青往身旁一块凸出的山石后一缩就听“窸窸窣窣”低响遮蔽在洞口的茂密树藤已教人用仙剑挑开。 一名太清宫的中年道人手持仙剑率先而入往里望了望惊叹道:“这洞好深!” 另一名稍年轻些的道士笑着道:“师兄多留点神没准这洞里藏着头黑熊。” 他的话音方落头顶上方陡然掠出一束赤芒射至半途“啵”地爆裂成数十道细小锋利的暗红色光针。 没等那名中年道人回过神“嗤嗤嗤嗤”透衣刺入他的肌肤直迫经脉。中年道人闷哼一声软软栽倒昏死当场。 那年轻些的道士大吃一惊刚欲张口惊呼突觉眼前银芒晃动胸口一凉一股奇寒彻骨的冰流瞬间通彻全身脑海麻了下随即亦失去了知觉。 小蛋收了银丝凝神察探洞外情景幸喜并无异样。霸下从上头跃下得意洋洋道:“干爹我这手新炼的『火羽神针』如何保管让这家伙大睡三天!” 小蛋颔道:“不错。”迅褪下那中年道士的衣衫连他头顶的簪子也不放过。 霸下好奇道:“干爹你在干什么?” 小蛋不答又脱下另一人的衣衫拿在身前比了比皱眉道:“稍显肥大了些也只有将就了。” 霸下恍然道:“你要假扮成太清宫的道士?” 小蛋点点头将手中的道袍穿上又替叶无青换了衣裳再将簪插上转眼就成了个年轻的太清宫道家弟子。 他惟恐别人认出自己的相貌顺手从岩壁上抓下把青苔在脸上胡乱一抹微笑道:“好啦只要不撞见太清宫的人应该可以遮掩过去。” 听了听洞外动静小蛋背起叶无青将他的头深埋到自己肩膀上探手让霸下钻进自己的袖口阔步出了石穴。 一抬头远处两三里外的高空中剑光闪耀又是几名搜山的弟子飞驰而过。 小蛋心下亦颇为紧张面色中却不流露丝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腾身御风往山下行去。 他舒展灵觉远远地避开那些五大剑派的门人弟子。纵有人瞧见也因相距甚远望不真切只当他们是太清宫的门下亦不以为意。 这般有惊无险地行出约莫二十余里忽听背后有人追至道:“这位道兄请留步!” 小蛋凝身回头就见两名越秀剑派弟子遥遥从后御风追来说话的是一名胖墩墩的年轻人眼中目光游移不定似对自己的形迹产生了怀疑。 小蛋暗自戒备学着道士的礼节稽招呼道:“两位师兄小道有礼了。” 胖胖的年轻人瞅了瞅小蛋背上伏着不动的叶无青还礼道:“在下越秀剑派杨丹这位是我师弟冯励敢问道兄法号?” 小蛋哪有什么“法号”亏得他听常彦悟说过太清宫第三代弟子都是“严”字辈的排行于是脑筋急转信口胡诌道:“小道严安见过两位师兄。” 杨丹和冯励相视一眼均觉困惑再见小蛋满脸涂的青苔似在有意掩饰容貌不由得更加起疑。冯励不动声色问道:“那位道兄怎么了为何像昏迷了一般?” 小蛋见他们纠缠不清神情警醒显然大事不妙。他一边思索对策一边回答道:“啊我师兄不小心中了瘴气小道正要送他前去救治。” 杨丹故作关切道:“原来是这样可否让小弟看看?我正好带了敝派的解毒灵丹。” 小蛋情知瞒不过了点点道:“好有劳杨兄。”暗自心晋空明默运“盈虚如一”的心法一双清澈目光看似不经意地罩定住杨丹两眼。 饶是杨丹留心戒备也全没料到小蛋竟会此奇功。他缓缓走到小蛋跟前伸手轻抬叶无青的脸庞“啊”了声道:“果然是中毒了。”却是叶无青脸上毒气尚未尽消倒教杨丹的疑虑减去了几分。 小蛋松了口气刚打算收功却听杨丹惊愕道:“咦这柄剑怎么有点眼熟?” 小蛋暗叫糟糕敢情自己百密一疏没将叶无青的焚泪沉灰剑藏起终让对方看出了破绽。 他不等杨丹多想沉气低喝道:“杨师兄!” 杨丹一愣抬头正迎上小蛋一双银光乍迸的眼眸顿感神志一阵恍惚彷佛有千万星辰在眼前盘旋闪烁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那边冯励察觉到不对劲拨出仙剑叫道:“杨师兄你怎么了?” 霸下迅即击出一蓬“火羽神针”冯励猝不及防闪身侧躲却仍被十余根光针打中身子一沉往前扑倒。 小蛋手疾眼快接住冯励送入浑浑噩噩的杨丹怀中顷刻即将两人尽数制服。 第七章 正道公敌 第七章正道公敌 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小蛋刚刚吩咐杨丹抱着冯励往西而去两人还没走出十丈远突听遥遥有人问道:“杨师兄冯师弟出了什么事?” 这声音对小蛋而言并不陌生正是越秀剑派掌门屈箭南的独子屈翠枫。 小蛋忙背过脸背负叶无青向东御风飞行又怕屈翠枫瞧出端倪不敢走得太快。 屈翠枫连叫几声杨丹都恍若未闻。 屈翠枫心中困惑飘身拦住杨丹问道:“杨师兄你怎么了为何不回答小弟?” 杨丹似如梦初醒冲着屈翠枫傻傻一笑道:“是屈师弟啊冯师弟中毒了我正要带他去见师父。”说完跌跌撞撞又往前走差点撞入屈翠枫怀中。 屈翠枫侧身抓住杨丹肩膀见他双目混浊神情痴呆不由一凛。他举目望去正瞧见小蛋背影往西而去已在里许之外。 屈翠枫扬声叫道:“前面的那位道兄在下越秀屈翠枫有事求教!” 小蛋明白跟屈翠枫一打照面这鱼目混珠的小戏法立时就会被戳穿于是只当没有听见继续朝前御风疾行。 屈翠枫一扬剑眉掠身飞驰须臾追至小蛋身后再次招呼道:“前面太清宫的道兄请停一停在下有事求教。” 小蛋自忖如果此刻回身突然向屈翠枫动袭击以自己的“弹指飞丝”和霸下的“火羽神针”齐齐连或有五成以上的把握摆平对方。但他素来将屈翠枫和卫惊蛰、小寂等人视作平生少有的好友又岂能向他下手偷袭? 当下他悄然一叹停下身形慢慢回转过身道:“屈大哥咱们又见面了。” 屈翠枫甫一听出是小蛋的嗓音亦是一惊愕然道:“小蛋真的是你?” 小蛋点点头瞧着六丈外凌空飘立的屈翠枫问道:“屈大哥你要抓我和师父?” 屈翠枫沉默半晌苦笑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扮作太清宫的弟子在光天化日数百正道高手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往外突围。” 小蛋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屈翠枫显然是在等待他的决断。 屈翠枫神色矛盾沉吟片刻说道:“小蛋你当年为救羽杉迫不得已投入忘情宫门下此事大伙儿有目共睹谁也怪你不得。可叶无青罪大恶极这次咱们五大剑派和天下各路豪杰连手正是要将他铲除为天6消一祸患。你何苦再为他卖命难道真想跟着叶无青一条道走到黑不成?” 小蛋心一沉但转念想到屈翠枫出身名门有此想法不足为奇。他能够苦口婆心的劝说自己已足见情谊。换作别人早就放出示警烟花招来大批援兵了。 屈翠枫此刻也是心中复杂难言一方面想能擒下小蛋和叶无青为越秀剑派挣得不世功勋自己亦能扬名四海流芳百世;可另一面又觉得出卖朋友谋取宝名殊为不对传出去别人也未必尽皆赞成激赏反会背负“卖友求荣”的骂名。 他正踌躇间就听小蛋平静地回答道:“我不能看着师父丢命不管。” 屈翠枫苦恼道:“可他是咱们正道第一大敌!现在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就算我放过你你又能逃出多远这世上又有谁敢帮你?恐怕连盛师伯、羽杉师妹他们也未必会赞成你的做法。” 提到盛年和罗羽杉小蛋心头隐隐作疼但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 屈翠枫的手已不自禁地握到了仙剑之上五指紧了紧焦灼道:“小蛋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已是百年身。你莫要执迷不悟从此成为正道公敌!” 小蛋徐徐道:“救自己的师父不是错。” 屈翠枫呆了呆木立许久猛地一跺脚叹道:“罢了罢了!我放你走今后咱们恩断义绝形同陌路。屈某再无你这个朋友!” 小蛋心下一恸百般滋味难以言喻虽想再对屈翠枫说些什么可最终也只有向他深深一谢道:“屈大哥不论到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好朋友好兄长!” 屈翠枫一震无言注视小蛋远去的身影。 他方才固然是放过了小蛋可潜意识里也不无就此和对方切割过往、独善其身的念头。可听到小蛋的回答又禁不住心头一热更生出一丝羞愧。 再怅怅站立了会儿屈翠枫低低一叹回追上兀自在蹒跚西行的杨丹、冯励。 他知小蛋秉性仁厚绝不至对杨、冯二人痛下杀手故此也并未太过担忧。 只是想着自己私自放走了小蛋师徒不啻有“通敌”之嫌未免又有些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只求此事小蛋不会泄漏否则对他正道俊彦的形象难免有损。 他神不守舍地走出一段忽然身前人影连闪停涛真人偕着碧落七子中的停雪、停风两位同门师弟以及五六名座下弟子飘落于地拦住了去路。 屈翠枫悚然一醒急忙躬身施礼道:“晚辈屈翠枫见过诸位真人。” 停涛真人和颜悦色问道:“翠枫你怎么看上去有点心神不宁出了什么事?” 屈翠枫不敢对上停涛真人锐利的眼神低头道:“晚辈没事多谢真人关爱。” 他只盼着停涛真人尽快离开别再穷追不舍地盘问下去不自觉神色里便有所流露。想那停涛真人是何等的眼力城府再瞧到杨丹和冯励大异往常模样蹊跷已渐渐起疑含笑道:“没事就好你这两位同门怎么了?” 屈翠枫愈心虚嗫嚅道:“他们他们没什么只是只是” 停雪真人哼了声道:“翠枫你吞吞吐吐的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屈翠枫背生冷汗正急思应对之词猛听停风真人喝问道:“是不是撞见了常寞?” 屈翠枫暗打一个激灵“啊”了声支吾道:“我我” 停涛真人察言观色已明端底蔼然道:“翠枫你和常寞是朋友这点贫道也听说过。你顾念义气自然不错。可自古正魔有别水火不容岂可因私情而忘公理?况且你身为正道后起之秀这些年声誉鹊起直追令尊当年。千万不要为了一个不可救药的魔道小孽障自毁前程身败名裂啊!” 他的语气和缓但屈翠枫只觉字字椎心掌心冷汗涔涔懊丧道:“怎么那么不巧偏让我撞见了小蛋?即便能咬牙硬撑过眼前可难保杨师兄他们清醒后不会把这事说出去。到那时我又该如此自处?” 再转念一想道:“停涛真人说得并非没有道理我刚才放过小蛋也算尽到了朋友之义岂能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行差踏错?何况我已下决心和他恩断义绝这刻自无再为他庇护的义务。至于能不能逃得过碧落剑派的追杀就看他运气如何了。 谁叫小蛋不肯听我劝一意孤行呢?” 想到这里屈翠枫把牙关一咬低声道:“我见着杨师兄和冯师弟时他们已是这般模样。周围只有两名太清宫弟子装束的道士往东御风而去因离得远了晚辈也看不清他们是不是常寞和叶无青。又担心两位师兄弟的伤势所以没有上前追赶拦截请诸位真人明鉴。” 停涛真人呵呵笑道:“好好!此次若能诛灭叶无青那魔头屈公子当记功!” 屈翠枫勉强一笑听停雪真人问道:“翠枫你跟咱们一块儿去追叶无青么?” 屈翠枫摇摇头道:“晚辈还要护送两位同门去见家父便不与诸位同往了。” 停风真人一颔拍拍屈翠枫肩膀赞许道:“深明大义难得难得!” 屈翠枫低头道:“真人金玉良言晚辈不敢不听。” 停涛真人大感欣慰彷似自己果真又为天6正道从悬崖边拉回了一位行将失足的青年俊彦笑道:“都亏令尊夫妇教子有方与贫道何干?”轻抖拂尘一马当先率着一众碧落剑派的高手朝着屈翠枫指点的方位追了下去。 众人追出大约小半个时辰果然现前方有名太清宫的道士身上背负着一个同门正御风向东飞行与屈翠枫所言分毫不差。 停涛真人大喜吩咐道:“两位师弟你们各带弟子从左右包抄莫过早惊动他。” 停雪、停风应声行事停涛真人率着剩余的三名弟子加快身形渐渐追近。 小蛋霍然警觉当下暗中凝神朝四下打探顿时心头一凛晓得自己已被包围。只听背后停涛真人纵声喝道:“站住想往哪里去?” 小蛋停下身形回头望见停涛真人追到近前知道逃脱不了把头朝下一低问道:“这位道长你是在问我?晚辈的师兄不慎中了瘴气弟子正要送他去救治。” 停涛真人心中已然确定无疑一声冷笑道:“你是谁的门下怎么称呼?” 小蛋听到风声响动停雪、停风已包抄而至将他的退路截断与停涛真人隐成合围之势就等着下手捉自己这只“瓮中之鳖”了。 他把心一横脑海中构思出几记出手的招式沉声道:“请道长借路!”手指连弹射出五缕银丝紧接着身躯前纵朝着停涛真人飞掠而上。 这一手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毕竟在场的碧落三子中若论修为当属停涛真人为最。小蛋舍易就险且是朝来时的方向闯回任谁都没有料到。 好在停涛真人反应极快挥动拂尘向前一拂“啵啵”脆响银丝黏连在拂尘雪白的纤丝上数股锋利诡异的冰流立时破臂直透停涛真人经脉。 停涛真人吐气扬声运劲迫出寒毒冷笑道:“孽障果真是你!” 小蛋欺近到三丈之内将适才业已盘算好的后招毫不凝滞地出又是一记“弹指飞丝”袭向停涛真人面门。 停涛真人晃拂尘再接右手扬起一束烟火冲天升腾轰然爆裂散开绚烂光花。 猛见赤芒如虹霸下自小蛋袖中窜出如奔雷惊空迅猛无伦地噬向停涛真人咽喉。停涛真人大吃一惊挥大袖卷向霸下。 小蛋借机迫近反手掣出雪恋仙剑一式“吾身独往”刺向停涛真人胸口。 这几下兔起鹘落一气呵成宛若大江迸流一浪高过一浪竟将停涛真人打得手忙脚乱不得不往右闪身趋避给小蛋放出一线空隙。 小蛋施展“穿花绕柳身法”中的“风逝”一诀与停涛真人错身而过雪恋仙剑化作一式“睥睨四海”涤荡纵横滚滚光澜涌向那三名碧落派门下。 三人齐齐高喝出手“叮叮叮”密集的金石激响振彻长空。三名碧落剑派的中年道士不约而同闷哼踉跄面色苍白目露诧异却是中了小蛋在剑气中暗蕴的“斗转星移”神诀。 他更不恋战掠身从两名中年道士闪开的空当中如风掠过一晃已在三丈外。 停涛真人大为诧异暗凛道:“这小子的身手神出鬼没较之上次相遇已大不相同!”不由得又羞又恼喝令道:“追!” 小蛋情知自己难以逃远故而也不祭起御剑术只全力御风朝下方一片深幽茂密的山林冲去想借此隐匿行踪能藏一时算得一时。若能支撑到叶无青苏醒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他的脚尖刚往一株参天耸立的枫树顶上踏落冷不丁耳畔有人喝道:“看打!”一束金灿灿的浑圆光团“呼呼”挂风照着自己的双腿轰到。 小蛋无暇细想沉腕劈出雪恋仙剑“铿”地磕中光团。那光团“嗡嗡”剧颤朝后回飞落在一名老者手中却是一团黄橙橙的金刚石球。 小蛋右臂一麻换作“云翻”一诀拧腰飘飞悬浮在枫林之上稳住阵脚。 那老者手握金刚石球缓声道:“常寞你已插翅难飞不如束手就擒罢!” 小蛋认出他是燕山派的掌门周陌烟再看其身旁尚有十余名座下弟子加上从后赶来的碧落剑派一干高手亦无怪对方会说出如此笃定的大话。 他深吸一口气疏通右臂酸麻的经脉回答道:“弟子无意冒犯诸位前辈只是为救家师身不由己求你们网开一面。 等我师父伤好后晚辈定当登门向诸位尊长负荆请罪任由大伙儿落。” 周陌烟摇头道:“常寞你年纪轻轻却有这般惊人的修为诚属不易为何要助纣为虐为叶无青这魔头卖命?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连忘情宫的一众妖孽都已舍弃了叶无青你仅凭一己之力又能如何?” 小蛋听他语重心长确实由衷之言心下颇觉感动欠身一礼道:“前辈教训的极是。但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晚辈不能背弃恩师。” 说这话的工夫越秀剑派的屈箭南夫妇太清宫的守残真人和平沙岛的晋连悉数闻讯赶至将小蛋围在正中远处还有不少瞧热闹的各路人马。 停涛真人刚刚一个托大让小蛋从自己身边闯过自觉大失颜面冷哼道:“周掌门这小子冥顽不灵劝也白搭。待贫道将他拿下!” 忽听屈箭南朗声道:“停涛师伯且慢可否容在下和这位小友再说上两句?” 停涛真人心中不悦但不能拂了越秀掌门的面子只好道:“屈掌门请。” 屈箭南走出数组神态温和微笑道:“小蛋你认识我么?我是翠枫的爹爹。” 小蛋打量屈箭南见他长身伫立犹如玉树临风眉宇英气凛凛又不失儒雅想来年轻时亦是风流潇洒不知倾倒多少少女芳心。 他点了点头回答道:“您是屈大叔越秀剑派的掌门人。” 屈箭南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是翠枫的好友亦认得羽杉、惊蛰他们。照此说来屈某厚颜也能自诩是你的长辈。” 他顿了顿接着道:“你一定很疑惑为何那日我答应农神医退下覆舟山偏又回转?实不相瞒我是经停涛师伯和拙荆的劝解点拨终于想通『大义』与『小义』之别方才去而复返。宁背一世骂名也要为天6除此大患。” 小蛋垂道:“多谢屈大叔好意但晚辈恐怕要辜负您的期许了。” 屈箭南不以为忤叹息道:“小蛋你太善良了。可你是否想过一旦叶无青修为尽按天6仙林又有多少同道将饱受荼毒?淡怒真人之死你也历历在目莫非还想让这一幕重演不成?” 小蛋心头一震屈箭南瞧在眼里趁热打铁道:“如今你深陷重围要擒下你们师徒可谓易如反掌。大叔之所以苦苦劝说全存了对你的一片保全之心。我晓得你明珠暗投实非自愿正可藉这机会与魔门一刀两断重获新生。” 小蛋听着屈箭南的劝告暗想道:“我真的做错了么为什么他们都这么说?若是盛大叔在此会不会也跟他们一样呢?” 猛然脑海里灵光一闪道:“席魉邀来了五大剑派怎么会错过与师父有血海深仇的翠霞派?盛大叔一定也接到了消息可他却并没有来而且连一个同门也没遣出!” “义之所致就是值得!”他油然记起当年淡言真人于云林禅寺千百正道高手的重围中为救罗牛毅然决然祭起元神慷慨赴死那是怎样的一种壮烈。 他豁然醒悟道:“屈大叔说得的确没错但我想救师父也没有不对。这世上许多事情本就不能用简单的对错两字判定只因各自的立场不同罢了。” 耳中听到屈箭南继续说道:“如果愿意待此事了解后我便引荐你拜入翠霞派紫竹轩盛师兄的门下。他对你早有好感料想拜师之举绝非难事。从此你重归正道与犬子还有卫师侄他们并肩携手惩恶扬善岂不快哉?” 他自忖这番劝解入情入理应该能够打动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孰知小蛋低垂眉宇立定不动非但一声不吭甚至像是要睡着了一样。直等自己说完也不见有丝毫的反应。 若是常彦悟在这儿定然会破口大骂道:“这小子三棍子也揍不出个闷屁!” 屈箭南却并不着恼笑吟吟地殷切问道:“小蛋我有哪里说得不对么?” 小蛋抬起眼皮唇角逸出一抹苦涩的笑意道:“屈大叔对不住。我不能用师父的命去换自己的前程。” 晋连不耐道:“屈兄大家都看见了这小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交给晋某处置就是!” 屈箭南望着小蛋心道:“他对师父一腔忠诚原也无可厚非。若是让旁人出手擒拿万一拼出真火难保不会伤他性命。 与其这样不如由我亲自出手!” 念及至此探臂拦下晋连道:“晋兄还是我来吧!”催动“白驹过隙”身法闪至小蛋近前说道:“你不妨暂且放下叶无青也可放手一搏。” 小蛋道:“没事我背着师父也一样能打。”这话说得直白难免又得罪人亏得屈箭南明白小蛋并非有意蔑视自己只是放心不下叶无青而已。 他颔道:“也罢屈某便只用右手与你过招。” 小蛋一怔屈箭南见状轻笑道:“怎么担心我只用右手会输给你么出手罢!” 小蛋心知肚明屈箭南不过年逾四旬却已是天6正道的中流砥柱一身修为出神入化即使只用一只右手怕也非是自己能敌。 况且在他身后还有守残真人、停涛真人、晋连、周陌烟等一干仙林耆宿今日万难侥幸惟有走一步算一步躬身行礼道:“屈大叔晚辈得罪了。”吩咐霸下升上半空勿要插手雪恋仙剑横于胸前澄澈心神抱元守一亮开门户。 屈箭南也不拔剑衣袂飘飘站在小蛋对面心道:“这孩子有骨气无论如何我今日也要保全住他。” 晋连见屈箭南言明仅以右手应对小蛋暗中一哼道:“沽名钓誉故意逞能!” 但听小蛋沉声喝道:“屈大叔得罪!”雪恋仙剑缓缓挑出似拙还巧宛若拖曳万斤泥沙朝着屈箭南胸膛一寸寸迫去。 屈剑南眉宇微动道:“这是盛兄的天照九式贤侄用来别出机杼颇具新意!” 小蛋闻言不由苦笑道:“屈大叔乃正人君子说话总也婉转没把我这式『一诺千金』骂成荒腔走板不伦不类。换作干爹可不同了。” 蓦地屈箭南右肩一耸大袖挥出层层迭迭好似惊涛拍岸极尽灵动变化以快打慢以轻灵对重拙将小蛋这式“一诺千金”的后招悉数封杀。 要是在以前小蛋多半会一条路走到黑用雪恋仙剑与屈箭南的大袖正面对撼一记。可经过这两年的历练又受丁原指点他不知不觉里茅塞渐开非是昔日吴下阿蒙。当即振臂沉腕雪恋仙剑陡然加化作“破甲沉戈”直刺屈箭南小肮。 屈箭南由衷赞了声“好”右掌拍出在剑刃上轻轻一推荡开仙剑。小蛋随即拧腰回剑又是一式“披荆斩棘”斜削屈箭南左肩。 屈箭南恪守承诺并不用左手招架身形不退反进弹指凌空虚点“叮叮”击开仙剑抬左腿用膝头顶向小蛋腰眼。 小蛋剑招用老不及回防急忙侧身疾沉右肘与屈箭南左腿“砰”地一撞借势退开。 屈箭南左膝一麻惊愕道:“这孩子功力竟如此深厚远在翠枫之上!” 他却不知小蛋身怀圣**精魄尽避修为方抵通幽之境可三气合一的功力却较之忘情境界的一流高手也不遑多让实为天生的异数。 屈箭南落左腿长身飞纵居高临下一掌击向小蛋额头道:“留神!” 小蛋身体稍稍后仰避过浩荡掌风雪恋仙剑斜指朝天疾点屈箭南掌心。 屈箭南早有预料改劈为拂“啪”地弹偏仙剑两人再次分错而开。 第八章 鹤翼天翔 第八章鹤翼天翔 这般你来我往三十余个回合小蛋终究在招式经验上逊色一筹渐渐落入下风。但他心中起初的紧张亦悄然消失全神贯注地沉浸在与屈箭南的激战之中稳守门户不露丝毫的败相。 而屈箭南不愿对小蛋骤下杀手招式间亦多有保留故此虽稳居主动一时半刻却也难以获胜。 他随即惊异地察觉到小蛋的左手自始至终也未曾动用过居然是不想占自己的便宜。 以他未及弱冠之龄在强敌重围中竟行宗师之事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奈何场外有人见屈箭南久战不下欲擒还纵难免生出不满之情。 晋连方才让屈箭南抢前一步已大为不忿这刻瞧着两人打斗之间均都点到为止如有默契更觉恼怒鼻子里低低一声冷哼道:“屈夫人要不要晋某去砍几根枫木做成椅子请大家坐下来慢慢观战?” 楚凌仙岂能听不出其中讥诮的意味淡淡道:“此议甚好那就有劳晋掌门再多做些火把有备无患。” 晋连碰了个软钉子嘿嘿一笑转过头去。屈箭南听得清楚不由警醒道:“今日之战并非屈某一人之事而是关乎天6仙林气运的大举。我拿不下小蛋自己丢点颜面无关紧要却不能连累越秀剑派和天6正道!” 他抖擞精神加紧攻势立刻让小蛋顾此失彼大感吃不消。 霸下有心出手可碍于小蛋事先吩咐只能伸长脖子瞪眼观战不敢插手。 一转眼两人又斗了十多个照面屈箭南终于觅得小蛋招式里得一处破绽大袖一缠一引将雪恋仙剑远远卷飞探手抓住他的肩头。 楚凌仙见夫君旗开得胜心情一松暗赞道:“这孩子能和箭南苦战五十多个回合方始落败着实了得。难怪箭南有意要保全住他。” 可她心念未定猛然看到屈箭南“嘿”地一声面色遽变松手朝后飞退惊喝道:“吸髓吮精**你从哪里学得这邪功?” 原来小蛋肩头被抓情急之下自然而然运出“周而复始”神功不仅消去了屈箭南迫入经脉的指力反将对方的真气顺纳而入。 屈箭南不明就里急忙振腕抽身却误将之当作了昔日红袍老妖肆虐天6的魔功**“吸髓吮精”。 小蛋心道:“这下可好屈大叔该把我正式归进邪魔歪道里了。”他晓得这事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而且别人也未必肯信当即腾身摄过雪恋仙剑乘着众人一愣神的间隙施展“寡木”奇遁在火红枫林上劈开星门低喝道:“小龙走!” “呼──”星门乍开小蛋闪身切入。霸下随后跟进将将要冲进星门之际猛然见到四周幽蓝色光华暴涨神思略一恍惚间身形已被摄入一尊熠熠生辉的透明琉璃罩内动弹不得。 那幽蓝色的琉璃罩在空中转了一圈悠悠飞回守残真人身侧一个老道的手中却是太清宫的长老退思真人。在小蛋与屈箭南打斗时他暗中已将这太清宫至宝“流蓝降魔罩”祭起以防屈箭南突然徇私放走小蛋。 不料小蛋奇招迭出迫退屈箭南遁入星门。退思真人欲待拦截已是迟了半步便退而求其次将霸下摄进“流蓝降魔罩” 内。 众人目睹小蛋离奇地凭空消失无不一怔晋连纵声叫道:“搜林他逃不远!” 楚凌仙关切丈夫掠至屈箭南身边低声问道:“箭南你没事吧?” 屈箭南默运真气摇了摇头道:“不打紧他并非存心伤我。” 忽听退思真人运气喝道:“常寞霸下已落入贫道手中你还不赶紧现身?” 霸下被困在流蓝降魔罩中空有一身道行施展不出惊怒交加喝骂道:“臭道士快把小爷放出来不然我烧死你们一班大小杂毛!” “啵──”琉璃罩内骤然迸射出一团宝蓝色光丝有如枝蔓般缠绕霸下全身“嗤嗤”锐鸣朝里猛收。霸下顿感通体麻痹似有无数钢针椎心刺骨激得精元涣散像脱缰的野马在体内狂躁奔腾那种痛楚实难用言语形容。 忽地退思真人面前星门一亮小蛋弹身而出雪恋仙剑疾劈喝道:“放开牠!” 退思真人见小蛋果然现身又惊又喜往后一退挥拂尘招架。 孰知小蛋的仙剑猛凝在半空左手连弹激射出五缕银丝“叮叮叮叮叮”击中流蓝降魔罩。 退思真人一惊忙念动真言稳住手中宝罩可从银丝内传递来的浓烈寒意仍令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手上不觉一松。 突然斜刺里掠起一束剑光崩山裂石重重劈斩在银丝之上“啵啵”连响那柄仙剑高高弹起五缕银丝也尽皆脆断。却是周陌烟施展燕山派绝学“大乾坤二十四劈”替退思真人解了燃眉之急。 小蛋功败垂成心头警兆迭生一左一右守残真人与晋连业已双双攻到。 他虽不甘心也只能翻转雪恋仙剑“叮”地抵住晋连的璇玉箫顺势往下一压催动“风逝”诀朝后翩飞堪堪躲过了守残真人的仙剑斜挑。 小蛋在空中稳住身形四面八方的正道高手齐齐围上将他困在正中。 退思真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险些着了小蛋的道教他将自己的流蓝降魔罩生生夺走自是大为羞怒。 他一边亮出仙剑一边冷笑道:“常寞我这次看你往哪里跑?” 小蛋恍若未闻两眼紧盯着对方手中托着的流蓝降魔罩。只见罩中蓝光越来越盛几将霸下的身影完全吞噬。 霸下痛苦难忍声嘶力竭道:“死杂毛有种杀了小爷这么折磨人算什么本事?” 退思真人漠然道:“贫道的降魔宝罩纵是大罗金仙也要炼得神销形散在劫难逃。常寞如果你肯交出叶无青我便放牠一条生路如何?” 小蛋听到霸下的呻吟心如刀绞感同身受紧紧握住雪恋仙剑狠咬下嘴唇回答道:“道长你们要杀的是我师父和小龙无关。求你放了牠若我今日能侥幸突围定会登山领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霸下听得真切苦忍着呻吟叫道:“干爹别求他你快逃啊!” 屈箭南皱眉道:“退思真人今日在场的无不是德高望重的名家宿老对付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尚需用此手段胁迫未免不妥。” 停涛真人道:“屈掌门宽仁坦荡贫道一向钦佩。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能这般兵不血刃地擒下叶无青岂不善哉?何况退思真人此举也存着保全这少年的心意。只要他弃邪归正与叶无青一刀两断我等自不会再加以为难。” 屈箭南环顾周陌烟、守残真人、晋连等人希望他们能够支持自己劝说退思真人释放霸下。可这些人或欲言又止眉头紧锁;或偏转过头置身事外竟无一人肯站到自己这边。 他眼中怒光一闪又强自隐忍刚想开口右手却被楚凌仙轻轻握住微摇了几下。他愕然望向妻子楚凌仙低垂眼帘朝他腰际悬挂的越秀剑派掌门佩玉瞥去似有所指。 屈箭南明白了妻子的意思是要自己以越秀剑派的基业为重莫要公然开罪正道各派的掌门耆宿以免日后孤立无援。 那边退思真人说道:“常寞你还妄想今日能逃出生天么?贫道数到十假若你仍旧执迷不悟我也爱莫能助了。” 小蛋唇角渗出一缕血丝低沉痛楚的声音道:“这位真人您也是修道之士怎忍心如此折磨霸下?牠虽然不是人可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你饶了牠罢!” 众人心头俱都一震周陌烟道:“退思真人请手下留情莫伤了牠的性命。” 退思真人不能不买周陌烟的面子颔道:“贫道也无意取这灵兽性命只因牠误入歧途刁蛮暴戾有负上苍恩德故此才严加调教让牠多吃点苦头也好迷途知返。” 守残真人点点头赞许道:“师弟此言极是。龙子霸下乃仙界灵兽万年一出这么毁了确实可惜。倘若能藉此机会洗去牠一身戾气皈依正途实为一桩功德。” 晋连低低一哼腹诽道:“这两个杂毛说得比唱得好听。明明是对霸下动了窥觑之念意图占为己有偏还搬出一套堂而皇之的大道理。” 守残真人这一话周陌烟等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听退思真人计数道:“一、二、三、四” 尽避他数得很慢但每报一下都像是有根尖锐的锥子在小蛋的心头狠狠地扎上一记悲恸莫名。他的嘴唇已感觉不到咬破后的疼痛双目闪烁着激愤的目光扫视过周围飘立的一众正道高手。 或是不忍的垂或是幸灾乐祸的讥诮又或是木无表情的伫立竟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阻止甚至没有谁再为霸下说上一句求情的话。 孤立无助正道公敌小蛋剎那间那样清晰地体会到了其中的滋味。唯一愿意拼命守护帮助自己的小龙却困顿于流蓝降魔罩中饱受摧残。 一股深深的绝望与愤怒遽然涌上堵塞住小蛋的胸膛。他的耳中听到退思真人冰冷的声音已计数到“五”只剩下一半的时限了。 小蛋的嘴唇翕动了两下终究没有出声音。四周静得可怕一双双目光聚焦在他孤单的身上还有背后承负的叶无青。 原来正道中也不是人人都如盛大叔否则当年的丁原亦不会大闹潜龙渊怒闯云林禅寺。难怪叶无青曾说过正道中能让他佩服的人只有凤毛麟角。相形之下反而是干爹、桑土公、毕虎那般的魔道中人更为率真可爱些。 一瞬里无数个念头纷踏进小蛋的脑海不住盘旋激荡在善与恶是与非的碰撞中呼吼。失望、矛盾、愤怒、忧伤、悲壮种种情绪交织纠缠在一起险些要将他的胸臆撑爆。 他牢牢攥住雪恋仙剑恨不能仰天怒啸“轰!”一腔热血直冲头顶霎时间周围的人群景物齐齐褪淡退思真人计数到“六” 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另一个世界传来。 一幅璀璨壮观的庞大星图在小蛋的脑海中霍然展开。数以万计的星辰幻化作条条星河从他的“眼”前铺展开去激越迸流一往无前。彷佛小蛋的心也随着星河一起狂野跌宕地奔腾怒啸去向远方无尽的漫漫夜空。 神游九霄心融仙海小蛋浑然忘却了身外所有只挟着满腔的悲与痛愤与怒载沉载浮在千百星河里翱翔飞驰。 “叮──”雪恋仙剑先感应到主人仙心的变化悠悠镝鸣闪耀起银白色的如雪光华。丹田内三股真气齐齐觉醒转眼攀至巅峰像那奔流的星河般流转周身经脉鼓噪不休。 “八!”退思真人缓缓从牙缝里吐道察觉出小蛋的异样。 旁边晋连冷冷说道:“真人小心了这小子恐怕是要狗急跳墙。” 退思真人轻蔑地一哼眼睛凝视小蛋全神戒备接着便要计数道:“九──” “哗──”星河蓦然收拢在虚空中汇聚成一道更为宽阔湍急的大川波涛澎湃气势磅#直将小蛋的身心彻底吞没。 ──万流归宗十二天道星图中最为浩大雄壮的一幅此刻点点滴滴尽凝小蛋心头。万千变化汇流成江点亮了虚空无垠的黑暗。 雄浑无俦的真气浩浩汤汤亦在同一刻注入雪恋仙剑登时雪光暴涨夺人双目。小蛋的周身焕放出绚烂的三彩光雾冉冉升腾声势骇人。 “九!”退思真人竟被五丈外迫面袭来的剑气慑得心神一颤忙藉吐字之机换出一口浊气望着宛若脱胎换骨般的小蛋凛然道:“这小子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能散出如此沛然莫御的强大气势?” 周陌烟功聚双目视线透过光雾停落在小蛋身上低问道:“他是不是要御剑了?” 守残真人面色肃穆摇头道:“不像这少年的左手并未捏起剑诀。” 停涛真人在旁提醒道:“退思道友数快些看这情形他是要舍命一搏了!” 退思真人一省他明知小蛋即将出手可恪于计数到十的时限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变卦。若能尽快数过十则大可抢前出剑占据先机至少也能将小蛋尚在积蓄的气势打掉一半。 想到这里他毫不迟疑地大声喝道:“十!”右手仙剑一振即要出招。 小蛋恍若无睹心底油然升起一层明悟依稀便是那日叶无青于逃亡战中仓促传授给他的忘情宫至高御剑绝学“无我无情诀”。 他现下深陷重围目睹霸下被侮悲愤难言又心翔星海物我相忘恰恰暗合上“无我无情”的御剑心境。灵机一触下剑意已生。 这两大盖世绝学顷刻间在他的脑海里迅重迭契合水乳交融与身与剑轰然合一无分彼此。 屈箭南见退思真人咄咄逼人再也按捺不住扬声道:“退思师叔住手!” 退思真人一怔尚未来得及反应猛然感觉身前雪光如潮卷涌着汹涌剑气罡风不可一世地侵袭而至。 小蛋脸上无怒无悲一双眼眸精光如电罩定退思真人雪恋仙剑在胸前指天傲立“嗡嗡”颤鸣陡然间听他沉声喝道:“小龙──”身剑合而为一幕天席地的光澜令枫林失色群山战栗。 雪恋仙剑上迸射出千百光流分向左右两侧画出动人心魄的优美弧扁彷似两道振奋舒展的雪白羽翼浑然无瑕毕露锋芒向着退思真人排山倒海般迫来。 众人虽早有防备但依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周陌烟喃喃道:“还说不是御剑那这算是什么?” 退思真人当其冲他正要仗剑出手身形方起却被屈箭南的喝止震得不由自主地在空中略略一滞。紧接着漫天光澜逼得他双目几难睁开耳边尽是剑气破空激出的锐利呼啸。 他心旌摇曳险些失守亏得百多年玄门静修非同凡响仙剑改攻为守幻出朵朵耀眼光花护持胸前闪身疾退。 守残真人、停涛真人见势不妙齐声喝道:“住手!”各纵仙剑全力救护。 “轰──”两束雪白的弧扁陡然合拢如张开的臂膀似欲将退思真人抱在怀中。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爆裂几刺破众人耳膜。 三大正道耆宿的仙剑与小蛋御剑生成的光涛迎头激撞宛如天地在这一刻也要6沉塌陷了一般。 方圆十丈一片亮白罡风如碎裂的刀片疯狂肆虐切割着所有的一切。站在近处的正道五大剑派高手不约而同被庞大绝强的巨力抛飞而出胸头气血振荡一阵地天昏地暗。 “啪!”流蓝降魔罩爆裂霸下从里头飞射而出。小蛋弹指飞丝缠住霸下剑势摧枯拉朽毫无停顿硬生生从正面的包围圈杀开一条血路俯冲下枫林。 几名守在下方的碧落剑派弟子刚想迎上截击不防星门一闪小蛋和霸下隐遁无踪。 这时光澜稍散屈箭南纵身接住从高空中坠下的退思真人痛呼道:“道长!” 退思真人面惨如金双目圆瞪空洞洞地也不晓得在看着什么。他的一袭道袍业已支离破碎胸膛上触目惊心地呈现出两道殷红血痕深可及腑。而被剑气割裂的细小伤痕更是不计其数血流全身奄奄一息。 他的左手上还死死捏着流蓝降魔罩的底座大半个琉璃罩粉身碎骨仅仅留下小半边千疮百孔地在罡风里呜呜哀鸣。 “喀喇、喀喇!”垂落的右手中仙剑霍然碎断成三截颓然坠地光芒黯灭。 楚凌仙赶到夫君身边忙取出南海天一阁的疗伤圣药给退思真人服食下去。 退思真人“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溅得屈箭南满脸立时昏厥过去。 脸色惨白袍袖破损的停涛真人和守残真人双双聚拢过来愤怒的神情里不经意透射出内心的惊骇。 楚凌仙安慰道:“两位真人不必担忧退思师叔伤得虽重性命却是无碍。” 守残真人稍松口气猛地眉头一拧呛出缕鲜红血丝咬牙道:“这个孽障若不能尽早除去他日为患恐怕更胜过叶无青!” 周陌烟俯瞰下方无边无际的枫树林心有余悸道:“他用的是什么御剑诀居然连御剑真言也不念!” 晋连“嘿”道:“他念了而且我们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陌烟一愣猛然醒悟道:“你说的是『小龙』?这算什么稀奇古怪的御剑心诀?” 屈箭南一面源源不绝为退思真人灌输真气护持心脉一面摇头道:“至少在下从未见过哪一家哪一派施展过此等御剑之术。 如果比较起来或许屈某也仅在一个人的身上有幸目睹过一次类似的情景。” 停涛真人道:“屈掌门你是指丁原的『平乱诀』?” 屈箭南颔道:“昔年潜龙渊上丁兄祭出元神雪原仙剑光耀九州岛惊天地、泣鬼神一时无俩。时隔三十余年在下仍可记忆犹新却不曾想在这少年身上重又见到如许悲壮慷慨的豪情气势如蛟龙腾空翱翔九天盖莫能当!” 屈箭南此刻亦同样没有料想到只此一言往后数年间这式“龙腾天翔”威震四海睥睨天下隐隐成为与平乱诀并驾齐驱的绝顶御剑神功。 听到屈箭南当众夸奖丁原晋连已老大的不舒服但平乱诀艺压群雄他亦无话可说。等到屈箭南又称赞起小蛋他终于忍不住道:“屈掌门你这不是在灭自家的威风长魔道的志气么?” 屈箭南涵养极好微笑道:“在下只是就事论事晋兄莫怪。” 停涛真人调匀内息仍感心头一阵阵郁闷不适对小蛋痛恨已极哼道:“诸位常寞一意孤行狂妄凶暴不仅辜负了屈掌门的一片善意更恩将仇报重伤退思真人损毁太清宫至宝流蓝降魔罩已成我正道大敌。要是今日再纵虎归山假以时日他与叶无青狼狈为奸荼毒苍生我正道颜面何存?” 晋连应声道:“不错此子不除天6永无宁日!稍后再见着他绝不能心慈手软徇私袒护!” 这话多半是冲着屈箭南说的但此情此景下他亦不便辩驳只好苦笑了声。 守残真人见师弟憔悴委顿几同废人不由义愤填膺振声道:“事不宜迟大伙儿分头搜山。他已成强弩之末绝逃不了多远!” 众人群情愤慨轰然应诺一张围捕小蛋和叶无青的天罗地网再次铺开。 第九章 翻云手段 第九章翻云手段 正这时突然枫林深处响起一声呼喊道:“常寞你站住──哎哟!” 众人怔了怔停涛真人问道:“是哪位门下的弟子镇守在那边的枫林里?” 周陌烟摇摇头一脸困惑道:“好像没有难道是前来助阵的同道好友?” 守残真人急于为师弟报仇挽回太清宫的颜面当即道:“追!” 一众五大剑派掌门耆宿御风疾行倏忽赶至声音传来的枫林上方。 守残真人手持仙剑暗运真气护体一马当先飘落林内。 他舒展灵觉侧目望去就瞧见一个眉清目秀英俊爽朗的赭衣少年依靠在枫树前一手捂住胸口呼呼喘息神情颇为痛苦。 守残真人一愣隐约觉得这赭衣少年很像一个熟人可又记不起来。 身后屈箭南怀抱退思真人赶至讶异问道:“小寂你怎么会在这里?” 守残真人“咦”了声恍然醒悟到这少年居然是丁原之子难怪如此眼熟。 小寂看见屈箭南左手撑着树干勉强站起埋怨道:“屈大叔你怎么才到?” 晋连对丁寂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冷哼道:“你小子又在耍什么花样?” 小寂满面义愤道:“晋掌门我不远万里好心好意来帮你们捉拿叶无青。你怎么刚一见面就不说好话?” 楚凌仙疑惑道:“小寂你是来围捕叶无青的?你爹娘可知道此事?” 小寂点点头道:“我爹已回了长离岛我娘欢喜得不得了。可惜我这些日子都住在幻月庵还没有空回家去拜见我爹。 不过听我娘传来的口信说我爹” 晋连不耐烦道:“你婆婆妈妈东拉西扯些什么刚才是你在叫?” 小寂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一声不吭把晋连干撂在了一边。 屈箭南解围道:“小寂你方才真有见着小蛋了他现下去了哪里?” 小寂扭了两下腰似在舒活身体慢吞吞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道:“屈大叔也就是您问侄儿要换成别人我才懒得理他。” 他顿了顿道:“我听说叶无青受伤逃亡的消息便着急赶了过来以为自己跟小蛋交情的不错就想劝他弃邪归正改恶从善。毕竟大家兄弟一场我可不想看到他年纪轻轻就被一堆人围殴致死。” 楚凌仙浅笑道:“你的心很好可刚才在林中到底生了什么事?” 小寂愁眉苦脸道:“说出来丢人我那么巧真就撞见了小蛋可开口说了没两句他就突然翻脸一掌拍过来差点把我打伤。其实我也没说什么啊只不过告诉他说诸位叔伯尊长业已布下铁桶大阵他那点微不足道的功夫哪里比得上当年的苏真又怎么可能还痴心妄想背着叶无青逃出去” 屈箭南暗自奇怪心道:“这孩子素来爽快做事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怎么今日变得这般唠唠叨叨说个没完?” 忽地心头一动已想通其中关键于是煞有其事地赞同道:“你说得一点没错他听你劝了么?” “听了所以才给我当胸一掌。”小寂恨恨道:“这小子真不够朋友就算杀红了眼也不能找兄弟下手啊。早知如此我──” 停涛真人忍无可忍打断小寂的话语道:“常寞往哪里逃了?” 小寂翻眼瞥过停涛真人暗道:“这老道也不是什么好鸟当年用那狗屁碧落剑阵险些害死我爹和年老头。嘿嘿让你急。你越急本少爷越高兴。” 他埋头作出沉思状一拍额头道:“哎不好我是不是被他那一掌震晕了脑袋怎么迷迷糊糊记不起来了?” 他瞧瞧东又望望西喃喃自语道:“是这边不对好像是那边吧?” 见小寂将一众人等戏弄在股掌之上屈箭南禁不住想笑说道:“小寂事关重大你可要想清楚了。” 小寂一看晋连等人脸色难看就要作蓦然一跃而起伸手一指南面枫林道:“我记起来啦这家伙打了我一掌就背着叶无青没命似的往那边逃了!” 守残真人精神一振挥手道:“追!” 晋连出声阻止道:“真人且慢!这小子和常寞颇有交情更与忘情宫的那小妖女关系暧昧难保不是在误导咱们。” 小寂勃然大怒愤声道:“你说我和谁关系暧昧?好我就把自己跟楚儿姑娘结识的经过原原本本一五一十一字不漏地告诉大家。诸位” 晋连吓了一跳生恐小寂果真一字不漏地扯出饕心碧妪的事色厉内荏道:“谁有工夫在这里听你胡说八道!” 停涛真人望了眼守残真人低声道:“晋掌门的话并非全无道理。” 小寂耳尖扬声骂道:“狗屁道理!你们也不想想叶无青是谁打伤的?天底下哪有老子想杀儿子要救的道理?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跟家里的老头子作对吧?屈大叔你说是不是?” 屈箭南强忍着笑说道:“晋掌门心中存疑也情有可原。你别记在心上。” 小寂挥挥手消了消怒火说道:“好听屈大叔的我亲自给大伙儿带路这总行了吧?” 守残真人将信将疑也不晓得该听谁的才对。 旁边周陌烟道:“反正覆舟山已被我们团团围住有人肯带路我们试着追一追也好。” 晋连铁青着脸说道:“我留下。” 小寂眨眨眼笑嘻嘻问道:“晋掌门莫非你想留在这儿等谁?” 晋连心中委实恨到极点重重一哼却不再坚持留下。 当即一行二十余人由小寂引导朝着枫林南面御风搜索。晋连紧跟在小寂身侧目光喷火盯牢他惟恐小寂耍什么花招。 走出一段果然在林内现有人匆忙路过的痕迹众人对小寂的怀疑不免稍稍减去了几分。 随后又有人现到滴落在枯叶上的血点尚是新鲜显然刚有人经过没多久。 众人群情振奋在林内散布开来尾呼应继续朝前推进。 晋连高声道:“大伙儿多加留神那两个魔头可能就藏在附近。咱们要保持阵形不要失散以防──” 丁寂却是一回头打断道:“屈大叔翠枫呢怎么不见他?” 晋连恼他横插一杠冷然瞪视。小寂也不怕他同样怒目对视。 屈箭南咳了声道:“翠枫也来了覆舟山只现在不知在哪里。” 楚凌仙微觉迷惑地说道:“这孩子看到示警烟花也早该赶来了。” 停涛真人隐隐猜度到屈翠枫愧见小蛋因而有意回避却是不说。 忽听小寂惊诧道:“咦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赫然瞧见繁茂的枫树枝叶间挂了一块细小的衣衫布条若不仔细查找还当真看不出来。 周陌烟腾身而上探手取下布条道:“好像是常寞衣衫上的。” 守残真人接过来打量颔道:“不错看来他确也伤得不轻。” 众人正围成一圈观瞧布条猛听晋连喝道:“你要去哪里?” 守残真人愕然抬头望去就见小寂身影一闪飞快地掠入左枫林。 停涛真人心念急闪微一变色道:“不好咱们上当了!” 话音未落小寂身形已在十丈开外晋连刚刚纵身欲追陡然林内一阵天旋地转光线骤暗弥漫起一团浓重雾气小寂的踪影随即消隐。 紧接着无数金风大振呼啸狂涌脚下土地酥软松动犹如泥沼身旁枫木竟似活了过来忽远忽近飘移不定隐约有金戈铁马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苍茫迷雾里仿似草木皆兵。 屈箭南大声叫道:“大伙儿千万别轻举妄动咱们中了『困仙诀』!” 周陌烟错愕道:“丁寂怎么会奇门遁甲?” 晋连嘿然道:“别忘了他姓丁身兼丁原、姬雪雁、苏芷玉三家之长怎会不懂奇门遁甲。我早说过这小子狡猾不可轻信可如今后悔也晚了。” 停涛真人飞升数十丈可周遭景物居然随之移动绕了一圈竟还在原地。他又急又怒呼喝道:“丁寂你想干什么?” 林内响起小寂的大笑声道:“各位尊长忙活了半天该都有点累了。不如稍歇片刻养足了精神再说。” 屈箭南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小寂别胡闹了快放我们出去!” 小寂笑呵呵道:“屈大叔今日小侄多有得罪。等过几天我备上几坛好酒再登门向您陪罪您可别向我娘亲告状啊。” 屈箭南苦笑一声心道我若将此事告诉姬师妹她多半会眉开眼笑将这小表好生夸奖一番更别提丁原了。 众人立在原地无可奈何此番真可谓是阴沟里翻船。 至于将来找小寂算帐的念头在脑袋里转两圈自然无妨但瞧瞧叶无青的下场还是不要去招惹这小煞星比较好。 再说小蛋祭出“龙腾天翔”又接一个虚空遁术连番的真元消耗已将丹田抽空。他坠入林内一个趔趄气机牵动之下血气上涌又咬牙咽了回去。 毕竟正道三大高手的连手一击非同小可尽避他重创退思真人救出霸下却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饶是有怒犀怒甲护身可全身经脉依旧禁不住火辣辣地疼痛难忍身子几近虚脱。 霸下落到小蛋肩头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叫道:“干爹!” 小蛋扶住枫木勉强一笑大口喘气道:“你没事吧?” 霸下元气大伤却不愿让小蛋担心摇摇头道:“我还好。” 小蛋强提一口残余的真气道:“咱们得再赶一程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意听见有人远远叫道:“常寞你站住哎哟!” 小蛋叫苦不迭急忙往四周察探隐隐约约又感到那嗓音有点耳熟但兵凶战危里也无心多想。 猛然身侧红影一晃有人现身。小蛋一凛他因功力大幅减退以致未能早一步察觉忙挺身抬剑就要出手。 来人闪身到小蛋面前低声道:“常师弟是我!” 小蛋定睛一瞧竟是楚儿不由惊喜交集道:“师姐妳怎么来了?” 楚儿握住小蛋胳膊向上一提道:“跟我走!” 两人隐踪匿迹向西南御风而行。楚儿一路上走走停停似在布置些什么最后索性撕下小蛋一块衣袖挂到了树上。 小蛋一头雾水虽然他也听说过疑兵之计可总不能把自己真实的行踪也暴露无遗不禁问道:“师姐妳在干什么?” 楚儿淡淡道:“再坚持一会儿稍后我让你看出好戏。” 她携着小蛋在林间左一转右一转如穿花绕柳兜了一圈樱唇徐徐默念似乎是在计数步法进退。 霸下在小蛋肩上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道:“妳在搞什么鬼啊?” 楚儿身形忽地在一株枫木前停住轻嘘一口气道:“就是这里了。” 她松开小蛋看了看在他背上昏睡的叶无青眼神里爱恨难明犹豫了下低声问道:“师父怎么样了?” 小蛋回答道:“师父体内的剧毒已经化解但伤得很重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复原。” 楚儿“哦”了声道:“坐下歇会儿吧丁寂已在这里布下了一座隐身法阵一时半刻不会被人现。” 小蛋惊讶道:“小寂也来了?”想起适才的那声呼喊恍然大悟道:“他会不会有事?” 楚儿淡然道:“放心他比你可机灵多了从来不会吃亏。” 小蛋放下叶无青慢慢倚坐到那株枫木上只觉全身酸软眼前一阵黑一阵亮好像有无数金色的星星在狂舞。 他凝神默运“斗牛纳虚”不一刻丹田徐徐有了些许暖意问道:“师姐这些日子妳去了哪里?” 楚儿站在枫木前面纱的下襬在风中轻轻漾动只露出她那双依旧深幽沉静的明眸回答道:“东海。” 小蛋一愣暗道:“师姐不会是在幻月庵出家当尼姑了吧?”悄悄朝楚儿望去见她一头乌光可鉴人这才自失一笑说道:“师姐蒙师兄死了。” “我知道”楚儿的语气平淡但眸子里却隐约透射出一抹哀伤和怅意轻轻道:“辛苦你了。” 小蛋摇摇头问道:“我们要在这儿藏多久?” 楚儿不答举目望向左的枫林低低道:“他们来了。” 小蛋闻声瞧去正看到丁寂引着二十余位五大剑派的高手往这里走近。 小蛋紧绷多日的神经立生反应反手握住雪恋仙剑便欲起身。 楚儿神色镇定按住小蛋肩膀道:“别担心他们瞧不见咱们。” 果然那些人在数十丈外忽然停住竟没有丝毫察觉到小蛋和楚儿就近在眼前。 不一刻丁寂蓦然飞身遁走小蛋的眼前一花五大剑派的高手竟似在剎那之间凭空消失林间空空荡荡寂静无声。 小蛋大吃一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但听小寂洒脱爽朗的笑声回答道:“他们中了我事先布下的困仙阵估计得在里面玩个把时辰了。” 伴着话音小寂从林中飘然掠出落到小蛋跟前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而后满面笑容一拳捶在他肩膀上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小蛋身子一软搓*揉肩膀苦笑道:“怎么每回见面礼都是这个?” 小寂蹲下身子压根不看叶无青低笑道:“嘿兄弟你如今可是名人了连咱们水晶宫的年大长老都竖大拇哥夸你有种!” 小蛋无可奈何摇摇头说道:“小寂他是我师父我该当如此。可你犯不着这样帮我会有大麻烦的。” 小寂一本正经点头道:“可不是嘛回头我娘又该忙着打那些告状的人了!唉兄弟兄弟烂兄烂弟。” 看着小蛋脸上露出的歉意和担忧楚儿哼道:“常师弟你别听他满嘴胡说。” 小寂哈哈一笑说道:“放心吧他们连长离岛在哪儿都未必晓得想告状也没门。就算我娘亲知道了大不了数落我两句。” 他抬头望了望困仙阵方向起身道:“好啦你喘好气咱们该往外突围了。没了这帮老家伙剩下的人谁还能拦得住咱们『寂寞双星』?” 说着他又歪头看了眼面脸讥诮之色的楚儿笑嘻嘻接着道:“外加河东吼狮和贪嘴王八这样的搭配倒也不错。” 霸下有心还嘴却提不起精神无奈有气无力道:“我是王八你是王八蛋。” 楚儿则是眉宇一挑嗔怒道:“你敢骂我?” 小寂笑而不答只瞧着楚儿。 楚儿猛然醒悟道:“河东吼狮这小子在占我便宜!”不觉双目瞪圆又气又恼。 小蛋瞅着这两人暗自吁了口气多日紧张的神经终于稍微松弛。 三人走出藏身法阵未行得数步小寂若有所觉一扯楚儿衣袖与小蛋齐齐闪躲到树上。 只见雪影一晃一位白衣少女怀抱耳鼠朝这儿走来玉容微露焦灼正是欧阳霓。 小蛋一怔诧异呼道:“欧阳姑娘?” 欧阳霓霍然抬头望见小蛋等人脸上泛起欣喜笑容长出一口气宽慰道:“谢天谢地我总算找到你和叶宫主了!” 第十章 英杰风逝 第十章英杰风逝 再说屈翠枫与碧落剑派众人分手后携着杨丹、冯励继续西行。他心事沉重走得很慢眼前不停浮现小蛋倒在血污中的惨像心中滋味难以言表。 忽然路边的草丛中传出微响似乎有人在大口喘着粗气。屈翠枫一凛停步喝问道:“谁?”那喘息声骤止屈翠枫愈生疑手握墨玉扇走到道边小心翼翼拨开草丛往里望去赫然见到欧阳修宏满身是血盘坐在内面色血红大汗淋漓一双无神的铜铃牛眼也正瞪着他似含惶恐。 屈翠枫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真气遍布全身注视欧阳修宏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欧阳修宏鼻子里重重一哼猛地面容扭曲浑身颤栗似十分痛楚。 屈翠枫又惊又喜心中道:“看情形这老魔身负重伤竟至走火入魔的边缘!” 他这时已听说农百草遇害的消息也知欧阳修宏有极大嫌疑。再见对方这般狼狈模样更无疑虑。 他拂视四周除了傻呆呆抱着冯励蹒跚远去的杨丹再无旁人不由寻思道:“停涛真人对我庇护小蛋的事难保心怀不满也不晓得他会不会传扬出去。我若能生擒欧阳老魔也算大功一件至少可封住众人悠悠之口。” 念及至此屈翠枫打起精神缓步迫近欧阳修宏。他惟恐这是对方有意设下的圈套故此每迈一步都极为谨慎时刻注意着欧阳修宏的动静。 欧阳修宏不能动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屈翠枫脸上流露出焦灼与愤怒的神情模样甚是狰狞怕人。 屈翠枫被他看得心里一寒旋即想道:“这老魔只剩下个空架子他生龙活虎的时候本公子尚且不惧此刻更无须忌惮!” 他走到欧阳修宏近前徐徐道:“欧阳老魔当日你在独尊谷肆意侮辱本公子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日的报应?” 欧阳修宏低哼道:“小兔崽子你别后悔。” 屈翠枫火从心起怒道:“老贼死到临头还敢张狂!”抬手一振墨玉扇朝欧阳修宏膻中穴点去。 欧阳修宏眼中精光遽闪哈哈笑道:“臭小子跟我玩?”身形骤起挥掌拍开墨玉扇。 屈翠枫大骇左足点地朝后飞退惊叫道:“你是装的?” 可他的身躯才起突然全身经脉一麻真气凝滞如铅竟是中毒的迹象。 欧阳修宏探出长臂如老鹰捉小鸡般一把拎住屈翠枫胸襟脸上红潮尽退得意大笑道:“亏你家老子还是越秀掌门儿子竟然蠢得像头猪。” 屈翠枫悔恨交加暗道:“我明明晓得欧阳老魔擅长用毒适才鬼使神差居然没有想到防备!” 他全身酥软用不上一点气力羞怒道:“欧阳修宏少说废话。本公子一时不察中了你的诡计并非真格败在你手下。 给我一个痛快屈某若是眉头皱上一皱就不是越秀男儿!” 欧阳修宏探指封住屈翠枫经脉嘿嘿笑道:“老子现在不杀你。老子要先用你换天一阁的化功神诀再宰了你一家三口。” 屈翠枫心一松自忖以爹娘的睿智和修为欧阳修宏必定讨不到好去稍后当可将自己救出哼道:“你做梦!” 欧阳修宏不屑道:“鸭子死了嘴壳还硬我呸!” 他提着屈翠枫大步流星转朝南行。其时各路人马的注意力都已集中在围剿小蛋和叶无青上居然未曾觉到屈翠枫被擒之事。 走出大约一顿饭左右欧阳修宏将屈翠枫拎进一座僻静的洞穴里重重往地上一摔道:“老实点我这就去找你爹妈。” 屈翠枫无法运用真气护体只得强忍疼痛哼道:“快去吧错过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欧阳修宏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你小子还能叫唤。”回过身又朝屈翠枫虚点数下。 屈翠枫顿时口不能言懊悔道:“我干嘛多嘴提醒老魔?” 风声响动欧阳修宏已然去远。屈翠枫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两眼望着黑漆漆的洞顶思绪如潮澎湃难以自已。 过了足有三个时辰欧阳修宏方自回转先将屈翠枫周身经脉补点了一遍说道:“没想到你老娘长得还挺漂亮四十多岁的人还跟个大姑娘似的。” 屈翠枫火往上撞喉咙里呜呜几声极尽愤慨。 欧阳修宏接着道:“听说她的师妹苏芷玉还要漂亮早几年和翠霞派的姬雪雁并称天6两大绝色。他娘的丁原那小子左拥右抱艳福不浅。啥时候老子也逮个机会乐和乐和──” 他污言秽语滔滔不绝手上也没闲着在屈翠枫身上洒了层红色粉末随后又小心翼翼滴上绿色药汁。小半个时辰后药汁退隐无踪那些红色粉末亦渐渐渗入屈翠枫的肌肤全无痕迹。 欧阳修宏尚不放心随手抓了几把污泥往屈翠枫身上脸上到处乱抹一股浓烈的泥腥臭气几欲将他熏昏。 屈翠枫惊骇道:“这老魔又在我身上下了什么毒?稍后就算爹娘能将我救出又如何能解得了这些剧毒?唉要是农神医没死该有多好。不过听说农姑姑已回山了但愿她能解得了。” 他这么惴惴不安地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洞外天色已黑万籁俱寂。 欧阳修宏开始烦躁地在洞内来回踱步间或悄悄地溜出洞口在周围探察一番。 屈翠枫留心着他的举动暗道:“我爹娘要来了。” 果然没多久洞外响起屈箭南的声音道:“欧阳先生愚夫妇已应约而来不知犬子现在何处?” 他们夫妇的经验阅历远胜屈翠枫见洞穴幽深曲折并不鲁莽闯入而是伫立在外舒展灵觉打探。 欧阳修宏面露喜色先静静合目片刻似同样在察探洞外除了屈箭南夫妇外是否还有其它人在暗中跟来随后应道:“他就在这儿。” 楚凌仙关切爱子心急如焚凝息澄念率先缓步走进洞内果瞧见屈翠枫一身污浊不堪神情萎靡地倒在地上。 欧阳修宏用脚踹踹屈翠枫大剌剌道:“东西带来了?” 楚凌仙目视爱子竭力压抑住内心情感回答道:“欧阳先生化功神诀乃天一阁不传之秘凌仙亦无缘得授。纵是我有心将之交出也无力办到。” 欧阳修宏嘿然道:“王八羔子才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妳儿子亲手写下的欠条想不认帐?就算妳不会化功神诀也可以去求天一阁谅她们不会刁难。楚仙子最好别跟老子打马虎眼不然吃亏的可是妳儿子。”说着他一脚踏在屈翠枫脸颊上狠狠碾了两下。 楚凌仙见状心如刀绞恨不能以身相代道:“欧阳先生有话好说这事和翠枫无关。” “怎么无关?”欧阳修宏恶狠狠道:“就是这小子伙同欧阳霓那贱人暗算老子害得我功力大损无家可归。老子不找他算帐又去找谁?” 屈箭南握住爱妻冰凉颤抖的纤手克制满腔愤怒沉声道:“欧阳先生化功神诀我们交不出即便你杀了犬子也得不到。 愚夫妇既然来了就请阁下划下道来刀山火海屈某接着就是!” 欧阳修宏挪开靴子挑起拇指道:“好越秀掌门有点气魄。不瞒你说我在他身上下了点小作料没有老子的独门解药最多等到下个月你们就该送他上路了。” 楚凌仙花容微变问道:“欧阳先生你到底要怎样?” 欧阳修宏盯着楚凌仙咽了口唾沫道:“我可以先把儿子还给你们。等拿到化功神诀后再为他解毒。不过──” 楚凌仙焦灼追问道:“不过什么?” 欧阳修宏冷笑道:“这小混蛋害得老子好惨老子这口闷气出不来你说怎么办?” 屈箭南徐徐道:“欧阳先生你好歹也是仙林前辈如此折磨一个孩子传出去未必好听。” 欧阳修宏道:“屈掌门你心疼儿子?也罢老子拿他下手确有些以大欺小。那就由你代他捱我一拳如何?” 屈箭南神情沉着问道:“此话怎讲?” 欧阳修宏道:“你让老子在胸口结结实实揍一拳死了算你活该活着算老子无能咱们旧帐两清。我把你儿子还给你们待拿到化功神诀后再找老子换取解药。” 楚凌仙摇头道:“欧阳先生你的条件太苛刻了。” 欧阳修宏一脚踩到屈翠枫胯间暴怒道:“屈掌门刚才还说什么刀山火海都接着怎么如今老子只不过要打一拳就不干了?好你们不要儿子老子留着也没用。大不了老子不要化功神诀我先宰了他!” 屈翠枫疼得冷汗涔涔滴落又不愿在爹娘面前向欧阳修宏示弱硬咬着牙不吭声。 楚凌仙悲怒难抑叫道:“莫伤我儿!”玉手按在仙剑上无奈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扭过脸去不忍多看。 屈箭南双拳紧攥青筋蹦跃双目喷火道:“好屈某就接你一拳!” 楚凌仙惊呼道:“箭南不可以!” 屈箭南洒然一笑握着妻子的手道:“欧阳先生虽修为精湛但我自信还能接他一拳。凌仙妳不必担心。” 欧阳修宏大喜道:“好屈掌门快人快语老子也不啰嗦!”一脚将屈翠枫踹到一边捏起拳头在面前比划了两下。 屈箭南微微一笑迈步上前。 楚凌仙眸中泪光盈盈欲言又止颤声道:“箭南!” 听到父母的对话屈翠枫如万蚁食心一方面有感于舐犊情深不禁热泪夺眶;另一面对欧阳修宏恨之入髓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屈箭南爱怜地看过独子站定身形气走经脉护持全身道:“请!” 欧阳修宏阴冷道:“屈掌门老子的这拳你只能硬捱若出手招架或者纵身闪躲那可就不作数了。” 屈箭南慨然一点头欧阳修宏又道:“还有要记着月初前拿化功神诀来换你儿子的性命不然就替他买副上好的棺材等死吧。” 屈箭南强压愤恨回答道:“多谢提醒屈某记住了。” 欧阳修宏脸上红光一闪荼阳火气灌注右臂一声呼喝挥拳击出。 楚凌仙下意识地一闭眼耳畔听到“砰”地一声屈箭南闷哼倒退身形摇摇欲坠脸上血色尽失嘴角与鼻耳中同时溢出血丝。 楚凌仙扶住丈夫右手汩汩输入真气取出冰莲朱丹塞入屈箭南口中玉容惨淡失声叫道:“箭南!” 屈箭南吞下灵丹“嘿”地吐出口淤血喘息道:“受教了!”头上青烟腾腾就地疗伤。 欧阳修宏收起拳头暗凛道:“这孙子好深厚的功力老子这一拳居然没能当场把他打死!”回头抓起屈翠枫朝前一扔道:“还你们宝贝儿子!” 楚凌仙忙伸手接住屈箭南低声道:“我不要紧先看看翠枫。” 楚凌仙含泪点头察看屈翠枫伤情见他只是经脉受制并无受伤这才稍觉放心左掌贴住爱子背心替他推血行宫。 屈箭南诸经百骸犹如散架一阵阵气血在体内翻涌咆哮犹如煮开了锅。他自知受伤极重非三五月难以复原当下强自支撑不倒说道:“欧阳先生这一掌之赐屈某铭记在心。咱们后会有期!” 他话未说完骤感胸口剧烈一麻有股灼热火流如毒蛇般钻入体内在五脏六腑中翻江倒海。 屈箭南心念急闪道:“不好拳上有毒!”此念甫起眼前竟浮起无数五颜六色的妖艳光花全身血液陡然升至沸点像是要将他焚成灰烬。 迷迷糊糊里只听欧阳修宏纵声大笑道:“不用后会有期啦今日你们便全给老子留下!”飞身挥杖轰向屈箭南头顶。 楚凌仙刚解开爱子经脉禁制见丈夫突然满脸殷红口中溢出的黑血里竟冒起冉冉蒸气情知不妙。 她怒声叱道:“无耻之徒!”仙剑激鸣出鞘划过一溜眩目电光直刺欧阳修宏。 欧阳修宏浑不在意举杖格架。“叮”地脆响楚凌仙的仙剑高高弹起娇躯一软朝旁踉跄赫然看到自己手背上泛起莹莹磷光竟是真气涣散浑身酥软。 她顿时明白欧阳修宏暗中在爱子身上投毒自己为屈翠枫推血行宫时已着了道。 若在平日她绝不至于如此大意。但凡事关心则乱欧阳修宏以腐泥腥臭掩饰去淡淡的药味而事前又故意放出话来已给屈翠枫服食了穿肠毒药好换取化功神诀当真是防不胜防。 未等楚凌仙缓过气来陡然头顶上方寒光闪动一束碧芒当空射落却是早已潜伏在一旁的饕心碧妪出手偷袭。 原来她和欧阳修宏从百草仙居铩羽而遁大是不甘。两人在草丛间打坐疗伤时刚好远远瞧见屈翠枫护送杨丹、冯励走近便订下诡计将他生擒。其后再由欧阳修宏诱来屈箭南夫妇而饕心碧妪则始终隐于暗处伺机暗算。否则以欧阳修宏的粗鄙鲁莽又岂会想得到这般阴毒的计谋。 楚凌仙果然毫无防备仓促挥剑抵挡。“叮──”仙剑被碧索牢牢缠住右肩一麻已中了饕心碧妪的一记破戮爪手上一松仙剑被碧索硬生生扯飞。 屈翠枫肝胆欲裂大叫道:“娘!”奋不顾身扑向饕心碧妪。然而他先前所中的迷药毒性尚未消退没冲到对方身前已一头栽落。 欧阳修宏怪笑道:“先杀了你这小兔崽子收回本钱!”舍下屈箭南纵身抬青铜魔杖朝屈翠枫砸落。 屈箭南救子心切从后追上振剑疾挑欧阳修宏背心。 欧阳修宏恼羞成怒侧身闪过挥动双杖朝屈箭南头顶轰然砸落。 屈箭南横剑招架“铿”双杖重重压在仙剑之上有如万钧巨石直要没顶。 他一声闷哼竭力压制住胸头翻腾的热血喝道:“凌仙快带翠枫走!” 楚凌仙奋力迫开饕心碧妪扬袖卷住屈翠枫腰际向洞外飞送道:“快走!” 她正欲返身救援丈夫孰料饕心碧妪冷笑道:“走没那么容易!”左袖掠出碧索如毒蟒般锁上屈翠枫左腿往回一拽。 楚凌仙大惊叫道:“放下我儿子!”拧身出掌拍向饕心碧妪。 饕心碧妪咯咯阴笑道:“还妳!”碧索一引将屈翠枫当作一件兵器般扔向楚凌仙。 楚凌仙急忙伸手接下爱子体内真气一岔险些摔倒肩头伤处更是麻木无力。 但听“砰砰”两响饕心碧妪鬼魅般的身形闪到屈箭南背后结结实实的两掌击中他的背心。屈箭南喷出口淤黑血箭大吼一声借着前冲之力往欧阳修宏胸前撞去只盼能与其同归于尽。 欧阳修宏促不及防胸口教屈箭南一头撞个正着立时眼前一黑气血翻涌身不由己撤开青铜魔杖往后跌跌撞撞退出数步一缕腥浓的淤血涌到嘴里又让他生生咽落回去。 他连喘几口浊气但觉胸口火辣辣的痛楚难忍一根根骨头几乎要断裂开来禁不住勃然狂怒道:“我轰了你这龟孙子!” 一举右杖就要砸落。 可目光落到屈箭南的脸上欧阳修宏又是一呆。只见他拄剑屹立一动不动双目圆睁从眼角滴落下缕缕血丝竟已气绝身亡。 一瞬间洞内蓦然变得一片死寂没了声响。 连欧阳修宏自己也有点不敢相信堂堂越秀剑派的掌门天6正道声名显赫的屈箭南居然真的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嗡!”屈箭南手中的仙剑爆出一记长长悲鸣寸寸碎裂洒落于地。 他的修长的身躯失去支撑在黑暗中晃了两晃仰面躺跌“砰”地激起一篷黄土尘埃。 一代俊杰就此长逝。 “爹爹──”屈翠枫睚眦欲裂扑向屈箭南仰倒的遗体。不料腰上一紧又教饕心碧妪的翠玉双飞燕缚住。他运劲猛挣奈何碧索越缠越紧不由得急怒攻心胸口翻江倒海般一恸径自昏死过去。 “呼──”楚凌仙惨淡的花容陡现决绝之色头顶华光暴涨升起元神扬手摄过仙剑口中悲啸响彻夜空身剑合一朝着欧阳修宏激射而去。 欧阳修宏大骇怪叫道:“哎哟不好这婆娘要玩命!”无暇细想双杖交叉成十字运足十成荼阳魔功往上一迎。 “叮”的金石之音激响欧阳修宏左手的魔杖应声截断铿然坠地。 欧阳修宏满面狰狞爆吼如雷右手魔杖朝外横扫错步后退。岂知背上一硬已抵到坚硬的石壁之上。 “砰!”楚凌仙胸口被魔杖扫中元神一颤竟似浑然不知疼痛仙剑崩云裂石直劈欧阳修宏眉心只求能手刃此魔为夫报仇。 欧阳修宏躲无可躲情急生智宏声叫道:“屈翠枫!” 楚凌仙不自禁地手上一缓欧阳修宏赶紧拼命朝旁侧闪。“噗!”血光崩现一条右臂从身上飞落疼得他嘶声大吼。 “叮!”仙剑功亏一篑扎入石壁中楚凌仙运力一拔却是纹丝不动竟已油尽灯枯。 她惨然一笑勉力凝铸元神松开仙剑艰难地扑倒在屈箭南的遗体上伸出右手颤抖着替夫君合上双眼屏住最后一口元气喘息道:“天道昭彰终有报应我们夫妇在阴曹地府等着你们!” 元神一阵剧烈波动如晨雾般涣散褪淡只留石上仙剑兀自长鸣不已。 欧阳修宏死里逃生惊魂未定伸指封住右肩血如泉涌的伤口转目瞧去又是一呆。 原来饕心碧妪不知何时已挟着昏死的屈翠枫离去踪影全无。 欧阳修宏望望地上屈箭南夫妇的遗体再看看自己血淋淋的断臂猛朝着洞外怒啸道:“老子要飙啦!” 啸声滚滚冲上清冷的云霄一场盛宴已近尾声。 然而等到明天太阳升起时又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请继续期待仙羽幻镜续集下集预告: 屈箭南、楚凌仙为救爱子力战而亡饕心碧妪却带着屈翠枫不知所终。 小蛋得楚儿和丁寂襄助终于突出覆舟山重围逃脱生天。在欧阳霓的指引下他们藏身独尊谷躲避追杀修养生息。 眼看与鬼锋的紫竹林之约日近小蛋再次踏上征程。这次他的身边多了一个貌美如花的欧阳霓 第一章 佛门妖僧 阳春三月风绿杨柳岸。路上的旅人已脱下厚重的冬衣换上春装。饶是如此赶路急了额头上仍会渗出细细的汗珠骂上一声“鬼老天”。 亭林是汉州境内一座不知名的小镇背山环水镇民多以捕鱼狩猎为生。镇上惟一的一家客栈座落于十字大街西门口高悬的黑底匾额上有几个剥落褪淡的朱漆大字“百年老店ii凤仪居”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 这日眼看就是日暮时分客栈里来了一对青年男女。 那走在前头的青年男子约莫十**岁年纪穿了件单薄朴素的土布衣衫透着黑的脸膛儿算不上英俊倒是背后斜插的一柄雪鞘仙剑甚是醒目绝非三五钱银子就能买到的地摊货。 在他身后半步是位二九芳华、体态娇柔的白衣少女。她肤光如雪清秀脱俗樱唇旁一粒细细的朱红小痣更添几分妩媚傍在那青年身边宛若小鸟依人却教周围观者心中大是不忿暗呼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这对青年男女正是小蛋和欧阳霓。 数月前覆舟山一战正魔两道各家高手风聚云集追杀叶无青与小蛋师徒。绝境之中亏得小寂和楚儿相助以“困仙诀” 围住正道五大剑派脑人物这才侥幸脱出重围。 随后小寂与楚儿双双离去由万里迢迢赶来救援的欧阳霓将小蛋和叶无青引至漠北独尊谷藏身。 叶无青花了月余将身上的忘情水余毒尽数迫出又得修罗熔池内的荼阳地火之助伤势恢复极快更感欧阳霓相救之情将其收为义女。 疗伤之暇叶无青便将忘情宫诸般绝学分授与小蛋和欧阳霓为异日重整旗鼓杀回宿业峰做好准备。 欧阳霓悟性极高各种晦涩深奥的心诀往往是一点即透几乎从不用叶无青重复上两遍叶无青不由大感意外。 区区明驼堡门下竟能出此奇才若非因缘际会这秀外慧中的少女便险些淹没于尘泥薅草之中。 两相比较小蛋不免相形见绌瞠乎其后。 好在叶无青对自己这个小弟子的斤两早已心中有数他也不勉强小蛋只将“无情无我诀”剩下的心法口诀尽数传授于他令其专心修炼忘情八法中的“振”字诀。 每隔半月欧阳霓手下的明驼堡弟子就会将一些日常所需的器具物品秘密送入谷内。故而尽避吐火岭方圆千里荒芜冷清谷中却不虞衣食有缺。 而这些明驼堡弟子同时也会带来天6仙林的各种动向诸如农百草战死、屈箭南夫妇遇难、屈翠枫生死不明的消息亦一一报入了谷内。 至于叶无青对于明驼堡弟子呈报的忘情宫近况似早有所料。 楚望天重新就任宫主以后厉无怨称病闭门不出席魉与滕皓两人则在宫中只手遮天迫不及待地开始大规模清洗异己提拔心腹搞得人人自危一日三惊。 叶无青听得消息眉峰也不曾轻动更不一语。但在他平静冷漠的外表之下小蛋感觉到一股汹涌的怒意在奔涌。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不知不觉小蛋与鬼锋的三年之约已近在眼前。叶无青对小蛋即将赴约之举并无丝毫阻拦之意只吩咐欧阳霓与他一同前往翠霞山其中是否隐含监视之意令人揣测。 当下小蛋辞别叶无青与欧阳霓离开独尊谷一路御剑向南赶往翠霞山。 待到傍晚天色渐暗两人已深入汉州地界距离翠霞山亦只剩下半天路程。 小蛋顾虑到一来深夜进山多有不便二来欧阳霓已露倦色日夜兼程显是不宜。 好在和鬼锋约定的斗剑之期尚有数日也用不着忙着赶路因此他心里虽迫切想早一日见着盛年、卫惊蛰和罗羽杉等人仍旧强自按捺下来。 若是他孤身一人就地露宿荒野天为被地做床原也算不得什么。但如此一来难免会委屈了欧阳霓让她也跟着受苦却又何必?于是小蛋觅了座小镇投店宿夜。 自打拜入忘情宫门下小蛋便从此无需为钱操心。纵是如今流亡在外他和欧阳霓随身携带的金银细软也足以买下数十座这样的“凤仪居”。 但他自幼苦惯了尽避腰缠万贯也从未真的挥金如土只要了两间干净僻静的客房早早歇下。 刚过掌灯不久小蛋正在床上恹恹欲睡之际突然听见凤仪居中人声鼎沸闹成一团。 他不知生何事急忙抽身下床将将推开屋门就见欧阳霓已站在了客房门口彼此险些撞个满怀还好两人反应都快各自闪身后撤了一步。 欧阳霓黑上水迹未干浑身散出阵阵清幽花香显是刚刚洗浴饼借着朦胧月色原本便秀美脱俗的风姿更显动人。 霸下从小蛋怀里探出脑袋斜眼瞅了瞅如出水芙蓉般清丽无伦的欧阳霓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也是个美女我干爹要和她朝夕相处时间长了难保会把持不住那我干妈可就有悬念了。” 无端地小家伙竟替罗羽杉担心起来。 欧阳霓哪会知道霸下小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小脑瓜里已转开了念头?她道:“常公子好像是前头院子里出了什么事。 你不便露面还是让我在暗中先打探一下。” 小蛋想了一想摇头道:“我去。” 他戴上先前从街铺里买来的竹斗笠把帽沿压低按照现在的天色若非十分熟稔之人万难迎面认出这才携着霸下往前院行去。 刚走到院子口不防一群人慌慌张张从里头冲了出来七嘴八舌地叫喊道:“快报官快报官老和尚疯了要出人命啦!” 小蛋顺手抓住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问道:“小扮里面出什么事了?” 店小二挣了两下胳膊没能甩脱急得跳脚道:“你抓着我干什么?快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罢。前院有个老和尚疯了又打又摔还说要杀人。咱们客栈里的几个伙计上去拉他被这老和尚用袖子一扫就摔得个鼻青脸肿!” 小蛋一愣问道:“这位老和尚是从哪儿来的?” 店小二怒道:“谁知道?我说你快松开我万一老和尚真冲出来杀人怎么办?” 小蛋笑笑松开了店小二的胳膊。 这时他已确认并非是正魔两道的人寻上自己和欧阳霓心中略安寻思道:“听小二所说的情景那位老僧多半是仙林中人或许是修炼不当走火入魔才在客栈里闹事。 “我既撞上了自该管上一管也免得他波及无辜。若能襄助那位老僧驱退心魔平复真气那是更好不过。” 他扭头一望店小二早已跑得不见踪影却有几个胆大的旅客躲在门外头朝着里面探头探脑地张望想进去却又不敢。 小蛋举步迈入院内已听不到刚才热闹万分砸桌子拆房子的声响自西侧的厢房里却传出一声声强行压抑的粗重喘息声显然那老僧还在里面。 后头有人好心提醒道:“小兄弟那老家伙厉害得很你先等等官府的人就快来了待会儿大家再一起进去看。” 霸下听了轻声哼道:“不就一个老和尚在疯吗?有啥了不起。干爹有我在你别怕往里冲就是。” 小蛋笑笑暗自运功戒备走近厢房门口半扇屋门斜挂满地狼藉震碎的桌椅杯盏到处散落墙上的窗户也塌了大半。 朦胧月色照入幽暗的角落里一位身穿月白色僧衣的老和尚竟是盘膝倒悬在半空垂落的衣襬将他的半边脸庞遮住但小蛋仍旧能看到他额头鬓角滚滚淌下的热汗和头顶冒出的冉冉水雾。 老僧双目紧闭面部肌肉下像是有一条条无形的小蛇在不停游动翻滚口中喷出一团团热气隐隐透着暗红。 他全身不由自主地在轻轻颤动裸露在外的肌肤泛起触目惊心的黑气如一缕缕诡异的条纹爬满身体不断蠕动扩散。 小蛋瞧得有点头皮麻在屋中站定身形唤道:“大师您哪里不舒服?” 老僧似乎这才觉察到有人进屋雪白的银眉一振张开双眼打量小蛋。两人目光交错小蛋情不自禁地一愣。 老僧那双睁开的眼眸中居然闪烁着金、红两团截然不同的光泽在循环轮替。那淡金色的眼神里充满祥和慈爱之意;可另一面暗红色的目光中却透露出教人不寒而栗的暴戾与杀机。 霸下不怕天不怕地瞧见这情形却有些头大低声道:“干爹这老和尚怕是中邪了一点儿也不好玩咱们还是赶紧走罢。” 话音未落老僧沙哑低沉的嗓音喘息道:“小施主请??过来。” 霸下忙道:“干爹别听他的!” 小蛋笑笑问道:“大师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老僧望着小蛋身后背负的雪恋仙剑道:“请你一剑杀了老衲。” 小蛋这下笑不出了。他摇头道:“蝼蚁尚且贪生大师何苦自寻短见?” 老僧胸口剧烈起伏嘴唇间喷出的红色雾气越来越浓艰难地道:“快快杀了我ii你不杀老衲老衲便会杀尽天下人!” 霸下忍不住道:“那你干嘛不自己拍自己的光脑门上一记立刻自我了断干嘛连累我干爹让他用剑杀你?你当杀人很有趣么?” 老僧一声苦哼道:“我若能自裁也不必再麻烦小施主了。乘我灵性尚未完全泯灭有劳小施主立刻下手老衲感激不尽!” 小蛋微一沉吟纵身掠起探手伸向老僧右腕脉门说道:“大师容我助您一臂之力!” 孰料他的手甫一落在老僧的腕上立时响起“啵”的一声指尖如触火炭迅即弹开就像稍不留神握上了烧红的铁条般灼痛异常。 更不妙的是一股阴冷无比的魔气彷似破兜而出的冰锥直透小蛋经脉肆虐呼啸径自往内腑奔袭所到之处立生麻痹。 短短剎那他右肘以下的小臂似失去知觉。 小蛋一个倒翻飘落在地疾运“有容乃大”的心诀将这股不而至的魔气缓缓消解胳膊上冒出缕缕黑气。 那老僧受气机牵动身躯一晃嘴角逸出一丝黑血尖声道:“别碰我!” 小蛋将魔气尽数迫出体外长出一口浊气凛然道:“好险这是什么魔功恁的厉害竟连碰也不能碰!” 他正思忖间突听老僧一记重哼眸中暗红色焰光大盛渐有独占鳌头之势肌肤上的黑色条纹连接成片遍布周身散出刺骨的阴气。 眼见着即将心神失守老僧猛一提真元双手连换法印运起佛门狮吼神功宏声诵道:“阿弥陀佛ii” 一股沛然莫御的无形气浪扑面激荡将小蛋震得踉跄退出数步方自重新站定脑袋里兀自嗡嗡轰鸣久久不歇。 老僧眼中的暗红光芒瞬即褪淡些许更无暇理睬身外之事苦苦凝念低诵佛经抵御体内魔气向灵台起的一**冲击侵蚀。 霸下目不转睛盯着老僧道:“干爹咱们走罢欧阳姑娘还在后院等着呢。” 小蛋摇摇头心道:“我虽然不清楚这位大师是什么人可瞧他的模样本应是位大德高僧。不知何故为外魔入侵这才天人交战不愿沦为杀人魔王。 “我若撒手不管自行离去或许可以得保平安。但这样做与见死不救何异?”主意打定他暗道:“不成我得想个法子出来。”心念急转陡地脑海灵光一闪想起了屡试不爽的圣**丝。 他默运盛年所传的归元吐吶法催动丹田圣**精气吐气扬声弹指射出三缕银丝“啵啵啵”分钉在老僧天庭、膻中、气海三处。 原本晶莹无瑕的银丝登时嗤嗤转黑在空中抖动不休彷佛随时会爆裂开来。三道绝强的冰寒魔气透过银丝直入小蛋体内宛若是寻找到了可堪征伐攫取的新领地争先恐后肆虐奔流。 小蛋已有前车之鉴在弹射银丝的同时再次运转“有容乃大”在体内筑起一道坚固藩篱全力吸纳消解袭来的魔气。 无奈从老僧身上渡来的魔气委实太过雄浑洪大小蛋化解的度远远及不上对面入侵的势头不一刻他的三根手指已变得漆黑如墨。 小蛋沉声低喝再祭起乌犀怒甲护持右臂身上压力为之稍减堪堪稳住阵脚。 可没等他来得及松口气却惊诧地现这股骇异莫名的魔气居然有若瘟疫一样在缓缓蚕食同化自己体内的真气。 须臾工夫魔气犹如滚雪球似的不住壮大增强将自己的真气一点一滴吞噬融合收归其用。照这个趋势展下去即使功力再雄厚的人亦难以招架迟早有油尽灯枯的一刻。 虽说已觉察到其中的危险但若就此认输放弃却绝不是小蛋的一贯作风。 蓦然眼前红光一闪霸下从他怀里跃出大叫道:“干爹我来助你!” 牠四肢贴在小蛋胸前源源不绝把自身的精气注入小蛋体内。二气合流顿时声势大振重新压制住饱来的魔气。 老僧得小蛋和霸下之助分解出部分魔气形势稍得缓解。 可他心知肚明这少年的举动无疑是饮鸩止渴除非能寻找到彻底消弭魔气的方法否则就算功力通天亦难逃被其逐步侵蚀同化的结局。届时非但自己永坠魔劫变成疯狂嗜杀的行尸走肉连带小蛋和霸下也一起不能幸免。 他本是大德高僧更经二十余年的入世修行早已看破生死虚名臻至圆满。尽避灵台几为凶猛可怖的魔意吞没仍仰仗三甲子多虔心静修的无上佛心勉力守住最后一线清明。 老僧当机立断沙声喝道:“小施主快走!”奋力运功意图震裂那三根银丝截断自己与小蛋之间的魔气疏通。 孰料这银丝乃圣**千年精气所炼异常坚韧牢固。老僧早先已受了极重的内伤元气大损此刻竟已挥不出平日三成的功力。 一震之下银丝仅仅“嗡嗡”剧颤数响却未断落反令得他胸口气血反噬伤势更深一层。 正这工夫门外传来一阵喧嚣五六个官府衙役执棒佩刀赶至。 为的一个捕头手提水桶里面黄澄澄的不知装了什么高声喝道:“妖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岂容你装神弄鬼、兴风作浪?还不乖乖随本捕头去见官!” 老僧体内魔气激荡已到天人交战的紧要关头虽听到了官差的呼喝却无暇回话。小蛋和霸下亦是心无旁骛惟恐稍一分神便会酿成大祸。 那捕头不见回答以为老僧并未将自己放在眼里勃然大怒道:“给我锁了!”跨前两步猛将水桶照着老僧与小蛋身上一泼。 里头那黄澄澄的东西一靠近立刻被两人全身鼓荡的真气迸射而出喷溅得屋里到处都是散出一股刺鼻难闻的恶臭居然是一桶粪。 原来这捕头听了报官之人描绘的情形当即断定那老僧必是妖孽附体无疑于是进屋前先在客栈后头命人寻来一桶黄白之物用以破邪镇妖。 捕头一愣道:“果然是个大大的妖僧竟连粪便也不怕!” 另外几个衙役一声呼喝冲入屋中举起长棍就朝老僧的头顶砸落。 小蛋心一沉顾不得魔气噬体扬声拦住道:“快退出去!” 可那些衙役只当他与老僧是一伙又哪里肯听?“砰砰砰”犹如爆豆子般几声闷响棍棒已重重砸落在老僧额头胸口。老僧身上陡然爆散出一团诡丽的红光充斥激荡不可以目逼视。 “啵啵啵”连响几根棍棒顷刻化为齑粉众衙役齐齐惨叫身形弹飞在空中砰砰爆裂残肢断臂洒落满地惨不忍睹。 小蛋也被一股汹涌澎湃的巨力抛飞眼前一黑“哇”地喷出口热血指尖三根银丝应声崩裂后背撞碎屋壁跌落到外头的院子中。 右臂、胸口、小肮三处一片冰麻好像有千()万条蛆虫噬体说不出的烦闷恶心小蛋急忙紧守灵台催动“生生不息”心法消解。 霸下也被弹射到半空滴溜溜连打数转高叫道:“干爹你没事罢?” 小蛋强忍心头恶烦深吐一口气站稳身形低声回答道:“没事你呢?” 霸下飘落他肩上呼呼大喘道:“还好??咦干爹那老和尚糟糕了!” 小蛋一凛定睛瞧去。只见厢房砖瓦哗哗塌落已是摇摇欲坠一团暗红色光华如火烛焰光漫空飘荡照得四周景象血红一片。 那老僧月白色衣袍尽碎唇溢黑血摇摇晃晃从屋里走出。**的肌肤上浮动有若活物的黑色光晕双目幽深赤芒闪烁目光冷酷无情地扫视天地。 他在门口站定冷冷注视那个吓得呆若木鸡的捕头森寒沙哑的嗓音问道:“是你命人打我还用粪泼我?” 那捕头何曾见过这等骇异的景象?他透体冰凉牙齿打颤傻呆呆盯着老僧半个字也说不出连逃跑的念头都是想也不敢想。 老僧唇角逸出一抹诡谲笑意道:“打得好泼得妙多谢你了。” 捕头瞠目结舌勉强挤出讨好的一笑正想奉承求饶两句还未曾等他开口老僧突然扬手拍出一蓬红茫茫血雾“呼” 地将捕头卷裹在内如陀螺般急转数圈之后将他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消融于血雾中。 躲在院外的几个胆大看客直瞧得魂不附体也不晓得是谁大叫一声纷纷夺路逃命。有人尚且远远叫道:“妖僧杀官啦! 快去请玄妙观的道爷来降妖!” 小蛋欲救不及眼睁睁看着这老僧若无其事又杀一人叫道:“大师!” 老僧漠然侧望向小蛋。两人目光交接小蛋不由遍体生寒。 原来那老僧赤芒闪烁的眼眸深处赫然映射出一道人影。 可那道人影却并非小蛋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年纪不过弱冠却从头到脚散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与桀骜。而那张脸上的阴冷与生硬更是与他容貌表现出的年龄殊不相符。 老僧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小蛋问道:“年轻人修为很好你叫什么?” 小蛋听他说话的语气腔调也如同换了另一个人心中更觉讶异回答道:“我叫小蛋。大师你不该杀人的。” 老僧蔑然笑道:“杀也杀了你又能如何?看你资质不错老夫便将你也收下罢!” 小蛋怔了怔。忽听身后欧阳霓惶急的声音呼道:“常公子!”她掠身赶至落在小蛋侧旁。 欧阳霓迎面撞上老僧那双冰寒可怖的眼神也看见了他眼眸深处浮动的那道人影情不自禁惊道:“这老和尚是谁看上去好可怕!” 小蛋摇摇头道:“我也不认得。” 欧阳霓瞧了瞧老僧下意识地往小蛋身边靠了靠低声道:“咱们还是走罢。” 小蛋苦笑道:“他神志迷失已杀了不少人。若放任不管这个小镇估计就要遭殃了。何况现在我想走只怕这位大师也不肯。” 老僧听他们两人的问答也不插口只是眼睛紧紧盯着小蛋胸前蓦然爆出两簇精光哈哈笑道:“你怀中所藏的可是四相幻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立刻将它交出否则老夫要你死得很难看!” 第二章 死中求活 小蛋不禁心头剧震惊骇莫名。自瀛洲仙岛收了四相幻镜他一直以“怀里日月”神功将其妥藏从未取出示人连叶无青也是不知。 而这老僧竟能一眼识破并且准确无误地叫出这旷古奇宝的名字怎不教人震撼? 霸下怒道:“呸做你的春秋大梦想抢干爹的四相幻镜没门!” 老僧一声长笑不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到底是凡夫俗子勘不破这些!”身形骤动右手五指戟张朝小蛋咽喉锁去。 他的招式看似平淡无奇可一爪之下幕天席地将方圆三丈尽数笼罩在指风之中无论小蛋往哪个方向趋避闪躲都难逃老僧的凌厉一击。 小蛋心知修为与对方相差悬殊不敢有丝毫懈怠大意左肩撞开欧阳霓右臂一抬雪恋仙剑朝前劈出正是一式“掷地有声”。 当日他初练此招时曾累得旁观的常彦梧险些笑疼了肚肠私下摇头不已可经过这些年的捶打历练日夜参悟同样的“掷地有声”虽依旧劈得歪歪斜斜无半点气势可言但精华内蕴好似绵里藏针早非旧时模样。 若换作别人或许尚瞧不出这一招继往开来尽洗铅华的剑式里所蕴藏的奥妙玄机但这老僧实乃天6仙林顶尖高手在神志迷失后更是法眼如炬世所罕匹。 他低咦一声化爪为掌在仙剑上轻轻一拍一推。仙剑镝鸣小蛋胸口如遭重锤身躯一晃连人带剑朝旁侧跌。 老僧左手后先至快逾闪电扣向小蛋胸口想从他怀里夺过四相幻镜。 霸下见势不妙喝骂道:“秃驴看打!”双目赤芒迸射激出“火睛光飙”。 “啪!”老僧左爪扣中小蛋胸口。 欧阳霓失声惊呼情不自禁闭起双眸不敢目睹小蛋血肉翻飞、开膛剖肚的惨状。 然而爪落之处却陡然亮起一蓬赤红光华火花四溅如有金石响鸣。老僧指尖微觉灼疼撤手抽身如鬼魅般向右飞闪间不容里避过两道火睛光飙。 小蛋死里逃生踉跄两步重新站稳。纵然有乌犀怒甲护体被老僧左爪抓中的部位仍隐隐生疼破入一缕缕冰寒魔气。 他一面运功化解一面澄静心神打量老僧心下更觉骇然。 老僧并未立刻穷追猛打任由小蛋调息运气淡淡问道:“你是盛年的弟子?” 小蛋呼出口浊气里面竟隐隐泛动着细小黑丝在面前渐渐散淡消弭于无形。他稍去心口烦闷暗自流转真气全神戒备回答道:“不是。” 老僧摇头道:“老夫本想只要你肯交出四相幻镜或可暂且放过。可既然你与盛年大有渊源哼哼你可就没一点机会了。 可惜、可惜ii我原先还打算收了你的魂魄。” 小蛋听得全身直起鸡皮疙瘩。他出道以来也碰到过不少性情凶残之人如欧阳修宏、饕心碧妪等无不动辄取人性命不问缘由。可像眼前老僧这般说得轻描淡写理所当然的尚是见。 想起不久之前这老僧还曾抱定杀身成仁之念恳求自己结果了他。相比之下实令人无法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小蛋转望了眼欧阳霓以目光示意要她快走既明知今日凶多吉少惟有放手一搏却不愿牵连欧阳霓无辜遭殃。 岂料欧阳霓看似娇弱却实是性情坚毅之人。虽心中明了状况危险异常却毫无惧怕之意。她轻摇玉低声拒绝道:“我们同进共退。” 老僧轻吹一口气不屑道:“不用费神多想什么你们的命老夫都要了谁也逃不了!” 他立掌如刀遥遥朝小蛋面门劈落。起掌时距离小蛋尚有三丈之远可眨眼间罡风呼啸血雾如狂一只鼓胀彤红的魔掌已近在咫尺。 小蛋暗凛道:“这老僧明明内伤不轻竟仍有如此修为委实了得。比起他来任何一位正道五派的掌门都难望项背。 只怕??连盛大叔、罗大叔也不是对手!” 生死关头小蛋的灵台锁定老僧右掌心念一催丹田三气合一沛然奔腾雪恋仙剑铿然鸣响划出一溜精光直挑对方掌心。 老僧再是强横也不敢以肉掌直撄其锋与雪恋仙剑迎头激撞。他手腕疾转右手双指在剑锋上轻盈一搭生出一股极强粘力将仙剑缠住。 小蛋暗叫不好明白自己的功力与老僧相差太远一旦僵持不下非得给活活震死。 他心念急转抢在对方吐出魔气之前全力催体内真气暗蕴星移斗转功法化作一束螺旋气劲率先攻向老僧指尖。 老僧恃强凌弱起初尚不以为意。可待到小蛋的螺旋气劲攻入自己经脉才霍然一怔察觉到对方的功力中或正或邪或阴或阳居然混合着三种截然不同的真气极尽玄异不说而且声势壮阔浩大较之方才几记交手赫然强出了一大截。 更恼人的是这股气劲甫一攻入立时出剧烈震颤引得自己真气随之波动稍不留神居然让这股奇特的螺旋气劲迫进掌心。 原来小蛋出招之际又在星移斗转心法之上暗加了一式“忘情八法”中的“振”字诀。 虽是初学乍练远未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可这两门不世心诀齐齐出击亦是非凡兼之出其不意地突然攻出仍令对方吃了个不小的暗亏。 也就是这老僧修为通天仓促间依旧能迅即催出丹田雄浑功力双指在剑锋上一弹即起借势朝后飘飞在空中将螺旋气劲悉数化去单足点立在倒塌的瓦砾废墟上。 小蛋被老僧一推身子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仙剑上赫然泛起两道漆黑指痕。他心底凛然道:“还好我抢先出手不然这时已经倒下了。” 那边霸下瞧出便宜猛然身上红光暴涨激出一团天雷地火呼呼风啸轰向老僧。 老僧嘴角露出一缕与他面容极不相称的阴沉狞笑显是被小蛋激怒双手在胸前虚抱成圆向外缓缓推出。眼见光球撞到身前他猛地侧步挥掌反向一带“呼”地一声将这团“天雷地火”回引向小蛋与欧阳霓。 小蛋惟恐欧阳霓招架不住无暇多想施展出穿花绕柳身法腾身掠起如柳絮飘空探手挟住欧阳霓纤腰远远闪开。 老僧见状眼中射出森寒凶光厉啸道:“穿花绕柳老夫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身形如附骨之蛆从后追上石破天惊又是一掌拍到。 小蛋惊愕道:“看来这老僧和盛大叔、丁三叔他们有深仇大恨竟激愤至此?” 他人在半空又怀抱欧阳霓不能松手只好兵行险招雪恋仙剑一式“吾身独往”不退反进硬生生撞入老僧掌风剑华烁烁锋芒直指对方心口摆出了一副你死我活的拼命架式以求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谁晓得老僧对自己的生死竟似毫不在意一门心思要将小蛋毙于掌下。他既不躲闪也不招架反继续催动右掌猛击小蛋胸口。 小蛋心头一紧要待变招已是不及。电光石火里他勉力侧身拼命将欧阳霓推出对方掌力波及的范围同时疾运有容乃大心法硬着头皮生受了这一掌。 “砰!”老僧的右掌结结实实击中小蛋胸口但几乎不分先后小蛋的雪恋仙剑受掌风影响略略一偏亦刺入了他的右胸。 但甫入寸许便受到老僧肌肉间油然生出的极强阻力凝滞不前。 “噗ii”老僧胸前血花飞溅小蛋的身躯也被狠狠震飞全身经脉剧痛钻心“哇”地瘀血狂喷。 他飞出数丈重重摔落在地差点昏死过去。欧阳霓亦受到掌力冲击从小蛋怀中激飞而出竭力凝住身形惊呼道:“常公子!” 小蛋体内真气沸腾如注像一匹匹脱缰野马四处乱窜亏得有乌犀怒甲和有容乃大的双重防护卸去老僧大半的掌力才堪堪保住心脉无恙。 他眼帘里一阵黑一阵亮模模糊糊看到月黑风高之下那老僧浑身浴血仰天长啸宛如今夜从地底复苏莅临的恶魔无比的狰狞可怕。 他有心弹身站起可稍一运气顿时百骸俱痛彷佛散架险些痛得昏过去。 正这工夫他耳畔隐约听到“嗡嗡”低响荡气回肠好似天籁之音怀里蓦地一暖勃然涌出一股绵绵薄薄的气息直注心脉令得灵台一清伤痛骤减。 欧阳霓飞身扶起小蛋俏脸上尽是焦灼痛惜问道:“常公子你怎么了?” 小蛋只觉整个身子充盈在一团难以言喻的温暖海波里说不出的写意舒服连原本行将涣散的真气亦徐徐平复归还丹田。 他的灵台上缓缓浮现起一道绚烂的青色镜光四相幻镜似梦似真尽凝心头波光漾动依稀啊起“一体真幻”四字真言。 小蛋微一错愕猛听到脑海一记惊天动地的轰鸣剎那间那幻镜背面的千字心诀彷似海潮铺天盖地纷沓而来几让他产生没顶的错觉更无暇去回答欧阳霓。 老僧啸声戛然而止一双厉芒直视小蛋胸前须臾不离喃喃道:“果然是四相幻镜真是天助老夫让我今夜能寻到此宝!” 小蛋压根没听到那老僧在说些什么完全沉浸在一片瑰丽玄幻的天地里心头不断承受着千字心诀一**惊涛骇浪似的冲击一缕缕明悟此起彼伏直塞胸臆。 老僧眼中凶光毕露寒声喝道:“拿来!”拧身欺近朝小蛋胸口抓落。 霸下叫道:“贼秃小爷烧死你!”连六束火睛光飙却被老僧一一震散。 欧阳霓面露惶恐之色叫道:“大师手下留情!”抬玉掌奋力拍出。 “啪!”掌爪相击老僧感到对方玉手里骤涌出一股奇异气劲竟将自己的左爪轻轻巧巧弹了开去低咦道:“忘情宫弟子? 老夫倒看走了眼。” 欧阳霓施展弹字诀借力打力携着小蛋翩若惊鸿疾退丈许玉容血潮涌生微微娇喘道:“大师佛祖有好生之德求你放过我们。” 老僧胸前伤口受震鲜血汩汩流淌竟如炭黑墨汁。他却毫不在乎也不去止血冷笑道:“佛祖算什么玩意儿?天上地下惟我独尊;千秋百世万劫不死!” 欧阳霓芳心猛颤惊道:“他到底是谁居然连佛祖也不放在眼里!” 老僧的眼神有若实质似看透了她的心思傲然一笑道:“妳还不配知道老夫的名字!”竖起右掌阔步逼近。 欧阳霓不由自主往后一步步退却低头瞥了眼双目紧闭的小蛋眸中生出一抹复杂难言的神色紧咬贝齿似难以决断。 突然小蛋眉宇一动双目睁开垂落的左手“啪啪”连声激射出两缕银丝。 老僧冷哼道:“雕虫小技不过尔尔!”左手屈指轻弹。“啵啵”两响银丝撞上老僧凌厉的无形指力登时偏落软绵绵垂到地上。 可这一稍稍的凝滞小蛋业已从欧阳霓怀中站起仙剑斜指向天低喝道:“咄!” 青光陡起从小蛋怀中掠出一面古朴仙镜倏地飘浮头顶。镜面朝下镜背向上一蓬柔和光晕如瀑如雾罩定小蛋身形。 霸下大喜过望欢呼雀跃道:“干爹我就知道这老秃驴拿你没办法!” 小蛋凝立不动目视老僧道:“大师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老僧冷然一哼道:“别以为有了四相幻镜襄助你就能压制老夫。交出宝镜我留你一个全尸。” 小蛋见老僧入魔已深晓得再劝也是徒劳默然摇摇头与他静静对峙。 老僧仰头观瞧仙镜淡淡道:“所谓四相便是生、住、异、灭。你误打误撞激仙镜粗悟到生相妙诣也算难得。可拿它来对付老夫还嫌嫩了点!” 小蛋沉默不答心无旁骛流转内息抓紧毫厘的光阴积聚功力准备迎接老僧接踵而至的猛攻丝毫不受对方言语挑衅的干扰。 在他的灵台上那面幻镜的虚像如波轻漾与身心水乳交融合于一体正是老僧所谓的“生相”之境。虽距离大乘境界尚有一段遥不可及的差距但如此际遇造化已是万年无一堪称奇迹。 欧阳霓站在小蛋身旁次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彷佛自己身边伫立着的是一座山即使天穹塌落也能只手撑起! 老僧轻轻冷哼两声整条右臂“啵啵”作响焕起点点暗红光星神情冷静罩定小蛋。 小蛋低声诵道:“本来正教无有顿渐人性自有利钝。迷人渐修悟人顿契。自识本心自见本性既无差别。” 语音缓和回荡夜空令漫天暴戾凶煞()之气为之一黯却是取自于四相幻镜背面所载的千字心诀中一段。 老僧愣了愣道:“西天佛祖都度化不了老夫你居然还痴心妄想!”攥指成拳全身血光焕动一步步迫近小蛋。 小蛋脸上无怒无惧心念微动下四相幻镜“叮”地悠鸣光华一闪竟在他身旁尺许处投射下一道光影。那身形模样乃至气质姿势竟和小蛋生得一模一样正是镜面映射的虚像幻生所致。 老僧似乎早有预料轻蔑一笑道:“一体真幻千万变化你还差得远!”脚下步履如一不疾不徐继续逼近。 小蛋不为所动雪恋仙剑缓缓下压与胸垂平随后向前方虚空一寸寸慢慢递出。 在他身侧那道幻镜投落的光影也亦步亦趋催剑招只是方向角度完全相反。 这式“一诺千金”寓动于静变幻莫测实乃当今翠霞派掌门盛年的巅峰杰作昔日折于此招之下的英雄豪杰不知凡几老僧自然识得其中厉害。 可他偏偏视若无睹脚下步履不停唇间一吸一呼已迫至近前当胸一拳中宫直进毫无花巧轰向小蛋。 小蛋眉宇微凝暗吃一惊。 “一诺千金”最讲求的便是料敌机先后制人待对手生出变化后批亢捣虚攻其不备。 然而老僧简简单单的一拳击出竟教他心底涌起无从下手之感彷佛对方的身姿拳式已与清冷夜色融于一体根本无懈可击也找不到丝毫破绽。 迫不得已之下小蛋惟有抢先变招雪恋仙剑遽然加削向老僧右腕。 “砰!”老僧一拳轰在剑刃上震得小蛋虎口酸麻仙剑嗡嗡颤鸣朝侧旁一偏堪堪激撞在那道仙镜幻影同时刺出的光剑上。 双剑交击光剑一晃竟不幻灭。小蛋“哼”地一声右臂经脉被汹涌的魔气攻入就像有千百把尖锥在转动绞杀疼得他眼前一黑向后踉跄。 老僧不容他有片刻喘息之机左手双指迸出直插小蛋双目快逾闪电令近在咫尺的欧阳霓和霸下亦不及救援。 小蛋视觉兀自没有恢复只感灵台警兆突起一股冰寒劲风袭向面门。他想也不想左腕一翻使出“大寒七式”中的“苍山负雪”举掌在面前一挡。 老僧双指戳中小蛋掌心冷笑道:“冰宫绝学也用上了?”转动身形向左一闪避过欧阳霓与霸下的攻招。 三人一龙转眼里翻翻滚滚激战十数招老僧尽占上风亏得小蛋接下大半攻势又有四相幻镜襄助才勉强支撑不败。 老僧早已看出那道仙镜幻影好似小蛋的身外化身与本体心契如一甚是难缠。如不及早解决不啻让小蛋如虎添翼威力倍增。 斗到酣处他觅到欧阳霓一处破绽使了个假身抬爪插落。小蛋生恐欧阳霓有失横身掠过挥剑招架。老僧见小蛋身形甫动他立时长身而起凌空一掌拍向四相幻镜。 “砰!”掌风击在镜面上幻镜青光晃动悠悠长鸣向后激飞那道幻影旋即悄无声息地涣散于黑夜里。 孰知老僧亦出一声闷哼忙不迭翻身飘退左掌“嗤嗤”轻响冒起黑烟却是受到四相幻镜的灵气反噬体内魔性遭遇重创一只左手几乎报废。 如此异变委实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霸下又岂肯放过这等千载难逢的良机?牠居高临下轰出一波天雷地火。 老僧左臂剧痛如断只能抬右掌抵挡“轰”地崩飞天雷地火身子亦震得一晃。 小蛋见对方胸前门户洞开雪恋仙剑一式“吾身独往”奋力攻出。老僧右掌不及回防千钧一间身躯微微侧晃仙剑自他腋下贴肉而过胳膊一紧钳住剑锋屈食指便要凌空力以指劲弹点小蛋咽喉。 小蛋一凛左手“啵啵”射出两束银丝缠住老僧食指。“哧”的破空脆响老僧指力被带得一偏从小蛋肩上掠过。 欧阳霓扬声清啸娇躯如蝶翩舞转至老僧身后探玉手轻轻一掌按向他背心。 老僧无需回头业已对欧阳霓的一举一动洞察若明。但他吃亏在左掌受四相幻镜灵气侵袭一时半会儿无法复原;另一只右手偏巧又受银丝粘缠不得摆脱欲待招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下他宏声喝道:“找死!”一边运功于背一边催动真气沿银丝猛攻小蛋立意要先解决了这个讨厌的小子。 不料欧阳霓的纤手浑不着力在老僧大椎穴上轻盈一按嗡声悠鸣如琴弦波动她指间应声亮起一团黑光妖艳诡异之极。 欧阳霓催动真元娇喝道:“五星聚顶意镇泰元!” 黑星玉戒光华如潮弹指间蔓延老僧周身更是丝丝缕缕无孔不入渗进他体内。 老僧怒哼振背欲将欧阳霓从身上弹飞。但功力到处石沉大海被欧阳霓悉数卸去。老僧猛然一省:“不好刚才这丫头装出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却是一直在有意示弱而已为的是要引起老夫轻慢否则我又焉能容她如此轻轻巧巧地一掌贴上背心?” 可惜此刻醒悟为时已晚一股寒流奔腾澎湃迫入老僧体内纵横开拓如火如荼直攻丹田要害。 老僧促不及防刚想催魔气抵御侵袭猛觉灵台波动心神摇曳竟是被自己压制下的原有本性乘势复苏重整旗鼓与欧阳霓、小蛋里应外合要收复失地。 老僧脸上次变色惊怒交集厉喝道:“松手!” 话音未落身躯猛地剧颤体内真气一泻千里汩汩奔流向黑星玉戒。 霸下见状倒是呆了一呆。 三人短兵相接想喷火烧那老和尚却又不敢。可自己毕竟是龙子总不能跳到老僧光秃秃的头顶上抱着猛啃罢? 第三章 夜月清溪 不一刻老僧头顶如架蒸笼额头汗出如浆满面胀红呼呼粗喘身上黑气缓缓消褪眼里的精光亦逐渐黯灭。那道蕴藏在眼眸深处的诡异身影游离焕动面目狰狞似欲从里头挣脱出来扑向小蛋。 小蛋脑海里昏昏沉沉几近麻木承受着银丝上攻来的一**凶猛魔气。朦胧的视野里就只剩下对面一双凄厉怨毒的眼睛在不停地闪烁晃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蛋迷迷糊糊感到涌来的魔气由盛转衰周身压力大减乌犀怒甲的表面却尽皆为一层浓烈的黑气覆盖连自己左臂齐肘以下的部位也不能幸免浑身衣衫亦早已让汗水湿透。 当目光触及老僧背后飘悬半空的欧阳霓小蛋心头不由惊了。 那张原本娇艳的玉容上现在布满触目惊心的黑色丝光娇喘细细按在老僧背上的纤手如染重墨腾起缕缕雾光娇躯剧烈颤抖犹如寒风中瑟缩摇曳的黑郁金香。 小蛋暗叫不好以为欧阳霓也似自己一般在老僧魔气侵蚀下岌岌可危力不能支。 正转念间耳畔突然爆起一记震耳欲聋的轰鸣老僧双目里喷出一蓬血色寒光隐约听见眸中人影出一声厉吼剎那间支离破碎幻灭无踪。 光澜如洪激荡老僧身躯被卷裹而起直冲高空。小蛋和欧阳霓齐齐在肆虐的罡风激流中载沉载浮身不由己直欲炸裂开来。 小蛋高高翻飞数圈撞破东厢房的屋顶砖瓦去势不休重重摔落在地。他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冒浑身的骨头就像被人拆开经脉扭曲颤动一口瘀血堵塞胸膛竟是喷吐不出憋得郁闷至极。 “嗡ii”四相幻镜如影随形追入屋中在小蛋头顶转了一圈徐徐落回他的怀内。一股温暖灵流顿生小蛋胸口郁结稍解这才把那口凝滞的瘀血激出。 霸下破窗而入跃到小蛋胸前将万载积聚的精元毫不吝啬地输入体内助他疗伤。 小蛋缓过一口气勉力支剑起身喘息道:“我不要紧快去找欧阳姑娘和那位大师。”蹒跚迈步摇摇晃晃走出东厢房。 只见欧阳霓雪白的胸襟上有一滩殷红血迹满脸憔悴尽显疲惫正倚靠在残垣断壁前合目调息。听到动静她警觉地睁开星眸见是小蛋顿时面容由惊转喜颔示意道:“你没事罢?” 小蛋点点头看见欧阳霓肌肤上黑气依旧浓重关切道:“妳的伤要紧么?” 欧阳霓委婉一笑道:“只受了点轻伤不碍事。” 小蛋略感放心举目四望寻找老僧的踪迹却现他瘫软横倒在一片瓦砾上。 他提声唤道:“大师!”强忍伤痛走上前去。 那老僧彷佛蓦然之间又衰弱了百岁一道道皱纹爬满额头肌肉松弛枯槁身上体察不到半点魔气的存在就似被完全抽空了一般。 小蛋也没多想左掌贴住老僧胸口输入一道真气。须臾之后老僧悠悠醒转眼睛里的暴戾红光业已荡然无存先是一阵子的迷茫继而渐渐恢复清明澄静之色。 他虚弱地喘息一声面泛红潮道:“是你?老衲油尽灯枯不必小施主费心了。” 小蛋早已察觉到老僧心脉断裂内脏破碎纵有神丹妙药也难以救活黯然道:“大师对不住我没能救您。” 老僧从容微笑道:“老衲遭人算计身负重伤险些堕入魔劫酿成大错却与小施主何干?你能否告诉老衲方才我神志迷失之时是否伤了很多无辜之人?” 小蛋犹豫了一下默默点了点头。 老僧笑容顿没面色一恸喟然低叹道:“冤孽冤孽??老衲的罪业又添一层理当打入阿鼻地狱才是。” 小蛋劝慰道:“大师那、那也不是您的本意??”他还待再说却终究抑制不住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哼了声仍硬撑着左掌不放。 老僧轻轻摇头嗓音愈微弱说道:“小施主老衲想拜托你一件大事。” 小蛋颔道:“大师请说。”忽感背后一股暖流涌入却是欧阳霓上前襄助。 老僧刚要回答猛然看见小蛋身后的欧阳霓禁不住心神俱震抬手指向她:“妳、妳ii”一口气接不上来“哇”地呛出大滩瘀血。 欧阳霓愣了愣霎时明白老僧是觉了自己脸上余留的黑气故此心生警觉她当机立断掌心吐劲暗暗一震。 小蛋毫无防备气机顿乱输入老僧体内的真气为之一滞尽避立刻接上却仍旧于事无补。他不知老僧为何面露惊疑诧异道:“大师?” 老僧连喘几口大气奋尽最后余力断续道:“卧灵山??淡家死村百、百年老井下ii去找、找??” 话到此处他的身躯陡然僵硬右手无力垂落圆寂在小蛋的怀中。 欧阳霓暗道侥幸说道:“常公子此处不可久留我们还是赶紧离开罢。” 小蛋凝视老僧面容沉默良久缓缓伸手替他合起双目心中难受。尽避这老僧由于迷失本性差点要了自己的性命然而在短暂的清醒中言谈举止慈和淡薄令自己心生亲近之情。 可惜自己连他的法号来历也没来得及问明更不晓得他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想到老僧临终前交代未完的遗言小蛋更是有点疑惑。但无论如何他已暗自下定决心待此间事了后便往卧灵山一行务必完成老僧最后的遗愿。 风吹过清冷杂乱的院落四周死寂无声。小蛋艰难抱起老僧的遗体道:“我们走罢。” 两人离了小镇向南行出二十余里在一座僻静的密林里停下歇息。林间流水淙淙有道清溪蜿蜒迤逦穿越而过向着亭林镇方向淌去。 小蛋稍事喘歇在欧阳霓的协助之下将老僧的遗体埋在了溪畔坟头上竖起一块木碑碑上只刻九字“晚辈常寞、欧阳霓谨立”以待将来查明他的身分后再行补上。 立完了碑后小蛋再也支撑不住靠在坟边的树下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霸下见状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爬进小蛋的怀中睡觉去了。 惟独欧阳霓没有入睡盘膝坐在溪边凝神运功将侵入体内的魔气慢慢渡入黑星玉戒内炼化。 不知不觉就是数个时辰清空中月向西移东方天际徐徐有启明星亮起。小蛋悠悠醒转身上关节肌肉无一处不酸疼欲裂体内经脉火辣辣地像被烈火烧灼手脚软绵绵使不上力气。 他抬手望了望左臂上的黑气已然消退很多自是在睡梦中仙流灵泉以生生不息心诀于先天境界中替自己悄然迫出了魔气。若非如此他也不敢这般高枕无忧倒头即睡。仅凭这点便教人望尘莫及艳羡不已。 瞧着手臂上残留的黑气小蛋不由得回想起前半夜那场九死一生的恶战。老僧雄厚卓的功力尚属其次那浑若天成无迹可寻的出手着实令他刻骨铭心不断在脑海里浮现重演却始终想不出破解之道。 他摇了摇头收回神思转朝四下望去禁不住一呆。 丈许之外欧阳霓轻抬皓腕在溪边正垂梳洗如瀑秀身上仅着一件淡薄小巧的亵衣自后颈以下玉背倒有大半裸露在外那袭白裳却是洗净了晾在枝头。 小蛋下意识挠挠脑袋心道:“姑娘家洗头我可不该偷看。”偏转过头去。 他百无聊赖思绪又回到方才的问题上寻思道:“那位大师所以能破解我的『一诺千金』便是由于他的出手压根谈不上招式套路出我所有的后招变化之外只能实打实地正面硬撼自然而然落入了他的套中??” 想到入神他脑海里不觉再次回放出当时的情景。恍惚里彷似那老僧突然死而复生重又站回到自己身前又是一模一样的一拳向着他胸口轰到。 他剎那中转动过无数应对招式可照旧没有一式能够化解去这平淡无奇的一拳脑袋里乱哄哄一团混沌眼睁睁瞧着老僧的拳头飞逼近扩大。 “砰!”老僧一拳重重轰击在他胸口之上小蛋身心剧震却觉不着疼痛反而是脑海里诸般幻象齐齐迸碎消隐模模糊糊像是抓到了什么不确切的东西。 他浑然忘我深陷在那一拳巨大而奇妙的冲击中不可自拔喃喃低语道:“无中生有有中藏无;无无无有无有无无??” 脑袋里鼓鼓胀胀如同着魔。 猛然听见欧阳霓惊声唤道:“常公子你??”语气里尽带羞赧惶急之意。 小蛋一省方自察觉到不晓得什么时候自己的头又偏转回来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盯着欧阳霓身上。欧阳霓双手掩胸侧转娇躯双颊火红赛过朝霞娇羞万状。 他“啊”了声赶紧低头心中苦笑道:“想得出神又闯祸了。” 欧阳霓见小蛋低头盈盈起身低声道:“你等会儿我这就将衣衫穿上。”走到树前取下衣衫一面偷偷打量小蛋一面穿衣。 小蛋僵直着头颈再不敢向欧阳霓的方向瞥上一眼直等她轻吁一口气道:“好啦。” 抬头却见欧阳霓一袭半干不干的衣裳穿在身上紧贴肌肤曲线毕露底下春色若隐若现愈加地撩人遐思。 欧阳霓脸上红晕未消解释道:“我本想把脏衣服洗一洗却没想到你醒得好早。” 小蛋心下奇怪不明白以欧阳霓的修为要烘干湿衣服不过是举手之劳为何还要半夜里晾在树枝上苦苦等干? 转念一想或许是欧阳霓先前一战功力耗损过剧更不曾想到自己这次居然能醒转得如此之快心下更觉歉疚。 欧阳霓偷眼观瞧小蛋目光清澈神情虽然尴尬却并无丝毫不良色态好似自己身上穿的不是件激荡人心的轻纱白衣而是一层厚重坚实的盔甲般。 她眸中的失望之色一闪而逝一边侧身拧吧秀上的水滴一边道:“对不起都怪我一时疏忽你别介意才好。” 小蛋听她自责过意不去说道:“是我不好早知道就该多睡一会儿。” 欧阳霓闻言忍不住“噗哧”一笑忽觉不妥忙用手掩住樱唇。 小蛋看到她脸上的黑气几乎褪尽可那只掩在唇间的右手墨色却又加深了不少讶异道:“欧阳姑娘妳的伤势怎样?要不要我帮忙?” 欧阳霓微微一凛忙婉拒道:“多谢常公子关心我自己能够应付。” 小蛋也不以为意微笑道:“那就好。” 欧阳霓不着痕迹地垂下右手藏到腰后道:“常公子我预计还需两三日才能将魔气完全迫出。这里幽静偏僻正可供疗伤之用能否多逗留几天?” 小蛋算算与鬼锋约定的期限尚有富余况且自己眼下的状态也不宜直接应付与他的对决。 趁这一两日工夫他也正可用心体悟和老僧一战中所获取到的种种珍贵心得对来日之战或能大有裨益于是赞同道:“好啊还是妳想得周到。” 欧阳霓见小蛋答应得爽快芳心里悄然一笑。忽地又蹙起秀眉似笑非笑瞅着小蛋道:“常公子你衣衫上的味道可也好闻得很啊。” 小蛋怔了怔抬衣袖用鼻子大力吸了口险些给熏晕了过去。他刚想开口骤然小肮一冷一团寒意勃然升腾朝四周经脉迅扩散痛彻肺腑。 紧接着他心头猛生出一股强烈的烦躁之意像是要把身子给撑破了似的彷佛要狠狠地跟谁干上一架尽情宣泄过后才能稍稍感觉舒服点儿。 “不好虫宝宝又要作怪可人生地不熟到哪儿去找紫寒草?” 欧阳霓见小蛋面色陡然变得惨淡若金牙关紧咬似是十分痛苦惊愕道:“常公子你怎么了?”左手刚一碰触到小蛋脉门顿感冰寒彻骨里头真气乱窜如同决堤洪水竟是不可抑制。 圣**已安分老实了这么久为何会再次毫无征兆的作起来?而且凶猛程度远胜以往恐怕多半还是和先前与老僧的那场恶战有关。 小蛋也没工夫细想其中缘由更不愿欧阳霓担心勉强笑了笑道:“没关系是老毛病了我运会儿功就好。”说罢不再言语盘腿打坐施展归元吐纳法收拢真气。 哪晓得这回归元吐纳法也不管用了小蛋心头的烦恶感觉越来越盛屡屡涌起暴躁的冲动。 更要命的是圣**精气以一敌二主动出击居然()在自己的体内摆下战场与灵泉仙流、铜炉魔气相互攻伐直打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 这可折腾惨了小蛋就像一个年老力衰的父亲眼巴巴瞧着自己的三个不孝儿子头破血流打在一处将屋里的瓶瓶罐罐摔碎一地却偏偏无力阻止。 他黑黝黝的脸膛上像渐渐镀上了一层水银呼呼粗喘浑身大汗淋漓明明透体冰寒心里却又是说不出的燥热难受惟独欧阳霓那只握在自己腕上的玉手冰凉舒适之极形成强烈反差。 他情不自禁朝欧阳霓的手上望去视线不由自主沿着玉指寸寸上移那纤秀的皓腕、藕似粉嫩的玉臂、柔若无骨的香肩、令他目光再无法挪移的坚挺胸脯都在朝霞里浓烈地透射出充满诱惑的召唤。 心底里一股可怕的欲念油然升腾。 欧阳霓察觉到小蛋异样的眼光玉颊一红连声唤道:“常公子常公子!” 这声音传入小蛋耳际竟似如诉如慕的声声呼唤倍加撩人令他濒临灵志崩溃的边缘。 死死凝视眼前高低起伏的胸口他的喘息越加粗重如牛只觉得惟有把身子贴到面前这具冰肌玉骨的**上才能平复体内燃烧的烈火更能获得莫大的享受。 他慢慢翻过手掌握住那只冰冷的手。 欧阳霓似受惊的小鸟颤了颤却并未抗拒挣脱垂低声道:“不可以??” 那欲拒还迎的妩媚神态令小蛋怦然心动此刻只需轻轻一拽即可将眼前的玉人拉入怀中肆意爱抚。 “呼ii”从小蛋口中喷出一股甜津津的粉红雾气直钻欧阳霓的琼鼻。 她的心神不由一阵恍惚面颊酡红莫名的意乱情迷嘤咛一声纵体入怀。 小蛋脑海轰然剧震再感觉不到体内真气激荡绞杀的痛楚也感觉不到天地所有那清凉温润的娇躯在怀中颤动带来无边的快感与没顶的欲念。 不自觉地他的左手已紧紧环抱住欧阳霓纤细的腰肢剧烈喘息着低下头视线停落在那双饱满红润的樱唇上。 欧阳霓俏脸泛红樱唇微微颤抖着。 小蛋用右手托起她的脸蛋指尖轻抚过如丝绸般滑腻的雪肤徐徐地将头靠近。 突然手腕上系着的那道红线结映入眼帘彷似被谁狠狠地一拳擂在胸口酸楚异常小蛋这才霍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 体内冰寒的绞痛再次清晰地传来他低低呻吟了一声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量猛一把将欧阳霓从怀里推出。在那姣好的**离开他胸前的一剎那小蛋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失去了意识。 恍然似在梦中有另外一个美丽的身影远远地从海天外飘渺行来??直到当日下午清幽的鸟鸣将小蛋从无边的梦中唤醒。他懵懵懂懂睁开惺忪的睡眼现自己正仰面躺在溪畔柔软的草地里头顶树冠如盖遮蔽日光。 体内的剧痛已经平息紊乱的真气也重新恢复常序汩汩绵绵地在经脉里流转。 他打了个哈欠举起双臂朝脑后伸了个懒腰可视线无意落在手臂上整个人又僵住了。原来自己全身的衣衫不知何时已被脱下仅剩一条裤衩。 他遽然想起昏睡前的事情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拼命回忆自己当时到底对欧阳霓做了些什么ii好像自己抱住了她;好像自己低下头要??而再往后的事却无论怎样也记不清楚了。 看着兀自举在半空的**双臂小蛋心头猛打了个激灵难道自己真的对她做了无可挽回的错事? 怎么会这样?小蛋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恨不得把肚里的虫宝宝给油炸了。 这时就听欧阳霓唤道:“常公子你醒了?”小蛋忙翻身坐起只见欧阳霓手里捧着折迭整齐的一套衣衫朝他走了过来微笑道:“你衣服上的气味实在太难闻我便将它洗了已经晒干可以穿啦。” 小蛋心中七上八下接过衣服见欧阳霓神色如常不像出过大事的样子又稍稍一定自己也不晓得是如何把衣衫套上了身。他有心要问可又觉得这种事情拿出来问自己已难以启齿更何况是人家女儿家。 欧阳霓看小蛋穿好衣衫低声问道:“你感觉好点了么?昨晚你可吓了我一跳。” 小蛋咬咬牙暗道:“大丈夫敢作敢为不问个明白我以后怎么做人。如果我果真犯了错??自也该给欧阳姑娘一个交代。” 念及至此他鼓起勇气粗声道:“欧阳姑娘昨晚我有没有做错事?” 欧阳霓一楞立刻明白小蛋话中之意。她脸庞微红扭过头去沉默不语。小蛋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紧张到极点。 耳中听到欧阳霓轻声问道:“昨晚你迷失了神志如果我告诉你你确实铸下大错又当如何?” 小蛋毫不迟疑道:“等我赴过紫竹轩之约便在姑娘面前以死谢罪。” 欧阳霓嫣红的面色渐转苍白摇摇头道:“不必了。倘若真的生了什么我早已自我了断哪还会为你洗晒衣衫?” 小蛋闻言如释重负兀自不敢相信按捺心中喜慰问道:“真的?” 欧阳霓深藏起眼中的失落微笑回答道:“我为什么要骗你?” 小蛋顿觉全身轻松彷佛从枝叶缝隙里透射下的春光也在一瞬间变得明媚却现欧阳霓脸色白神情里隐隐有一丝幽怨不禁一省。 “我只想着刨根问底却没考虑到人家姑娘的感受这一通追问教她情何以堪?幸好昨晚没事不然她羞恼之下真的横剑自刎我便成了千古罪人!” 背上立时冷汗森森对欧阳霓更生一分愧意和感激歉仄道:“欧阳姑娘是我的错难为妳了。” 欧阳霓轻轻吁了口气低声道:“没关系有些事总是说清楚了好免得藏出事端。这事过了往后咱们都不必再去提它。” 小蛋微微点头对欧阳霓的温柔宽容、善解人意心折不已只盼他日能有机会补偿回报于万一纵使赴汤蹈火也绝不踌躇。 他收拾情怀环顾四下诧异问道:“小龙呢为何不见?” 欧阳霓道:“牠闲得慌中午过后便说要去镇上打探消息也该回来了。” 小蛋“哦”了声心道还好刚才霸下没在一边听着否则麻烦又大了。但猛一转念暗惊道:“牠不会昨晚早已看过了罢?” 可这话却是万万不能再问欧阳霓了。 第四章 狭路相逢 三日后欧阳霓右手上的黑气褪尽小蛋的伤势也基本康复。两人在坟前祭奠过那位无名老僧双双离去御剑前往翠霞山赶赴与鬼锋的紫竹轩之约。 而就在小蛋和欧阳霓离开的前一天早晨一位广福寺的中年僧人化缘至亭林镇上无意间觉凤仪居门外的石墙上竟然出现了天6七大剑派翘楚云林禅寺的联络标记印痕清晰新鲜显然是刻下没有几日。 广福寺正是云林禅寺的旁系寺院之一那中年僧人不仅认出了这道标记的涵义更从中看出标记主人在云林禅寺内竟拥有着无上然的地位! 他震惊之下立即进门求见却意外从凤仪居伙计口中探听到当夜之事。这僧人闻听过后惊骇欲绝再也无心化缘匆匆赶回广福寺将实情禀报主持。 未出三日亭林镇附近的山林中突然出现上百名僧人。他们中有老有少俱都面带焦灼漫山遍野不断地在打听找寻着什么。很快这些僧人便查找到小蛋和欧阳霓曾经栖身的那座密林还有伫立溪畔的坟冢。 此事轰动了整个亭林镇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而无名老僧以及小蛋和欧阳霓的身分来历也在这些镇民的口中越传越神彷佛个个都是亲眼所见。 翌日清晨众僧化作两拨人马分道扬镳。云林禅寺现任的方丈无涯大师率着座下六大弟子径直赶往翠霞山;剩下的大队人马则护送那老僧的灵柩北归云林。 当日正午时分无涯方丈一行已抵达翠霞山下的临仙镇。 无涯方丈乃天6佛门领袖又是正道泰斗身分尊崇自不必言兼之是有为而来自然不能像普通仙林人物那般冒冒然闯上翠霞。 于是命大弟子空业执自己名帖先行上山求见翠霞派掌门盛年他却和余下五名弟子进了镇上一家茶馆一边歇息一边等候回音。 这座茶馆规模不大收拾得倒也颇为干净雅致甚合无涯方丈心意。时至正午茶馆里客人不少三三两两聚成一桌尽在海阔天空地闲聊。 那老板娘看上去五十余岁布衣干净朴素满面和气。她久居临仙镇不知见过多少往来翠霞的仙林人物。一见无涯方丈和身后五名弟子的仪态气度即知这一行僧众绝非常人忙笑吟吟迎上来引六人入桌。 无涯方丈落座只点了壶香茶和四碟点心稍用几口便停下来似有意似无意往角落一桌瞧了眼而后微合双目手捻佛珠低声诵读经文不再旁顾。 那桌上坐的是一名绿袍老妪相貌丑陋面色焦黄一双绿幽幽的眸子里不时闪烁过森冷煞气一望即知乃是魔道中人。 老妪身后站着一名身材修长的年轻人低垂双目正在为她按摩双肩对周围生的事一脸漠然毫不关心。 那老妪察觉无涯方丈注意到自己半睁半闭的眸子精光一闪暗自冷哼道:“这老和尚看上去有点来头。可惜我有要事在身不然会会他又何妨。” 敢情她多年僻居南荒足迹罕至中土竟未认出无涯方丈来。 正这时忽听门外有一女子的声音说道:“卫大嫂我和惊蛰一起来看您啦。” 老妪一怔觉得这声音好生耳熟不由自主朝茶馆外望去。站在她身后的年轻人身躯亦几不可察觉地一颤按在老妪肩头的双手微微一顿旋即又恢复如常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只见从门外进来一男一女正是一身素服的农冰衣和卫惊蛰。 那老板娘听到农冰衣的声音满脸欣喜迎上前去说道:“冰衣快进里头坐。” 卫惊蛰将手上拎的糕点瓜果等礼物递向老板娘躬身唤道:“娘!” 原来这茶馆的主人便是卫惊蛰的母亲当年卫惊蛰上翠霞山拜师学艺她也在丁原、盛年等人的安排下来到临仙镇开了一间茶馆一晃便是二十余年。 卫母上下打量爱子却并不去接卫惊蛰手上的东西埋怨道:“这么久你都跑哪儿去了?也不和娘亲说上一声。” 卫惊蛰笑笑道:“我陪农姑姑去了一次汉州救治灾民今早才赶回了翠霞。” 卫母见儿子平安归来心里早已欢喜十分却仍强板着脸道:“那也可以请人传个信啊免得我老是记挂替你担心就怕你又在外面闯了什么祸事。” 农冰衣道:“大嫂放心惊蛰沉稳干练像足了他师父从不惹事生非。” 卫母这才接过礼物瞧见农冰衣一身素缟诧异道:“冰衣这是??” 农冰衣低声道:“我爷爷年前不幸被恶人所害已撒手人寰。” 卫母震惊道:“农老爷子圣手仁心哪个混帐王八蛋竟对他下手?” 话音方落就听见角落里传来冷冷一哼。卫母自感觉不到什么可农冰衣和卫惊蛰却齐齐一震朝着老妪望去立时红了眼睛。 所谓冤家路窄那老妪不是别人正是当日与欧阳修宏、丹火真君连手杀害农百草的饕心碧妪。 覆舟山一战她掳走屈翠枫也不杀他只收作贴身家奴肆意凌辱折磨。屈翠枫也像换了个人般对饕心碧妪百般顺从逆来顺受极尽谦卑将她伺候得无微不至更绝口不提父母之仇。 过了年后饕心碧妪闻听鬼锋与盛年将于翠霞山二次对决的消息料定丁原与自己的大师兄情同手足必定会前往观战故此携了屈翠枫离开南荒。 在她想来丁原与屈箭南乃生死之交对其子屈翠枫的遭遇断断不能坐视不理自己正可借此要挟迫丁原用魔教至宝天殇琴换回屈翠枫。 未曾料到她刚到翠霞山脚下没见着丁原却先撞上了卫惊蛰和农冰衣。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农冰衣乍见饕心碧妪焉按捺得下心中仇恨玉手一按慧心仙剑便要出手为爷爷报仇。 却听一声柔和嗓音说道:“阿弥陀佛农姑娘卫小施主不想咱们在这儿遇着。” 卫惊蛰闻声望去见是无涯方丈正向自己和农冰衣含笑致意。他抑制住满腔怒火悄然一按农冰衣执剑的纤手低声道:“农姑姑咱们先去见过无涯方丈再找那妖妇算帐不迟。”迈步走到无涯方丈跟前施礼道:“晚辈拜见无涯大师。” 饕心碧妪心头一沉暗道:“无涯??这老和尚居然就是云林禅寺的方丈?难怪有点气派。” 只听无涯方丈说道:“农姑娘令祖的事老衲业已听闻心中深感悲痛。佛经有云:『无生无灭无去无来』。农老施主一生行善功德无量。而今脱离苦海往升极乐老衲又是代他欢喜。” 农冰衣双目紧盯饕心碧妪惟恐她突然脱逃耐着性子回答道:“多谢大师宽慰。” 卫惊蛰问道:“大师您怎也来了翠霞?” 无涯方丈道:“数日前敝寺的上代长老ii” 话没说完猛听农冰衣一声断喝道:“妖妇往哪里走?”却是饕心碧妪已然起身像是要结帐离去。 饕心碧妪早料到农冰衣不会放过自己她当然也不至于怕了这两个年轻人冷笑道:“想替农百草报仇么只管上来。” 农冰衣仙剑铿然出鞘怒喝道:“妖妇妳怕我不来么?”纵身挥剑攻了上去。 卫惊蛰恐有误伤回道:“娘请所有的客人赶紧离开都不必结帐了!”掣出仙剑靠将前去却未急于出手。 饕心碧妪哪会把农冰衣放在眼里?大袖一挥轻轻巧巧将短剑荡到一旁。 农冰衣正待出招蓦然瞧见饕心碧妪身后站立的屈翠枫不由一愣道:“小屈?” 屈翠枫恍若未闻连头都不抬一下。 卫惊蛰更觉惊异道:“翠枫你怎么了?” 饕心碧妪喋喋怪笑道:“他现在是老身的家奴昔日的屈翠枫早已死翘翘了!” 农冰衣惊愕道:“不好小屈定然是中了这老妖婆的邪法心神迷失连我和小卫都认不出来。否则他又焉能忘记父母血仇向这老妖婆卑躬屈膝?” 可再仔细一看屈翠枫的神色虽冷漠木然却绝不像迷失自我的模样农冰衣心中不禁愈疑惑道:“小屈你怎么不说话?” 孰知屈翠枫宛若聋了一般照旧没有响应。 卫惊蛰见状思忖道:“这里头定有古怪必是这妖妇对翠枫暗中作了什么手脚需得先将她拿下!” 他一声清啸迈步上前道:“得罪了!”仙剑大开大合向饕心碧妪当头劈落。 饕心碧妪见这一剑雄浑重拙气势豪迈心下也不敢怠慢暗道:“这小子留着也是个祸患只是此地与翠霞派近在咫尺又有云林禅寺的无涯方丈在座不宜与这两个娃娃纠缠还是尽早脱身得好。” 她袖口中翠玉双飞燕倏地掠出“叮叮”脆响叩开仙剑侧身往茶馆外闯去。 农冰衣伫立一旁蓄势多时见饕心碧妪要走口中娇叱振剑攻去。 饕心碧妪侧身探爪在慧心短剑上一按一推剑锋颤鸣回切向农冰衣的咽喉。 农冰衣一凛晓得自己急于报仇无形里犯下心浮气躁的大错教对方抓住了破绽。她急忙翻腕拧身朝侧旁一闪慧心短剑从胸前一滑而过。 饕心碧妪并不恋战嘿嘿阴笑道:“两个不自量力的娃儿今日暂且寄下你们的人头待老身日后有空再取。”说着话松开破戮爪身影已飘飞到门口。 冷不防眼前人影一晃无涯方丈如行云流水般飘身而至双手合十拦住去路低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请留步。” 饕心碧妪煞住身形冷然道:“老和尚出家人身在五行外不理红尘事劝你莫要多管闲事免得引火烧身。” 卫惊蛰与农冰衣见无涯方丈出面一左一右站定在饕心碧妪身后静观其变。 无涯方丈神情平和摇头道:“女施主满身戾气罪业深重早晚难逃因果报应。以老衲愚见还是尽早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饕心碧妪呲牙道:“老和尚你一把年纪说话却这么天真。就算我肯放下刀身后的两个娃娃便能善罢罢休么?要不你先说动他们老身或可考虑你的建议。” 农冰衣忙道:“大师莫要上这妖妇的当。她阴险狡诈作恶多端哪会诚心悔改?” 饕心碧妪哼道:“老和尚听见没有?纵是我愿意悔过向善人家也不肯饶过。” 乘无涯大师一愣神的工夫饕心碧妪突然身形启动如投怀送抱朝对方身前撞去。 无涯大师错愕道:“女施主!”不由自主身形一让双手轻推在身前一挡。 饕心碧妪算准无涯方丈自恃身分爱惜羽毛绝不会猝下重手更不敢让自己真格倒进他的怀里故此才冒险一搏果然一如所愿。 她人在空中拍出左掌与无涯大师的掌力凌空一撞借势转身飞旋破窗掠出长声笑道:“有劳大师亲手相送!” 卫惊蛰和农冰衣欲阻不及不约而同飞身从窗口穿出喝道:“妖妇休走!” 无涯方丈始知中计心头一声苦笑。他身分非比(电脑小说站)等闲自然不能像饕心碧妪那样借窗飞遁一个闪身出门站到街面上却看一前两后三道身影朝西倏忽去远。 他正犹豫是否要追踪下去忽地若有所觉回头朝大街东瞧去就见远远地来了一群人为的正是翠霞派碧澜山庄庄主丁原的岳父姬榄在他身边一左一右便是其妻和婉与上山投帖的空业和尚。 无涯方丈略一沉吟吩咐道:“空慧、空定你们二人立刻追上农姑娘小心保护莫要让她再生意外。” 空慧、空定二僧恭声应了循着农冰衣等人的去向追下。忽听身旁风声响动屈翠枫不声不响过二僧面色麻木漠然如一具行尸走肉般去了。 那边姬榄遥遥抱拳朗声笑道:“无涯大师莅临翠霞敝派不克远迎尚请恕罪。因盛师弟正在接待越秀、燕山两派的掌门不便分身特托在下前来迎迓。” 众所周知姬榄乃翠霞六仙中姬别天的独子现为翠霞派五大座长老之一地位之高非同小可。 更何况他的爱女姬雪雁嫁与丁原为妻老丈人又是昔日正道十大高手之一的燃灯居士。以这样的身分远迎下山可谓给足了云林禅寺面子。 无涯方丈霍然一省心道:“三年前鬼锋连挑燕山、越秀两大剑派更杀了燕山故掌门萧浣尘与两家结下血仇。今次他们是报仇来了。” 想到方才在茶馆里的所遇他暗叹道:“看来眼下翠霞山风云际会老衲虽是无心参与这些纷争可适逢其会想要完全置身其外也难。” 他也不说破心意只谦逊道:“姬仙友客气了老衲来得唐突还望宽宥。” 姬榄含笑摇头只当无涯方丈此来也是为了观看明日与鬼锋的紫竹林一战。 和婉却没想那么多说道:“无涯大师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请上山一叙。” 无涯方丈谢道:“如此老衲便打扰贵山了。”便由姬榄夫妇引着直上翠霞山。 众人去后茶馆里又恢复宁静。 由于先前的打斗并不激烈除了一扇窗户和若干桌椅杯盏破损外其它损失倒也不大。卫母让几名伙计稍事打扫整理后又重新开业迎客原本站在街上看热闹的众人纷纷鱼贯而入一桌桌凑在一起七嘴八舌聊起适才的打斗场面好不热闹。 卫母却无闲情听这些茶客议论时不时跑到门口张望几眼心口兀自怦怦在跳。 早晓得修仙学艺会如此惊险当年她才不会那样痛快就答应了丁原的请求将卫惊蛰送上翠霞山拜在盛年门下。 但话又说回来要不是卫惊蛰修得翠霞派绝艺二十年前早已因先天绝症而夭折哪还能活蹦乱跳地活到今日与人打架拼命? 况且翠霞派对自己母子多有照顾卫惊蛰而今艺业有成名动天6她这做娘亲的岂有不高兴之理? 她正坐在柜台后面七上八下地想着心事猛听门口阴阴一声冷笑那个先前被打跑的绿袍老妇居然去而复返眼射凶光大摇大摆地又走了进来。 卫母心知不妙强做镇定道:“这位客官妳是来找惊蛰的么?” 饕心碧妪在柜台前停住脚步幽绿的目光瞧得卫母心里直毛冷冷道:“我不找他我找妳。” 卫母手一抖险些弄翻了擦洗的茶盏强笑道:“妳找我有什么事?” 饕心碧妪狞笑道:“妳生了个好儿子啊竟撵得老身满山跑?嘿嘿他再聪明也料不到我会回到这儿先杀了他老娘!” 卫母毕竟是普通人闻言不禁大惊失色往后瑟缩。 饕心碧妪哼道:“杀了妳让那小子知道心痛好明白与老身为仇作对绝无好下场!”说罢扬爪锁向卫母咽喉。 虽说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张宽大的柜台可饕心碧妪的右臂彷佛会自动伸长一般赫然掠过丈许远的空间已将卫母逼到墙角不能再退。 眼看卫母就要血溅当场蓦地半空中“哧”地锐响一溜碧光快逾飞电打向饕心碧妪探出的右腕。饕心碧妪凛然心惊翻转破戮爪“啵”地接住那束碧光握在手心一瞧却是只茶杯。 她“啪”地捏爆杯盏凝目打量出手之人不由得一愣。 原来此人比她还要先到这家茶馆始终坐在最里一桌自斟自饮也不与旁人交往闲谈。他看上去约莫三十余岁穿了身干净朴素的白衣身后负着个狭长包裹想必里头卷着的是柄仙剑。 饕心碧妪进门时也曾留意到这白衣人只觉得他神情冷漠眼帘低垂也看不出修为深浅。但既然身在翠霞山脚下此地藏龙卧虎也不足为奇饕心碧妪亦未往心里去。 刚刚茶馆一战这白衣人端坐不动并未插手显然与卫惊蛰等人不是故友同门她也就更犯不着主动上前招惹。 然而没想到如今回过头来想杀了卫母也算一泄心中愤恨时这白衣人却蓦然出手坏了她的好事。饕心碧妪注视着白衣人目光闪烁不定问道:“阁下是何方神圣为何要插手老身的私事?” 白衣人静静看着桌上的茶壶淡然回答道:“我喜欢。” 饕心碧妪一愣她自负心狠手辣桀骜妄为没料到天底下还有比自己更不讲理的嘿嘿一笑:“可惜老身很不喜欢!”袖中碧索直打卫母胸口。 白衣人眼中寒光迸射身形一晃而起挥掌拍向饕心碧妪头顶。他人尚未到漫天冰寒犀利的杀气已如狂涛卷涌呼啸而至。 饕心碧妪若不撤招固然能将卫母轻而易举地毙于翠玉双飞燕下可自己的性命亦同样难保。如此一命抵一命她实在太亏急忙腾身飞转横掌招架。 “砰!”两人掌力交击各自晃身飘落。饕心碧妪左臂一阵冰麻衣袂上冒出丝丝寒雾。白衣人的脸上也是绿光一闪而褪各自惊讶于对方的修为了得。 饕心碧妪迫出寒气死死盯着白衣人问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白衣人面色冰冷蔑然道:“我不必告诉妳我是谁。我平生不杀女人趁早滚。” 饕心碧妪脸上煞气陡浓厉笑道:“好大的口气!”右手五指微蜷五根墨绿色指甲犹如匕泛着森森寒光插向白衣人胸口。 白衣人屹立不动右袖飞扬卷向饕心碧妪五片甲刃。饕心碧妪手臂暴涨扣其袖袂运劲一锁想制住他藏在袖中的右腕脉门。 哪料白衣人毫无惊色不躲不闪任由对方一爪抓住自己的右腕。但听“叮”地一记脆响饕心碧妪的破戮爪如遭电击忙不迭松开朝后飞退显然是吃了暗亏。 白衣人也不乘胜追击若无其事地抬袖观瞧从他衣袂破开的五个小孔里露出森森冷光。 饕心碧妪退到门口忽听身后有人宛在耳畔淡淡招呼:“小心别撞着了。” 饕心碧妪大骇凭她的修为原本整座茶馆针落水泼都休想逃过自己的耳目却偏偏未曾察觉到背后有人由此可知来人修为之高委实已达到惊世骇俗的地步。 若对方心存恶意乘势偷袭她促不及防下即使不死也要重伤。 当下饕心碧妪想也不想翠玉双飞燕朝后就打身子却向左一掠顺着墙面滑出丈许。这一手攻守兼备堪称上乘应招也亏她能在电光石火里有此应变。 翠玉双飞燕铿锵作响却双双走空。饕心碧妪一愣正凝神观瞧间却听那男子的声音悠然道:“找我么?不问青红皂白便出手伤人未免太阴毒了些。” 饕心碧妪心头剧震闻声朝左望去。只见一名褚衣男子神情飘逸从容背负双手伫立在距离她不到五尺的窗口前。以饕心碧妪之能竟也不晓得此人是如何躲过自己的翠玉双飞燕悄无声息潜到窗下。 卫母惊魂未定看见那褚衣男子登时面露喜色彷佛有他在此天塌下来也无需害怕亲热招呼道:“丁小扮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衣人闻听此言面色一凝锋锐的眼神直射褚衣男子。 普天之下姓丁的人何止百万? 但能有此登峰造极修为而又身着一袭褚色衣衫的天6之大只此一人! 方才他正对门口瞧得清楚饕心碧妪朝后击出翠玉双飞燕时褚衣男子的身形顺势而动如影随形贴在她身后同样向左飘飞落到窗下竟是连一丝风声都不带。 可笑饕心碧妪素来眼高于顶对褚衣男子出神入化的身法居然懵然无知。 白衣人不经意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中闪掠过一缕兴奋的光芒。 第五章 高山仰止 褚衣男子微微笑道:“卫大嫂我来晚了却教妳虚惊一场。雪儿妳也进来罢。” 话音落下门外走入一位容颜绝美的红衣少*妇正是姬雪雁。 她笑盈盈向卫母一礼从袖口里取出一支两尺多长的雪山仙参来说道:“卫大嫂我们来得匆忙也没什么好送给妳的。 这支雪参还是上回年老祖从南荒带来的小妹借花献佛祝妳多福多寿松鹤延年。” 卫母笑道:“你们两口子万里迢迢能来茶馆里坐上一坐我已十分开心啦何必还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收着它也没啥用处还是留给孩子们罢。” 姬雪雁嫣然含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大嫂不用跟我们客气。” 卫母这才谢了接过说道:“丁小扮你来得正好。我先前听农姑娘和惊蛰说起这穿绿袍的老婆子就是杀害农神医的凶手可别放过了她。刚才她还想杀我幸亏教这位白衣公子拦下不然我可没命见你们啦。” 丁原唇角的笑容敛去眸中的杀机一闪又迅退没。 他与农冰衣交谊深厚而农百草早年更是有援手救助之恩。而今既知仇人正在当面岂容她今日再走脱?当下丁原略一平复心绪先向白衣男子抱拳礼道:“多谢兄台仗义相助。” 白衣男子竟像毫不领情面寒如霜注视着他问道:“阁下就是丁原?” 丁原一怔目光拂过白衣男子背后的狭长包裹似有所悟颔道:“不错我就是丁原想必阁下就是鬼锋兄?听说你正在找我。” 虽说鬼锋已然猜知这褚衣男子的身分可听到丁原自报身分仍禁不住心头震动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道:“不错我的确是在找你。” 丁原摇摇头道:“你的气质较传闻中已大有变化从锋芒毕露而转向内敛不以至于丁某刚才第一眼未能认出阁下。不过咱们的事能否暂搁片刻?待我先解决了眼前的一段恩怨再与鬼锋兄切磋。” 鬼锋听他一语道破自己三年来的修为进境先是一凛继而激起雄心斗志愈想和这位几近传说中人的天6第一高手奋力一搏以慰平生之志。 他略一迟疑点头道:“好我等你。”说着就近拉过椅子坐下合目养神竟是不愿借此机会偷窥丁原的招式路数占了便宜。 丁原说道:“卫大嫂我要借这茶馆用上一用恐会有所损伤妳不介意罢?” 卫母笑道:“你们送的这支雪参抵我十间茶馆也不止丁小扮只管用罢。” 丁原洒然一笑目光转向饕心碧妪徐徐道:“鬼锋兄说他平生不杀女人恰好丁某也是一样。若非妳过于歹毒噬杀我也不愿亲自动手。看妳是女流之辈丁某先让三招稍后妳能否逃脱天网就看老天爷的造化了。” 饕心碧妪见丁原夫妇与卫母和鬼锋谈笑风生只当自己不存在般心中又怒又惊。 按她此行的本意正是要找丁原以屈翠枫的性命相胁迫他交出天殇琴。可此刻她却骤然改变了主意想先会一会这位艺盖仙林的天6第一人然后再向丁原强索魔教至宝天殇琴也是不迟。 当下她有恃无恐凝神催动修罗煞功嘿嘿低笑道:“你当真要让我三招?” 丁原眉宇间掠过一抹不屑说道:“丁某素来言出不二。” 饕心碧妪自以为得计心下暗喜道:“老身偏不出手就跟他站在这儿干耗。只要我不动他恪于承诺便不能抢先出招。 这般僵持下去即使不能迫得他自毁誓诺也能令得这小子心气浮躁修为大受影响。” 她打定了如意算盘双手虚合身前摆开门户全身魔气汩汩流转升起一蓬若有若无的淡绿色雾光一双鬼眼中碧焰跳跃凝视丁原抱元守一伫立不动。 丁原立时看破了饕心碧妪的阴险用意。他从来便是重英雄轻小人。 谁若是光明磊落敢作敢为如鬼锋这样堂堂正正找上自己挑战言语间也丝毫没有客套谦逊的意味丁原不仅不怒反而暗自激赏;而似饕心碧妪之类的行径却恰恰激起了他胸中怒意。 望着饕心碧妪从眼神里流露出的自得之色丁原心头冷笑道:“以为这样就能难住丁某?今日若不让妳束手就擒丁某枉称七尺男儿!” 当下他凭窗而立双目神光若隐若现却看也不看三丈外如临大敌的饕心碧妪微微垂将左手搁放在窗棂之上以食指与中指轮番轻敲出“咄咄”的脆响全无丝毫剑拔弩张的意味。 咄咄脆响久久不歇传入姬雪雁等人耳中也不觉得有何异样之处。可不过须臾工夫饕心碧妪的脸上竟隐隐透出紧张之色身躯随着丁原手指敲击出的咄咄轻响不由自主地轻微震颤如应斯鸣。 每每等到她内息流转换气之时总有“咄”的一声如影随形不期而至令饕心碧妪如鲠在喉难受至极。 就像是潜入水底之人将将要把脑袋探出来呼吸口新鲜空气却立即被一只无形的手掌生生按回水中怎也缓不过这口气来。 渐渐地这声声敲击在她心头直化作万里晴空中陡然炸响的隆隆焦雷震得心旌摇曳不能自已;体内的修罗煞气便似乱了节拍的曲调荒腔走板几不成音慢慢变得沉重如铅凝滞堵塞在诸经百脉里。 听到自己渐显沉重紊乱的呼吸饕心碧妪情知不妙有心紧守灵台屏退丁原敲击声的干扰奈何这声响虽是轻微偏偏无孔不入任她如何竭力抗拒依旧不紧不慢地传进耳朵里直如催命的钟鼓。 此刻茶馆的客人早已散去只剩下姬雪雁俏立在柜台前保护卫母。虽明晓得饕心碧妪断非夫君对手她的一双明眸仍始终不离丁原身影片刻神色从容浅浅含笑。 那边鬼锋犹如老僧入定双手环抱胸前根本无视丁原与饕心碧妪之间的战况。 惟独卫母满脸迷惘忍不住低声问道:“雪儿妹子丁小扮这是在干什么?” 姬雪雁微笑道:“他是在用指击节奏扰乱那老婆婆的心神令其真气紊乱失去控制。倘若对方再不出手至多半炷香的工夫就会气血暴走不战自败。” 卫母瞧瞧悠闲洒脱的丁原又望望另一边的饕心碧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饕心碧妪宛如一头被困在樊笼中的凶兽眼光游弋闪烁恨恨凝视丁原。 姬雪雁说的道理她自然一清二楚只是浑没料到丁原居然仅以两根手指就将自己搞得心神躁动连带体内真气波动振荡大受影响。 尽避两人还未真格的交手过招可无疑自己已先输了一轮若再抱残守缺下去也许不用半炷香的时间便要一败涂地。 她暗自恼恨道:“好小子嘴里说得好听却用这样霸道的手法对付老身?待我先放手攻他三式一旦形势不利便立即抽身罢战亮出屈翠枫来到时候看他如何应对!” 她打定了主意却没意识到自己的斗志已尽为丁原气势所制先前的争雄斗狠之念荡然无存只求有功无过地拼上三招聊作泄再不敢妄想获胜。 饕心碧妪看出丁原左肩空门微露施展风遁身形一晃匿踪潜迹欺近到对手左举破戮爪插向他的肩头。她赌定以丁原的身分必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自食其言故此出手肆无忌惮全不留回旋余地。 谁知眼前一花丁原彷佛早有预料先一步足尖轻挑在身侧竖起一条长凳。饕心碧妪自风影现出身形已然收势不及破戮爪“喀喇”一响深插入内在凳面上留下五个穿透了的指孔旋即轰然爆裂飞扬成粉。 饕心碧妪凛然道:“这小子竟能看破我的风遁?”她却不知适才丁原有意隐约露出左肩微小破绽早早张网以待只等鱼儿上钩。饕心碧妪求功心切果然中计。 丁原好自以暇说道:“这张长凳也值得三五钱罢?先给妳记在帐上了。” 饕心碧妪不理他的讥讽心念微动间翠玉双飞燕遽然激出分锁丁原双臂。 丁原看得清楚身躯渊渟岳峙左右双掌并指如刀斜斜切向翠玉双飞燕。饕心碧妪一声怪笑双腕猛振翠玉双飞燕在空中铿然响鸣幻化出重重光圈“咔咔”两声锁住丁原脉门向怀中一带。 丁原脉门受制脚下虚浮身子朝前倾跌。饕心碧妪想也不想狞笑道:“受死罢!”右掌凝聚十成修罗煞功崩山摧岳拍向丁原胸膛。 她满以为这一掌印上对方不死也要重伤孰知丁原神情泰然唇角竟浮起一抹笑意。饕心碧妪陡觉不妥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只得一咬牙继续催动修罗煞掌。 只见丁原俯翻身右脚一式辟魔腿闪电崩出“啵”地爆响接住来掌。 饕心碧妪一掌击中丁原脚底霸道刚烈的掌力奔涌而出甫一迫入对方体内却似泥牛入海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便如自己抡起万钧铁锤重重一轰之下竟落在空处不仅没(手机小说站)有伤到丁原分毫反而累得气血振荡胸口空空的直欲喷血。 丁原以化功神诀匪夷所思地卸去修罗煞掌双臂一振身躯如风轮般凌空翻转倒立竖起扬左腿反打饕心碧妪面门朗声笑道:“也该我还妳一脚了!” 饕心碧妪接连三记攻招俱都徒劳无功业已胆气尽寒被丁原神出鬼没的招式打得手足无措急忙仰面探爪招架。 谁想丁原只是虚晃一枪左腿点至半途蓦地收住身子已顺势翻了过来。 饕心碧妪左爪走空身前顿时空门大露冷不丁额头一凉已教丁原的右拳抵住。 她剎那间呆若木鸡愣愣抬眼望着丁原的拳头一动也不敢动。 丁原飘然落地翠玉双飞燕哗啷啷一响从他双腕上无力脱落颓然坠地。他微一运力将饕心碧妪迫到墙角轻笑道:“忘了告诉妳我有都天大光明符护体就算妳锁住丁某的脉门也是白搭。” 饕心碧妪缓过神来心中又是羞怒又是不忿这才明白自己作茧自缚从一开始就被丁原牵着鼻子走尚不自知。倘若两人实打实地斗上一场丁原纵是修为通天自己也绝不至于在四五招间便输得这样干净利落。 她定了定神故意冷哼一声道:“姓丁的你敢杀我?” 丁原右拳凝铸不动缓声道:“妳无需害怕丁某生平从不杀妇孺。但妳杀害农神医我又岂能轻饶?且先将妳修为尽数废去再交与正主儿处置。” 饕心碧妪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自己要是落入农冰衣的手里哪里还能有好果子吃?她心念急转嘿嘿冷笑:“若是如此屈翠枫那小子便要被你害死了!” 丁原眸中神光电闪慑得饕心碧妪心头一寒沉声道:“妳要挟我?” 饕心碧妪不敢对视丁原的眼睛干脆闭起双目作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听说阁下与屈箭南是生死之交为了丁夫人还欠了他偌大的一个情。而今屈箭南夫妻双双身亡只留下屈翠枫这么一个独子。 “阁下自诩为天6第一人若连好友的遗孤也保全不了岂不让世人耻笑你徒有??” 她“虚名”两个字还没有吐出丁原冷声喝断道:“屈掌门夫妇是不是妳杀死的?” 饕心碧妪心里一颤骇然道:“这小子好快的反应!”只觉得丁原拳头上杀气大盛如冰霜扑面压得她连眼皮都不敢妄动一下。 心一横她只当没听见丁原的喝问接着说道:“我已在屈翠枫的体内种下本命元蛊。老身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蛊虫就会立生感应迅化作在他脑髓内一滩剧毒无比的精血。任你本事通天也休想救活屈翠枫!” 也难怪她嚣张这本命元蛊非比等闲毒药能够用真气迫解。牠一俟潜入人体便几与宿主精血凝成一体同生共死更无解药可寻。 姬雪雁心一沉问道:“快说翠枫这孩子在哪里?” 饕心碧妪讥笑道:“怎么丁夫人慌了?莫非事隔二十多年还忘不了老情人?” 姬雪雁眉宇间怒意一涌随即摇摇头道:“妳满脑子的龌龊念头已是不可救药。” 饕心碧妪咯咯笑道:“可不可救药无关紧要屈翠枫的小命可是值钱得很。” 丁原不为所动缓缓道:“我怎么知道妳说的是真是假?” 饕心碧妪睁开眼睛阴冷一笑道:“你们等着瞧罢。”心念微动催驭本命元蛊。 过了约莫一盏茶左右屈翠枫的身影徐徐出现在门外。进得茶馆来见到丁原夫妇他黯灭空洞的眼神猛然一亮旋即垂下头来。 姬雪雁难抑心情激动走上前去握住屈翠枫的胳膊问道:“翠枫你可还好?” 屈翠枫任由姬雪雁拉着自己脸上既不见欣喜也没有愤怒低声道:“我还好多谢丁叔叔、姬婶婶关心。” 姬雪雁一怔暗自叹息道:“这孩子定是被那妖妇折磨苦了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神采?”心下不由涌起怜惜慈爱之情安慰道:“放心既然我和你丁叔叔来了就绝不会让这老妖妇再伤你分毫!” 饕心碧妪道:“丁夫人家常不妨稍后再叙大话也别说得那么早。咱们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只要你们夫妇将天殇琴交给老身我便马上收了这小子体内的本命元蛊。要不然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谁也落不了好!” 丁原点点头问道:“翠枫你可清楚这老妖婆的本命元蛊潜匿在体内何处?” 屈翠枫沉默片刻回答道:“就在脑海玉枕穴附近。丁叔叔我爹娘便是被她和欧阳修宏连手害死。小侄忍辱偷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活着说出凶手不让爹娘含恨九泉。您不必管我生死更不能将天殇琴交给她!” 饕心碧妪怒笑道:“小兔崽子难怪当日你会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老娘手下留情敢情打的是这个算盘?若非我看你像条哈巴狗似的摇尾乞怜又能把老娘伺候得舒舒服服早一掌把你给毙了!” 屈翠枫猛一抬头眼眸中迸射出浓烈的仇恨与愤慨徐徐道:“妳不杀我只是为了能向丁叔叔换取好处。这些污言秽语屈某听了也代妳羞耻!” 丁原道:“翠枫你敢不敢陪丁叔叔赌上一赌?” 屈翠枫平静道:“只要能报父母之仇我在所不惜。” 饕心碧妪隐感不妥刚叫了声:“小贱种你??”丁原拳劲微吐登时令她昏死过去。 丁原转过身问道:“卫大嫂能不能借一间安静的屋子给我?” 卫母尚未从眼前的震撼中醒转愣愣地点头道:“没问题有一间空房是专留给惊蛰的他从来也没住饼。” 丁原提起饕心碧妪的后衣襟交给姬雪雁道:“雪儿替我看紧了她。” 姬雪雁颔一笑道:“放心罢。不过你打算如何救治翠枫的性命?” 丁原笑道:“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鬼锋闻言也不禁心生好奇却听丁原说道:“鬼锋兄待会儿我要给翠枫化解体内元蛊烦劳你帮丁某护法。” 鬼锋怔了怔没想到丁原会开口邀请自己。他也不多说什么微一点头道:“好。” 众人由卫母引着到了后院打开厢屋门里头虽久已无人居住但窗明几净收拾得十分整洁。丁原环顾了一圈道:“卫大嫂妳去前面忙罢别影响了生意。” 卫母对丁原也不客套笑着道:“那我去忙我的啦有什么事只管往外招呼。” 待她去了鬼锋取了把椅子背里朝外往门口一坐瞧上去倒也颇像尊门神。 姬雪雁顺手将饕心碧妪朝椅子里一塞道:“好啦请丁大神医号施令。” 丁原知是雪儿是在调侃自己他也不以为意吩咐道:“翠枫脱了靴子到床上盘膝而坐去念存思松弛全身将真气全部纳入丹田流转剩下的事就交给我。” 屈翠枫默然点头上床坐下双手虚托在小肮前捏作法印徐徐合起两眼。 丁原观察了他一会儿说道:“雪儿妳坐到翠枫身后用小无相神功替他护持心脉莫要让老婆子的本命元蛊流窜入内。” 姬雪雁瞥了眼门口端坐的鬼锋想提醒丁原小心朱唇动了动又自忍住。丁原似已看破她心中顾虑向她笑笑意示无妨。 “翠枫我要将雪原仙剑渡入你的体内诛杀蛊虫或许会有些疼痛你尽力忍住千万不要运功相抗丁叔叔保你平安无事。” 姬雪雁闻言一惊万万没有想到丁原竟是用如此方法对付蛊虫。 虽说她对丈夫的修为比任何人都来得有信心可雪原仙剑堪称当世顶尖神兵别说对等闲金铁如削腐竹就是仙剑魔刃也难撄其锋。一旦进入到人的肉躯之内万一稍有不慎屈翠枫可就危险了。 反倒是屈翠枫泰然自若沉声应道:“小侄信得过丁叔叔。” 丁原道:“好!”双目一合一睁间神光大盛有如实质直射屈翠枫低垂的眼帘。屈翠枫身躯不由自主地一颤竟感觉丁原的目光像两把无形的利箭般穿透过自己的双目直抵体内将他的五脏六腑尽摄眼底。 他急忙默念师门心诀去念存思稳守灵台体内异样感觉渐渐消隐神游紫府心铸明镜进入到物我两忘的境界。 丁原左手一捏剑诀唇间轻吐“啵”地低响一团光丸从口中喷出冉冉上升到眉宇前徐徐转动散出柔和纯净的紫色光晕正是已然光化的雪原仙剑。 “咄!”丁原一声低喝左手剑诀横托胸前拇指往外微微上挑虚指向屈翠枫额头。光丸应声嗡嗡镝鸣缓缓飞起凝铸在屈翠枫眉心上方如一汪秋水波光漾动一点一滴地渗入他的体内。 丁原脸上波澜不惊星眸中透射出无比强大的自信与沉着让姬雪雁那颗原本稍存忐忑的心亦情不自禁地舒缓下来。 不过须臾光丸完全没入屈翠枫的眉心消失无踪。他的神情平静似乎没有感受到丝毫仙剑入体的痛楚与不适只是脸庞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紫光。 丁原心剑合一修长挺拔的身躯立在床前隐隐焕放出乳白色的绚丽光雾将他的身影慢慢笼罩在一团似真似幻的雾光里若隐若现。 厢房里万籁俱寂只有低微的呼吸声伴随着怦然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渐黑。 丁原的头顶升起蒙蒙水雾屈翠枫的脸上也流露出痛楚的神色。姬雪雁的心又紧了起来秀挺的鼻尖上渗出一滴滴细小晶莹的汗珠。 正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似有两人朝着厢房的方向快步行来。 丁原与屈翠枫心无旁骛浑然不觉。 姬雪雁芳心一凛道:“难不成这妖妇还有同党?”却不敢撤开抵在屈翠枫背心上的玉掌抬眼朝门外望去。 就听门口鬼锋冷冷的声音喝道:“站住。” 门外脚步声顿止响起卫惊蛰的声音道:“阁下可是鬼锋先生?请问丁师叔、姬婶婶他们是否在屋里?” 鬼锋打量着卫惊蛰和他身旁的农冰衣已然认出两人的身分可仍旧冷冰冰地回答道:“在但你们都不准进去。” 农冰衣却不买他的帐娇哼道:“这又不是你家凭什么不让咱们进屋?” 鬼锋也不着恼木无表情道:“就凭丁原的一句话鬼某的一柄剑。” 话音将落猛听屋里传来饕心碧妪一声惨厉的嘶吼划破了暮色中的宁静。 第六章 折腰北归 农冰衣俏脸变色失声呼道:“丁大哥!” 她身形一纵从鬼锋面前强行闯过。鬼锋出乎意料之外地没有出手拦截任由农冰衣掠入屋中。 只见座椅翻倒饕心碧妪面无人色匍匐在地身下一滩殷红的鲜血汩汩横流瘫软的身躯随着剧烈的喘息一起一伏因经脉未解竟是无力爬起。 农冰衣急忙往床前瞧去屈翠枫耳鼻内溢出一缕缕墨绿血丝身躯颤抖脸色惨白兀自强行保持着盘腿打坐的姿态紧闭双目努力不呻吟出声。 在他身后姬雪雁神色专注正毫不吝啬地将自身醇正柔和的真气输入屈翠枫体内助他护持经脉不为外物所扰。 床前一袭褚色身影静静伫立正是久违了的丁原。由于背对着自己农冰衣无法看到他的脸庞。一团淡淡的乳白光雾萦绕丁原周身像风吹过的波澜轻轻飘荡衣衫却尽为汗水湿透。 农冰衣心情一阵难以抑制的激动惟恐惊扰到丁原和屈翠枫强忍着没有开口。 “噗ii”屈翠枫的眉头陡然骤紧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眼里十分难受呛得他身子一震从口中喷吐出一团紫色的光丸。 那光丸“嗡嗡”悠鸣飞升到丁原的头顶。在紫色的光晕流转之下依稀可见光丸表面布满一缕缕绿色丝光色泽妖艳斑斓宛如一条条蠕动的蛆虫极是恶心。 丁原轻嘬双唇扬声吐气一束隐泛白光的气流“啵”地拂中光丸顿时“嗤嗤”作响表面上凝结的绿色光丝迅蒸腾剥落化作丝丝青烟。 不一刻光丸上余毒尽去丁原一收左手剑诀将雪原仙剑纳入口中又看了看屈翠枫的情形这才转过身来笑道:“冰衣、惊蛰你们来了。” 农冰衣默默打量着丁原的脸庞彷佛岁月的沧桑风尘的磨砺全都无法在他的脸上留下半分痕迹一如两人二十余年前在云林禅寺初遇的模样。 她的心弦不由自主地产生一抹驿动油然涌起一股淡如云烟的酸楚终究化成湮没在心底的幽幽一叹。 她展颜微笑道:“丁大哥没想到你的医术比我还高明。”说着取出一枚朱红色的丹丸接着道:“这是我炼制的『小阳丹』有补气养血之功。” 丁原悠然一笑道:“妳这正牌的神医来了我这冒牌郎中也该退位让贤啦??剩下的事情便有劳妳了。”取饼小阳丹吞服入口立时化作一股柔和甜津顺喉而下。 事实上他今次为救治屈翠枫虽耗损了不少真元但只需打坐静修几日即可恢复功效犹胜吞服下三五颗小阳丹。只是不愿拂了农冰衣的心意才接过服食。 卫惊蛰上前躬身行礼道:“丁师叔那老妖妇已经醒转该当如何处置?” 农冰衣一听登时玉颊含霜恨恨道:“我要用她祭奠爷爷在天的英灵!” 丁原道:“她的本命元蛊为我所破已然元气大伤无力为恶。冰衣我将她交给妳了。不过妳屈大哥夫妇也是因这妖妇而死最好等翠枫苏醒后再一起处置。” 农冰衣恍然道:“难怪翠枫会落到这个老妖婆的手里!”走到床前探手搭住屈翠枫的脉门略作沉吟取出两粒丹丸送入他的口中说道:“雪儿姐姐小屈已经没问题妳可以收掌了。” 姬雪雁对于农冰衣的医术自然信得过盈盈一笑撤掌起身问道:“冰衣妳身后鼓鼓囊囊背的是什么东西?草药么?” 农冰衣脸色一黯低低回答道:“是我爷爷的骨灰。等明日看过盛大哥、小蛋和鬼锋的对决我就要依照他老人家的遗言将骨灰洒遍爷爷曾到过的每个地方。” 姬雪雁一省深悔自己失言又牵动起农冰衣的伤心事。她刚想设法补救身后屈翠枫低声一哼睁开了眼睛。 农冰衣收拾情怀道:“小屈你感觉怎样?内腑和经脉里还有没有异样的麻痹?” 屈翠枫施展内视之术体察了一小会儿摇头道:“没有只是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劲脑袋也有点昏昏沉沉。” 农冰衣欣慰道:“那就没什么关系了。待会儿我用金针再替你拔一次余毒只需好生休养上几个月你就能完全康复啦。” 屈翠枫好像还没完全清醒一样木木地点头道:“谢谢你们。” 卫惊蛰笑道:“你总算恢复正常了。先前在茶馆里咱们怎么叫你也不答应一声我和农姑姑还当你中了邪呢。” 屈翠枫强笑一下道:“这和中邪也差不多了。我当时不敢答应是怕那妖妇会用我威胁你们。” 农冰衣道:“对了这老妖婆已被丁大哥擒下说要等你醒后一块儿商量处置。咦丁大哥呢?”她举目四望不见丁原踪影连门口的鬼锋也消失了。 姬雪雁答道:“他们两个已经走了想是要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切磋。” 农冰衣埋怨道:“妳怎么也不管管他?总是这么神神秘秘独来独往。他刚耗损了那么多真元怎么和鬼锋那家伙决斗?” 姬雪雁嫣然笑道:“谁告诉妳他要和鬼锋决斗了?” 农冰衣一怔疑惑地咕哝道:“不是为了决斗鬼锋到处找丁大哥干什么?” 卫惊蛰轻笑道:“丁师叔做事一向天马行空咱们也不必费神去猜。不过有一件事我敢肯定他既然来了翠霞就一定会到紫竹林祭拜师祖。” 农冰衣道:“不错还有盛大哥他也是一定要见的。咱们就去紫竹林等他。” 几个人正说着屈翠枫已下了床步履略显蹒跚地走到饕心碧妪近前一字一顿道:“老妖婆妳也有今天!” 饕心碧妪情知在劫难逃索性把眼一闭咬牙切齿道:“小贱种!” 屈翠枫面色煞白颊边肌肉轻轻抽搐了两下语气蓦地变得平静得出奇问道:“农姑姑妳怎么说?” 农冰衣看着饕心碧妪萎顿狼狈的模样心里忽又生出一丝不忍那个“杀”字涌到嘴边滚翻了两圈又吞落了回去。 可再想到爷爷一生悬壶济世救人无数却无端丧命于此凶妇手中心肠又硬了起来一咬牙道:“小屈你来罢。” 屈翠枫点点头掣出吟风仙剑光华森森缓缓抵向饕心碧妪的心口。 饕心碧妪听出农冰衣话里隐含的犹豫彷似见到了一线生机嘿嘿冷笑道:“不愧是名门正道之后对我这么个毫无还手之力的老太婆竟也下得了杀手。 “若非丁原多管闲事就算你们几个连手又岂能杀得了老身?到头来终究借手他人报得亲仇好威风好快意!” 她这一席话说得屋中人一阵沉默。姬雪雁和卫惊蛰身为局外人对此事皆不便多言只默默无语地望着农冰衣和屈翠枫。 农冰衣正迟疑间屈翠枫却已蔑然道:“死到临头还来花言巧语蛊惑人心?咱们今日杀妳不单是为农神医和我爹娘报仇雪恨更是替天行道。 “假如今日放妳离去今后不知还会有多少无辜之人惨遭毒手。屈某纵不为爹娘报仇只为天下苍生今日也要除了妳这个祸害!”说罢他仙剑向前一送血花迸溅穿透饕心碧妪的胸膛。 饕心碧妪的嘴唇动了动似还想说什么却已不出声怨毒绝望的双目瞪得浑圆身躯在地上一抖气绝而亡。 屋子里一片死寂彷佛静得能够听出饕心碧妪心口汩汩鲜血流出的声音。 屈翠枫紧握着吟风仙剑像是呆了一样垂凝视着饕心碧妪的尸体一声不吭。 过了许久也许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亲手杀死了饕心碧妪屈翠枫的肩膀微微抽搐着宛若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软软跪倒在地上头向着越秀山的方向略略仰起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叫道:“爹、娘ii你们看到了吗我终于把她杀了!” 他先是叫喊着继而变成沙哑的嘶吼到最后已成为喑哑的抽泣与哀嚎令人不忍卒闻。他抽*动的脸上满是纵横的泪。 这种咸湿的滋味自己已有多久没有尝过?而在多久前自己已经深深渴望能像此刻这样痛痛快快地泄? 凄迷的泪眼里严父的教诲、慈母的呵护还有梦魇般日夜缠绕着他的夜晚纷沓而至却又一晃而过了无踪迹。 短短的几个月里自己失去的太多太多但上天又可曾给过他些许的补偿?饕心碧妪已死然而昔日那个风光无限、潇洒倜傥的屈翠枫亦同样再也回不来了。当泪水一滴滴坠落在地上前尘往事业已覆水难收譬如老死。 那边农冰衣伏倒在姬雪雁的怀里也哭成了一个泪人屋子里满是哀伤的泣声。 饕心碧妪的体内却突然爆裂出“啵”地一声一团绿色光澜焕生她的身躯逐渐凝缩变形蜕化成一条惨绿色的蜥蜴旋即皮肤“嘟嘟”翻裂腐烂凝为一滩浓稠腥臭的血水刺人鼻息。 只是众人心情激荡谁也没有注意到从那滩墨绿的血水里悄然脱出一只绿豆大小的蛊虫无声无息飞出窗去消逝在幽暗的天宇下。 晚风吹拂层云跌荡西方天空中的霞光渲染出最后一抹的艳丽缓缓隐没在葱郁巍峨的群山之巅。 夜来临了淡淡的雾气弥漫在山林间和着落日的余晖把天地都镀上了一层暗红。 丁原衣袂飘荡负手伫立在一段高崖之上双目凝望着前方那座幽深的古洞悠悠道:“二十多年前我曾经受罚在此面壁不远的地方就是潜龙渊。” 鬼锋站在他身后环顾四周淡淡道:“这里僻静无人确是你我对决的好去处。” 丁原没有说话默然迈步走入洞内。 里面空荡荡依稀如当年情景。石壁与洞顶上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地镌刻着历代翠霞派先贤在洞中修炼参悟而得的心得。 其中尤为引人瞩目的无疑是那一幅上代长老曾山所留的题诗赫然写的是:“曾山到此一游特留仙尿一罐----大正二十八年三月十七”。 距今已过一百六十余年字迹却依旧清晰深陷在石壁之中恍然如昨。 只是物是人非曾老头已然多年未归翠霞坐忘峰的后山也随之变得沉寂冷清。 莫名地丁原心神恍惚了一下好像剎那间重回到少年时自己的师父淡言真人正从远方踏云而来那古板的面容瘦小的身影在记忆里渐渐放大渐渐清晰令他心头一热低唤道:“老道士!” 一阵山风吹过洞外的草木簌簌摇曳带走了淡言真人的身影。 丁原一醒眼眶却干涩的难受手指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轻轻抹过缓缓平复下心境。他抬望向静立在洞外、对着正凝神端详青石碑刻的鬼锋说道:“请进。” 鬼锋走入洞内朝周围的石刻略扫一眼便收回视线不再观瞧说道:“这里为何无人看守任由你我往来?” 丁原回答道:“若是胸怀坦荡整座翠霞后山自是空无一人;可要来的是居心叵测之徒坐忘锋上草木皆兵。” 鬼锋微怔一时半会儿想不透丁原话里蕴藏的玄机但事关翠霞派**他也不愿继续追问只道:“我们还是回崖上万一毁了这里的石刻不免可惜。” 丁原唇角逸出一缕高深莫测的笑意问道:“你可知此洞的名字?” 鬼锋点头答道:“思悟ii我已在洞外的青石碑刻上看到。”他目光一闪接着道:“阁下适才耗损了不少真元不妨在洞中打坐一夜。待明早日出你我再到洞外一决雌雄。” 丁原摇摇头问道:“鬼锋兄你与当年鬼仙门门主鬼若寒是何关系可否告诉我?” 鬼锋静默了片刻沉声道:“他是我伯父也是我的杀父仇人。当年我侥幸逃脱一路向北原本想寻找一处荒僻的地方埋头苦修却不料遭遇到北极冰原上的一个神秘门派。 “我用鬼仙门的绝学和他们作交换修为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可待我回返漠北欲找鬼若寒报仇时却听说他早已死在了阁下剑下。” 丁原道:“于是你就顺势南下一路连挑燕山、天雷山庄、越秀与翠霞四派一面验证自己多年修炼的成果一面借此迫我露面?” 鬼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当我得知鬼若寒死讯后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能与阁下快意一战无论生死胜负皆不足谓。” 丁原哈哈一笑道:“能成为鬼锋兄平生第一大敌丁某幸何如之?不过你既不是为了替鬼若寒报仇又为何一定要与我一决而后快?” 鬼锋愣了愣方才说道:“我想亲身体会自己与天道巅峰究竟还有多远的差距。” 丁原收住笑声问道:“倘若鬼锋兄赢了丁某是否就意味自己站到了天道峰顶?”他看着鬼锋沉思的表情根本不容他有些许喘息紧跟着又问道:“当你站到峰顶之时拔剑四顾鬼锋兄又该何去何从?” 鬼锋一抬头霍然迎上丁原锋利而深邃的眼神竟久久说不出话来。丁原也不再开口收回凝住在鬼锋脸上的目光缓缓踱步打量着洞壁上的石刻。 半晌之后鬼锋长长出了一口气徐徐说道:“你的问题我回答不了。但鬼某不远万里来到翠霞只求一战虽死无憾。” 说完这句话他的眸子里又重新现出坚毅沉静之色燃烧起熊熊斗志。 丁原停下步履声音一寒说道:“也罢丁某现在就给你公平一战的机会!” 鬼锋闻言心底禁不住一阵激荡。这些年来他所梦寐以求的就是能与眼前这号称天6第一人的无双高手一决胜负于生死毫厘间体悟天道的魅力。 而今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即使是明知此战几无胜望他也甘之如饴。只一剎他平复下秋波微澜的心绪面容又变得冷峻漠然低声道:“多谢!” 鬼锋反手从背上撤下包裹神情专注而平静地慢慢解开上面的绳扣露出了那柄曾渴饮天6四大高手鲜血的“破心雪剑”。 手一扬裹布随风翩飞飘荡向洞外黑沉沉的夜空转瞬不见。 丁原静静地注视着他修长的身影在黑暗里几乎与这幽幽古洞融成了一体。当他袖口衣袂轻轻漾起也不晓得是这风在动还是这山、这夜在动? 鬼锋的右手一寸寸挪移向剑柄待到握住破心雪剑的一瞬间他的眼睛里陡然亮起暗紫色的光焰像两簇吞吐闪烁的鬼火好似随时都会破茧而出将周身的黑夜焚为一片妖艳凄厉的火海。 洞中的温度骤降彷佛只一眨眼已跌近冰点。白茫茫的寒雾从他的衣衫下冉冉升腾弥漫在波荡的山岚里越来越浓越来越冷。 丁原屹立在凛冽的杀气与寒雾中宛若丝毫感受不到对面赫然凝聚进而出的强大气势。 鬼锋的双手徐徐抬到面前右腕微一运劲“铿”地从鞘中掣出一截剑锋。 剑光如电映射在鬼锋苍白的脸上出耀眼的光芒。肩膀上披散的靛蓝色长也彷被这森寒的剑气惊醒猎猎狂舞熠动着诡异磷光。 他双眼罩定五丈开外的丁原一呼一吸间将状态攀升至巅峰低低道:“请!” 丁原不为所动淡然瞥过那柄锋芒崭露的破心雪剑。 “我早已出手。” 鬼锋一怔蓦然看到身外地上一圈足印他的瞳孔情不自禁地缓缓收缩。 这些足印有横有竖深浅不一形态各异略一计数竟有六十四只刚好形成一个圆环将他圈在了中心自是适才丁原踱步时所留。 若是一个山野砍柴人见到这些足印多半会不以为意地一步跨过跳出圈外。可在鬼锋眼里这圈足印却像是一个充满挑战与刺激的谜团诱惑着自己去突破。 慢慢地他隐约感觉这些足印竟似拥有一股奇异的灵性在凝固冰冷的山石上徐徐扩散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涌来。一股无形的气势宛若天罗地网弹指间将他笼罩在正中。 鬼锋的眸中紫焰一闪像是被风吹动摇晃着的烛火凛然现脚下的六十四只足印突然间鲜活起来在他的眼中、在他的心底流转涌动。 他心头一震当即急催玄冰鬼气全神凝铸灵台不由自主闭起了双目。 眼前的幻想遽然褪没鬼锋这才觉察到手心里已捏起了一丝冷汗先前鼓荡积聚的漫天杀气业已荡然无存。 他紧了紧手中的破心雪剑调匀自己的内息却惊觉那圈足印如影随形涌入了脑海幕天席地一只只足印此起彼伏环绕在他的脑海里。 “咄!”鬼锋的唇中出一记厉啸振剑劈斩在虚空中打过一道夺目绚丽的电光似乎是想驱散去缠绕在他心头的幻景。 他抬起右脚用尽全身所有的力量艰难地向前迈出一步。“砰!”靴底击在地面上沉闷而冗长地一响在思悟洞中悠悠回荡。 他执剑而立如临深渊徐徐睁开了双目与丁原之间的距离已拉近两尺。他一声断喝再举左脚。恍惚里那些足印陡然汇聚成一团沛然莫御的惊云与山川日月一体向着自己水银泄地般地迫来。 他凛然醒悟到自己的对手不是这些足印也不是对面傲立的丁原而是身外缥缈无凭的天地自然。 手中紧握的剑已寻找不到劈落的去处!他的腿不自觉地凝固在半空无法落下像一只陷入蛛网的飞虫难以自拔。 时间在洞中静止岁月在静止中苍老。也不晓得过了多久鬼锋眼中的紫焰渐渐黯灭他小心翼翼地将破心雪剑归入鞘中再解下身上湿透的白衣将它层层迭迭地重新包裹起来就像珍藏起一段惊心动魄的记忆。 这时如释重负地他长吐一口气脸上竟闪现一丝欣喜一丝解脱。 丁原凝视着他油然而笑。 鬼锋迎上丁原的视线道:“幸好我遇见了你;幸好还不算太晚。”说着他向丁原深深一揖沉声说道:“承蒙指教!” 丁原坦然而受再问道:“还要打吗?” 鬼锋冷漠刚硬的唇角居然泛起一缕笑容摇头道:“不用了应该不用了。天地无极人寿几何?除了打打杀杀其实我还可试着去做许多其它有趣的事。 “烦劳丁兄转告盛掌门和小蛋明日午后之战取消鬼某即刻北归。” 丁原悠然而笑抱拳一礼道:“鬼锋兄一路顺风。” 鬼锋向他点头示谢再看了一眼脚下的那圈足印此刻已恢复了沉寂。他一迈而过低声道:“告辞!”身形一展。一丝明悟向着天宇越飞越高。 第七章 守宫朱砂 却说无涯方丈师徒由姬榄、和婉夫妇一路陪同行至紫竹林。盛年早已携了越秀剑派的新任掌门杨挚和燕山派掌门周陌烟等人远迎出轩。 众人进得紫竹轩无涯方丈顿时闻到屋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香。 盛年微微一笑请了无涯方丈上座替他泡上香茶道:“不好意思这满屋子酒气散得太慢。” 无涯方丈欠身接过杯盏也笑道:“盛掌门酒量无双性情中人老衲早有耳闻。” 这时众人分宾主坐定除了姬榄夫妇外各派的门人弟子俱都退出了紫竹轩。 这些人里若以掌门身分而论当以越秀剑派的杨挚资历最浅。他正襟危坐在周陌烟的下问道:“无涯大师莫非也是为观摩盛掌门与鬼锋一战而来?” 无涯方丈似不愿在众人面前吐露来意模棱两可道:“老衲适逢其会。” 这话听在别人耳里只当他是委婉默认。可盛年外表粗豪心细如思绪缜密已然隐约听出无涯大师话里有话来意绝不单纯。 他并不说破若无其事地与众人寒暄了一阵忽听外头喧哗有人高声叫道:“盛兄、盛兄我常老五来啦!” 随着话音常彦梧兴冲冲闯入轩中守在门外的一众弟子全没料到这家伙敢在紫竹林中横冲直撞竟不及拦阻。 无涯方丈听到常彦梧自报家门眼皮几不可察觉地微微一抬又立即垂落。近在咫尺的盛年尽收眼底心中反更增添了一分疑惑。 常彦梧进门一瞧屋里除了盛年还有其它宾客除了姬榄夫妇其它人自己一个也不认识。但从这些人的神态气度观量该都是天6正道翘楚人物才对。 他先是愣了愣随即旁若无人地笑道:“盛兄原来你有客人在?” 盛年对常彦梧的作派早已见怪不怪当下起身迎道:“常兄近来可好?” 常彦梧听盛年当着这么多人跟自己称兄道弟殷切问候心里得意无比笑呵呵道:“兄弟我吃得香睡得甜逍遥快活连神仙也不如??” 他说得兴高采烈口沫飞溅猛察觉屋里一圈人正冷冷盯着自己。姬榄等人的神色里更是透露出一丝不以为然。 常彦梧自号“神机子”总算是个识趣的主当即打住哈哈一声干笑道:“盛兄你先忙我到隔壁屋坐着歇会儿。等晚上有空咱们再聊。” 他灰溜溜退出紫竹轩又朝里望了眼想起那些轻蔑的眼神忍不住气不打一处来“呸”的一声狠狠往地上吐了口浓痰。 周围各家各派侍立守候的弟子见常彦梧如此粗鲁无礼纷纷怒目以视。 常彦梧不甘示弱雄赳赳气昂昂地回敬众人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子这般的世外高人么?”说罢惟恐激起那些弟子的公愤抢在对方围上来之前脚底一抹油溜到隔壁的竹庐前刚要推门门却开了。 常彦梧定睛瞧看门里站的正是自己的宝贝干儿子。年许不见小蛋的个头儿又长高不少一双眼睛里神光熠熠显然修为大有进境。 在他身后站着位容貌秀丽的白衣少女常彦梧却是不认得。 他怔了怔眼睛瞥着白衣少女嘿嘿笑道:“好小子才多久身边又换姑娘啦?” 小蛋对干爹的疯言疯语一向是逆来顺受只当春风过耳挠头道:“干爹这位欧阳姑娘是我师父的义女也是西域明驼堡的堡主。” 欧阳霓倒也落落大方向常彦梧款款一礼道:“晚辈见过常老爷子。” 常彦梧笑嘻嘻道:“别客气别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 欧阳霓听出他话中之意终是低下头来没有说话。 常彦梧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对着小蛋横看竖看了老半晌。 小蛋不明其意困惑道:“干爹你在看什么?” 常彦梧叹道:“我在瞧你小子到底是脸上长花还是头顶生角?怎么天底下那么多漂亮姑娘都往你身边凑?” 这下小蛋也大感吃不消好在屋里有人笑道:“常兄咱们久违了。” 常彦梧闻声望去这才现屋里还有罗牛。他打了个哈哈道:“罗兄也来了?”推开小蛋他上前伸手一搭罗牛宽厚的肩头压低声音道:“上次的事可多谢你啦。” 罗牛知他指的是灵泉山庄之战笑笑道:“常兄不必客气咱们坐下聊罢。” 常彦梧又哪里会客气?一屁股坐定便开始神聊。待他胡侃累了小蛋才将近日的遭遇简略说了遍可才讲到自己辞别叶无青携欧阳霓前来翠霞就被常彦梧不耐烦地打断:“小蛋明天的事你准备如何应对?” 小蛋想了想老老实实回答道:“我不是鬼锋的对手只能尽力而为。” 常彦梧不悦地一哼道:“傻小子鬼锋又没杀你爹妈犯得着跟他拼命么?到时候你胡乱和他过上两招不管胜负就立即抽身认输。以他的身分自然不好意思穷追猛打咱们应个景儿也就是了。” 他顿了顿接着教训道:“你没瞧见隔壁那一屋子的人么?真当他们是来瞧你和鬼锋打架的?别臭美了还是想想怎么保住你的小命罢!” 小蛋虽对常彦梧的教诲不敢苟同但心下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道:“干爹放心我不会有事。” 常彦梧两眼一翻哼道:“放心?你什么时候让老子放心过?这回照旧听我的保管没错老子还指望你过两天陪我去北海呢。” 小蛋苦笑道:“干爹你真的要去?在灵泉山庄苦头还没吃够?” 常彦梧摆摆手道:“老子要是不去岂不便宜了你大伯他们?别看那些家伙一个个都说不去。你等着瞧罢背地里跑起来一个个比兔子还快。何况??”他说到这里忽有些不自然道:“这事我和你三姨早约定好了。” “三姨?”小蛋想起当日常彦梧在灵泉山庄为救崔彦峨奋不顾身追出大厅的旧事唇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 就见常彦梧一瞪眼骂道:“你鬼笑什么到底陪不陪老子去?” 小蛋尚未回答却听有一声音懒洋洋道:“去!要是不去万一你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岂不便宜了别人?” 常彦梧勃然大怒旋即醒悟到是霸下在说话喝骂道:“小王八蛋敢咒你爷爷?” 霸下从小蛋怀里探出小脑袋刚想多撩拨常彦梧几句就听屋外卫惊蛰笑问道:“常老爷子谁惹你了?好大的火气!” 门一开只见卫惊蛰侧身而立却不进屋先是将姬雪雁、农冰衣、屈翠枫等人请入竹庐。 众人见过礼罗牛问道:“雪儿丁小扮没有和妳一块儿来么?” 姬雪雁道:“咱们在临仙镇撞见了鬼锋他可能要耽搁一会儿才到。” 常彦梧也不显生分嘿嘿笑道:“敢情鬼锋已经到了让丁兄先给他点教训也好。” 农冰衣看不惯常彦梧倚老卖老的模样说道:“老爷子难不成你也想会会鬼锋?” 常彦梧听出她话里的讥嘲之意避而不答故作惊讶道:“咦农姑娘妳的眼圈好红莫非是刚才有谁欺负了妳?” 卫惊蛰情知这一老一小都是伶牙俐齿让他们斗上嘴别人休想再有清静于是赶在农冰衣开口前把山下生的事先说了一遍。 小蛋望着对面垂端坐的屈翠枫见他自进屋后始终神情木然不一言宛如空壳一般心里也觉黯然想安慰他几句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更令他感觉歉仄的还是农冰衣。毕竟当日若非背负叶无青上覆舟山求医由此引来正魔两道各路人马聚往百草居农百草亦不至于遇害。 虽说饕心碧妪和丹火真君已然先后伏诛但也不能稍减他心头愧疚。早知如此当日就该留在百草仙庐与农神医并肩作战。 待卫惊蛰说完那边盛年来请。原来紫竹轩毕竟狭小了些无法安置下这多宾客当下各家掌门便依了姬榄的建议前往碧澜山庄赴宴洗尘。 姬榄夫妇见到久别重逢的爱女自是无限欣喜。和婉上前拉着姬雪雁的手问长问短好像仍当她是昔日待字闺中的小泵娘般。 那边杨挚见着屈翠枫却有些尴尬。尽避越秀剑派的掌门之位并无世袭之说但屈翠枫作为近年来天6正道崛起的少年俊彦在众人心目里早已将他许之为乃父百年后继承掌门宝座的第一候选。 可屈箭南夫妇在覆舟山双双遇难屈翠枫又突然失踪久无音讯。国不可一日无主作为正道七大剑派之一的越秀派自然也不能将掌门之位久久空悬。 况且屈翠枫终究年轻资历也稍显浅薄所以几经门中长老商议到底还是公推杨挚接掌了越秀派。 这时他见到屈翠枫心中固然惊喜不已却多少也带着点惭愧。 倒是屈翠枫主动上前见礼让杨挚稍感释然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问询抚慰。 姬榄瞧着眉飞色舞的常彦梧怎么都觉着他活脱脱像个小丑。但今晚酒宴他忝为东道对这位北海八鬼中的人物又不能视而不见只好问道:“常先生不知你是否有空?”但盼常彦梧识相委婉推辞了自己的邀请。 谁知常彦梧对姬榄的心思心知肚明暗暗愠怒道:“好啊你看不起老子只是碍于盛年情面才假惺惺的问上一声却巴不得老子说上一句『没空』。 “嘿嘿老子偏说有空气死你。就算一口酒都不喝老子坐在那儿也要恶心死你。”他故意慢条斯理道:“原本今夜是有点事不过难得姬庄主盛情相邀老夫焉能不识抬举?即便有天大的事也等喝完了酒再说。” 他察言观色见姬榄勉勉强强点点头不由心里笑说道:“小蛋你也去罢。” 小蛋早知道越秀、燕山两派的掌门已到紫竹轩所以有意待在竹庐里不与他们照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让盛年为难。 此刻听常彦梧问起便摇头道:“我今晚还要打坐静修就不去了。” 常彦梧老于世故立刻明白了小蛋的顾虑不以为意道:“也好。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你能懂得这个道理我老人家深为欣慰。” 结果除了小蛋只有欧阳霓也留了下来。 待众人走后紫竹林内登显冷清。小蛋和欧阳霓又闲聊了片刻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道:“糟糕瞌睡又上来了。” 欧阳霓微笑道:“你想睡就睡上一会儿罢有我在这儿守着就是。” 小蛋勉力撑开如铅般沉重的眼皮摇头道:“我还不想睡咱们再聊会儿等盛师伯和干爹他们回来再说。” 欧阳霓心知小蛋是担心他睡去后自己独自一人身处异地会倍感寂寞故此才强忍着倦意支撑。当下微笑说道:“那我替你点一炷醒神香罢。” 小蛋不虞有它说道:“好啊。”谁知等欧阳霓在桌上铜炉里燃起醒神香他的睡意却愈浓厚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霸下乃天界神兽未曾受到醒神香的影响诧异道:“欧阳姑娘妳点的什么香?” 欧阳霓望着熟睡的小蛋道:“这其实是一炷『醉生梦死香』寻常人闻了至少要大睡三天。常公子修为不弱到明晚这时候应该就能醒了。” 霸下惊怒道:“妳想让我干爹睡整整十二个时辰那明天和鬼锋的决斗怎么办?” 欧阳霓幽幽一叹道:“正因如此我才给他点了醉生梦(手机小说网)死香。小龙你觉得你干爹是鬼锋的对手么?” 霸下被问得一愣。牠内心当然清楚小蛋绝非鬼锋之敌可嘴里又不愿承认哼哼了两声道:“打不过也要打哪有事到临头当缩头乌龟的?” 欧阳霓苦笑道:“我虽然没有见过鬼锋可他既然能与盛掌门这般的正道顶尖人物拼得两败俱伤你干爹又岂是他的对手? “听说此人心狠手辣剑出见血偏偏常公子外柔内刚宁可战死也绝不愿低头。两人一旦交上手你说结果会怎样?” 霸下听了她的解释缩着头哑口无言半晌后才道:“妳想让他错过明日的决斗?” 欧阳霓点点头道:“大伙儿都晓得常公子有嗜睡的怪症他因此爽约想来也不会有谁取笑他怯战。这也是我义父的意思。” 霸下问道:“等我干爹晓得了这事妳不怕他生气么?” 欧阳霓道:“生气总比丢命强何况你说他怎会知道是我做了手脚?” 霸下无言以对却对欧阳霓的好感增加了不少闷闷道:“是我不会告诉他的。” 欧阳霓展颜一笑道:“多谢了明天还得请你配合我把戏演好莫教别人看出破绽。” 蓦然床上的小蛋嘴里出低低一哼听上去颇是痛楚。欧阳霓和霸下俱都一凛齐齐朝他望去。 只见睡梦中的小蛋面色惨白呼吸越来越急促沉重身体在床上下意识地翻转扭曲双手紧紧抓住草席不放手背上的青筋蹦起老高。 欧阳霓一皱眉忧道:“不好常公子的病又犯了!”急步奔到床前俯身按住他的肩头叫道:“常公子、常公子!” 小蛋神情痛苦牙关紧咬面色由白转红像是火烧一般听到欧阳霓的惊呼茫茫然睁开双眼喘息道:“是、是虫??宝宝在作怪ii” 欧阳霓回想起上次小蛋在密林内作时的情景竟也有些手足无措劝慰道:“不要紧你先忍一会儿我这就让小龙去请农仙子和盛掌门。” 小蛋摇摇头道:“怕他们来也没用不然当日农神医早替我医治了。妳、妳赶紧离我远一些我熬过这阵子也就没事了??” 欧阳霓明白小蛋的意思紧咬朱唇颤声道:“我怎能把你一个人丢在屋里受苦?都是我不好不该用醉生梦死香刺激起圣**。” 小蛋额头满是冷汗强笑着安慰欧阳霓道:“牠说来就来??和什么醉生梦死香没有关系。妳、妳先出去我要忍不住了ii”说着他身躯一震眼里迸出异光脸上又泛起诡异的银白光晕煞是可怕。 欧阳霓用袖口帮小蛋拭去额头上不断滚滚淌落的汗珠一咬贝齿道:“我不走。你一次作的比一次厉害这样忍着终究不是办法。如果??你实在想要就、就ii”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小蛋猛低吼一声道:“走开!”伸手抓住欧阳霓的胳膊向外猛推。 欧阳霓猝不及防“哧啦”脆响衣袖被小蛋扯破一个踉跄朝后退倒。 不防屋外有人惊声道:“小蛋!” 欧阳霓扶着桌子站定匆忙回头打量却见一位素衣少女满脸惊愕正站在门口。 此女秀美绝伦气质脱俗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尘仙子。饶是欧阳霓素来对自己的美貌颇具自信乍见之下也不由自主地暗赞一声自叹弗如。 在她身边还傲立着位褚衣男子剑眉入鬓卓尔不群神情里也掠过一缕讶异。 霸下见到素衣少女脱口而出道:“干娘妳??来了?” 此言一出欧阳霓当即神色微变。她刚装作不以为意的模样回过身想去照料小蛋蓦地身边褚影一晃门口那男子在几不可能的缝隙里与她擦身而过先一步到了床前道:“我来!” 欧阳霓一怔只觉得对方的语气虽不严厉却蕴含着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力量身不由己地收住了脚步却惊讶地现桌上的醉生梦死香已被那人不知何时一掐而灭只余一缕渺渺青烟逐渐散去。 那褚衣男子只扫了小蛋一眼口中运起“定心咒”一记断喝。 小蛋心神一震犹如当头棒喝几近崩溃的神智为之一醒看清了来人的面容翻身而起大喜道:“丁叔!” 丁原沉着从容微一颔道:“不要说话守住心神。”他右掌按住小蛋胸口膻中穴一股柔和醇正的大日都天翠微真气浩浩商商涌入小蛋体内顷刻间就将他体内躁动不安的三股真气硬生生压制下去。 小蛋疼痛骤减那团肆虐凶猛的欲火也渐渐平息长吐了一口浊气道:“丁叔多谢你救我。” 丁原一面替小蛋疏导真气一面摇头道:“不要分神先将真气纳回丹田。” 小蛋点点头朝门口站着的素衣少女看了眼就见她也正关切地望着自己心头顿感暖融融的思忖道:“罗姑娘也来了却教她看到我这种样子累得她担心。唉这虫宝宝乱来也太不挑时候。” 素衣少女正是罗羽杉。她一路御剑北上来赴与小蛋的三年紫竹林之约却在林外遇到了丁原。两人走近紫竹轩远远听见竹庐里有人声不料赶过来一看却刚好撞上了这一幕。 她不敢打扰丁原只目不转睛望着小蛋见他神态渐渐平静正合目行功一颗悬起的芳心终于能稍稍放下低声问道:“小龙小蛋这是怎么了?” 霸下回答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听干爹自己说好像是体内圣**精气作。” “圣**精气?”此事罗羽杉也曾听小蛋说起过。只是当日小蛋的口气十分轻松似乎并不把它当作一回事罗羽杉也从未将它放在心上。没想到竟带来如此麻烦。 她怔怔出神半晌忽听欧阳霓问道:“这位姑娘妳也是常公子的朋友罢?” 罗羽杉一省这才和欧阳霓互通了身分姓名抱歉道:“适才我多有失礼之处请欧阳姑娘海涵。” 欧阳霓得知罗羽杉的来历虽暗自吃了一惊脸上却仍旧淡淡笑道:“罗姑娘太客气了我可担待不起。” 罗羽杉看了眼欧阳霓玉臂上被小蛋扯破的衣袖道:“欧阳姑娘我帮妳缝上罢。” 欧阳霓低头瞧瞧半裸在外的手臂羞道:“想是方才常公子作时无意扯破的我心里紧张竟没有察觉。” 罗羽杉取出随身的针线包问道:“小蛋这病??常犯么?” 欧阳霓看着罗羽杉熟练地穿针引线回答道:“五六天前也有过一次情形和今日也相差不多。他像是狂了般克制不住自己将我、将我??”说到这里俏脸泛红噤口不言。 罗羽杉的心猛地下沉想起刚刚在屋外隐约听到欧阳霓对小蛋说:“如果??你实在想要就、就ii” 入屋时再看到两人纠缠在床上小蛋一把扯下欧阳霓衣袖的情形她再不敢任自己的思绪泛滥努力保持镇定将视线重落回欧阳霓的臂上。 然而目光落处罗羽杉剎那间如遭五雷轰顶呆呆望着欧阳霓藕荷般半露的手臂。 那里原本每一个成年少女都应拥有的守宫砂却已消失无踪。 罗羽杉只觉天旋地转一个可怕的念头犹如恶梦般缠绕在脑海里嗡嗡乱作一团。银针失手刺落在欧阳霓的肌肤上鲜血溢出彷似一颗艳丽的红豆。 第八章 连番打击 欧阳霓失声低呼似也明白了什么嘴唇微微翕动了两下终究是欲言又止。 罗羽杉回过神来竭力抑制住激荡的心情轻声道:“对不起我走神了。” 欧阳霓悄然拂视过罗羽杉血色骤失的玉容道:“没关系。罗姑娘妳怎么了?” 罗羽杉深吸了两口强自一笑道:“可能是有些累了。”她垂三两下将欧阳霓破损的衣袖缝好。 欧阳霓赞道:“真是好手艺。罗姑娘有劳妳啦。” 罗羽杉望了望正凝神运功的小蛋低低道:“我出去走走。”她转身出屋。 起初她的步履还能勉强保持沉稳可出了竹庐便情不自禁地越奔越快像是有个声音在心中喊:“逃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两旁的紫竹不断朝后飞逝可前方的路似乎总也到不了尽头。黑沉沉的夜里雾气弥漫风彷佛也呜咽着从她的身旁拂过。 蓦地罗羽杉脚下一个踉跄忙扶住身边的一株紫竹才没跌倒。她无力地倚靠在紫竹上将玉颊紧紧贴住冰凉的竹面晶莹的泪水不可抑制地潸然流淌。 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泣声双手紧紧抓住紫竹好似只要一松手就会跌入万丈深渊里。过了许久许久她像是记起了什么从怀里颤抖着取出一个小泥人那是小蛋送的。 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泥人已经干裂而那熟悉的面容上曾经无数次令自己感到甜蜜的浅浅含笑而今却毫不留情地刺心如针。 滴落的泪模糊泥人的脸。如果泥人有心它也一定会心痛如椎;如果泥人有泪它也一定会如自己一样无语泪流。 ii“这是我新做的一个还是不太像。”耳畔忽然响起当日小蛋送泥人给自己时的话语依旧那样清晰那样刻骨铭心。 她扬起头透过繁茂的枝叶隐约看到今夜凄清的苍穹。一颗小小的星辰孤独地悬挂在清空之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一如此刻的自己。 渐渐地那星辰幻化作一颗触目惊心的守宫砂在她的眼前不停地晃动令她心碎。她惊瑟地闭起泪眼泪珠却从细小的缝隙里继续溢出一滴滴一缕缕滑落过苍白的面颊滑落过曾经的记忆。 心底里轻轻响起那平日最爱诵读的小词:“漏声残灯焰短马蹄香。浮云飞絮一身将影向潇湘。多少风前月下迤逦天涯海角魂梦亦凄凉。又是春将暮无语对斜阳。” 林中夕阳早没惟余茫茫紫雾幽冷月光。可一样的春将暮一样的无语凝噎迤逦天涯海角。但自己的身影又该向往何方? 她从未品尝过这般椎心刺骨的痛苦也从未意识到小蛋在自己心扉中竟有万钧之重。 她甚至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喜欢上他又是何时将一片痴情尽数凝系? 她静静地伫立在林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一任今夜的凉风把泪水吹干直至无泪可流。 远处有人声传来是赴宴而归的盛年等人渐行渐近。罗羽杉宛若从梦中惊醒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小泥人放回了怀中。 “咦那不是羽杉么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站着?”农冰衣遥遥望见了她一边扬声招呼一边快步走近。 在农冰衣的身后盛年、无涯方丈、姬雪雁、常彦梧、卫惊蛰和屈翠枫等人亦都现了罗羽杉罗牛更是喜道:“羽杉妳什么时候到的?” 罗羽杉看见父亲宽阔厚实的胸膛坦荡亲切的笑容恨不得立即扑入他的怀抱痛痛快快地再哭一场。 可是她终于没有只是矜持一笑:“我来了有一会儿晚上睡不着便到林子里散了会儿步。” 农冰衣诧异道:“羽杉妳眼圈怎么红红的刚才哭过了么?” 罗羽杉摇头道:“没什么。”怕别人继续追问她转开话题道:“丁师叔也到了正在屋里替小蛋疗伤。” 盛年一凛暗道:“羽杉如此伤心难道是为了小蛋的病?” 而身旁的常彦梧却在想:“这小丫头一定是看到小蛋和欧阳霓在一起吃醋了所以一个人躲来这里偷哭。” 无涯方丈问道:“罗姑娘常小施主受了什么伤?要不要紧?” 罗羽杉一怔不晓得这位老僧为何也如此关心小蛋的伤势回答道:“据说是体内圣**精气作我出来时已经大有好转了。” 农冰衣蹙起秀眉想要开口说什么可看看罗羽杉红肿的眼圈又咽下了。 这时众人里熟悉罗羽杉和小蛋的都隐约“猜到”了她伤心的原因。 罗牛牵挂小蛋又听丁原也到了说道:“走咱们赶紧去瞧瞧。” 众人匆匆赶回紫竹轩屋里头丁原早已收功正由欧阳霓和霸下作陪神态悠闲地坐在桌边喝茶。小蛋盘膝在床上打坐面色恢复如常好像什么事也没生过。大伙儿心情一松。 盛年笑道:“丁师弟这几年你都躲到哪里去了?” 丁原起身道:“我去瀛洲仙岛转了一圈。” 罗牛一步迈上盯着丁原上下打量满脸喜悦笑容道:“好小子几年不见你又长高了。” 丁原苦笑道:“我都四十来岁的人了还能长高?” 罗牛憨然笑道:“你这么老了?我怎么一点都没觉得?” 丁原一拳擂在罗牛肩膀上轻笑道:“你不是比我更老?” 罗牛挨了一拳笑着不自禁往屋外瞧去感慨道:“是啊咱们都老了师父也仙逝二十年了。” 说到淡言真人丁原低声道:“盛师兄麻烦你准备些香烛祭拜之物明早咱们去上坟。” 盛年点点头道:“我这就让惊蛰去准备。” 常彦梧是头一次亲眼瞧见丁原。他本来照旧想上前套近乎可一句“丁兄”在嘴里滚了好几圈到底还是没敢说出口期期艾艾道:“丁??先生我干儿子小蛋的伤怎样了?” 丁原淡淡扫了他一眼道:“暂时没事了常兄不必担忧。” 说着话小蛋运功醒转一看这么多人都站在屋里忙从床上跳下。 盛年问道:“小蛋你感觉如何?” 小蛋笑笑道:“我很好啊。” 盛年点点头望了望无涯方丈说道:“我和无涯大师有话要问你咱们到隔壁屋里说罢。” 欧阳霓闻言微微一颤已然猜出先前那惨死的老僧与云林禅寺之间势必存在着某种重大关联否则何需劳动无涯方丈亲自出马。 常彦梧不知其中缘由心里反得意道:“我这傻儿子混得不错连云林禅寺的方丈都特意上门来找他。” 小蛋点点头走到门口时却意外觉罗羽杉落单站在屋外神情落寞眼神迷离不由一愣。 他有心想上前打个招呼可罗羽杉却一眼也不瞧他只好憋着个闷葫芦跟着盛年和无涯方丈进了隔壁的竹庐。 盛年掩上屋门神色变得凝重沉声道:“小蛋你坐罢。” 小蛋摇头道:“我站着就好。盛大叔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盛年坐下道:“这位无涯大师是云林禅寺的方丈有一些事要问你。” 无涯方丈接过话头道:“老衲听说小施主与盛掌门渊源颇深故此前来翠霞想通过他找到小施主了解一些事。不想凑巧小施主正好就在翠霞倒也省了老衲一番奔波之苦。” 小蛋问道:“不知大师想了解些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 无涯方丈含笑道:“多谢小施主肯配合。大约在六天前小施主是否曾在亭林镇凤仪居内邂逅过一位游方老僧?” 小蛋早预感到无涯方丈找自己多半是为了这事却没想到消息果真传得如此之快。他点点头道:“原来那位大师是贵寺的高僧。” 无涯方丈徐徐道:“他非但是敝寺的僧人更是老衲的师叔法号一执。” 小蛋大吃一惊错愕道:“原来是一执大师?难怪修为那般了得。” 无涯方丈道:“一执师叔二十余年前闯过大乘佛境大彻大悟于是放下尘世所有虚名羁绊孑然一身云游四海。偶尔也能收到他传回的音(电脑小说网)讯多半是知会我们救助他沿途所见的灾民病患。” 他的语音渐转低沉接着说道:“数日前有广福寺的僧友在凤仪居外偶然现一执师叔留下的求援标记惊异之下便入店查访。待到老衲率敝寺弟子赶到时却只在数十里外的荒林里找到一座孤坟。 “我们按照石碑上的留字这才找到了小施主。希望小施主能将实情相告老衲不胜感激。” 小蛋听完轻轻出了口气道:“真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心知无涯方丈虽然说得客气但显然已将自己列为疑凶。尽避一执大师死得蹊跷可一来自己也并不真的清楚其中原委二来无涯方丈也未必肯信。 搞不好自己笨嘴笨舌的解说反而真格会令自己沦为杀人凶手稀里胡涂成了云林禅寺的头号仇敌。 可即便如此他又如何能欺骗无涯方丈和盛年?理清思绪小蛋将自己在凤仪居的遭遇尽量清楚明了地述说了一遍。不过他仍留了个心眼把欧阳霓出手的一节省略了下来以免将她也牵连在内。 说完小蛋苦笑道:“晚辈自知闯了大祸甘愿领受贵寺责罚。” 在小蛋叙述的过程中无涯方丈和盛年均都静静聆听好给小蛋机会将事情交代完整可两人脸色却明显越来越沉重甚而流露出一缕惊忧之色。 无涯方丈看了看盛年问道:“小施主你刚才说的那个伙计是在哪里遇见的?” 小蛋一怔不明白为何无涯方丈会问自己看似与案情并无直接关联的细节回答道:“是在院子门口当时还有很多人往外跑我只顺手抓住了他。” 无涯方丈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连续又问了几个细节小蛋的回答仍与方才叙述的内容一般无二只是用词上稍有出入而已。 这时他已醒悟无涯方丈是借此在测试自己是否撒谎答得也就更加仔细小心。 待无涯方丈都问完了盛年才开口道:“小蛋这事你还有和谁说起过?” 小蛋看无涯方丈和盛年均都如此慎重情知事情必然重大潜心回忆了片刻回答道:“没有了。” 无涯方丈忽然向小蛋合十一礼道:“小施主多谢你替老衲解开了心中疑团。” 小蛋忙躬身还礼说道:“晚辈害死了一执大师罪孽深重如何当得起您的谢礼?不过此事确与欧阳姑娘、小龙无关只求大师莫要牵连他们。” 无涯方丈油然微笑道:“你什么时候听老衲和盛掌门说要追究小施主的罪责?” 小蛋愣了愣不由大松一口气。他没想到无涯方丈竟是如此通情达理想了一想又道:“可一执大师的死晚辈确实难逃干系。” 无涯方丈道:“若是如此一执师叔临终时岂会以大事相托?在老衲看来他对小施主只有感激之情绝无怪罪之意。敝寺更不能不问情由不分青红皂白将罪名强加给小施主。” 盛年在旁如释重负。他起初听到无涯方丈说起此事内心震撼不言而喻。尽避小蛋并非他的门人可关爱之心殊不下于对待自己的弟子。 此刻听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然明白小蛋绝非杀害一执大师的凶手。而若非小蛋和欧阳霓及时赶到一执大师心神受控多半会沦为一件身不由己的杀人工具届时所生风波远非众人目下所能料及。 他见无涯方丈如是说晓得小蛋断不会有事当下谢道:“大师明察秋毫慈悲为怀在下钦佩之至。” 无涯方丈道:“盛掌门过誉了老衲愧不敢当。说实话老衲来时路上尚担心盛掌门会刻意袒护由此引起翠霞、云林两家的杯葛纷争。今日见盛掌门与小施主都襟怀坦荡老衲不胜惭愧。” 盛年看着小蛋忽地一笑道:“这孩子很好没有让我失望。” 短短一语已令小蛋心头火热垂头道:“盛大叔我对不起你。” 盛年大奇问道:“小蛋你会做什么对不起盛大叔的事了?” 小蛋低头道:“我知道师父和翠霞派之间有血海深仇可还是忍不住救了他。” 盛年哈哈笑道:“为这个么?我反而不明白了你哪里做错?难道我会希望你贪生怕死任由自己的师父被人欺辱?” 他顿了顿道:“不错叶无青与我翠霞派确有不共戴天之仇。可盛某要雪此恨自有手中三尺石中剑岂要假手他人。 当日你丁叔叔放过叶无青也正是因为他清楚我的心愿所以绝对不会越厨代庖。” 小蛋无语只向盛年深深一拜。 盛年看了看身旁端坐的无涯方丈见他微一颔便会意道:“小蛋你可以出去了。不过这件事情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起更不要将我们谈话的内容泄漏出去。” 小蛋道:“我知道了。”再向两人施了一礼退出竹庐。 他刚出了门就觉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磨蹭自己低头一看差点魂飞魄散却是那条大黑狗凑了上来。 他双腿软扶着门框一动不敢动心里苦道:“刚刚还在想一定不辜负盛大叔要光明磊落、顶天立地可怎么一见着大黑脚就软了?真丢人。” 好不容易等大黑蹭好了又呜咽了两声放开他回到墙角蹲坐下小蛋抬手擦去额头冷汗一抬眼皮却瞧见罗羽杉站在荷花池边正向自己招手忙奔了过去。 回再看大黑依旧双眼闪亮紧紧盯着自己见自己回头口中呜咽竟是作势欲起要追着自己过来似的吓得他不敢再看脚下力好一阵跑。 来到池边小蛋摊开手里捏着的一尊小泥人道:“罗姑娘妳看我又新做了一个。” 未料罗羽杉淡然看了一眼并未接过平静道:“有一个就够了。小蛋丁师叔说鬼锋已自动放弃明日的决斗回返北海。天亮后我就要回南海了。” 小蛋怔了怔觉得记忆里罗羽杉似乎从未用过如此冷淡的语气对自己说话不由莫名其妙道:“妳??这就要走吗?” 罗羽杉点点头道:“我本不该来见你的或许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了你自己多保重。”说罢转身离去。 小蛋大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盼来的重逢竟会演变成眼前的状况终究不甘心叫道:“罗姑娘!” 罗羽杉微一顿足低声道:“欧阳姑娘很好不要辜负了人家。”再不回头径自去了却把小蛋一个人留在了荷花池畔呆。 一阵风吹过小蛋打了个寒颤豁然惊醒道:“糟了莫非是她看到我圣**作时狂的情景误解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正想如何找个机会向罗羽杉解释却听丁原的声音道:“小蛋我有话要和你说咱们到林子里走走。” 小蛋满腹心事但也只好无可奈何地跟在丁原身后走着不觉来到一株紫竹前。 丁原停住脚步抬头仰望道:“这是一株镇仙竹我的雪原仙剑便是取材于此。” 小蛋不明白丁原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起这个当下沉默不语静静伫立在他身后。 丁原静默片刻似从回忆中醒转自失一笑道:“方才屋里人多我不方便问你病情。小蛋你可否将圣**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小蛋知道丁原是在关心自己的病情便一古脑地将前因后果全说了。 丁原又问道:“当日农神医察觉此症后是否对你说过什么?” 小蛋想了想回答道:“他说我体内有一股圣**精气颇成气候是福是祸尚未可知。其它便没再讲什么了。” 丁原点点头道:“原来农老爷子早就看出来了。枉我和你在瀛洲仙岛盘桓数月竟至今才觉察不对比起他老人家来丁某实在望尘莫及。” 小蛋默然须臾还是问道:“丁叔农神医看出了什么?” 丁原回头注视着小蛋缓缓道:“想来你自己也清楚刚才丁某并未将你的伤势治愈。只是仗着醇厚的功力将圣**精气硬压了下去。不久之后它还会再。” 他忽然想起自己少年时因修炼大日天魔真气走火入魔的情形摇了摇头。 “你现在尚不明白它的可怕后果。假如不得遏制圣**精气将越肆虐作时令你神智尽失只要一个把持不住开了先例此后便永沦欲海整日间肆意**以吸纳少女元阴滋补精气。” 小蛋吓了一大跳脑子里什么胡思乱想的念头一下子全飞走了叫道:“那我岂不真的成了小淫贼?” 丁原哼道:“能做淫贼那是你的福气!怕只怕圣**精气壮大到最后意识苏醒之时反客为主届时你就是牠的傀儡。 这意味着什么我想你很清楚。” 小蛋的后背脊窜升起一股寒意片刻后全身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咽了口唾沫干涩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丁原没有回答。 他虽然能大显神威将雪原仙剑渡入屈翠枫体内诛杀元蛊可小蛋体内的圣**精气却完全不同早与小蛋的精血融为一体除非全部抽空将他变成干尸否则根本无法将它驱逐出体外。 小蛋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轻轻道:“我明白了。丁叔放心如果真有那一天我知道该怎么做。” 丁原眸中神光一闪道:“我要告诉你两件事。第一当年我中了绝毒连农神医也束手无策人人都把丁某当死人看。 可天不绝我我如今还不是活得很好? “第二农神医既然说你的情况是福祸相依那就必定有可化解之道。如果你现在想自暴自弃丁某当然无法阻止你但我会看不起你。” 小蛋沉吟了会儿忽然抬头问道:“丁叔我还能清醒多久?” 丁原摇头道:“那要看你的毅力和造化。” 小蛋轻轻笑了笑道:“多谢你告诉我。丁叔您还是将四相幻镜收回罢。” 丁原道:“不必了真等到那一天也不迟。”拍拍小蛋肩膀径自去了。 依照丁原性情并不喜欢许人空话哪怕是安慰之辞这时也是一样。他只暗自决意无论如何也要尽最大可能救治小蛋。 小蛋默默目送丁原的身影远去心潮起伏难以自已。一转眼却现那株镇仙竹上竟有泪痕。他呆了呆打消了去找罗羽杉的念头。 第九章 万劫不死 小蛋走后盛年拂袖将屋门虚掩低声道:“小蛋从来不会说谎。” 无涯方丈道:“老衲信得过。刚才他所描述的那些细节绝无可能凭空捏造。” 盛年目光一动道:“方丈你觉得依照小蛋的描绘一执大师是中了什么邪功?” 无涯方丈沉思良久道:“敝寺秘藏的《波若业书》第七篇有记载一种邪术名为『**真印』。 “一旦中招伤者表面并无任何痕迹但不出三日便会神志丧失成为施术者的另一分身与俗话所说的『借尸还魂』颇有几分相似。” 盛年点头道:“不瞒方丈敝派的典藏里也有类似的记载。不过这种邪功非散仙一流不能施展这也解释了以一执大师的凡修为为何还会着道。” 他皱起眉头道:“方丈注意到小蛋曾提及一执大师眼眸里映射出另一个人的身影?这正是中了**真印后的症状之一而那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无涯方丈对视着盛年的眼睛一字一顿重复道:“天上地下惟我独尊;千秋百世万劫不死!” 屋里突然安静得近乎压抑空气沉闷而凝滞像千钧巨石压在了两人的心口。 盛年神情似悲似怒徐徐道:“当年我与丁师弟他们舍命下潜龙渊一场恶战九死一生亲眼目睹一恸大师以金书玉牒将他封印双双融入血海消失无踪??”说着时胸中酸痛却是记起了悲壮战死的爱侣墨晶。 当年他束出家也是源于此祸而看破尘缘。事隔多年念及伊人却依旧不能释怀。 抑郁之下盛年一掌拍开座边酒坛咕嘟咕嘟鲸吞一口火辣辣的感觉直刺肠胃这才好受了一点。 无涯方丈自然听说过这段旧事却无从安慰待盛年放下酒坛说道:“由此说来他的确有可能还活着。” 盛年皱眉道:“在下不敢轻易断言可卧灵山淡家村??”他猛又灌了口酒脸膛变得亮红沉声道:“十七年前那里曾生过一件血案全村百姓一夜间俱都暴死几乎无一幸免。每个人肌肤都泛靛青色七窍流血。” 无涯方丈惊讶道:“盛掌门曾经到过卧灵山?” 盛年一叹道:“非但我去过罗师弟、丁师弟他们都曾去过。这是本门的一个绝大秘密如今时隔多年盛某也无需隐瞒。当年家师淡言真人仙逝后先掌门淡一真人曾以无上法力将他的魂魄投胎转生到淡家村。” 无涯方丈惊愕道:“竟有此事?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盛年道:“每年我们师兄弟三人都会在祭拜过家师后前往淡家村探望。可到了第三年上赫然现那里已成一座死村。 我们掘地三尺翻遍整座村庄独独不见转世后的恩师遗体。” 无涯方丈忙问道:“后来盛掌门是否有继续找寻?” 盛年苦涩一笑道:“我们师兄弟三个整整找了五年才慢慢死心。淡一师伯羽化登仙前曾留下四句偈语道:『去就去了来就来了;何须寻他何须彷徨?』“初时我以为是指他自己后来用心咀嚼参悟多半说的还是家师。想来他在飞天前早已算到会有此劫。” 无涯方丈慨叹道:“这么说来如今转世后的令师仍有活着的可能?” 盛年点了点头喝了口烈酒道:“但愿如此只是茫茫人海却教我何处去找?” 他说到这里念及师恩已是虎目映泪。 无涯方丈黯然无语。毕竟当年淡言真人之死云林禅寺难辞其咎。更曾激得丁原单枪匹马堵住山门要为恩师报仇一时轰动天下。 他唏嘘道:“盛掌门不必太过烦恼。在佛家而言万事皆需凭缘因果早种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企及。也许冥冥中早有天意。也说不定哪一天转世后的令师就会突然现身??” 盛年道:“所以我一定要再去次淡家村到小蛋所说的百年古井下探上一探。不弄个水落石出绝不罢手。” 无涯方丈一震道:“你是怀疑ii” 盛年默默颔将剩余的烈酒一口灌尽道:“最怕的就是家师的转世之身被那魔头据为己有!”说到这里他的眉头皱了皱却是无意间咬破了嘴唇。 无涯方丈慨然道:“令师之事敝寺深为愧疚。老衲责无旁贷便随盛掌门前往淡家村探个究竟。” 盛年道:“大师不必如此毕竟这些仅仅是在下的一些揣测。” 无涯方丈微笑道:“盛掌门你莫要忘了敝寺的一恸、一执两位师叔皆因此而死老衲身为方丈焉能袖手旁观?” 盛年心下感激抱拳道:“在下谢过大师!” 无涯方丈问道:“盛掌门此事要不要告诉你的两位师弟?” 盛年沉吟了一下道:“咱们不过是先去探查一番就不必告诉他们了。” 无涯方丈明白盛年用意是担心此行凶多吉少不愿无端再把别人牵扯进来。假如那魔头真的没死去再多的人恐怕也都没用。 他既决意随盛年同行业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说道:“好待老衲回寺主持过一执师叔的大礼咱们便悄悄动身。” 盛年道:“就这么说。不过咱们还是要预先留下书信写明内情。若当真一去不回也不至于让门下乱作一团。” 无涯方丈晓得他说得委婉其实这书信就是遗嘱洒然一笑道:“老衲省得多谢盛掌门提醒。” 两人再商量了一会儿细节窗外天色渐明一缕晨曦透入屋中。 盛年舒展身躯笑道:“又是一夜无眠。”起身推窗开门。 卫惊蛰迎上前道:“师父香烛祭品都准备停当。罗师叔和丁师叔正在等您。” 当下盛年进入林内与两位师弟并排肃立在淡言真人的坟前。 丁原居右罗牛居左盛年站在正中手持香火恭恭敬敬跪拜下身沉声道:“师父今日我和罗师弟、丁师弟又一起来祭拜您若有知想必也会欣慰ii” 语至此处声音哽咽与丁原、罗牛连叩九头久久俯身不起。 在外圈默立的众人包括从碧澜山庄回返的杨挚、周陌烟一瞬间无不在心头泛起同样的念头。 “当世能让他们师兄弟三个一起下拜的也惟有长眠于此坟里的淡言真人!” 坟前的师兄弟三人各有所思心情激荡想到的却还是那些铭刻肺腑、永远也难以忘怀的师门旧事。 盛年记起自己昔日蒙受不白之冤九刃穿身以证清白。是坟冢里的恩师夺过自己手中的石中剑连穿两刃代他受刑。 罗牛想到的是师父祭出元神拼死救护自己冲出重围因油尽灯枯长逝于无名荒岗之上令他永世抱憾。 而丁原回忆起的竟是老道士一字字历数自己的十大罪状将他逐出门墙的一幕。 当自己愤然仰天吼出一声“我不服”时怎也料想不到那竟是他和老道士生前的最后一面。 虽然已是很久但周围的人谁也没有上前去打扰甚至有意识地保持着肃静连呼吸都放到最低。 蓦地脚步纷沓众人忍不住回相望却见两名巡山的翠霞派守值弟子押着一位面蒙薄纱的少女行来。 常彦梧低咦道:“楚儿姑娘?” 姬榄瞧了瞧兀自跪拜在坟前的盛年、罗牛和丁原皱起眉头走上前去低声道:“怎么回事?” 这两名弟子刚好是碧澜山庄门下忙禀报道:“师伯这小妖女闯上山来说要见丁师叔。” 姬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功透双目业已认出楚儿心里油然翻起旧恨冷冷道:“丁原没空有事就和老夫说。” 楚儿漠然道:“我等他。” 姬榄嘿了声道:“妳可晓得老夫是谁?” 楚儿一言不将脸扭开竟将姬榄干撂在那里。 好在这时小蛋和卫惊蛰走了过来说道:“楚儿师姐妳不是回东海了么?小寂呢他没来吗?” 楚儿看到小蛋柔声回答道:“我就是为丁寂的事而来。” 姬榄一惊他是小寂的外公自然不能(手机小说网)不关心所谓后辈子孙无小事自己的面子倒是无所谓抢先问道:“小寂怎么了?” 姬雪雁闻言也微微色变走近问道:“楚儿姑娘小寂出了什么事?” 楚儿从袖口里取出一封信笺递向姬雪雁。 姬雪雁接过匆匆扫过叹口气道:“这孩子ii” 姬榄站在旁边眼光拂视过信笺只见上面是丁寂的字迹草草写道:“北海一行不日即归勿告旁人;若一月之后仍不见我归还请将此信交与家父ii小寂。” 再看落款的日期距离今日已过去了一个月零一天。 姬榄疑惑道:“雪儿小寂去北海做什么?” 姬雪雁摇头道:“我不知道。” 姬榄正迟疑着要不要再问楚儿却听丁原缓步走近道:“我猜他是去取样东西却不愿告诉咱们。” 姬雪雁问道:“是什么?” 农冰衣道:“我听爷爷说过那里有一种卷心竹有生肌养颜、白骨生肉的奇效。” 楚儿的心陡然一颤默默将头垂下。 众人看了看遮盖在她脸上随风飘扬的面纱立刻明白了小寂前往北海的真实意图。 姬榄暗自愠怒道:“这孩子竟为了一个仇敌孤身涉险真是昏头了。不晓得雪儿是如何管教的!” 姬雪雁怔怔盯着信笺上的日期喃喃道:“一个月??他也该回来了。” 常彦梧曾久居北海自不肯放过这出头露脸的机会说道:“假如御剑飞行不算寻找的时间到北海一个来回也就十多天的工夫罢?” 农冰衣狠狠瞪了他一眼见姬雪雁面色越焦灼安慰道:“也许小寂还没找到卷心竹所以耽搁了归期。” 姬榄终于忍不住怒道:“好端端去北海做什么!” 常彦梧一听不乐意了两眼一翻道:“北海怎么了怎么就不能去了?” 姬榄本就心情不好再被他一顶火气就要作。 盛年见势抢先道:“常兄在下对北海素来只有隐约耳闻并不熟悉可否请你为大伙儿介绍一下?” 常彦梧捋捋胡子道:“既然盛兄相问老夫自然知无不言。此去北海御剑也需六七天如果碰上天气糟糕走上十天也不一定。整个北海方圆数万里直达北极冰天和天6中土的面积也差不了多少。” 姬雪雁忧道:“偌大的地方譬如大海捞针咱们这可到哪儿去找他?” 常彦梧叹道:“丁夫人说得不错。怕就怕咱们现在去找也已经晚了。” 楚儿脑海里灵光一闪豁然醒悟到小寂留书的目的。他并非是指望万一遇险丁原可以前往救援而是希望他爹爹能体会自己的心意将卷心竹寻到好治愈自己脸上的伤。 一念至此心神俱震恨不能马上就飞往北海寻到小寂。 只听常彦梧继续说道:“北海上漂浮的冰山数以万计今年在这儿明年就不晓得漂去了哪里。到处冰天雪地荒无人烟却又藏龙卧虎隐匿着许多世外高手听说还有散仙也在那儿隐居修炼。” 农冰衣听他摇头晃脑说什么世外高手本想顶他一下可心悬小寂也没了这个兴致问道:“有没有知名的门派?” 常彦梧哼道:“妳当那儿是天6中土动不动就走门串家自报名号?那里各门各派都是深居简出潜心修炼老死不相往来。 “就像咱们北海八仙在那里待了几十年也没见过几个外人。也正因为如此才少有人来令它几乎与世隔绝。所谓的北地冰原和它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罗牛犯愁道:“这么一来咱们到哪儿去找小寂?” 丁原道:“不要紧他是为找卷心竹去的这就是最好的线索。” 姬雪雁道:“丁原咱们这就动身去找小寂。” 丁原道:“别急咱们这儿还有一个现成的向导。常兄你说对不对?” 常彦梧听丁原点自己的名心头敲鼓几分得意几分担忧道:“他不会是藉这机会抢老子的贯海冰剑罢?”脸上却作出爽快笑容说道:“没问题我别的做不了要说到北海指路还不是小菜一碟?” 罗牛道:“我没事也是闲着也陪你们一块去。” 丁原摇头道:“不必!小寂不会有事的否则我灵台早该有了不祥感应。” 大伙儿都知丁原修为通神既如此说想来小寂真的不会有什么大事俱都稍稍将悬起的心放下。 忽听旁边的人群里有一越秀弟子道:“怎么鬼锋还没来?” 旁边有知情的低笑道:“你还不晓得罢他已被丁原打得夹着尾巴逃回老家去啦哪里还敢到这儿来找死。” 那越秀弟子不屑道:“敢情这家伙也是个软蛋可惜没杀了他好为屈师伯出口恶气。” 他们交头接耳的声音虽轻但也逃不过丁原的耳朵。他眼里寒光乍现如出鞘利刃射向那两个弟子冷笑道:“两位英勇神武当日怎不见你们奋勇上前将鬼锋留在越秀山?” 两人被丁原的眼神慑得一寒没想到马屁拍错了地方既羞且惧低下头去。 杨挚见丁原当着自己这个掌门的面毫不留情地训斥越秀弟子心中多少生出不快暗道:“就算他们话有不妥你自己因为儿子失踪窝了一肚子邪火也不该泄到我越秀剑派的头上。” 他干咳了声拱手道:“盛掌门既然鬼锋已主动毁约在下也不便在此久留这就告辞。” 盛年清楚杨挚是和丁原赌气含笑还礼道:“杨兄何须如此匆忙?敝派有招待不周之处尚请见谅。” 这话就等若是婉转地替丁原道歉杨挚心气一平笑笑道:“盛掌门客气了。待来日有暇请到越秀一行在下扫榻相迎。” 他回过头望着人群里的屈翠枫问道:“翠枫你也跟我一起回山罢正可祭拜一下你爹娘。” 谁知屈翠枫摇头道:“我暂时还不想回越秀山。” 杨挚大感意外问道:“那你打算去哪里?” 屈翠枫迟疑了下咬牙答道:“那绿袍妖妇虽死可欧阳修宏仍逍遥在外。不杀他翠枫枉为人子!” 杨挚释然笑道:“难得你存有此心那更该随我回返越秀潜心修炼也好来日手刃强仇为你父母报仇。” 屈翠枫还是摇头低声道:“弟子想拜入罗叔叔门下求他赐赠天道绝学以期早日复仇。” 杨挚面色尴尬强笑道:“不错罗兄的天道星图乃旷世绝学若能参悟此功确能事半功倍。” 罗牛傻了眼没想到这事情转了一圈会绕到自己头上来。他本就不善言词正想着如何回答屈翠枫已径自来到面前扑通跪倒恳求道:“罗叔叔求你看在我爹娘面上收小侄为徒!” 杨挚铁青着脸在旁一声不吭。需知改投门派乃各家的大忌更何况屈翠枫曾是越秀剑派视之为未来掌门人选的杰出弟子? 可转念想到若非他父母双亡自己又应势接掌了越秀屈翠枫又何必做此抉择?心里一声长叹别过了脸。 罗牛见屈翠枫跪地相求忙伸手相扶道:“你快起来这事咱们慢慢商量。” 屈翠枫运力沉身语气低沉倔强道:“求罗叔叔成全!” 罗牛手足无措看看盛年和丁原又望了望决意置身事外的杨挚苦笑道:“我传你星图就是可这个师父却万万不能的。” 屈翠枫面露喜色道:“罗叔叔!”语声颤抖目中隐现泪光。 罗牛念及他的遭遇和屈箭南夫妇的情谊也不禁感慨万千扶起他道:“只要你肯学罗叔叔必定倾囊相授。” 姬雪雁上前向罗牛深深一礼道:“阿牛我也代箭南谢谢你。想来他九泉之下有知也会感激你。” 小蛋见屈翠枫有了着落且罗牛当众承诺要传他天道星图不由喜慰异常为他高兴却又情难自禁悄悄向站在罗牛身后的罗羽杉望去。 罗羽杉似有所觉正迎上他的眼神。两人的视线一触又各自迅转移望向地面再不向对方瞧上一眼。 这情形只有丁原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第十章 福祸自种 日上三竿众人纷纷辞行下山。待越秀、燕山、云林禅寺三家掌门离去后盛年又将丁原和罗牛等人亲送出紫竹林三人依依惜别。 丁原与罗牛并肩前行到得翠霞山门外。丁原看看天色笑道:“阿牛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就在此地分手罢待我从北海归来后再聚。” 罗牛点点头道:“多加保重早日回来。” 丁原在他胸口轻轻一捶目光有意无意拂过罗牛身后默立的罗羽杉道:“走啦!”御剑腾空。 姬雪雁、常彦梧、欧阳霓和楚儿亦飘身而起追了上去。 小蛋看着罗羽杉却见她似乎不经意地将头掉转向另一边强忍住心底惆怅说道:“罗大叔您多保重。” 罗牛虽觉得小蛋和罗羽杉之间彼此生分了许多话少得有些异常却也没想得太多颔道:“一路顺风。” 小蛋勉强笑笑祭起雪恋仙剑光华一闪追着丁原和干爹的身影去了。 罗羽杉悄悄抬头视线追随云霄里那抹迅去远的剑光只觉天地从此无色。 过了许久丁原等人的身影早已消逝在层云深处罗牛这才收回目光问道:“羽杉要不要回天雷山庄住几天?妳娘和小虎都很惦记妳!” 罗羽杉魂不守舍地摇摇头低声道:“我这就回南海了爹爹珍重代我向娘亲和小虎问好。” 罗牛也不勉强说道:“路上小心也替我向妳师父问好。” 罗羽杉应了罗牛一挥手携着屈翠枫御剑西行倏忽去远。 罗羽杉伫立在原地看着父亲熟悉的背影徐徐远去难耐心中酸楚眼泪如珍珠般滴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蓦然听见山门前守值的翠霞派弟子喝道:“什么人?”数道身影齐齐掠起竟似有人要强闯翠霞。 罗羽杉一惊抬仰望赫然见是鬼锋去而复返飘立空中冷冷道:“我来找小蛋。” 罗羽杉闻言心头一跳惊异道:“难不成他改变了主意还要找小蛋决斗?” 那几名翠霞派弟子也是一怔各按仙剑虎视眈眈注视着鬼锋。其中一人道:“请问尊驾高姓大名?” 鬼锋漠然哼了声道:“少啰嗦小蛋到底在不在?” 罗羽杉见一众翠霞派弟子愤然变色急忙腾身迎上向鬼锋盈盈施礼道:“鬼先生小蛋已经走了。” 鬼锋眉头微皱道:“走了?妳可知他去了哪里?” 罗羽杉回答道:“他已去了北海。不知鬼先生找小蛋有什么事?” 鬼锋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还是来迟了一步。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罗羽杉不由心弦猛颤强扼惊骇之情问道:“鬼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鬼锋打量罗羽杉似乎从她焦灼关切的神情里瞧出了什么说道:“也没什么只是那里早已被人设下天罗地网目标是将北海八鬼一网打尽。 “我原本曾打算提醒小蛋可与丁原会面后我心神动荡竟一时忘了这事。待走到半道上记起便匆匆赶回谁晓得还是迟了。” 罗羽杉越听越是心惊问道:“谁要对付北海八??仙?” 鬼锋淡淡道:“我告诉妳的已经很多了。总之是个极厉害的人物甚至连我也不愿与他为敌。” 罗羽杉面色苍白想起小蛋此行与丁原、姬雪雁在一起方才稍稍定了定神。 鬼锋道:“我再试着往北追一程罢。”说罢振剑欲起。 罗羽杉一咬贝齿道:“鬼先生我跟你一起去!” 鬼锋怔了怔停住身形看了罗羽杉一眼淡然道:“走罢。” 两人更不多说各御仙剑风驰电掣般朝北面追了下去瞬息已是百里。 罗牛却不晓得爱女突然放弃南下随鬼锋北去。他偕着屈翠枫西归不日便返抵天雷山庄。 秦柔和虎子闻讯率着辽锋、顾智等人出府相迎。昔日得罗羽杉引荐寄身天雷山庄避祸的白鹿门门主卫慧也在其列。 众人相见自有一番欢喜回客厅落座后罗牛说起翠霞山的遭遇大家伙儿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待说到屈翠枫将长住罗府虎子登时雀跃道:“好啊终于有人陪我玩了!” 秦柔将虎子搂在身前怜爱道:“别胡闹。你屈大哥是来参悟天道星图的哪有空闲跟你瞎折腾?再说不是还有辽大叔、顾大叔和卫姐姐他们陪你玩么?” 虎子一嘟嘴闷闷不乐道:“我哪有胡闹人家做的可都是正经事。” 众人不禁莞尔。 卫慧笑道:“等你不做鼻涕虫了那才算长大。” 虎子脸一红揉揉鼻子道:“上回人家是伤风了嘛卫姐姐总爱拿这说事。”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屈翠枫将目光落到卫慧身上。见她一身紫裳娇小玲珑虽比不得罗羽杉那般秀丽绝俗但英姿飒爽落落大方也别有一番韵味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卫慧似有察觉却面含浅笑故作不知只与虎子斗口打趣。 晚饭后众人闲聊了会儿6续散去。罗牛问道:“翠枫你累不累?” 屈翠枫心知罗牛多半是要传授自己天道绝学当即精神一振道:“小侄不累。” 罗牛点头道:“好那咱们今晚就去黑冰雪狱试上一试。” 屈翠枫大喜过望强自克制心中激动道:“多谢罗叔叔。” 罗牛道:“你不必谢我我也不晓得你能否成功。参悟天道星图修为、悟性、心性乃至天意机缘缺一不可。咱们今晚只是试试万一不成也不用灰心厚积薄终有水到渠成之日。” 屈翠枫只当罗牛是例行交代心下并不以为然。 在他想来卫惊蛰修为与己相似不过因为年长几岁才稍胜一筹数年前业已成功悟出数幅星图换作自己即使不能尽数参悟但若论聪明机智自己怎也不会落后于卫惊蛰。 更何况像小蛋那样修为远逊于他的人都能莫名其妙地参悟出天道星图来自己又岂有不成功之理? 当下两人离开客厅经念祖塔下到黑冰雪狱。 罗牛一路引着他进入寒潭下的石穴在十二幅天道星图前站定道:“天道星图是上天遗泽奥妙莫测。我也无法用语言教你只能靠你自行体悟。” 屈翠枫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环顾过石壁上镌刻的一幅幅星图。想到自己只要把眼前这十二幅天道绝学融会贯通不仅能轻而易举诛杀欧阳修宏为父母报仇;更可藉此叱咤天6扬眉吐气一颗心立时变得火热。 罗牛指点道:“翠枫你可以试着从第一幅『生生不息』开始参悟我会在旁为你护法。万一察觉到体内产生不适千万不要逞强支撑赶快收功。我们来日方长却不必着急一时。” 说话时见屈翠枫已两眼放光紧盯着石刻显然已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似乎并没把自己的忠告听进耳去不由得暗自皱了皱眉头问道:“翠枫罗叔叔的话你可千万要用心记下知道么?” 屈翠枫凝视着“生生不息”图刻上密密麻麻的星辰早已迫不及待回答道:“我都记住了。罗叔叔可以开始了么?” 罗牛心底一叹毕竟屈翠枫终非自己的子侄门人不宜过于严厉。又顾念他报仇心切也就不再多言回答道:“可以了。” 屈翠枫得罗牛准许抖擞精神心无旁骛地观瞧起石壁上的星图。他本是信心十足想在罗牛跟前露上一手也好令其对自己刮目相看。 孰料图上印刻的星星数以千计看似简单明了可真要用心琢磨起来却是半天不得头绪。 他起先以为这些星罗密布的小点是和人体的穴位经脉一一相应若能串连在一处便可参悟出一套无上的仙家心法。 可看着看着屈翠枫便推翻了自己最初的猜想隐隐约约又觉得这幅“生生不息”的星图中更像是蕴藏了一式千变万化的掌法。 然而顺着这条思路揣摩了半天屈翠枫的脑袋逐渐胀只觉心中有千头万绪偏偏无法抓住谤本渐渐焦躁起来。 罗牛见他胸口起伏剧烈呼吸渐转粗重关切道:“翠枫你怎样了不要强来。” 屈翠枫深吸一口气目不转睛望着星图随口应道:“我没事。” 恍惚中石壁上的星辰猛然一亮彷佛化作一束束锋利绚烂的剑芒排山倒海向他迫来耳中嗡嗡雷鸣像是要把脑袋炸开般难受。 屈翠枫情不自禁拔出吟风仙剑扬声长啸劈向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可怕剑芒。每一剑斩落眼前都宛若有血光迸闪声嘶力竭的凄厉惨叫声充盈耳际。 罗牛见状提气喝道:“翠枫闭眼!” 屈翠枫心头一震不由自主闭起双目脑海里的幻象与耳畔的杀伐之音如潮退隐。猛觉背心一暖罗牛的大手已按在他大椎穴上真气汩汩而入。 好半晌屈翠枫才慢慢缓过神来全身虚脱遍体冷汗无力地依靠住石壁大口喘息彷似刚刚经历过一场通宵苦斗。 罗牛待他喘息稍定温言问道:“翠枫你感觉如何?” 屈翠枫脑海里兀自昏昏沉沉像是有惊涛骇浪在不停击打勉强站直身躯咬牙道:“我很好??” 他定睛再向对面石壁上的“生生不息”星图望去蓦地一阵目眩胸口恶心欲呕身子犹如醉酒摇摇晃晃便要摔倒。 罗牛手疾眼快一把托住他的胳膊道:“走我们上去。” 屈翠枫挣扎道:“罗叔叔我(电脑小说网)还可以坚持??” 罗牛不待他说完摇头道:“咱们上去再说。”不由分说将他带出了黑冰雪狱。 两人回到地上夜风吹拂过屈翠枫的面庞令他神志一清烦恶感渐渐消褪。 他不甘地回望念祖塔道:“罗叔叔方才是小侄心急了。明晚我多加留神一定不会再出错。” 罗牛苦笑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太大意了。翠枫有些事情万万强求不得的否则欲不达尚在其次若有闪失反而伤及自身就不好了。我看参悟星图的事咱们还得缓着点。” 屈翠枫听罗牛话里的意思是暗指自己火候不足尚难以参悟天道星图且强行修炼多半会有性命之忧。 他心底一沉问道:“那以罗叔叔之见小侄还需要磨砺多久?” 罗牛沉思片刻权衡一番后本想说“五年”但迎上屈翠枫炙热殷切的目光心里一软迟疑道:“可能也就两三年罢。在这期间我会尽心辅导。只要你能刻苦修炼悟道修心或许也不需要那么久。” “两三年?”屈翠枫失望之色溢于言表恳求道:“罗叔叔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方才只是小侄一时疏忽未必就差多少。” 罗牛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只要你肯用心两三年一晃就过。届时罗叔叔一定会全力助你参悟星图。” 屈翠枫听他语气坚决知道再强求也不会有用只得怏怏而回。 自此之后他便在罗府内常住下来。这般日复一日屈翠枫开始还能勉强静下心跟随罗牛修炼。可时日稍长心里的烦躁和焦虑却渐渐衍生再沉不住性子。 大凡天资聪颖之人多半会有点恃才傲物。屈翠枫出身名门少年成名一路走来可谓顺风顺水春风得意。 他满心期盼能参悟出天道星图却不料初次上阵就栽了偌大的跟头心里愤懑窝囊不言而喻。想到两三年内再无望染指星图更是失落。 尽避罗牛等人多有劝慰但屈翠枫压根不信自己会不如卫惊蛰更莫遑论小蛋。可惜仅仅一次失手罗牛就毫不犹豫地剥夺了自己继续修炼的资格未免也太不近人情。 有时候念及此事他甚至怀疑罗牛是否真有诚意传授自己星图。说不准他敝帚自珍不愿天道绝学流入外人之手却碍于情面只能假惺惺地领着自己到黑冰雪狱逛上一圈又随便找个借口将自己拒之门外。 这样的念头放在一年前屈翠枫是断断不可能生出更不会怀疑罗牛的人品。 可经过一番人生大变故又见杨挚心安理得坐上了越秀派掌门的宝座对着自己假情假意地抚慰一番就再无表示屈翠枫已万难相信任何人。 至于卫惊蛰乃盛年弟子罗牛传他天道尚可理解。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小蛋又凭什么能堂而皇之地进入黑冰雪狱参悟天道? 屈翠枫思来想去惟一的答案竟落在了罗羽杉的身上。 看来罗牛自己笨却和那傻小子对上眼了有意要让他做自己的乘龙快婿招赘入府继承衣钵这才不惜血本大力扶持小蛋甚至托盛年将天照九剑也传授给了他。 难怪当日罗羽杉遭擒小蛋宁愿以命相抵将她换回敢情早明白自己早晚会给罗牛当女婿! 想通了这一层屈翠枫禁不住愈的忿忿不平不明白为何天底下的好事竟全都落在一个傻小子头上。 且不提罗羽杉天仙化人自己暗中倾慕多年只不过羞于表白;就是欧阳霓早先在独尊谷与自己连手克敌对他也颇有好感。可这回在翠霞山重逢竟从头到尾没上前主动说过一句话令人又是不解又是郁闷。 这些事他越想越心烦连修为进境也大受影响索性隔三差五跑到街上借酒浇愁不醉不归。 这日午后趁罗牛传授虎子剑法的机会屈翠枫又坐到酒肆里一通狂饮。 他一边喝酒一边想着烦心事。明明天道星图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恪于罗牛的“好意”不能参悟。如此终日无所事事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一连两坛烈酒落肚天色已近黄昏。他酒量并不算大可心中苦闷又无人可诉招手又让伙计上了一坛。 他拍开封泥颤颤巍巍将酒满上倒有大半洒在了碗外。刚一举起碗尚未放到唇边忽有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按住了他的手腕柔声道:“屈公子别再喝了。” 屈翠枫瞇起醉眼模模糊糊看到一个紫色的身影在面前晃来晃去打了个酒嗝道:“妳是谁?有什么资格管我喝酒?” 那少女将酒碗拿下道:“我是卫慧刚巧从门外路过你已喝得不少了我进来看看。” 屈翠枫抬手指着卫慧呵呵笑道:“醉?怎么可能我才没醉我明白得很。” 卫慧微笑道:“是你没醉。屈公子咱们回家罢。”说着伸手搀扶。 屈翠枫一甩胳膊怒道:“回什么家!我哪里有家!谁要妳多管闲事?我现在是落草的凤凰不如鸡。你们一个个表面上佯装可怜我对我好可打心底里却都嫌弃我嫌我是个累赘!” 卫慧看到周围食客投射来的诧异眼神知道再让屈翠枫说下去只会更糟忙哄孩子似的将他拽起道:“谁不晓得你是越秀玉鹏我们佩服仰慕你还来不及呢哪里会看不起你?” 屈翠枫指指自己的鼻子道:“真的么妳真的仰慕我?” 卫慧见一个原本意气风的名门子弟痛失双亲后竟颓落至此心里也是怜惜顺着他的话意安慰道:“当然是真的。屈公子咱们走罢。” 好不容易将屈翠枫送回他自己屋里卫慧将屈翠枫扶坐到椅子上刚从桌上取了火石想点起红烛冷不防腰上一紧屈翠枫从后紧紧搂住卫慧的纤腰将滚烫的面颊贴在她的背上如同梦呓般说道:“不要走妳不要走!” 卫慧大窘恐惊动了院子外的人难堪只得低声道:“我不走你快放手。” 屈翠枫拥着卫慧柔弱无骨的娇躯竟是一阵意乱情迷借着酒劲将她拽到自己腿上一把抱住更一口吻在玉颈上。 卫慧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劲道猛力一挣脱出屈翠枫的怀抱心中又惊又羞隐约还含着一缕说不出的微妙感觉低嗔道:“屈公子你再胡来我可要生气了。” 屈翠枫呆了呆忽然傻傻地笑道:“妳果然是在骗我??我知道妳喜欢的也是那个笨蛋你们所有人都喜欢他!我爹娘死了我再也当不成越秀派的掌门我一钱不值??“羽杉、欧阳霓、丁原、罗牛、盛年ii还有顾智、辽锋还有妳!你们都莫名其妙地喜欢那傻小子却没人管我没人在意我!” 他自顾说得痛快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到底该不该说只一心想把积郁已久的愤懑全数宣泄。 卫慧默默望着他俊朗而憔悴的脸上泪流满面神情渐渐柔和眼神里转而流露出一缕痛惜与同情悄然走到屈翠枫的跟前俯下身轻声道:“我没骗你。屈公子如果你心里苦闷委屈就哭出来罢??” 屈翠枫的泣声停顿了下睁开醉眼现卫慧的玉容近在眼前满是温柔地注视着自己。朦胧幽暗的光线下竟是动人心魄。 他伸手握住卫慧的香肩仰凑向她的樱唇。卫慧的娇躯颤了颤突然变得僵硬紧张。屈翠枫稍一用力已吻住了她。 一股没顶的快感瞬间传遍全身卫慧柔软湿润的香唇几令他要爆裂开更有一种胜利的志满意足。 剎那中脑海里灵光一闪已想到了骗过罗牛偷窥天道星图的法子兴奋中他不由吻得更加粗暴狂野只觉得卫慧的娇躯越来越软越来越热?? 请继续期待仙羽幻镜续集 下集预告:罗羽杉误以为欧阳霓已**于小蛋万念俱焚下便打算回返南海从此在恩师苏芷玉身边潜心静修藉以忘怀情伤。 不料遇见半途回转报警的鬼锋才晓得小蛋与常彦梧此次北海之行凶险万分关切之下便随同鬼锋一路北上但盼能截住小蛋。 小蛋浑不知危机临近抵达北海后与丁原一行分道扬镳陪着常彦梧与崔彦峨赴三月十五的仙府之约却没想到早有对手张网以待。 此次他又能顺利躲过天灾**么? 第一章 北地英雄 天蒙蒙亮正是北海冰原一天中最寒冷的时候。呼啸的狂风席卷起漫天雪雾肆虐过荒芜辽阔的冰原吹打在身上比刀割更疼。 雪白无瑕而又苍茫广阔的冰原上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正紧贴着地面御风飞行。 屈指算来他在北海游荡已有半个多月然而足迹所至不仅没有找到卷心竹甚至看不见一处人烟。彷佛这里是一片被上苍遗忘的冰封之地除了偶尔能够遇见的飞禽走兽再无丝毫生机。 丁寂呼出一口白茫茫的热气暗自庆幸在这样的风雪长夜里自己还能捕捉到空中几颗闪烁着细微光芒的星辰不至于迷失冰原。他在空中凝住身形从怀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羊皮地图借着雪光打量自己如今所在的位置。 无涯海、恶灵角、碧波湾……一个个从有可能变成了不可能。而前方约莫六百里外便该是天渡峰了。往东三千里在一望无际的沉寂海上或许能找到一座名为「弦月岛」的悬浮冰山倘若自己运气够好的话! 那将是最后的希望所在了。假如仍然找不着卷心竹那便意味着此次北海之行将是空手而归。 也多亏行前自己早有准备从空痕大师那里连哄带骗要来了手中的这张寻宝图。不然在一望无际的北海雪原之上想找一株八千年一开的卷心竹与大海捞针何异? 「老天爷难道你会忍心教我空跑一趟?」丁寂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将羊皮地图重新纳入怀中。 尽管早在辽州北陲的集市上用重金买了一件上好的貂皮大衣可北海的寒冷程度仍然远远乎他的想像。若非身负上乘修为此刻恐怕早已冻成冰棍。 他流转真气驱散寒意极目向东远眺。前方风雪苍茫无声的冰原从脚下向遥远的天尽头延伸扩展。这天地竟是如此的广寒寂寥。 如果不是为了卷心竹现下自己应该正待在幻月庵里逍遥吧?丁寂心里苦笑着眼前浮现起楚儿那张蒙着薄纱的脸庞。 他眨眨眼睛望了望空中那几颗若隐若现的星辰继续御风前行。 大约半个时辰后天光渐亮彤红色的朝霞穿透雪雾映照在纯净瑰丽的冰原上。若是在中土此刻早已是日上三竿艳阳高照了。但在昼短夜长的北海不过是番黎明时的景象。 忽然隐约有阵阵歌声穿过风雪飘荡入耳竟似有人在雪天中大声歌唱着:「我志在辽阔畴昔梦登天。婆娑素月人世俯仰已千年。有客骖鸾并凤云遇青山赤壁相约上高寒。酌酒援北斗……」 其后一阵朔风吹过歌声重又消逝不可闻。 丁寂一喜对于足有半个月只能听自己声音的他来说如今能听到陌生人的歌声且不论是否美妙动听都是天籁之音。 他顺着歌声飘来的方向眺望远处一座背风冰坳间正闪动火光。 丁寂加冲了过去待近了才看清居然是四男一女正围坐在用鱼油点燃的篝火旁酣饮高歌。 在外圈匍匐着几头浑身雪白、状若犀牛的高大魔兽合目假寐好像一点儿也没感觉到天寒地冻还不时打上一两声响鼻。 丁寂落下身形歌声顿止。那五人中一名身材魁伟、满脸钢髯的黄衣大汉站起身招呼道:「小兄弟你是迷路了?」 丁寂笑道:「迷路倒没有只是远远听到几位老兄的好嗓门忍不住过来凑凑热闹。」 黄衣大汉听丁寂称赞他们的歌声显得颇为高兴得意道:「你听出来咱们唱的是什么?」 丁寂年纪虽轻对文章诗词却并不陌生想也不想便回答道:「是稼轩先生的「水调歌头」吧?」 「不错!」黄衣大汉一翘大拇指笑道:「小兄弟有没有兴趣尝尝咱们自酿的「大风歌」?老四拿袋酒来请这位小兄弟解渴。」 一名体型富态的胖大和尚站了起来。从外貌上看只怕比黄衣大汉还年长十数岁。 他自始至终都是笑容满脸像足了弥勒佛脖子上挂了一圈半透明宛若冰雕的佛珠腰后插了一只黑黝亮晶晶的木鱼起身从一头雪犀上取下一袋酒囊甩手抛向丁寂道:「小兄弟酒来了!」 丁寂也不客气探手抓住酒囊拔开瓶塞仰头便饮。一股乾冽冰爽的酒汁冲过咽喉直入肚肠周身顿生暖意连日的疲乏彷佛也为之驱散。 那胖大和尚见丁寂不着痕迹地轻松接住酒囊脸上笑容堆得更欢了道:「好!」 原来他掷出酒囊时用上了自己「天净沙」的暗器手法有心要试探一下丁寂孰知被轻松化解。 黄衣大汉瞥了胖大和尚一眼暗含责怪似在埋怨他不该出手试探。 丁寂恍若不觉一口气喝下半袋冰酒舒畅地抬袖抹去唇边酒汁乾脆举步走到黄衣大汉身旁坐下赞道:「痛快没想到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竟能喝到如此佳酿。」 黄衣人右坐着的一位年轻女子笑吟吟问道:「小兄弟那你再猜一猜这酒是用什么酿成的?」 丁寂笑道:「这位姑娘可出了道难题我先()蒙蒙看。」他当真闭起了眼睛片刻后睁目回答道:「雪莲子、苦松果、芷仙藻……还有天风露吧?」 年轻女子笑容不减点头道:「不错你说的这些的确都有只漏了一样。」 丁寂一怔挠挠头道:「还有一样?」 说起来他也算得上当世第一酿酒大师酒司徒的亲授弟子。 当年丁原因缘巧合将酒司徒瘫痪多年的妻子治愈从此结下酒缘。 而丁寂也跟着沾光着实学到不少酒知识但他苦想了半晌却依旧想不出这「大风歌」中最后的一样该是什么? 蓦然他看到那五个人尽皆含笑望着自己眼神里依稀有一丝善意的戏谑心头灵光一闪轻笑道:「我晓得了最后这一样就是这北海的冰川之水!」 黄衣大汉宏声笑道:「不错!管他酿什么酒没水总是不成的。酒仙子这一回你可遇到个小对手了!」 年轻女子身旁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饶有兴趣地瞧着丁寂道:「小兄弟我也给你出道题。这「酒仙子」的「子」字作何解?」 丁寂悠然喝了口酒朝中年文士晃晃酒囊回答道:「没了。」 中年文士一愣赶紧道:「没关系酒有的是。」 丁寂一笑摇摇头道:「我的答案是「没了」。」 众人露出疑惑之色望向中年文士。中年文士沉思须臾忽地大笑道:「妙将「了」字一笔勾销可不就是「没了」?」 胖大和尚瞟向丁寂身边一直不言不语的玄衣道士说道:「二哥三哥也栽了你还能忍?」 玄衣道士倒转拂尘在冰面上「唰唰」疾书笑问道:「小兄弟请问这「妙」字该用何字相对?」 「@。」丁寂不假思索道:「将「妙」拆开就是「女少」暗指五位同行唯有一女。「@」字四口可不是在说你们四位?」 黄衣大汉见丁寂张口就答妙语如珠不禁大为赞赏笑道:「酒喝得痛快人更痛快!」 丁寂抱拳道:「大哥过奖了。在下丁寂还没请教几位高姓大名?」 黄衣大汉道:「我叫蓝关雪不过朋友们私下里都爱叫我「北地熊」。这四位都是我义结金兰的兄妹。」 胖大和尚笑道:「洒家「酒肉僧」。」 那玄衣道士稽一礼道:「贫道「寒木」小兄弟只管叫我「草道人」便可。」 丁寂愣了愣旋即醒悟到这寒木道人定是精于书画尤其对自己的一手草书十分得意。但今日他已锋芒毕露此刻也无须再点破其中奥妙出门在外稍做收敛总是不错拱手道:「幸会!」 中年文士道:「不才窦文轩也有个外号叫做「八斗酸儒」。不过时常被大哥他们叫成「巴豆酸乳」。」 丁寂一口酒险险喷出笑道:「窦三哥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饿了。」 年轻女子爽利清脆的笑音道:「小兄弟饿了只管找我「酒仙子」巴豆酸乳我不会做可几袋好酒入肚总能把你灌饱。」 五个人自报过姓名丁寂心中愈诧异。这五人或僧或道、或儒或女身分大相径庭却各自拥有一身上乘修为称兄道弟不避形迹。于天6中土或许不算什么但在这人迹罕至的北海却殊为怪异。 但经过方才一番交往丁寂业已瞧出这五人都是性情中人也生出了结交之意便说道:「几位真是好悠闲在如此冰原雪海结伴同行苦旅也变成乐事。」 蓝关雪摇头笑道:「我们几个不过是在苦中作乐罢了。小兄弟恕我唐突你不是北海人吧为何万里迢迢来此寒芜之地?」 丁寂也不隐瞒说道:「我有一位好朋友面容被毁听说北海有一种卷心竹能美容生肌所以特来寻找希望能治愈她。」 「卷心竹?这东西咱们也只是听说过却没谁见过。」窦文轩道:「小兄弟我猜你的那位好朋友原本该是位极美丽的姑娘吧?」 丁寂点头笑道:「窦三哥说得不错。若是我等大老爷们脸上多几道疤那多增的是几分男儿豪气谁敢指手画脚说它不美?」 草道人不由自主抚了抚脸上那道自额头直下鼻梁的剑痕哑然失笑道:「有理!我也觉得打从脸上多了这道疤自己反而更耐看了。」 众人哄堂大笑蓝关雪问道:「莫非小兄弟是要去弦月岛?咱们刚巧顺路。」 丁寂奇道:「大哥你们几位也是要去弦月岛?」 酒仙子代答道:「差不多吧。你可曾听说过「冰真人」的名号?」 丁寂点点头酒仙子嫣然一笑道:「他的「雪崖仙观」便座落在弦月岛上。这回我们「风尘五仙」就是要去找冰真人的晦气。」 丁寂诧异道:「不知几位和冰真人有何过节跑这老远的路要去找他算帐?」 蓝关雪道:「说来话长我们五个人原先散居北海各地并不相识后因意气相投结拜成兄弟聚居在酒仙子的「小雪湖」畔。 「一晃十数年原也太平无事。可近两年却时常有雪崖仙观的弟子偷入小雪湖乱捕「朱额鲸」我们屡次出面劝阻对方却始终置若罔闻。短短一年多将小雪湖里的朱额鲸掳掠去了不下二十头。」 见丁寂眼神里微露困惑之色酒肉僧微笑解释道:「朱额鲸是小雪湖特产肉的味道虽不怎么样但它的内胆却有强元补精的特效不下于传说中的朱果灵参。 「倒不是咱们小气这朱额鲸满打满算也不到一百头极难繁育饲养。酒仙子的师门耗费了数百年的心血好不容易才养到如今这个数。可冰真人不到两年就偷猎去了两成多是可忍孰不可忍!」 蓝关雪接着道:「上月十三老四在外巡查时又现十余名雪崖仙观的弟子在偷猎朱额鲸。他上前喝止没想到对方仍不肯退走没办法双方便动起手来。」 酒仙子娇笑道:「别看四哥成天笑嘻嘻像个大肚佛。在咱们风尘五仙里却数他的脾气最火爆没少给大哥惹祸。」 酒肉僧听了也不生气笑呵呵道:「那是若论脾气自然是五妹最好。谁不晓得她最听咱们大哥的话了?」 酒仙子歪着头满不在乎地娇哼道:「听大哥的有什么不对偏你这和尚多嘴。」 蓝关雪一笑接着正题道:「双方一场好打那些雪崖仙观的弟子身手不弱老四寡不敌众身上也挂了两处彩。」 酒肉僧不忿道:「大哥你怎么不说那帮小子被洒家摆平了四个?」 蓝关雪失笑道:「是咱们老四当然没吃亏。等我和老三闻讯赶到时地上已躺了四个雪崖仙观的弟子。我不愿大开杀戒将两家的仇越结越深便和老三将剩下的人尽数点倒训斥了一通后也就放了。」 草道人叹道:「大哥心肠好可惜人家不领情。没过十天战书就送来了要咱们去雪崖仙观做个了结。咱们刚才遇见小兄弟你还当是冰真人请去助拳的同党老四这才有意出手试探。」 丁寂听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笑道:「还好大哥看出我是从天6中土来的不然小弟非但喝不成这「大风歌」少不得还要挨上几位的拳头。」 酒肉僧道:「小兄弟的修为不弱不知令师是天6中土的哪一位高人?」 丁寂一笑道:「我没师父也就是跟着爹娘瞎练练唬唬人换口酒喝还可以真要打起来可就难讲了。」 蓝关雪抬眼望了望天色道:「时辰不早咱们也该上路了。小兄弟既然你也是要去弦月岛干脆就一块儿走也省得路上寂寞。」 丁寂天性极爱结交朋友听蓝关雪主动相邀喜道:「好啊不如我跟着诸位也去雪崖仙观凑凑热闹。打架或许不行可给各位助威却是小弟的强项。」 蓝关雪想了想道:「小兄弟愿意出面自然再好不过。不过等到了那地方不论生任何事你都不必出手只需替咱们当个见证。」 丁寂微笑道:「看来大哥早已胸有成竹吃定了冰真人。」 草道人傲然道:「区区一个冰真人何须咱们大哥亲自出马?由贫道出手也足够将他的雪崖给崩了。」 蓝关雪哈哈笑道:「五妹你刚才说错了吧?咱们几个兄弟里头脾气最坏的该数老二才对。不过我还是那句老话以和为贵。冰真人好歹也是北海名家想来总能识得大体。届时大伙儿各退一步化干戈为玉帛那是最好。」 草道人问道:「要是这老道不识好歹得寸进尺呢?」 蓝关雪笑容一收沉声道:「真要那样还能怎么办?就按你说的也让他晓得咱们风尘五仙也不是好惹的。从今往后再没胆子踏入小雪湖半步!」 其他四人齐声附和道:「好就是这话!」当下众人灭了篝火骑上雪犀。丁寂与身材最瘦的八斗酸儒窦文轩合乘一骑朝着天渡峰方向疾驰而去。 这雪犀体型庞大奔跑起来居然能快逾闪电丝毫不逊色于御风飞行的度。攀山蹈海更是如履平地大大省却了众人的一番脚程。 六个人骑在雪犀上一路海阔天空地闲聊倒也没觉得征途漫长。 待深入沉寂海三千里后远方浩瀚无垠的海面上赫然有一座冰岛兀立入云遥遥望去如一弯漂浮在冰面上的巨大弦月。 雪犀在海面上奔跑不停倏忽已至弦月岛近前。岛上蓦地掠起两束剑光前来拦截。 蓝关雪停住座下雪犀道:「咱们先礼后兵不要先失了礼数。老三你先去说明身分来意。」 八斗酸儒乃风尘五仙中最能言善道的一位此刻听蓝关雪吩咐也当仁不让催动座驾朝前又行出丈许施礼道:「两位小道友我等是风尘五仙受贵观主邀请特来赴约还请往里通禀一声。」 那两名小道僮上下打量六人片刻其中一人问道:「请柬呢?」 八斗酸儒回头望向蓝关雪。 蓝关雪一拍背后斜插的紫鞘魔刀宏声笑道:「我北地熊的「鱼龙百战刀」就是请柬。你不认得你家观主该不会不认得吧?」 那小道僮给蓝关雪炯炯有神的目光慑得心头狂跳强做镇定道:「果然是蓝大先生到了请稍候片刻!」从袖口里取出一支彩色大海螺放在唇边嘘嘘嘘连吹数声。 窦文轩摇头晃脑地听完低笑评论道:「如杀猪如锯铁能吹出如此不忍卒闻的法螺韵律当真难为小道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小道僮听到窦文轩的讥笑面泛怒色却没有还嘴。 就听弦月岛上也响起了类似的海螺声那道僮面色一整凝神倾听等对面声音停歇才绷着脸道:「我家观主问与五位一同来的这个年轻人是谁?若与咱们两家今日要谈之事无关就请止步。」 窦文轩反应极快立刻回答道:「有关大大的有关。他要不能上岛咱们五个也只能就此告辞打道回府了。」 另一个小道僮哼道:「窦三先生口若悬河巴豆酸乳果真名符其实。 却不晓得这位年轻公子与我们两家的事有何关系?」 窦文轩不恼不怒一本正经道:「小道友我告诉你个最新秘密想不想知道?」 那两名小道僮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窦文轩竖起拇指朝身后的丁寂一挑道:「咱们风尘五仙该换名号啦以后五妹就作不成老么了。小道友你虽没瞧出她正老大不开心却总该猜得出她为啥跟哥哥们赌气了吧?」 吹海螺的小道僮将信将疑道:「你是说这位年轻公子是风尘五仙新收的小弟?」 窦文轩猛摇头道:「错了错了又错了。既然咱们又多了个小兄弟又怎能再称「风尘五仙」?应该叫做「风尘六仙」才对。」 丁寂忍着笑煞有其事道:「不错我正是六仙里的新老么人送外号酒公子。和我四哥、五姐系出同门酒字辈里都自称高手。」 瞧着两名道僮愣的模样窦文轩继续道:「众所周知风尘六仙素来同进共退生死不离。要是老六被你们赶回去了剩下的人六缺一酒喝不下饭吃不香哪里还有心思跟贵观主谈事?」 窦文轩和丁寂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假戏也似真。 两名小道僮被戏弄得手足无措地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突听岛上又响起了海螺声。 两名道僮登时如释重负齐齐躬身道:「观主有令六位请上岛!」 窦文轩得意地与丁寂相视而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第二章 龙困浅水 六人在两个小道僮指引下登上弦月岛行至半山腰弦月内陷处有一座道观横立在前。中门大开观中拥出一众弟子当中一人正是冰真人在他身边还另有一名雪袍老道神情倨傲冷漠蓝关雪等人俱都不认得。 冰真人来到近前嘴唇微溢一缕笑容欠身执礼道:「蓝大先生与诸位仙友莅临弦月岛令敝观蓬筚生辉。贫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蓝关雪只觉一股劲风袭体明白冰真人明里问候是假暗中较量是真。 他不动声色拱手还礼道:「真人何必客气你既亲写书信相邀我岂有不来之理?」 两人出的无形真气在半空中迎头激撞冰真人身形微微一晃再看蓝关雪伫立原地巍然不动不禁暗自凛然道:「此人号称蓝关雪打遍百万冰川无敌手倒也不尽是自夸之辞。好在贫道早有准备不然今日之事确也棘手得很。」 他收敛真气若无其事地介绍道:「蓝大先生这位雾流道长乃贫道故交因久仰风尘五仙的大名故而闻讯后不远万里赶至敝观只求一睹诸位风采。」 蓝关雪的目光扫过雾流道人印象里却从未曾听说过此人的名号。 只见这老道白如银身材瘦小一双鹰目不见喜怒给人城府极深的感觉眸中偶有一缕寒光闪过显示出极强的魔功修为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酒肉僧笑嘻嘻伸出手说道:「你是道士我是和尚红莲白藕本是一家。不如咱们两个也亲近亲近----」 雾流道人冷冷瞥过酒肉僧也不说话迳自伸右手握住对方的五指。 两人暗劲交击之下酒肉僧脸上青光一闪低「嘿」了一声硕大的身躯竟颤抖起来。 雾流道人嘴角掠过一丝讥诮缓缓松开了右手说道:「承让了。」 酒肉僧向后连退三步猛吐一口浊气脸上兀自笑意不改道:「好功力!」 草道人见四弟吃亏便想出手替酒肉僧找回场子更欲藉这机会摸摸雾流道人底细。可他还没开口丁寂已抢先伸出手懒洋洋笑道:「道长咱们也来亲近亲近。」 蓝关雪与丁寂一路同行虽相互间没有真正切磋过但自忖这年轻人的修为大约与五妹酒仙子相当。尽管对于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来说能有此修为已非常之可贵但较之这个来历不明的老道功力上应该差了一截。 他本想阻拦丁寂但一想到这小子从相识到现在从不吃亏的表现该不会只是心血来潮鲁莽行事才对便又改变了主意。 这一转念的工夫丁寂和雾流道人的手已极亲热地紧握在了一处。 但见两人的手一握一松丁寂面不改色嘻笑自如雾流道人却微露异色。原来他迫出的魔气甫一进入丁寂的体内竟似石沉大海全无回应。 以他百多年的阅历居然不晓得眼前这个主动要和自己握手的年轻人到底用的是何种功法。 丁寂却是有苦自知他全力施展「化功神诀」虽卸去了雾流道人犀利的魔气攻击可五指酸麻几不能动。当下暗自运气调息勉强将手翻转亮出一物在空中晃了两晃笑问道:「道长这可是你丢的东西?」 众人定睛一瞧窦文轩讥笑道:「咦这不是小姑娘们用的香囊么? 雾流道长敢情你私底下还有这个癖好。回头让我五妹多缝几个送你作见面礼如何?」 雾流道人却是神色大变对窦文轩的嘲讽恍若不闻探爪抓向香囊道:「拿来!」 草道人早已跃跃欲试此刻更不迟疑挥出拂尘缠向雾流道人右腕说道:「打开瞧瞧里头装的是什么好东西让这老道这么紧张。」 「啪!」雾流道人电光石火中变招劈斩右掌切中拂尘手柄。 两人均自朝后退出半步丁寂笑吟吟晃悠着手中的香囊问道:「道长要不要打开给大伙儿瞧瞧?」 冰真人见状知道不出头不行了强笑道:「蓝大先生这位小友好厉害的身手。可否给贫道几分薄面将东西还给雾流道友?」 蓝关雪也不愿刚见面就闹僵见雾流道人好不窘迫也算替酒肉僧扳回了颜面于是顺水推舟道:「我这位新收的师弟只是素来喜欢和人开玩笑却无甚恶意请两位别往心里去。」 丁寂会意借坡下驴将香囊抛还给雾流道人道:「道长别再丢地上了啊。」 雾流道人原想在门口给众人一个下马威不料被这个无名小辈藉着握手较劲的机会盗走香囊把自己闹了个灰头土脸。 一时间雾流道人心中愠怒却无从消解。可面对丁寂的笑脸偏生怒气无处作且不愿节外生枝坏了大事也只有强忍下胸中一口恶气。 冰真人见雾流道人拿回了香囊暗松一口气说道:「蓝大先生贫道已在「旧雨轩」内为诸位设下接风宴请诸位赏光。」 蓝关雪闻言微微一怔暗道:「依照我早先的预料雪崖仙观应是剑拔弩张一触即。谁知这老道反而要请我们吃肉喝酒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堂堂风尘五仙绝无示弱之理他心中越戒备警惕脸上却丝毫不露颔道:「却之不恭真人请----」 众人鱼贯而入草道人走到丁寂身边传音入密道:「摸出来没有香囊里装的是什么?」 丁寂几不可察觉地摇摇头也用传音入密回答道:「里头是空的。」 草道人愣了愣心道:「莫非老道真有个相好的随身还带着定情信物?」 一路无话众人进了旧雨轩分宾主落坐。蓝关雪和雾流道人分居左右席除了丁寂等人外尚有雪崖仙观的四名老道作陪。 冰真人端坐主位双掌轻拍吩咐道:「上菜!」话音一落两行小道僮各端碗碟从门外疾步而入两边酒席的后排更有十数名道士奏起了丝竹。 酒仙子就坐在丁寂上席转过头低声调笑道:「这冰真人真会享受居然还在道观里养了一支乐队。往后婚丧嫁娶都不用外聘了。」 丁寂摇头一笑注视着对面那一班吹拉弹唱、摇头晃脑、沉醉其间的道士心头隐隐觉得里面说不出的古怪。 正这时冰真人高举杯盏道:「今日诸位大驾光临贫道不胜欣喜先乾为尽!」说罢仰饮尽将空空如也的杯盏向众人一展。 酒肉僧毫不犹豫拿起杯盏笑吟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一仰脖也将酒干了。 丁寂暗留了个心眼用真气卷裹住酒汁稍一入喉立刻流转迫出顺着左手指尖汩汩滴淌到席下。 他悄悄向旁边的酒仙子等人望去竟是英雄所见略同尽皆将酒汁迫出了体外在脚下湿了一滩。随即真气到处蒸腾作丝丝青烟迅消失。 他心下一笑道:「这酒肉僧并非真的酒囊饭袋。一句「酒肉穿肠过」就将对方开出的第一道难题化解于无形。」 冰真人见众人6续放下了酒盏说道:「难得诸位仙友会聚一堂如此良辰美景岂能没有歌舞助兴?」又轻轻地将两掌一击。 轩内乐曲旋律陡地一变听来无比缠绵委婉。同时自门外翩翩而入六名舞女烟视媚行上身仅着短衣遮胸下身裙摆虽逶迤在地却半透半隐雪白的大腿一时间道观中居然是春光无限好。 丁寂傻了眼没想一时心血来潮陪风尘五仙来这雪崖仙观赴约竟能大开眼界此后当对天下道观刮目相看。 他瞧了眼座的蓝关雪见这位新认的北地熊大哥面色沉稳镇定自若心中苦笑道:「今天坏了看来只能舍命陪君子了。管他怎么玩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了。」 那六名舞女在众人面前扭动青春火热的躯体极尽挑逗之能事。饶是丁寂早有准备仍不由得心里狠道:「好你个雪崖仙观这般消遣你丁爷爷。今日没事则罢不然回头看我怎么把你这观里的宝贝洗劫一空!」 忽听耳畔酒肉僧低声叽哩咕噜不晓得在念什么丁寂好奇地转眼望去只见他两眼突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舞女嘴里彷佛连口水也要流了出来。 丁寂偏身向酒仙子问道:「五姐四哥嘴巴里嘟嘟囔囔在念什么?」 酒仙子凝神听了听转过脸回答道:「嗯你四哥正在念佛颂经。」 丁寂奇道:「佛经他念的是哪一段?」 酒仙子忍着笑低语复述道:「空不亦色色不亦空;看亦不看不看亦看……」她自己说到半截已经按捺不住忙用袖口掩嘴。 丁寂也差点笑得背过气去俯低头忍得好不辛苦。 忽然乐声渐转缥缈空灵那六名舞女腾身翩舞如飞天妖娆在轩内婆娑飘飞。 冰真人手握杯盏一击桌案高声喝彩道:「好!不知蓝大先生以为如何?」 蓝关雪尚不及回答突听连声丝帛裂响六名舞女身上的衣裳骤然爆裂竟当众寸缕不挂摇动着玉光致致的**径直投向客席上端坐的六人怀中。 酒仙子秀眉一挑怒喝道:「无耻!」双袖如波浪般摆荡风向左右挥出拂向六女。 六名舞女却是不避不闪各探脚尖在水袖上轻轻一点面含媚笑眉凝春意张开双臂向着六个人的桌前再次扑到。 草道人、酒肉僧素诩杀人不眨眼可仓促间面对六具春光明媚、完美娇柔的**竟舍不得骤下狠手。 蓝关雪身躯微侧探出左手牢牢扼住扑向自己的那名舞女右腕脉门将她制服在席前声色不动道:「观主这玩笑开得未免有些过火吧?」 丁寂等人也将其余五名舞女制住一时间弄不清对方的真实用意俱都暗自戒备齐齐望向冰真人。 唯独酒肉僧满不在乎将面前那名舞女搂在腿上这儿嗅嗅那儿闻闻眉开眼笑道:「好香好香洒家已三月不知肉味了。」 冰真人淡淡道:「蓝大先生何必对这些女娃儿畏如蛇蝎?莫非嫌她们庸脂俗粉难入法眼?也罢让她们撤下就是。」 蓝关雪松开那舞女脉门冷冷注视着她说道:「姑娘请了。」 那舞女似是不胜娇柔地站起身柔媚浅笑道:「多谢蓝大先生手下留情。」猛然樱唇微翕朝着蓝关雪面门喷出一股淡淡的胭脂色粉雾。 蓝关雪凛然喝道:「闭息!」挥袖荡开粉雾。但终究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仍有一缕香甜的气息钻入鼻底顿令脑海一沉。 好在他的修为极深立即静坐椅上流转真气将那一缕毒素迅迫出体外。再看席上其他几个同伴或沉默或冷笑亦或轻或重着了道。 正在此时后排八名乐师齐刷刷纵身而起朝着六人背心掩袭而至。 草道人遭了暗算杀机已生回身出掌狞笑道:「鼠辈找死!」 掌风甫出只听「砰砰砰砰」数响八名乐师人在空中突然全身爆裂开来。 草道人一愣惊疑道:「奇怪我明明还没击中他们怎么这些家伙全都自己炸了?」 丁寂见状陡然想起冥轮老祖年旃曾提及的一种南疆秘术心叫不好急忙纵声向众人招呼道:「爆蛊尸毒快闪----」 可他的提醒仍慢了半拍那八具迸裂开的身躯血肉飞溅喷薄出一蓬气味腥臭的墨绿色浓雾卷裹着绿汪汪的毒血腐肉乃至脑浆骨髓如色彩斑斓的天雨花般铺天盖地涌向众人。 尽管蓝关雪等人早已屏住呼吸但那妖艳的绿雾毒血依旧避无可避地洒溅到衣衫、髻上更有一点一滴斑斑驳驳直接落在裸露的肌肤上。 两名舞女躲得稍慢身上也被毒血溅到立时面泛绿芒惨呼倒地当场毙命。 风尘五仙尽皆修为不俗自不会像那两个舞女般不济但功力稍弱的酒仙子、酒肉僧已显中毒徵兆身躯颤抖摇晃几不能站立。 蓝关雪惊怒交集强压下侵入体内的尸毒拔刀劈向冰真人大喝道:「好你个雪崖仙观的杂毛行事如此歹毒快拿解药来!」 冰真人将身前的酒桌凌空推向蓝关雪「噗」地一响鱼龙百战刀如切腐竹将桌面一劈两半刀锋闪烁吞吐着耀眼紫芒气势如虹直追冰真人。 冰真人暗凛道:「这家伙中了尸毒还能如此骁勇难怪叫做北地熊。」 他料定对方已成笼中之鸟不愿与蓝关雪硬碰硬闪动身形避过鱼龙百战刀。 蓝关雪虽心悬众兄弟的毒伤但一己也中了尸毒需分神抵御;二来冰真人毕竟是魔道一等一高手又抱定主意跟他软磨硬泡游而不击三五十招内却也拾掇不下。 那边雪崖仙观的四大护法和雾流道人见蓝关雪出手均各自扑向对面的丁寂等人刚好形成一对一的战局好似谁也不吃亏。 然则这五人业已暗中吞服过尸毒解药而风尘五仙中酒仙子、酒肉僧却已毒气入体颇深自顾尚且不暇又如何能抵挡住这穷凶极恶的猛攻。 幸亏草道人用他那柄「快意拂尘」勉力周旋接过了对方一半的攻势。 这一行人中唯一没有中毒的却是丁寂奈何跟他交手的那个老道士修为不弱丁寂虽有心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扭转战局却是比登天还难。 忽听酒仙子一记闷哼已被雾流道人从身后错位偷袭点倒在地。 窦文轩见五妹倒下登时红了眼一条蟠龙金带腾天飞舞想杀过去救援却教雪崖仙观的护法老道拚死拦截不得靠近。 没一会儿酒肉僧也被制住窦文轩叫道:「大哥、二哥你们快走!」 草道人怒道:「放屁咱们兄弟同生共死你要老子扔下兄弟自己跑老子以后还当个狗屁二哥?」 窦文轩急道:「狗屁二哥也是二哥。你们再不走难道咱们风尘五仙今天就被人家给一锅端了!」他说得激动不防背心一麻已咕咚软倒在地。 这下六比三雾流道人与两大雪崖仙观护法围攻草道人冰真人对着蓝关雪也抱定死缠烂打的主意不让其分身救助。 丁寂本想祭出天殇琴再做最后一搏但看到昏迷不醒的窦文轩等人顿时心头一动道:「如果他们只为争夺小雪湖更兼泄私愤要下手除去风尘五仙何须这般大费周章只擒不杀?莫非其中另有阴谋?」念及至此他干脆耐心与两名老道游斗静观其变。 终于盼到草道人寡不敌众气力不支倒地不起的时候。丁寂心道:「是时候了我要再不倒怕这群家伙该起疑心了。」 他假装手忙脚乱露出破绽暗地里运起化功神诀护体。对方迅猛一指戳中丁寂胸口丁寂「啊哟」惨呼两眼翻白倒了下去还不忘顺势在地上的血泊里翻滚了两圈弄得浑身污秽不堪把脸上也蹭满了油绿的毒血。 这么一来只要对方不特意察看绝不至于现他肤色上的差异。 他倒在地上闭紧双目侧耳倾听轩内动静。只听冰真人跃出圈外冷笑道:「蓝关雪只剩你孤家寡人一个还要困兽犹斗么?」 蓝关雪恍若不闻欺身迫近鱼龙百战刀一刀紧似一刀暴风骤雨般攻向冰真人。 雾流道人跨上两步一掌抵住酒肉僧胸膛冷喝道:「你再多出一招我就杀一个给你看!」 蓝关雪霍然收刀屹立扫视过雾流道人的脸庞沉声道:「卑鄙!」 冰真人一声长笑双指并立点中蓝关雪的背心道:「北地熊果然讲义气可惜没用!」 「当啷!」魔刀坠地蓝关雪晃了两晃怒视雾流道人魁伟的身躯缓缓倒地。 冰真人忌惮蓝关雪功力深厚又连补数指将他周身经脉尽数封住才松口气道:「大功告成这一网打了六个!」 雾流道人漠然道:「将解药分量减半喂给这几人。若是出了差池贫道交不了差观主也不好交代。」 冰真人笑容隐去抑制住心中怒气道:「放心哪会出岔子。」从雾流道人手里接过解药用指甲将丹丸一切为二塞进六人嘴里。 如此虽不能彻底驱除尸毒却也阻止了众人体内毒气的继续蔓延。 待旧雨轩中重新收拾妥当就听雾流道人说道:「观主你安排人将他们全部装上车贫道今晚就出。」 冰真人应了问道:「道长是否需要我多派些人手押送?」 雾流道人冷然道:「不必你只要按我的吩咐安排人手赶紧准备就好别误了事。」 冰真人见对方当着自己这多手下弟子一副颐指气使毫无商量的模样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颜面不禁心中恼怒道:「威风什么且不跟你一般见识。下回让我逮住机会再好生修理你!」 他挥手一耳光扇在门口侍立的一名门人脸上喝斥道:「还不赶紧照办都站着什么呆?」 众道士七手八脚把蓝关雪等人架出轩外。 在门口的空场上已有四头硕大无伦的赤朱鸟停着守候。在鸟身之上居然还有两名**上身的大汉端坐在轿厢前专事驾御飞鸟。 众道士将俘虏两人一对分别送入轿厢内又将门给关了。 雾流道人站在旧雨轩外的台阶上冷眼看着慢条斯理道:「今日之事有劳观主费心。贫道回去后定如实向岛主禀报绝不会漏了你的功劳。」 冰真人心底巴不得这个瘟神赶快走表面却不得不耐着性子敷衍道:「咱们此次一举奏效全凭道长运筹帷幄贫道岂敢贪功?」 雾流道人冷冷地一点头飞身便上了第一头座乘扬声道:「回去!」 八名御车力士一声呼喝赤朱鸟舒展双翼又平又稳地攀上云霄朝着东北方向风驰电掣飞去转眼在高空中变作几颗若隐若现的小黑点。 丁寂被关在最后一架座乘里等飞出约莫小半个时辰丁寂估计弦月岛应已在数百里之外这才悄悄睁开双目听了听车厢外的动静。 那两名御车力士心无旁骛更想不到丁寂根本就是自己倒下的丝毫没有察觉轿厢内有何异常。 丁寂看了看瘫软在对面的蓝关雪运转真气聚于掌心缓缓伸向蓝关雪胸口刚打算推血行宫解开经脉禁制猛见蓝关雪的虎目竟赫然睁开。 丁寂又惊又喜收住手掌传音入密道:「大哥你感觉如何?」 蓝关雪傲然一笑也用传音入密回答道:「我没事。可笑那帮笨蛋居然一无所觉冰真人那杂毛就算他再多补我几指也白费力气。」 丁寂用手向轿厢前方一比道:「咱们要不要乘这机会杀出去打它个措手不及?」 蓝关雪摇头道:「小兄弟你来冰原是有事要办就先走吧。我要留下来看看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竟敢在我蓝某人的兄弟头上动土。」 接着又道:「咱们萍水相逢却让你受此大惊我已很过意不去。接下去会遇到什么危险蓝某也无法估计。你不必再跟着我们冒险还是尽早脱身为好。」 丁寂一股热血油然涌上胸膛也不多说什么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说道:「大哥我真累了先躺会儿----」身子往后一倒舒舒服服靠住椅背上的软垫没半晌竟似真的熟睡过去一般。 第三章 藏龙卧虎 飞乘在云霄里行了一夜次日上午丁寂隔着窗户朝外望去远远就看见前方盘绕着一团殊为诡异的明黄色云气遮天蔽日笼罩了百里方圆里面影影绰绰却是看不真切。 赤朱鸟在云团上方盘旋了数圈口中出嘹亮尖锐的啸音似在联络。 片刻之后云气顶端忽然缓缓亮起一蓬暗红色光晕如同湖水般朝四周涌动扩散。四头赤朱鸟依序列队徐徐向下方的暗红色光圈里鱼贯降落竟似一条通道。 丁寂收回目光向对面的蓝关雪传音入密道:「看样子咱们到目的地了。这周围设有一座法阵下面该是一座隐蔽的岛屿。若不谙阵法随意乱走即使近在咫尺也察觉不到海岛的存在。」 蓝关雪点点头说道:「这地方古怪甚多咱们要多加小心。」 说话间窗外光线一变浮动的红光照射进来刺得两人眼睛花忙各自凝功抵御。这般下落了约有一炷香工夫鸟身微微一颤已经落地外面的暗红色光芒又开始慢慢地褪去重新显露出明黄色的浓烈云气。 又过了一会儿轿厢门打开。蓝关雪和丁寂赶紧装出深度昏睡状任由御车力士一人一个将他们架下飞乘。 那雾流道人早已下了飞乘正和对面伫立的另一个银老道说话。 那老道也是一色的雪白袍服身形短小其貌不扬。雾流道人却对他执礼甚恭双手托着先前被丁寂盗去的香囊说道:「飞流师兄贫道不辱使命已将风尘五仙尽数擒来现将他们一并转交给你看押。」 那飞流道人目光扫过六名捉来的俘虏接过香囊道:「你辛苦了。贫道会将锦绣令交还岛主你可以下去歇息了。」 丁寂虽然眼睛不敢偷瞧可耳朵里听得明白暗道:「敢情那香囊就是这伙人的令箭难怪雾流道人那般着紧。我原先以为这老道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是性情使然原来他的同伙也是一个德性不知那岛主又会是怎样一副尊容?」 他正想着那边两人已交接完毕。 迎面过来六名类似打扮的赤身力士接管过蓝关雪等人。 飞流道人望着丁寂问道:「他是谁你也将他抓来?」语气里似乎颇为不悦像是在责怪雾流道人不该将不相干的人也送到岛上。 雾流道人忙解释道:「他是蓝关雪新收的结拜兄弟一同去了雪崖仙观。」 飞流道人不置可否地微一颔下令道:「先押了下去等岛主处置。」 赤身力士齐齐应了各携一人向东行去。 走出里许前方云雾里出现一座山谷。赤身力士将六人放到谷口俯身解开众人受制的经脉朝后疾跃数丈身形晃了晃随即消隐在弥漫的雾气里。 丁寂站起身没想到自己一番苦心乔装全无用武之地难道对方就这样将他们几个撂下不管了?甚至不在乎他们的修为是否已恢复了几分? 古怪越多他心里越没底。 蓝关雪默默环顾四周许久微皱眉头道:「这地方……搞不好又是个陷阱。」 草道人在其他四人里功力最深率先醒转困惑道:「大哥我们这是在哪儿?」 蓝关雪摇摇头道:「先不急问这些赶紧将体内的尸气余毒迫出咱们再做计议。」 紧接着窦文轩三人也6续苏醒众人就地盘膝打坐将尸毒迫出。 蓝关雪乘机将后来的经过简略地讲述了一遍。 酒肉僧打量着丁寂笑道:「小兄弟你够厉害的居然能一点事儿也没有。」 丁寂不以为意地笑笑道:「那得多谢我爹娘不然小弟准比诸位还惨。」 草道人也点头赞许道:「好小子够义气。」还难得地拍了拍丁寂的肩膀。 酒仙子却愁眉不展问道:「大哥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往外硬闯么?」 蓝关雪道:「他们既然无惧咱们恢复修为就更不怕我们硬闯。恐怕这岛上有法阵镇守咱们两眼一摸黑很难冲得出去。」 窦文轩乃五人中最富急智的一个思索道:「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既然兴师动众将咱们生擒活捉到这岛上为何又轻轻巧巧地放任自流?」 酒肉僧彷佛永远一副心宽体胖不知忧愁为何物的模样笑嘻嘻道:「还是那句老话既来之则安之。咱们也别瞎猜了等他们岛主来请吃饭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草道人冷冷道:「有吃饭喝酒的工夫不如先自己把岛上的情况摸一摸然后早早想办法脱身离去。」 蓝关雪颔道:「老二说得不错咱们先在岛上转一圈大伙儿都跟紧些。」当下他一马当先往谷里行去草道人当仁不让走在最末负责替众人殿后。 在山谷右高大平滑的冰岩上银钩铁画镌刻着硕大的「知绿」二字想来该是此谷的谷名。 一行迈入谷中彻骨的寒意立时消退一蓬暖洋洋的和风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山谷之中郁郁葱葱满目苍翠让人只疑身处世外桃源中。 酒仙子奇道:「大哥你觉没有这座岛上充盈的灵气竟比咱们的小雪湖更强胜十分委实是一个修炼悟道的绝妙所在。」 窦文轩大摇其头道:「怪哉怪哉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那些家伙处心积虑把咱们抓到岛上竟是一片好心不成?」 草道人哼道:「好心我说是邪乎才对咱们……咦你们看那是…… 太阳?」 酒肉僧笑道:「太阳有什么好看?二哥你……」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住了话头愕然仰望着山谷上方再说不出话来张大的嘴巴足以塞下两个鸡蛋。 只见明黄色的云雾里隐约可见十轮暗红色的太阳高悬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环。如此奇异的情景风尘五仙何曾目睹过? 酒仙子犹疑问道:「会不会是水雾折射形成的幻象就像海市蜃楼?」 窦文轩如中魔咒呆呆望着天空喃喃道:「十日一天十日一天…… 大哥传说中有个地方跟这里很像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就是三大神山之一的方丈仙岛。」 蓝关雪一惊问道:「你是说这是与瀛洲、蓬莱齐名的方丈仙岛?」 窦文轩苦笑着点点头说道:「不懂那些人到底是何居心?」 酒肉僧嘿嘿笑道:「早晓得是来这儿他们只要说一声洒家爬也爬来了。」 丁寂道:「问题就在这儿。非常古怪必有非常之事。」 六人边走边聊不觉已行出数里。忽见前方一株开满粉蓝色繁花的奇树底下有两个人正对坐在一块山石旁悠然自得地执子对弈。 蓝关雪和丁寂对视一眼心中均道:「原来山谷里除了咱们还有其他人。只是不晓得这两人哪里又为何会在这岛上?」 众人走了过去就见那块平整的山石上被一根根用指力划出的线条纵横交错地形成一幅棋盘上面的棋子用的却是树上结出的乾果。 左一名身穿皁袍的中年人面如冠玉三绺长须飘在胸前瞧上去倒和窦文轩有几分相像。他手中捏着一枚剥了壳的乾果悬在空中久久举棋不定似乎正在苦思下一步落子之处。 对面坐的是个秃顶老头虽棋局明显占优可依旧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手里握着几枚没剥壳的乾果盯着棋盘眉毛几乎挤在了一处。 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但众人一见两人所着的棋局不由尽皆莞尔。 棋谚有云:「金角银边草肚皮」哪怕六龄稚僮都明白开局需尽快抢占边角实地而大片的中腹便等若无险可守的平原中看不中用绝非布局选之地。 可这两位仁兄尽弃边角兵家必争之地在偌大的中腹地带厮杀得难解难分寸土不让。若棋艺高明也就罢了偏偏这两位还都是不折不扣的臭棋篓子局面看似热闹却破绽百出四面透风实是教人啼笑皆非。 酒仙子「噗哧」笑出声来悄悄指了指酒肉僧打着草鞋的大脚又在自己鼻子前用手轻轻扇了两扇意示这棋艺臭不可闻。 皁袍中年人哼了声不满道:「你们几个笑什么莫要干扰老夫的思路。」 窦文轩自诩「八斗酸儒」于棋艺极是精通忍不住问道:「这位兄台请问你入棋道已有多少年?」 皁袍中年人回答道:「没有一百年也有八十年其中况味又岂是尔等能够领略?」 酒肉僧笑道:「不错不错这等况味也只有兄台消受得起咱们谁也没这个福分……」 他故意把「况味」二字拖长咬重皁袍中年人许是专注棋局竟没听出里头的玄机还当对方是在夸赞傲然点头道:「明白就好。」 窦文轩瞠目结舌毕恭毕敬朝皁袍中年人一揖道:「兄台之才窦某拜服。」 酒仙子扶着旁边的一块方石想要坐下看热闹冷不防头顶有人叫道:「坐不得!」「嗖」的一声打从树上跃下一人只身影一晃却又没了踪迹。 酒仙子吃了一惊左右张望找寻可怎么也看不见刚才从树上跃下的那个人。 忽听那人道:「别找了你低头看看。」 酒仙子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低下头去这才看清面前站了个侏儒。 那侏儒的个头不过酒仙子的双膝满脸皱纹须皆白偏还扮作老天真状在头顶扎了根冲天小辫说话时一晃一晃活像根狗尾巴。 丁寂所认识的人里如桑土公、毕虎等身高皆不足五尺在常人里已属少有的矮个。但要是站在这位老兄身前一比简直就成了巨人。 酒仙子定了定神怒道:「矬鬼本姑奶奶是随便给人吓的么?我凭什么不能坐?」 那侏儒听到酒仙子呵斥也不生气叹息道:「这位小姑娘你说我个子矬没错这是死鬼老爹造的孽怪不得你。可骂我是鬼却不对了。 「我矮是矮了些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不过将血肉精华浓缩了一点儿而已。我叫你别坐是一片好心。你是非不辨出口便伤人我也不和你计较。别看我个矮却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何况你是个女人我……」 他大气不喘一口喋喋不休竟似没完没了那皁袍中年人眉头一皱低喝道:「闭嘴没看老夫正在下棋么?」 侏儒脾气实在很好笑呵呵道:「三绝兄你下你的棋我说我的话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嫌我嗓门大了点我压低些就是----」 他一报出皁袍中年人的名号蓝关雪和草道人都是微微一震。 丁寂好奇问道:「大哥你听说过这个人?」 蓝关雪低声道:「我早该认出他来了。此人是北海魔道的顶尖人物本名司徒祯掌剑双绝独步仙林。他酷爱棋道自誉为「天下第一棋痴」说什么平生所长棋艺第一剑术次之掌法仅属小道。久而久之便有了司徒三绝的雅号。」 他说完这段话那侏儒兀自在滔滔不绝地指责司徒三绝惹得这位号称天下第一棋痴的臭棋篓子忍无可忍一拍山石大喝道:「闭嘴!」 侏儒见司徒三绝动了真怒也有点怕了嘟囔道:「闭嘴就闭嘴反正我不张嘴一样能说话。」 他双唇一闭肚子里咕噜咕噜响了两声竟自得其乐地改用腹语唱起歌来正哼得开心猛然脸色一变失声道:「哎哟我叫你别坐你怎么还是坐了。我这人向来不说废话可谓字字珠玑言出有因。不然那些个老伙计怎么都夸我是「金嗓子」?」 敢情酒仙子听他说个不休早一屁股坐到方石上不料又招来这侏儒长篇累牍的一番大论。 蓝关雪奇道:「金嗓子?他和司徒三绝不都是成名百年的魔道翘楚久无音讯怎会不约而同出现在这方丈仙岛上?那一直不吭声的秃顶老头又是谁?」 他正想着那秃顶老头突然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休矣休矣万事休矣!」 窦文轩眼中精光一闪望着秃顶老头惊愕道:「阁下是万事休?」 秃顶老头自始至终头也不抬根本不理会众人酒仙子讶异道:「万----老爷子你的局面好得很啊我看真正要万事休的该是您对面的那位三绝先生才对嘛。」 秃顶老头这才道:「老朽的局面确实不错可姑娘你的局面就糟糕透了。」 酒仙子大奇问道:「为什么难道我这石头上有毒?」 金嗓子插嘴道:「毒肯定没有但你若再不站起来会比中毒还可怕。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宁愿蹲在树上看棋也不坐到这张方石上吗?」 酒仙子听他说得好不郑重不觉也紧张起来追问道:「为什么?」 金嗓子指指那张酒仙子坐着的方石苦笑声道:「因为它是倪姥姥的。」 酒仙子以为金嗓子是在消遣自己勃然嗔怒道:「臭矬鬼我就是你姥姥!」 金嗓子摇头道:「姑娘想当我姥姥虽然岁数小了点也没什么不可以。可惜我姥姥死了多年再从坟地里爬出来恐怕那模样有点委屈了姑娘。唉我说的是倪姥姥不是你姥姥是货真价实的倪姥姥----」 他一通绕口令说完酒仙子再也不出声了蓝关雪沉声问道:「金兄你说的莫非是「八臂夜叉」倪凤莲?」 也难怪酒仙子等人会相顾失色那倪姥姥不知何方但其修为之高惊世骇俗。常人不过双手双脚她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同时使出八条胳膊施展八种不同的魔兵与人交战。 早在两百年前她就是称雄一方的魔尊论及辈分比司徒三绝、万事休还要高出一截。中土仙林中也只有翠霞派的上代长老曾山堪与其并肩相论。 金嗓子回答道:「不就是这位老婆子?那石头是她平日看棋的专座旁人别说坐一会儿就算用手帮她拍一下灰都不成。小姑娘我看你长得挺好看万一惹倪姥姥生气用「定魄鞭」在脸上勾出横七竖八十五道血痕来那就太可惜啦。」 蓝关雪心头暗道:「好家伙跟他们比起来我这「北地熊」的名号到了这知绿谷也不用再提啦。」 酒仙子脸色粉白但她生来倔强任性不肯轻易低头强撑着一哼道:「倪姥姥能坐别人为什么就不能碰?这地方又不是她买下的!」 草道人铁青着脸语气且怒且恨地徐徐道:「五妹说得好!你就在这儿坐着那老妖婆不来则罢若是来了贫道正可找她算一算八十年前的旧帐!」 金嗓子问道:「怎么莫非你脸上挂的这朵花便是倪婆婆给栽上去的?」 草道人面颊上的肌肉轻轻搐动冷冷道:「那老妖婆去了哪里?」 金嗓子道:「昨天是方丈岛岛主化缘的日子。倪婆婆刚巧轮到一大早就给请了去。看看这天色一时半会儿便要回来了。」 草道人一愣道:「化缘?莫非此岛的岛主是个出家的和尚化的是什么缘?」 金嗓子道:「你们刚来岛上还不明白这里的规矩。这位岛主化的既不是金银也不是斋饭而是咱们的真元。我瞧你的情形暂时还不够让人化缘的资格至少还得等上十年。 「倒是这位大胡子老弟和道士老兄多半够格了也许下个月就能轮上。没办法谁教他们是新人?」 蓝关雪一凛问道:「金老哥不知这缘如何化法能否说得详细些?」 金嗓子道:「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总之你、我、三绝先生和万事休还有被软禁在这知绿谷里许许多多的北海仙林一流高手早晚都逃不了要被这岛主轮番叫去化缘。 「每次去过回来时都要折损约莫两成的真元。藉着方丈仙岛充沛的灵气滋养一年半载后也能够复原。可没等你舒服几天一圈转下来就又轮到你了。如此循环往复年复一年那岛主可不是方丈简直就是个土老财!」 丁寂略一估算假如金嗓子说的属实那居住在知绿谷内的北海正魔两道翘楚人物何止十数位?他疑惑道:「以各位的修为又为何心甘情愿被那岛主屡次三番地化去真元?」 金嗓子苦笑笑说道:「伤心人各有怀抱最好不要再问。任你有通天的本事到了这岛上就成了任人捏的泥人儿要圆要方都由不得自己。 小伙子你还年轻等到了我这岁数就知道对一个人来说这世上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了。」 酒肉僧不服道:「就算一个两个不行可岛上那么多人联手起来还怕了他不成?」 金嗓子哈哈大笑道:「胖和尚你也不想想咱们这些老家伙在岛上待了那么多年有什么法子是没想过的?若非死心哪会优哉游哉地坐在这儿下棋混日子?」 他笑声陡歇一指谷口方向催促道:「小姑娘快起来倪姥姥回来啦!」 草道人闻声扭头往谷口望去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灰衣老婆子手拄拐杖步履缓慢地向这里行来。 她满头火红色乱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从乱后露出的一对血红色眸子略显疲惫漾动着森寒凶光。 丁寂低笑道:「咦她不是叫做「八臂夜叉」么我怎么只看到两条胳膊?」 草道人如临大敌冷然道:「等到这老妖婆向你出招时你就会看到其他六条了。」 窦文轩低声道:「二哥这老妖婆甚是棘手。咱们有难同当有福共用!」 草道人凝视倪姥姥走近的身影森然道:「大伙儿小心一旦动手就绝不能给这老妖婆丝毫喘气的机会。她的「乌云蔽日」魔功诡异非常当年贫道和两位师弟就是不慎栽在这招妖法上吃了大亏。」 说话间倪婆婆拄着拐杖已到了树下竟看也不看剑拔弩张的草道人一眼迳自盯向棋石冷笑道:「两个老笨蛋下了这么多年棋照旧没一点长进。」 那司徒三绝脸上傲色全消恭敬道:「在下枉负棋痴之名请婆婆指点。」 倪姥姥随手拿起一枚剥了壳的乾果下在棋盘上道:「万老头轮到你了。」 丁寂于棋道虽不敢自称国手但也颇为精擅见倪婆婆这一子落下等于收了自家的气眼六步之内中腹的大龙就要被对方屠杀殆尽棋力之低实已到了惨不忍睹的境界。 可奇的是万事休神情凝重迟疑再三对那招必杀妙手视而不见反而自塞一眼主动求败。 丁寂一愣霍然省悟到其中玄机。原来坐着下棋的这两位绝非什么臭棋篓子把棋局下到这般难看的模样十有**是故意做出来给人看的。 目的应该就是让这位真正的臭棋篓子倪姥姥自以为棋艺卓大杀四方。 奈何倪姥姥的水准实在太低白白浪费了司徒三绝和万事休的一番心血。为免激怒倪姥姥万事休不得已又煞费苦心自塞一眼只盼这回对方能够领情。 谁晓得倪姥姥仍旧懵然不觉自顾自又在中腹一块死地上放下一颗废子万事休额头上汗珠隐现可又不敢把倪姥姥的手摁到正确的棋路上去。 金嗓子委实看不下去了干咳了声笑嘻嘻道:「倪姥姥您的棋艺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手妙棋攻其不备犹如天马行空毫无章法可循让在下五体投地简直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它的精妙之处……」 倪姥姥显然心情不太好冷哼道:「是谁在老身耳边放屁?」 金嗓子作出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应声回答道:「是我。」 倪姥姥哼了声不再理睬他催道:「万老头快落子这又不是女人生孩子。」 忽听身旁有人笑吟吟说道:「若换作是我宁愿去生孩子也好过陪姥姥下棋。」 倪姥姥霍然转血红的眸子射落在丁寂脸上阴冷道:「你说什么?」 本站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所有!任何人未经原作者同意不得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第四章 方丈仙岛 丁寂一脸漫不经心的笑意毫不示弱地对视倪姥姥道:「我说陪姥姥你下棋只怕比要男人生孩子还要难些。」 倪姥姥瞪视丁寂良久缓缓颔道:「好说得好!」话音未落「唰」地一响一蓬青色鞭影自她肋下斜斜掠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向酒仙子。 众人都以为倪姥姥被丁寂激怒势必要向他下手。故此蓝关雪等人均都暗中全神戒备防范她突然暴起出手伤了丁寂。 哪曾想到倪姥姥声东击西眼睛盯着丁寂却从肋下挥出定魄鞭打向酒仙子。 酒仙子猝不及防间不容中闪身飞躲左臂上仍是捱着了一鞭。 「啪」地脆响衣袖破裂白皙的肌肤上泛起一道殷红血痕。 草道人见五妹受伤睚眦欲裂怒喝道:「好妖婆看打!」手中快意拂尘蓄势多时犹如穿心利刃绷得笔直直刺倪姥姥咽喉。 倪姥姥冷哼道:「手下败将也敢猖狂!」腋下一振猛然探出另一条臂膀手持一柄银色鲨嘴剪绞向拂尘。 两人转眼斗了二十余个回合草道人渐渐不敌。 蓝关雪看二弟要吃亏当下跨上一步招呼道:「老二你退下休息让我来会会她!」也不用背后的鱼龙百战刀右掌徐徐拍出一股狂飙。 倪姥姥「咦」了声道:「你是这些人的老大?还有点斤两。」一边说话一边举杖相迎。两力交接一记闷响各自往后退了两步。 蓝关雪吐了口浊气凛然道:「若非她损折了两成真元我绝非其对手!」 倪姥姥左手一翻取出柄晶莹剔透的两尺冰锥疾挑蓝关雪胸口道:「叫你的兄弟一块儿上免得浪费。」 蓝关雪反手掣出鱼龙百战刀「叮」地劈中冰锥侧身挥左掌切向倪姥姥右肋。 倪姥姥的定魄鞭扬起幻化重重光圈层层叠叠锁向蓝关雪左腕。 蓝关雪变招撤身口中一记长啸振彻云霄鱼龙百战刀「嗡嗡」镝鸣腾起一团团湛蓝色冷焰挟一溜耀眼光芒排山倒海般斩落。 这时众人已撤到圈外观战只见蓝关雪手握鱼龙百战刀光焰腾腾犹如天神再世神威凛凛气吞山河与倪姥姥的余生杖、鲨嘴剪、定魄鞭和刺骨锥斗在一处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三十多招过去仍然难分轩轾。 草道人报仇心切冷喝道:「老虔婆看打!」纵身跃入战团与蓝关雪联手夹攻。倪姥姥浑然不惧再亮出一柄戮心钩。 三人你来我往如走马灯般斗得好生热闹。 倪姥姥虽略略落入下风但丝毫不显败象。 窦文轩和酒肉僧见状一持蟠龙金带一握玄铁木鱼也加入了战团。 倪姥姥重压之下仍攻守有度分毫不乱又亮出第六只手运起一把锁情叉与鲨嘴剪相辅相成专以对付快意拂尘和蟠龙金带这两件软兵器。 丁寂在旁看得眼花撩乱暗赞道:「偌大的天6不知埋藏了多少奇人异士。如果我没来过北海又怎晓得天下还有个蓝关雪? 「而那个倪姥姥的修为别说远高于昔日的天6九妖就算在魔道十大高手中也绝对能位列前茅可以前却是闻所未闻!」 他正思忖间蓝关雪等人已各占一方遥相呼应将倪姥姥围困在中央一步步往里压迫收缩终于占了上风。 酒仙子匆匆包扎过伤处偷眼打量司徒三绝等人唯恐他们出手襄助倪姥姥。待见这些人神色悠然站在圈外负手旁观全无出手之意心里一定扬声叫道:「老妖婆就要支撑不住了大伙儿再加把劲啊!」 倪姥姥一声怒笑道:「老身怎会输给你们?」蓦然挺背硬接了草道人一记拂尘横扫借势激飞而起脱出包围。 草道人脸色一变叫道:「快老虔婆要用乌云蔽日妖法!」抢身追上半空。 倪姥姥冷笑道:「现在才晓得害怕么?」鲨嘴剪一挥将草道人生生迫退张开嘴「呼」地喷吐出一团浓黑的烟雾瞬间弥漫扩散到十丈方圆。 众人眼前一黑赶忙舒展灵觉寻找倪姥姥的踪迹。不料灵觉甫出便如泥牛入海全无回音。一个个刹那间都成了两眼一摸黑的睁眼瞎。 蓝关雪处变不惊纵声喝道:「快退出黑雾!」声音甫落心头警兆乍生。他无暇细想凭藉多年累积的经验回手一刀劈出。 「叮!」戮心钩与鱼龙百战刀铿然激撞绽出一串火花。蓝关雪刚转过身欲待还击倪姥姥神出鬼没的身形已一沾即走重新隐入滚滚黑雾里。 紧接着听见酒肉僧和窦文轩先后闷哼显是被倪姥姥偷袭得手吃了不小的亏。 丁寂和酒仙子原本站在圈外可倪姥姥口中不停喷吐浓雾一眨眼将两人也裹挟了进去。就听草道人大喝道:「大伙儿聚到大哥身边结成阵势!」 众人闻言纷纷循着蓝关雪出的长啸声靠近过去奈何浓雾里东西不辨倪姥姥如鱼得水转眼已把风尘五仙冲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 丁寂暗道:「难怪司徒三绝等人对倪姥姥如此忌惮这老妖婆实在不好对付!」忽地灵机一动想起空痕大师与天殇琴一起赠给自己的水晶宫镇宫至宝天罗万象囊急忙澄静心神念动真言从袖里将它祭出。 「呼----」地一声天罗万象囊在黑雾里划过一道异彩升腾到丁寂头顶焕放出绚丽光芒。周围的黑雾翻翻滚滚趋之若鹜被它飞吸入囊中。不一会儿的工夫雾气渐淡露出绰绰人影。 倪姥姥寒声喝道:「臭小子竟敢破我神功**!」一道灰色身影闪到近前定魄鞭、锁情叉一长一短一刚一柔直攻丁寂。 丁寂施展穿花绕柳身法避开定魄鞭雪朱仙剑轻点锁情叉想借力飞退。 不料倪姥姥早料定他有此招手腕一翻「咯啷」锁住仙剑刺骨锥快逾奔雷直插丁寂胸口。丁寂正要用二十二字拳招架窦文轩斜度里披头散地杀到挥舞蟠龙金带缠上刺骨锥往身前一带。 倪姥姥厉喝道:「撤手!」定魄鞭回荡反卷窦文轩背心迫他松手退让。 蓝关雪唯恐窦文轩有闪失飘身赶至道:「老婆子接我的宝刀!」 鱼龙百战刀光焰烈烈疾劈定魄鞭。倪姥姥亦不敢硬接先用定魄鞭轻卷刀锋随即挥出戮心钩锁死刀身这才化解了蓝关雪的攻招。 酒仙子和酒肉僧瞧出便宜分从左右欺近峨月刀、玄铁木鱼疾打倪姥姥双肋。 倪姥姥面不改色以鲨嘴剪绞住峨月刀余生杖架住玄铁木鱼又将两人的攻势尽数化解却不防草道人从身后掩袭而至一声冷啸扬拂尘拍向倪姥姥后脑。 倪姥姥同时接住五大高手的围攻虽毫无损但已十分吃紧。 此刻快意拂尘攻到她只得再亮出最后一双手来各执灭情环、无量尺一攻一守挥舞而出。 孰知草道人虚晃一枪拂尘随着身形陡转倏忽绕至倪姥姥身前冷笑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我只要在你脸上添一道疤就够了!」 「啪!」拂尘风驰电掣朝着倪姥姥面门拍去。 倪姥姥的灭情环和无量尺双双走空身子又被蓝关雪等人纠缠得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拂尘向面门挥落无力抵挡。 她仰天怒啸正打算拚着鱼死网破祭出元神将风尘五仙与丁寂尽数屠灭突然眼前一晃丁寂横身飞起一双辟魔腿堪堪夹定快意拂尘叫道:「道长且慢!」 草道人一怔变色道:「小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丁寂抖开锁情叉一个倒翻跃出战团笑道:「道长冤家宜解不宜结都是八十多年前的旧事干上一架出了口恶气也就够了何必和一个老婆婆斤斤计较? 「况且咱们陷身方丈仙岛说起来和倪姥姥都成了一条船上的人大家正该同舟共济设法脱困才是。这么窝里斗下去也没啥意思。」 草道人哼了声道:「小兄弟你话虽不错可我这八十年来的奇耻大辱难道就这么算了?」 蓝关雪一收鱼龙百战刀注视倪姥姥道:「阁下修为绝我自愧弗如。如果不是咱们人多势众你又刚折损了两成真元今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就算我等侥幸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窦文轩、酒肉僧和酒仙子也纷纷收了魔兵劝道:「二哥算了罢。 大哥和丁兄弟说得对咱们这样报了仇也没啥光彩反倒让旁人看了笑话。」 草道人的拂尘凝在空中迟迟拿不定主意。 金嗓子走上前来踮起脚尖伸手将草道人的手臂按下笑呵呵道:「何必因为旧仇而结新怨化敌为友岂不快哉?如果今日你真让倪姥姥脸上挂花她情急之下不跟你拼命还能叫倪姥姥?」 说着忽然压低声音用大拇指朝身后指指接着道:「真要打到非你死我活不可的地步三绝老哥和万老爷子跟倪姥姥都是几十年的情分哪能袖手旁观?到时候你砍我一刀我轰你一拳大伙儿轰轰烈烈成群结队地去见阎王你说死得冤不冤?想要投胎再长成现在这样那不还得再等二十年吗?」 他叽哩咕噜的一大通将草道人说得头大无比怒道:「放开我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作是你让人在脸的正中间抽一鞭子也只当没事么?」 他不过是一时的气话谁知金嗓子竟似当了真松开草道人扬起脸笑着道:「要不道长用拂尘狠狠抽我一下出口恶气咱们从此不要再提这件事如何?」 草道人怔住了烦道:「莫名其妙贫道没有闲心和你说笑。」 正在僵持的当口明黄色的云气一涌凭空出现一名白袍中年道人环顾众人道:「知绿谷中不准私下殴斗还不各自散去?」 酒肉僧不以为然道:「你是谁管天管地还管得了洒家脱裤子放屁?」 白袍道人漠然道:「贫道百流乃此岛岛主你说我是管得还是管不得?」 酒肉僧一惊笑容更欢道:「管得自然管得。如此洒家放屁岛主专管吃屁如此一进一出倒也阴阳调和、相得益彰----」 他的话音没落蓦地身前明黄云雾一动赫然凝成一团滚雷般的圆球「砰」地击中酒肉僧胸口。 酒肉僧毫无防备被打得倒跌出去口中「哇」地喷出一蓬淤血。 众人见百流道人身不动手不抬竟将酒肉僧伤于无形无不又惊又怒。 酒仙子和草道人双双扑上喝斥道:「你也捱我一掌试试!」 百流道人巍然不动轻蔑道:「不知死活!」自酒仙子和草道人脚下陡然升腾起两卷飞转的狂飙将两人紧紧裹住抛飞出十数丈方才消停。 风尘五仙记起适才金嗓子所言尽皆骇然。 蓝关雪一沉鱼龙百战刀朗声道:「岛主身手不凡蓝某也想试上一试!」 百流道人知他「身手不凡」四字实际另有所指是讥讽自己仰仗这明黄云雾里蕴藏的特异灵气方才在瞬间挫败酒肉僧等人而不是实打实的修为打拚。 他冷冷一笑说道:「蓝大先生何必忿怒?贫道与诸位是友非敌并无恶意。要不是阁下那位兄弟满口胡说八道贫道也不会出手教训他。」 蓝关雪嘿然道:「是友非敌?你们用尽手段将我们掳到岛上这是哪家的待客之道?」 百流道人淡淡道:「蓝大先生误会了。贫道若想害你们诸位哪还能好端端地活到现在? 「要知道此岛乃人间仙境有多少人不得其门而入也不知有多少人正在羡煞各位。何况大丈夫生在天地间做人做事自有道理只是使用的方法和手段各有不同各位何必念念不忘、斤斤计较?」 酒肉僧由窦文轩搀扶站定吐了口血痰笑道:「这么说洒家还得感恩戴德?」 百流道人摇头道:「不必了。实不相瞒贫道将你们请来其实是有求于诸位。」 丁寂道:「难道岛主也想找咱们化缘?可惜在下穷得叮当响恐怕要令你失望了。」 「化缘?」百流道人先是愣了愣随即省悟过来冷哼道:「是那个多嘴的金嗓子跟你们说了什么?」眼角余光瞟过不知何时司徒三绝、万事休、倪姥姥和金嗓子四人已悄无声息地退走。 蓝关雪沉声道:「废话少说阁下既然来了不妨开门见山直说抓咱们兄弟来究竟意欲何为?」 百流道人点点头道:「贫道正是要和蓝大先生商量此事请借一步说话。」 蓝关雪只觉眼前黄云一卷身子陡然间像腾云驾雾般轻飘飘地毫不着力只一瞬间这种异样感觉又迅消失竟已置身在一座凉亭之中。 百流道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这是知绿谷中的一座小亭甚是幽静。有些话贫道只想与蓝大先生单独交谈所以请阁下移步此间。」 见蓝关雪一言不百流道人微笑道:「既然金老儿已说过了贫道也无须讳言敝岛确有借重蓝大先生之处。不过其中原因恕我无法奉告。」 蓝关雪徐徐道:「岛主有通天摄地之能我这点微不足道的道行又有何用?」 百流道人道:「阁下自谦了。若论真实修为贫道至多与蓝大先生在伯仲之间所凭恃的只是这座岛上的「九川十日阵」。 「若蓝大先生答应合作待事成之后方丈仙岛便可任君往来。岛上不仅灵气充沛而且每过十日才抵得上尘世一天。在此修行一日不啻有尘世苦炼一月之功。其间好处阁下日后自会清楚也不需贫道在此赘言了。」 蓝关雪哈哈一笑道:「你所谓的合作不就是要我像倪姥姥那般每年献出两成真元?如此一来我蓝某与豢养的家畜何异只管吃草挤奶?」 百流道人不动声色回答道:「看来蓝大先生对敝岛多有误会。贫道刚才已说过只要答应我们提出的条件各位便能换取到在方丈仙岛随意隐居清修的权力天底下不知会有多少人趋之若鹜叹息自己不够这个资格。」 蓝关雪回转过身拱手一礼道:「如此好意我等敬谢不敏告辞!」 百流道人的嘴角溢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道:「蓝大先生即便阁下不为自己考虑也该多替其他几位兄弟着想吧?」 蓝关雪眸中精光爆绽凝视百流道人的脸庞一字一顿道:「你威胁我?」 百流道人在蓝关雪的眼神迫视下不慌不忙道:「蓝大先生乃北海仙林一等一的英雄当然不肯受制于人。不过做英雄不如做聪明人聪明人会懂得合则两利的道理。其实不过就是一笔生意而已。贫道相信敝岛出的价没有人能够拒绝。蓝大先生不妨多斟酌几日贫道敬候佳音了。」 说罢云雾一起将蓝关雪重新送回先前站立的那株奇树底下。 众人都在原地等候见到蓝关雪归来纷纷围拢上去。 酒仙子最是心急问道:「大哥那鬼老道和你说了什么?」 蓝关雪镇定心神摇了摇头道:「也没说什么只教咱们安心在这儿住下去。」 窦文轩道:「这地方风景是不错可惜总让我心里不踏实。」 酒肉僧赞同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咱们还是赶紧想法子尽快离开这鬼地方。」 草道人嘿然道:「要能走我早走了。你没看司徒三绝这些人也是束手无策只能认命么?想离开这里哪那么容易。」 蓝关雪道:「依照百流道人所言整座方丈仙岛都被一座「九川十日阵」笼罩不破去此阵咱们插翅难飞。」 酒仙子心有余悸道:「可不是么?就刚才那个老道手不动脚不抬便将四哥打得吐血他到底是鬼还是人?」 草道人道:「五妹别怕他的真实修为未必会有多高。他们所依仗的不过是法阵若能破去令他们失去依靠也就不足为惧。」 蓝关雪转目望向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丁寂问道:「小兄弟你好像一直都没有说话?」 丁寂沉吟道:「我在想这「九川十日阵」的阵眼会藏在哪里?」 他抬起头仰视谷顶上空高悬的那十轮红日缓缓道:「曾经有一位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师长告诉过我大凡世上的任何一种阵法无论如何精妙莫测威力巨大势必会有潜藏的罩门。 「只要能抓住这一点倾力出击整座阵势就会随之土崩瓦解消弭无形。」 酒肉僧一拍大腿道:「小兄弟说得对。奇门遁甲洒家虽然一窍不通可也晓得天无绝人之路是阵法就会有阵眼有阵眼就会有破绽。可是这该死的阵眼到底在哪儿?」 蓝关雪道:「多说无益我们先将岛上的情况摸清楚同时设法劝动司徒三绝等人多些人齐心协力总有机会冲出去。」 草道人道:「怕就怕这些人跟咱们兄弟不是一条心。」 丁寂笑道:「是不是一条心无所谓只要他们不想天天在岛上对着那副臭棋愁眉苦脸就一定可以说动他们。」 当下六人便在这方丈仙岛上暂住了下来每天都是度日如年一般难熬。 丁寂朝思暮想绞尽脑汁地找寻着破阵之道。 可一出知绿谷众人便如入迷宫转上一大圈还是茫茫然回到谷口。 于全岛的情形总是无法探查清楚更不必说探查「九川十日阵」了。 好在这些日子大伙儿也不是一无所获好歹也在知绿谷里混熟了。 蓝关雪和丁寂这才知道整座山谷里果然软禁了数十位正魔两道的仙林高手其中不乏许多失踪多年的北海顶尖人物。 时间稍长丁寂和金嗓子、万事休等人一来二往居然也称兄道弟起来。 唯独司徒三绝始终是不冷不热独善其身。而倪姥姥跟草道人之间的疙瘩同样不易消除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一日丁寂左右无事便陪金嗓子一起坐在那株奇树上聊天一双腿就悬在司徒三绝的头顶上晃来荡去。 话题不知怎地又转到了倪姥姥被「化缘」的事上丁寂忍不住问道:「老金你们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地让人折损自己的真元?」 金嗓子罕有地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咱们都这么熟了我也不好意思再瞒你。个中缘由不尽相同。但我和倪大姐、司徒三绝他们却都是被骗上了贼船教人拿捏住了把柄不得不低头。」 他摇了摇头接着道:「当年老夫艳羡方丈仙岛的绝学「大无妄神功」一时心痒难熬便答应他们用自家的绝活做了交换。此后一不可收拾又连着交易了两次。 「时日一久竟现膻中穴附近不知不觉积聚起一股诡异的戾气一俟作就如万蚁噬心生不如死。我越是运功抗拒作得越是猛烈。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将它化解迫出。」 丁寂惊讶道:「莫非是他们在那些心法绝学里动了手脚?」 金嗓子点点头道:「我一怒之下便去找他们算帐结局就是现在这样。这股戾气每隔一两年便会作一次需百流道人赐药化解方能保一时平安。你说我能不老老实实待在这儿么?」 丁寂听了沉思须臾道:「老金或许我有法子能帮你去除这股胸口戾气。」 金嗓子一愣见丁寂年纪甚轻哪里肯信他有这能耐可瞧他一本正经的神色又绝不像是在开玩笑将信将疑问道:「你先说说看?」 丁寂回答道:「我修炼过一门心法也许对你有用。」说罢低声念诵起化功神诀的开篇口诀。 只听了十多句金嗓子已双眼闪光兴奋道:「兄弟你从哪儿得来的这篇心法能不能教给我?」 丁寂笑道:「这是南海天一阁的化功神诀专化体内异气。昔日家父误修魔功引得体内正魔两气相互交攻险些性命不保。这才得天一阁传授此诀。」 金嗓子呆了呆喃喃道:「化功神诀你会南海天一阁的化功神诀!」 他自然清楚此乃天一阁的不传之秘深奥莫测堪称巧夺天工。 自己和丁寂素昧平生只因一起沦落于知绿谷中才彼此结识对方又如何肯轻易传授化功神诀? 他正踌躇着是否要拿什么绝活来作交换却听丁寂继续说道:「我现在就把口诀全部告诉你。你试着修炼一下如果见效不妨再传给倪姥姥他们几个。反正你们一贯僻居北海不会到天6中土来也不怕别人晓得了告我恶状。」 金嗓子大喜过望忘形地一把抱起丁寂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兄弟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 本站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所有!任何人未经原作者同意不得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第五章 八鬼重聚 进入北海冰原后的第三天常彦梧与丁原夫妇分手率着小蛋和欧阳霓前往极地仙府赴约。当然同行的还有他的同门师姐妙仙子崔彦峨。 小蛋和欧阳霓尚是次身临其境但初时的新奇感并没能保持多久。 一路行来满眼除了冰就是雪除了雪还是冰。唯有一场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给这片单调荒芜的土地增添些许变化。 小蛋此刻也就不难理解干爹他们为何最终放弃了居住过数十年的北海不远万里迢迢重又回归天6中土。 毕竟这里的冰雪和寂寥只适合真正的苦行僧般的修炼者而非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北海八鬼。 四人御剑又行了两日脚下冰原已到尽头。前方月光下一望无际的浩瀚海域银光闪闪在黑暗中散出难以言喻的瑰奇魅力。远处星星点点有冰山的雪光闪烁在海面上随波逐流犹如千羽白帆竞秀天外。 常彦梧抬头看了看天边初升的明月道:「明天就是三月十五咱们不早不晚今晚就能赶到极地仙府啦。他***要是这回还没个结果老子便不回中土了。」 小蛋吓了一跳劝道:「干爹找不到贯海冰剑也就算了这地方不好玩的。」 常彦梧眼睛一瞪没好气道:「这话还用你来提醒我所以咱们今次是势在必得。」 崔彦峨冷冷道:「光说狠话有什么用?这次来了能不能活着离开都是个问题。」 常彦梧想起灵泉山庄九死一生的遭遇心头也不由自主地一寒有点懊悔和丁原分开太早。 但转念一想要是有丁原在场那贯海冰剑哪里还会有他常五爷的份?何况人家急于寻回爱子也未必肯为自己的私事耽搁。 崔彦峨一马当先踏海凌波向东北方向御剑行去。 欧阳霓跟在常彦梧身后问道:「常老爷子咱们这是到了哪儿?」 「闪魂峡。」常彦梧回答道:「穿过它就离极地仙府不远了。」 四人行出约有百里猛然海上天色大变适才还波平浪静的海面刹那间变得狂躁无比飓风嘶吼惊涛拍云那轮皎洁的圆月也迅隐没在浓重的黑暗中。 随着扑面袭来的咸湿狂风密集硕大的冰雹从天而降兜头盖脸地砸向众人再次向这群敢于踏入北海的人展示出无与伦比的可怖威力。 常彦梧急忙收住御剑术身子被吹得东倒西歪扬声向前方还在赶路的崔彦峨叫道:「三姐咱们先到左那座冰山上避一避等雹子过了再走!」 然而四周震耳欲聋的风啸声、涛吼声犹如隆隆雷鸣充斥在黑沉沉的天宇之下将他的声音几乎完全吞没。崔彦峨彷似没有听见在风暴中渐行渐远。 常彦梧大急刚想御剑追赶不防斜刺里一股飓风飞旋而至裹挟起铺天盖地的冰雹将他的身躯硬生生扯入。 亏得他生于斯长于斯对这等恶劣的天气并不陌生在身影被飓风吞噬的刹那左掌在风柱的边沿运劲一拍借力腾身朝斜后方飘飞。 可没等重新稳住身形常彦梧的腰间猛地一紧。他匆忙低头一瞥却是小蛋在后面挥出金蝎魔鞭一振一收将他拽了回来。 原来小蛋曾在瀛洲仙岛的天梯上修炼多日对眼前的暴风狂流反显得更加得心应手探臂揽住欧阳霓施展出穿花绕柳身法在风浪间随心所欲极是熟练。眼瞧着常彦梧遇险他不假思索射出金蝎魔鞭把干爹救了回来。 孰知常彦梧毫不领情气极败坏道:「臭小子你拉我做什么快去找你三姑!」 小蛋对干爹的训斥不以为意地「哦」了声当即功聚双目穿透夜幕却已看不见妙仙子崔彦峨的踪影。 常彦梧运功连声呼喊崔彦峨也始终得不到回应。他又急又怒把一肚子邪火尽数泄到小蛋头上斥喝道:「愣在这儿干嘛还不把你三姑找回来!」 欧阳霓安慰道:「常老爷子别急以崔三姑的修为断不会有事。等风暴过去了咱们再找也不迟。就算一时失散也没关系到了极地仙府也总能会合。」 常彦梧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迅冷静了下来不情愿地哼了声道:「也只有如此了。」 说不清是漫长还是短暂的一炷香过后风浪骤歇海面上浓墨般的乌云如一群奔腾的野马风驰电掣朝东南方迅远去重又露出银白色的月光。 风变得柔和海也沉寂了下来彷佛方才什么都没有生过。然而崔彦峨的身影也如同这场倏忽来去的暴风雪消失在浩瀚无涯的苍穹下。 常彦梧素知自己这位三师姐的修为在北海八仙中屈一指方才的天变虽然可怕却也奈何不了她。一多半的可能还是崔彦峨冒雪行进已迳自走了。 想想都到闪魂峡了崔彦峨还抛下自己独自前往极地仙府常彦梧老大不开心。小蛋见干爹神色不善自然也不想去触这个霉头和欧阳霓静静守在他的身后。 常彦梧默立片刻视线扫过海上闷闷道:「走吧。要是去晚了不知道那帮混蛋在背地里会如何算计老子。」 三人埋头赶路半夜时分前方出现6地一道高耸云霄的银白冰崖巍然屹立在闪魂峡的尽头像一位眺望沧海的巨灵神亘古守护着它身后的土地。冰崖上镌刻着硕大的四字草书:「极目天涯」月色下闪耀着清冷的银辉。 常彦梧不一语正对着「极目天涯」四字的方位身形一沉潜入海中。小蛋和欧阳霓功运全身护住衣衫亦步亦趋紧随而入。 眼前光线一黯三人已潜到海下。 幽暗的银光浮动前方的冰崖随着三人的下潜不断向海底延伸。 四周的水压越来越大温度也急遽地下降彷似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当小蛋以为要一直下沉到海底常彦梧忽然止住了身形旋即游向冰崖。小蛋定睛观瞧却见冰崖上有一段巨大的凹槽犹如张开的鲨鱼嘴一条条冰棱倒垂宛若它显露出的狰狞獠牙。 常彦梧在凹槽上站定盯着对面冰壁上的「洞天福地」四个冰雕大字神情似喜似悲默立良久然后缓缓伸手在头顶上方那根最长的冰棱上轻轻一按一转。 「嗡----」海水一阵波动脚下的冰面徐徐焕放出奇异的淡金色光芒弥漫整道凹槽。小蛋只觉得神思微一恍惚已置身在一条幽长死寂的甬道中。 常彦梧流露出罕有的惆怅之色悠悠道:「这里就是极地仙府了。原本除了咱们师兄弟八个当世再没有人清楚它的具体位置。不过如今却难说了。」 小蛋打量着上下左右的冰面却有些傻眼。 只见冰面上到处都是凹坑有的深逾一丈就像一张原本滑腻秀美的脸庞硬是生出斑斑驳驳的小疙疤让人觉得惨不忍睹。 不消问这必定是北海八仙为寻找贯海冰剑掘地三尺的后果。 常彦梧提醒道:「这地方说大不大但地形错综复杂好似迷宫。你们两个要紧跟在我身后万一走丢了可不好找。」 说着他举步前行袖口里的点金神笔已悄悄滑落到掌心。尽管二十余年不曾涉足但极地仙府中的一草一木甚至挖下的每一个深坑都早已清晰印刻在常彦梧的记忆里。 他一路行来驾轻就熟三人弯弯绕绕走出约有百余丈来到一座空阔的大厅中。里头的桌椅器具悉数用寒冰制成连摆在桌面上照明用的都是冰灯。 常彦梧停住脚步皱了皱眉头道:「奇怪这儿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往常聚会时大伙儿都该到这座「冰伦厅」里候着才对。」 小蛋望了望桌上的冰灯道:「干爹这灯亮着说明已经有人来过。」 常彦梧哼道:「废话就你聪明?我奇怪的是人都到哪儿去了。就算别人还没有到你三姑总该来了。怎么她也不在这里?」 欧阳霓闪着大眼睛问道:「常老爷子她会不会逛到别的地方去了?」 常彦梧想了想道:「跟我来。」领着小蛋和欧阳霓穿过冰伦厅拐入左一条甬道一边走一边介绍道:「极地仙府共分上下两层。咱们现在走着的是底层上面还有一层是死老鬼生前专用的不得允许谁也不能上去。」 霸下不甘寂寞地从小蛋怀里探出脑袋问道:「死老鬼是谁你师父么?」 常彦梧嘿然道:「他活了一百八十多岁已老得不能再老。人死灯灭没能羽化成仙只好去往阴曹地府做鬼。老子叫他「死老鬼」有错么?」 欧阳霓听呆了虽说天6仙林中师徒间恩怨纠葛反目成仇的例子比比皆是可作为弟子再怎么痛恨自己的师父至多不过在背地里诅咒痛骂腹诽几句。像常彦梧这般明目张胆把师父骂成「死老鬼」的也委实罕见。 常彦梧却是满不在乎踩着一排冰阶上到了极地仙府的第二层。 也许因为这里是北海仙翁生前的居所被挖掘翻找的痕迹较之底层更加厉害几乎三步一坑五步一洞连一些可能隐藏贯海冰剑和绝学宝典的家俱物什也教北海八鬼砸得四分五裂到处散落。 小蛋瞧得触目惊心暗暗下定决心这辈子都绝不收弟子。实在不行也只能收一个。如干爹这样的徒弟恐怕也只有北海仙翁消受得起。 他正想着常彦梧已引着二人走进一间冰室张望了眼道:「居然也不在这儿。」 小蛋凝目望去这间冰室相对而言已属保存完好里头空空荡荡唯有一座巨大的冰棺静静停放在屋子的中央。 透过棺盖里面仰天躺卧着一位面色红润的白髯老者双目微合神色安详两手放在身前犹如睡去的模样自是北海仙翁无疑。 自灵泉山庄遇险后常彦梧一直都在担心北海仙翁当年是故意假死又或培养出了那个名叫「雪瑶」的关门女弟子。直至此刻他再次亲眼看到师父的灵柩才彻底放下心来确信北海仙翁是真的死去了多年。 小蛋只见他一脸古怪地端详着自己师尊的面容正在担心他是否会做出什么更加异常的举动耳中突然听到他喃喃低语道:「你死了倒也落得清静却教我们师兄弟八个你争我夺不得安生。 「死老鬼到底还是你赢了。也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贯海冰剑可你死了这么多年还能教老子跟冯老大他们拚得头破血流不死不休就冲这点我常老五也该叫你一声师父。」 欧阳霓听得啼笑皆非轻声问道:「常老爷子你说冰剑会不会就藏在棺材里?」 小蛋苦笑道:「欧阳姑娘难不成你想让我干爹再把冰棺也砸碎了? 这座极地仙府里也只剩下眼前的冰棺和仙翁的遗体是没被惊动过的了。」 欧阳霓自知失言俏脸一红低下了头。 常彦梧不悦道:「人家欧阳姑娘都在出主意帮老子找贯海冰剑你小子却多什么嘴?说起来我还是你干爹不帮忙找也就罢了却还敢指责欧阳姑娘的不是你的孝心都叫狗吃了。」 突然听到一个声音笑道:「到了这鬼地方孝心可不都叫狗给吃了么?」 常彦梧勃然大怒道:「王八羔子你阴阳怪气地骂谁呢?」 小蛋赶紧把霸下的头按进去提议道:「干爹咱们还是赶紧去找三姑吧。」 常彦梧一腔邪火不得泄干脆连崔彦峨也一并骂上道:「这臭婆娘一声不吭便甩下老子走了我凭什么要去找她?」 欧阳霓道:「常老爷子是我不好不该自作聪明出什么馊主意。」 常彦梧摇头道:「你不晓得这座冰棺是死老鬼生前由咱们师兄弟八个一起亲手铸制的通体透明有只小飞虫也能一眼看清根本藏不了东西。」 他气稍平些道:「走吧我们回冰伦厅去说不定这会儿已有人到了。」说着三人离开冰室往原路返回。 走出一段小蛋的步履忽地一停手捂小腹微微地皱起眉头。 欧阳霓一惊扶住他胳膊问道:「是圣**要作了?」 小蛋摇摇头道:「这回是我体内的灵泉仙流在作怪。往常都该在我睡着以后才作这次不晓得为什么醒着的时候就来了。」 欧阳霓关切道:「那怎么办?要不要我输入真气帮你引导疏通?」 小蛋忍痛一笑道:「不用我坐下来运会儿功就好。」盘膝在冰地里一坐抱元守一默运有容乃大的天道心诀徐徐化解暴走的真气。 常彦梧在拐角停下脚步不耐烦道:「一会儿这痛一会儿那不舒服懒驴子上磨屎尿多。早不痛晚不痛偏赶这时候痛。」 小蛋神游太虚已听不到常彦梧的抱怨。欧阳霓素来温驯从不与人顶嘴也一笑而过。可霸下却恨道:「再多也没你嘴里喷出的多。」 常彦梧一跳老高道:「你敢骂老子满嘴喷粪我割了你的**…… 咦?」他目光一凝竟是现前方道口身影一闪而没依稀就是妙仙子崔彦峨。 常彦梧再顾不得跟霸下计较扬声叫道:「三姐!」纵身追了过去。 掠出数丈又像是想起什么匆匆回头道:「你们留在这儿千万别乱跑等我回头来接。」 几个起落常彦梧到了道口往崔彦峨消逝的方向看去果然是她的背影正飞快朝着另一条甬道转过。常彦梧风疾火燎地紧追不舍待又拐过一个弯崔彦峨的身影消失在甬道尽头一间门户虚掩的冰室之中。 常彦梧一怔情不自禁放缓了脚步心里开始觉得不对劲。 无论如何这么近的距离崔彦峨也该听到自己的呼喊才是没有不回头跟他打个招呼的道理。他望着尽头的冰室隐约预感到在那扇虚掩的门后或许正隐藏着不可知的危险。 如果不是崔彦峨而是北海八鬼里的其他师兄弟常彦梧此际连理都懒得理。但他在迟疑了须臾之后仍旧小心翼翼地往冰室走去。 那间冰室对常彦梧并不算陌生是北海仙翁昔日贮藏丹药的地方。里头的东西在他死后早被八名弟子瓜分一空只留下一排排空空如也的冰架。 所以崔彦峨无端端地跑进丹室里做什么? 他在门外又站了会舒展灵觉察探丹室内的动静却未现任何异状。 「三姐你在里面吗?」常彦梧全神戒备地推开冰门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然而门开处却是虚惊一场。丹室里一片静谧飘荡着薄薄的寒雾。 崔彦峨独自站在一排冰架后正冷冷地看着他。 常彦梧却仍不敢掉以轻心缓步走入丹室小眼睛不停巡视四周问道:「三姐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冯老大他们呢?」 崔彦峨眼珠一转不转盯着他生硬地回答道:「老五你在找冯老大他们几个?」 常彦梧不安的感觉越强烈手里攥紧点金神笔道:「三姐见过他们?」 崔彦峨僵硬的唇角忽然浮现出一缕诡异的笑容眸中幽光一闪道:「我在等你。」 常彦梧猛觉不妥未及作出反应脚下的冰面如水波绽开探出一双修长白皙的大手从后方一把抓住他的脚踝魔气顿时如锋锐的冰刀破入经脉。常彦梧脑海「轰」地一声颤响身子摇了摇已失去了知觉。 待他再醒来时却现自己正靠在一间密室的冰墙上丹田被人禁制虽还能举手抬足但已不出一丝一毫的真气。 一睁眼就看到倚坐在对面墙角的弄潮子冯彦海他的两个儿子神情委顿一左一右瘫坐在父亲的身侧。再往左顾彦窦、顾彦岱、魏彦雄、花彦娘等人也尽皆在此还有几个不认得的想是他们请来的帮手。 而距离自己最近的还是妙仙子崔彦峨。独自呆坐在一旁仰望着天花板。 常彦梧渐渐回过神记起昏迷前的情形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暗道:「不好我适才心神受制也不晓得是否说出了贯海冰剑的秘密。假如今日之事与上次灵泉山庄之事都是同一伙人所为那可大事不妙。」 他正忐忑不安地想着那旁魏彦雄隐含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常老五你不是号称咱们兄弟几个里最狡诈多变的一个么?怎么也被他们诓进来啦?」 常彦梧心不在焉地一哼想的却是那些人一旦将同门八个师兄弟的口供悉数弄到了手即可取出贯海冰剑和师门秘笈事后定会杀人灭口斩草除根额上不觉渗出冷汗苦苦思索脱身办法。 花彦娘问道:「五哥你那傻干儿子小蛋有来没来不会忘了带他了吧?」 常彦梧嘿然道:「你问小蛋做什么他来不来跟你有什么关系?」 花彦娘叹了口气道:「别看这傻小子不声不响上次在灵泉山庄救了咱们的还是他。如果他在外边还没被抓住咱们几个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常彦梧默然片刻低声道:「他来了只是多半还不晓得咱们被关在这里。」 听闻小蛋也到了这里连冯彦海的眼睛里都闪过一丝希冀稍稍振奋道:「这地方只要不是太笨的人都一定能找到。就怕他也落到了别人的手里。」 常彦梧自己都没想到小蛋在几个同门师兄弟心目里居然有如此分量。他转念一想多半是这些人死马当作活马医把小蛋当最后的救命稻草。 花彦娘扫过冯氏兄弟和那几个魏彦雄请来的狐朋狗友说道:「至少目前还没有不然早已被他们送到了这里。」 常彦梧问道:「他们是谁?和上回在灵泉山庄遇见的是不是一伙人?」 冯彦海苦笑笑道:「我们和你一样也不晓得那些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只是每次送人进来的都是褚老二和四个**上身的大汉。」 常彦梧恨恨道:「天杀的褚老二竟然把咱们北海门的老窝也一块儿卖给了外人。」 突听屋外褚彦烈宏声大笑推门而入道:「老五咱们兄弟不是彼此彼此么?」 崔彦峨听到他的声音似如梦初醒恶狠狠朝着褚彦烈「呸」了一声。 褚彦烈恍若不觉笑道:「三妹在海上抓你回来的可不是我。再说刚才若非你那么卖力地配合老五能这般轻易上钩?」 常彦梧冷笑道:「那是三姐被你们迷失了神志全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褚老二你休想在老子面前再挑拨离间搬弄是非。」 褚彦烈哈了声道:「老五我一直不明白三妹卖过你不下三次为何你非但不计较还总是拚命护着她?」 常彦梧狞笑道:「你问我?好我告诉你。当年死老鬼收老子入门的时候老子才六岁多一点你和老四仗着早入门几年会点三脚猫功夫成天欺负捉弄老子。要不是三姐拦着我常老五早被你们折磨死十回了。」 褚彦烈嘿嘿阴笑道:「没想到你常老五还会顾念旧情褚某从今后当对你另眼相看。」 魏彦雄突然哀求道:「二哥我什么都听你的。看在咱们同门多年的情分上放了小弟吧!」 褚彦烈不屑地瞟了他一眼道:「想活命不难只要你们中谁能说出摩崖石刻在哪里我立刻放人。否则我纵想饶过你们别人也不会答应。」 花彦娘怒道:「你又不是不清楚咱们找了那么多年有谁见过摩崖石刻了?」 褚彦烈摇摇头道:「大师兄你入门最久。而且据我所知老鬼临死前的遗嘱里也只对你提到了摩崖石刻。别人不晓得你总该知道吧?」 冯彦海把头一扭压根不理睬他。 褚彦烈脸上杀气一闪挥手令两名赤身力士揪起冯秉正一手按在他额头上阴**:「我只数到十看你说是不说!」 本站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所有!任何人未经原作者同意不得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第六章 真情流露 甬道中万籁俱寂唯有小蛋稍显急促的呼吸声在轻轻回荡。 欧阳霓守在他的身边不时焦灼地望向常彦梧消失的甬道口。 已有小半个时辰常彦梧依旧没有返回。 即便他追不到崔彦峨按理也该先回来与小蛋会合才对。极地仙府的地形再复杂也绝不致让常彦梧迷路。除非他已被人算计。 忽然她若有所觉地回过头。从甬道的另一头一名身穿镶金白袍的中年道人手持银色法杖腰间系着一支紫色短笛犹如幽灵般飘浮而来。 他的肌肤没有一点血色脸庞阴冷而桀骜左边的一只耳朵已不见了只剩下一道奇怪的疤。 细长的银杖顶端高踞着一头金石凝铸的上古魔兽额头上嵌有一颗硕大的惨绿色宝石闪烁着妖艳的光芒映射出欧阳霓的身影。 欧阳霓心中不自觉生出一股浓烈的警意说道:「你是谁?不要再靠近。」 白袍道士停住脚步漠然道:「贫道冰流是来带你们去见常彦梧的。」 欧阳霓一凛看了看物我两忘的小蛋纤手按住腰间短剑问道:「他在哪里?」 冰流道人不答银杖顶端的惨绿色宝石蓦然一亮浮现出被囚禁在冰屋中的常彦梧的身影。虽影影绰绰看得不甚真切却仍令欧阳霓的心为之一震。 「嗷----」那头魔兽陡然出一声低低的狰厉吼声宝石上的绿光排山倒海涌向欧阳霓耀眼的光华刺得她不由自主闭起了双目脑海里猛地一麻心神摇荡。 冰流道人低声念动着真言犹如一支教人难以抗拒的催眠曲不断侵蚀着欧阳霓的神志。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心头不停有个充满诡异诱惑的声音催促道:「睡了睡了念太累了……」 欧阳霓在冰流道人桀訾魔杖强大的精神力冲击下尽管勉力抵抗却还是渐渐心神失守像是坠入一个寒冷而黑暗的深渊中。 「叮叮----」从小蛋怀中蓦然激射出两束赤红色的电光正中桀訾魔杖顶端的那颗惨绿色宝石。宝石「嗡嗡」颤鸣迸裂出数道清晰可见的裂纹惨绿色的光华立时黯淡却是藏在小蛋胸前的霸下出了火睛光飙。 欧阳霓霍然一醒唯恐对方再施妖术暗算自己已掣出仙剑拧身抢攻。 冰流道人功败垂成又伤了桀訾魔杖不禁杀机大炽狞笑一声挥杖招架。 两人在甬道内翻翻滚滚激战二十余回合欧阳霓施展出叶无青所传的忘情宫上乘剑术牢牢封住角度不让冰流道人突破防线伤到小蛋。 虽招式运用和实战经验稍有不及但仍令对手难越雷池半步。 冰流道人讶异道:「这女娃儿如此年轻就算她打从娘胎里练起也不过二十来年的工夫但功力之高实不逊于一流高手!」 他担心小蛋苏醒后与欧阳霓联手夹击同时也现对方功力虽不遑多让但施展出的剑招仍颇嫌青涩凝滞想是初学乍练不久。于是招式陡变桀訾魔杖幻出重重光影虚实莫辨将欧阳霓笼罩其中。 欧阳霓眼花撩乱被迫得节节败退一步步被压制回小蛋身前。 她无暇分心也不清楚小蛋的情形如何只能咬牙苦苦支撑。 霸下见状大叫道:「欧阳姑娘别怕我来帮你!」运起「天雷地火」一团庞大翻滚的火红色光球沛然莫御轰向冰流道人。 冰流道人已有前车之监早留意着霸下的动静眼见光球打到他闪身一贴冰壁桀訾魔杖一推一引。 「呼----」天雷地火擦身而过沿着甬道奔流而去随后在极远的尽端传来一声轰鸣红雾弥漫。 欧阳霓藉机转守为攻刷刷刷一连三剑将冰流道人打得顾此失彼狼狈不堪。 霸下喝彩道:「欧阳姑娘好剑法挑了这杂毛的眼珠子!」嘴巴一张又喷出一蓬累劫火菊配合着欧阳霓的攻势。 欧阳霓精神一振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下来一套忘情宫剑法使得越得心应手逐渐占据上风反逼得冰流道人连连后退。 突然她身侧的甬道光芒一闪从冰壁后鬼魅般掠出一道身影「砰」 地一掌击中欧阳霓背心。 饶是欧阳霓千钧一间疾运真气护体又竭力侧身躲闪这一下仍是令她痛彻五脏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哇」地喷出鲜血犹如点点樱花洒溅在平滑如镜的冰面上。 她嘤咛一声仙剑「铿」地插入冰壁稳住摇摇欲坠的娇躯晃动的视野里模模糊糊看到一个黑脸白袍道士正背负双手站在丈许开外与冰流道人一前一后将自己夹在甬道中央。 霸下怒骂道:「臭杂毛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一气之下连数道火睛光飙。 黑脸道士不慌不忙反手拔出一柄幽蓝色仙剑「叮叮」连声将火睛光飙尽数挡下而后铿然回剑入鞘气定神闲道:「师弟你也太无能了。」 冰流道人平复呼吸说道:「多谢天流师兄援手这女娃儿是个麻烦不如杀了。」 欧阳霓见黑脸道士的身手犹远在冰流道人之上不禁心头一沉一面抓紧时间运功镇住伤势一面娇喘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天流道人冷冷道:「要死的人不必知道太多。你是自投罗网怨不得贫道心狠。」他缓缓举掌正要结束欧阳霓的性命不意看到冰流道人的脸色大变指着自己的身后张嘴欲言。 天流道人一愣猛觉背后一股雄浑阴冷的掌风汹涌而到「砰」的闷响结结实实击中自己的后心。 他不待小蛋的手掌印到立刻借势前倾身躯跌跌撞撞朝前踉跄数步堪堪躲过后续的掌势这才扶着冰壁站定。 但饶是这样他的喉咙仍是一热一大口淤血喷薄而出面色惨澹。 小蛋一个纵身掠过天流道人飘落到欧阳霓身旁注视着他道:「对不住是你下手偷袭在先我只不过悉数奉还而已。」 原来他业已醒转但天流道人的冰遁突如其来防不胜防以致来不及救援。待到天流道人打算击杀欧阳霓小蛋急中生智施展穿花绕柳身法掩袭而上运起溜火神掌在对方背后重重一击。 但他宅心仁厚依然暗留了两成掌力不然天流道人此刻哪里还有命在。 天流道人取出枚灵丹和着即将涌出咽喉的淤血吞下狞笑道:「好得很你还是第一个能将贫道打到吐血的对手。」 冰流道人见他伤成这样心里竟隐隐有一丝快意假作关切道:「师兄你的伤要不要紧?我召清流师弟来!」 天流道人一挺腰站直强压住内伤寒声道:「不用我会亲手杀了他!」 小蛋见他如此强悍不由暗自凛然思忖道:「这老道的修为委实了得若非偷袭我绝不是他的对手。那个冰流道人给他垫背也不够。」 话虽如此可如今的情形不拚也得拚了否则包括常彦梧等人在内只怕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离开极地仙府。 小蛋揽住欧阳霓让她的头枕到自己胸前左掌向她背心汩汩输入真气低声问道:「欧阳姑娘你还能坚持一会儿么?」 欧阳霓只觉得百骸诸经都要碎裂散架却不敢告诉小蛋实情令他分心细细娇喘道:「我还好。你要小心那黑脸道人出手狠毒。」 小蛋向她笑了笑安慰道:「没事我能对付得了。」说罢掣出雪恋仙剑。 天流道人目射凶光暗中调息疗伤哼道:「小子你有什么遗言可以交代了。」 小蛋神情平静问道:「我干爹常彦梧在哪里?」 天流道人嘿嘿冷笑道:「等你完蛋了贫道会很快送他来见你。」 小蛋心情略松摇头道:「不用了我会救出他的。」 天流道人深吸一口气自觉已能挥出七成的功力蔑笑道:「作梦!」 冰流道人看着小蛋镇定得近乎木讷的面庞心里隐隐生出一缕不妥陡然想起一事。他刚想开口提醒却见小蛋左臂搂住欧阳霓右手仙剑一振迸出一团绚烂光华两人的身形蓦地凭空隐没。 天流道人惊道:「这是什么遁术竟能不用任何媒介就可施展?」 冰流道人心想:「我若现在告诉他等若是知情不举反而落得训斥。 哼先前他骂我无能这会儿不也眼睁睁地让那小子跑了么?」 天流道人定住心神冷冷一笑道:「他逃不远势必还会设法去救常彦梧。冰流你带人搜查再让清流封锁极地仙府的洞口我看他还能逃上天去!」 冰流道人应了声转身而去却听天流道人在背后又冷冷警告道:「这一次要是再把事情办砸岛主的惩罚可不只撕下你一只耳朵那么简单了。」 冰流道人心里一寒省悟到万一此次行动出现差错天流道人定会拿自己当作垫背的替死鬼。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无论如何也绝不能再放过小蛋。 同一时刻小蛋正背负着陷入昏迷的欧阳霓朝那座停放北海仙翁遗体的冰室逃去。那是自己刚刚离开没多久的地方天流道人作梦也料不到他会去而复返。等对方回头想起再搜到冰室那也是后来的事了。 他一路风驰幸未遇阻挡纵身掠入冰室回手将门轻轻掩上。 霸下在他肩膀上焦急低叫道:「干爹欧阳姑娘看上去快要不行了!」 小蛋还没来得及应声欧阳霓在他肩上低低一声无意识的痛楚呻吟失色的樱唇间又溢出一滩殷红鲜血霎时染红了他半边的衣袖。 小蛋忙靠坐到冰棺背面将欧阳霓轻轻搂入怀中但见她玉容失色秀眉轻蹙肌肤竟凝上一层寒霜已然奄奄一息梦呓般呻吟道:「好冷----」 小蛋将真气源源不绝输入她的体内却似泥牛入海毫不见效。 欧阳霓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身体冷如寒冰渐渐变得僵硬起来。 霸下跃上欧阳霓胸口从嘴里喷出一束红蒙蒙的精元渡入她口中。 接连十余次后欧阳霓的娇躯微微生出暖意霸下却已吁吁带喘。 望着人事不醒、在死亡边缘痛苦挣扎的欧阳霓小蛋亦心急如焚额头冷汗渗出。 忽然欧阳霓纤秀的睫毛轻微一颤艰难地睁开黯然失色的眸子静静仰视着小蛋低声道:「我要去了……可我不想死更不想一个人死你别走----」 小蛋紧了紧欧阳霓的娇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我不走你也不会死。」 欧阳霓浅浅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那颗美丽的朱砂小痣此际更娇艳如南国红豆在她失去血色的玉颊间悄悄地动着。 小蛋的心似被人硬生生扭曲起来疼得就像要被人抽走了所有骨髓却极力保持着沉稳的表情安慰道:「相信我不会让你死。」 欧阳霓凝视着他声音轻微颤抖道:「我……不是什么好女孩儿可我并不真的想那样。谢谢你今天到最后还能陪着我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小蛋听她的话甚是奇怪但旋即笑笑道:「你很美也很聪明。不像我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累得你受了这样重的伤。」 欧阳霓吃力道:「都怪我自己不小心----」她猛地一皱眉头痛苦地低哼了声喘息道:「明年这时你还会记得来看我么?」 小蛋心如刀绞拼命将真气输入欧阳霓的体内头顶水汽腾腾已濒临透支强自一笑道:「不要胡思乱想你会好好地活上一百年两百年----」 欧阳霓唇角溢出一缕笑意道:「真要那样我岂不成了老妖婆?」 说着轻轻闭起了两眼缓缓地流出两颗晶莹冰凉的泪珠。 小蛋一呆莫名地从「老妖婆」三字记起了饕心碧妪继而想到从饕心碧妪魔爪下将自己救出的空痕大师。他的脑海里刹那闪过一束灵光油然涌起一股狂喜低语道:「我真是笨到家了!」 欧阳霓茫然道:「你?」 小蛋兴奋道:「我早该想到的你有救了!」探手取出那颗空痕大师赠送的玉京散送入欧阳霓的口中说道:「试着凝神运功让药力迅流转全身。」 欧阳霓点点头只觉一股温润醇厚的津液已顺喉而下身上的寒意顿时大减。 小蛋紧张地看着她生怕这最后一丝希望也会破灭。好在半盏茶后欧阳霓双颊上隐隐有了一抹淡淡血色身体也开始慢慢变得温暖柔软起来。 他暗出一口大气对空痕大师更是感激不已却不敢松开贴在欧阳霓后心上的右手继续咬牙向她体内输送真气。 过了许久欧阳霓缓缓睁眼眸中重有了一丝光彩眼神复杂难言地瞧着小蛋低声道:「我没事啦你也歇一会儿吧。」 小蛋心神大定摇头道:「我不碍事。」 欧阳霓抬起右手用衣袖替他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水问道:「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这么久了那些人也该搜过来了。」 小蛋精疲力竭地撤开右手全身大汗淋漓如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疲倦地倚靠在冰棺上回答道:「不管咱们躲到哪儿他们迟早都会搜到。 不如先养足精神然后再设法跟那些人大干一场救出干爹。」 欧阳霓颔道:「说的也是这里甬道纵横交错咱们四处乱撞说不定反而会更快暴露行踪。趁他们还没搜到这里你也赶紧休息一会儿吧。」 小蛋听她说话时思路清晰语音也渐渐有了中气千钧巨石终于落下点了点头合上双目默运「斗牛纳虚」迅疾补充耗损剧烈的真气。 又不知多久小蛋霍然睁开双眼霸下望着虚掩的冰门低声道:「他们来了。」 欧阳霓起身按住仙剑道:「咱们就站在这儿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小龙藏到门后能暗算一个是一个。」 小蛋平静地道:「恐怕他们不会上当咱们得另想一个法子应付。」 霸下急声道:「他们已进了隔壁的冰室马上就要搜到这里来了。」 小蛋望着冰门出神似乎在考虑什么并未回答。 霸下道:「要不我冲出去把那些家伙引开你们赶紧再找个地方藏身。」 小蛋依旧不答嘴里念念有辞好像在算数急得霸下直道:「干爹干爹!」 小蛋道:「别急事到临头咱们就赌一把看看能不能解决了他们。」 欧阳霓一怔诧异道:「小蛋你想怎么做?那些人既然敢来搜查实力绝不容小觑硬拼对咱们来说未必合适。」 小蛋笑道:「换在别的地方或许不成但在这间屋里却可以试试。」 欧阳霓突然现自己捉摸不透小蛋的想法每逢危急关头他都好像会换作另外一个人莫名其妙地生出些古怪主意却又能屡屡逢凶化吉。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幸运是否还会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霸下像是隐约猜到了小蛋的打算留神监视着门外动静道:「他们出门了。」 小蛋双手执剑斜斜对准冰门神情冷静而专注体内三气合一奔腾流转汇入仙剑。雪恋仙剑徐徐漾动皎洁光晕在幽寒的冰室中冉冉扩散。 「来了!」霸下的话音刚起小蛋眸中精光乍闪雪恋仙剑光华大盛涌出一团潮水般的光雾朝着冰门汹涌而去。 「呼----」冰门微微一记颤动光雾宛若化作和风萦绕在冰门左右缓缓与飘荡在冰室里的寒雾逐渐水乳交融几不可辨。 欧阳霓目不转睛的看着猜不透小蛋到底要干什么心不知不觉提到了嗓子眼。 冰门被人用掌力凌空推开冰流道人和八名赤身力士站在门外只一眼就看见了伫立在冰棺后面的小蛋和欧阳霓。 冰流道人「嘿」了声道:「原来你们自己找棺材来了看这回还能往哪里逃?」一提桀訾魔杖迈步迫入冰室。 然而他刚一迈进门内就觉得心神恍惚了一下依稀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妥偏偏又说不上来只听到背后的赤身力士出惊呼。 小蛋蓦地飘身欺近一掌拍向冰流道人胸口低喝道:「躺下!」 冰流道人冷笑挥杖道:「找死!」但一语甫出笑容却在嘴角变得僵硬。 他骇然现小蛋的动作竟快的不可思议自己的魔杖刚刚举起对方的手掌已轻巧地按到他的胸口一股真气透入登时经脉麻庳软软地向后仰倒。 冰流道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喉咙动了动已不出声音心里飞闪念道:「没道理的----」随即失去了意识。 在他身后的两名赤身力士赶忙上前扶住冰流道人可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小蛋屈指连弹又将这两人点倒。 三个人犹如滚地葫芦翻倒在门内其余的赤身力士目瞪口呆一时手足无措全都不明白为何冰流道人一跨进冰室整个人的动作频率立时放慢了数倍让小蛋轻而易举地击中胸口。 霸下眉飞色舞越过小蛋飞旋半空大笑道:「这下该轮到我出口恶气了!」 小蛋急忙提醒道:「小龙不要伤人!」霸下应声激射出一蓬光芒夺目的殷红光针「噗噗」数响又打倒两个。 剩下的四名赤身力士面露畏惧不由自主徐徐往后退却。 小蛋抓紧时间指尖银丝翩飞再加上霸下的荼阳神针顷刻又将这四人放倒在地。 欧阳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也料想不到冰流道人居然如此轻易就被小蛋解决连他带来的那八名赤身力士也没能逃走一个。 小蛋以剑拄地微喘了两口将九个俘虏提入冰室道:「欧阳姑娘我要打坐片刻麻烦你审问一下。」 欧阳霓迷茫问道:「小蛋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何冰流道人会变成那样?」 小蛋盘膝坐下回答道:「我用的是「时电心诀」被击中的物体都会产生变异时间放慢数倍。不过也只有这个地方用的上换在别处对手早躲开了。」 欧阳霓明白冰流道人这般的人物十有**不会招供时间紧迫实不宜在他身上浪费精力。好在小蛋想知道的事情也不是什么重大机密于是拍开一名赤身力士的经脉禁制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追杀我们?」 那赤身力士看着欧阳霓猛地「呸」出一口唾沫。 欧阳霓侧脸让过悄悄瞥了眼小蛋见他已合目运功当下从袖口里取出一枚毒针轻轻刺入赤身力士的胳膊低声道:「看你是条硬汉我原本也不想折磨你。只要你肯回答我的问题我立即送上解药。」 赤身力士面露痛楚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却抵死不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淌落。 欧阳霓一皱眉传音入密道:「你的同伴都已陷入昏迷你说了也不会有人晓得。」 赤身力士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却陡然从嘴里流出一股鲜血身子一震已嚼舌自尽。 本站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所有!任何人未经原作者同意不得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第七章 森罗万象 欧阳霓一愕只得又换了名赤身力士结果却是完全相同。 她看了看剩下的人皱皱眉头终究没有再找第三个讯问。 待到小蛋运功醒转见到地上的两具尸体也自愕然。 听欧阳霓说了经过他苦笑道:「你做得对咱们只是想找到干爹下落却不能因此把他们全都逼死。」 欧阳霓眉宇浮现忧色道:「不过是一群小喽罗却如此悍不畏死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常老爷子不能不救可他到底被关在哪里?」 小蛋望着欧阳霓憔悴委顿的面容歉疚道:「你先歇一歇我再想想。」 欧阳霓勉强一笑依言坐倒在冰棺后心神略一放松顿时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霸下道:「干爹要不让我去察探一下。我目标小他们不一定能察觉到。」 小蛋摇头道:「不行这里像座迷宫一旦走远就很难再找到回来的路。万一失散了再想重新会合就没那么容易了。」 霸下嘟囔道:「那怎么办都怪常老头不好自顾自就跑了。」 小蛋道:「干爹一定是现了什么否则绝不会扔下我们。唉要是有张地图就好了。」 他绞尽脑汁思忖了半晌依然不得要领不经意扫了眼昏睡如死的冰流道人。当小蛋目光触及那根桀訾魔杖脑海里立时闪现一抹灵光记起当日施展「盈虚如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往事心头一动道:「事到如今说不定可以故技重施再从这道人身上想法子了。」 他拍醒冰流道人暗运「盈虚如一」心法目光清澈而有若实质直射入对方的眼眸。冰流道人经脉受制一身修为等若被废焉能抵御得住? 小蛋不敢懈怠继续催动真气向冰流道人施压牢牢震慑住他的心神模仿对方施展「控神**」时的语气徐徐问道:「常彦梧在哪里?」 冰流道人眼神迷惘机械地回答道:「常彦梧……他被关在了朵云轩。」 小蛋见盈虚如一的心法奏效暗自欣喜接着追问道:「从这里怎么去朵云轩?」 冰流道人迟疑了须臾答道:「走着去如果嫌慢也可以御风。」 小蛋没想答案会是这个禁不住呆了呆思索如何改变提问的方式。 霸下见状在旁插嘴问道:「你身上有没有极地仙府的地形图?」 冰流道人毫无反应对霸下的提问置若罔闻。小蛋眼一亮向他重复了一遍。 冰流道人点了点头道:「有。」随即又闭上嘴巴傻愣愣对着小蛋不说话。 小蛋知道他心神完全受控已失去了所有的自主意识只能依照施术者的命令行事便如同算盘上的珠子拨一下动一下。 他耐着性子吩咐道:「把地形图交给我。」 冰流道人木然探手入怀取出一张折叠起的羊皮纸缓缓递给小蛋道:「给。」 小蛋接过地形图想了想再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一共来了多少人?」 冰流道人回答道:「是岛主的命令……我们来了二十八个人。」 小蛋心中飞快地盘算了一下除去已制服的这九个还剩下二十个除了那黑脸道士似乎也不难对付不由得信心大增接着问道:「你们岛主是谁?」 冰流道人眼中透过一缕疑惑与挣扎还是回答道:「是我师兄百流道人。」 小蛋见对方情绪出现波动说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领头的是不是天流道人?」 冰流道人道:「我们方丈仙岛领头的是雪流师兄。」 小蛋一惊霍然记起丁原曾对自己说过传说里的三大仙山分别就是蓬莱、瀛洲和方丈万万没有料到这些人居然会是其中之一。 他稳住心神问道:「雪流道人在哪里?」 冰流道人麻木地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他一向独来独往很少露面。」 他稍稍宽解些的心又紧揪起来问道:「除了你和天流、雪流还有谁也来了极地仙府?」 冰流道人答道:「还有清流师弟和褚彦烈。」说着眼睛里渐渐生出一丝异光像是潜意识里要挣脱小蛋对他的心神控制。 小蛋心知自己提了这么多问题真元耗损颇剧对冰流道人的控制力已开始慢慢减弱。他也无心再从对方嘴里攫取更多秘密当下收摄眼神轻轻一掌按在冰流道人的胸口令他重新昏睡过去。 那边霸下早已打开地图研究了半天小爪子一点道:「干爹朵云轩在这儿。」 小蛋朝它指着的地方看去只见朵云轩与自己所在的冰室共处一层按照上面标示的比例测算直线距离约莫五十丈左右。但极地仙府中甬道曲折蜿蜒最近(^小说网)的一条路径少说也有一百七八十丈远。 他看了看在沉睡中依然微蹙秀眉的欧阳霓默默道:「现在所有人的生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出不得丝毫的差错也千万不能慌。」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朵云轩四周的地形看了一遍又一遍渐渐有了主意低声道:「小龙你留在这里照看欧阳姑娘。假如我两炷香后还没有回来你就立刻护送欧阳姑娘逃出极地仙府想法子找到丁叔和楚儿师姐请他们救援。」 霸下心道偌大的北海丁原找儿子自己找丁原岂不比大海捞针更难?即便侥幸找着即便自己能领着一帮人杀回来只怕也只能在这里找到一堆冰尸了。他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不干!」 小蛋苦笑道:「小龙要是你也跟我一起去欧阳姑娘该交给谁照料? 再说我万一失败了也总好过被人家一网打尽。」 霸下把头一缩爱理不理道:「我不管别人反正你到哪儿我到哪儿。我再不济至少也能帮你收拾几个小喽罗。」 小蛋对霸下的厉害自然一清二楚虽然以它目前的道行尚及不上忘情境界的高手但哪怕对方是大乘级别的人物却也难以奈何得了它。 反而有时候一个大意被霸下逮住机会来上一下还会吃不了兜着走如饕心碧妪那般的魔道一等一高手就曾在它的手上吃过大亏。 无庸置疑假如带上霸下去营救常彦梧等人把握自然会大上了许多。 他习惯性地挠挠头木讷的脸上隐露出一抹决绝指向地形图上距离朵云轩东侧十丈的一个甬道岔口沉声道:「走我们先去这儿。」 霸下见小蛋答应带上自己心中大喜抖擞精神道:「好咧我在前面探路!」 小蛋将欧阳霓负在背后用金蝎魔鞭缠紧跟在霸下身后出了冰室潜形匿踪直奔甬道岔口。 路上空无一人显然天流道人尚未察觉情况已经失控也并未再派人四处巡查。小蛋在甬道口站定微作调息舒展灵觉向朵云轩方向小心翼翼地探去。 孰知当灵觉延伸到距离朵云轩尚剩两丈的一处拐角灵台一阵晃动探测到的景象变得模糊涣散已成强弩之末。 小蛋心一沉暗道:「该死我怎么漏算了这些冰壁阻挡对灵觉的影响?」他就地盘腿再次催动灵觉向前扩展但仅仅延伸了数尺便感到心急气喘力不能支。 霸下觉出问题低声道:「干爹咱们再往前挪一些。」 小蛋摇摇头默默道:「胜败生死在此一举我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住。」然而他的灵觉非但没有振作的迹象反而慢慢地出现衰减徵兆。 小蛋心中一急不禁咬到舌尖。强烈的痛楚令他脑海一震隐约「轰」 地一声巨响出一幅「森罗万象」的天道星图不期而至如浩荡缥缈的星海澎湃跌宕涌入心头。 弹指间灵台霍然一亮那束灵觉竟像涟漪般迅朝四面八方舒展开来不仅朵云轩的景象扑入眼帘连整座极地仙府的上层情形也纷沓而入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小蛋的灵台上清晰得如同近在咫尺。 只见常彦梧与冯彦海等人神色萎靡倚坐在墙角。褚彦烈站在朵云轩的正中脚下横躺着三具尸体除了冯秉正的一具另外两个小蛋并不认得。 此刻褚彦烈正注视着被两名赤身力士夹在当中的顾彦窦逼问道:「说摩崖石刻在什么地方?放聪明些也好少吃点苦头。」 顾彦窦的上衣已被剥光裸露的胸口明晃晃插着数枚冰针周围肌肤一片灰白。他汗出如浆忍不住呻吟着道:「褚老二你还是杀了我吧││」 褚彦烈铁青着脸道:「想死没那么容易。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七个人里一定有一个知道摩崖石刻的位置。今天不说出来全都活不了!」 崔彦峨冷冷接话道:「今天若有人说出来所有人只会死得更快。」 褚彦烈视线转向崔彦峨问道:「这么说是三姐你知道了?」 崔彦峨把头一扭浑不理睬褚彦烈的追问。褚彦烈一挥手另两个赤身力士将崔彦峨挟持到他面前冷笑道:「我就怕你不知道不怕你不说!」 常彦梧猛然一瞪眼道:「褚老二瞧你这德行就只敢在女人面前耍威风。」 褚彦烈眼中凶光闪烁阴冷道:「常老五你想充英雄我成全你。」 阔步迫向常彦梧伸手就朝他胸襟抓去。 小蛋见干爹要受辱心中大急。蓦然门被推开天流道人走入轩内问道:「褚彦烈你问得怎么样了?」 褚彦烈回转过身异常恭敬道:「启禀道长这些家伙都死硬得很。」 天流道人扫过地上的三具尸体淡淡道:「是你太没用白白在一帮废物身上浪费时间。」 突然他若有所觉朝着小蛋隐身的岔道方向侧望去一双目光彷似穿透了层层冰壁直射到了小蛋的身上。 原来小蛋见天流道人进屋情知机不可失故意波动灵觉引起对方注意。 天流道人果然上当冷冷低笑了一声飞身跃出朵云轩沿着甬道飞掠来。 小蛋收起森罗万象神功低喝道:「走!」从另一条甬道与天流道人奔来的路径交错而过径直掩袭向朵云轩。 待到了门外小蛋运剑一振锁定轩内褚彦烈站立的位置施展「虚空遁术」一个挪移电光石火里闪身到了他的背后。 褚彦烈心生警兆刚转过身却见面前银光闪耀小蛋凭空出现屈指在自己胸口连弹三记。 褚彦烈低哼一声软倒在地那边霸下射出荼阳神针也撂倒了两名赤身力士。剩下的两个见势不妙一面啸求援一面慌不择路地奔出门外。 小蛋无暇追击快步来到常彦梧跟前微微喘息道:「干爹我来救你了!」 常彦梧欣喜若狂偏板着脸训斥道:「怎么这么晚才来比乌龟爬得还慢!」 小蛋不以为意地一笑替常彦梧推血行宫解开他的经脉禁制。 不料对方的禁制手法殊为诡异小蛋连试两次都毫无效果反弄得常彦梧又麻又痒呲牙咧嘴道:「笨蛋老子教过你多少回要顺气推经逆血解脉。像你这样乱搓老子当老子是面团?」 花彦娘在一旁叹息道:「小蛋你这干儿子当得可真不容易。」 霸下翻着小白眼道:「可不是嘛?也就是我干爹脾气好换作本少爷早把这老家伙扔进海里喂王八了。」 小蛋忙道:「小龙别胡说北海里哪有甲鱼?」 常彦梧斜眼瞪着霸下嘿嘿怪笑道:「海里兴许没有眼前倒有一只会说话的。」 眼见这一老一少纠缠不清小蛋心头遽然生出警兆常彦梧身后的冰面光华一亮天流道人从地下破冰而出穿云裂石的一掌击向他的面门。 小蛋一凛道:「他回来得这么快!」他生怕对方伤了干爹不敢退身闪躲只得强行举掌相迎。「砰」地双掌交击小蛋闷哼后仰背心甫一沾地旋即跃起嘴角一缕鲜血汩汩流出整条右臂麻木得近乎失去知觉腾起丝丝寒气。 霸下见干爹受伤爆怒道:「黑脸杂毛还敢暗算我干爹!」火睛光飙一气连。 天流道人借劲后飘掣出仙剑「叮叮」封架挡下霸下的火睛光飙暗自讶异道:「这小子仓促间接我一掌至多只能用上不到五成的功力居然吐了口血便能一跃起身不简单!」 小蛋催动「生生不息」疏通右臂的淤塞平复呼吸道:「道长好掌力!」 天流道人倨傲冷笑道:「区区一招调虎离山的雕虫小技又岂能骗得过本道爷?」 他已看出小蛋的右臂一时半刻难以复原更不给对方片刻的喘息之机「刷刷刷」映雪仙剑凌空飞纵幻出一朵朵虚实莫测的妖艳光花罩向小蛋头顶。 小蛋剑交左手也不管天流道人的招式里哪剑是真哪剑是假吐气扬声振臂挥剑一式「掷地有声」以攻对攻大开大阖地撞破对方重重剑影劈斩而下。 天流道人「咦」了声挥左袖飞荡雪恋仙剑。「嗤嗤」连声小蛋的仙剑被对方衣袖出的强劲罡风拂到一边但剑气中暗藏的螺旋气劲也将天流道人左半边的衣袖脆生生绞碎一截。 天流道人的修为实已到了忘情之境在北海仙林亦是有得数的一等一高手除了有限几人之外可谓目无余子何曾让一个晚生后辈削下过衣袖? 先前他被小蛋击伤尚可说是一时疏忽遭了暗算可如今这一剑却是实打实的功夫不由令天流道人顿感颜面无光厉声尖啸中映雪仙剑化作一束凌厉雄浑的寒光直刺小蛋咽喉。 小蛋左手仙剑换作「沉戈」剑式翻腕下压与映雪仙剑「叮」地硬交一记。气机牵引下他喉咙一甜「哼」地又溢出口血丝身形晃了晃朝左侧转。 霸下居高临下轰出天雷地火天流道人已识得它的厉害不敢怠慢闪身挥掌「砰」地一接将硕大的火球激向墙角。 坐在墙角边的花彦娘见火球排山倒海般袭来立时花容变色失声惊呼。 她经脉受制已与常人无异想要闪开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正闭目等死之际面前人影一晃小蛋掠身赶到左掌一招「大寒七式」中的「朔风送雪」一拍一引「轰」的巨响火球斜斜冲上屋顶在冰石上砸出一个丈许方圆的大坑余焰不息烈烈燃烧起来。 常彦梧见小蛋奋不顾身营救花彦娘恨铁不成钢道:「傻小子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还要多管闲事?」 天流道人心头一动佯装不耐道:「罗嗦什么我先宰了你!」举左掌作势欲拍。 常彦梧大骇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扯嗓子叫道:「小蛋老子要归位了!」 小蛋明知是计可无论如何也不敢拿干爹的性命冒险。他也顾不得胸口气血翻腾郁闷欲爆左手弹指射出一束银丝缠向天流道人脉门。 霸下吃一堑长一智改用不易牵引的火睛光飙侧攻天流道人左肋迫他回掌招架。 当下两人一龙在朵云轩内大打出手生死相搏。小蛋为防止天流道人再利用常彦梧等人要胁自己运转雪恋仙剑全力猛攻好迫得对方无暇使诈。可如此一来却正中天流道人下怀一掌一剑均蕴含千钧巨力逼迫小蛋舍长就短与他硬撼。亏得有霸下在旁牵制救援双方这才勉强形成僵持之局。 冯彦海等人蜷缩在墙角观战直瞧得眼花撩乱头昏脑胀几乎分不清楚场中两人的身影。常彦梧却依旧不忘时刻教训小蛋道:「笨蛋平日干爹是怎么教你的?连一个臭老道都收拾不了你想气死我?」 顾彦岱冷冷道:「五哥你别光说不练有种自己上去打打看。」 常彦梧哼道:「你没看老子经脉禁制没解么不然哪容这些个杂毛猖狂?」 崔彦峨忍无可忍低喝道:「老五闭上你的臭嘴快想想如何能帮上小蛋!」 常彦梧眼珠子一转掏出点金神笔抵住褚彦烈的咽喉大叫道:「黑脸杂毛你再不住手老子先一笔捅了他!」 天流道人已渐渐占据上风蔑然扫了眼常彦梧道:「这种垃圾杀了最好。」使了个假身骗过霸下一掌切向小蛋肩膀。 小蛋左手用剑终究觉得别扭要待抵挡已然慢了半拍唯有拧腰侧闪。 不防天流道人掌势不停微微转向朝着小蛋背负的欧阳霓后心击落。 小蛋大吃一惊已躲开的身子被迫硬生生再拧转回来运劲耸肩「砰」地又接下了天流道人一掌。 光焰爆闪天流道人的掌心顿感一阵火辣辣的灼疼悚然收手未能将掌力完全用实。饶是这样小蛋的左半边身体也痛得几欲碎裂脚步踉跄连退数步一口口热血直涌上咽喉耳朵里也生出「嗡嗡」轰鸣。 天流道人一声狞笑映雪仙剑中宫直进恶狠狠扎向小蛋胸膛。 小蛋心知无法闪避强运乌犀怒甲张口喷出一道血箭只盼能与对方拚个两败俱伤。 天流道人恨极小蛋竟宁可让血箭击中面门也不愿回剑招架只竭力将头往右一侧。眼瞧着森寒的剑锋就要刺中小蛋心口朵云轩门外一道黑影如电射入探出一只晶莹雪白的纤掌在映雪仙剑上轻轻一推。 天流道人猝不及防仙剑不由自主朝左一偏「啵」地点中小蛋左肩。 乌犀怒甲光芒暴涨剑锋「嗤嗤」作响冒起一缕寒烟顺势滑过光甲。 「噗!」血箭射中天流道人面颊一股阴冷奇毒的寒流立时渗入他的肌肤半边脸一阵麻木泛起荧荧艳光。却是小蛋在血箭里暗藏了一束圣**的银丝天流道人求成心切竟没有察觉。 小蛋死里逃生肩膀却教透入的剑气绞得痛彻心腑。 他还没看清是谁救了自己来人探臂挽住小蛋胳膊低叱道:「走!」 挥手掷出一颗小小的银灰色冰球「砰」地在半空爆裂顷刻间朵云轩中寒雾充盈弥漫起一股刺鼻味道教人闻之欲呕双目不禁地流出泪水难以睁开。 天流道人又惊又怒顾不得追杀小蛋忙不迭收剑自保运功驱毒。 然而圣**的毒气何等厉害当日漠北魔道的一流高手尤怨无意间捱了一下也险些要了性命。 天流道人的修为虽高过尤怨一筹可要想逼出剧毒竟也不能。 眼看毒气在他脸上飞蔓延门外说时迟那时快又闯入了一个白衣道士。他二话不说左手拔剑一挥但听天流道人一声惨叫半边脸上的皮肉已被生生削下! 白衣道士面无表情收剑说道:「废物这点痛也受不了能成什么大事?」低头瞥了眼自己的右手齐肘以下竟是乌黑如墨。 本站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所有!任何人未经原作者同意不得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第八章 曾祖婆婆 那道黑影携着小蛋一个起落掠至左冰墙前。 霸下叫道:「你要带咱们去哪儿?」 黑影并不答话伸手在冰壁上一摁冰面上银光涌动现出一扇光门。 一个蹒跚小蛋已被她扯入了门中。 光门之后是间空荡荡的书斋可惜早被那群北海仙翁的不肖弟子翻得乱七八糟书籍典章散得满地都是连一些珍藏其间的字画也未能幸免。 小蛋曾看过极地仙府的地形图晓得这座书斋虽然也在上层可与朵云轩一东一西相距极远没想光门一个传输就把自己送到了这儿。 他侧目打量惊讶地现自己眼前居然站着一个年轻女子。 她一身黑衣体态修长容貌冷艳薄薄的樱唇在挺直的琼鼻下抿成一道冰冷弧线裸露在衣裳外的肌肤白得几不像人间所有触手冰凉毫无暖意。 黑衣女子足不点地驾轻就熟挽着小蛋出了书斋三转两转又进了一间屋子。 小蛋暗自诧异道:「这位姑娘到底是谁居然对极地仙府的地形如此熟悉甚至能运用传输光门带我脱身恐怕干爹他们也未必知晓。」 冰屋内一片漆黑小蛋功聚双目勉强能看清里头供奉着七八尊冰雕塑像左最后一个从相貌穿着上揣测倒与那冰棺里的北海仙翁有**分相似。 黑衣女子突然松开小蛋在这间好似祠堂的屋子中间摆放的一个冰蒲团上轻盈地屈膝一点旋即起身望向头顶上方一幅华美精巧的巨大冰雕画卷。 「嗡----」冰雕表面白光一闪如水波般向四周扩展。 黑衣女子再握住小蛋右臂轻轻纵身穿顶而过。 小蛋只觉眼前一花脚已落到实地。 黑衣女子放开了他冷冷道:「跟我来。」 小蛋一时猜不出这黑衣女子的来历但想着对方既然将自己救下应该不会心怀恶意于是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两人穿过一条十丈多长的甬道黑衣女子推门进了一间冰室弹指射出一束银芒点亮屋里的灯盏伸手指着里头的冰池道:「你把她抱进转轮冰池里。」 小蛋解开金蝎魔鞭将欧阳霓轻轻托到冰池前迟疑了下问道:「会不会冷了些?」 黑衣少女冷笑道:「你若不相信我的话何须多此一问?」 小蛋脸上一热小心翼翼将欧阳霓送入池中手指碰到池水非但一点不冷反而感觉有一股温润的灵气透入指尖甚是舒服。 再看欧阳霓的娇躯平稳地半浮半沉在水面上呼吸均匀悠长显然伤势已有好转只是直到现在依然沉睡不醒应该是先前受伤甚重之故。 黑衣女子走到桌边倒了杯水从袖口里取出只小瓷瓶将两粒玫瑰色的药丸倒入掌心和水吞服了下去。 小蛋望着她忽地脑海里灵光乍闪道:「难不成她就是雪瑶?」 那黑衣少女收回瓷瓶迳自在冰椅上盘膝而坐漠然道:「不错我就是尹雪瑶。」 小蛋讶异道:「那在灵泉山庄留书的人也是你?咦----」他望着黑衣少女蓦然失声道:「我只在心里那么想了一下你怎么会晓得?」 黑衣少女双手虚托在胸前头顶升起淡淡水雾回答道:「这有什么稀奇?北海门里本就有一门读心术所以任何人都休想骗得过我。」 霸下将信将疑「你也是北海仙翁的弟子?修为可比那八个饭桶强多了。」 黑衣少女一边行功一边分心两用答道:「北海仙翁是我师侄他的师父唐雪轩才是我的大师兄。」 小蛋瞠目结舌揉揉眼睛盯着尹雪瑶瞅了半天苦笑道:「你不是在说笑吧?」 霸下深以为然道:「连北海仙翁都得叫你小师姑那你岂不成了三五百岁的老巫婆又怎么可能看起来像个小姑娘?」 尹雪瑶道:「那是因为我修炼了本门至高绝学「冰蚕九变」的缘故。」 霸下好奇道:「冰蚕九变?干爹你听说过么?」 小蛋茫然摇了摇头尹雪瑶道:「你们有闲心在这儿东拉西扯不如抓紧工夫疗伤。那些人没抓到咱们是不会轻易甘休。等养足了精神咱们再去救人。」 小蛋一喜道:「曾婆婆你肯出手救我干爹?」他闻听对方语意里有出面相帮的念头这一声「曾婆婆」脱口而出却是叫得千肯万肯了。 尹雪瑶道:「那些家伙再不济也是我的徒子徒孙让人给抓了北海门颜面何存?」顿了顿又问道:「你这身本事是跟谁学的常彦梧决计教不出来。」 小蛋照实道:「晚辈的师父是忘情宫宫主叶无青不过早年干爹也教过我一些北海门的绝学。」 尹雪瑶蹙眉沉吟道:「叶无青?没听说过。忘情宫的宫主我只记得有一个叫白逍遥的他有个弟子名叫楚望天在当年的蓬莱仙会上远远瞧见过两眼修为很是不错。叶无青是他的徒弟还是徒孙?」 小蛋回答道:「我师父是楚老宫主的关门弟子您说的那位白老宫主是我曾师祖。」 尹雪瑶「哦」了声冰冷的眉宇间不经意地掠过一丝怅然低语道:「那时我才修炼到冰蚕第五变因着一时好奇随师兄唐敬轩偷偷跑到蓬莱仙会上看了几天热闹。而今我终于炼成了冰蚕第八变只觉一晃眼的工夫师兄却已去世百多年了。」 小蛋粗粗一算从冰蚕五变到冰蚕八变这位老得不能再老的曾祖婆婆竟然用了将近两百年的光阴真不晓得她是如何独自一人熬过这漫长孤寂的岁月。 他却不知那冰蚕九变实乃这世上最为神奇的功法之一亦是北海门的不传之秘连尹雪瑶的大师兄唐敬轩都无缘修炼。 须知大凡修仙之士无论修炼何种功法终须虔心参悟苦修不辍。 偏偏这冰蚕九变反其道而行想前人所不敢想为前人所不敢为利用转轮冰池的特异灵力剑走偏锋开创出一套迥然不同的心法天地。 这冰蚕九变顾名思义分作了九大境界每一境又可分作「生」、「寂」两端。 所谓「生段」讲究的是坐禅参悟体会阴阳滋生、万物枯荣之妙于整套功法中占据的比例仅不到十之一二关键却在于其后的「寂段」修行。 一旦进入寂段便形同假死完全融入无我无欲的先天境界少则三十年多则五六十年就在那座「转轮冰池」内日夜沉睡。等到功德圆满自行苏醒就如冰蚕蜕皮般脱胎换骨晋升至上一层的境界大大规避了渡劫的风险。 而于修炼者而言便似大梦初醒浑不觉身外百年已过。 故此尹雪瑶虽是两百年前与其师兄唐敬轩同时代的人物可实际醒着的时候仅只区区二十余年剩下的漫长光阴尽都在睡梦里度过。 小蛋想了想问道:「曾婆婆是你邀集我干爹他们三月十五齐聚极地仙府的么?」 尹雪瑶回答道:「不错这是我在三十六年前与冷师侄----也就是你干爹的师父北海仙翁早早商定的计划。其后我便进入冰蚕第八变的寂段修炼待大功告成重新恢复意识已是去年夏天。于是我悄悄去了一次天6中土探听到冯彦海的居所便留下书信借他之手将同门八人召回北海。」 霸下插嘴道:「那褚彦烈出卖同门勾结那些杂毛找寻贯海冰剑的事你可晓得?」 尹雪瑶道:「我也是昨天瞧见褚彦烈领着方丈仙岛的一班道士闯入仙府后才察觉此事。而后就见到那些个利令智昏的傻瓜如飞蛾扑火一个接一个撞入陷阱被人家轻轻巧巧抓了起来。哼就这点三脚猫的本事也敢妄想贯海冰剑我北海门的脸面都教这群没用的家伙丢尽了。」 霸下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事先提醒他们?」 尹雪瑶冷冷道:「你怎晓得我没设法救过他们?我刚解决了那个清流道人没曾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教雪流道人撞个正着险些脱不了身。 但他也没讨得好去一掌拍在我衣衫上中了「四季寒棠」之毒。」 小蛋闻言一惊想到自己刚才和尹雪瑶一路行来难免要与她的衣衫有过接触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幸好并无异状。 尹雪瑶道:「你别担心若不能做到收由心我还算什么用毒宗师? 本门的毒技乃北海一绝唐师兄却对此不屑一顾总以为有欠光明非大丈夫行径。好在我是小女子但用无妨。可惜雪流道人的功力着实深厚竟毒他不倒但那只右掌三五日内却休想再用了。」 小蛋接着前面的话题问道:「曾婆婆为何您时隔三十多年还将我乾爹他们召回极地仙府?」 尹雪瑶目光清澈深邃地望着小蛋静默片刻后反问道:「你是常彦梧的义子吧对贯海冰剑的秘密知道多少?」 小蛋一愣心道:「你会读心术还需要多此一举出言询问么?」 尹雪瑶注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先施展读心术需耗费不少心力和真元不可常用;其次只有双方的目光接触才能够运用;而且如果对方刻意凝神抗拒我便很难读到他心底所想。所以说能不用最好不用。」 小蛋点了点头回答道:「我干爹很少提起贯海冰剑我只晓得它是本门绝秘似乎拥有惊世骇俗的巨大威力。」 尹雪瑶道:「他说的一点都没错贯海冰剑乃洪荒至宝无论谁获得它只要能解开其中封印哪怕是个三岁孩童转眼间也能成为睥睨天下的绝世高手。」 小蛋没有说话眼里隐隐透出怀疑的神色。 毕竟不管多厉害的仙宝魔兵终究需要由其主人驱动才能挥威力。 即便是自己怀中的四相幻镜也一样要心镜合一全力催动真元驾御哪有让个三岁小孩转瞬就成了顶尖高手的道理? 尹雪瑶无须运用读心术也能从小蛋的神情里看出他的想法说道:「你不信?」 小蛋回答道:「也许是晚辈孤陋寡闻说不准贯海冰剑真有曾婆婆说的那般厉害不然方丈仙岛的人也不会费尽心机抢夺。」 尹雪瑶哼道:「什么叫「说不准」?这事千真万确。可惜我和唐师兄各自只掌握到贯海冰剑一半的秘密但这也是出自先师的特意安排。」 小蛋霍然省悟道:「怪不得褚彦烈还在逼问干爹他们!原来合起同门八人也只才得到有关贯海冰剑一半的秘密。」 尹雪瑶颔说道:「先师这么做自是为了不偏不倚让两个弟子谁都不吃亏。他原本以为我迟早会嫁给唐师兄其后生男育女自然而然又会将这个秘密合二为一。孰知人算不如天算偏偏我对唐师兄毫无感觉更醉心于冰蚕九变的参悟始终未能实现先师生前的期望。」 这些男女情事从她的口中说来语气平淡彷佛与己无关接着又道:「唐师兄仙逝后他门下的徒子徒孙一代不如一代难堪重任。我纵有心交出另一半秘密却也无人可传。不得已之下冷师侄才和我商定了三十六年前的计划。」 小蛋见她终于要说到重点上不由精神一振凝神倾听。 就听尹雪瑶缓缓说道:「其实这计划很简单就是从北海八鬼的门人弟子里由我挑选出一个资质上乘、看着顺眼的男子嫁与他为妻。这样我便能和那人共用贯海冰剑的所有秘密戮力同心将它解封完成先师的遗愿。」 小蛋目瞪口呆喃喃道:「敢情你招来我干爹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尹雪瑶低哼道:「那是当然。就那几个蠢才我要想嫁早四十年也就嫁了。」 霸下眼珠转了转问道:「尹婆婆为什么一定要做丈夫收为弟子不好么?」 尹雪瑶冷笑道:「徒弟有什么用?收徒弟又有什么好?何况将来若有了骨血贯海冰剑代代相传的终是我的子嗣。」 小蛋回过神来苦笑道:「曾婆婆这么一来咱们北海门的辈分岂不全乱了?」 尹雪瑶不以为意道:「怎么乱了?我又不是他的亲祖母。何况我真的很老么?其实算起来我真正活着在这世上的时间一共也才二十来年。说起来还是他们那群混蛋占便宜了。」 霸下瞟了眼小蛋悄声道:「尹婆婆那你看我干爹怎么样?」 小蛋一听大急恨不得将霸下的嘴巴用针缝上。 不料尹雪瑶竟真的默然沉思了片刻摇摇头道:「他的相貌比唐师兄还差了点修为也稍差了些……」 小蛋闻言大松一口气狠狠瞪了霸下一眼心道:「敢情生得难看些还是有用的。」 然而没等他开心多久只听尹雪瑶又道:「不过相比之下冯彦海的两个儿子就更不成器了。其他几个似乎都没收门人。实在没得选择了也可考虑考虑。」 小蛋差点没背过气去就见霸下躲在一旁满脸的坏笑自己却欲哭无泪。 好在这时转轮冰池里欧阳霓低低地「嘤咛」一声苏醒了过来。 小蛋忙奔上前去欧阳霓瞧见他不由面露喜色轻声问道:「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怎么会有水池?」 小蛋道:「是曾婆婆救了我们这儿就是她的隐居之所。你伤势如何了?」 欧阳霓疲惫地瞑目内视片刻忽然诧异地睁开双眼道:「不仅是我的伤势好转了很多似乎体内真气也比往日显得更加充盈醇厚。」 尹雪瑶走到小蛋身后道:「那是当然。转轮冰池内的「温芝琼液」 有伐毛洗髓、脱胎换骨之功里头蕴含着万古钟灵水菁于恢复功力、增长真元也大有裨益。」 欧阳霓见着尹雪瑶不由一愣迟疑了一下才问道:「您……就是曾婆婆?」 尹雪瑶自晓得欧阳霓为何困惑却只冷冷道:「你起来了这池子我还有用。」 小蛋将欧阳霓扶出转轮冰池只见她衣衫尽湿紧紧地贴在身上将原本就曲线玲珑的娇躯衬得分外撩人。 尹雪瑶微一蹙眉道:「隔壁有换洗的衣衫你先挑一套穿上。」 欧阳霓谢了刚举步欲行猛见尹雪瑶毫无徵兆地探臂抓住小蛋背心大椎穴甩手将他扔进转轮冰池。 「扑通」一响池水飞溅眼见池面上冒出一串气泡小蛋已沉了下去。 欧阳霓失声惊呼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尹雪瑶轻描淡写道:「他修为太差又受了内伤也该到池子里泡泡。」 说着话小蛋的身躯缓缓浮上水面。 尹雪瑶足尖一点凌波踩在温芝琼液上一拎小蛋衣襟将他提坐到身前低喝道:「松弛全身摒弃杂念运转「寒玉心法」!」 所谓寒玉心法乃是北海门的独门绝学。小蛋随着干爹常彦梧曾一鳞半爪地学过十余年虽远谈不上精通倒也并不陌生。 他已明白尹雪瑶的用意当即盘膝浮坐在冰池里抱元守一默运寒玉心法渐渐存思止念心晋空明。 蓦地背心一暖尹雪瑶的右掌轻轻按上向他体内源源不绝注入了一股温润醇正的冰蚕魔气。尽管及不上丁原那般恢宏浩淼但绵绵汩汩别具一体顿时令他浑身舒畅十分受用。 欧阳霓默不作声站在池边观望过了一炷香左右尹雪瑶冰冷的目光拂过她的俏脸说道:「你站在这儿干什么怎么还不去换衣裳?」 说罢她倏然收掌身形围着小蛋踏波绕行一双纤手左右开弓如蝶飞花飘在他的身上不断拍击指尖冒出冉冉寒气。 待欧阳霓换好衣服回来尹雪瑶的身形已越转越快幻化作一束黑色的光影纤掌翻飞击在小蛋身上「啵啵」轻响令他的身躯不停轻颤。 又过了不知多久尹雪瑶霍然飘起在空中曼妙地一个转折落回到转轮冰池外。 小蛋胸口以下都沉入水中衣衫下冒出腾腾乳白色蒸汽双目紧闭进入到物我两忘的空明境界只有体内的真气在先天之境中浩荡奔流生生不息。 尹雪瑶的鼻尖渗出几滴汗珠如晶莹的晨露凝结在她皓洁的肌肤上。 她目不转睛盯着小蛋冷漠的唇角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本站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所有!任何人未经原作者同意不得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第九章 智珠在握 整整六个时辰后小蛋悠悠醒来就像是酣睡了一场。 然而他立刻感觉到自己的体内已然生了某种怪异的巨大变化。丹田内真气彷似一团浓稠的水流般鼓荡流转再不像以往那般轻渺如烟难以把握。 一呼一吸间身上的每个毛孔也在随之舒张贪婪地吸纳着盈动在四周的天地灵气而后汇入经脉化作一束潺潺流淌的小溪直入丹田。 整个世界好像也变亮了许多耳朵里亦能清晰聆听到周围更远更细微的动静身外天地点点滴滴有若被一张镜面映射清楚无比地浮现在灵台之上。 他不自觉地舒展了一下双臂除了左肩还有隐隐作疼其他各处都彷佛从未受过伤一般。先前的疲乏困顿似乎也随着刚才那一场酣睡一扫而空浑身上下精神充沛直如有使不完的劲。 他还不知道就在刚才的六个时辰里自己已阔步迈过空劫晋升到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坐照之境距离天道人间巅峰的大乘化境已越来越近。 所谓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这一切的得来绝非短短的六七个时辰所能决定。其间固然有尹雪瑶耗损真元替小蛋固本培元、易经洗髓之功也有转轮冰池里充沛的温芝琼液襄助之效可更重要的还是他这两年来九死九生历经无数磨砺才终致厚积薄水到渠成。 就是这样才使得一个昔日被众人不屑一顾的少年悄悄翻越过横亘在面前的险山峻峰跋涉向天道的极致徐徐焕放出绚烂的光彩。 小蛋全身心地沉浸在一种恬静舒畅的喜悦中像一个初懂人事的孩子新奇地感受着身上生的奇妙变化。 不知多久他才依稀听到欧阳霓正呼唤着自己。 小蛋一醒这才注意到欧阳霓站在池边一双妙目正盈盈注视着自己。他看着欧阳霓身上穿着的那套明显长的黑色衣裳一时竟有些觉得不习惯。 霸下攀上小蛋的肩头兴高采烈道:「干爹你总算回过神啦。刚才欧阳姑娘和我叫了你不知多少声也不见你答应害得咱们白担了半天心。」 小蛋恍惚觉着自己尚在一个不真切的梦中微一提气身子又比往日轻盈了许多无声无息地飘落到池外连衣衫上的水珠都没被震落一滴。 霸下瞧着浑身湿漉漉滴着水的小蛋又坏笑道:「干爹你要不要也换件衣服?」 小蛋伸手一弹霸下的脑门道:「坏家伙先前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欧阳霓好奇道:「先前的帐是什么?」目光疑惑地望向小蛋和霸下。 霸下看着小蛋尴尬的脸色一本正经道:「干爹不好意思说我来。 这事还要从尹婆婆身上说起。」 小蛋一把抓过霸下提在眼前竭力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警告道:「你敢说!」 霸下什么时候怕过小蛋呲牙咧嘴道:「你就不能轻点么?先让我考虑啦。」 欧阳霓轻笑道:「看来是有人被小龙拿住了什么把柄。」 小蛋无奈道:「我现在已经搞不明白到底是该我叫它干爹还是该它叫我干爹。」 霸下兴奋道:「没错说不定再过几天这辈分真要大乱了。那个常老头平白无故就要----」小蛋狠狠把它嘴捏住往袖口里一塞。 欧阳霓抿嘴浅笑道:「到底是什么把柄让你如此紧张?」 小蛋连连摇头道:「没什么是小龙在胡闹欧阳姑娘别听它乱讲。」 不料一个小脑袋再次从袖口里探出不依不饶道:「怎么没有?其实干爹你也不用这么尴尬男人嘛总得或小或大有个把柄才对----」 欧阳霓一愣好半晌才想明白霸下话里的隐意欲笑不能地轻叹道:「给这小家伙当干爹可真是不容易。」 小蛋又是羞怒又是无可奈何猛然心头省道:「小龙一直叫我干爹我不知不觉也把它当作了小孩子。其实有万年道行又是仙界神兽心智成熟异于常人。以后有时间我还需善加诱导可别让它误入歧途。」 他却不知这想法多少有些杞人忧天了。 慢说霸下乃龙子金身天生对诸般恶行心存排斥即出世后始终寸步不离追随小蛋左右耳闻目染了这位人间干爹的一举一行早已潜移默化深植在心。一时调皮捣蛋或是在所难免但绝不致堕入魔道。 不过小蛋毕竟和霸下相处经年对其秉性颇为了解晓得对付这小家伙的胡言乱语最好的办法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堵得它一句话也说不出乖乖闭嘴。 当下小蛋心念急转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道:「欧阳姑娘说得不错我倒疏忽了这小家伙已到谈婚论嫁的年纪该留心给它找个伴了。不过││」 他故意皱眉沉吟道:「想再找位龙女恐怕很难好在体态外形和小龙相似的湖里海里倒也成千上万。回头咱们再寻个模样乖巧一点的就是了。」 霸下一听呆了没料到一向不善言辞的小蛋脑子里居然也能生出这样的馊主意张口结舌道:「干爹你不会是想给我配只母王八吧?」 小蛋忍住笑明白此刻万万不能松劲再给这小子反败为胜的机会不然往后自己被它抓牢把柄还能有好日子过? 他一本正经道:「我是你干爹对不对?那父母之命你总是该听的。 如果你一个两个看不上眼也没关系咱们大可海选一番。」 「海选?」霸下心道:「选到底不也就是只海龟么一样换汤不换药。」它瞧瞧小蛋的神情吃不准干爹说的是真是假终于想到脱身的唯一办法闭上眼睛老老实实把脑袋缩回袖口里装睡。 这时尹雪瑶打外头进来对里面的嬉笑置若罔闻说道:「我刚才出去转了圈雪流道人已将冯彦海他们转移到观风阁由天流道人负责看押逼供。目下雪流道人正在运功迫毒还命人在各处冰壁上贴了告示。」 她一扬手将卷成纸轴的告示屈指弹向小蛋。小蛋探手抄住在面前一展不禁傻了。 原来告示的内容竟是针对自己言明八个时辰内再不现身就将常彦梧的一条胳膊剁了。此后每隔一个时辰便砍下一肢。届满一天一夜便砍下常彦梧脑袋并将他的残肢悬挂在冰伦厅内。 小蛋抑制住心中愤怒扫过告示末端注明的落款时间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尹雪瑶道:「距离他们砍常彦梧第一条胳膊的时间还有小半个时辰。我在外面偷偷看了会儿你干爹还算争气就是嘴巴里不太干净没半刻消停。」 小蛋眼前禁不住浮现起常彦梧横眉怒眼、口沫横飞的样子强自笑了笑道:「他总这样。」他缓缓把告示卷起问道:「曾婆婆从这里到观风阁怎么走?」 尹雪瑶摇头道:「你这样去观风阁跟送死有什么两样?」 小蛋道:「至少我可以设法将雪流道人引开剩下的曾婆婆和欧阳姑娘便能轻松对付。解救成功后咱们在停放北海仙翁遗体的冰室会合假如一炷香后我还没到请婆婆护送大伙儿冲出极地仙府。」 欧阳霓道:「不行这计划太过危险。况且雪流道人未必会上你的当。」 小蛋叹口气道:「还有更好的法子么?好歹我也要试上一试。」 尹雪瑶徐徐道:「你错了这儿是极地仙府。他雪流道人妄想在这里作主作梦!」 小蛋一省暗道:「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瞧这位曾婆婆的情形应该早已成竹在胸我倒显得太鲁莽了。」可凡事关心则乱原也怪不得他。 尹雪瑶侧目望着欧阳霓道:「这位姑娘你敢不敢独自到观风阁走一遭?」 欧阳霓一怔但她冰雪聪慧随即省悟道:「您是要我充当信使?」 尹雪瑶点点头说道:「你告诉雪流道人既然想跟我们谈判就该表现出点诚意和公平。观风阁我们是不去的谁晓得他暗中会否设下埋伏? 不妨换到冰伦厅里我和小蛋在那儿恭候他大驾光临。」 欧阳霓犹豫道:「我怕雪流道人不肯轻信怀疑咱们又在声东击西引他离开。」 尹雪瑶笃定道:「他会来的。修为越高的人越是自负。方丈仙岛对贯海冰剑势在必得可就算他杀光观风阁里所有的俘虏拿不到东西他一样无法回去交差。」 小蛋担心欧阳霓会有闪失更怕她自投罗网成为雪流道人的另一个人质当即自告奋勇道:「曾婆婆欧阳姑娘重伤未愈身体虚弱观风阁就由我代她去吧?」 尹雪瑶口气冰冷道:「不成这里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再说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欧阳霓道:「曾婆婆晚辈勉力一试无论如何也要将雪流道人引到冰伦厅。」 尹雪瑶点点头说道:「冰伦厅你已去过等你到了那里必须不着痕迹地走到正对左第三张座椅前方三尺远的一块四方冰砖上。等桌上的冰灯一灭我会将你转移到安全地方。记住一定要踩实那块冰砖否则万一出事莫要怨我。」 欧阳霓认真听完道:「晚辈记下了。曾婆婆假如雪流道人现冰伦厅里没人不肯进来我又该如何应对?」 尹雪瑶不动声色道:「谁告诉你到时厅里不会有人?我和小蛋两个会先一步到冰伦厅中等候他见着咱们疑虑自会消除大半。」 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事实上在冰伦厅主座下暗藏着一个开启传输光门的机关。等到雪流道人进了圈套我们就立刻借用这扇光门直通观风阁。届时他想回头救援也来不及了。」 当下尹雪瑶将前往观风阁的路径向欧阳霓详细讲明待她记熟后三人起身离去。 通过极地仙府内暗设的秘道光门三人径直来到底层的一处转角。 尹雪瑶指向左岔道说道:「从这里向前按照我说的路径走很快就能抵达观风阁。假如雪流道人问起我的情况你无须隐瞒只管照实回答。」 欧阳霓道:「晚辈晓得了。」转头望一眼小蛋又低声道:「我去了。」 小蛋低声叮嘱道:「你要多加小心万一事不可为先保全住自己。」 欧阳霓浅浅一笑朝着尹雪瑶指引的道路缓步行去。 小蛋目送她的身影渐远忧道:「曾婆婆她不会有事吧?」 尹雪瑶漠然道:「我怎么知道?真要有事也好免得麻烦。」 小蛋不由错愕道:「你?」 尹雪瑶不待他继续说下去一把握住小蛋右腕脉门朝右甬道御风疾行神色冷峻不一言。 小蛋惊怒焦急运劲一挣甩脱尹雪瑶的右手沉声道:「我要回去找欧阳姑娘!」 尹雪瑶没料到小蛋竟能挣脱却哪里晓得他体内蕴藏乌犀怒甲这般轻扣脉门如隔靴搔痒没半点效用。 两人互不相让地对视刹那终是尹雪瑶先开口说道:「放心你的小情人死不了。不过苦头多少总要吃些否则如何取信于雪流道人。」 小蛋怒道:「欧阳姑娘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像你说的那般难听。既然早知有危险就该答应让我替她去才对。」 尹雪瑶冷冷地望着他说道:「我老实告诉你吧其实冰伦厅内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传输光门那是我故意编出来骗欧阳姑娘的。」 小蛋急道:「曾婆婆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尹雪瑶泰然自若道:「若非如此我又怎能让雪流道人上钩?别忘了那帮人最擅长控神**在他们面前欧阳姑娘什么秘密也遮掩不住。 唯有将计就计让他们以为从欧阳姑娘嘴里套出了实情完全掌握咱们的计划。 「雪流道人为防我们声东击西各个击破势必会将所有俘虏带在身边好令你我难以解救。如此一来咱们在冰伦厅里先一步布下陷阱也就不会引起他们的警觉正可将其一网打尽。」 小蛋听到一半已明白了尹雪瑶的用意不由暗自钦佩道:「果然是条妙计我若是雪流道人也非上当不可。但以欧阳姑娘作饵总是不妥。」 两人说着话已到了冰伦厅。尹雪瑶忽然道:「至少有一件事我刚才已确认。那丫头的确不是你的情人。」 小蛋知道她又对自己施展了读心术不禁彻底失语把头扭到一边怎么也不让尹雪瑶的目光碰上自己的眼睛。 尹雪瑶微微一笑收回目光迳自走到左第三张座椅前方三尺远的一块四方冰砖前那儿也正是她先前指引欧阳霓稍后要站定的位置俯下纤腰玉指轻弹「啵」地脆响空气里爆开一蓬淡淡的银色光雾似是什么粉剂徐徐飘落到冰砖上。 「嗤嗤」几声冰砖表面冒起一缕缕青烟很快散尽。 再看砖面色泽微微变暗但如非仔细打量也绝难现。 尹雪瑶站起身说道:「我猜待会儿占据此位的十有**便是冰流道人只消站上须臾这冰砖内暗藏的「银妆素裹」便会透过靴底渗入他的肌肤咱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又解决了一个劲敌。」 小蛋问道:「曾婆婆这「银妆素裹」可有解药?不会立刻致命吧?」 尹雪瑶嘿了声道:「你怕我会伤了欧阳姑娘?」抬手揭开一盏冰灯的罩子里面的焰火兀自在燃烧不止散出柔和清冷的光华。 她的右手纤指又是一弹在灯罩上洒了一层银粉道:「这是「三千妖娆粉」受热后便会释放出极淡的香气吸食一段时间后会令人头晕目眩生出幻觉全身的真气亦难以聚集用来对付那班小喽罗最合适不过。」 说罢「咯」地一声合上灯罩从外望去丝毫察觉不到内壁上竟已涂了银粉。 霸下连忙道:「尹婆婆你还没给我们解药呢!」 尹雪瑶哼道:「就你这小乌龟怕死。」一翻左手取出两枚朱丸分与小蛋和霸下。 小蛋服下解药用鼻子用力嗅了嗅隐约闻到一丝淡淡的香气从冰灯里飘散出来不由问道:「曾婆婆这气味只怕瞒不过那些人吧?」 尹雪瑶白了他一眼道:「我需要你来提醒么?」又从左边袖口里取出一炷看似十分寻常的檀香顺手插在了一旁冰几上的香炉里。 霸下欣喜道:「妙计!这檀香的气味正可将三千妖娆粉的味道完全掩盖去。」 尹雪瑶点燃檀香漠然道:「仅此一点还是骗不过雪流道人。事实上这炷「琉丹香」正是三千妖娆粉的最佳解药。」 霸下「啊」了声道:「这么一来你的三千妖娆粉岂不是白下了?」 尹雪瑶悠然道:「小乌龟你要不要跟我也打个赌?稍后雪流道人走进冰伦厅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灭这炷琉丹香。」 小蛋眼睛一亮却没说话显然已省悟到尹雪瑶此举的真实用意对她招招连环的使毒手段叹服之余也不禁生出一丝庆幸。幸好这位突然出现的曾婆婆非敌是友否则任谁跟她卯上都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尹雪瑶彷似不经意地瞟过小蛋心道:「这少年话不多人却不笨至少比他那个自作聪明的干爹强多了。」 蓦地她灵台警兆一动低声道:「他们要到了。不管生什么事情你只管站在我身后没有我的吩咐你不准开口更不许出手。」 话音方落厅外传来脚步声响尹雪瑶又是侧耳一听唇角溢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道:「不出我的所料雪流道人是空群而出了。」 小蛋往门外望去只见欧阳霓走在一行人的最前列秀丽的眸子中全无了往日的灵气与光彩显然是着了对方的控神**尚未苏醒。他心里愧疚道:「欧阳姑娘此次受我连累不小往后真不知该如何补偿才好。」 在欧阳霓身后两步一名三十多岁的白衣道士负手而行背后斜插了柄白鞘仙剑双眉入鬓天庭隐含缕缕煞气眼睛里闪烁着自负冷傲的光芒。 他身形消瘦却不知为何有一种强大的无形气势迫面压来彷佛走近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万年不化的巨大冰山。 不用谁来介绍小蛋也能猜到他便是雪流道人。 虽说未曾交过手小蛋只凭这第一眼的印象就预感到此人极不好惹一身修为较之鬼锋也不遑多让。 在这中年白衣道士背后由冰流道人率领一帮赤身力士押送着北海七鬼。唯一没有被禁制住经脉的褚彦烈亦步亦趋跟在冰流道人身旁。 而在后压阵的却是半边面颊血肉模糊的天流道人。至于另外一位同来的清流道人已被尹雪瑶除去是来不了了。 小蛋见他们走进了冰伦厅心头反而沉静了下来从后面悄悄望了眼尹雪瑶的侧脸正听到她故意低咦了一声从神色里流露出一缕掩饰不住的惊疑之情让人觉得她的计划已被雪流道人全盘识破以致惊惶失措。 小蛋忍不住暗自一笑道:「没想到曾婆婆演戏的本事比起她使毒的功夫一点儿也不逊色。」 这时雪流道人已在大厅中心站定将尹雪瑶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道:「臭婆娘你此刻才知道贫道的厉害已是迟了。」 他视线一扫立时现冰几上燃着的那炷琉丹香鼻子猛地闻到一股幽香毫无迟疑挥手射出一抹寒光「啪」地将香头打断。 他暗一运气放下心来道:「好险差点便中了他们的诡计!」 他却不知这琉丹香正是三千妖娆粉的解药此刻吸入再多也不碍事。 况且三千妖娆粉从吸进体内到作而出尚需一段时间这会儿即便中毒也难以察觉。 尹雪瑶望了望断灭的琉丹香叹了口气道:「道长何必如此多疑?」 雪流道人有意无意地抬起右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尹雪瑶道:「尹仙子的毒技贫道怎敢大意?」他说话时身后的冰流道人已迈步走到那块布有银妆素裹的冰砖上站定面带得意之色瞧着尹雪瑶。 尹雪瑶脸色微变说道:「冰流道长那地方你是万万站不得的便不怕我下了毒么?」 冰流道人哈哈一笑道:「臭婆娘死到临头还想唬人?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 本站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所有!任何人未经原作者同意不得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第十章 错恨难追 尹雪瑶眼神里现出一缕畏惧之色叫道:「雪流道长你想不想要解药?」 雪流道人鼻子里仍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却当是那炷琉丹香的气味尚未散去也不以为意嘿然说道:「这点毒粉微不足道又何须解药?我今日向你讨的是贯海冰剑。」 尹雪瑶妙目流转拂视过冯彦海等人说道:「你不是已从他们的口中得到了贯海冰剑的下落了么还来问我做什么?」 雪流道人紧盯着尹雪瑶提防着她的一举一动迫问道:「摩崖石刻在哪里?」 尹雪瑶摇摇头道:「奇怪你怎会认定我一定会知道?即使我真的知道又凭什么要告诉你?」 雪流道人重重一哼道:「我只要贯海冰剑不想杀人。」 尹雪瑶娇笑道:「只怕我真的双手奉上贯海冰剑你们却要斩草除根。」 天流道人半边面颊火辣辣地痛楚难忍听尹雪瑶避重就轻不肯说出贯海冰剑的下落不耐道:「师兄别跟她多废话待我上去拿下就是!」 雪流道人寻思道:「我右手毒气积聚不去一旦出手血行加难免要加快蔓延。这婆娘只是毒技了得真实修为也未必能胜过天流师弟。何况她已中了我一掌久斗之下势必会内伤复并不足为惧。」 想到这里他微微点头道:「不要给她喘息之机施展毒功。」 天流道人道:「多谢师兄指点!」迈步出列掣剑迫向尹雪瑶。 小蛋见天流道人出战当下抢身挡到尹雪瑶面前道:「天流道长咱们刚才那一仗还没打完不妨接着再战!」 他自然没有忘记适才尹雪瑶的叮嘱可看着她纤柔的背影情不自禁又把这位曾婆婆当作了不过十**岁的少女。想自己七尺男儿面对强敌挑战又怎可躲在一名女子的背后任她去与凶暴的对手周旋? 尹雪瑶却并不领情冷冷道:「小蛋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么还不退下?」 小蛋一怔间尹雪瑶腾身掠起道:「天流道长请赐教!」海枯石烂剑幻出绚丽光澜居高临下罩向天流道人。 天流道人见头顶剑影如潮虚实莫辨将自己所有闪展腾挪的角度悉数封杀实是一等一的剑法亦不由收起托大之心道:「这女人果然有点名堂可比那班草包强太多!」 他欺尹雪瑶身在空中无处借力凝神运劲振剑劈出立意要先声夺人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铿!」双剑交击出清脆鸣响尹雪瑶娇躯一飘已飞转至天流道人背后回手一剑刺向他的背心。 天流道人一惊道:「这丫头身法好快!」侧身闪过海枯石烂剑左掌灌足罡风呼呼作响朝着尹雪瑶胸口拍去。 小蛋在旁观战暗自为尹雪瑶捏了一把冷汗。 好在十余个回合下来尹雪瑶身法飘忽剑走轻灵并不落丝毫下风。 那边天流道人高呼酣战剑招大开大阖排山倒海般追着尹雪瑶狂攻当真不给她半点工夫腾手用毒。 小蛋悄悄瞄了眼那盏冰灯心道:「也不知银妆素裹粉何时生效?再这么打下去迟早会让雪流道人察觉端倪。」 他正想着猛听天流道人一声大吼举剑劈向尹雪瑶面门声势骇人至极。 尹雪瑶竟不躲闪横剑往上招架。「铿!」地一声尹雪瑶摇摇晃晃向后连退三步。天流道人深吸一口气又是第二剑猛劈下来。 「铿铿铿!」尹雪瑶又连接三剑娇躯已踉踉跄跄退出一丈多远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小蛋心一沉道:「糟糕曾婆婆怎能舍己之长与天流道人硬拼?」 他刚想出声提醒天流道人第五剑已势大力沉地劈下。 孰知剑到中途他口中一声低哼身躯剧烈地一震彷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似的剑势为之一滞。 尹雪瑶似乎早预料到天流道人这一剑会生迟滞在他举剑欲劈的刹那海枯石烂剑蓦地转向化作一束电芒「噗」地刺入对手胸膛。 天流道人一声狂吼难以置信地望着从胸口里洒溅出的血花嘶声道:「你用毒----」身躯摇晃了数下轰然往后倒去。 这下兔起鹄落远远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连雪流道人也没想到自己的师弟在尽占上风的情况下会莫名其妙地身形凝滞教尹雪瑶一剑穿心。 尹雪瑶得手之后脸上不带丝毫表情拔出海枯石烂剑抓紧工夫调匀内息以备雪流道人复仇。 雪流道人却没有动问道:「尹仙子你是怎样在天流师弟身上下的毒?」 尹雪瑶因一番剧战苍白的面颊上泛起一层嫣红平添了一分娇艳却也显出她方才一战着实消耗不轻回答道:「我的毒是布在欧阳姑娘的身上。」 雪流道人讶然道:「欧阳霓?」 尹雪瑶微笑道:「我算准你们会擒拿欧阳姑娘而这个人多半便是天流道人。 「因为你右掌中毒又自恃身分不会出手;而冰流道人的修为较之欧阳姑娘只怕也高不了多少要想生擒她也有点难。这样一来自然该由天流道人出手。」 雪流道人想了想道:「几乎是同样的道理你也算到了第一个出手对付自己的人还是天流师弟而后故意引他重剑劈斩露出胸口空门待到毒之际只需轻轻一剑便取了他的性命。」 小蛋这时也已明白为何尹雪瑶不让自己出战。他站在一旁目睹尹雪瑶算无遗策利用出神入化的毒技几将一众强敌玩弄于股掌之间实已不可用言语形容忍不住又朝冰流道人望去心道:「下一个倒霉鬼该当是他了吧。」 果然冰流道人面色霍然大变低头看着自己双脚叫道:「我的腿为何麻了?」 尹雪瑶咯咯笑道:「我劝过你不要站在那儿可惜呀……谁叫你不听话?」 冰流道人惊惧交加用桀訾魔杖一点冰砖借力飞起恶狠狠扑向尹雪瑶道:「解药给我!」 尹雪瑶凝立不动幽幽叹息道:「你如此催动真气莫非是嫌自己死得太慢?」 「砰!」冰流道人的身躯在半空中陡然一沉重重摔落在尹雪瑶的脚前嗓子里呼呵呼呵了两声双目爆突而出已然气绝身亡。 雪流道人凛然道:「此女用毒手段之精尚在其次如此智谋却叫人防不胜防?」猛然感到体内异常竟是真气不知不觉间生凝滞涣散之象旋即脑袋一晕不由惊骇道:「不好我还是中毒了!」赶忙闭气凝神全力迫毒。 可尹雪瑶岂会任他优哉的闭气驱毒?拧身挥剑已抢攻上来。 那些赤身力士见势不妙刚想上前动手却一个个头重脚轻连向前迈步都在摇晃被霸下轻而易举地打干净。 雪流道人虽中了三千妖娆粉放出的毒气但他的功力委实深厚只真气一转便将剧毒压下又与尹雪瑶斗在一处。 他的修为自在尹雪瑶之上可一来只能左手用剑吃了大亏再则心神已乱无意恋战又要提防小蛋和霸下的夹攻十成功夫剩下已不到五成。 饶是如此尹雪瑶仍占不到丝毫便宜。 雪流道人且战且走往厅门方向退去显是打算觅路逃遁。 尹雪瑶也没料到雪流道人仍是如此难缠欲待使毒可两人短兵相接掌风激荡一个弄巧成拙自己不免反受其害暗暗焦灼道:「若让这家伙逃了出去必会留下后患。需得想个什么法子将他解决。」 她这一分神却教雪流道人抓住机会突然转守为攻连接三剑将尹雪瑶打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雪流道人大喜之下也不着急逃走再是一招荡开尹雪瑶的海枯石烂剑冷喝道:「臭婆娘今天我先了结了你!」一剑分心便刺。 尹雪瑶不及招架只得往后趋避不防脚跟一个拌蒜竟是踩到了一具赤身力士的尸体。那赤身力士倒在地上原也瞒不过尹雪瑶的耳目奈何她被雪流道人一阵疾攻压制正全神苦战哪里还注意得到背后脚下? 一瞬间尹雪瑶心头一寒道:「我也太过得意忘形了!」 猛然眼前人影一晃小蛋飞身扑到一把搂住尹雪瑶往旁掠开。 原来他在旁边看得清楚一见尹雪瑶遇险便即冲上。 雪流道人功败垂成怒声道:「杀不了尹雪瑶先拿你这小子开刀也是一样!」剑锋方向略偏「叮」地一声刺中小蛋背心。 听到这声音他登时感觉不妙也省悟到了小蛋为何敢于用后背对着自己。可惜这一番省悟已是迟了尹雪瑶的海枯石烂剑从小蛋腋下掠出飞掠而至。 雪流道人剑招用老不及回防自然而然抬起另一只手意图震开仙剑可电光石火间他忽地想到自己的右手毒伤未愈根本使不出半分气力。 「噗!」海枯石烂剑穿过雪流道人右手的掌心势如破竹地扎入前胸一蓬血花溅起将他的眼前绚染成一片赤红的世界。 他呆了呆看着自己漆黑的右掌直挺挺向后倒了下去。 尹雪瑶死里逃生又杀了雪流道人不禁大松一口气只觉全身都已虚脱。 她突然现自己正被小蛋紧紧搂在怀中一股股火热的呼吸直喷在脸上一愣之下又羞又恼却又感激道:「多亏这小子舍命救我不知他的伤势如何?」手抚在小蛋背心上又哪找得到伤口? 她活了两百多年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如此搂着「啪」地一掌扇在小蛋脸颊上斥喝道:「放手!」 小蛋忙放开尹雪瑶对他而言对方是曾祖婆婆一辈的人物像这样为了救命而抱一下并无不妥至于捱的那下耳光却感觉并不甚疼。 常彦梧死里逃生远远望着小蛋呵呵得意笑道:「他***这真是老子偷猪儿偷牛一辈更比一辈强。不过若不是靠老子教诲又哪有你小子露面的机会?」 小蛋站起身问道:「干爹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常彦梧满不在乎摆摆手道:「老子好得很。」 话音未落猛然听见褚彦烈一声低吼双手挥出十数枚雷火弹身躯一弹拔出柄绿幽幽的匕扑向距他最近的崔彦峨。 原来他环顾四周已尽是仇家。莫说尹雪瑶动个小指头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就是冯彦海等人只待修为稍复后一拥而上还不将自己乱刃分尸了? 于是他趁着众人甫脱大难、心神激荡之际突然出手妄图挟持住崔彦峨要胁尹雪瑶和小蛋放自己离去。 若在平时要对付褚彦烈这记毫无招式可言的扑击崔彦峨或闪或挡都不成问题。奈何此际身上禁制未解相形之下褚彦烈虽中了三千妖娆粉之毒可毕竟搏命一击声威吓人竟教她无从抵御。 众人惊呼声中常彦梧一声大吼合身扑到一把抱住崔彦峨背对褚彦烈合身倒地朝旁翻滚。 褚彦烈志在擒拿崔彦峨作为人质压根没料到常彦梧会奋不顾身挡上来。眼看计划落空他心里一慌更蕴含着几分惊怒。匕挥落竟深深扎入了常彦梧的后心。 「干爹!」小蛋飞身掠至终究迟了半步。他探手扣住褚彦烈握匕的右臂螺旋气劲到处「喀喇喀喇」脆响如竹筒爆豆。 褚彦烈全身颤抖口中出凄厉而痛楚的嘶吼整条右臂顷刻间已寸寸碎裂软绵绵好似一团棉絮骨骸经脉无一处完好立时疼死过去。 小蛋出道以来从未下过如此重手这时含怒出手直看得冯彦海等人骇然变色。 他丢开半死不活的褚彦烈抢身扶起常彦梧叫道:「干爹!」 常彦梧倒在小蛋怀中居然还能微笑道:「没事你别给老子哭丧。」 小蛋忙用右掌抵住常彦梧心口毫不吝啬地将真气输入他体内。然而褚彦烈的淬毒匕正中常彦梧后心要害任大罗金仙也搭救不了。 而就在十余个时辰前那唯一一颗能起沉屙、肉白骨的玉京散已喂给了欧阳霓想那布衣大师已仙逝二十多年世上何处再去寻找第二颗玉京散来? 崔彦峨站在一旁惊骇未定地望着常彦梧道:「老五你也太傻了。」 常彦梧不以为然地笑笑大口喘息道:「就是啊早知道会丢了老命我也不救你了当时怎么没多想想?」 崔彦峨想笑可嘴唇微一牵动蕴含在眸中的泪已冰冷淌落。 尹雪瑶扫过常彦梧灰暗的脸淡淡道:「他没救了拔出匕让他少受些痛苦走得干脆点吧。」 小蛋恍若未闻拼命灌输真气替常彦梧护持心脉脑海里嗡嗡乱作一团咬着牙不让自己失声痛哭低声道:「干爹你千万挺住。」 常彦梧的身躯逐渐僵硬由于毒素的效用他并未感觉到太多的痛楚只是每一口呼吸都显得无比艰难彷佛肺里在不断地漏风把吸入的空气一古脑地迅抽空出「呼噜呼噜」的沉闷低响。 他眼帘中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小蛋的面容在面前不停地拉远摇晃。 他想伸手摸一下可手稍稍一动就像压着重逾万钧的巨石又无力地垂落。 他颓然放弃叹了口气道:「小蛋看来咱们的父子缘分今日真要到头啦。」 小蛋心如针刺痛彻肺腑勉强一笑道:「不会的我还要给您养老呢。」 常彦梧嘿然道:「鬼话你也学会唬弄老子了。这些年你跟着我好日子没过几天苦头却吃了不少还成天捱老子的骂从今往后也算解脱啦。」 小蛋狠命摇头说不出话。 常彦梧的声音渐渐急促微弱道:「我一直骂你笨其实老子心里比谁都清楚你一点都不笨悟性更是高得惊人。只是你一直不肯把别人往坏处想更不愿耍手段害人这才显得傻气……」 小蛋见他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忍悲劝道:「干爹你别说了这些我都明白。」 常彦梧皱眉低哼了声道:「你不明白。干爹就是因为看出这点才没敢收你作徒弟只把你当作干儿子养活。我晓得凭常老五这块材料教不了你。」 小蛋听得字字椎心声声泣血紧紧将常彦梧冰凉的身体搂抱在怀中生怕稍一松手他就会凭空从自己的眼中消失。 然而他依旧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不论自己如何努力干爹的生命如奔涌进北海的大江大河正无可回头地流逝。 常彦梧喘息道:「小蛋你今后不可待人太好……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老子就是怕你心地太善会被小人陷害。那个……那个罗姑娘不错可也太单纯了点倒是欧阳姑娘……聪明机警些……」 若在平时听到这些话小蛋只会当作常彦梧的胡言乱语而此时此刻无论说的是什么他只想干爹能这样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永远也别停。 常彦梧的意识渐渐有些迷离感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地飞在云端却猛然想起了什么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量一把抓住小蛋的手压低声音道:「你、你把耳朵凑到我嘴边来……我告诉你你不是干爹在路边捡的那是老子骗你的。」 小蛋心头一震却迅即想到干爹若是死了自己到底是谁是从哪里被捡回的知道了又有何意义? 常彦梧似担心撑不到把话说完加快语道:「十六年前老子路经卧灵山中一座村庄时见里头遍地都是死人一时好奇走进去探查。不曾想却在一间农舍里找到了你。 「那时……你是这村里唯一的活人。老子、老子本想宰了你可看着你的那张小脸我没下得了手还一念之差把你收养了下来----」 小蛋模模糊糊只觉得「卧灵山」这个地名颇为熟悉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说过。 但此际他心神不属全无心思去思索这些凝视着干爹的面容深自悔恨道:「我怎么没先制住褚彦烈?怎么就没想到他会狗急跳墙?干爹说得不错我太相信别人了哪怕刚才多留点神就不会生这事!」 常彦梧的身躯猛地一颤「哼」地从嘴里溢出一缕银灰色的毒血脸色灰白道:「小蛋你还记得干爹最喜欢骂你什么?」 小蛋一愣点头道:「记得……笨蛋、臭小子、傻瓜、小崽子----还有小混蛋烂泥扶不上墙小王八羔子----」 他一个一个地计数着那些往日干爹破口大骂自己的话现在听来竟是那般的温馨亲切。每念出一个心底就会被没顶的酸楚吞噬过一回犹如溺水之人在无边的汪洋中苦苦挣扎却总摆不脱梦魇般的痛苦。 「小王八羔子就是这个了。」常彦梧忽然打断了他嘴角浮起一抹奇异的笑意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颤抖说道:「这般就算你统统骂还给老子了。咱们两不亏欠小王八羔子----」 话音戛然而止他握着小蛋的手慢慢地松开垂在半空中微微晃动了两下随着呼吸与心跳一起归于平静。 「干爹干爹?」小蛋轻声地呼唤道呆呆凝望着常彦梧然而不管他再呼喊上多少次常彦梧都已不可能再回应。 倘使他还活着一定会作出很不耐烦的凶相训斥自己道:「小王八羔子吵什么吵没瞧老子正想事么?」 小王八羔子……小蛋的视线终于模糊搂着干爹的身子呆如木鸡。 崔彦峨泪流满面袖口不由自主地颤动着努力保持平静的语气轻轻道:「小蛋你干爹已去了节哀顺变吧。」 小蛋愣了愣看着常彦梧那张熟悉无比的葫芦丑脸懵懵懂懂地想道:「死了么这就去了么?」 一股撕心裂肺的巨大痛楚瞬间淹没了他淹没了周围的所有。 他跪坐在寒冷的冰地上一动不动抱着常彦梧的遗体眼神空洞恍惚透过重重冰岩缓缓望向南方的天宇。 那里是他的故土是干爹带着年幼的自己闯荡游历的山川湖海。 如今怀里的人已叶落归根永远长眠在这片冰天雪地之中。只留下他一个人茫茫然不知去向何方那样的孤单那样的寂寥。 冯彦海等人悄悄围了上来花彦娘低咳一声道:「小蛋我们已经把褚老二乱刃分尸了你要不要看看?」 小蛋魂不守舍地摇摇头抱起常彦梧的尸体往厅后蹒跚行去。 尹雪瑶问道:「小蛋你要干什么?」 小蛋没有停步声音麻木了般回答道:「我要打造一座冰棺安葬乾爹。」 尹雪瑶眉头轻蹙说道:「你已心力交瘁这些事不妨歇一歇再做。」 小蛋默默无言孑然而行彷佛天地里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和怀中仅存的慰藉。 没有流泪没有哭泣只因心沉海底封冻如冰。 他垂着头端详着怀里人的遗容彷似感到干爹还在身边只是熟睡只是不再说话。 走着想着他的脸上忽然浮现起一缕萧索的微笑身子晃了晃倒向无边无际的云渊之底…… 请继续期待仙羽幻镜续集下集预告:常彦梧之死令小蛋倍受打击陷入无可自拔的悲痛与自责之中。这时候尹雪瑶却宣布要由小蛋来继任北海门门主之位而她的目的显然也是为了那柄贯海冰剑。 与此同时在知绿谷中被软禁的丁寂为掩护同伴脱困为百流道人所擒与倪姥姥一同被押到了一株忘机仙树前。 一场血战之后倪姥姥壮烈牺牲而丁寂却见到了隐藏在忘机仙树中的那个人---- 本站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所有!任何人未经原作者同意不得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第一章 北海掌门 没有路黑夜中的泥沼在脚下无休无止地向著前方延伸小蛋背著常彦梧正在这片泥沼上飞逃亡。尽管看不到身後有敌人追来但他相信就在不远处敌人已衔尾追来随时都会对他们起攻击。 常彦梧急促粗重的呼吸一口口喷在小蛋的脖後惨澹若金的脸上一颗颗黄豆大小的冷汗不停淌落一双爆出青筋的大手狠狠抓拍著小蛋的肩膀。 他艰难地回头望了眼喘著粗气道:「这样不行他们迟早会追上来。可惜你不会御剑要不然咱们早巳飞出千儿八百里的让这班龟孙子瞪眼抓瞎。」 小蛋没有吭声他的体力已近透支惟恐一开口就会把最後一口真气也泄去。蓦地他眼前一黑一口气没接上来身子重重砸落到泥沼上连带著常彦梧都成了滚地葫芦。 常彦梧痛得一记闷哼面现怒色刚想破口大骂猛地转怒为喜盯著身下的泥沼兴奋道:「傻儿子咱们有救啦。」 小蛋趴在湿糊糊的泥地裏无力动弹呼呼喘著粗气连回应的力气也没了。 常彦梧伸手摘下两根空心草茎掐头去尾拿了一根给小蛋道:「快含在嘴裏。」 小蛋眼睛一亮省悟到乾爹的用意。他用嘴衔住草茎奋起最後一丝余力抱住常彦梧缓缓将身躯沉入到泥沼裏。很快污泥没过了头顶只剩下两根草茎还有小半截裸露在外送来弥足珍贵的新鲜空气。 过了大约六个时辰小蛋才带著常彦梧从泥沼下钻了出来。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忽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却是看见对方的模样十足像只泥猴子全身污泥又黑又臭。 常彦梧每笑一声都会扯动伤口偏偏又忍耐不住只好一边大笑一边呻吟指著小蛋道:「这下可好就算那班龟孙子迎面撞上你怕也认不出来了。」 小蛋也跟著乾爹呵呵地笑著一边用脏兮兮的泥手抹去脸上的污迹一边道:「你伤得重还是忍著点别笑了。」 常彦梧翻著大白眼道:「这点小伤算个屁!再说要是没有老子指点就你那样傻呼呼埋头跑早被人家逮住了。小王八羔子亏了有我。如果哪天老子不在了我看你怎么活?」 小蛋听了臭骂也不生气笑呵呵挠挠脑袋道:「不会的我还要给你养老呢。」 常彦梧极是得意地笑著眯著眼道:「就你那傻样老子还能靠你养老?不把老子气死老子就要天天拜佛了。」 小蛋红了脸却突然惊愕地现常彦梧的身体像烟一般飘散开来轻飘飘地往天上飞升迅地远去。 他大惊之下拼命纵身想追上常彦梧可身子竟沉甸甸地怎么也飞不起来眼睁睁瞧著那道熟悉的身影化为云淡如烟越去越远在黑夜裏徐徐扩散、消失。那张熟悉的葫芦脸上挂著笑容终於也变得渐渐模糊…… 「乾爹乾爹!」小蛋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抬头大喊道。然而夜空里寂寥空旷已看不见常彦梧的身影。 无边的黑暗笼罩在小蛋的周身冰冷的风吹过激得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才察觉混沌天地裏只剩下自己一人孤单寂寥…… 「乾爹醒一醒醒一醒!你怎么做噩梦了?」 小蛋怔了怔迷糊糊地听出好像是霸下在叫自己。他睁开如铅般沉重的眼皮察觉到枕头边已泪湿了一大片这才晓得方才果然是个噩梦。 霸下探过小脑袋来目不转睛地盯著他的脸关切道:「乾爹你已躺了整整两天还老是乱说胡话怎么叫也不醒。」 小蛋长长吐了口气昏沉沉地想起自己昏迷前的情景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遍布全身双手情不自禁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喀喇喇」地作响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他用牙齿狠狠咬了咬下唇疼得浑身一颤口中一缕殷红的血流淌到枕上他却恍若不觉哀道:「我本以为自己身患圣**绝症会令乾爹白人送黑人伤心难受。 「可谁能料想他竟先一步走了我再也不用担心他会一个人为我悲伤难过……」 回想起常彦梧临终前的模样胸口被一团东西死死堵紧连呼吸也都变得困难热泪重又无声无息地夺眶而出。 「泪眼模糊中小蛋记起不知曾听谁说过这样一句古话:「子欲养而亲不待」当时犹如春风过耳全体会不到其中深蕴的悲恸意味此时此刻重新读来千般悲痛万番悔恨竟已尽数凝聚在这短短的七个字裏。 忽然冰室的门轻轻被人推开尹雪瑶手捧一个包裹进来走到床前道:「你醒了?这是常彦梧身上的遗物你清点一下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 小蛋坐起身默默接过包裹放在腿上打开裏面乱七八糟收著不下百余件物品多是常彦梧生前偷鸡摸狗时用的小玩艺儿其中还包括一对点金神笔。 小蛋怔了怔说道:「我乾爹已过世了你怎么可以连他老人家的遗体也不放过?」他这一开口才觉到自己的嗓子居然已经在睡梦裏喊哑了说话时喉咙裏犹如有无数枚小针狠狠扎刺疼得一根根青筋蹦起。 尹雪瑶却装作没听清小蛋在说什么问道:「你务必仔细查看说不定就能从裏头找到有关贯海冰剑的线索。」 小蛋木然注视包裹良久然後一声不吭地将它重新系好起身下床。 尹雪瑶黛眉一蹙晓得小蛋是不满自己搜查了()常彦梧的遗体看著他住冰室外走去问道:「你要去看常彦梧?你知道他的遗体摆放在哪儿么?」 小蛋沉默片刻後说道:「包裹里不会有你想找的东西我要把它放回乾爹身边。」 尹雪瑶望著小蛋推门而出的背影先是愣了一愣随即目光中的怒意渐渐消退扬声道:「你乾爹在冰伦厅我带你去见他。」身法一展已追到小蛋身後。 霸下趴在小蛋肩头说道:「乾爹欧阳姑娘来看过你三次她坐了一会儿便走了现在多半是在转轮冰池裏疗伤。」 小蛋听霸下这么一说情知欧阳霓的伤势当已无大碍抑郁的心情稍稍宽。 两人一前一後进了冰伦厅只见这裏已被政设为灵堂丝毫看不出前两日血战的痕迹。在大厅四周九百九十九盏长明灯亮如白昼一口新打造的冰棺端端正正摆放在正中後头的几案上供奉著常彦梧的灵位和香烛。 冯彦海等人跪坐两厢正在为常彦梧守灵却是一个个没精打采地合目假寐直听到脚步微响尹雪瑶和小蛋走进厅来才忙不迭挺直起腰装出一脸悲痛肃穆的神情。 有几个还假惺惺地揉了揉眼睛暗暗地一使劲将眼眶按得通红看上去就像刚刚痛哭过一场。 崔彦峨一身白衣跪在冰棺前不停地将一张张冥纸丢入身前的火盆裏有两张飘到了盆外的冰面上瞬间熄灭了她却未曾觉。 说起来这些冥纸香烛都是小蛋在来北海前从市集上购得。当时是想用来祭拜北海仙翁不曾料到而今这些冥纸竟是烧给了常彦梧。 小蛋走到崔彦峨身边跪下朝著常彦梧的冰棺砰砰砰叩了九个头抬起身时业已泪流满面双腿前原本平滑如镜的冰面上被他的额头生生砸出了一个深陷入内的凹坑晶莹的冰屑碎末上闪著缕缕血光。 一滴滴热泪坠落到冰面旋即化作白茫茫的霜气如冰棺裏那人的生命一旦逝去了就永远不可能再回来。 崔彦峨停下手中的冥纸望著他低声说道:「再去看你乾爹一眼吧。」 小蛋想对崔彦峨说上一声谢谢可嗓子口被一股又酸又麻的热流噎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向她点点头双腿跪行到冰棺前。 冰棺裏常彦梧的面容难得地安静而端庄唇角兀自含笑身上的衣衫被崔彦峨拾掇得整整齐齐双手平放在小腹上。 「从此後乾爹再不会对著我指手画脚了……」 小蛋咬著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泪珠一颗颗似断了线般落在常彦梧青的脸庞上听到崔彦峨在身後说道:「这儿没法弄到寿衣只能将就些委屈你乾爹了。好在常师弟生性豁达想来黄泉之下也不会计较这个……」 说到这裏她也泣不成声哭倒在冰面上。 冯彦海等人与常彦梧虽没多大交情但听著崔彦峨凄惨的哭声也觉得难受。花彦娘走上前去搂住崔彦峨的肩头劝慰道:「三姐先别哭伤了身体可不划算咱们还没把正事办完呢。」 崔彦峨一省止住悲声道:「小蛋褚老二已被咱们乱刃分尸正等你来亲手挖出他的心肺祭你乾爹在天之灵!」 冯彦海的全家大半也是死在褚彦烈手中对他早已恨之入骨闻言起身道:「我这就去将他的尸体拖上来。」 魏彦雄、顾氏兄弟几个都跪得腰酸腿疼也急忙起身一边偷偷地舒活筋骨一边跟著去了。 小蛋将包裹小心翼翼地轻放到常彦梧的身边默祷道:「你一个人睡在这儿一定寂寞得很。也许不消多久我便又可以来陪你了。」 他内心深处竟猛然觉得生无可恋於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不但再无半点害怕更多了几分期待。 这时冯彦海等人已从厅外将褚彦烈的尸体搬了进来「砰」地摔在常彦梧的灵前。 小蛋望著褚彦烈已然支离破碎的尸体心裏觉得一阵疲惫和空虚。 仇人虽死可乾爹却是无法活转了即便杀死凶手一百回、一千回又有何用? 他曾无数次暗中憧憬过待诸事了却便要像从前那般与乾爹在一起一老一少携手闯荡天涯浪迹四海。 有时会干些偷鸡摸狗的糗事;有时会被人狼狈不堪地追杀;有时便安静地坐在乾爹身旁听他得意洋洋吹嘘也许从未有过的辉煌与风光而後出会心的一笑。 这一切都已不可能了…… 乾爹已死小蛋亦将由於圣**精气作而成为一个千夫所指的恶魔直至扑倒街头化作腐土。 天地日月亘古永恒冷眼旁观著芸芸众生熙熙攘攘为名所来为利而去似红尘裏一群群匆匆过客渺小而可笑地将有限的光阴白白浪费在你争我夺中。 电光石火间一种对人生的感悟涌上心头小蛋的脑海裏变得空明而宁静彷佛脱离了满腔的悲愤与痛苦思绪挣开樊笼激扬在太虚幻境中豁然参透生死之事别离之恸。 「轰----」一幅幅天道星图纷沓而来在他的心中如潮澎湃激荡奔涌令他禁不住浑然忘我地仰天长啸将所有的感悟与悲欢悉数宣泄在啸声中。 冯彦海等人面面相觑均自诧异:「这傻小子莫非伤心过度疯了么?」 啸声久久不绝如惊雷盈动回荡在冰伦厅中自悲伤苦闷而慷慨激越最终变得空灵平和回响在万里天宇之上。厅内的九百九十九盏长明灯「噗啦啦」脆响忽明忽暗的光华照耀在小蛋身上。 天道星图终了小蛋的灵台上徐徐浮现起八个大字----「心中忘有浑然无我」心中似受敲击豁然开朗刹那间忘却了所有的存在完全沉浸在一片空明玄妙的天地之中。 整整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啸声徐歇小蛋的意识回到现实但觉神清气爽心平意宁灵台充盈著一种奇妙的脱与飘逸之感不经意裏仙心更进一层。 由常彦梧惨死而引的巨大悲恸终将他激向「坐照返空放下执著」的天道之境这却是任谁也不曾预先想到的事。 小蛋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脑海裏兀自鼓荡著适才的余音赫然现出「十三虚无」中的「幽啬」一诀。 痴痴端详著常彦梧如熟睡了的熟悉面容小蛋心头出奇沉静双手扣住棺盖缓缓合上似是封住所有的前尘过往。 冰伦厅裏又是一阵沉寂似乎大家还没从刚刚的震骇中回过神来直到顾彦宝咳嗽了一声说道:「小蛋你这就把褚老二的心肝挖出祭在老五灵前吧!」 顾彦岱从袖口裏取出一柄锋利森寒的匕递向小蛋。小蛋却并未伸手接过摇摇头道:「人死如灯灭又何必去凌辱糟蹋他的尸体?埋了罢。」 冯彦海一愣说道:「就算不挖出他的心肝也该抛尸野外否则岂非太便宜他了?」 花彦娘瞥了眼小蛋劝道:「算了就按小蛋的意思办罢。终究褚老二跟咱们也是同门一场也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冯彦海哼了声没有言语心中却盘算著如何瞒过小蛋将褚彦烈的尸体扔进北海喂鱼以泄心头之恨。 忽听崔彦峨道:「小蛋我们在天流道人身上搜到了一封信函是方丈仙岛岛主写给太虚观观主雾流道人的。上面提到你一个朋友的名字你要不要看看?」 小蛋怔了怔道:「我朋友?」从崔彦峨手裏接过了那封书信打开一瞧裏头的内容顿时大吃一惊。 近日在方丈仙岛上生一起囚犯脱逃事件结果只抓回了丁寂和倪姥姥二人其他十余名遭幽林不的北海高手却尽数侥幸逃逸。 岛主百流道人恐这些人向太虚观动报复故此派这天流道人在办妥极地仙府的差使後即前往襄助以备万全。 崔彦峨道:「我在来此的路上听你们不止一回提起丁寂的名字所以见到这封书信便留上了心。」 小蛋长吁一口气折起信纸道:「谢谢。」心中寻思道:「小寂怎也被方丈仙岛擒去?那太虚观似乎是方丈仙岛的分支之一却不晓得在哪裏?」他担心丁寂此刻的安危久久沉吟不语。 花彦娘道:「咱们虽在北海住过不少年头可这太虚观在哪儿却也不甚清楚。」 顾彦窦嘿嘿道:「可惜冯老大一早将褚老二给杀了不然问他多半知道。」 需知这北海八鬼勾心斗角惯了顾彦窦醒过神後便不忘在冯彦海的伤口上洒把盐挑拨他与小蛋。 冯彦海怒哼道:「难不成就我一个人动手你们几个都是看热闹的?」 顾彦岱不咸不淡道:「我们还没动手你早巳一掌打烂了老二的脑袋这事可是大伙儿在一旁都瞧见的。」 魏彦雄自知早先向褚彦烈求饶的丑态都被众同门看在眼裏此刻急於拉拢顾氏兄弟和小蛋以求自保应声道:「冯老大你明知道褚老二和小蛋有不共戴天之仇却为何抢在前头杀了他教小蛋失去了亲手报仇的机会。」 冯彦海老脸胀得赤红如血怒道:「你们几个不要含血喷人!」 尹雪瑶冷冷道:「很好北海八鬼刚刚死了两个剩下的几个师兄弟却又急著狗咬狗了?自冷师侄死後本门再无掌门门下一班弟子成了乌合之众软弱无能教外人欺负上门让我看著就生气。」 众人闻听她话中的意思似想再立一名北海门的掌门都精神一振暂时停下争吵。 尤其是冯彦海身为北海八鬼的老大自感此事大有希望一时也忘了家门不幸附和道:「师姑祖说得极是咱们北海门乱了这么多年正是因为没有掌门以至於各自为政成了一盘散沙。」 魏彦雄已开罪了冯彦海自不希望这位大师兄一跃成为掌门人回头来找自己秋後算帐急忙说道:「师姑祖德高望重修为卓绝这北海门的掌门理应由您老人家来做。换了旁人弟子第一个就不服!」 尹雪瑶漠然道:「我要做北海门掌门早一百年就做了哪裏还轮得到你们师父?」 冯彦海一听觉得自己的希望又大了几分忙说道:「魏老四不明事理也不想想您老人家是何等人物哪裏会在乎这区区一个北海门掌门的虚名?」 尹雪瑶暗自一声冷笑道:「我提一个人你们看如何?」 众人齐齐盯著尹雪瑶连崔彦峨也抬起了头不约而同地问道:「谁?」 尹雪瑶玛瑙般透明的葱指向前一指道:「他!」 第二章 赤琉飞娱 第二章赤琉飞娱 大厅裏所有目光齐刷刷聚在小蛋身上一时鸦雀无声。 小蛋并未留神尹雪瑶和冯彦海等人之间交谈直至厅中静谧良久他才察觉到众人都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奇道:「你们都看著我干什么?」 霸下趴在他的肩膀上懒洋洋地回答道:「方才尹婆婆指定由你继任北海门的掌门这些家伙听了全傻在了那儿。」 小蛋闻言也傻了瞧瞧尹雪瑶又望望冯彦海等人复杂的眼神摇头道:「我不行的。」 尹雪瑶淡淡道:「你不必妄自菲薄。他们几个若有谁不服便站出来和你比上几招让大夥儿看看到底谁更有资格做这北海门的掌门。」 崔彦峨心伤常彦梧之死此际竟心如死灰全无争狠斗胜之念又是爱屋及乌於小蛋大有好感率先赞同道:「小蛋仁厚磊落由他来出任掌门最合适不过。」 魏彦雄听到「仁厚磊落」四字心裏一动思忖道:「这傻小子跟他乾爹不同素来老实厚道从不见他害过人。他做了掌门总强过冯彦海。」 於是他立刻出声支援道:「三姐都这么说了如果还有谁反对便先问问我魏老四答不答应!」侧脸故意瞥了眼冯彦海。 花彦娘心知这北海门的掌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轮到自己头上尹雪瑶举荐小蛋却正合她的心意当下咯咯脆笑道:「小蛋恭喜你成了本门的新任掌门人往後对你六姨可要多加照应啊。」 顾彦赛与顾彦岱交换了一个眼神也一起表态道:「我们兄弟愿奉小蛋为掌门!」 尹雪瑶本以为闩己提小由小蛋接任掌门势必会引起北海六鬼的激烈反弹却没料到崔彦峨等人居然齐声应和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不由心下暗奇:「没想到这小蛋的人缘倒是不错。」目光转向冯彦海。 冯彦海听得众人一个个都已明确表态自己纵然不服不忿亦是细胳膊拧不过大腿况且这少年毕竟屡次救过自己的性命於心中多少也存有感激。 他不等尹雪瑶开口把心一横走到小蛋近前单膝跪地敬拜道:「参见新掌门!」 魏彦雄未曾料到冯彦海会来这么一手被他抢了先顿感懊丧赶紧抢上索性双膝跪地拜服道:「掌门人金安!」 顾氏兄弟、崔彦峨和花彦娘见状亦纷纷拜倒。 小蛋想要阻止已来不及望著跪了一地的师叔师姑苦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自己是一团乱七八糟哪能做什么掌门?都快请起来。」 冯彦海暗道:「既然大家要做戏乾脆就把戏做足。这小子倒也有点自知之明晓得自己浑浑噩噩根本做不来掌门。不过咱北海门的掌门人身分不过就是个摆设出了极地仙府大家一拍两散谁还理他掌门不掌门?」 见小蛋来扶他反运气沉身跪立不动道:「你不答应我等就长跪不起!」 顾彦岱暗骂冯彦海无耻脸上却诚恳道:「不错这掌门人之位非贤侄莫属!」 小蛋无奈心道:「这些人多半是看在我乾爹去世的分上才甘心将掌门让给我做。可他们哪裏晓得我已命不长久?这掌门即便想当也当不了几天。」 他双手一扶冯彦海叹了口气道:「冯大伯我如何当得起您的大礼快起来。」 冯彦海只觉双臂上一股柔和的大力涌到令他身不中己地站了起来竟连稍许的抵抗亦是不能暗自惊异道:「这小子如何弄出的一身好修为了看来咱们老说常彦梧收了个傻儿子却是错了。」 小蛋又将崔彦峨几人一一扶起尹雪瑶冷眼旁观并不阻止。待所有人都重新起身方才说道:「奸啦从现在起小蛋便是咱们北海门新任门主他自己也已答应了。」 小蛋一怔道:「曾婆婆我什么时候答应啦?」 尹雪瑶笑盈盈道:「刚才冯彦海说得很明白你若不答应他便跪著不起。你既将冯彦海扶了起来自然是同意了接任掌门。」 小蛋呆了足足半晌竟想不出一句反驳之词来。 尹雪瑶接著轻描淡写道:「你不是想救丁寂?恰好我知道太虚观在哪儿。但这太虚观和方丈仙岛却涉及到本门的一个绝大秘密。除了掌门人之外我是谁都不能说的。」 小蛋明知尹雪瑶址在要胁自己但内在砧板上凭谁都没辙寻思道:「小寂十有**是真的失陷正方丈仙岛上我既得知了这消息拼著性命也要将他救出。 「这掌门二字不过是个称呼反正也不会有多少日子了答应也是无妨。大不了回头再将它让给曾婆婆总好过僵在这裏。」 但究竟为何尹雪瑶要一力举荐自己接任掌门小蛋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尹雪瑶见小蛋埋头不再说话知他心中已经答应微笑道:「很好待此间事了我便陪你前往太虚观解救咱们北海门新任掌门人的好友。」 小蛋听她口口声声不离「掌门」二字不将这顶帽子扣实在自己头上誓不甘休无奈道:「我这模样哪有半分像掌门的?」 他眼角余光一转忽地现到欧阳霓不知何时已静静站立在厅口却不进来。欧阳霓的面色仍嫌苍白憔悴有些佣懒地倚靠在门边正唇角含笑地看著小蛋。 「欧阳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何不进来?」小蛋问道。 欧阳霓闻言这才迈步入厅脚下有些虚浮显然伤势还未痊愈:「我已到了一会儿见你们正在商议大事便没进来。常公子恭喜你。常五叔地下有知也可含笑九泉了。」 小蛋一声苦笑刚想说「我这是赶鸭子上架」猛地醒觉道:「我既答应做了这北海门门主可不能再说这样的话。」 尹雪瑶见计议已定说道:「小蛋你既接任掌门就应以本门千年基业为己任揭开贯海冰剑之秘重振北海门声威。所有北海门人包括我在内定当助你一臂之力共襄盛举。」 此言一出人人心中均恍然大悟:「敢情她这般用心将小蛋推上掌门宝座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到底还是冲著贯海冰剑而来!」 这道理北海六鬼想得通透小蛋也同样明白只是想道:「我乾爹他们为了一柄不知是否存在的贯海冰剑劳禄一生到头来连性命也丢了……就算得到贯海冰剑又如何?命没了多少把剑也换不回来。」 冯彦海瞧小蛋默不作声心生误会道:「好小子得了便宜便卖乖真把自己当作掌门人啦。这会儿居然学会了装聋作哑和尹雪瑶一唱一和唬弄咱们。」 不防尹雪瑶也正朝著他看来不紧不慢地说道:「冯彦海你身为冷师侄的大弟子自应做出表率。为了本门中兴大计想必不会对新任掌门藏私吧?」 冯彦海又惊又怕若非忌惮尹雪瑶出神入化的毒技他翻脸的心都已有了。但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垂恭敬答道:「这是自然弟子定将所知的秘密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说与新掌门知晓。不过----」 他瞟过魏彦雄等人说道:「其他几位师弟师妹我却管不到了。」 他短短瞬间已打定主意准备胡乱编上几句瞎话蒙混过关。料来魏彦雄等等人同此心也绝不会将掌握的秘密说出。届时尹雪瑶和小蛋找不到贯海冰剑大可往这些个师弟妹身上一推天王老子也拿自己没办法。 尹雪瑶见冯彦海低头垂手目光狡黠她淡淡道:「你们都应该听冷师侄说起过本门有一项几乎失传的绝学叫做读心术…… 「冷师侄不会你们的师祖也不会偏巧我会。如果有谁心存侥幸企图敷衍了事不妨试试可否瞒得过我。」 冯彦海噤若寒蝉暗叫糟糕更不敢再和尹雪瑶的眼光接触一下。魏彦雄等人或幸灾乐祸或急思对策亦都三缄其口大厅裏落针可闻。 尹雪瑶也不继续追问冯彦海只微微含笑注视著众人似是胸有成竹不怕北海六鬼不一一低头老老实宝交代出贯海冰剑的秘密。 忽然听小蛋说道:「曾婆婆你不必问冯大伯他们了不过是一些毫无规律的数字我全部告诉你就是。况且我乾爹已去世他老人家掌握的那部分秘密再也无人知道哪怕把其他的都凑齐了依旧没用。」 冯彦海自不知去年灵泉山庄一战小蛋以「盈虚如一」心法在无意中由冰流道人嘴裏套问出了那部分有关贯海冰剑的奇异数字他纳闷不已。 这小子素来不会说谎难不成常老五早就暗中传给了他?不对啊若是如此他又为何说自己并不晓得常老五所知的那份秘密? 尹雪瑶凝望小蛋不语自是在用读心术判断此言的真伪。小蛋坦然无愧也就任由她察探视线并不回避。 须臾之後尹雪瑶的樱唇泛起一缕笑容轻轻道:「有没有用咱们终须试上一试焉可轻言放弃?只是你的这些叔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不知该如何打?」 北海六鬼心头一寒。推己及彼尽皆想到倘若是自己得到了贯海冰剑的秘密也断不容许还有第二个人分享。眼下小蛋既已获得几人心底之秘自己便已无丝毫的利用价值可言惟有杀了乾净。 尽管尹雪瑶笑靥如花似乎没半分动手的意思但亲睹过她两日前谈笑之间以无影之毒连诛强敌有谁还敢大意? 顾彦岱、顾彦窦心意相通偷偷瞄了眼欧阳霓盘算道:「实在不行就将这丫头扣为人质设法脱身。」 倒是崔彦峨心感常彦梧之死已暗暗决定终老极地仙府陪伴五弟的灵柩一世听了尹雪瑶之言倒不觉得如何惊惶。 小蛋似全然不晓得这些人在想什么沉思片刻後说道:「曾婆婆乾爹生前说过冷仙翁并未将本门真正的高明绝学传授给八位弟子以致他们的修为始终未能踏入上乘境界。 「我想请您将本门的高深绝学传给几位叔姨往後大家伙儿齐心协力自不会再受旁人欺侮更不必为了争抢本门绝学明争暗斗伤了和气。」 听了这话冯彦海等人都呆住了连尹雪瑶的脸上也露出惊诧之色继而明眸裏闪过一抹喜色暗道:「用本门的一干绝学秘笈将他们羁绊在这儿倒是个不错的法子。这些人虽说修为粗浅却很肯动脑子经过一番调教也许能勉强替小蛋做个帮手。」 想到这裏她已改变了主意颔道:「你是掌门人怎么说就怎么办吧。」 北海六鬼见不仅能保住性命反而能得学梦寐以求多年的本门精深绝学无不大喜过望慢慢地觉得有小蛋这么一个掌门也还不错齐齐躬身谢道:「多谢掌门人多谢师姑祖!」 自承认小蛋接掌北海门以来无疑以这一声「掌门」叫得最为心甘情愿。 欧阳霓道:「常公子你何时前往太虚观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尹雪瑶心中另有打算并不愿欧阳霓随行婉拒道:「欧阳姑娘你的伤势未愈身子还虚弱得很不妨留在仙府休养。雪流道人和褚彦烈等人尽已伏诛当无人再清楚仙府的所在和府中设置这儿暂时还算安全。」 小蛋念及雪流、天流诸道强横的身手心有余悸道:「这太虚观和方丈仙岛不啻是龙潭虎穴我救小寂势在必行却又何苦连累别人?尤其欧阳姑娘为了保护我已险些丧了性命更不能令她再去冒险。」 一念至此便说道:「欧阳姑娘曾婆婆你们都不用去了我一个人就成。」 尹雪瑶明白小蛋心意低低一哼道:「修为刚有点小长进就想充英雄?没有我你寻得到太虚观?」 小蛋道:「还请曾婆婆指点又或画一张草图给我。」 尹雪瑶冷笑道:「要么我和你一起去要么咱们谁也别去你自己决定吧。」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冰伦厅遥遥传声道:「明日一早我在冰伦厅里等你。」 冯彦海等人互视两眼心里均道:「他们这一去不晓得是否有命回来。无论怎样先将本门绝学典藏取来总是不错这可是小蛋掌门答应过的事。」 这么一想几个人自感理直气壮纷纷往厅外追去只留下崔彦峨没动。 欧阳霓目送几人出厅低声问道:「小蛋你真的不想让我陪著去么?」 小蛋笑了笑道:「我又不真的是什么大掌门要这么多人陪著出门?你安心休养就好。」 欧阳霓默默凝视小蛋幽幽一叹道:「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好。我去了……只怕拖累你。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小蛋被她看得有些尴尬微微侧转开脸却听崔彦峨道:「小蛋明早你便要走了赶紧过来替你乾爹多烧些纸吧。」 小蛋低低「嗯」了声跪在崔彦峨身旁从她手裏接过一叠冥纸一张张地揭开轻轻放入火盆中。微蓝的火苗在盆中「劈啪」轻响冒出缕缕黑烟冥纸很快焚成银色的灰烬积满盆底。 小蛋心中出奇的平静望著从火盆裏飘起的灰烬默道:「乾爹等我 救出小寂再将四相幻镜转托给他便回来陪伴您老人家。我会给自己再打造一副冰棺就摆放在您的身边今後咱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浓烟升起刺得他眼眶裏满是泪水手中的冥纸燃尽直烧疼他的指头兀自不觉…… 翌日清晨尹雪瑶回到冰伦厅两人稍做交代辞别众人携著霸下离开极地仙府往太虚观而去。 起初一段两人都在高空御剑飞行待往东北方向行出五个多时辰尹雪瑶引著小蛋徐徐下降改以御风之术距离底下的冰海尚不到百尺。 小蛋情知太虚观已不会太远故此尹雪瑶放低了飞行高度以方便找寻。 他御剑飞了将近一个白天多少也有些累於是藉著御风的机会缓缓调息养精蓄锐准备稍後在太虚观可能面临的一场恶战。 尹雪瑶冷眼观察小蛋御风的姿态当真轻若鸿羽飘若柳絮。 其时天寒地冻正是西北风最为强劲凛冽的季节两人逆风行进理应颇为吃力。可小蛋身法柔和舒展竟能藉著斜前方刮来的寒风一飘一荡倏忽数丈看似浑不著力。 尹雪瑶不由暗自称奇:「他施展的这手身法甚是绝妙较之本门的功夫犹有胜之。听说他的师父是忘情宫宫主这一手本事多半是叶无青所传。魔道三宫果然名不虚传。」 饶是她智慧聪颖这一次却偏偏猜错了。小蛋施展的正是丁原传授的「穿花绕柳身法」中的「风逝」一诀。尹雪瑶僻居北海两百多年裏又有九成的光阴用以闭关修炼竟末认出。 风裏忽然传过一阵嗡嗡怪异声响间或夹杂著一两人的高声喝斥只是离得远了听得尚不真切。 霸下不喜寒冷一直将四肢和脑袋缩在壳裏听到这声音好奇地探出小脑袋瓜张望道:「这是什么声音?好像那边有人?」 尹雪瑶不以为意道:「可能是谁不巧撞上了大群魔物飞虫无法脱身。」 小蛋记起来时的路上乾爹曾介绍过诸般出没在北海的厉害魔物兴许是鸿莲高照自己至今都没碰上过。听尹雪瑶这一说不禁心中一动道:「咱们过去看看真要是这样若能设法解救那是最好。」 尹雪瑶口中道:「为何你总是喜欢多管闲事?说不定咱们教这班魔物缠上也自身难保。」但她还是跟著小蛋转向西北方御风疾行。 不一刻望见前方雪峰间有一团硕大斑斓的彤红色云团凝众不散掩住半边雪坡。 待飞得更近些两人才惊讶地现那团红云居然是由成千上万条肋生四翅的赤色娱蚣形成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好生惊人。 尹雪瑶微微色变道:「这是『赤琉飞蜈』平日裏三五成群横行北海极为难缠。但这般数以万计地聚集成群却实属罕见。」 说著话两人已觉方才那一声声呼喝是从两名白衣道士的口中出。 两人均飘立在虫群中均持著根奇异旗幡在空中不停摇晃似是在驱动赤琉飞蚁朝雪坡上的一侧冰窟不断起冲击。 从两道的穿著打扮看去似和雪流道人同属一家但举手投足间显示出的修为却相差颇远莫说及不上雪流道人连雾流的实力也高出他们不少。 在那依稀现出的冰窟洞口也亮起了一蓬雪白剑光。 那些冲在前头的赤琉飞娱触及剑芒纷纷坠落於地。然而魔虫的数量委实太多杀之不尽除之不绝任洞中人剑术再高也毫无办法。 小蛋和尹雪瑶飘落到雪坡对面的一处冰岩之後那两名白衣道士一来修为有限再则正在全神贯注地指挥赤琉飞娱猛攻冰窟竟未察觉。 突听左那名道上向著冰窟内扬声道:「阁下已山穷水尽还是投降罢!」 冰窟裏的人只冷冷一哼猛然激射出一束白光风驰电掣般打向劝降的那道人。 然而洞外的赤琉飞娱著实太过密集「嗤嗤」连声那束白光连贯数百只魔虫终於力竭而坠落在远离白衣道上数丈外的地上「当啷」一声脆成数断竟是一根从洞内随手拔出的冰棱。 尹雪瑶秀眉微扬心中喝彩道:「奸功夫!」 猛听身旁的小蛋惊咦道:「是鬼锋!」原来冰棱射出连伤数百条赤琉飞蜈令得冰窟前的魔虫为之一怯不约而同往後稍稍退开露出洞口伫立的白衣男子身影。 虽然小蛋和鬼锋仅见过两次但其人其剑给他的印象实在深刻异常故而一眼即已认出。 尹雪瑶诧异道:「你认识他?」 小蛋点点头脑中急思解救之策。 擒贼先擒王原本制服两名白衣道人是解围的最佳方法但对方龟缩在赤琉飞娱中央只怕没冲到近前就被打成马蜂窝了。 小蛋有乌犀怒甲护身当然不惧可仅凭一人之力又如何驱得散数万魔虫? 忽地灵光一闪小蛋低声道:「你们在这儿等我!」放下霸下反手掣出雪恋仙剑足尖一点一飘掠出冰岩向雪坡急驰。 那两名白衣道士这才惊觉背後有人尚未来得及出言喝止小蛋看清两人飘立的方位默念心诀真气流转振剑劈开一扇星门。 两道失声惊呼中小蛋的身形一闪已没入星门失去了踪影。 第三章 仙岛内幕 星门乍现小蛋将将弹射到两道背后雪恋仙剑一式「披荆斩棘」向左那白衣道士脖颈削去。 那白衣道士惊骇之下无暇回身反臂用旗幡一架。 「铿!」仙剑劈落在旗幡的长杆上顺势一弹正刺中对方的右肩却是用上了「弹」字诀。 想那「天照九剑」和「忘情八法」乃正魔两道的顶尖奇学白衣道士仓促之间又焉能防住?他一声惨哼只觉仙剑上一股凛冽的螺旋气劲破体而入将肩头的经脉绞得支离破碎一条右臂眼看不能用了。 小蛋不欲伤他性命振腕抽剑正想再用一招「雷厉风行」将其制服身遭「嗡嗡」轰鸣数百条赤琉飞娱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却撞击在乌犀怒甲上「叮叮」弹回出一股被烤灼的焦臭。 受伤的白衣道士趁机往后飞退旁边的同伴冷喝道:「什么人敢管我太虚观的闲事?」旗幡一招点向小蛋咽喉。 小蛋已知太虚观和方丈仙岛是二而一一而二的关系闻言也不惊异暗道:「我需尽快擒下这道士若让他也逃走事情可有些麻烦。」 他仰仗着乌犀怒甲护体又量那白衣道士修为有限竟不躲闪雪恋仙剑一式「吾身独往」以攻对攻合身杀向对方怀中。 白衣道士见状心里一虚忙不迭朝右闪躲旗幡自然而然地偏离开去「啵」地点中小蛋左肩滑了开去。 小蛋得尹雪瑶之助登上坐照之境又于日前勘破「坐照返空」的真谛仙心与功力大进这白衣道士自远非其敌。 他灵台清澄将白衣道士的一举一动尽数映射在心可谓毫末毕现更能奇妙地感应到对方下一步的趋避动向当下料敌机先左手食指一屈一弹射出圣**丝。 这一奇学出自天6魔道绝顶高手楚望天多年的潜心参悟奥妙之处岂是白衣道士所能识得?顿时胳膊一紧一凉已被银丝牢丰缠住挣脱不得。 白衣道士左臂一阵麻木暗叫道:「不好丝上有毒!」又见小蛋收紧银丝将自己往身前带去他猛一咬牙竟挥起旗幡「噗」地齐肘切断左臂血光迸现他痛哼一声脱开银丝束缚隐没到赤琉飞蜈群中。 小蛋没料到这白衣道士狠绝至此已然追之不及。这时漫天的飞蜈排山倒海般在主人的驱使下涌将过来他虽自保无虞却无暇施展十三虚无再做偷袭了。 如此大乱一场冰窟内的鬼锋自能看见奇怪的是他并未藉机冲出与小蛋会合只振声长啸道:「小蛋是你么?」 敢情时隔三年小蛋容貌体形多少有些变化而方才连伤二道的身手之高更是今非昔比令得鬼锋急促之间也不敢确定。 尹雪瑶和霸下趁着两道心神慌乱为小蛋吸引之际双双破入虫群和小蛋合于一处。 尹雪瑶右袖飞展「呼」地扬出一蓬粉色烟雾近处的赤琉飞娱挡者立毙「嗤嗤」怪叫坠地身亡。 小蛋压力一松觑准冰窟方向运气注剑劈开星门道:「定!」 「呼----」星门一开一合两人一龙脱身而出遁入冰窟之中。 一进冰窟霸下便问道:「尹婆婆你方才使的粉雾是啥宝贝怎不多用两次?」 尹雪瑶凝神平息也不回答。其实那粉色烟雾名叫「妃子笑」取的是「一笑倾城」的寓意中者顷刻间大笑不止直至岔气而死实乃极厉害的毒药。 但这「妃子笑」极难取材更不易炼制成品少之又少等闲情形下尹雪瑶绝不会轻易动用。 尤其在这般的空旷雪坡之上面对成千上万的赤琉飞娱和呼啸猛烈的寒风她身藏的奇毒有限对付一两百只或许不成问题可要想杀出一条血路又谈何容易? 只是尹雪瑶生性高傲也不愿向霸下解释却蓦地想道:「小蛋显然也是明白这道理所以才当机立断施展遁术避入冰窟以免我和霸下深陷重围。」 想到此处她不由自主望了小蛋一眼暗道:「他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灵光偶现?」原本民间有句俗谚叫做「聪明脸蛋笨肚肠」可尹雪瑶却开始有些疑惑这话用在小蛋身上时是否应该刚好倒上一倒? 如果她能够更深一层的了解小蛋便当明白这少年身上拥有与生俱来的质朴与善良因此从不会主动将别人往坏处想是故不时中人圈套吃亏上当。 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即使当日在忘情宫中他被叶无青、楚儿、蒙逊等人害得惨极也宁愿念着他们的好处而毫无怨言更在楚儿、叶无青遇难时先后舍命相救义无反顾。 这等行径若依世俗眼光来看自然是傻之又傻不可理喻。那也就难怪常彦梧临终前仍不忘叮嘱他一句「不要待人太好了」。 至于小蛋初入天雷山庄之时步步为营处处小心却因是心中有鬼多了一分愧疚之故。可一旦遇到险绝恶境小蛋见机之快应变之往往令人瞠目结舌与平日里的沉稳木讷形成鲜明反差。 而常彦梧生前事事喜欢大包大揽又常爱自作聪明小蛋稍有异议即便是正确的也无一例外地招来一阵劈头盖脸的臭骂。久而久之小蛋有事都习惯放在心里只管顺从着干爹的意思以免惹他生气。 而今常彦梧离去无形之中也带走了小蛋的依赖和寄托使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往后一切的难关都惟有自己独自去闯荡解决了便如挣脱茧蛹的彩蝶终于完成了一次蜕变走向独立与成熟。 这边尹雪瑶见鬼锋孤身单剑守得洞口风雨不透将数万穷凶极恶的赤琉飞娱拒之门外禁不住由衷佩服说道:「鬼锋先生请退后五尺摒住呼吸。」 鬼锋在这冰窟口已独自坚守了三个多时辰纵是铁打金刚也会感到疲乏。 他听尹雪瑶如此说也不多问一催玄冰鬼气破心雪剑光芒大盛如雪团般朝外卷涌「嗤嗤」剑气激荡中击落下三十多条赤琉飞娱虫群朝后退避让出丈许的空间。 尹雪瑶娇笑赞道:「好俊的剑法!」 被鬼锋的这式「云台卷雪」激起争雄斗胜之心她有意也露上一手只见黑色长袖如墨云出岫变幻万千从袖口中吐出一蓬若有若无的淡淡紫烟凝聚不散弹指间已将偌大的洞口完全封锁。 一群赤琉飞娱去而复返迎头撞在紫色轻烟上出「嗤嗤」低响竟似身陷泥沼般被紫烟牢牢黏住拼命扑腾两对狭长的飞翼怎也挣脱不得纷纷僵毙。 不多久洞口悬浮的紫烟之上便粘满三四百条赤琉飞娱的尸体密密麻麻色、彩斑驳看上去煞是恶心。 这是什么毒怎地如此古怪?鬼锋暗自一凛。 尹雪瑶彷佛已读到他心中的疑问说道:「这是『紫梦仙萝』能长久悬浮不散用以封闭洞口对付魔物最适合不过。两个时辰内不必担心赤琉飞娱会闯入冰窟待天黑后咱们再设法突围。」 此时小蛋功聚双目朝冰窟内打量霍然现冰壁上软软地倚靠着一个素衣少女肌肤赤红如火俏脸上汗珠不停滴淌双目紧闭已陷入了昏迷不是罗羽杉却又是谁? 小蛋和霸下一个叫道:「罗姑娘!」一个喊道:「乾娘!」齐齐往冰窟深处奔去。 也顾不得诧异罗羽杉为何会和鬼锋一同到了北海小蛋探手轻抚她的额头只觉自己的手掌贴在了一块滚烫的焦炭上一般。 昏睡中的罗羽杉似是感觉到有人在碰触自己「嘤咛」一声睫毛颤动了两下便又没了动静。 鬼锋道:「她中了赤琉飞娱的火毒又在太虚观里捱了雾流道人一掌。」 霸下听罗羽杉中了赤琉飞娱之毒反而松了口气心想既有尹雪瑶这般使毒的大宗师在此区区火毒还不是手到擒来?赶忙叫道:「尹婆婆快救我乾娘!」 不料尹雪瑶眼睛一翻道:「她是你的乾娘却跟我无甚关系我为何要救?」 霸下闻言一呆望向小蛋盼他出言恳求尹雪瑶为罗羽杉解毒。 小蛋这时已逐渐适应了冰窟中的幽暗光线看到罗羽杉右手手背和耳垂下各有一处殷红水疱。听尹雪瑶拒绝为罗羽杉医治他也不多说雪恋仙剑在左手腕上轻轻一划鲜血迸出将血珠滴入罗羽杉的樱唇。 此刻冰窟外的两名白衣道士已现洞口被尹雪瑶布下的「紫梦仙萝」封锁便命赤琉飞娱朝后退出丈许不再作无谓牺牲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尹雪瑶说不救本也是气话只因听到霸下口口声声大叫罗羽杉「乾娘」她的心底莫名其妙升起一丝酸意有意迫小蛋亲自出言相求。 这刻见小蛋割破手腕喂血解毒她不禁心生诧异走近到两人身后冷眼旁观万一罗羽杉毒伤恶化也好及时出手救治。 数十滴热血入口罗羽杉迷迷糊糊地听见小蛋的声音在轻轻呼唤自己。 也不知是从哪里生出的力量罗羽杉艰难地睁开双眼过了许久才模模糊糊看到小蛋近在咫尺的熟悉脸庞心中惊喜展颜一笑当真如芍药花开明艳不可方物。 小蛋见罗羽杉苏醒顿时一宽。 需知他体内的圣**精血乃天下至寒至毒之物方才听鬼锋说起罗羽杉中的是火毒心里便有了几分底。待数十滴含有圣**精血的血滴入罗羽杉的体内水火中和阴阳交泰以毒攻毒果然产生效用。 罗羽杉凝望着小蛋的面容虚弱道:「小蛋我不是在做梦吧?」 小蛋摇摇头继续不停地将血珠滴入罗羽杉的唇中道:「别说话我助你疗伤。」 他右手回剑入鞘半环半抱起罗羽杉的纤腰将手掌轻按在她的玉背上真气微吐注入经脉暗自一惊道:「她竟受了这么重的伤!」 尹雪瑶见罗羽杉得圣**精血之助已转危为安又看到小蛋轻搂着她运功疗伤鼻子里低低一哼扭开头去。 「鬼锋先生你和那些人不是朋友么怎会打了起来?」霸下问道。 鬼锋斜倚在洞口监视着冰窟外的动静冷冷道:「我没有朋友。」 不一刻罗羽杉又在小蛋的怀中沉沉睡去。 小蛋又是怜惜又是庆幸:「聿亏阴差阳错数我遇见了鬼锋先生和罗姑娘。不然她若有个闪失我、我----」 他实不敢再往下想只知道如果怀中之人有事自己纵然粉身碎骨亦弥补不了。 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鬼锋先生罗姑娘不是回南海了么?」 鬼锋也不隐瞒将罗羽杉为何随他前来北海的原委说了。 小蛋心里泛起一股酸甜难言的滋味望着罗羽杉憔悴委顿的王容感动道:「她早已料到即使追上我们干爹也绝不肯因为鬼锋先生的警告而回头。她是怕我孤身犯险才不顾一切地赶来。」 想明白这层小蛋的眼眶一热右臂不觉紧了紧罗羽杉滚烫的娇躯恨不得将自己体内所有的热血都输了给她。 鬼锋接道:「我们一路追到北海只在日前撞见了丁原夫妇却不知极地仙府到底位于何处。罗姑娘不愿就此放弃我只得带她前往太虚观希望能从雾流道人那里打探到一些消息。」 小蛋记起灵泉山庄鬼锋与冰流道人的谈话心内恍然。鬼锋先生和罗姑娘定是怀疑他们已落入方丈仙岛之手故而冒险前往太虚观察探。 鬼锋继续说道:「我们话不投机雾流道人突然翻脸放出赤琉飞娱围攻。激战中罗姑娘不慎中了雾流道人一掌又教赤琉飞蜈蛰伤。 「我护着罗姑娘冲出太虚观那两名白衣道士却驱动赤琉飞娱紧追不舍正巧此处有一座冰窟我情急之下藏避进来后来就遇到了你们。」 他寥寥数语语气极为平淡。可小蛋和尹雪瑶都清楚要在数万赤琉飞蚁和太虚观众道围攻中救护受伤的罗羽杉突围而出其过程远不只他说的那般轻易。 换作旁人或早已丧命观中又或抛下罗羽杉独自逃生。 小蛋明白若出口言谢反会令鬼锋不喜以为别人将他看作了挟恩图报的小人因此他只轻轻一叹道:「鬼锋先生难为你了。」 果然鬼锋淡淡转开话题:「小蛋这位黑衣姑娘是谁?」 他虽无俗世**方面的追求但绝非懵懂不知。 携罗羽杉一路行来察觉这纯洁无瑕的绝美少女对小蛋情根深种他内心里亦不知不觉对温柔善良的罗羽杉生出好感。 尽管不涉及男女之欲但鬼锋也盼望罗羽杉能心事顺遂平安喜乐。隐隐的便起了扶危怜弱之心。这才不惜与雾流道人反目成仇拼尽全力将罗羽杉救出太虚观。 故此当他见着小蛋身旁又跟着一位冷艳无双、修为惊人的神秘少女不禁为罗羽杉抱起不平。 倘若这小子真是喜新厌旧之辈只怕鬼锋的破心雪剑又要出鞘了。 小蛋自不晓得鬼锋的念头回答道:「这位曾婆婆姓尹是我干爹的师姑祖。」 鬼锋一怔无法理解小蛋口中这稀奇古怪的关系更难将一个妙龄少女与「曾婆婆」三个字联系在一起。但他心思深沉也不多问。 惟有霸下机灵看出鬼锋心中的疑惑便将极地仙府的遭遇滔滔不绝地说了。 鬼锋听完嘿嘿低笑道:「这些人的手伸得还真是够长。」 霸下问道:「鬼锋先生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洞外暮色正浓离天黑尚有一段时间鬼锋左右也是无事说道:「多年前我远赴北海想寻觅一门绝世剑法替家父报仇。不意遇见一位北海魔道的宿老人称『司徒三绝』我们以剑会友整整切磋了七天七夜。」 霸下好奇道:「那你和那个司徒三绝到底是谁更厉害些?」 鬼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当时我修为远未大成自然远不如他。后来经他指点得知北海有一处名叫『太虚观』的地方藏有上千种正魔两道的各派绝学。只需交出自身的一门绝技即可与他们的『老板』进行交易。」 小蛋一怔没想到世上还会有这样的道观同时也明白了鬼锋这一身惊世骇俗的奇绝修为究竟是从何而来。 只听鬼锋说道:「我按照司徒三绝的指点寻到太虚观用鬼仙门的绝学交换到了一门玄妙心法苦修数十年后自以为堪可无敌于天下于是仗剑南归却接连受挫在罗牛和盛年的剑下。」 这段故事小蛋曾亲身经历听鬼锋旧事重提心下亦是感慨万千。 鬼锋凝望着洞外铺天盖地的赤琉飞娱又说道:「我重回北海又找到太虚观。这次雾流道人提出要我替他们办成一件事作为代价。我答允了此后就有了灵泉山庄之战。」 小蛋问道:「太虚观怎会拥有这么多各派绝学?那个老板又是谁?」 鬼锋摇头道:「太虚观仅是方丈仙岛的一个分支专司对外交往进行所谓的『交易』。我只知道雾流道人他们将那个隐身幕后的神秘主人称作『老板』但莫说真实身分便是面容真身也从无外人见过。」 说到这里话题便告一段落。小蛋低头见罗羽杉呼吸平稳身子也不似方才那么烫知道她性命已无大碍稍稍松了口气。 「天快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尹雪瑶怱地转望向洞外。 「干爹待会儿天黑透了你便再施展遁术咱们悄悄溜走。」霸下道。 尹雪瑶冷笑道:「外面一马平川极目千里咱们能逃多远?」 鬼锋道:「惟一的法子便是釜底抽薪将那两个主持赤琉飞娱的道士擒下。」 尹雪瑶道:「只怕他们吃过前一次亏接下来再不会轻易上当。」 两人一龙商量了一会儿均不得要领怱地听到罗羽杉轻声道:「好黑啊这是哪儿?」 小蛋听她说话的中气足了不少心下一喜:「我们在一座冰窟里已没事了。罗姑娘你再睡会儿吧。」 罗羽杉摇了摇头反而睁大一双翦水般的双眸默默的回望小蛋目光流转问却看到他那只鲜血淋漓的左腕低低惊呼道:「你受伤了疼不疼?」 小蛋也不说破以免她过意不去微笑道:「只一点皮肉伤不碍事。你呢?」 罗羽杉惟恐小蛋怕她难受而有意隐瞒待仔细察看过他的伤处果然仅是些许轻伤才没追问。 她伤势颇重脑袋里昏沉沉地难受因此竟没想到:小蛋既有乌犀怒甲护体又何至被划伤? 听小蛋问起自己的伤情罗羽杉慵懒一笑道:「不要紧我已好很多了。」 其实她体内赤琉飞蜈余毒未退煞是痛楚兼之背上被雾流道人掌力打中略略吸一口气都会疼得冷汗涔涔却不愿小蛋担心只说不疼。 她看见小蛋肩头的霸下喜道:「小龙你也来了?常老爷子和欧阳姑娘呢?」 小蛋神情一恸道:「我干爹不幸仙逝欧阳姑娘留在极地仙府养伤。」 罗羽杉「啊」了声黯然道:「对不起我没来得及给你们报讯。小蛋别太难过了。」 小蛋道:「我已好很多啦谢谢你。」 尹雪瑶见两人说起来没完没了一蹙眉道:「咱们还是先想好该如何脱身吧要聊天等有时间再说不迟。」 罗羽杉这才注意到旁边还另有别人更记起自己负伤后乃是鬼锋舍命救护杀出重围想必他也在这里将自己和小蛋刚才的对话部听了去不禁大羞轻嗔薄怒地瞥了小蛋一眼怪他不提醒自己这儿还有别人。 小蛋倒没想这么多稍稍扶起罗羽杉让她能看见尹雪瑶介绍道:「这位是曾婆婆姓尹是我----」 尹雪瑶冷冷截断道:「是你干爹的师姑祖同样的话你见一个人就说一次也小嫌烦。」 小蛋被她抢白也不生气只微微奇怪曾婆婆的火气为何一下子变得这么大? 罗羽杉无法施礼只好恭声道:「晚辈罗羽杉见过曾婆婆。」 尹雪瑶淡淡道:「罗姑娘你不必跟着小蛋的称呼叫我我可受不起。」 猛然洞外「呼」地一响火光大亮两团硕大的火球从赤琉飞娱群中掠出直射紫梦仙萝竟是外面的白衣道士用上了火攻。 第四章 破而后立 鬼锋早已看见这两团火球刚想挥袖荡出蓦地惊觉道:「不好我这袖风一起岂不是将洞口的紫烟也尽数拂散了?」 他稍一迟疑两团火球已扑入洞中「呼」地燃着紫梦仙萝瞬间黑烟腾腾将洞口的毒雾付之一炬。 洞外的赤琉飞娱却不怕火跟在火球之后蜂拥而入隆隆的翅膀振动声如雷响鸣震得冰窟也出微微颤荡。 鬼锋见紫梦仙萝被毁反而破釜沉舟再无顾忌他左袖飞展挟起一蓬白茫茫的寒雾涌将出去。 「啵啵」连声数十条赤琉飞蜈冻僵毙命却被下方的同类如一条红毯般托着竟不落地。 尹雪瑶一声哧喝抢到鬼锋身旁玉掌翻飞如蝶替他护住侧翼。有两条赤琉飞娱已绕到她的身后但甫一及衣身躯猛地一抖直挺挺地坠落于地已是中毒而亡。 霸下勃然大怒道:「臭娱蚣小爷偏不信你们不怕火!」它鼓气扬声打出一串火菊从尹雪瑶头顶越过迎头撞到一群飞蜈。 「嗤嗤」脆响一条条飞蜈散出焦臭气味竟似被荼阳地火烤熟了。 可这一番大砍大杀对洞外的数万之众赤琉飞娱而言不啻是九牛一毛更多的赤琉飞娱在白衣道士的驱使下铺天盖地地汹涌而入。 鬼锋见局势不利道:「小蛋你用遁术护送罗姑娘脱身。我和尹仙子随后就来咱们到太虚观东南三十里的一片针叶林里会合。」 他说的会合地点尽管距离太虚观极近但料来两名白衣道士决计不会想到众人脱险之后还敢往太虚观方向躲避只会向远处搜索。 可鬼锋却不晓得小蛋并不知道太虚观的具体所在要找他口中所说的那片针叶林无异于缘木求鱼。 小蛋尚未应声就听到「淅淅簌簌」头顶一蓬蓬冰屑洒落像是下了一阵冰雨般。紧跟着上方的冰壁「喀喇喇」巨响迸裂出一道道巨大的缝隙不住有冰棱往下掉落。他急忙抱起罗羽杉朝旁避让。 霸下惊疑不定道:「怎么回事要地震么?」想想自己喷出的几口火球虽凶猛灼热但也不至于威力巨大到将这座冰窟融塌。 洞内的赤琉飞娱显然比众人更早一步感应到即将生的异变在白衣道士的驱动下变得异常焦躁不安鬼锋和尹雪瑶压力顿减。 鬼锋久居北海先反应过来素来冷峻如冰的面容竟微微变色大喝道:「快冲出去这儿要雪崩了!」他不惜耗损真元催动玄冰鬼气注入破心雪剑剑光登时大盛「劈劈啪啪」赤琉飞蜈挡者立毙。 说话间洞内的冰壁和脚下的冰面也猛烈裂开从洞外更传来极为遥远沉闷的轰鸣似有一团滚雷从雪峰之上飞俯冲而来。 那两名白衣道士被赤琉飞娱包卷耳畔又尽是嗡嗡的翅膀闪动声于雪崩之事兀自没有觉察依旧挥引旗幡强驱虫群攻击冰窟。 可赤琉飞娱再是强悍在无可抵挡的天威面前仍不禁本能地产生惊恐已渐渐不听白衣道士的号令开始向四下逃散。 然而洞内的赤琉飞娱一时不及退出鬼锋和尹雪瑶虽急片刻之间也冲不出去。 小蛋拔出雪恋仙剑心道宁可再次陷入虫群也总好过被雪崩活埋正欲施展十三虚无心诀冷不丁背后的冰壁整体塌落朝着他和罗羽杉压了下来。 他用身体护住罗羽杉向前一跃「砰砰砰砰」数块冰石击中背心虽毫无伤但也隐隐生疼。 依稀听见鬼锋在洞口叫道:「小蛋快出来!」原来他和尹雪瑶终于杀开一条血路却不愿先自离去回过头来招呼小蛋和罗羽杉。 小蛋仙剑拄地稳住身形搂着罗羽杉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向前飞掠。孰料身子甫一腾空前方「轰」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大片冰岩从洞顶坍塌而下。 小蛋惟恐伤着怀里的罗羽杉不敢逞强一边运起乌犀怒甲护持全身一边振剑斜挑将两块数百斤的冰石激飞身子却迫不得已往回翻纵。 还没等他落地四周的冰窟已齐齐塌陷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竟再无回避躲闪的空间。小蛋电光石火间心底一沉藉着微弱的光亮却看见罗羽杉的俏脸上无惊无悲正痴痴凝望着自己。 一刹那他的心也澄定了下来向罗羽杉微微一笑只想道:「就算逃不出去被活埋在这里我们却终究是在一起了。」 念头未定猛听怀里「叮」地一声悠扬鸣响四相幻镜青光如虹飞腾而起在两人头顶急旋转飘浮一蓬蓬青色光芒射落竟将四面八方的千钧冰石悉数挡在了光罩之外。 小蛋惊喜交集心道:「只要捱过这关我有十三虚无遁术总能出去!」 危险稍一离去他不由又记挂起尹雪瑶、鬼锋和霸下担忧道:「不晓得此刻他们脱险没有?」 周围地动山摇隆隆之声不绝于耳雪崩显然尚未过去干着急也是没用。小蛋正想着蓦然丹田升起一股冰凉寒意迅扩散向全身经脉所到之处真气涣散五脏欲裂疼得他情不自禁低哼了一声。 罗羽杉一惊见小蛋脸上泛起一层妖艳的红潮肌肉轻轻颤动似在承受着难以想像的痛楚忙问道:「你怎么了?」 小蛋强忍着答道:「我没什么……你、你快----」手上劲力一软罗羽杉从怀中滑落摔坐在他的腿边因牵动到伤处亦禁不住轻轻一声嘤咛。 小蛋紧抓着雪恋仙剑的剑柄勉力坐下关切道:「你、你没摔伤吧?」他体内疼的痛不欲生短短六个字说来竟也变得艰难无比。 罗羽杉顾不得自己的疼痛也忘了害羞手握住小蛋的胳膊帮他稳住身形颤声道:「你体内的圣**精气又作了么?」 小蛋点点头一颗颗冷汗如雨而下。他猛力挣开罗羽杉纤手道:「放、放开我!」 原来先前小蛋为救助罗羽杉与她耳鬓厮磨肌肤相亲多时竟在不知不觉中激起了圣**潜伏的意识。 此刻冰窟坍塌好比一间与世隔绝的天然暗室**齐至之下终于霍然作。 小蛋虽挣脱了罗羽杉的手可一只膝盖正无巧不巧地轻轻顶到她修长娇挺的小腿上尽管隔了一层衣纱可随着身躯的颤抖此中滋味依然蚀骨**。 他心头一荡望见罗羽杉那温润柔软的樱唇仅在数寸开外只需身子稍稍朝前一倾即可饱尝芳泽顿时一团欲火直窜头顶神智一昏便欲吻上。 千钧一之际小蛋的目光扫到罗羽杉玉颈上的一根细线正是他所赠的那枚玉佩。一瞬间好似有盆凉水将他从头浇到脚欲火为之一退。 他猛一咬牙用强烈的痛感堪堪压制住没顶的欲火拼尽全力往后拖动身子喘息道:「快、快制住我经脉!」 罗羽杉见小蛋目露异光脸上又泛起一层诡异的银光情形宛若当日在紫竹轩外所见心中且惊且疼也忘了害怕说道:「我帮你疏导真气!」 小蛋已几乎连话也说不出只拼命摇头。 圣**精气何等厉害连丁原也要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方能将它压制下去他岂能让罗羽杉引火焚身?况且罗羽杉自身的伤势亦甚是严重小蛋何忍再令她为自己耗损真气? 眼看罗羽杉的手指就要按上自己的胸口小蛋用尽全力将脑袋往身后的冰壁上猛地撞去只盼老天保佑自己能一下子晕了过去便不用再担心会在理智丧失之时伤害心中最爱之人。 「砰砰砰!」他的后脑勺在坍塌的冰壁上接二连三狠狠地连撞数下虽然好一阵地天旋地转却没能如愿以偿地昏过去。 他精气作之下本已运不起太多气力故而尽管把自己撞得头晕目眩偏偏无法达到昏迷的目的。 罗羽杉见他自残失声惊呼道:「小蛋!」心中一急胸口气血振荡「嘤」地低吟从唇角溢出一缕血丝。 小蛋呆了呆暗自苦笑道:「好个乌犀怒甲到底是护我还是缚我我竟连昏倒都是不能。」 瞧见罗羽杉口吐鲜血面色惨白他一阵心疼反暂且抑制下了如火如荼的圣**精气说道:「别管我你快运气疗伤。」 当即闭起眼睛竭力抗拒翻腾的欲念不敢再看罗羽杉一眼。 罗羽杉珠泪盈盈却束手无策倏地想起当日在窗外听到欧阳霓曾对小蛋说道:「如果……你实在想要就、就----」此时此刻心里蓦然明白了一切看着小蛋扭曲的面容和强忍的呻吟当真是芳心寸碎情难自已。 缓慢而艰难地她双手环抱住小蛋的胳膊将自己的面颊贴到了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轻轻道:「小蛋你可知道?你的安危远比世上所有的东西都重要。我……我……」 她语声哽咽再也说不下去默默合上双眼抬起俏脸将自己的樱唇送到他的面前一口口急促而温热的呼吸含着诱人的芬芳轻拂在小蛋的脸上。 小蛋虽目不能视但佳人投怀送抱引颈含羞待吻又如何能毫无所觉? 而罗羽杉那情深似海的温柔话语纵是大罗金仙亦要为之怦然心动又何况是血气方刚正饱受圣**精气荼毒的小蛋? 他不自禁地双手一紧用力搂住罗羽杉的纤腰险些要将她的冰肌玉骨也揉碎了。 罗羽杉却强忍着不吭一声两行晶莹的泪珠顺着玉颊滚热地淌落。 突然她的耳畔响起小蛋一声宛若野兽负痛般的低吼娇躯被他双手猛力一推不由自主地飞跌而出滚落在地。 罗羽杉惊疑不定急忙睁开美目正看见从小蛋的体内迸放出如潮的三色光芒小腹下生出「啵啵」的暴裂脆响似是爆豆子一般。 罗羽杉陡然想起了什么登时神魂欲飞不顾一切扑了上去惊呼道:「小蛋!」 「轰----」三色的彩光炸裂开来剌得罗羽杉无法睁眼娇躯亦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强大罡风抛飞出去直撞跌在对面的冰壁上。 她的身子在冰面上翻滚数圈一口口淤血不可抑制地喷洒而出溅得桃花万点凄艳已极。 她却浑不在乎极力撑起自己的娇躯呆呆望向奔腾卷涌的光澜。 原来就在神志失守的最后开头小蛋竟毅然决然地逆转真气引爆丹田真元拼得自己魂魄飞散也不愿令爱人受污。 罗羽杉知道二十年前潜龙渊一战墨晶被万劫天君元神托体用的也正是同样的方法与老魔玉石俱焚。 一时间她心情激荡万念俱灰猛地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不知多久罗羽杉幽幽醒来全身火辣辣地酸疼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微微一动背上便会传来椎心刺骨的剧痛。 头顶四相幻镜的光华默默的洒落忠诚地守护着她只是它原本的主人此刻却在哪里? 一股巨大的悲伤几乎刹那吞噬了罗羽杉的身心。她已明白既然小蛋宁死也不肯亵渎自己那他更不可能对欧阳霓作出丝毫侵犯。 然而如今省悟到这些又有何用? 真相总是来得太迟! 恍惚中她奇异地现在周围充盈的青色光华中若有若无地荡漾着一蓬红、银、紫三色织成的绚光似是从对面的某个角落里出。 罗羽杉的心剧烈地颤抖着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将出来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量猛地从冰冷的地上撑坐起来。 只见丈许外的低空中小蛋的元神正静静地悬空打坐一**三色的光雾从他的身上徐徐焕放照亮了塌陷的冰窟也在一瞬间照亮了她的心扉和面容。 一股莫名的惊喜几将罗羽杉吞没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小蛋的元神惟恐自己是在做梦。但身上传来的一阵阵剧痛却分明告诉自己这真的不是梦。 在元神下方小蛋的肉躯倚靠在冰壁上仰起的脸庞上满是从口鼻溢出的鲜血此刻已然乾凝闪烁着晶莹的微光像一粒粒红色的晶石。 他没有死他竟没有死!罗羽杉眸中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而下只是今次的流泪充满了失而复得的欣喜。 她不知道小蛋何以能够躲过焚丹爆元而活了下来。 她也无意去明白其中的缘由只要他还活着又有什么能比这更加重要的呢? 她便这么强自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凝望着小蛋惟恐一丁点的异响都会惊扰到他令他走火入魔。 光阴无声无息地流逝着小蛋的元神似已进入了先天空明之境既察觉不到罗羽杉的观注也浑不理睬洞外天地。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他的元神突然晃动了一下重叠交映的三色华光变得越来越亮刺痛罗羽杉的双目。 罗羽杉的心也随着小蛋元神的晃动而紧张的收缩近乎忘记了呼吸忘记了痛。 一声爆响从小蛋的元神内出三色彩光如潮水般奔涌膨胀遽然遮蔽了罗羽杉的眼帘。一股柔和暖流扑面而来将她的娇躯包容如在海上漂浮如在云端漫步。 「小蛋----」罗羽杉禁不住失声呼道可浓烈的强光让她失去了所有的视觉身子也被那团醇正盛大的彩光涌卷动弹不得耳畔呼啸着「呜呜」的罡风声。 罗羽杉忐忑不安的煎熬过半盏茶工夫四周的彩光缓缓退潮。小蛋的元神宛若海中的礁石重新映入眼帘。 她惊奇地看到那三色光晕变得更加精纯剔透闪耀着星辰般的光辉明明交织辉映却又泾渭分明。而小蛋的元神亦比先前壮大了一圈直有六尺余高傲然盘踞在他的肉身上方。 没等罗羽杉回过神来元神「嗡」地一响渐渐幻动凝聚归入小蛋的肉躯。 冰窟内的彩光慢慢黯淡下来罗羽杉只感到自己宛在梦中而且是一个极不可思议的梦境。 呼啸的罡风归于沉寂光线又变得清幽平静。 罗羽杉轻轻吁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亦终于落下。 须臾之后小蛋的眼睛慢慢睁开眸中迸射出精湛神光眉心亦多了一层晶亮的玉光。他有些茫然地环顾左右又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身躯。 自己为何没有形消神散?小蛋尚不及多想一个温香软玉的矫躯随着一股香风已投入到他的怀中耳中就听到罗羽杉喜极而泣道:「你这傻瓜傻瓜----」 小蛋的身子不由自主往后一倒靠紧到冰壁上连忙探臂将她拥在胸前。衣襟上一片湿热已被罗羽杉的珠泪浸染。 他轻抚着罗羽杉颤瑟的香肩全身被巨大的幸福感觉充溢再想不到其他。罗羽杉如泣如诉的话语犹如天籁回响在耳畔动听、珍贵。 他们便这么紧紧相拥着不再说话感受着彼此的心灵享受着宝贵的光阴。 良久良久罗羽杉在他的怀中轻轻扭了扭抬起头望向他哽咽道:「刚才我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蛋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吻在了罗羽杉湿润温软的香唇上。 世界彷佛在这一刻完全消失时光悄然凝顿惟有上空的那盏四相幻镜默默地注视着这对年轻男女散出青色的柔光似是上天对他们的祝福。 良久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双唇静静地对视忽然莫逆于心地一同露出喜悦的微笑更不需言语去表达什么。 静谧之后罗羽杉指尖轻弄着小蛋腕上的红绳结低问道:「你还好么?」 小蛋一省这才注意到自己体内的状况。 他的丹田内充盈温润经脉间一股浩荡清流如长河大江奔腾不息真气较之昏迷前不知壮大了凡几。 他不由一怔道:「难道我刚才施展的心法不对非但没有爆开真元反而令功力有了提升?可也不至于一下子增强这么多啊?」 蓦地他察觉到丹田内流转的真气中多了一股醇正雄浑的暖流依稀便是那道折磨了自己多年而始终无法消弥的灵泉仙流! 这一下不由令小蛋又惊又喜起来但觉意念微微一催动间仙流如风行水上游走自如再不似往昔那般分庭抗礼独霸一方。 当他意念稍顿这股仙流便会自动运转直至归入丹田底部一团暖洋洋异常充沛的灵泉之中自行流转静修全不需自己费半点心神。 他心中惊诧莫名道:「我的丹田炸了一回这绝症难不成竟好了?」 当下再体察圣**精气的情形却是心一沉清晰地觉察到那缕冰凉的感觉仍在只是重又蛰伏停止作。 加上铜炉魔气和寒玉心法他的体内赫然存在了四股截然不同的真气。 而最早修炼的寒玉心法反因火候最弱彰显不出渐渐地被以霸道着称的铜炉魔气和天性嗜取的圣**精气蚕食殆尽。 这是什么道理?小蛋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不觉地皱起了眉头垂苦思。 其实别说他不明白即使农百草复生见此一幕也会同样瞠目结舌摇头苦笑。 原来适才小蛋的的确确施展了「焚丹爆元」形同自裁。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真气甫一逆行暴裂先触动的便是潜伏在他丹田深处的「灵泉仙流」。 这一迸灵泉喷涌仙流四溅竟冲开了禁制多年的封印如脱缰的野马驰骋狂驱不仅没有炸裂气海反而与丹田内的另三股真气融会贯通一举街上先天之境。 这道理说来玄奥复杂又有些匪夷所思只因为任谁也不会想到也绝不会有人敢在正常情况下如此地用性命作为尝试自爆丹田汇融灵泉。 第五章 海天之誓 当禁锢折磨了小蛋近二十年的灵泉仙流终於破茧重生後他自己也如同凤凰湼盘踏上了天道崭新的境界。 因著常彦梧之死而体悟提升的仙心这一刻会同体内早已积蓄的强大真元终将小蛋送上忘情之境从此真正成为天6仙林的一流高手即使较之叶无青、鬼锋等人亦仅差一线。 当然天道无涯仙海无垠小蛋的前方依旧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 或许仍旧会面临生离死别;或许仍旧会经历九死一生、百战喋血。 毕竟天道从无坦途。 这时罗羽杉见小蛋垂出神以为他觉察到什么不妥不由又担心起来花容一紧问道:「怎么还有哪裏不舒服么?」 小蛋不愿再提圣**精气之事令得罗羽杉担忧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在奇怪为何自爆丹田後非但没死反倒觉得神清气爽真元壮大了很多?」 罗羽杉闻言心裏一宽展颜浅笑道:「那岂不是很好?你若想不通其中道理索性就别再想了。等下回咱们遇见丁师叔再向他请教。」 小蛋点点头念及体内阴魂不散的圣**精气又是心头一黯。不晓得是否有命再见到丁叔和盛大叔、罗大叔他们? 他忽然像是现到了什么轻轻咂动了两下舌头。 罗羽杉此刻一颗芳心已毫无保留地牵系在小蛋身上见此不由得诧异道:「你的嘴裏受伤了么?」 小蛋摇摇头道:「不是我是突然感到嘴巴裏有一股甜津津的味道像是刚才吃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罗羽杉大羞不依地在他怀里扭动娇躯低声道:「你坏死了怎也学人家油嘴滑舌?」 小蛋愣了愣道:「是真的。奇怪是什么东西呢?」他凝目四处寻找终於看见自己原先倚靠的冰壁上方有一处下凹的破裂缝隙应是他用脑袋撞开的。打从裏面露出一截卷曲的明黄色物体像是一条盘起的长虫。 他惊异之下扬手凌空一摄那卷物事晃了晃落入了掌心居然是大半截中空茎管被撞碎的豁口上还凝著一小滴深黄色的黏稠液汁气味和小蛋嘴裏的一模一样。 「这东西多半是随著雪崩一块儿坠落下来被掩埋在了冰窟裏却又教我无意间撞裂。我先前昏迷时裏面流出的汁液刚好滴进嘴裏稀裏糊涂地便喝了下去也不晓得是否有毒。」 想到这裏小蛋又试著运转了一圈体内真气并未现丝毫异状随即哑然失笑:「就算有毒我本也没多少天可活了白操心它作甚?」 罗羽杉知小蛋适才并非有意调笑自己羞意渐去也凝目打量这半截奇异的茎管。可任她家学渊源又受苏芷玉数年倾力敦诲也不识此物惊愕道:「这是什么东西?」 小蛋怕她又要担心自己中毒顺手将茎管收入怀中道:「我也不清楚等出去後再请教曾婆婆吧也不知他们现下怎样了?」 孰知胸口一沉只觉得罗羽杉滚烫的俏脸又贴紧在他的衣衫上只低低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小蛋一呆低声唤道:「罗姑娘罗姑娘----」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如火炭。 原来罗羽杉本就伤重未愈经过方才的大喜大悲和剧烈运动娇躯再受冰窟裏的寒气侵蚀顿时不堪承负起了高烧。如今心神一松再也坚持不住倚靠在小蛋的怀裏昏昏欲睡。 可小蛋身上并未携带疗伤的灵药虽猜想罗羽杉身为南海天一阁的弟子多半会随身带著师门的冰莲朱丹但总不好意思将手伸到她衣衫裏去摸索。当下左掌一贴罗羽杉後心一股精纯的真气汩汩绵绵注入她的体内。 罗羽杉昏沉沉中感到自己像沐浴在温泉裹驱散了体内的寒意全身懒洋洋地甚是受用连伤痛也减轻了许多。她勉力睁开眼睛看见小蛋正为自己运功疗伤心中甜蜜道:「你别太累著自己我的伤不打紧。」 小蛋只觉自己将真气输入罗羽杉体内後丹田毫无匮乏迹象反似能越用越多无穷无尽也暗暗称奇微笑道:「我没事你身上可有冰莲朱丹?」 罗羽杉点了点头吃力地从袖口裏取出小瓷瓶却怎也拔不开。 小蛋接过用拇指顶开瓶塞倒了一颗在她的樱桃小口中。灵丹化作一股清凉甜润的津液顺喉而下罗羽杉的精神为之稍振。 小蛋安慰道:「你再休息一会儿回头咱们再设法出去。」 罗羽杉嫣然一笑道:「这里挺好的。就咱们两个没人打扰我反而舍不得离开了。」 小蛋将瓷瓶放回罗羽杉的衣袖裏点头道:「好我便在这儿陪你。」 罗羽杉玉颊一红微微羞赧道:「我这么想是不是有点儿太自私了?那位尹仙子还有鬼锋先生和小龙在外面找不著咱们一定很著急……」 她迟疑了一下声音如蚊蚋般又道:「还有那位欧阳姑娘她……她也很著紧你。」 小蛋怔了怔不明白罗羽杉为何会突然提起欧阳霓便顺著她的话说道:「是啊欧阳姑娘对我关怀备至又屡有救命之恩。其实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很是可怜往後需得更关心她些才是……你说呢?」 他等了半天却听不到罗羽杉的回答却现她脸上的红晕褪去娇躯竟在自己的怀中轻轻颤抖。 小蛋以为罗羽杉的身上又有哪裏不舒服忙问道:「你怎么了?」 罗羽杉勉强撑起身体笑了笑说道:「我没事可能是有点累了。」 小蛋不虞其他说道:「这儿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难怪你会觉得闷。咱们出去吧等将来有机会再一起报答欧阳姑娘。」 罗羽杉黯淡的目光忽地一亮问道:「咱们一起?」 小蛋只当她神智迷糊没听清楚自己的话笑道:「是啊难道只我出去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罗羽杉这才省悟到自己刚才误解了小蛋的话也不在意小蛋这刻同样误会了她的问题笑盈盈道:「你的另一只手腕上还空著回头我再编个绳结戴上好不好?」 小蛋随口应道:「还是等你伤势痊愈了吧。」 罗羽杉朱唇含笑眸中闪烁著喜悦的光芒心道:「你的两只手腕上都戴上我的红绳结以後别人就不会再有机会啦。」 她一番小女儿家心思自也不便说破见小蛋起身拔剑便将藕臂温顺地怀绕在他脖子上佣懒而幸福的合起双目。 小蛋收了四相幻镜默运「森罗万象」心法灵觉舒展而出透过冰岩将方圆百丈的情形尽收於灵台暗自选择好遁行的线路。 甫一起念庞大浑厚的真气浩浩荡荡直注仙剑只稍一运劲面前电光飞掠星门洞开比起以前那般需要凝神运气上半天端不可同日而语。 他抱著罗羽杉拧身闪入星门一个起纵已然置身在天灾过後的皑皑雪坡之上。 头顶星光璀璨已是深夜咸湿清新的海风拂面而来令神志一爽。 罗羽杉睁开眼打量四周恍若再世为人浅浅一笑道:「咱们这就出来了么?」 她的话音方落由远及近传来霸下的叫声:「乾爹、乾娘----」 说著话数百丈的距离一闪而过霸下已冲到了两人眼前。在它身後尹雪瑶和鬼锋亦御风行来。 罗羽杉见有人来想著自己还在小蛋的怀裏不禁大羞可怎也不舍得松开。 小蛋只当罗羽杉伤後虚弱便用手继续轻搂著她的腰肢将大半的分量全压在了自己的身上望著霸下欣喜道:「你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霸下道:「我们正在开挖冰窟找你和乾娘。我刚好见著这儿有一道电光闪起便猜到是你施展遁术自个儿出来啦。」 这时尹雪瑶和鬼锋也到了近前站定小蛋问道:「两位都没受伤吧?」 尹雪瑶冷冷瞥了眼小鸟依人般的罗羽杉淡淡道:「我若受伤了能指望你么?」 小蛋只得笑道:「是我问的笨了。曾婆婆的修为炉火纯青这点雪崩自然伤不到您老人家。」 尹雪瑶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鼻子裏哼了声嘴唇动了动终没说话将头转过。 其实方才的那场雪崩她和鬼锋险些在劫难逃。幸好千钧一裏赤琉飞娱自乱阵脚令两人携著霸下冲出了冰窟仰仗著惊世骇俗的身手堪堪躲过从峰顶奔腾而下的雪浪。 而那两名白衣道士和大半的赤琉飞娱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尽皆被冰雪卷裹埋葬。少数幸存的赤琉飞蜈失去控制兼之魂胆俱丧很快就一哄而散逃之夭夭。 待雪崩稍停尹雪瑶和鬼锋惦记被掩埋在冰窟内的小蛋和罗羽杉重又返回雪坡设法确定了原先冰窟洞口所在的大致位置。 但要挖开厚达数十丈的积雪和已坍塌的冰窟谈何容易? 两人虽是北海仙林的顶尖高手一无称手的器械二无挖掘的经验进展的极为缓慢还需时时提防下一次的雪崩。 见著小蛋和罗羽杉安然无恙连素来孤傲冷峻的鬼锋唇角亦挂出一丝笑容说道:「很好不必再挖坑了。」 小蛋看到鬼锋洁白的衣衫上粘满雪泥冰层那柄令天6正魔两道无数高手为之胆寒的破心雪剑此刻满是冰霜心下不由感动。 但他尚未开口鬼锋忽然「咦」了声眉宇微扬左掌「呼」地挟起漫天雪雾拍向小蛋:「看掌!」 小蛋一愣却无暇多想身形侧转掩住罗羽杉的娇躯雪恋仙剑一式「掷地有声」破空疾劈荡起一蓬雪亮光华。 「砰!」剑气掌风凌空相交小蛋的身子一晃顺势往後滑出三尺吐了口浊气愕然望向鬼锋。 鬼锋收掌伫立拂视过小蛋隐隐透著玉光的眉心颔道:「不错如今你可以向鬼某挑战了。」 小蛋这才明白鬼锋是看出自己修为大进有意试招。他一收雪恋仙剑赧然道:「当年在翠霞山上我冒昧提出挑战实是不知天高地厚。」 尹雪瑶眺望峰顶说道:「咱们还是先上去谁能说得准稍后会否还有雪崩?」 於是四人与霸下齐齐登上峰顶。 极目远眺四围冰海苍茫黑压压的海平面在星光的照耀下泛起一点点银色的光芒一片的舒远静谧哪还想得到几个时辰之前曾有过一场石破天惊的雪崩几乎将几人活埋。 鬼锋因连番大战真气耗损不少便在雪峰顶上择了一处平坦背风的所在自行打坐调息。 霸下却缠上了尹雪瑶追在她身後问道:「尹婆婆你先前布在洞口的紫色药粉是用什么毒物炼制的?实在太厉害了。」 尹雪瑶正盘算著什么心不在焉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霸下笑嘻嘻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啊。摆著身边这么一位用毒的大行家不请教往後错过了这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尹雪瑶道:「你如果今後对我恭敬些、听话些或许哪天心情好的时候我会考虑告诉你。」 霸下问道:「那今天晚上你的心情好不好呢?」 尹雪瑶瞟了眼崖边的小蛋和罗羽杉没好气道:「不好。」 霸下也不气馁接著追问道:「那明天你的心情是否会好?」 尹雪瑶听它东拉西扯颇觉不耐烦突然省悟道:「哎哟这小乌龟是故意缠著我好让小蛋和姓罗的女娃儿独处。它的脑壳虽小却滑头得很。」 她正想著那边霸下兀自无休止地在她耳边问道:「那後天呢大後天呢还有大大後天和大大大後天你的心情会不会好一点点呢?」 小蛋和罗羽杉坐在崖边听著霸下喋喋不休地纠缠尹雪瑶不禁相顾莞尔。 小蛋源源不绝将真气输入罗羽杉体内让她不致寒冷。 罗羽杉幽幽一叹道:「南海的夜晚也是这般的辽阔美丽却暖和了许多。」 小蛋知她动了思乡情思歉道:「如果不是为了找我你早已回了南海。」 罗羽杉温柔一笑纤手按在他的手背上轻轻一握道:「可那样我也就见不著眼前这冰天雪地的奇景啦。」 小蛋心头一热脱口道:「只要你喜欢我陪你一直看。」 罗羽杉清丽绝俗的秀颜上焕放出醉人的光彩声若蚊蚋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骗人。」 只在一瞬间小蛋心头却涌上苦涩的滋味默然道:「我还可以有多少时间这样陪著她看海?我的未来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又怎么可以对她空口许诺?」 但看著罗羽杉充满期待的俏脸他却实不愿令身旁的心上人再有一丝忧伤强笑道:「不会我一定会记得。」 罗羽杉满心喜悦毫不见疑沉浸在无限的快乐中只觉得数万里风霜险死还生亦是值得。 纵是再苦再险十倍百倍哪怕付出所有都业已值得……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地欣赏著月色下的冰海。 涛声起伏波荡罗羽杉渐渐进入梦乡唇边犹漾著一缕甜蜜的笑意。 然而光阴终是在无声无息裏飞的流逝东方的天际徐徐露出了鱼肚白。 尹雪瑶走到两人身後低咳了声:「天亮了。你是留下来还是跟我走?」 小蛋一震彷似从美妙的梦境中醒来看著罗羽杉熟睡的面容小声道:「再等我一小会儿。」他小心翼翼地抱著罗羽杉站起身走向鬼锋。 鬼锋已运功醒转多时见小蛋走来微微蹙眉道:「怎么你要将她托付给我?」 小蛋点点头道:「我要和曾婆婆去太虚观设法营救小寂罗姑娘便拜托您照料了。」 鬼锋没有接问道:「罗姑娘醒来後不见了你我如何向她说明?」 小蛋淡淡一笑道:「您什么也不用说她会明白的。」 鬼锋摇头道:「我去救小寂你留下来照顾她。」 小蛋跟著摇头道:「我还想请问你一件事你知道丁叔他们去哪裏了么?」 鬼锋闻书已猜到小蛋的心思回答道:「我听他说起要前往弦月岛寻找丁寂。你是想让我去传讯?」 小蛋没说话抱著罗羽杉向他深深一躬久久不起身。 鬼锋沉默片刻从他怀中接过罗羽杉一字一顿道:「好吧我答应你。」 小蛋的手上一空就像自己的心也一下被掏空了般上下无著的难受。 这一放手还能再见到她么?她定会怨我可我又岂能置小寂的生死不顾? 念及盛年曾经向自己说起;我之所至便是值得」小蛋深吸一口气道:「拜托了!」 鬼锋没有回答小蛋已义无反顾地转过身去走向尹雪瑶。因为他相信以鬼锋的为人当他重新接过罗羽杉的一刻即已表示自己将用性命护得这少女的周全。 霸下大摇其头道:「乾爹你不等乾娘睡醒么?」 小蛋摇摇头道:「小龙你也留下吧。有你陪著罗姑娘她会开心些。」 霸下心裏想著这世上惟一能令乾娘开心的恐怕也只有乾爹你自己了。你走了留下我又有何用?它猛然灵光一闪霍然明白小蛋是预感到此行凶多吉少有意藉著这个缘由将自己也留了下来。 「不!我跟著乾爹小命不要也会保护乾爹平平安安地回到乾娘身边。」霸下坚决道。 小蛋心头没来由地一寒道:「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尹雪瑶尽管始终不一言在旁等候彷佛对此全无感应内心裏却波起潮涌暗暗思忖。 「我虽说答应帮他去救丁寂可事实上不过是藉著这个由头别有所图。这么欺骗他是否应该?他如果知道了我的真正用心又会否愤而翻脸?」 想到这裏尹雪瑶不自觉地轻轻摇了摇头似是自我的安慰在心裏对自己道:「不会的这傻小子从不对人提防怎会现我的心思?就算知道了他那么好的脾气十有**也不会翻脸最多自己一个人生会儿闷气罢了。」 小蛋见尹雪瑶若有所思说道:「曾婆婆你还有什么事要交代么?」 尹雪瑶微笑道:「不必了咱们走罢!」迳自御风而起说道:「小蛋我帮你救人但你也需答应我一件事。」 小蛋腾到空中问道:「什么事?」 尹雪瑶遥望远方初升的朝霞悠然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真气流转一荡衣袖已向东北方向飞去。 小蛋忍不住回头望向雪崖鬼锋和罗羽杉的身影在晨风中不住地变小。 似做了最後的诀别他狠狠一甩头携著霸下加催真气追上了前面的尹雪瑶。 两人各有所思一路无语。约莫飞行了两个时辰前方的海面上出现一座巍峨的冰山遥遥见到山坳裏伫立著一栋规模庞大的道观。 尹雪瑶放缓了度说道:「前面便是太虚观了咱们先混进去。记著你们两个只管闭紧嘴巴跟著我听我的吩咐行事。」 小蛋自无异议霸下却道:「我打喷嚏时能不能张嘴?」 尹雪瑶似笑非笑地看著它道:「当然可以。不过喷嚏最好打得轻些。」 霸下奇道:「这是为何?」 尹雪瑶轻笑道:「我是提醒你万一太过用力不小心吸入些紫色呀、粉红色呀这些五颜六色的粉末未免糟糕。」 霸下打了个激灵赶紧死死把嘴巴闭上果然连大气都不敢呼上一口。 忽地尹雪瑶收敛笑容抬眼望向前方。从道观外的一片雪松林内腾起两道白影倏忽掠至近前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太虚观的人终於露面了。 第六章 以毒攻毒 尹雪瑶停住身形向对面的两名道僮略施一礼道:「小妹姓段旁边这位是我的兄弟今次特来拜访贵观观主。」 小蛋一怔心道曾婆婆怎地说自己姓段?再一转念猛的明白段是短的谐音自己姓常她便姓段。 左那道僮年纪略长看上去地位似乎也比同伴高些稽还礼道:「不知两位要见敝观观主有何见教?」 尹雪瑶早编好了说辞想也不想便回答道:「我们姐弟本是慕名而来希望和贵观的雾流道长谈一笔交易。」 不料左的道僮生硬道:「段仙子只怕弄错了。敝观乃清静修行之地从不与人谈什么交易。您若想做买卖可以前往七千里外的南陲小镇上。」 尹雪瑶却毫不感意外装出诧异的模样道:「莫非我走错了地方这不是太虚观?」 左道僮道:「这里当然是太虚观但从不和人做生意。」 尹雪瑶不甘道:「可我分明听人说起只要出得起价钱就能通过贵观从老板那儿买到旷世绝学的秘笈。难道是那人骗了我?」 左道僮道:「多半是这样了。段仙子请回罢!」 尹雪瑶蓦然眼眶一红望著小蛋泫然欲泣。 「好兄弟我们不远万里九死一生地寻到太虚观本以为能换得绝世剑法替爹娘报仇没想到还没进观就被两位小道长拒之门外…… 「看来这血海深仇咱们这辈子都是报不了啦我活著还有什么意思?你自己回家吧姐姐不陪你了!」说著举掌往额头拍落。 小蛋明知她在演戏也只能假戏真做急抬手架住尹雪瑶的手腕惊叫道:「姐!」 两名道僮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後还是左边那年纪稍长的说道:「段仙子你若自尽在咱们观门外岂不是敝观的罪孽?天下之大也未必只有从敝观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尹雪瑶知道有门暗自欣喜脸上却愈加哀伤道:「可我还能到哪裏再找到愿意将自家珍贵绝学倾囊相传的人?小道长求你了!」 就听左那个道僮叹了口气道:「好吧段仙子请稍等片刻小道进去禀报观主。假如他老人家闭门不见咱们也没法子。」 尹雪瑶含泪喜笑感谢道:「有劳两位小道长我们姐弟若能报得父母大仇定会记得两位的大恩大德!」 左那道僮见尹雪瑶梨花带雨又苦苦地哀求自己禁不住真的动了同情之念颔道:「我尽力而为就是。」留下同伴监视两人进入观内。 过了半顿饭的工夫他重新出来脸上带著喜色。 尹雪瑶见状心中一定知道大功告成了。果然那道僮说道:「敝观主已同意接见二位请随小道来。」 尹雪瑶自然又是一番感谢直让那道僮觉得自己委实是天底下最为侠义之人。 三人进了太虚观由道僮引到一问雅致静谧的客厅中。 只见一名雪袍老道神情倨傲高坐在正中身後侍立著一对小道僮一男一女至多十五六岁年纪犹如金童玉女般。 这雪袍老道明明晓得有人进来却眼皮也不抬一下自顾自品茶。 那道僮面色恭谨施礼道:「启禀观主段仙子姐弟二人带到。」 雪袍老道慢条斯理地放下杯盏手轻轻一挥。那道僮躬身退出客厅走过尹雪瑶身边时用极低的声音道:「观主心肠最软你不妨多多哀求。」 小蛋心道:「这小道士心地倒也不错。」忽现雪袍老道眼睛裏光芒一闪目送那道僮出了客厅猛地恍然大悟道:「他的话音虽低那老道修为精湛岂有听不到的道理?那是在拍观主的马屁了。」 可如此一来也等於用话挤兑住了雪袍老道无形中还是在暗帮尹雪瑶和小蛋。 尽管小蛋此行并非真为寻求什么绝学而来可仍不禁感念这道僮的善意。 尹雪瑶等了半晌不见雪袍老道话暗自愠怒道:「好你个牛鼻子稍後定让你晓得我的厉害。」 她作出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情小声问道:「您就是雾流道长么?」 雪袍老道好像直到这刻才现两人的存在颔道:「贫道正是段仙子想用什么和敝观交易?」 尹雪瑶道:「普通的物事恐不入道长的法眼我们想只有用它和您交易了。」说著玉指往小蛋肩上的霸下一指。 霸下大吃一惊刚想出声抗议又记起先前尹雪瑶的警告生生忍住。 雾流道人的眸中爆出一团寒光目不转睛地打量霸下许久道:「一只骨瘦如柴的小乌龟能换什么?」 霸下口不能言心裏却破口大骂道:「你这老杂毛才是乌龟!」 尹雪瑶道:「以道长的眼光定能看出它是龙子霸下。我们不敢贪多只求贵观能赐下一套『大周天剑法』。」 雾流道人「哦」了声问道:「段仙子怎知敝观藏有『大周天剑法』的秘笈?」 尹雪瑶胸有成竹地回答道:「我们姐弟是受了一位姓司徒的先生指点。」 雾流道人目光一闪又握起杯盏道:「可是司徒三绝?」 尹雪瑶犹豫了下道:「他未曾告诉我们真名也不知是不是道长说的这人。」 司徒三绝的名字自然是她从鬼锋的口中知晓移花接木地用在了这裏。 可尹雪瑶毕竟闭关修炼冰蚕九变多年实不清楚司徒三绝早已身陷知绿谷如何还能分身出来指点所谓的段家姐弟? 雾流道人不动声色道:「想来就是他了。若是旁人引荐贫道或许会斟酌再三但两位既然是司徒三绝引荐来的我自无推托之理。」 尹雪瑶面露喜色道:「这么说道长您是答应了?」 雾流道人点点头起身道:「两位请稍坐片刻贫道去取契约。」 他率著两名小道僮前脚刚走霸下立马怒道:「你敢把我卖给那臭老道?」 尹雪瑶淡然道:「卖了你又如何?还能落得耳根清静。」 小蛋暗舒灵觉知道外面无人监听便问道:「曾婆婆咱们真要跟他做交易么?」 尹雪瑶道:「当然是假的。依照鬼锋的说法太虚观只是方丈仙岛的一个门面绝不可能将大量的秘笈藏在观中。这些东西多半还是放在岛上。咱们假意进行交易再暗中跟踪去取秘笈的人自然会找到正主。」 霸下听了仍是不服不忿嘀咕道:「那你也不能把我给卖了啊。」 厅外脚步声响先前离开的两名小道僮各端了一个托盘进来。 一个上面放的是茶水另一个上面则摆了几碟糕点。 那男道僮彬彬有礼道:「观主正去取契约惟恐两位久候特命我们奉上茶点。」 尹雪瑶接过杯盏感激道:「道长实在客气让我们姐弟消受不起。」 男道僮将另一杯茶双手奉给小蛋说道:「两位请慢用。这是敝观专以待客的『煞人香』有宁神补气之效。」 尹雪瑶端起茶盏似在轻吹上面的茶末掩住朱唇传音入密道:「这是迷药将我的解药含入口中然後将茶喝去小半跟著我装昏迷。」 小蛋一惊道:「敌情我们已教雾流道人看出破绽了?若非曾婆婆是使毒的大行家咱们不免要茶来嘴咽毒来肚吞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蓦地嘴裏一苦却是尹雪瑶借饮茶之际用袍袖掩住了他的脸面将一颗黑色的丹药塞入了小蛋口中。 小蛋含住解药有恃无恐地喝了两口煞人香然後就等著尹雪瑶倒地。 「匡啷!」尹雪瑶手上的杯盏松落碎地身子一晃花容失色道:「这茶----」她缓缓地软倒在座椅裏。 小蛋见状有样学样惟恐自己神色扮得不像露出端倪只叫了声:「姐----」脑袋往旁边一垂也闭上了眼睛。 霸下早看到尹雪瑶将解药送到小蛋口中见乾爹昏迷也不惊惶反暗笑道:「真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我乾爹那么老实的一个人认识尹婆婆才几天就学会骗人了。既然要骗那就大家一起骗吧!」 它「哎哟」大叫冲著两名道僮喝问道:「你们在这茶裏放了什么东西?」 那女道僮咯咯娇笑道:「我们什么也没放啊。不过这茶既叫做『煞人香』喝下去岂有不倒的道理?咱们早有提醒要怪就怪他们两个没听明白。」 这时厅外一声冷笑雾流道人走了进来不屑地扫过昏倒在座椅上的尹雪瑶和小蛋哼了声道:「就这点道行也敢来太虚观捣乱?」 他走上两步正要运指禁制小蛋的经脉不意听见身後两名道僮「啊」了一声「扑通、扑通」先後倒地口吐白沫神情痛苦。 雾流道人凛然一惊猛感到胸口一阵强烈噁心头晕目眩四肢酸软无力便要步两名弟子的後尘往後软倒。 好在他的修为远胜过那两名小道僮急忙运气驱毒护持心脉。 一旁假装昏迷的尹雪瑶突然从座椅裏弹起运指如风在雾流道人背上连点数记。雾流道人猝不及防只觉背上一麻刚刚凝聚起来的真气立时涣散身子也跟著软倒在地「嘿」地呛出一口气味刺鼻的白沫。 小蛋见尹雪瑶得手赶紧起身侧耳听了听厅外的动静随即将厅门关上。 雾流道人惊骇变色强忍住又一口涌到嘴边的酸水叫道:「你们----」 尹雪瑶俯身一掌虚按在雾流道人心口上警告道:「道长最好安分点儿否则第一个吃亏的是你自己。」 雾流道人惊疑不定地望著尹雪瑶问道:「你怎么没有中毒?」 尹雪瑶从口中吐出那颗黑色的丹药冷道:「这等不入流的迷药也好意思拿出来暗算我?」 她刚才喝了口煞人香眼角余光果然看到那两名小道僮脸上微微露出了喜色当下施出了袖内暗藏的「闻香三步癫」。 此毒无色无形惟带有一丝淡淡的麝香气息乃最厉害不过的迷药。雾流道人自以为得手浑没料到尹雪瑶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待察觉不妙时已然中招。 他这时才明白自己今日撞见了极难缠的对手竭力镇定心神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尹雪瑶微笑道:「我们是谁道长无需知道。只想麻烦阁下送咱们上方丈仙岛。」 雾流道人脸色一变心道:「这两人果然是有为而来!」 他起初以为尹雪瑶和小蛋暗算自己乃是为了强索各家绝学的秘笈心里并未太过惊慌。等尹雪瑶此时说明了真实来意後才感到事情棘手。 他虽贵为太虚观观主可也仅是外表光鲜无甚实权。而擅自携带外人进入仙岛乃十大禁忌之一。一旦被查出非但太虚观观主做不成还要遭受生不如死的酷刑惩罚想一想都教人不寒而栗。 雾流道人心念急转说道:「好贫道带你们上岛。先将解药给我。」 尹雪瑶却没有动冷笑道:「先将我们诱到後面的『百毒园』利用园中暗设的阵法脱身再放出毒物偷袭此计对也不对?」 雾流道人被尹雪瑶说破自己盘算的毒计又惊又怒强自硬撑道:「你既信不过贫道我也无话可说。」 尹雪瑶摇摇头眼神裏含著一丝怜悯道:「看来道长是想再吃点苦头……」 雾流道人一寒不晓得尹雪瑶会用何种恶毒的手段对付自己。但想到若放外人上岛受到的酷刑把心一横色厉内荏道:「悉听尊便贫道若皱一皱眉头就不算好汉。」 尹雪瑶运用读心术将雾流道人的心思瞧得明明白白寻思道:「不知方丈仙岛有何种刑罚居然让这老道畏惧至此。我纵严刑逼供也不一定能撬开他的嘴。」 她犯著踌躇小蛋已在旁蹲下身看著雾流道人道:「道长我有一位名叫丁寂的朋友是否被囚禁在方丈仙岛上?」 雾流道人听尹雪瑶要用刑心裏也是极怕不过硬撑著头皮不敢屈服而已。见小蛋问暗自转念:「我能拖一刻算一刻待外面的弟子现情形不对自会设法解救。」 他故意拧起眉头似乎是在努力回忆丁寂这个名字喃喃道:「丁寂?听上去颇有些熟悉是不是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的中年大汉?」 小蛋知他在拖延时间也不著急摇头道:「还要年轻些只有不到二十岁。」 雾流道人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道:「是了我记起来了最近的确有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被送到方丈仙岛。不过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贫道就不敢保证了。」 霸下怒道:「乾爹这老道一点儿也不老实先给他点苦头尝尝。」 小蛋道:「咱们是来找道长打听小寂下落的用毒暗算他已是不妥岂能再用强?」 雾流道人闻言暗喜道:「这小子修为甚高脑子却不太灵光。」他念头尚未转定蓦地感到脑袋一沉晕晕乎乎地直想睡了过去不由又是一凛道:「那妖女用的迷药好生霸道!」 朦朦胧胧裏小蛋的声音彷佛从极遥远的天外传来道:「道长可知丁寂被关在什么地方?」 雾流道人打了个哈欠顺口答道:「他被软禁在知绿谷裏。」 霸下一愣诧异道:「这老道怎一下子变得这般配合?」再看雾流道人眼眸混浊表情麻木顿时明白了过来竟是小蛋运用「盈虚如一」的心法将他的神智完全控制。 小蛋不疾不徐又向雾流道人询问了半晌方丈仙岛的情况然後转头望向尹雪瑶。 尹雪瑶低声道:「你问问他从这儿如何前往方丈仙岛?」 小蛋将尹雪瑶的问题向雾流道人重复了一遍他木然回答道:「这座客厅的後堂有一座传输法阵能直接将人送到云阙宫中。」 小蛋继续问道:「这秘密太虚观中除了道长还有谁清楚?」 雾流道人望著地上昏死过去的两名小道僮道:「还有他们两个。」 尹雪瑶朝小蛋点点头。小蛋会意说道:「那便有劳道长为我们带路了。」 雾流道人的修为本是不弱奈何先中了尹雪瑶的闻香三步癫又被她封住经脉一个大意下才被小蛋用盈虚如一控制了心神而今欲振乏力机械地回答道:「是。」身子一起却又踉跄跌倒。 尹雪瑶弹指解开雾流道人的经脉禁制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掌心暗蕴劲力贴在对方的後心上以防万一说道:「小蛋将那两个小道僮也带上。」 小蛋一手一个提起小道僮跟在尹雪瑶和雾流道人身後进了後堂。 雾流道人打开了古董架後的一道暗门。 众人进到裏面暗门自行关闭「呼」地一声四壁上的火烛应声亮起。 只见方圆三十余丈的暗室裏孤零零伫立著一座七星法坛却是空无一人。 雾流道人迈步走上法坛尹雪瑶道:「小蛋脱下他们的道袍将人留在这里。」 依她的本意这两个小道僮留著也是祸患远不如一掌毙了的乾净。但料想小蛋不会同意又知闻香三步癫的药力可达七天两个小道僮在此无人解救当不会节外生枝。 小蛋依言除下了两人的道袍尹雪瑶道:「你穿上那男道僮的另一件留给我。」原来她是要扮作这对金童玉女好随行在雾流道人身後。 当下两人换奸衣衫束上道簪周身上下收拾得毫无破绽。只是尹雪瑶穿的那件道袍略略短了点儿但想来也不会引人注目。 小蛋一声吩咐雾流道人启动传输法阵三人站立的法坛下陡然升起一圈耀眼的乳白色光柱一晃神间犹如腾云驾雾耳边「呜呜」风响扑面。 须臾之後脚下一实周围的光柱徐徐下沉三人已置身在另一座七星法坛上。 尹雪瑶不著痕迹地挟著雾流道人定睛打量法坛外是一间空荡荡的厅堂红烛高烧劈啪作响。 「吱呀」一声门开处走进两名赤身力士向雾流道人躬身礼道:「参见道长!」 尹雪瑶说道:「我家观主遭人暗算中了剧毒不能开口。你们两个不必多礼各自退下。」她的语气素来冷傲倒也暗合雾流道人一贯的作风。 两名赤身力士哪曾预料得到雾流道人会被人控制了心神形同傀儡?双双一礼道:「是!」退出了门外。 尹雪瑶挟著雾流道人在前小蛋将霸下藏入怀中在後径直出了厅堂。 外面的长廊两头都被封死却也难不倒他们。 雾流道人打开暗门众人穿行而过来到一座大殿裏。殿中守值的道上见是雾流道人也不疑有他恭恭敬敬地施礼问安。雾流道人视若无睹走出大殿。 殿外云气弥漫阳光温煦清风吹拂裏送来醉人心肺的草木清香。 小蛋低声问道:「曾婆婆接下来咱们往哪儿走?」 按照常理既到了方丈仙岛自应设法混出云阙宫前往知绿谷解救了寂。尹雪瑶却道:「你问这老道滟光潭在哪儿?」 小蛋问了雾流道人的表情却越迷惘摇头道:「我不晓得。」 尹雪瑶一怔道:「按说滟光潭就在云阙宫内这老道怎会不清楚?难道已改了名字还是此处的秘密已被他们有所得知严加封锁了起来?」 她一时无计便挟著雾流道人继续前行穿廊过阁进到一座幽静的花园裏。 尹雪瑶打量四周正考虑是否将雾流道人就地解决免成累赘蓦地灵台警兆一起急忙拉著小蛋引入花丛之後。 但见数丈外有两名妙龄道姑陪著位年轻人从旁走过因三人皆背对著自己尹雪瑶看不到他们的面容心念一动道:「不如我擒下这三人再拷问一番。」 她松开雾流道人潜行匿迹欺近到三人背後突施冷箭将两名道姑点倒随即立起玉掌向那年轻男子的背上劈落。 不料对方见机极快甫一察觉背後恶风不善也不回头低喝道:「什么人?」身形藉著掌风斜斜飘出反手掣出仙剑向尹雪瑶劈来。 尹雪瑶一惊道:「糟糕这人身手不弱我们的形迹怕要暴露!」 她挥袖荡开仙剑正要再攻却听小蛋在後叫道:「小寂!」 第七章 去留之间 原来当日丁寂被困知绿谷中岛上十日高悬四季如春既无日夜更替也无四季轮替他亦懒得计算究竟过了多少天。 倪姥姥等人日夜修炼化功神诀体内的戾气逐渐消除但想完全化解仍需一段时日。 众人感激之下亦将各自的绝学倾囊相授令丁寂获益匪浅修为突飞猛进而岛上充盈的仙气更是对他的功力提升大有裨益。 风尘五仙自不甘终身受困於知绿谷内在司徒三绝和万事休平日对弈所用的青石下方悄悄开掘地道希望能另辟蹊径从地下挖通生路逃离方丈仙岛。 这日倪姥姥亲自操刀上阵一局棋下来直杀得万事休丢盔卸甲惨不忍睹。 金嗓子照例蹲在树上观战有一搭没一搭地哼著小曲时不时对万事休的棋艺点评上几句。 司徒三绝则在一旁将他平生最为得意的「弄影九叠剑」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丁寂。 正讲解到剑招的最後一式变化上突然地下「砰」地一声巨响倪姥姥和万事休面前的那方青石盘竟被一股自地底冲出的白浪整个掀起高高抛飞到十数丈的空中。 棋盘上用作对弈的坚果被水浪打得七零八落如天女散花般四溅开去。 倪姥姥正杀到兴头上见此情景不由得勃然大怒挥袖挥开喷涌来的水花朝脚下挖开的地道口裏扬声叱喝道:「蓝关雪你们在搞什么鬼?」 话音未落风尘五仙从地道裏鱼贯而出飘落到树下。 金嗓子笑嘻嘻问道:「小蓝你们是在打造喷泉么怎不打声招呼?难怪倪大姐生气。」 蓝关雪衣衫乾燥没淋上半点水渍望著源源不绝从地道口喷涌出的水柱苦笑道:「蓝某哪有那份闲情?方才稍有不慎竟挖开了一条地下河此刻整条地道都被大水淹没险些把咱们埋在裏头。」 酒肉僧浑身泥污宛若一个胖大的泥猴狠狠打了个喷嚏:「幸好咱们早早地用木板撑住了地道不然就这一下就得前功尽弃。」 倪姥姥不耐烦道:「我不管你们先把这口子给堵上别让水喷得到处都是。」 草道人翻了翻眼冷哼道:「你若有种等咱们挖通了地道别从这底下走?」 倪姥姥霍然起身嘿嘿道:「想把气撒在我身上?老身奉陪就是!」 蓝关雪挡在草道人身前劝说道:「姥姥的话不无道理咱们得赶紧把地道口堵上。如果让岛上的那些杂毛察觉麻烦可就大了。」 金嗓子摇摇头道:「哪那么容易你没瞧见上千斤的巨石也数水浪给冲飞了?」 酒仙子无奈地望著地道口叹了口气道:「不晓得咱们架的木板能不能禁住大水的冲刷?万一地道被浸泡得松软坍塌这些日子咱们就白干了。」 宝文轩安慰道:「不必担心回头我们把挖开的口子堵住再设法将地道裏的积水抽乾便可换个方向继续挖。大不了重新开挖一条也不算什么。」 万事休愁眉不展说道:「这么漫无头绪地瞎挖一气终究不是办法。」 蓝关雪现丁寂默不作声地站在()水柱旁问道:「丁兄弟你在做什么?」 丁寂甩了甩**的手招呼道:「蓝大哥你过来尝尝这水的味道。」 蓝关雪一怔走上前去凌空摄过一缕水线[]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半晌沉吟不语。 金嗓子好奇道:「这水裏有什么名堂么我也来尝一口。」从树上一个筋斗翻了过去径直张嘴一吸「咕嘟」吞了口却老脸一苦忙不迭「呸」呸一连声大吐唾沫道:「晦气晦气又咸又涩半点也不好喝。」 司徒三绝和倪姥姥眼睛一亮异口同声道:「是咸的?」 金嗓子疑惑地点点头道:「是啊一点都不好喝你们要不要也尝两口?」 他这话本是玩笑孰知司徒三绝和倪姥姥竟真的齐齐掠身到水柱旁取水轻啜。 「果然是咸的!」倪姥姥舔了口指头上凝著的水珠轻轻咂动舌尖彷似回味克穷一脸惊喜地喃喃自语道:「咸的好咸的妙!」 酒肉僧和酒仙子面面相觑均觉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咱们挖出的这水莫非是什么仙液灵汁?」 蓝关雪放声笑道:「四弟五妹你们有所不知这水比仙液灵汁还要管用!」 窦文轩击掌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说著忘形地腾身飞起在半空裏连翻了十几个空心跟斗喜笑颜开道:「咱们能出去了咱们能出去啦!」 金嗓子呆呆瞧著窦文轩嘟嚷道:「疯了全都疯了……」猛冲到丁寂身前一把抓住他的双肩急不可耐道:「小寂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再不说明白我老人家憋也要憋死啦!」 丁寂忍疼笑道:「老金你不妨想想看这天底下有哪儿的水会是咸的?」 金嗓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然是海水。」说到这裏他眉头一拧低咦道:「难不成这水海裏所以才又苦又涩?」 丁寂道:「要是我猜的不错蓝大哥他们无意中挖通的地下河十有**与北海相连。咱们只消经这地道转入河中顺水势潜行便可不费吹灰之力从岛上脱困。任九川十日阵如何奇妙也形同空置。」 金嗓子明白过来突然「啊哈」一声怪叫将丁寂兴奋地抛起手舞足蹈道:「妙极妙极我老人家终於能离开这鬼地方啦!」 万事休叹道:「这么简单的法子为何我们没能早几年想到?」 金嗓子见脱困有望心情极是舒畅嘿嘿道:「那时候咱们体内的戾气未解纵是逃了出去又能如何?况且谁晓得这岛下竟藏有暗河能够直通北海?」 司徒三绝道:「夜长梦多我们这就走。而後广邀同道回过头来再将这方丈仙岛夷为平地一雪数十年被囚之辱!」 蓝关雪本就是快意恩仇的雄飞人物闻听司徒三绝之言禁不住拊掌赞同道:「对就这么干!」 丁寂猝不及防给金嗓子抛到了空中知他是喜极忘情也不以为意身形顺势一飘一折落回地上却现倪姥姥悄然回到树下望著众人一言不。 他愣了愣省悟到其中原委暗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仍需著落在草道人的头上。他走上前去用肩膀不著痕迹地撞了撞草道人打了个眼色低--声道:「二哥!」 草道人一扭头看到了树下站著的倪姥姥已然会意哼了声道:「两条腿都生在她自己的身上要走便走要留便留难道还要我上门去请?」 他的话音虽不高却一字不漏落入倪姥姥的耳朵当下她一股羞恼情不自禁涌上心头。 方才与草道人的争执言犹在耳倪姥姥此刻即便老脸再厚亦绝不愿低头於是故作不屑地冷笑道:「放心我就算老死在方丈仙岛也绝不借用阁下的地道逃生。」 丁寂笑嘻嘻地说道:「姥姥若是咱们都走了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岂不非常的孤单寂寞?」 倪姥姥淡淡道:「老身独来独往惯了你们滚得远越好正可让我落得清静。」 丁寂走到倪姥姥身边抱腿一坐道:「你要下棋怎可没伴不如由我留下来日後咱们一老一少整日杀它个天昏地暗不亦乐乎。」 倪姥姥大感意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丁寂会主动放弃从岛上脱困的大好机会陪著自己。 她纵横北海魔道两百余年素来是人见人怕除了与万事休三人在这岛上阴差阳错地结成伴儿平生更无一个朋友实打实的是个孤家寡人。 听丁寂这般说倪姥姥心中大是感动却仍旧沉著脸道:「谁要你留下来了?」 丁寂一摊双手故意叹了口气道:「没法子谁教你老人家是我的朋友?」 金嗓子与司徒三绝、万事休对视了一眼心道:「丁兄弟年纪轻轻和咱们相识的日子也不过了了却能为倪姥姥留下如此义气著实令人钦佩。我老人家活了这一大把年岁莫非还不如他么?」 想到这儿他学著丁寂的样儿在倪姥姥的另一边坐下笑道:「我也不走啦。」紧跟著万事休和司徒三绝一左一右也回到树下落坐。 酒仙子转喜为忧道:「二哥你说句话罢不然连我都没脸走啦。」 蓝关雪沉声道:「老二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有什么冤仇是化解不开的?」 草道人默然片刻忽一提气道:「倪老婆子上回你败在我们手裏服也不服?」 倪姥姥心头错愕不明白草道人为何提及此事但她心高气傲岂肯服软蔑然笑道:「若非当日老身真元大损如今哪还有你这臭杂毛在此猖狂?」 草道人声色不动点点头道:「好两年後小雪湖我们兄弟五人再来领教高明了断恩怨!」 他说这话等若是在邀约倪姥姥一同离岛方可践两年之约。众人闻弦歌而知雅意无不暗松了一口气。 司徒三绝上下打量著草道人赞许道:「好汉子!」 倪姥姥静默良久终是缓缓颔道:「这可是你说的届时休怪老身手下无情!」 草道人嘿嘿一笑道:「笑话贫道岂会要你相让?」将右掌往倪姥姥身前伸去。 「啪、啪、啪!」双掌连击三下倪姥姥蓦然翻手掣出戮心钩在面前一晃。 草道人一凛抽身而退左掌横在胸前。但见「噗」地血光迸现倪姥姥丑陋的面颊上被锋利的钩刀赫然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殷红的鲜血汩汩流淌她却不管不顾只盯著草道人徐徐说道:「两年後小雪湖。」 草道人知她此举是还了当年的一鞭之仇虽心中芥蒂一时无法尽数消弭但仍不禁生出敬佩之情暗道:「这老妪虽然霸道嚣张了些却也恩怨分明极是磊落。」 万事休取出金疮药为倪姥姥敷上道:「事不宜迟咱们赶紧离开这里。」 众人尚未应声但听有人一声冷笑道:「万老头你们这是打算干什么?」 话音落下谷中明黄云雾一荡现出四道墨色身影俱都是皓长髯、背负仙剑的老者。 开口那人站在最左枣红色的脸庞双目精光湛然一看即知身怀极为上乘的修为正满含敌意地扫视过在场众人。 丁寂日前在知绿谷中游荡探察也曾与这四人有过几面之缘但见对方一副冷冰冰的倨傲模样亦就敬而远之按捺下结交之心。 听金嗓子介绍过这四名老者艺出同门形影不离素有「寒山四皓」之称乃是北海魔道中一等一的人物奈何生性狂妄自私动辄睚眥相报不择手段令人既恶且惧。 果然万事休听得寒山四皓中的老大「赤云叟」开口询问自己不由得心中咯登一下道:「休矣休矣----方才只顾著高兴竟没留意到这四个老儿就在左近窥觎。教他们搀和一脚这事可就麻烦了。」 他心念急转脸上却始终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愁眉苦脸样儿说道:「方才倪大姐和风尘五仙为了点小事情差点要动手打架现下事情已经解决便不烦劳四位费心了。」 赤云叟身边一名头戴紫色高冠的老者低哼道:「不对吧老朽分明是听见诸位在偷偷商议著如何藉助地道逃跑的事儿。万老头你可瞒不过我们。」 倪姥姥漠然道:「紫月叟你既然已经偷听清楚了又何必假惺惺再问?」 紫月叟瞥了眼高高冲起的水柱慢条斯理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这些日子一反常态变得鬼鬼祟祟的我们兄弟早已心中起疑。如今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说的?」 金嗓子脑筋飞转道:「这四个老儿讨厌缠人至极单打独斗起来老夫也未必会输给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咱们这儿既有倪大姐、司徒三绝这般顶尖高手又有风尘五仙和丁兄弟助阵原也不必怕了他们。 「可一旦动手难免要惊动岛主好不容易觅到的一线生路转眼便要断绝。往後想要故技重施可就难了。说不得只好暂且便宜了这些家伙以免节外生枝。」 他想到此处打了个哈哈道:「紫兄快人快语小弟如果再遮遮掩掩岂不显得小气?实不相瞒咱们的确挖通了一条逃出方丈仙岛的地道正打算邀请四位一块儿远走高飞离开这个鬼地方。」 站在寒山四皓最右面一个的金风叟嘿嘿说道:「只怕阁下未必会有这份善心。」 金嗓子笑嘻嘻道:「金兄这话说的好不教人伤心。抛开咱们这么多年老交情不提而今大家伙儿陷身方丈仙岛可谓是同病相怜但凡我金嗓子能有一口汤喝又哪能忘了你们四位老兄? 「况且咱们两个一笔写不出两个金字说不定一查族谱五百年前是一家别人我可以不管却绝对不会丢下你金兄。」 说著他大刺刺走上前去亲昵地伸手去拍金风叟胳膊道:「怎样一同走吧?」 金风叟身子一侧躲开金嗓子的巴掌五指并立如刀向他腕上切落说道:「金老头手脚放老实点万一引起误会不免伤了大家的和气。」 金嗓子手一缩往後退了两步摇头道:「你老兄也忒多心了我也是一番好意。」 两人这一切一收均都露了一手极高明的功夫可惜眼下风雨欲来一触即谁也没心思去多加欣赏连喝彩叫好的人也一并欠奉。 金风叟冷著脸道:「谁不晓得金嗓子笑裏藏刀最狡诈不过老朽不得不防。」 寒山四皓中一直没话的银霜叟这时开口道:「就算你们能侥幸逃出方丈仙岛体内积郁的戾气一两年内势必作那生不如死的滋味可更不好受。」 倪姥姥的性情刚烈如火又素看不惯寒山四皓的作风更不愿将化功神诀的秘密向这四人托出冷喝一声道:「少说废话你们几个到底想怎么样?」 若是平时在倪姥姥的震怒之下寒山四皓多少会心生忌惮但此际竟似有恃无恐。赤云叟道:「你们想走可没那么容易还是乖乖随老朽去见岛主罢!」 原来这四人早已为百流道人暗中收买专事负责监视知绿谷中各人的一举一动。百流道人曾有承诺只要寒山四皓立得大功即可赐药开释免去此後数十年的囚禁之苦。 想那寒山四皓本就是极端自私之辈与知绿谷群豪素来不睦一俟得到百流道人的许诺一心一意便只想著有朝一日能够脱因而去岂有不加倍用心之理? 倪姥姥怒笑道:「好啊狐狸尾巴果然露出来了!」肩头微耸定魄鞭挂著锐利啸声在空中幻出三道光环向著赤云叟头顶罩落。 赤云叟知倪姥姥修为了得早在暗中提防见定魄鞭攻到阴阴一笑道:「老虔婆别人怕你老朽却从没把你当一回事!」挥掌劈斩在第一道光环上。 「啵!」光环立消赤云叟震得左臂麻却见定魄鞭丝毫不受影响织起的第二道光环如长河大浪已袭至面门。 他凛然一惊急忙抽身飞退「呼」地一声眼前鞭影掠动第二道光环从身前堪堪走空只消慢上半拍这双肩上的脖子乃至脖子上的脑袋便要不保。 可没容赤云叟喘过一口气最後一圈光环铺天盖地已从头顶罩落。赤云叟避无可避忙不迭将头朝前一低疾耸後背反手掣出背上的「沃血古剑」向上一立。 「铿!」鞭剑相交赤云叟趁著光环一滞的空隙腾身右闪远远躲了开去。 倪姥姥暗叫可惜她这一手「三环套月」乃平生得意之作原想出其不意令对方吃上一个大亏再不济也能抽落他几颗牙齿。孰知赤云叟毕竟是寒山四皓中的老大一番连挡带躲尽管有些狼狈可终究没能伤著他分毫。 赤云叟却自觉颜面大失运劲打通左臂淤塞口中陡然振声长啸道:「臭老婆子今日咱们便见个高低!」 酒仙子花容微变叫道:「不好他在啸招引岛上的道士!」 倪姥姥神色木然不为所动道:「你们先走这四块废料交由老身打。」 金风叟听师兄出啸音心知援兵随时会到顿时胆气一豪喝道:「你们谁也走不了!」拔剑飞身意欲抢占地道入口。 他身形甫起猛见面前人影一晃似堵墙般拦住去路一道雄浑刚劲的罡风从头顶破生轰落势若奔雷正是倪姥姥後先至挥余生杖劈下。 金风叟暗凛道:「这老婆子身法好快!」在空中硬生生煞住去势身子稍向後仰横剑挑在余生杖上。 一记金石脆响余生杖朝旁荡开金风叟的身形却也不得不落回了地上兀自感到握剑的虎口酸胀不已。 那边的紫月叟、银霜叟惟恐金风叟吃亏双双掠身抽剑攻到道:「老婆子看招!」 倪姥姥以一敌二夷然不惧催促道:「你们快走!」肋下探出双臂一手戮心钩一手无量尺分别架住了两人的仙剑。 赤云叟调息稍定眼见万事休等人正向水柱奔去明白一旦让这些人进入地道再想强留势必登天於是一声厉喝道:「休走!」纵剑拧身赶了上去。 不防「呼」地一声四周滚滚黑雾激荡伸手不见五指立时失去了众人影踪。 他连忙凝住身形扬声叫道:「小心老虔婆使出了『乌云蔽日』**」话刚出口猛觉背心刺痛一股锐利的阴寒劲风已无声无息袭到。 赤云叟不及回身只得振臂挥袖向著劲风来袭的方向卷去同时身形朝左疾闪。 「嗤!」倪姥姥的刺骨锥戳破袖袂贴著赤云叟的右肋衣衫侧划而过只差了一指便能教他皮开肉绽血溅当场。 赤云叟又惊又怒返身就是一剑道:「有种就收了妖法咱们正正经经地打过!」 倪姥姥一击不中身影没入黑雾蔑然说道:「这里几时轮到你来说话!」寻到紫月叟的影踪轻扬定魄鞭往他後脖子上卷去。 论及寒山四皓的修为虽然均都较之倪姥姥略逊一筹但四人联手亦应稳操胜券。 无奈倪姥姥的乌云蔽日**委实太过厉害即令灵觉舒展也浑不管用只能严防死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当下莫说拦截金嗓子等人连自保亦是手忙脚乱。 短短的三五个回合寒山四皓被打得险象环生顾此失彼连连怒吼无济於事。人有心冲出黑雾包围可每一次均教倪姥姥料敌机先早一步将他们挡了回去如同无头苍蝇般在黑幽幽的浓雾中四处乱撞进退失据。 但寒山四皓终是经验老道一瞧形势不对立刻放弃突围之念聚在一处抵背相守。如此一来倪姥姥虽有乌云蔽日**之助一时半刻却再也攻不进去。 双方正成僵持之局就听丁寂朝圈内高声叫道:「姥姥风紧扯呼!」 倪姥姥一怔忍不住好笑道:「这小鬼胡说八道连小蟊贼的切口都用上了。」 她正占据著主动可说来去自如闻言一闪身往圈外退去道:「今日且饶过你们下回若再落到老身手裏定教尔等万劫不复!」 不料她的身子刚一启动身遭黑雾突然迭荡飞散只一瞬间便消逝得无影无踪。 倪姥姥震骇之下尚不及细想一股沛然莫御的罡风已然当胸掩袭而至直有开山裂海之威她大吃一惊:「莫非是百流道人到了?」八臂齐挥魔兵并举向外招架。 「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倪姥姥的身形被震得抛飞而起。 百流道人从天而降左手双指向著她遥遥虚指低喝道:「咄!」 一团明黄光雷凭空生成隆隆作响裏势若万钧朝著倪姥姥的胸口轰去。 倪姥姥双目一闭心道:「没想到我这条老命不明不白交代在了这里!」奋起余力也不遮挡光雷合身向百流道人扑去只盼拼个玉石俱焚。 第八章 荒丘古木 她耳畔但听见「砰」地一记激响那团光雷却并未如期砸中自己的胸口诧异中睁眼观瞧正看到丁寂的身影如断线风筝般高高飘飞翻转自是这少年在千钧一裏奋不顾身地冲将出来挡下光雷。 其时金嗓子等人已悉数撤入地道从丁寂先前话音传来的方向判断他亦进到了地道口中只需俯身埋头即可遁地而去任是大罗金仙也无可奈何。 可眼见倪姥姥性命不保丁寂竟毅然放弃脱困回转过身冒著九死一生的大险挡住光雷。 想通此点倪姥姥心头火热叫道:「小寂你快走!」诸般魔兵幻化出团团炫目光彩犹如排山倒海攻向百流道人。 百流道人面含冷笑道:「老婆子你还是省些力气吧!」黄云一卷人影顿失。 倪姥姥身经百战想也不想一甩定魄鞭朝背後打去。 「啪!」定魄鞭撞到一团云气上蹦弹而回。 不等她再作变化百流道人鬼魅般的身影从右侧闪现运指如风疾点倪姥姥各处经脉。 倪姥姥一声大吼勉力举起灭情环想和百流道人拼个同归於尽可周身经脉一麻真气立时凝滞灭情环「当啷」坠地身躯晃了数下却硬撑著不倒。 百流道人见状也不禁心下钦佩:「我这『凝血指』等闲人中了一下便会如「滩稀泥般瘫软在地。这老婆子连中十数指只是气力消失仍能屹立不倒知绿谷中的高手自是以她为最。若非藉助九川十日阵的威力恐怕贫道也拿她不下。」 那边寒山四皓得脱大难也不消吩咐七手八脚将丁寂擒下禁制住经脉押了过来。 丁寂修为本就不如这四人兼之方才为挡光雷震得口鼻溢血五脏沸腾身上已使不出半点气力教寒山四皓轻而易举地捡了个现成便宜。 百流道人见大局已定扫了眼兀自喷薄不休的水柱道:「其他人呢?」 他这话是在问丁寂和倪姥姥但赤云叟料这两人也不会回答便抢先应道:「司徒祯、万老儿他们刚从那条地道裏逃脱。我们欲要拦截却被这老婆子挡下。」 百流道人一皱眉锐利的目光射落在赤云叟脸上问道:「哪来的地道?」 赤云叟让他盯的一寒忙将原委说了其中自免不了添油加醋吹嘘几句。 他们兄弟四人的功勋最後道:「那些叛逆刚逃不久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百流道人越听越怒心道若非这四个家伙自作聪明贪功冒进只需早半日禀报自己蓝关雪等人便是插翅也难飞出他的手掌心。 可毕竟这四人留著仍有用处f不宜过分削了他们的颜面百流道人便道:「好你们这就去追他们回来吧。」 赤云叟满脸的得色登时僵住变得尴尬无比。他再是狂妄也晓得司徒三绝等人殊不好惹再加上有蓝关雪等风尘五仙助阵冒冒失失追将下去势必讨不到好处说不定还要把自己的四条老命一并搭上。 金风叟见师兄受窘从旁解围道:「那些叛逆身法均快只怕此刻已然去远。偌大的北海冰山无数雪峰如林想要找见他们不啻是大海捞针。 「不过同伴既落在了咱们的手上他们定会设法解救。咱们不妨守株待兔坐等逃犯上门总好过无头无绪的到处追捕。」 赤云叟忙道:「金风师弟说的极是只要守住这两个人不怕逃犯不上钩。」 百流道人哼了一声侧脸吩咐身旁侍立的飞流道人道:「命人将地道封死至今日起派专人日夜轮流看守。任何人再有异动当即处置不必请示。」 赤云叟听百流道人不再追迫自己去抓捕司徒三绝等人暗自松了口气讪讪退到一旁心中不满:「你们自己不敢出岛追捕却想让老朽卖命。嘿嘿我寒山四皓岂是任人摆布的蠢夫笨伯?」 他见百流道人的样子是要押送倪姥姥和丁寂离去想起赐药开释之事正欲开口求请猛一转念道:「瞧他一脸晦气的样子此刻提出必定会被驳回还是暂且忍耐几日等风头过了再说也不为迟。」 念及自己兄弟四人本有望藉此消除体内戾气得还自由全因倪姥姥从中作梗放跑了司徒三绝等人心中不由恨极恶狠狠地瞪视了她一眼。 倪姥姥视若无睹只凝神运气欲要打通封闭的经脉但百流道人的「凝血指」霸道至极又是接连十数记将她诸经百脉封得严严实宝急切间哪裏能解得开。 百流道人一挥大袖道:「走!」身遭黄云一扬偕著丁寂与倪姥姥隐遁而去。 丁寂只觉四周一阵天旋地转景物交替双足重又站稳。他定晴观瞧只见自己已置身在一座云峰之前。 弥漫的明黄色云雾冲到峰前如同迎头撞上了一面铜墙铁壁翻翻滚滚朝後汹涌倒卷隐隐出如雷电交击般的轰鸣一座高台依山伫立傲然屹立於涛涛云霄间金碧辉煌宏伟壮观令人为之心神震撼。 在他脚下一条汉白玉铺就的石阶层层叠叠昂然向上不见尽头犹如一道天梯。 每隔十阶会有一片宽约三丈的小型平台左右各伫一尊高逾两丈的铜人手持戈钺威风凛凛栩栩如生。 他正疑惑间就听倪姥姥低声道:「那峰顶便是云阙宫乃百流道人驻驾之处。若不识路径便是在九川十日阵中转上十年也休想找到此地。」 丁寂点点头思忖道:「想必倪姥姥他们每回『化缘』都是被带到宫内。故此认得。可百流道人不在谷中杀了我们却将我和姥姥带到此处作什么?难道真想拿我们当作诱饵等待蓝大哥他们上钩?」 他正想著百流道人已向两侧伫立的赤身力士命道:「架上两人随我入宫。」 倪姥姥冷冷道:「不劳烦岛主老婆子还走得动。」推开上前的赤身力士率先往石阶上迈去。 百流道人冷眼旁观也不阻止只一挥手让赤身力士退下。 三人迈上台阶明黄云雾骤然消失景状随之一变。四周云烟萦绕山岚轻拂十分的静谧清幽偶尔有声声风铃传过清脆悦耳。 如此迤逦而行石阶将尽一座碧玉雕栏围起的露台赫然呈现在丁寂眼前。 露台尽头巍峨耸立起一座高约十丈的宫门上书「云阙」二字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丁寂打量了几眼暗道:「这宫门可比咱们翠霞派的山门气派多了。若是能赶走这群讨厌的家伙在此开宗立派倒也不错。」 但这念头也只能在脑袋裏想想而已眼下生死未卜也惟有走一步算一步。 好在他生性乐天豁达自忖此行凶多吉少也不把生死之事摆在心上漫步在云阙宫间欣赏起周身景致。 但见宫中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高屋建瓴勾心斗角;其间廊庑相接雕粱画栋池林间杂曲径通幽层层递进千门万户实难想像人力如何为之。 九条清溪如虹如缎纵横交错潺潺汩汩往宫墙外流去。珍禽异兽流连忘返;霓衣少女泛舟水上;想来天上人间莫过如此。 丁寂尚次踏足云阙宫一时看得心旌摇曳心底自嘲一笑道:「这般仙境换作旁人无不趋之若骛企盼一见。可偏偏我想走也走不成说出去有谁会信?」 忽地他脑海裏灵光一闪懊悔道:「我真是笨到姥姥家了怎会没想到九川十日阵的阵眼十有**就藏在云阙宫裏? 「此地明显不受阵势的法力波及便如涡流中心反是最平静脆弱的地方。只消下手毁去阵势的总枢整座大阵便可立时土崩瓦解。可惜现在想通这点多少都有点晚了。」 他身边的倪姥姥却无此等闲情逸致一面悄悄运气冲脉一面急思脱身之策见丁寂左顾右盼神态从容禁不住低声问道:「小寂你的伤势怎么样?」 丁寂不以为意地笑笑回答道:「我吐了口血已没事了你老人家呢?」 倪姥姥哼道:「你都帮我挡了一招了这点小伤还能打倒我?」 百流道人走在前面对他们的交谈置若罔闻引著两人穿廊绕阁往云阙宫西南方向行去须臾转入一座清幽静谧的园林之中尽处却是一片灿若流火的枫树林。 丁寂一奇道:「这老道为何将我们带到林子裏来莫非想就地埋尸作花肥么?」 他转脸朝倪姥姥望去不意现她阴冷的面庞竞微微变色一双半睁半合的眸子裏骁是怨毒与仇恨到了嘴边的话只好硬生生咽了回去。 百流道人背对倪姥姥却似洞察若明淡淡道:「你害怕了么可惜迟了。」 倪姥姥一记低嘿脸上恢复凶戾之色生硬道:「除死无大事老身怕过何来?」 百流道人也不应答步入林内。 倪姥姥微一迟疑道:「小寂稍後你须寸步不离跟在老婆子身後记住了。」 丁寂少有见倪姥姥这般紧张轻松一笑道:「您老放心走不丢我。」 倪姥姥见丁寂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暗叹道:「这娃儿到底是头一回入林哪晓得其後的凶险。说不得老婆子拼了这条命也须冲开经脉禁制设法制住百流道人保得他平安脱险。」 她明知此举成功希望极小但生死攸关除此之外已别无他途当即全力催动丹田真气加解开经脉禁制。 丁寂跟在倪姥姥身後走入枫树林不禁越讶异。 原来这片枫林看似空幽清冷但一木一石竟暗合著一座极为上乘的守御大阵和风吹拂、清香怡人一股充沛的天地灵气扑面而来似乎比岛上的其他任何地方还要强盛十分。 行了足有半顿饭工夫林子裏万籁俱寂连鸟鸣声也听闻不见委实静的出奇。 丁寂暗暗心惊留神观察著四周蕴藏的阵势变化暗道:「整座枫林浑然一礼固若金汤若不识阵法奥妙便是千军万马亦要死无葬身之地。百流道人为何如此煞费苦心在红枫林内布下法阵却又将我们引来?」 他越想越是好奇但百流道人既不开口便也忍著没问只等稍後揭开谜底。 蓦地前方现出一株异常粗大的枫木枝叶繁茂遮天蔽日粗壮的树干如 一堵结实的墙垣生生挡住两人的去路却又有一座丈许高的狭长树洞如拱门般伫立。 百流道人领著倪姥姥和丁寂左一拐右一折像是脚下藏有座座陷阱般小心翼翼走到树洞前轻吁了一口气道:「两位请了。」当先迈步穿过树洞。 丁寂亦步亦趋从树洞下走过刚一站定身形却情不自禁大吃了一惊。 只见前方数百丈方圆内的红枫匪夷所思地齐齐隐没四周树木环拥中露出一座数丈高的土丘孤零零地拔地而起甚显突兀。 在土丘之上长满半人多高的酱紫色荒草一条黄土小径直通丘顶与周围的环境极不协调。 那一丛丛荒草约莫两指宽的粗叶上居然密密麻麻写满了淡金色的奇异字元似是精深莫测的仙家箴言。风一吹过荒草轻摇带动叶片上的字元焕放出若隐若现的粼粼金光。 百流道人停步在土丘下回瞥过二人。 倪姥姥神情阴晴不定喝斥道:「老杂毛你带我们到忘机丘来作甚?莫非还妄图让老婆子临死前再教你们榨上一次?」 百流道人不动声色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现在求饶也没有用了。」 倪姥姥怒哼道:「笑话老身这辈子向谁求饶过?左右是个死你别欺人太甚了!」说著话胸口膻中穴一热一股真气顺流而出不禁心头暗喜知道自己的功力终究胜过百流道人半筹业已将上身的部分经脉打通。 百流道人浑然不觉说道:「阁下事到临头还有这般胆色贫道想不佩服也不行。」轻挥衣袖一马当先沿著黄土小径往丘顶行去。 倪姥姥有意拖延时间一面抓紧疏通双臂的经脉一面冷然道:「但教老身今日不死迟早要让你识得我八臂夜叉的手段!」 百流道人走上土丘面包霍然变得凝重恭谨对倪姥姥的喝骂也不吭腔。 三人缓步行到丘顶丁寂环顾左右愣了一愣。 上丘顶约有十丈方圆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土石坑坑洼洼千疮百孔尽是焦黑之色与一路所见的幽美景致大相径庭。 在丘顶正中的大坑裏生著一株丈许高的歪脖子古树同样是遍体焦黑斑斑驳驳伤痕累累嶙峋虯张的树枝向天伸展犹如一把撑起的大伞偏没一片叶子。 倪姥姥双目死死盯著那株古树她的灭情环丢在了知绿谷中其他魔兵却仍收藏在身未曾被百流道人没收。这时竭力流转真气冲击双腕淤塞脸色变得铁青一片。 丁寂自不可能清楚每回倪姥姥踏足忘机丘顶片刻之後那株古树便会探出枯枝将她全身缠绑或一个时辰或两个时辰上方穹庐陡然洞开一道道刚猛无铸的惊雷雨打巴蕉般轰落在古树之上雷电顺著枯枝直攻体内迫得她不得不耗损真元竭尽全力抵御。 这通雷电短则半个时辰长则将近一个时辰其间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只要稍有分神无坚不摧的罡锋趁虚而入顷刻便是形消神散之局。 幸亏每回抵御天雷轰击都是四人一组分坐在古树的东南西北四面众人合力抗御才将将保住性命不失。 久而久之倪姥姥也察觉到古树中隐约有一股远胜於自己的诡异力量抵挡住大半的天雷轰炸否则能否撑过一炷香都成问题。 饶是这样这些年来她已亲眼目睹两名同行的北海魔道一流高手丧生在天雷轰顶之下只是一弹指间便教雷电打得全身焦黑乾枯惨不忍睹。 故此她每一次走上这忘机丘都如同到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即便侥幸不死天雷过後也是精疲力竭。 可究竟忘机丘上为何会不时出现天雷?百流道人又为何强迫众人耗损真元为枯树护法?这些内情倪姥姥却是一概不知了。 百流道人缓步走到古树前跪地叩拜道:「属下打扰主人清修不胜惶恐。」 丁寂大感意外仔细察看那株古树并未觉有第四人的存在错愕道:「这老道怎会对著一棵歪脖子树下拜?难不成是这树成妖了?」他忍不住又朝倪姥姥望去却见她亦是一副迷惑神情。 需知以往登丘固然是由百流道人亲自押送可一等枯枝缠身他便立刻退下忘机丘去绝不在上面多做停留以免被天雷误伤。 因此今日见到百流道人一反常态她心下惊讶较之丁寂无疑更甚。 只听百流道人伏地将司徒三绝、蓝关雪等人藉地道逃遁离岛的事情向古树一一禀明语音裏不知不觉含著一丝颤抖显露出他在说话时内心的畏惧恐慌。 丁寂站在百流道人身後任他如何机智百出也给闹得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道:「这株破树到底有何古怪居然令百流道人如此惧怕?」 突然听到倪姥姥一声怒喝身形暴起如苍鹰扑兔探臂抓向百流道人的背心。却是她终於打通了经脉见百流道人跪拜在地正背对著自己向古树自言自语暗道:「此刻再不动手更待何时?」 她情知纵能杀死百流道人也难以逃出方丈仙岛故此一门心思要将其生擒活捉扣作人质量岛上的其他守卫也不敢为难。 百流道人刚刚把经过说完尚不晓得主上会如何落自己猛然察觉背后阴风如锥笼罩住背心诸处大穴顿时凛然道:「这老婆子好生了得我连封十数指竟只这一会儿工夫便教她悉数冲开!」不由懊悔自己刚才过於托大了。 性命攸关他也顾不得在古树前保持恭敬礼仪了一声惊喝身形朝左贴地横闪。 倪姥姥早有预料定魄鞭「唰」地挥出迳自向百流道人双腿卷去。 百流道人压根不及回身招架亏得他急中生智腾身倒翻双脚飞踢定魄鞭。 倪姥姥明白绝不能让百流道人有丝毫喘息之机否则等他回过神来想生擒这厮可就难了。 她正要拧身追上再用无量尺拍打百流道人的双膝陡地侧旁身影一闪丁寂已然掣剑攻上。 倪姥姥惊喜交集道:「敢情这小子也已解开了禁制却将老身也瞒过了!」 她由此及彼自然而然以为丁寂也像自己一样悄悄冲开了经脉禁制却没想到丁寂的功力远有不及身上的禁制岂会这般轻易的就被冲开? 自是早先寒山四皓运指封脉俱教他以化功神诀暗自化去一路半在疗伤半在伺机而动。 百流道人见丁寂的雪朱仙剑也攻了过来心神大震朝著古树叫道:「主人!」凌空急翻滚这才躲开了身後的剑招。 他的修为比起倪姥姥本不遑多让奈何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兼之无法转身可谓被动之至故才会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倪姥姥纵声长笑道:「别说叫『主人』就是你叫『姥姥』也没用了!」欺对方无法正面迎敞刺骨锥、戮心钩齐齐挥落总算记得要拿活的手下暗留三分余劲不然百流道人一死便失去了人质的效用。 眼看百流道人在劫难逃倪姥姥耳畔突听见「嗤嗤」两声锐响手上随即一震刺骨锥和戮心钩双双脱手而去。 她一惊之下方自看清收去自己一对魔兵的居然是古树上探来的两条枯枝。可以自己的修为不仅没能躲过枯枝的袭击还令戮心钩和刺骨锥从掌心裏齐齐被人夺去实是闻所未闻之事。 她无暇细想那两条枯枝缠著一双魔兵已回荡而至度之快令人避之不及。 倪姥姥的余生杖、鲨嘴剪左右开弓吐气扬声朝外招架。 「铿铿!」两声刺骨锥、戮心钩、鲨嘴剪应声断裂成两半惟独余生杖质地坚韧躲过一劫却已扭曲得不成形状。 倪姥姥踉踉跄跄往後退出十余步口目耳鼻滴淌下数缕殷红血丝模样显得狰狞无比恨恨注视著那株古树目光裏却抑制不住惊骇之情知道今日已无幸存之望厉声断喝道:「小寂快逃!」 她举起仅剩的三件魔刀连带那柄弯折如蚯蚓似的余生杖腾身向著古树扑去。 「啪!」 定魄鞭、无量尺诸般魔刀击打在掠来的枯枝上寸寸碎裂残片漫天飞扬。倪姥姥恍如不觉一鼓作气冲至树下运尽全身功力将余生杖插入树干。 只听「轰」的一响古树出一阵摇颤余生杖没入半尺再难寸进。 倪姥姥乱飘扬状若怒狮不管不顾地拼命将余生杖往树干裏推压口中仍在叫道:「小寂快逃!」 丁寂瞧得心胸激荡一股热血直冲脑颅愤声激啸纵剑攻上。 一条枯枝飞到将雪朱仙剑打飞出去虎口亦为之震裂。 胸口如遭雷击丁寂身子骤然失控「哇」地吐出一口热血。蓦地眼前黑影一晃那条枯枝回卷而到锁向他的咽喉。 丁寂手疾眼快勉提一口真气探臂出拳。枯枝一抖让过拳锋已将他的胳膊缠住顿时整条右臂如上了紧箍咒般痛裂欲断。 第九章 无心插柳 丁寂振臂呼喝欲待挣脱束缚无奈枯枝纹丝不动反越缠越紧一**暴虐森寒的魔气如洪涛般涌入体内直要将他没顶。 丁寂只觉得诸经百脉瞬间麻木像是凝结成冰那无边的魔气兀自源源不绝破关而入在体内翻江倒海令得五脏六腑齐齐翻腾欲碎好似要迸裂开来。 他情知自己的修为与这古树的道行委实天差地远简直不堪一击但束手待毙绝非他的性格当下运起化功神诀消解来力明晓得杯水车薪也绝不甘就此低头认输任人宰割。 然而出乎丁寂意料之外枯枝上传递来的魔气骤然大减似乎对方有意手下留情。 丁寂几欲昏迷的神智稍梢清醒猛听见倪姥姥传来一声凄厉长啸。 他忙举目望去就见数根枯枝如蚕丝般将倪姥姥捆缚在内那根余生杖不知何时已碎裂一地。 蓦然间从她体内爆射出一蓬刺目乌光「喀喇喇」连声缠绕周身的数根枯枝尽皆碎断在空中化为齑粉。 倪姥姥脱困而出高高跃起待要举掌拍向古木身躯却突地一阵剧烈扭颤「砰」地一声坠落於地。拼尽最後的余力倪姥姥抬头望向丁寂嘶声道:「快----」 声音戛然而止她的头颅重重垂落「嗤嗤」激响声中身躯上迸裂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四溅飙射得丁寂满身。 一代北海绝顶高手终不能圆重返故土之梦。 丁寂睚皆欲裂怒声大吼心气浮动之下魔气陡盛眼前一黑已是人事不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幽幽苏醒周遭一片幽暗惟独从头顶有一束微弱天光射落。 他现自己正盘膝坐在乾硬的地上腿下凹凸不平甚是难受骨骸内脏都出椎心刺骨的剧痛醒来後的第一个念头却是:「我为什么没死?」 很快他便察觉自己非但没死经脉中反多了一股暴戾雄浑的魔气浩浩运行不止所过之处如冰封长河阴寒难忍。 他的丹田之中也充盈了这股魔气**地积聚一团像块坚冰徐徐沉淀。 他心下不觉骇然道:「没想到那枯枝裏迫入的魔气竟会霸道如斯!」低头审视自己右臂被枯枝缠绕过的地方已然结成一层厚厚的血痂火辣辣地作痛。 他试著想将右手抬起可稍稍一动便有股刺痛直钻心底「嘿」地一声颓然垂落。 记起昏迷前的情形丁寂一恸耳畔响起倪姥姥战死前的最後一句话。 「她到最後一刻仍想著能掩护我逃走。我却只能眼睁睁看著她的肉躯迸裂化为一片血雾。」念及此处丁寂一双拳头紧紧攥起胸口怒涛翻涌不能自已。 忽然有人用沙哑低沉的嗓音说道:「小娃儿你师父是谁?先前化解贫道所用的心诀是什么人教给你的?」 丁寂一凛道:「这里有人!」他功聚双目朝声音来处望去心头顿时惊骇莫名。 说话之人居然就盘膝端坐在他正前方不足三尺处两人面对面相坐只需稍一伸手便可触及对方然而自己适才竟没有察觉到这人的存在! 他的修为虽未能臻至大乘之境可十丈之内叶落花飞也绝难逃过一双耳目。 如果对方足有意隐形匿踪藏在了自己身後尚且情有可原但这人只是四平八稳的坐在对面自己竟会一无所觉委实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那人的身影渐渐亮起充满了一种诡异的味道。 丁寂定神打量方自看清是一名年岁苍老的黄衣道士。 只见他丝灰白面色姜黄双颊深陷活脱脱一副病厌厌的模样两只半合半开的眸子裏空洞无神竟似是个瞎子。 他的双手露在袍袖外虚托於小腹前结成印诀枯乾皱摺的肌肤上现出一条条触目惊心的黑色焦痕犹如纵横交错的沟渠煞是诡异。 一柄青铜拂尘斜靠在怀中淡金色的尘丝有气无力地垂落到膝头。 丁寂的星目精光一闪盯视著黄袍道士问道:「是你在捣鬼也是你杀了倪姥姥?」 黄袍道士木然道:「她胆大妄为竟敢伤我忘机仙树实是咎由自取。」 丁寂心头燃起熊熊怒火恨不得将这黄袍道士立时毙於掌下好为倪姥姥报仇可自知双方的修为宛若有云泥之别实不宜轻举妄动强忍著愤怒道:「你就是百流道人的『主人』?」 黄袍道士清晰感应到丁寂身上散出的敌意却是毫不在乎说道:「不错。」 丁寂抬头看了眼从高空射落的光线说道:「原来你一直都藏在这古树里。」 黄袍道士道:「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用的是哪家的绝学竟能化去贫道的魔气?」 丁寂心中恍然道:「这老道没有杀我多半是为了图谋化功神诀。他害死了倪姥姥又将众多北海仙林的高手幽禁於知绿谷中绝非善类。我焉能告诉他?」 主意拿定他冷冷地回答道:「在下丁寂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原也不入道长法眼。」 黄袍道上似看破了丁寂的心思说()道:「小娃儿你有什么条件尽可向贫道提出。我只要化解魔气的心诀也绝不会教你吃亏。」 丁寂此刻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嘿嘿道:「我想要天上的月亮你也能摘下来给我?」 黄袍道士摇摇头道:「世道真是变了!倘若再早上三五百年在北海仙林提起『鹤仙人』三个字哪还敢有年轻人在我面前如此嚣张?」 这话若数司徒三绝又或蓝关雪等人听见必不啻於平地惊雷。 当年鹤仙人之於北海便如百余年前的脏数救主羽翼浓之於天6当真是睥睨八荒全无敌手所到之处顺者昌逆者亡直教人谈虎色变。 然而他三百多年前突然销声匿迹没了音讯。 於是有人猜他埋头荒山苦心修炼某种惊世骇俗的绝技;也有人祈盼他是为仇家所杀魂归冥府。久而久之也就逐渐淡忘了可於老一辈的心中却依旧无人敢小觑了「鹤仙人」这三字的分量。 哪知丁寂仅仅不咸不淡地「啊」了声道:「那道长活得可算够久的了。」 鹤仙人岂能听不出丁寂言语裏含有讥讽自己「老而不死」的意思但他喜怒素不形於色只淡淡道:「贫道已是散仙之体除非三百年一轮的天地仙劫尘世间的生老病死能奈我何?」 丁寂点头道:「没想到老道长已晋升散仙之境失敬失敬。」 他年纪虽远远及不到鹤仙人的一个零头可父母师长无一不是名动天6、见闻广博的卓绝人物於敞仙之说自不陌生。 古往今来无数才智之士婵精竭虑日夜苦修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踏破天道羽化飞升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 可飞升成仙又谈何容易? 千百大乘高手真正能走成这一步的百不足一不知多少人於这最後关头功亏一篑含恨而亡。 相较之下转修散仙的风险与难度无疑小上许多修成之後能汲日月之精能摄天地之华即便是有三五位等闲大乘高手连袂来攻亦不足为惧。 然而凡事有其利亦必有其弊每隔三百年散仙便会面临一次地劫的考验其中十有**会落得神消形散、灰飞烟灭的下场。 纵然侥幸躲过则三百年後第二次地劫又来如此循环往复过十二回历经三千六百年的漫长煎熬方能晋升金仙之位。 可成了金仙亦绝非一劳永逸仍需面对九百年一个轮回且更为难挡的天劫大难。只有安然渡过其後的九个轮回方始苦尽甘来最终踏上仙界之土。 因此表面看来散仙虽是威风八面可其中的凶险与甘苦惟有自知。 散仙本就如凤毛麟角又为抵御大劫终日心无旁骛不敢梢有懈怠空负了一身惊世骇俗的道行却少有涉足红尘生怕一丁点的分神干扰即令千百年的辛苦修行毁於一旦。 近百年以来曾在尘世现身的散仙亦不过寥寥数人其中之一便是丁寂的曾师叔祖翠霞派上代长老曾山。只是这曾老头也有许多年未曾露面想来亦同其他的散仙一般远赴海外仙山择地静修去了。 尽管丁寂早料到这黄袍道士即是百流道人的主人身怀一身惊世骇俗的修为自然不足为奇。但乍听之下仍禁不住暗暗吃惊。 再转念一想若非鹤仙人有散仙之体又如何能那般乾脆俐落地将倪姥姥格杀於忘机仙树之下? 蓦地他脑海裏灵光一闪联想到方丈仙岛和忘机丘上的种种怪状以及鹤仙人身上累累的焦痕和委顿的病容省悟道:「三百年一个轮回这老道是躲藏在此间抵御仙劫!他追问我化功神诀的心法也必定和此事大有关联。」 他这一猜果然与事实相去不远。 鹤仙人三百年前晋升散仙之後便一直僻居方丈仙岛潜心修炼。可随著仙劫日益临近他却逐渐察觉到自己体内藏有一处极大祸患若不解决直有性命之忧。 原来藉助方丈仙岛充沛的灵气补益他的功力随著修为日深水涨船高可慢慢地丹田内生出了一股异常古怪的爆戾煞气。 起初他并不在意只当是修炼不慎引出的麻烦後来症状渐深那股煞气变得越来越强大暴虐并与体内的「大无妄真气」融成一体方才意识到这是仙劫渐近的预兆即使停止修炼也无济於事。 他为抗仙劫多年前便做足了准备不仅煞费苦心地寻觅到忘机仙树将它移植至此更筑起红枫林与忘机丘两道防护自以为是末雨绸缪万无一失。 数年之後仙劫果然如期而至体内戾气陡然爆如万蚁噬心苦不堪言。随即忘机仙树上空万雷齐炸霹雳狂轰打得他险些魂飞魄散肉躯消融一双眼睛也教雷电强光刺瞎。 好在他业已炼成天眼神通瞎了双目倒也无甚影响。 好不容易苦苦捱过了半个多时辰的天雷轰击鹤仙人本以为灾劫已去今後三百年应可高枕无忧。但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察觉到体内的戾气非但没有减轻的迹象反而日趋严重这场劫难远未结束。 鹤仙人大惊之下日夜苦思对策终於想到一条妙计当即遣出一众仆役打著「老板」的旗号四处搜寻北海正魔两道的高手只需对方付出极低的代价便能换得一套他苦心研创的绝学。 等到这些人戒心渐去他便引诱对方修炼做了手脚的「大无妄神功」直至泥足深陷不可自拔最终成为知绿谷中的阶下囚。 他如此作为一方面固然是要榨取各家高手的力量共御仙劫更紧要的却是希望能从中寻找到消除体内煞气的法门从根本上敉平祸患。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些年来他几乎将北海仙林近半数的一等一高手搜罗到了岛上供其驱策可始终没能寻找到破除煞气的妙方。 偏偏仙劫愈演愈烈频率亦不断加快仿佛永无出头之日。 鹤仙人势成骑虎整日不敢稍有松懈只盼有朝一日否极泰来能安然渡劫。 今日他驱动忘机枯枝束住丁寂本想一举震毙不料对方体内突然生出奇异反应将他大无妄神功中蕴藏的爆戾煞气化解。 虽然限於丁寂的修为化去的煞气仅只是极小的一部分但对鹤仙人来说无异於无边黑暗中乍然见到的一线曙光。 他惊喜交集自不愿立刻伤了丁寂的性命便将破入的魔气降至三成不到以观察对方经脉中真气运行的路径和法门。 後来丁寂心伤倪姥姥之死昏迷过去鹤仙人却是如获至宝将他移入忘机仙树裏。其中原委说来话长却非三言两语所能道明。 这时鹤仙人不知丁寂已猜透玄机低叹道:「贫道坐困忘机朝不保夕何敬之有?倒是小娃儿你天资不凡若有名师指点异日莫说晋升散仙便是彻悟天道、羽化飞天亦不是什么难事。」 丁寂心下暗笑道:「这老道说的名师恐怕就是他自己吧?他故意装作可怜想激起我同情再灌上一壶**汤好令丁某有求於他心甘情愿地献上化功神诀。我偏要让他心愿难了!」 想到这裏他微微一笑道:「先前道长若不杀倪姥姥咱们还能有商有量现在一切免谈。你越想得到我就越不告诉你。」 鹤仙人一怔心道:「这小娃儿年纪不大却是个难缠的主看来不用点手段让他吃点苦头是不成了。」 当下他脸上杀气一现嘿嘿道:「好索性贫道再送你一程!」左手食指一抬指尖亮起一团银灰光晕点向丁寂的眉心。 这树洞内空间狭小丁寂避无可避明知正面交锋犹如蚍蜉撼树也只有振臂招架左手一式「二十二字拳」中的「一」字诀打向鹤仙人食指。 「啪!」两人拳指相交丁寂的身躯剧烈一震但觉对方一根枯乾焦黑的手指如有雷霆之威将自己的左拳牢牢压制在半空中一股庞大澎湃的魔气瞬间击碎举劲沿著胳膊攻入经脉。 了寂急运化功神诀相抗鹤仙人指力微收说道:「只要你说出来我便饶了你。」 丁寂咬牙不语全力抗拒著对方强大无俦的指力侵袭不一刻汗湿重衣头顶蒸汽直冒豆大的热汗顺著鼻洼鬓角滚滚淌落。 蓦然他心头一动道:「凭这老道的修为要取我性命易如反掌岂会僵持上这么久?哎哟!他是要借此迫我施展化功神诀好察探我经脉中真气流转情状。」 警觉到这点他对鹤仙人的手段又惊又佩把心一横道:「我纵是被轰成碎末也绝不能让这老道士得逞!」心念一催立时收去化功神诀只全力运气抵御。 鹤仙人「咦」了一声明白丁寂已识破了自己的用意宁可一死也不肯给他可趁之机怒哼道:「小娃儿你当真以为贫道舍不得杀你么?」指上又加了一层劲力。 丁寂整条左臂彻底失去知觉鹤仙人的魔气如同洪水猛兽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周身经脉痛楚欲裂像是有千万把钢针齐齐狠戳著他的五脏六腑。 可鹤仙人企图藉此迫使丁寂屈服却是错了。丁寂一身傲骨浑不亚於乃父当年素来是吃软不吃硬。 假如鹤仙人不杀倪姥姥再以好言相请并许诺释放方丈仙岛上被囚的数十位北海同道尚有一线商量的余地。 而今鹤仙人的折磨越是凶狠丁寂便越不可能低头。 鹤仙人见丁寂浑身剧颤面色赤红仍是紧咬牙关不吭一声心里头奇道:「这小白脸倒也硬挺。」 可这么一来他的苦心便又成了镜花水月不免著恼暗狠劲道:「你再硬贫道看你能撑几时?」指力源源不绝迫入丁寂体内却绝不伤他的性命。 两人互不相让一时间僵持不下。 又不知是多久丁寂脑海裏的意识已近麻木全凭本能抵御著鹤仙人的魔气冲击不知不觉中牙关咬紧瞪圆双目脑子裏只闪动一个念头道:「小爷我偏不让你称心如意活活气死你这老怪物!」 鹤仙人面对恶狠狠瞪著自己却显然已陷於半昏迷状态的丁寂满心不是滋味。 昔年他称霸北海为所欲为即便是一派宗主见著自己也得战战兢兢俯贴耳。不曾想今日却教一个小小少年难住杀不得哄不了犹如老鼠拉龟无从著手。 他一面压迫住丁寂一面思付著对策然而想出的七八个法子仔细一琢磨却全不管用。尽管注入丁寂体内的魔气对他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但长久下去终不是办法。 正感彷徨无计之时丁寂口中猛地喷出一蓬淤血身子颤了颤朝後直挺挺倒下竟真的昏死过去。 鹤仙人一愣收住指力望著丁寂灰暗的面容愠怒道:「这浑小子居然是铁豆下锅油盐不浸!」 他杀机陡起左掌一竖便欲朝丁寂的头顶拍落。但掌至中途想起仙劫来临时的可怖情形他禁不住又心生犹豫:「我一掌下去千辛万苦寻觅到的一线希望可也由此断绝。」 念及至此他的左手按在丁寂额头掌力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去迟疑了半晌突然察觉到对方体内激荡奔涌的强盛魔气不觉一计喜上心来。 他掌心微吐真气将修炼了五百余年的精纯功力徐徐渡入丁寂体内直过了半个多时辰才收回左掌暗自得意一笑道:「让你见识见识贫道的真手段!」 此後数日两人好似针尖对麦芒在这不足一丈方圆的忘机仙树中各自较劲谁也不肯率先认输。 鹤仙人一次次震昏丁寂又一次次趁他昏睡时将大无妄真气输入体内却绝口不提案要化功神诀的事。 丁寂每回醒来都觉到自己丹田裏运转的魔气又深了一层却也想不到是鹤仙人在自己昏迷时做下手脚。 按理说鹤仙人已然清楚丁寂修炼的是正宗玄门心法与他强行灌注的魔门真气格格不入势同水火时日一久便会有走火入魔之虞。但他志在化功神诀於丁寂的安危并不放在心上也就管顾不了那么多。 随著时日推移丁寂在他指力压迫下坚持的工夫越来越长自是体内真气日益壮大之故。 鹤仙人又是欢喜又是烦恼只希望今次能够天随人愿否则投下偌大的血本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个买卖的本可亏得太大了点儿。 多日以後丁寂丹田内积众的魔气已远远过他自身所有的真气逐渐显露喧宾夺主之势。但鹤仙人求成心切依旧不断地传功以期能早一日激起魔气反噬。 这日丁寂又从昏迷中苏醒也不理睬鹤仙人迳自盘膝打坐梳理体内真气。 鹤仙人注视著丁寂盘算道:「瞧这情形三五日内他丹田内积郁的魔气就会作。届时魔气噬体生不如死想不施展心法化解也由不得他了。」 他正想著蓦然丁寂身躯微一颤动徐徐焕放出一团淡淡的光雾。鹤仙人低咦一声凝神打量。 只见那团光雾渐渐变亮向四周扩散开去。须臾之後丁寂的头顶出极轻微的爆响一束绚光升腾而起在空中凝聚不散慢慢幻化出一尊五尺余高的光影。相貌姿态与丁寂一模一样正是他的元神。 鹤仙人愣了愣目不转睛地盯著丁寂神情裏有一丝讶异更有一缕无奈喃喃低语道:「这个混蛋小子居然藉助老夫的大无妄神功在渡劫晋阶了。」 敢情他一门心思想把丁寂弄得半死不活走火入魔好逼迫他不得不施展化功神诀消弭体内魔气故而连日来毫不吝啬地将自己苦心修炼了数百年的精纯真元输入丁寂体内令丁寂功力大进。 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鹤仙人万没料到自己尚未等到丁寂正魔二气互攻这小子竟先一步晋入先天之境倚靠著自己「慷慨」相赠的大无妄真气渡劫冲关直叩忘情境界。 通过这些日的对峙他对丁寂的修为可说是了若指掌明白这少年堪称天纵奇才资质之高犹在自己之上只需潜心静修十年之後势必能水到渠成晋升忘情之境。可现下看来这十年的工夫也大可省了偏偏出力的人还是自己。 这算哪门子买卖啊鹤仙人著实有些哭笑不得。 第十章 双骄再聚 这番际遇於丁寂而言固然是可遇而不可求但对鹤仙人来说又何尝不是匪夷所思? 若非贪图化功神诀他早一掌将这少年毙了;又若非早已是散仙之体能汲日月之精天地之华功力实已达到震古铄今的地步亦不会日以继夜地将自身神功渡入丁寂的体内。 连日来他耗损的真气虽巨可较之五百余年的深厚功力也仅是冰山一隅实算不得什么但对於寻常修仙之士却恐怕尽其一生亦难以企及。 又偏巧丁寂家学渊源天资之佳比起他父亲丁原也不遑多让於年轻一辈中不啻是出类拔萃的杰出人物。 丁寂每日裏与鹤仙人全力周旋本是出於骨子裏一股永不肯服输的血性可无形之中却也令这散仙成为自己绝妙的修炼对手。 为了不教鹤仙人过分得意丁寂整日心无旁骛揣摩参悟著对方的招法与心诀尽管不指望能占得上风却也不想这老道赢得太过轻松。 甚而他在睡梦之中脑海裏翻来覆去的也都是与鹤仙人交手的得失教训弹精竭虑要想出对付这老道的妙方哪怕能多支撑一会儿也好。 两厢凑合之下短短十数日之功竟远胜於旁人埋头苦炼数十年。 丁寂虽多少察觉到了其中玄机可自忖必死无疑纵是勘破大乘之境修得倪姥姥那般的身手又能如何? 在鹤仙人神鬼莫测的修为面前仍旧不堪一击。 他没了这分患得患失之情每日的修炼过招反而能够更加专注从容而忘机丘所在的位置又正是整座方丈仙岛灵气最为充盈的地方更远非普通的仙山灵峰可比。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摆在眼前丁寂就是想不有所突破也难。 这时鹤仙人已想通了其间种种关节暗自摇头道:「这少年天分既高又曾受名师指点小小年纪便参悟了诸多上乘绝学窥望忘情之境。如果假以时日莫说跻身大乘高手便是羽化成仙亦大有希望。」 联想到自己当年一念之差为趋避凶险而转修散仙以至於身陷仙劫命悬一线不禁悲喜交集感慨万千更夹杂著一丝对丁寂的嫉妒与艳羡。 他忽地转念寻思道:「就算得到了化解戾气的法门我能否熬过这场仙劫仍在两可之间。虽说为了找些奴才办事我当年也曾传授了些本门的神功给百流等人却尽都有限得很远谈不上得到贫道的真传。」 他端详著丁寂接著又想道:「万一我逃不过仙劫本也是天数但一身绝学就此失传不免可惜。若能将这少年收为弟子传我衣钵贫道百年之後又何患後继无人?只是他对我敌意甚深这可有些麻烦。」 鹤仙人想得正入神突然听见丁寂低低一哼唇角血丝溢出头顶上的元神剧烈颤动出「嗤嗤」的怪异响鸣一道道妖艳光华忽明忽灭晃动不停。 原来他此刻体内流转的大半真气终非自己修炼所得雄浑是雄浑了却如同杂牌军般一到关键当口上难免要出差错。 假如这事放在平时多半也就有惊无险的过了。 偏生眼下丁寂正处於天人交战、渡劫叩关的要命节骨眼上别说真气岔道即使一些轻微的干扰也会引得走火入魔丹田真元暴裂而亡。 鹤仙人目光如炬自然一眼便能瞧出裏头的奥妙与凶险心下却迟疑道:「若要帮他导引真气护持心脉原也不难但或多或少都需耗损去贫道的真元於我日後抵御仙劫可大大的不利。」 需知真气和真元仅只一字之差但有天壤之别。 平日裏消耗再多的真气只要能静心打坐休养无需多少时间就能补回然而真元却是这些仙林高手通过数十年乃至上百年苦修方始积聚得来的仙家精华实乃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一旦受损吃再多的人参乌也折抵不来。 这便譬如有人将家当存入钱庄每日取出利钱当作零用自不在意但要让他把本金也提出来赠与他人任谁都会斟酌再三。 鹤仙人这一犹豫丁寂的情势已更加恶化「哇」地吐出一蓬热血肉躯向後软倒在树壁上元神「嗤嗤」扭曲异光越来越浓。 鹤仙人一凛:「那门心诀尚未到手这娃儿还死不得。」探出左掌按在丁寂胸口催动丹田真元一股纯厚的洪流自掌心喷薄而出。 想这鹤仙人是何等的人物神功一当真是立竿见影。 丁寂的元神缓缓平静下来那蓬异光渐淡[]渐消呼吸亦随之变得平和细缓。 鹤仙人见状不知怎地心裏也是一松却又苦笑道:「他如今物我两忘浑不知晓贫道正不惜真元襄助渡劫即便知道怕也不会感激於我。 「嘿嘿想我显赫一生到头来居然心甘情愿替个对自己满怀仇恨的少年护法?老天爷开的这玩笑可不算小。」 他一出手足足又是两个多时辰。 丁寂头顶的元神开始缓缓下沉收回肉躯顺利渡过了大劫。 鹤仙人收掌调息想著自己还没占著便宜却先将大把的真元给赔了进去真正是报应不爽。 可奇怪的是见到丁寂安然渡劫他的内心深处竟对耗损真元的痛惜淡了不少。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丁寂悠悠醒转却惊讶地现自己已躺在了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身上还盖了一层薄薄的锦被隐隐散著清幽淡雅的香气。 在他头顶高悬著两盏华丽的琉璃烛台将屋裏照得一片通明门边还有两名十五六岁容貌秀美的小道姑亭亭侍立像是专事照料自己的。 他心裏一奇道:「这是什么地方想是那老道硬的玩不成又和我来玩软的?」 丁寂却不清楚鹤仙人为助他渡劫耗损真元需得精心休养一段时日方可复原。 而这段期间若再将他留在忘机仙树裏万一捣起蛋来可不是闹著玩的因此才吩咐百流道人将丁寂移转到暖云阁内好生看护。 这时丁寂已觉察到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由又惊又喜但随即又沮丧道:「我落在这鬼老道的手裏迟早难逃一死修为再高又有何用?」 他躺在床上粗一估算蓝关雪、金嗓子等人逃出方丈仙岛也有十多天了不知是否正在邀集北海同道准备大举报复?可见识过鹤仙人独步八荒的手段内心裏仍觉得他们还是不要来为好。 另一桩让他记挂的事情便是卷心竹而今性命操诸於他人自无暇再为楚儿寻找此宝尽复秀颜。也不晓得爹爹有没有收到自己的留书? 那旁两名小道姑见丁寂苏醒双双走到床前。 左边脸蛋稍圆的那个说道:「丁公子您醒了?这儿是暖云阁我和云笙师妹奉岛主之命前来侍奉。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我等定会尽力满足。 「不过岛主特意吩咐请您万勿走出云阙宫以免陷入九川十日阵迷失了方向。」 丁寂心道:「这小道姑说的客气却依旧是将我软禁了起来。既来之则安之。管那鬼老道葫芦裏卖的是什么药我誓死不用化功神诀量他也无可奈何。」 他从床上坐起右边那名叫云笙的小道姑赶紧俯身拿起床下的靴子就要替了寂穿上。 丁寂伸手接过轻笑道:「我有手有脚这点小事便不劳动两位姐姐了。」 他收拾停当下了床见身上的衣衫业已换了那柄雪朱仙剑亦被放在了枕头边。 那圆脸小道姑道:「岛主交代丁公子若想到屋外走走并无不可但须由我等随行免得公子误闯禁地引起不必要的尴尬。」 丁寂闻言也不在意取剑负上道:「不错我初来乍到正需两位做个向导。」 他推门出屋见暖云阁外是一座幽静的花园裏面莺飞蝶舞花团锦簇。 他在门口站了会儿思忖道:「鹤仙人没有禁制我的经脉自是不虞我能逃出方丈仙岛。藉此机会我索性将九川十日阵的阵眼探出待蓝大哥他们攻到来个裏应外合让这鬼老道措手不及。」 主意打定他信步而行装作欣赏园内景致的模样暗中留心四处动静。 那两名小道姑不疾不徐跟在丁寂身後任由他信马由缰也不出言打扰。 丁寂在花园裏转了一圈正想踱步出门再去别处逛逛。突然背後两女齐齐「嘤咛」低呼朝後倒去似是中了谁人的暗算。 丁寂一凛尚未回头已感到身後一股犀利森寒的掌风袭到。 若在十数日前他虽能躲过这一掌但势必会被对方其後接踵而至的攻招迫得手忙脚乱十分被动。可如今修为大进跻身於天6一流高手之林情况自然大是不同。 听到脑后风响丁寂灵台上已清晰无比地映射出掌势轨迹晓得对方这一掌自左而右斜斜劈来笼罩住三丈方圆殊难闪躲。 当下不假思索施展「穿花绕柳身法」中的「风逝」一诀身形浑不著力藉著掌风吹送往右前方一飘迅即掣出雪朱仙剑反手向掌风来处回劈低喝道:「什么人?」 这一式应变攻守具备显然大大出乎偷袭者的意料之外只听她咦了一声收掌挥袖卷向雪朱仙剑。 「砰!」 剑袖相交双双荡开丁寂右臂微微麻真气流转处将对方迫入的一道冰寒魔气逼出暗赞道:「好本事!」 他刚准备拧身欺近以二十二字拳转守为攻就听见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小寂!」 丁寂怔了怔错步扭腰转过身来左拳凝胸不朝著对面望去顿时又惊又喜道:「小蛋你怎么会在这裏?」 只见小蛋一身白色道袍胳膊间还挟著一个老道士却是雾流道人。 他的脸上由衷的欣喜眉心隐隐泛起一层晶莹玉光。 在小蛋身旁漠然伫立著一位神情冷傲、容貌娇美的少女同样穿了身白色道袍适才一掌一袖便是出自她的手笔正用警惕的眼神上下打量著丁寂。 小蛋回答道:「我来找你。」 那白袍少女环顾四周问道:「这儿说话方便么?」 丁寂看了看倒地昏迷的两名小道姑说道:「我方才在园子裏察看了一圈这儿除了我和她们两个别无旁人暂时不会被人现。」 白袍少女俯身提起两名小道姑的背心衣衫走了两步将她们扔进花丛後头说道:「这里不宜久留咱们先进屋裏再说。」 小蛋点点头介绍道:「曾婆婆小寂是我的朋友我跟你有说起过。」 白袍少女「嗯」了一声道:「你这朋友的身手不错对咱们倒是一大助力。」 丁寂听小蛋称呼白袍少女「曾婆婆」而她亦受之无愧不自禁地一愣。 以他的眼力自能看出这白袍少女并末易容至多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 虽说仙林高手养生驻颜不足为奇可也不至於相差这么多。 小蛋见丁寂神情疑惑便解释道:「这位曾婆婆是我乾爹的师姑祖因修炼本门的『冰蚕九变』神功多年故此容貌几乎和少女无异。可她的真实年龄早已过两百岁是北海门的前辈耆宿。」 丁寂将信将疑心道:「两百多岁那岂不是和曾山曾太师叔祖同一辈的人物?为何我在知绿谷住了那么久也从未听金嗓子他们说过北海魔道有这样一个貌似少女的宿老人物存在?」 他刚想到这裏白袍少女已冷冷说道:「金嗓子算什么不过是和我冷师侄平辈论教见著本姑娘亦需恭恭敬敬地礼拜问安。」 丁寂吓了一跳蓦然注意到白袍少女凝视著自己的双眸心下一动道:「原来姑娘会读心术!」 他虽对小蛋的话相信了七八成可面对如此青春貌美的少女「曾婆婆」三字依旧难以说出口来。 这白袍少女正是尹雪瑶听丁寂叫自己「姑娘」也不生气。 其实於她心中也一直以十**岁的妙龄少女自居如果有谁真称她--声「姥姥」反而要心生不悦。至於小蛋一口一个「曾婆婆」则是因为北海门的辈分如此。 她本是藉小蛋欲救丁寂之机潜上方丈仙岛另有他图。但此刻见丁寂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眼前也不自禁地生出一缕欣然。 众人回到暖云阁裏落坐霸下溜到檐角上望风。它体型极小又灵觉敏锐担负此项任务当是胜任愉快。 丁寂倒也乾脆俐落三言两语说了自己的经历。 尹雪瑶微觉失望道:「这么说来他也不晓得滟光潭的所在稍後还需再拷问那两个小道姑。」 她虽清楚连雾流道人这般身分的人都不晓得滟光潭那两个看似下人的小道姑更加没了指望。但该处对於此行的意义十分重大不查问明白总不能甘心。 丁寂一指旁边呆若木鸡站著的雾流道人笑道:「小蛋你们怎把他抓来了?也算是帮我出了一口恶气。」 小蛋便将自己和尹雪瑶如何装作姐弟混入太虚观、如何被雾流道人查出破绽在茶中下毒等事简略说了。突地他想起一事顺手取出怀裏藏著的那半截奇异茎管问道:「曾婆婆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尹雪瑶接过茎管尚未说话丁寂却「啊」了声问道:「小蛋你在哪儿找到的?」 小蛋愕然道:「这东西是我从太虚观附近一处冰窟裏寻著的茎管裏本来还有一些深黄色的汁液但全在我昏迷时滴入了口中。」 丁寂怔怔瞧著尹雪瑶手中那半截明黄色的空茎管无奈道:「它便是我要找的卷心竹。」 小蛋大吃一惊做梦也想不到这根不起眼的明黄色茎管居然就是丁寂费尽干辛万苦要找的卷心竹更想不到事情如此凑巧这竹管裏蕴含的汁液一滴不剩地全落入了自己口中他急忙问道:「那这茎管还能用么?」 尹雪瑶回答道:「卷心竹惟一有用的地方便在於它竹管裏生成的津液有生肌养颜之奇效。如今竹汁乾涸留下这空竹筒已毫无用处。」 丁寂看著形同废物的空管虽不无遗憾但转念一想这未始不是天意。 转眼看到小蛋大失所望的神情一拍他肩头道:「没关系天下岂止这一株卷心竹?等出了方丈仙岛咱们再找就是。」 小蛋暗自懊丧道:「这卷心竹的津液怎么教我给莫名其妙地浪费了呢?假如这东西真的好找小寂也不会在北海跑了那么多地方最後还因此失陷在方丈仙岛上。」从尹雪瑶手裏取回卷心竹的空管放入怀裏。 尹雪瑶不解道:「此物已然无用你还收著它做什么?」 收起它来往後再遇见的时候随时拿出比对便决计不会弄错----小蛋也不将这份用意说出起身道:「趁他们还没现咱们马上从原路返回再去冰窟裏找一找。」 尹雪瑶摇头道:「你能找到这一株已属幸运却绝不可能再在冰窟附近的千里方圆内找到第二株卷心竹去也是白去。 「我们虽找到了丁寂可还有许多北海同道被幽禁在知绿谷中何不趁此机会将他们也一起救走?」 丁寂自不知她另有打算闻言道:「好主意如果能将知绿谷中的人都救下鹤仙人再是厉害也孤掌难鸣。不过这岛上的九川十日阵甚为诡异必需先将它破了才成。可惜我直到现在还没察探出阵眼的具体位置。」 尹雪瑶淡淡道:「这阵眼位於九川源头十日中心。但九条灵川都是地下河流岛上十日的中心位置更是难以测算。否则按图索骥片刻便能找到。」 丁寂听了还不如何小蛋却是暗自一怔道:「曾婆婆似乎对奇门遁甲之术并不擅长怎地一听小寂提及九川十日阵便能不假思索地点出阵眼所在?」 只听尹雪瑶接著说道:「那阵限位置的上方应有一座小潭。如果能找到这座小潭即可破解阵眼。」 丁寂未及细问霸下突然冲入厅内低声道:「乾爹这座庭园已被人围上了。」 三人对视一眼心中均都惊愕道:「来得好快!」 而尹雪瑶惊讶尤甚毕竟自己和小蛋一路行来并未露出丝毫马脚怎地刚到暖云阁不久就教人现了? 但听外面脚步纷沓似有数十人走入园中其中一人朗声道:「丁公子听说有两位贵客临门可否向贫道做个引见?」 丁寂目光凝注在虚掩的厅门上小声道:「是飞流道人在岛上的地位应在雾流之上。」 当日他和蓝关雪等人被押送到方丈仙岛便是由飞流道人接收故此丁寂一下子听出了这老道的声音。 小蛋暗运森罗万象迅察探了一遍暖云阁四周的情形说道:「他们在圆中布下了十二座五人一组的剑阵还有百余名赤身力上在周边布防已将所有出路封死。」 尹雪瑶冷冷一笑道:「看来飞流道人是有备而来。」 丁寂向外应声道:「飞流道长大驾光临小弟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旋即压低声音说道:「咱们先突围再说只要能寻到阵眼便不怕他们。」 小蛋点点头回忆方才自己利用森罗万象所见的园外景状低低道:「东南方向。」 只听飞流道人在外说道:「丁公子你不会闭门谢客吧?」 尹雪瑶在雾流道人背上一拍将他向厅门外推去说道:「这老道已无大用便还给他们罢!」 她刚才从丁寂口中得知这老道的身分尚不如外头的飞流道人以方丈仙岛一贯的行事作风绝不会在意他的生死。 雾流道人浑浑噩噩撞开厅门走了出去因药力未解脚下蹒跚踉跄。 两名白衣道士见状急忙上前搀扶却突然齐齐失声惊呼尚不及将手松开脸上紫气泛起口吐黑血倒地而亡。 尹雪瑶颇觉惋惜地摇了摇头说道:「可惜换作飞流道人就更妙了。」 丁寂顿时省悟方才尹雪瑶在雾流道人背上轻描淡写地一拍竟已下了剧毒。 话音未落雾流道人「噗」地一口黑色血雾喷出哼也不哼一声仰天躺倒。 暖云阁前一场血战已势不可免。 请继续期待仙羽幻镜续集 下集预告: 小蛋和尹雪瑶利用雾流道人潜入方丈仙岛在云阙宫小邂逅丁寂。一时间云阙宫中草木皆兵一张天罗地网向三人兜头罩下。 更奇怪的是不论他们躲到哪裏对方总能迅地追到。 无奈之下丁寂想到了忘机丘於是抱著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气与智慧引著小蛋和尹雪瑶避入红枫林内不意揭开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第一章 天罗地网 “冲进去!”随着飞流道人一声令下三名白衣道士掣出仙剑带头闯入暖云阁。 他们原本和方才中毒倒毙的两名同伴同属一组刚好可以组成一座五行剑阵。如今死了两个剑阵瞬时土崩瓦解但听得飞流道人的号令仍是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暖云阁不敢有丝毫迟疑。 三人一入厅门鼻子里却猛地闻到一股微甜的奇异气味这才觉空气里不知何时飘起一蓬若有若无的淡紫色烟雾。 想那尹雪瑶布下的“紫梦仙萝”是何等的厉害连赤琉飞蜈那般凶悍的北海魔物亦是当者立毙这三名寻常白衣道士又如何当得? 只听闻“扑通、扑通、扑通”三人纷纷软倒在地面色酱紫身躯只抽搐了两下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即已毙命。 后头的一众白衣道士见状大惊失色之下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前冲的身形。 只这稍一耽搁小蛋的雪恋仙剑振臂虚劈在面前打开一扇星门已施展“十三虚无”的遁术与尹雪瑶、丁寂和霸下齐齐消失在星门之后。 “呼──”星门乍现三人一龙弹射而出堪堪飘落在暖云阁东北院墙外的一排赤身力士身后与小蛋事先预测的位置几不差分毫。 这群赤身力士约有十余个每人手里都提着只用蓝色厚布蒙起的铁笼正目不转睛地监视着院墙内的状况任谁也料不到小蛋等人竟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越数十丈距离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待他们惊觉身后有异仓促回头已被小蛋、丁寂、尹雪瑶和霸下如切瓜砍菜般尽数打翻在地想报警亦是不及。 丁寂扯落一只铁笼上蒙着的蓝布轻笑道:“让我瞧瞧笼子里藏的是什么宝贝?” 蓝布扯开只见铁笼中密密麻麻挤满了三十余只银灰色的蜘蛛每一只都有婴儿的拳头大小一双薄如蝉翼的淡绿色翅膀收在肋间模样异常的狰狞恶心。 耳中只听得尹雪瑶的低喝声道:“快躲!” 话音未落外圈七八只见着光亮的银灰色蜘蛛突然喷出一束束粘乎乎的灰白色蛛丝快逾闪电“嗤嗤”有声朝着丁寂激射而至。 丁寂本想挥袖荡开电光石火间猛转念道:“尹仙子要我『快躲』而不是『快挡』虽一字之差但其中必有道理!” 当下使出“穿花绕柳身法”中的“飞絮”一式身躯舒展升腾斜斜朝后飘出于间不容中躲开了蛛丝。 那数缕蛛丝没打着丁寂力尽而坠击中了数丈外一名躺倒在地的赤身力士身上。这赤身力士被制住了经脉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神智却十分清醒。眼见蛛丝落到自己胸前顿时惊骇欲绝喉咙拼命扯动奈何不出一丝声音。 “嗤──”蛛丝粘着处赤身力士胸前裸露的古铜色肌肤顷刻溃烂化脓冒出一股极为难闻的酸臭气味熏得众人脑袋一晕。再看这赤身力士全身绿已气绝身亡肌肉和五脏六腑兀自不停地腐烂。 霸下探着小脑袋问道:“这是什么鬼玩意儿?”暗忖自己有龙甲护体未必就怕了这毒物但也不愿真格去试上一试。 尹雪瑶漠然注视着那滩赤身力士化成的脓水回答道:“雪炎蛛赤琉飞蜈见了牠也得躲。咱们赶紧离开这儿!” 小蛋目睹那赤身力士的死状凄惨暗道若非三人出其不意将这群赤身力士转眼制服容得他们放出雪炎蛛来后果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尹雪瑶在前引路低声道:“咱们先找个地方藏身等风头过去再查寻滟光潭。” 三人修为均高兼之对手的注意力大半集中在暖云阁左近一时半刻尚不及重新调防故此在云阙宫中隐形匿踪而行如入无人之境。 不一刻潜入到距离暖云阁三百丈开外的一座幽静园林内将两名守值的小道僮制住挟入书斋内一问才知这座“纤尘小筑”乃飞流道人的驻驾之地众人无巧不巧居然闯进了他的老巢。 丁寂点昏两名小道僮说道:“这儿不错咱们可以歇一会儿了。就让飞流道人在外面瞎折腾吧最好将整座云阙宫都掘地三尺搞个天翻地覆咱们先在他的纤尘小筑里玩玩。” 小蛋站在书斋窗台前默运“森罗万象”心诀在园内巡视了一转现最近的守值道僮也在二十丈外且隔了两道门禁于是收回灵觉道:“奇怪刚才在暖云阁内飞流道人为何不直接放出雪炎蛛攻击咱们?” 丁寂神色一动却没开口。 尹雪瑶看了他一眼道:“这恐怕是鹤仙人的授意。雪炎蛛丝稍一碰触便毒无救。也许鹤仙人在没得着小寂消除戾气的运功心诀前还舍不得让他死!” 话音未落突然屋内三人灵台生出警兆耳中就听“喀喇喇”一阵轰鸣书斋上方的屋顶骤然破裂砖瓦横飞烟尘四起一串“嗤嗤嗤嗤”密集的破空声随即响起从塌落的房顶上激射下数十枚闪着碧芒的毒针。 尹雪瑶眼捷手快双袖飞舞卷起大半的毒针一荡一引反打向来处。 “叮叮叮叮──”从房顶上射落一束青铜色剑光将毒针尽数激飞。飞流道人身剑合一从天而降扬声喝道:“大胆小贼这回看你们再往哪儿逃?” 小蛋不由疑道:“为何这么快他就现了我们?”反手掣出雪恋仙剑使出一式“擎天柱石”剑尖上挑以攻对攻迎向飞流道人。 “砰砰砰砰!”书斋的四壁窗门陡然被人踹开二十多名白衣道士汹涌闯入五人一组布成剑阵将尹雪瑶和丁寂围在正中。 “铿!”小蛋人在空中与飞流道人双剑一交光花迸闪剑气卷荡均自感到右臂微微酸麻暗暗吃惊对方修为不弱。 飞流道人身形翻腾居高临下御动松痕古剑幻出层层真假莫辨的光澜排山倒海般宣泄而下。 所谓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仅仅一个回合小蛋已觉察出对方的修为已出雪流道人半筹更远高于天流、雾流这干方丈仙岛的一流高手。 但他自出道以来虽屡遭强敌常常被动挨打但从来心中毫无惊慌畏惧之情。 此刻催动三气合一也不管对方哪一剑是佯攻哪一剑是真劈雪恋仙剑光芒大盛径自刺向飞流道人小肮正是天照九剑中的一式“披荆斩棘”。 飞流道人低咦一声愠怒道:“这小子怎么尽使些拼命招式?” 他不晓得小蛋有乌犀怒甲护体即便捱上一两记松痕古剑也无大碍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他只得中途变招振腕疾劈“铿”地激响两人又对了一剑仍旧平分秋色难见伯仲。 飞流道人暗忖自己是方丈仙岛除百流道人之外的二号人物占着先手却一连两招徒劳无功颇觉颜面丢尽当下左手掌如刀般泛起一层蒙蒙碧光斜斩小蛋后颈。 小蛋鼻子里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道情知对方掌中蕴毒。 但依仗着乌犀怒甲和圣**的双重防护在身也不惧它有心试一试自己现下的功力进境吐气扬声翻左掌一招“大寒七式”中的“苍山负雪”向上封架。 “砰!”双掌交击小蛋震落于地顺势往后滑出两尺卸去对方掌劲手上肤色如常当即放下心来却也知道自己的掌力较之飞流道人兀自略逊半筹。 飞流道人瞧出便宜不待小蛋调匀内息又是一掌当头劈落。 小蛋错步退后弹指射出一束圣**丝缠向飞流道人左腕。 飞流道人见其形诡异亦不敢大意掌势一敛大袖拂出。 “啵!”圣**丝击中袖袂也不弹落紧紧吸附其上迫出一股森寒的毒劲。 飞流道人一愕道:“这是何物?”心念未落一股寒气透衣左臂竟微感麻木连运转的真气都为之一滞。他大骇之下赶忙猛力挥袖运劲疾振堪堪将圣**丝从袖衣上甩脱。 只这一耽搁小蛋已缓过气来。 他腾身而起雪恋仙剑一式“一诺千金”递向飞流道人胸口剑势凝重迟缓彷似蕴藏着千百变招。看似锋芒直指对方的胸前实则剑气笼罩飞流道人的全身上下无一不是可攻之处端的防不胜防。 自小蛋在瀛洲仙岛上得丁原指点悟出快慢缓急之道以来时至今日终于能够学以致用与这一式“一诺千金”融会得天衣无缝威力倍增。 飞流道人目不转睛凝视剑锋急切间居然看不出这一剑究竟会攻向何处?眼见雪恋仙剑一寸寸朝身前迫近他猛然一声厉啸向后飞退左袖凌空摄过一张红木座椅往剑锋上掷去。 “砰!”坚硬的红木座椅尚未欺近三尺之内即被雪恋仙剑迸出的螺旋气劲绞得粉碎化作漫天飞尘随风散开。 小蛋剑式突变仙剑如一束沛然莫御的雪芒撕裂空气朝着飞流道人小肮射去。 飞流道人掌剑齐施堪堪化解了小蛋的这式“一诺千金”可雪恋仙剑光华一展又化作“吾身独往”连人带剑直撞向飞流道人怀中。 飞流道人一个托大失去先手竟教小蛋连攻两招打得手忙脚乱顾此失彼不由尽收轻敌之心用上十成的功力全力周旋直到十个照面过后才将将稳住颓势。 那边的尹雪瑶、丁寂已与一众白衣道士从屋里斗到了屋外。二十五个道士占住四方组成一座大五行剑阵将两人团团围住如走马灯般恶斗不休。 这二十五个道士的身手与北海八鬼相差无几若单打独斗任何一个都难以在丁寂或尹雪瑶的手上走过三两招可一旦联成剑阵却变得声势骇人当真守如盘石泼水不进攻似疾风无孔不入。 若不是尹、丁二人各负一身绝学又有霸下回旋高空游走襄助早就败下阵来。 在更外一圈数十名赤身力士手提铁笼蓝布封罩一个个严阵以待只等有谁突将出来便放出笼中的雪炎蛛纵大罗金仙也头疼三分。 丁寂见这些白衣道士五人一组步罡踏斗犹如一架巨大的水车转盘围绕着自己和尹雪瑶飞游动尾呼应殊难击破若中规中矩地打斗下去不知何时才是个结局。 他心念急转蓦地朗声笑道:“我要走啦恕不奉陪!”身形拔地而起抢在五名道士攻来前冲上高空。 众道士一愣为的一个黑须中年道士断喝道:“追!”五行大阵衔尾直上竟舍下尹雪瑶尽数如影随形追着丁寂的身影倏地腾到空中。 尹雪瑶也是一楞可不等她稍得喘息外圈的赤身力士已打开铁笼释放出数百只雪炎蛛铺天盖地席卷过来。她身形原地一转云袖舒展翩若惊鸿在周遭布下了一圈“妃子笑”。 粉红色的烟雾冉冉飘荡十数只雪炎蛛当其冲撞了上去身躯一颤圆鼓鼓的肚子顷刻干瘪渗出一滴滴灰白色的脓水“嘶嘶嘶”蒸腾如雾却将空中弥漫的粉烟冲淡了不少。 后排的雪炎蛛又蜂拥而上只待进入三丈之内的有效射程便万丝齐要将尹雪瑶变作一顿大餐来享用。 尹雪瑶不停布毒护身“妃子笑”转眼告罄只好改用“紫梦仙萝”。 可“紫梦仙萝”的毒性虽不比“妃子笑”逊色且更能持久奈何在空中凝聚不散有效的防护范围不免大打折扣。 十几只雪炎蛛瞧出破绽高高跃过底下悬浮的紫雾欺至尹雪瑶头顶上方“嗤嗤”射出毒丝。 如果换作平时尹雪瑶要躲过这十多束毒丝自是轻而易举。 但此刻她身陷数百只雪炎蛛的重围之中闪展腾挪的空间已十分有限只要手上施毒的动作略有停顿其它雪炎蛛势必趁虚而入。届时即便将头顶的十几只悉数碾成齑粉亦得不偿失。 千钧一之际猛听“轰”地一响尹雪瑶头顶上宛若有惊雷炸裂火光冲霄却是霸下动“天雷地火”将十多只雪炎蛛炸为粉末。 可牠还来不及得意圈外的赤身力士笼子一开又放出三百余只雪炎蛛穷凶极恶地朝着霸下扑去远远望去好似一团银光闪闪的雪球。 霸下暗叫糟糕心道:“这下可引火烧身了!” 想起先前那名赤身力士死状难看也不敢与数百只雪炎蛛正面硬撼急忙出一蓬荼阳光针“嗤嗤”射落前排数只雪炎蛛御动身形绕着战场上空转起圈来也免得被一群蜘蛛包围陷入苦战。 尹雪瑶稳住阵脚又放出一蓬“紫梦仙萝”用袖风荡散卷裹周身。 雪炎蛛识得厉害也不迫近纷纷喷吐毒丝击打紫雾。一束束灰白色的毒丝击在紫色烟雾上“啵啵”爆响腾起浓烈的腥臭毒瘴。 这时丁寂去而复返从上方看见尹雪瑶周身紫雾腾腾毒蛛乱舞不惊反喜。 他原本打算以迅捷的身法带动剑阵令得这群白衣道士疲于奔命时间一久真气不继难免会露出破绽再不济也能引走部分对手教这剑阵一分为二。 岂料那指挥剑阵的黑须道士早已得到飞流道人的严令对丁寂志在必得宁可舍下尹雪瑶不管也要动剑阵紧追不舍。 丁寂见此情景灵机一动屏起呼吸改以内息流转飘然落到距离尹雪瑶不远处。 那群白衣道士亦步亦趋跟了下来明明看到四周布满雪炎蛛几无立锥之地却也不敢骤然收住身形。 毕竟他们的修为远未臻至收自如的上乘境界能与丁、尹周旋至今全仰仗了这座变化莫测的五行剑阵。若身形遽然停顿二十五人难免会有快有慢以致阵形出现松动。 黑须道士一声喝令剑阵生生切入雪炎蛛战团中亏得这些毒蛛颇具灵性对近在咫尺的一众白衣道士秋毫无犯这才避免了一场惨烈的自相残杀。 可他们只顾着保持阵形却不防尹雪瑶左袖飞拂将一蓬“紫梦仙萝”卷送而出。 两名白衣道士闻着甜香一阵天旋地转僵毙倒地东面的剑阵登时现出缺口。 丁寂趁机祭起天殇琴抱在怀中运转真气指尖连弹铿锵琴音中一道道赤红剑芒如平地风雷起呜呜呼啸霸气纵横不可一世地激射向另三名白衣道士。 那三个道士失去了两名同伴心神俱震兼正全力抗毒哪里还抵挡得住魔教至宝天殇琴的攻击? “噗噗噗──”赤芒穿胸而过三道齐齐惨哼伤口鲜血狂飙如雾洒散。 数百只雪炎蛛为紫梦仙萝所阻久攻不下正觉得不耐烦甫一嗅到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道不禁凶性大毒丝狂吐再不辨敌我朝着左近的白衣道士噬去。 一众白衣道士猝不及防剎那间已有五六个人中了雪炎蛛的毒丝肌肤迅即溃烂流出脓水惊惶嚎叫着退出战团。 外圈的赤身力士连声呼喝企图收拢毒蛛。奈何雪炎蛛狂性既起竟连主人也不认了一群群地掉头反噬。赤身力士见势不妙急忙洒出一蓬蓬黄色粉末带着极为刺鼻的辛辣气息方才渐渐将雪炎蛛稳住。 可围困丁、尹二人的五行剑阵已然溃不成军丁寂和尹雪瑶借着雪炎蛛自乱阵脚之机以天殇琴和毒雾开道飘身远扬径直与小蛋会合。 此际小蛋与飞流道人仍旧斗得难解难分各自尽显绝艺争奇斗艳。突然小蛋右手仙剑虚晃左掌一式“踏雪寻梅”拍向飞流道人右肩。 飞流道人暗喜道:“这小子多半打昏了头居然舍长就短与我硬拼掌力!”拧腰侧身左掌碧光荧动直撄其锋。 “啪!”双掌一交飞流道人顿觉不妥。原来他这一掌如同击在绵絮之上软软的浑不着力吐出的掌劲似泥牛入海尽数被小蛋化去。 小蛋急运“有容乃大”心诀卸去飞流道人的掌力左臂一屈一弹施展出忘情八法中的“振”字诀借势舒展身形使出“风逝”一诀顺着激荡的罡风往后飞退立时与对方拉开了数丈的距离。 他体内真气汩汩流转雪恋仙剑在身前一记虚劈“呼”地星门乍现。 飞流道人见小蛋故技重演眼角余光又打量到丁寂、尹雪瑶和霸下俱都往这边飞靠近胸口一团浊气一转一吐拧身追上松痕古剑直劈星门。 “砰──”星门剧烈一晃漫天银光迸闪将飞流道人连人带剑卷裹了进去。他的心神一阵恍惚隐隐觉得光阴彷似被无限地拉长偏又说不出有何不妥。 原来小蛋看到丁寂与尹雪瑶好不容易摆脱了剑阵和雪炎蛛的纠缠赶来与自己会齐暗喜道:“我得想个法子甩开飞流道人施展遁术脱身。” 可飞流道人的修为极高纵以三人连手之力一时半刻也难以克敌。要是等到那边的白衣道士和雪炎蛛重新杀上来那时想脱困便更难了。 他情急之下计上心来故意在身前开启一道“时电”星门引飞流道人上钩。 这老道做梦也没想到看似一模一样的星门竟会暗蕴着千变万化的玄机果真自投罗网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尹雪瑶见飞流道人的身手不可思议地放缓数倍宛如老牛拉车般悬浮在一团流散的银光中既觉骇异更感好笑。 虽不知其故但也不愿放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正待欺身到他背后补上一掌突听小蛋叫道:“不要碰他咱们走!” “呼!”小蛋振剑再劈开一扇星门引着丁寂、尹雪瑶和霸下远远遁出数十丈外。 霸下定睛观瞧前方是一座艳红如火的枫林错愕道:“这是哪儿?” 丁寂看了一眼苦笑道:“忘机丘咱们自己跑到鹤仙人隐居的枫林里来了。” 尹雪瑶一惊隐隐感应到眼前这座深幽静谧的枫林中竟充斥着肃杀之声只听霸下小声嘀咕道:“为什么咱们躲进飞流道人的老巢没一会儿他便带着人追杀来了难不成那家伙练成了天眼通?” 丁寂的身上不由自主生出一缕寒意望向枫林深处缓缓道:“不是飞流道人而是鹤仙人他一直都在暗中监视我。” 霸下大奇道:“他为什么要监视你?”话刚出口旋即想到丁寂曾说起鹤仙人殚精竭虑谋夺化功神诀的事不禁摇头道:“那咱们不是很糟糕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哪怕遁地三尺也不管用?” 小蛋道:“幸好他没有亲自出手不然咱们在暖云阁中即已一网成擒。” 丁寂摇头道:“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露面的。他现下正受??” 他的话没说到一半灵台警兆蓦地升起当即无暇细想足尖点地朝上飞掠。 “轰隆──”脚下猛然隆起数十个高逾一丈的小土丘从里头窜出一束束乌黑的电光口吐绿涎犹如箭矢般“嗤嗤”挟着劲风朝三人激射竟是数十条硕大无比的巨型蚯蚓破土而出。 尹雪瑶人在空中舞剑护持全身失声道:“北极魔蚓!” 第二章 红枫忘机 “哔啵、哔啵──”腥脓的绿涎击在乌犀怒甲上冒起丝丝青烟小蛋身形不退反进右腕旋动雪恋仙剑“噗”地一道雪光闪过将一条凶猛噬来的魔蚓连头斩落水缸般大小的截口登时溅起一串墨绿色的毒血四下飞洒。 “呼──”被仙剑斩下的魔蚓头颅斜飞数丈居然没有断气反张开血盆大口朝丁寂的背心啮去。 丁寂自恃体内有父母先天遗传的九转金丹与灵朱仙果菁华不惧万毒反手一拳击中魔蚓的脑门。 那魔蚓负痛怪啸远远飞弹“叭嗒”一声落在地上脖颈下的伤口“嗤嗤”作响竟又生出一截两丈多长的躯体来。 那边另半截失去头颅的魔蚓身体在半空中疯狂扭动伤口绿气直冒迅化出一颗新的脑袋目放凶光朝着小蛋不依不饶地扑去。 小蛋怔了怔虽说有些魔物能够断肢再生自行修复躯体可像这样砍掉了脑袋还能重新再长且一个变成一双越杀越多的他尚是破天荒头回见着。 只听尹雪瑶扬声道:“这些魔蚓不会飞咱们往上方走!” 她娇躯一拔倏地抬升五丈底下的魔蚓已构不着却兀自不停喷射绿涎。 猛然头顶一黑“呜呜”风啸一只浑身羽毛犹如棘刺的大鸟似小山般地压下一对粗壮的火红色钢爪罩着尹雪瑶的面门插落。 尹雪瑶拧身横剑“铿”地一记清脆金石乍响海枯石烂剑切中大鸟一根碗口粗的钢爪溅起点点火星却只在牠的爪上劈出一道浅浅的红色凹痕连血丝都没留下。 那大鸟吃了小亏却暴怒狂唳尖锐的声音直要刺破人的耳膜舒张开长达十丈的火红巨翼迅猛搧动一蓬雄浑湍急的罡风磅@席卷将尹雪瑶的身形狠狠刮落数丈左右摇摆如陷在强劲的涡流中不能自主。 尹雪瑶看清了那大鸟的模样但见牠全身披满彤红色的羽毛坚硬逾铁一根根倒卷而起如带钩的棘刺一般任是仙剑魔兵也劈斩不入一双暗红的眼睛赛过铜铃电光四射煞是慑人心一沉道:“他们竟把『飨魄鵰』也召来了!” 原来这飨魄鵰乃北海独有之物硕大无伦凶悍万分素喜吸吮人兽脑髓精血故此得名。寻常的修仙炼气之士遇着牠惟有御剑逃遁只求万幸能保得一命。 幸亏飨魄鵰一贯僻居漩厄洋附近极少迁移他处又时常独居只在情时才雌雄同穴数日随后迅即分飞因此尚不成为北海大害。却不料方丈仙岛上居然豢养了此等凶禽实已抵得过千百好手。 她一闪念间又一头飨魄鵰从旁掠过修长强健的铁翅横扫腰肢。尹雪瑶仙剑一翻一按“叮”地压在掠来的羽翼上立时被一股巨力抛起往后斜斜飘荡。 “嗤嗤”连声底下的几条北极魔蚓看出便宜异口同向朝着尹雪瑶射出绿涎。 尹雪瑶右臂麻胸口气血翻腾不休只得勉力提气往上飞纵。不防上方那头飨魄鵰正俯冲而下犀利坚硬的巨喙直啄她的后脑。 尹雪瑶急挥左袖朝鵰喙卷去心下却也清楚飨魄鵰数千斤的躯体从上俯冲而下气势何等惊人绝非长袖一拂可以化解。但事到临头亦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啪!”袖袂缠上鵰喙被飨魄鵰猛一甩头“喀喇”扯裂。 尹雪瑶借力飞荡堪堪躲过啄下的巨喙可一只钢爪又当头袭到。 “铿!”小蛋飞身赶至挡在尹雪瑶的娇躯前雪恋仙剑一式“擎天柱石”点中爪心。尹雪瑶心头一动道:“如果这一下没有接住插落的钢爪势必将他撕成碎片我却不会受伤。” 眼瞧他身形一沉尹雪瑶探手抓住小蛋后腰上缠着的金蝎魔鞭弹指射出一枚“冰爆弹”“砰”地在空中爆裂寒雾四起弥漫出一股刺鼻气味熏得飨魄鵰一阵晕眩呼呼闪动双翼驱散毒雾。 尹雪瑶趁机携着小蛋往后飞退脱出飨魄鵰钢爪笼罩的范围却听丁寂纵声叫道:“退入红枫林里!” 尹雪瑶见上有一雌一雄两头飨魄鵰如附体之蛆紧追不舍下有数十条北极魔蚓引颈吐涎张网以待远处更有声声警讯频频响起彷佛天罗地网将三人重重围困任有搬山移海的神通亦要一筹莫展于是暗自一咬银牙往红枫林内投去。 那头雌飨魄鵰一爪扑空兀自不肯罢休尖声长唳探出铁喙追啄尹雪瑶后心。 小蛋听到背后雌鵰的唳声正飞迫近从牠口中喷出的热气如夏日的炎风一股股拂在自己的身上当下反手祭起九雷动天引一道电光奔袭而出。 “铛!”飨魄鵰一心追噬两人全无防备被九雷动天引正中颈项数十片铁羽爆裂横飞脖子上泛起一抹碧色血痕若非电光石火间本能地缩颈避让了一下这一记便要穿喉而过命丧黄泉。 饶是如此亦疼得牠嘶声惨唳一个翻转升空远逃。 雄鵰见雌鵰受伤不由勃然大怒张扬双翅遮蔽天日如一团火红雷电直扑小蛋。 两人一禽之间的距离迅拉近眼看雄鵰的钢爪只差咫尺之遥猛地身影一闪小蛋和尹雪瑶已双双掠入红枫林内失去了踪影。 那雄鵰见枫林就在身下当即硬生生地煞住癌冲之势忙不迭振翅飞起再看一边的丁寂和霸下业已摆脱另两头飨魄鵰的追噬没入林中。 雄鵰憋了一肚子的怒火无处泄绕着枫林上空来回盘旋振声暴唳向小蛋出挑衅却不敢动真格扑入红枫林里。 正这时远处响起一阵急促嘹亮的钟鸣雄鵰不甘地向枫林中长唳两声展开双翼与同伴往钟声传来的方向急飞去。下方数十条北极魔蚓似也听见钟鸣召唤退入地底只留下枫林外一堆堆凸起的小丘和未散的毒烟。 小蛋飘然落入红枫林中收了九雷动天引凝思打量四周。 一株株枫木看似杂乱无章地静静伫立偶尔有风带起“沙沙”的轻响清幽怡人飘逸着充沛的天地灵气。可奇的是这般雅致空幽的枫林内居然不见飞鸟甚而连一声鸟鸣也听闻不到。 尹雪瑶抬头眺望繁茂的枝叶遮掩住天宇令得林中的光线分外幽暗暗自警醒道:“岛上分明是三月春暖之际这儿的枫叶却长得依旧茂盛似火一如金秋时节其中定有古怪。” 她心下起疑便不敢轻举妄动左顾右盼却找不到丁寂和霸下的影踪。 尹雪瑶心头的疑云更甚心想:“适才我落入林中时曾特意看了眼丁寂下落的方位相距不过十余丈为何一进到枫林里竟陡然失去了联系?” 她正想着身旁的小蛋突然纵声长啸啸音雄浑空灵刚柔并济如一条游龙扶摇直上一时罡风激荡落叶飞卷在两人周身旋起一圈艳红风柱。 足足过了半盏茶工夫啸声不见衰竭反而渐转雄壮清亮于铿锵之音中不含丝毫霸道暴戾之气犹如一曲大江东去的雄劲长歌。 尹雪瑶心生佩服脸上却不以为然道:“乱嚷嚷什么像杀猪一样难听死了。” 小蛋一笑止住啸声枝头的枫叶始“簌簌”飘落彷佛下了一阵花雨。 尹雪瑶道:“按理说丁寂和小龙听到你的啸音就算不能赶过来会合也该啸响应让我们知晓他们所在的方位。你这啸音十里之外都能听见他们岂有充耳不闻之理除非??” 小蛋叹了口气平复内息道:“除非这枫林令他们听不见我的啸音。” 尹雪瑶点点头接着道:“也许他们也出过啸音咱们却同样的听不到。” 她想了想俯身捡起一片落叶指尖轻轻一弹“啵”地脆响轻飘飘的枫叶稳稳向前平飞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托送着它一般。 然而没等飞出三丈那片枫叶遽然消失在了两人的眼帘里声息皆无。 尹雪瑶望着枫叶消失的地方一声不吭忽地又从地上捡起一片枫叶弹指射向天空。这次枫叶依旧骤然消失在三丈开外处。 她心下惊悸思忖道:“看来丁寂说的没错红枫林内暗藏着一座极厉害的法阵若不谙其法根本无法脱困。” 她正想着蓦地耳际听到一阵低沉轰鸣从远处传来一道道血红色的惊涛骇浪自四面八方向着自己和小蛋立足之处卷涌而至。跌荡起伏的怒潮高逾十丈直将周遭的枫林淹没宛若海啸洪波磅@骇人之极。 尹雪瑶悚然一惊再看头顶上方风云变色万叶齐舞激荡起无边杀气似雷霆压顶不可一世呼应着漫天血浪倾泄如注像是要将两人彻底吞噬碾碎。 小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汹涌袭来的红潮说道:“曾婆婆此地好像不宜久留。” 尹雪瑶正运转脑筋急思对策可面对沛然莫御的法阵攻击她空负一身出神入化的毒技却全无用武之地听得小蛋在旁出声警告思绪更乱嗔怒道:“废话前后左右都被封死咱们往哪里走?” 小蛋被她抢白也不生气眼见四面的血浪已扑袭到三丈开外映得天地一片赤红他低低“嗯”了声雪恋仙剑振腕劈落虚击脚下泥地上立时泛起一蓬银光已开启了微土星门。 小蛋左臂一揽尹雪瑶纤腰纵身跃入“呼──”地一记低响星门合起迅即被铺天盖地的赤涛吞没。 尹雪瑶大喜寻思道:“我怎忘了这小子会遁土?当日连崩塌的冰窟都拦他不住又何惧于林中的松软泥地?哼他故意不说多半是想看我惊慌失措出洋相。这小子看似老实花招却也不少。” 念及此处她心底里虽多少生出些愠怒之情唇角反而悄悄逸出一丝笑意。 小蛋自是不知尹雪瑶短短瞬间已转过了这多念头眼前一亮携着她弹出星门飘落在一座长满荒芜杂草的小土丘上。 他立足未定就听有一人用苍老骄横的语气嘿然说道:“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居然用遁土之术将贫道的『血沃沧海』化解于无形?” 小蛋一怔举目四顾光秃秃的丘顶不过十丈方圆空无一人惟有面前孤单单立着棵歪脖子怪树遍体焦黑斑斑驳驳粗壮的虬枝朝天戟张寸叶不生。而说话的声音应该就是从树里出。 他心一沉懊丧道:“糟糕刚才只顾着脱身却反而离鹤仙人越来越近了!” 尹雪瑶目视忘机仙树传音入密道:“我出手牵制老魔你赶紧施展遁术。” 小蛋点头一边悄运真气一边回答道:“我叫小蛋请问阁下可是鹤仙人?” 果然树中人说道:“你既知贫道之名还敢在忘机丘撒野扰我清修胆子不小哇!” 他的“哇”字甫一出口尹雪瑶左手一扬掷出三颗暗扣在掌心中的冰爆弹低喝道:“快出手!” 小蛋应声挥剑默运“虚空心诀”打开星门挽起尹雪瑶拧身掠入。 不意眼前一花一束黑影快逾疾电“啪”地横扫在星门之上寒光迸散银星四溅星门遽然碎裂消退。黑影势如破竹又抽向小蛋面门未到近前锐利的罡风杀机已如芒在脊直透心肺。 小蛋一脚踏空身形却去势不止直挺挺往那束黑影撞去。亏得尹雪瑶手疾眼快一抬海枯石烂剑“铿”地切中黑影震得她喉咙一甜娇躯不由自主倒入小蛋怀中手中仙剑“嗡嗡”镝鸣几欲飞脱。 那条黑影“唰”地回旋拍向小蛋头顶这才看清竟是一条树上探出的虬枝。 “砰砰砰!”三颗冰爆弹直到此时方才炸裂涌向忘机仙树的银雾方近树身便似潮水般倒卷而回朝着两人凶猛反噬。 小蛋晓得银雾的厉害忙屏息闭气不敢吸入一口腰间运力一转携着尹雪瑶往左侧飘飞尽量避免和鹤仙人正面硬撼。 虬枝走空劈落至半道上竟是说停就停“嗖”地一声化拍为扫如影随形打向小蛋背心整个变招一气呵成令人叹为观止。 小蛋暗惊道:“这树枝来得好快!” 左手一推将尹雪瑶送向侧旁横身出剑一式“披荆斩棘”击在虬枝上忘情八法中的“振”字诀劲力一吐借势朝着侧上方弹起。一道树影嗤啸地从身下掠过距脚底只差一线。 鹤仙人“咦”了声似对自己接连三招未能令小蛋就范颇感意外虬枝猛地一弓像昂然吐信的怪蟒激射而起直刺小蛋小肮居然又是一招极为高明的剑法。 小蛋却是有苦自知仅仅与虬枝一记侧面交击他的右臂已被迫入的魔气绞得人仰马翻经脉寸寸欲裂痛彻肺腑根本无力再举剑接招。只是他生性讷言内敛尽避身处绝境从外表上也瞧不出一丝一毫痛楚与惊惧。 他急运“生生不息”的天道心诀疏通右臂经脉腾出左手屈指飞弹“啵啵”射出两束银丝缠上虬枝往下一拽双腿形如打开的“八”字身躯借着左臂之力朝上弹起。 虬枝倏地从他胯下穿过只轻轻一抖便将坚韧无比的圣**毒丝碎作齑粉但小蛋亦匪夷所思地又躲过一劫却看得尹雪瑶一颗心险险从嗓子眼里跳出。 小蛋情知鹤仙人的修为实已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返璞归真之境任是多么精妙莫测的招式变化在对方虬枝简简单单地挥洒之间全不管用。 却见自己情急之下双腿一分的怪招反能化去对方志在必得的绝命杀招不由心头一动思忖道:“丁叔说过高手过招好比棋手对弈最讲求『料敌机先』。 “我若正经八百地见招拆招无论如何也逃不过鹤仙人的算计只有打破常理反其道而行教他料不准我出招的规律和变化才能有一线生机。” 他拿定主意于是不避不闪沉腕探左手抓住胯下的虬枝双腿一收竟似骑在了上头顺着数丈长的枯枝往忘机仙树滑去。 这手委实出乎鹤仙人的意料之外方才计算妥当的七八种凶狠后招悉数落空愣了愣心道:“这傻小子莫非活腻味了?” 虬枝猛甩欲将小蛋震落。 小蛋眼中天旋地转身子似腾云驾雾般翻滚一阵阵气血反涌。 倘使换作旁人见事不可为十有**会见好就收趁机松手远扬。可小蛋随和的脾气底下偏还蕴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执拗狠劲。 他倔强道:“你越是想让我下去我越不撒手!”两腿一挺绞住虬枝如拧麻花般急欺近。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父”小蛋这一下全无招式可言的险招着实令鹤仙人小吃一惊不得不驱动第二根虬枝拍向他的后脑冷喝道:“下去!” 小蛋听到背后恶风不善奋声叫道:“快走!”运起“金光聚顶”神功护住后脑右手雪恋仙剑一招“吾身独往”探身刺向树干暗道:“只消我再缠住鹤仙人半刻曾婆婆便有望逃出忘机丘。” 尹雪瑶闻言怒道:“傻小子我一个人能逃到哪儿去?”身剑合一扑向忘机仙树只盼能围魏救赵将鹤仙人的心神牵引过来。 孰知鹤仙人不为所动催御第三根虬枝卷向尹雪瑶朝着小蛋展开的攻势竟不因此迟滞分毫。 “啪!”虬枝抽中海枯石烂剑剑锋仙剑脱手飞去尹雪瑶的右袖衣袂被一道摧枯拉朽的巨力撕得粉碎露出晶莹细腻的藕臂。 与此同时小蛋的雪恋仙剑亦刺入树干“噗”地没入寸许猛觉后脑勺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满眼金星“哇”地一口热血喷在树上已捱了虬枝重重一击。 他连人带剑抛飞数丈周身百骸如散了架般再凝聚不起一丝真气结结实实跌落在土丘上脸庞朝下一动不动昏厥过去。 尹雪瑶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踉踉跄跄落回地上一口浊气堵住胸臆半晌缓不过来耳中轰轰鸣响似有千军万马从身上踩踏而过每一脚都踩得她眼前黑像要被碾成粉尘一阵风便能吹散。 奇的是等待许久忘机仙树竟再无动静三根舒张的虬枝也恢复了原状。 尹雪瑶猛一提气藉助淤血冲涌破开胸口淤塞花容惨淡地拂视过小蛋黯然道:“你为什么还不动手把我们两个一起杀了?” 鹤仙人冷笑道:“杀或不杀贫道说了算。妳放心这会儿我还没想杀你们。” 尹雪瑶眼中一亮浑似没听见鹤仙人说的话蹒跚走到小蛋身前想俯身抱起他却脚下一软跌坐在旁。 鹤仙人冷眼旁观也不阻止尹雪瑶忽然问道:“妳??是谁?” 尹雪瑶怔了怔右手暗藏了一把“银妆素裹”虽明知自己素来无往不利的施毒绝技在对方面前如同调味的胡椒一般但要就此俯认命终是不甘。 突听鹤仙人提声叫道:“小尹!” 这一声恰似平地惊雷在尹雪瑶的脑海里炸开她娇躯情不自禁地剧颤道:“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本待打出的毒粉不禁一缓。 鹤仙人避而不答良久后恨道:“他宁可让女儿跟着娘姓也不教她和贫道同姓。嘿嘿既然如此当年又为何厚颜上岛求我收留这娃儿?” 尹雪瑶失手松开毒粉银妆素裹洒了一地她浑若不觉只呆呆望着忘机仙树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鹤仙人喃喃自语道:“我是谁?我是谁──”蓦地这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大笑了起来充满愤懑与惆怅声响越来越高就像无数惊雷从忘机丘上滚滚掠过令尹雪瑶一阵气急心促头脑晕胀。 他遽然止住狂笑一字一顿地傲声道:“我是妳爹一生最痛恨的人我这么说妳该知道我是谁了!” 尹雪瑶惊呆了脑海里混乱一团失声道:“你胡说!” 鹤仙人哼道:“看看妳自己的右胳膊弯那里有道梅花朱红胎记妳三岁那年我曾见过。妳的容貌三分像妳娘却有七分像爹连眼神里那让人狂的倔强神情都完全相同。妳不是他的骨血又会是谁的?” 尹雪瑶深吸一口气稍稍恢复了镇定摇头道:“我不想听更不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你休想骗我。” 鹤仙人沉默须臾开口道:“信不信由妳不过我可以讲个故事给妳听。三百多年前北海仙林出了一个修为卓的年轻人。没人晓得他叫什么名字因为他对自己的来历从来绝口不提。” 尹雪瑶无助地捂住耳朵她不想听什么三百年前的故事却无奈地现鹤仙人的声音字字入耳。 她的玉颊渐转苍白她想否认却已明白这个藏在怪树中的人压根没有理由、更不必欺骗自己。自己适才自欺欺人的言语仅只是负气顶撞他而已。 第三章 百年恩怨 鹤仙人说道:“这年轻人性情非常暴虐在北海大开杀戒血流成河。久而久之他在北海正魔两道中就被众人称作『血公子』。妳猜他为何会这样?” 尹雪瑶失神道:“我怎么会晓得?” 她暗暗翻来覆去地问自己道:“我该怎么办?就势认亲还是寻机暗算?” 平日里她机智百出此刻竟感到莫名的彷徨无助禁不住瞥了眼昏死过去的小蛋想道:“要是他现下醒着我也不必孤身面对这老魔了。” 只听鹤仙人道:“因为他的父亲一心一意想参悟天道羽化登仙为斩断尘缘割舍世情竟生出心魔当着这年轻人的面一掌杀了他的亲生母亲。 “本来这年轻人也难逃一死可看在他母亲临死前苦苦哀求的分上他父亲最终任由他夺路逃生侥幸保住了性命。” 尹雪瑶竭力抑制下激动的心绪淡淡讥诮道:“虎毒不食子这种父亲连人都不算还妄谈什么参悟天道羽化登仙。” 鹤仙人低低一哼不理她的辱骂继续道:“许多年过后血公子的父亲终于修成散仙对昔日杀妻逐子之举亦心感歉疚更想找回这惟一的儿子希望能有机会聊作补报。 “可那时血公子正与一个出身卑微的贱人情恋日浓更对父亲的杀母大仇而不肯低头。” 尹雪瑶面色越苍白涩声道:“所以那个丧心病狂的父亲干脆将他的妻子也杀了?” 鹤仙人良久之后方才回答道:“没有他父亲没有杀死那贱人只是将她的脸蛋毁去然后告诉他普天之下惟有卷心竹才能恢复她的面容你若肯跪下叫我三声『爹爹』我便说出这灵草的下落。” 尹雪瑶的心似千转百结地扭曲起来痛到极点听鹤仙人不紧不慢地接着道:“没想到那血公子对着他的父亲冷笑了三声什么也没说抱着不足一岁的幼女挽起妻子扭头就走。 “他的父亲失望到了极点恨不能追上去一掌毙了这逆子。但他终究没这么做只想等着儿子寻不到卷心竹回来跪求的那一天。”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会儿似在追忆当年的景状语音渐转低沉道:“过了两年多血公子带着三岁的女儿果然回来了但那贱人已不在他身边。原来为找卷心竹他们夫妇与北海的『天仙地妖』生纠葛继而大打出手。 “那贱人被天仙地妖擒去他仅保得爱女逃脱。所以他只得厚着脸皮回来求助大言不惭道若能帮他救出妻子父子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尹雪瑶念及自己的父亲为救娘亲宁可忍辱负重向形同仇敌的爷爷屈膝求救怀中还抱着一个尚且懵懂无知的她眸中不禁泪光盈盈。 她强忍着酸的心腑咬牙道:“恐怕血公子万万没有料到即便他真的肯低头自己的父亲仍是见死不救。” 鹤仙人叹了口气道:“妳不懂当日他的父亲见儿子被人欺凌自是愤怒至极可惜事不凑巧他正在移植一株仙树以应两百多年后的一场劫难无法离开须臾。 “况且血公子之所以肯回头不过是为了一个容貌全毁的女人。在他心中到底有没有父亲的一点分量?” 这时候小蛋的头微微动了动似要醒转。鹤仙人恍若未睹道:“他的父亲非常为难但仍愿意给儿子一个机会。只要他答应休了那贱人回到自己父亲的身边潜心修炼他的毕生绝学他父亲便立即离岛救那个贱人。” 尹雪瑶的十指深深陷入土中寒声道:“你这样做跟直接拿刀杀了他们有什么两样?” 鹤仙人重重一哼索性改了称谓直接道:“我没杀他们是那逆子自寻死路。他不理我的一番好意抱着那女孩又是三声冷笑头也不回地离岛而去。 “又过了数年仙树移植成功贫道立即借用身外化身外出寻他这才知晓他竟傻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孤身跑去挑战天仙地妖最后和那贱人双双战死而他的女儿也随之不知所终。嘿嘿嘿嘿──” 他的笑声里包含怨毒与懊恼缓缓道:“那时我终于省悟到他宁愿一死也不肯回到我身边;宁愿一死也要我遗憾终生完成他最后的报复。” 尹雪瑶心间掀起滔天巨浪咬牙问道:“天仙地妖呢?” 鹤仙人回答道:“我追杀六千里在恶灵角将天仙地妖拿住接连折磨了七七四十九天最后割了他们九千九百九十九刀我要叫他们后悔这世为人。” 尹雪瑶举目望向那株巨大的、将光秃秃的虬枝伸展向天空的忘机仙树从那里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彷佛来自地狱。 她吸了一口气努力缓慢地平静自己的心绪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想告诉我你已经为自己的儿子复仇了所以你可以得到一丝心安了么?” 鹤仙人冷哼道:“贫道平生行事从不后悔那逆子不知死活咎由自取又与我何干?只是念在一脉骨血相传不愿再看到妳我祖孙相残才将实情说出。不然的话贫道何必多言更岂容妳活到此时?” 尹雪瑶道:“这么说来我该感激你顾念亲情高抬贵手?” 鹤仙人傲然道:“往后诸事有贫道替妳作主任谁也不敢再动妳半根毫毛!” “哈哈呵呵哼哼──”尹雪瑶一字字回敬道:“谢谢阁下揭晓了我的身世之谜晓得自己的父母当年是如何被灭绝人性的老魔一步步逼迫至死的!” 听到尹雪瑶报以自己三声冷笑鹤仙人勾动往事爽然若失继而升起一缕怒意道:“这丫头怎么和当年她忤逆的老子一个样!” 他正欲催动心念施下杀手突地凝视在尹雪瑶娇俏冷傲的玉容上心道:“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的亲孙女儿她若死了我便连这最后的一点骨血也没了。” 他颓然罢手冷然道:“我本以为妳早已不在人世。没想到妳父亲偷偷将妳托付给了北海门还让妳随了那贱人的姓氏。他对我绝情至此贫道却不能不顾怜血肉之情。但妳若妄想杀我报仇却休怪我改变主意!” 尹雪瑶挺身站起唇角带着一抹奇异的微笑道:“我杀不了你却能教你断子绝孙!” 她奋起全身之力合身扑向忘机仙树竟是舍却性命拼死一击抱着杀身成仁之念冲将上去。 鹤仙人失望至极心道:“罢了罢了这样的孙女儿有和没有都一样留她何用!”催动虬枝袭向尹雪瑶可私下里仍留有分寸仅用树梢往她胸前点去想禁制经脉生擒活捉。 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直倒地不起的小蛋蓦然身形飞弹雪恋仙剑后先至斩中虬枝。剑枝齐震尹雪瑶已从侧旁闪过。 鹤仙人错愕道:“这少年居然恢复得如此之快连我也瞒了过去。”而若非他刚才心情激荡将注意力悉数集中在了尹雪瑶的身上小蛋纵是屏息敛神也根本不可能逃脱鹤仙人的法眼神通。 那虬枝被剑锋切中却不飘荡开去猛地化作翩跹绕指柔缠住仙剑往后一抛。 这一绕一抛看似轻描淡写实乃鹤仙人生平得意绝学便是大乘级的顶尖人物被虬枝缠上也惟有撤剑退身以求自保。 然而小蛋非但没有松手反倒顺水推舟将虬枝中迫来的绝强魔气照单全收纳入体内旋即一股玄异涓流汩汩回潮如春风融雪循环往复。 鹤仙人自诩兼通北海正魔两道百家之长却也不认得小蛋自行参悟的这式“周而复始”。他惊异之下急忙一抖虬枝将小蛋震飞出去吐出的魔气已有一小半被对方奇妙的心法吸纳过去。 虽说较之鹤仙人一身惊世骇俗的大无妄神功仅仅九牛一毛但管中窥豹对小蛋这手“周而复始”的心法亦生出顾忌。 那虬枝放脱后小蛋毫不停顿恰似鬼魅般回卷从后往前锁住尹雪瑶纤腰稍一运力束紧已将她手到擒来。 小蛋惊骇之情比起鹤仙人尤甚自他参悟“周而复始”以来还是第一次被对手这般轻而易举地说放就放震飞开去。 他见尹雪瑶落入敌手情知一味纵剑上前只是徒然送死焦灼中灵光一闪身形猛往下沉抢在鹤仙人出招前一剑虚劈在地。 鹤仙人心有不屑道:“这小子敢情要自己逃跑。” 他心念未已小蛋已没入土中尹雪瑶奋力振腕打出一蓬毒粉明知蚍蜉撼树却也要聊尽人事好教小蛋借机脱身。 毒粉未洒到树上已“啵啵”爆散鹤仙人瞧着尹雪瑶紧锁眉宇凤目煞寒的神情像极了独子当年不由生出一缕爱怜正欲话不意警兆突袭树根后银光乍现小蛋神出鬼没潜至近前一剑劈中树干底部。 “喀!”雪恋仙剑如击金石在树干上留下一道深逾一指的剑痕却也将小蛋虎口震出血丝右臂如遭雷电轰击一片麻木。 鹤仙人气机感应心神不由一分尹雪瑶趁机脱出虬枝束缚腾身摄剑。 小蛋一击得手更不恋战身形疾起倒飞三丈落到尹雪瑶身旁抓紧工夫调匀内息打通右臂淤塞的经脉双目却不敢有片刻离开忘机仙树。 鹤仙人察觉仙树受损杀机大炽心中对小蛋恨之入骨语气平缓低沉道:“很好现在我已无须犹豫了。” “喀喇喇──”轰鸣仙树的虬枝上陡然亮起一团团耀眼的金色电光好似火树银花照亮半边天空一道道狂风平地旋起飞沙走石凛冽充沛的煞气急遽浓烈像一蓬蓬有若实质的大浪席卷向两人。 小蛋几已立足不定忙倒转雪恋仙剑拄地堪堪稳住身躯可在对方无坚不摧的狂暴气势压迫下身子仍禁不住向后倾仰不停地左右摇晃有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随地都有没顶之灾。 他功聚双目抵御仙树腾起的强光心惊道:“不好鹤仙人要动真格的了。” 虽说交手至今他被鹤仙人打得吐血昏厥可忘机仙树也教雪恋仙剑连斩两刃。但小蛋再睡眼惺忪也能瞧出对方压根未尽全力甚至只用上了两三分的修为若是倾力一击三五个自己都是白搭。 忽听尹雪瑶在耳畔低声传音道:“趁他尚未出手我掩护你赶紧逃走。放心他不会杀我。” 小蛋心头一暖他醒转时只听到了尹雪瑶和鹤仙人后半段的对话于两人之间的恩怨只一知半解但这时候曾婆婆吩咐他要做的事却是说什么也不干的。 他摇摇头暗道:“我在这里多拖住鹤仙人一刻小寂和小龙便会多一分逃脱的希望。” 主意打定小蛋吐气扬声挺直身躯灵台渐臻空明浮现起丁原指点的那八字箴言──“心中忘有浑然无我”。 他心头一阵风清月朗慢慢地再感觉不到迎面迫来的强大罡风身影像土丘四周一丛丛柔韧的芜草般顺应着肆虐的风势轻柔摇曳领悟到柔能克坚的天道至理。 “叮──”心念一催间四相幻镜冉冉升腾悬浮于头顶镜面上“一体真幻”的四字真言一闪而没青光如瀑倾泄而下罩住了小蛋的身躯。 青光陡盛分出两束投落在地登时小蛋左右两侧幻化出两道与真身酷似的光影姿态神情惟妙惟肖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尹雪瑶顿感身遭压力骤减精神大振娇叱一声挺剑刺向忘机仙树。 鹤仙人自也觉察到了其中微妙的变化大是诧异。于他的身分世间几无能令自己动心的绝学仙宝惟一念念不忘者便是消除体内戾气化解大劫。 但当他的天目注视到四相幻镜时心底无端地涌起一股惊艳之情极想将它据为己有。这样的一种**已然数百年没有过了。 “呜──”从仙树上溢出一束金色雷光凌空飞掠击退尹雪瑶。 小蛋腾身挥剑侧旁两道分身如影随形剑招身法却截然不同分从三面掩袭。 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重又展开一时丘顶风云变色杀气严霜绚丽夺目的剑光雷华争相斗艳美不胜收的璀璨流光里酝酿着血腥杀机。 三人交手数招突听尹雪瑶嘤咛一声被一束雷光扫中娇躯飞跌出战团。 小蛋一惊却无暇分神旁顾逆转“时电”心诀扬声一剑劈开星门两道光影次第穿过度遽然变快十数倍似一双几难用肉眼追锁的青色闪电瞬间迫近仙树一左一右仗光剑疾劈。 鹤仙人用以拦截的虬枝竟慢了半拍眼睁睁瞧着光影先一步冲破封锁“铿铿”两剑斩中树干。竟是小蛋反其道而行之以时电星门反运将光影出手的度提升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一直以来小蛋都是将天道星图中参悟所得的心诀当作逃生保命的不二法门。 而今在鹤仙人排山倒海的巨大气势压迫下他已断了脱身之望索性放手一搏反将天道心法挥得淋漓尽致进而转守为攻让对手频频吃亏。 光剑迸碎仙树裂开两道缺口树干一阵摇晃沙沙作响猛地从开裂处涌出两团金色雷电结结实实打中了小蛋的分身。 光影剧烈扭曲飘飞不断蒸腾起丝丝青缕虽未形散神消但已光泽晦暗元气大伤再无法对鹤仙人构成威胁。 四相幻镜嗡嗡颤鸣不住翻转小蛋感同身受脚下踉跄数步胸口窒息难当眼帘中的景物一阵阵地摇晃模糊。 鹤仙人却不给小蛋丝毫喘息机会一团硕大浑圆的金雷挟雷霆万钧之势奔袭而至显是对这少年恨入骨髓立意要结束他的性命。 尹雪瑶扑倒在地欲待救援却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振声呼道:“小蛋──” 生死一之际小蛋奋起余力心凝虚空左手负在腰后一捏剑诀体内爆出一团三色霞光雪恋仙剑如行云流水飞舞周身迅即幻化作一团眩目的雪色光球将他的身影尽数淹没正是悟自天道星图中的一式“须弥芥子”! “砰!”雷光激撞在绚丽的剑华上便如一头高奔腾的狂怒野牛迎头撞上一方盘石。看似弱小数倍的剑华登时“吱吱” 波动朝后退却却自始至终保持着浑圆的体态死死抵住雷光不让其越过雷池半步。 鹤仙人心中亦不禁生出一丝激赏道:“这少年若再假以十数年的修炼可期大放异彩独步天下!” 但在他的心念里永远也不会存在心慈手软一说再催出一簇金雷如后浪推前浪与那团硕大光球汇于一处。 “轰”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雷光剑华齐齐迸散四下流光飙飞怒风呼嚎小蛋的身躯似断线的风筝斜斜飞出摔落在土丘的斜坡上胸口尽为鲜血浸染连抬动一根手指的气力也显得那么奢侈。 “小蛋!”尹雪瑶顺着斜坡翻滚到他身边平素里冷傲如霜的玉容上浮起一缕焦灼惶急却因用力过猛牵动胸口伤势“嘤” 地又呛出一口淤血脸上惨白如纸酥胸剧烈起伏吁吁娇喘。 小蛋知道乌犀怒甲又救了自己一命可惜双方的修为差距实在过于悬殊强大的魔气依旧迫入他的体内以致经脉尽伤真气消散。 他感到身子如坠冰窟不觉一点暖意反有一股股气血在五脏六腑内翻搅几要将他揉碎。 他的手兀自紧紧握着雪恋仙剑但冰麻的指尖已感应不到一丝仙剑的灵气强自向着尹雪瑶笑了笑喘息道:“我还好。” 尹雪瑶抬头看了眼丘顶的忘机仙树不知为何鹤仙人又停止了攻击树端一束束金光“喀喇喇”狂舞不止似张开利爪的洪水猛兽分外狰狞。 尹雪瑶的表情却又忽然变了低声问道:“你怕不怕死?” 小蛋怔了怔不明白尹雪瑶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回答道:“怕!” 尹雪瑶的面色陡地转寒就听小蛋接着道:“但我更怕活得没有人样。” 尹雪瑶的神色渐渐柔和默默凝视着他幽幽叹息道:“是我害了你。先前救了丁寂如果及时从原路撤走也许就不会有眼前之祸了。” 从丘顶传来的雷电轰鸣几将她的话音吞没青光一闪四相幻镜回旋到小蛋头顶那两道分身却已被适才惊天动地的雷剑交击彻底摧毁。 和煦的镜华洒照在小蛋身上令他似要结冰的血液一暖汩汩流动起来。他摇摇头道:“生死由命怨不得谁。” “轰──”又是一记巨响从丘顶传来半空中赫然辟出一道殷红色的开口似上苍睁开的神罚之眼木然地俯瞰着脚下的芸芸众生。 尹雪瑶却视若无睹微微一笑道:“好那就让咱们死在一起罢总好过再受那老魔的折磨凌辱。” 她纤手一翻掌心里托起两颗早已准备好的金褐色药丸轻轻道:“这是『浮生一梦丹』入口即化死时不仅感觉不到半分痛苦反而如坠仙境喜乐安祥。你我各服一颗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她的语气听起来平淡异常彷佛握在手心里的不是穿肠毒药而是一个美丽的梦幻。于她心底自然也清楚假如自己向鹤仙人苦苦哀求认亲归宗多半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连小蛋也有了一线生机。 但遗传自父亲天性中那股宁折不弯的刚傲和对鹤仙人彻骨的仇恨却绝不容尹雪瑶低下高昂的头颅而宁愿以与父亲相同的方式对自己的祖父作最后的抗争。 一道道雷电强光闪耀在她平静的脸庞上光泽由金转红却是谁也没有注意到。 小蛋将两颗浮生一梦丹全数拿起猛地奋力抛出。丹丸骨碌碌滚下斜坡隐没在荒芜的杂草丛中。 尹雪瑶一愣目光森寒地盯着小蛋道:“你不愿和我一起死?”她的右手暗暗扣住两枚冰爆弹只要小蛋再加拒绝便立即挥手打出与这少年同归于尽。 小蛋似没有留神到她手上的动作道:“死也要站直了死。” 他撑着仙剑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但淤积的血脉已无法再流转一缕的真气连施展“生生不息”疗伤疏导也是不能。 即便如此他也不愿就此认命。反正自己这条命早晚要死于圣**精气作又何惧于眼前的淫威肆虐? 生要尽欢死亦无憾。 第四章 天劫地裂 尹雪瑶像是第一次认识小蛋黯淡的眸中闪过一道光彩无声地随着他站起身形。 “轰隆隆──”空中乍开的天眼猛然喷薄一串串血红色的雷电疾如飞蝗遮蔽土丘尽数朝着忘机仙树轰击倾泄。 仙树的虬枝泛起金芒却在天雷的怒吼声中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不住出惊瑟的颤栗。激散的雷光砸落在仙树周围的土丘上轰出一个个焦黑的凹坑。 尹雪瑶和小蛋面面相觑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深深震撼从彼此的目光里看到了对方心中的惊疑与困惑。 “天劫是天劫──”尹雪瑶面目表情似喜似悲喃喃自语道:“报应不爽就算他身为散仙当世无人可敌也还有上天惩戒。” 话音中天雷倾泄如注小蛋虽看不到藏身树内的鹤仙人面容但也能想见他此刻苦苦支撑的景状。 他的心里并无报复的快感只是想道:“难怪他费劲心机想要夺得小寂的化功神诀如此天威实非人力能够抵御。 “可惜他心术不正即使侥幸渡劫逃脱大难又能如何?比起他孤家寡人只能躲在树洞中整日诚惶诚恐地担心天降大劫我却活得自在多了。” 他正想得入神蓦地眼前黑影一晃两条虬枝竟悄无声息地穿越过滚滚天雷朝着自己和尹雪瑶卷来。 原来鹤仙人虽身受五雷轰顶的劫难荼毒神智却依旧十分清醒察觉小蛋和尹雪瑶站在斜坡上并未离去一则惟恐他们趁火打劫更想将两人也拖入雷场同受天劫轰击再不济也能分担去自己些许的压力。 小蛋万万料不到鹤仙人直到此刻还有害人之心刚拔剑欲挡一口真气甫出丹田立时凝滞消散手上似有万钧之重怎也挥不出雪恋仙剑。 只这一迟疑虬枝已锁住小蛋腰际连带着同样被捆缚起的尹雪瑶倏忽飞回往树顶收拢。 小蛋心中一急:“这天雷轰顶之威连鹤仙人都莫与能抗我和曾婆婆身负重伤一旦被捉到树上焉有命在?刚才如果服毒自尽还能保得来世转生可天雷一击之下形神俱散那便要万劫不复了!” 他心念急转突然现自己只是腰间被虬枝缠绕手脚依旧能动但身上使不出半点劲道有若于无。 而一旁的尹雪瑶早已不抱生望但面对恢弘无俦的天威仍禁不住骇然变色悄悄将又一枚“浮生一梦丹”握入了掌心。 不想一蓬三色华光突然亮起在半空中交织辉映如潮扩展。 尹雪瑶一怔侧目就见小蛋双目微合头顶元神升腾雪恋仙剑飞掠在手锋芒直指忘机仙树。从四相幻镜中再次投射下两束青光化作分身但这回却并未一左一右地向两旁展开而是径自融入到小蛋元神赫然臻至“住相”之境顿时气势如虹撼动天听。 “呼──”小蛋元神遽涨右手执剑擎天左手捏作剑诀脸上充满一往无前的决绝与激扬。 尹雪瑶心神剧颤惊呼道:“小蛋──”一剑斩在虬枝上却是“咄”地一声海枯石烂剑远远地震飞。 小蛋心晋无明化境已听不到尹雪瑶的呼喊灵台上清晰显现出忘机仙树的景状默运心法低声一喝动“龙腾天翔”。 “叮──”雪恋仙剑光华大盛与小蛋的元神水乳交融会合成一道莫不可挡的滔滔洪流幕天席地卷涌而去一如易水河畔的慷慨壮士满怀玉石俱焚的豪情壮志不复回头。 “轰──”天崩地陷的一声爆响犹如压在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忘机仙树再承受不住天雷与龙腾天翔的双重轰击骤然迸裂。 强烈的白光刺疼尹雪瑶的眼睛剎那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身躯险些要被四面八方卷涌的罡风剑气生生撕裂不由自主地抛飞而出甚至没有觉察到腰间的那道禁锢已然不复存在。 从枝头到树根忘机仙树由上而下寸寸碎断似一只被无情打破的瓷器瓶“喀嚓喀嚓”哀鸣着碾作粉尘连一点残渣也未能留下。 鹤仙人失去凭依身子高高蹦起漫天金雷毫无阻滞地宣泄在了他的身上。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尽避他贵为散仙在上苍的眼中仍是一视同仁与等闲的凡夫俗子毫无两样却必须承受三百年一轮回的大劫考验。 不知是多久彷似光阴生了凝滞变得异常漫长。四周的强光徐徐褪淡尹雪瑶勉力睁开眼睛急切地找寻着小蛋的影踪。 在最后的一刻他用自己的性命为代价祭出元神动御剑诀终破碎了忘机仙树将自己从鹤仙人的魔爪中救出避免天雷轰顶之厄。但他自己呢他又在哪里? 或许是吹袭满天的风沙迷了眼尹雪瑶的双目涌出泪珠有一种久违的、令人心碎的感动。她的视线透过重重光雾找寻那一袭熟悉的身影。 终于在肆虐的金雷疾电中尹雪瑶看见了一抹不泯的青光虽微弱却似一盏明灯点亮了她心底的希望。 那是四相幻镜焕的光芒在空中载沉载浮徐徐下落青色的柔光笼罩着下方小蛋的肉躯他的元神正慢慢地收进那尊浑身浴血、千疮百孔的躯体内。 尹雪瑶试图接近然而迎面袭来的强劲罡风却将她的娇躯推得更远无助地朝着相反的方向飘荡翻卷一口咸湿的热血涌上她的喉咙又被生生咽下不觉泪流满面哽噎无声。 只这一瞬四相幻镜的青光如陨落的星辰偕着小蛋的身影沉没尹雪瑶的耳际隐约听到有一声雄劲激越的啸音彷佛从天外掠来回荡在忘机丘的上空连石破天惊的天雷轰鸣亦不能掩盖。 只听鹤仙人喘息中冷笑道:“何方宵小敢在我忘机丘耀武扬威?”左手五指蜷曲在胸前凌空一抓一摄掌心顷刻亮起一团金色雷光朝着啸声传来处挥手射去。 金雷在空中急遽壮大不断吞噬着四周充盈的灵气出尖锐的嘶啸化作一团风驰电掣的雷光划过长空。 鹤仙人全身一片焦黑衣衫上燃起熊熊的殷红火焰连髻也烧着了。天雷并未因为忘机仙树的毁灭而停止反倒越肆无忌惮向着鹤仙人的头顶狂轰乱炸。 每一道雷团落下都会绽开五彩的光花似电流般通遍周身催动起更猛烈的天火焚燃。 鹤仙人每捱一记天雷轰顶身躯便会剧烈地震颤数下像一簇暴风雨中的烛火东摇西晃却不熄灭。他的脸上因巨大的痛楚而不停地抽搐显得格外的狰厉与可怖宛若一尊正遭受狱火峻刑的魔神。 一袭褚影亮起卷裹着高亢激壮的啸音飞扬云霄穿过婆娑狂舞的红枫林直上忘机丘。而那蓬已膨涨如小山般的金色雷团亦正疾地向着来人射去。 尹雪瑶失声呼道:“快躲!” 褚衣人身法快得不可思议她竟连对方的容貌也看不清更无法猜知来人的身分。但当她瞧见这褚衣人鼓啸踏云御风而来的风采竟情不自禁地出声提醒不希望来人无端端地伤在鹤仙人轰出的金雷之下。 雷声喧嚣中褚衣人似未听见她的呼喊身形反愈加飞快地迎上金雷。 就在他即将与金雷迎头激撞的瞬间褚衣人的手里蓦然腾起一束绚烂柔和的紫色剑光。他的身影彷似也消融在了这蓬恢弘壮阔的剑华内更像是融入了忘机丘前苍茫的天地里却消失在了尹雪瑶的视线中。 “嚓──”如切腐竹紫色的剑光似风行水上视金雷怒吼如无物飘逸地穿掠而过气势更盛直袭五丈开外的鹤仙人。 鹤仙人微微变色从对方的啸声中他已知来人修为臻至化境实乃平生所遇最强劲的对手故不待褚衣人接近便轰出金雷拦截孰料仍不能迟滞分毫。 他一声低喝晃动拂尘迎面掠上竟是直撄其锋要与褚衣人正面对撼。 一金一紫两道堪称当世无匹的绚丽光束“砰”地狭路相逢没有丝毫的花俏更容不得半点的取巧全凭各自的真实艺业对攻一招。 鹤仙人“嘿”地一声身形晃了数晃傲然伫立不肯退后半步左肋的道袍却裂开一道口子溢出一抹鲜红的血迹。 褚衣人身影乍现似一头遨游九天的潜龙向上飞荡左半边的袖袂碎裂尺许腕上亦泛起一条殷红的血痕。 一招之下两人各负轻伤彼此都惊骇于对方通天彻地的精湛修为不约而同亮开门户遥遥对峙不动。 鹤仙人看了眼褚衣人腕上的血痕心里升起一丝讶异。他的拂尘尽避只是轻轻扫过对方的左腕但蕴含的劲气之强足以熔金化石。 可就在拂尘拂中腕部之际褚衣人的体内竟有团乳白色的光芒一闪而逝令拂尘如击秋水仅仅泛起些许涟漪却连对手的左臂都未能震伤。 更意想不到的是褚衣人手中所擎的那柄紫色光剑居然能破开他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金刚不坏之躯生生刺入左肋寸许实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他注视着褚衣人冷傲俊挺的面容越惊讶地现这个能令自己负伤流血的强劲敌手居然仅只四十余岁甚至还要年轻些。 他卸去迫入体内的凌厉剑气嘿然道:“紫剑金身潜龙出渊阁下是丁原?” 在鹤仙人的记忆里他至少有三百多年没有称呼过谁“阁下”褚衣人并不否认淡淡道:“承让了。” 这时候忘机丘上又多了几个人其中有两个尹雪瑶也认得一是鬼锋另一位明眸皓齿、风姿卓越的少女自是罗羽杉。 而在罗羽杉身旁还站着一位气质丰采毫不逊色的红衣少女脸上蒙着一块纱巾令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在三人之前是一位美妇人望之如三十许人容颜娇丽明艳不可方物眉心玉色晶莹眸中秋波流转菁华内敛一身修为竟不在自己之下。 尹雪瑶素负貌美无双见此三女却不由得生出惊艳之情。 却听丁原说道:“犬子丁寂蒙仙长多日尽心调教丁某感激不尽。不晓得他和小蛋二人现在何处仙长可否明示?” 尹雪瑶心中一动暗道:“这姓丁的厉害只字不提鹤仙人将丁寂幽禁折磨之事反感谢对方对爱子多有照拂。可如此一来鹤仙人反被挤兑得无以为是了。” 她自是不知丁原口齿便给口才犀利。早在少年之时就凭着一张不饶人的利嘴不晓得曾贬损过多少正魔两道的翘楚人物连昔日云林禅寺四大神僧之一的一恸大师也曾被他骂得哑口无言理屈词穷。 这些年来丁原仙心日深少年时的飞扬无忌亦随之收敛了许多。但话间更多了绵里藏针更令人难以招架。 果不出其然鹤仙人一肚子的邪火作不出只能对着丁原低低一哼说道:“阁下生的好儿子若非他和小蛋生事贫道的忘机仙树又如何会被毁?” 丁原望了望丘顶兀自冒着滚滚黑烟的仙树废墟一皱眉道:“仙长此话怎讲?” 尹雪瑶说道:“丁先生令郎此刻多半仍被困在红枫林内。” 丁原“哦”了声目光转向尹雪瑶道:“阁下便是尹仙子吧不知小蛋又在哪里?” 鹤仙人冷冷道:“他毁了贫道的忘机仙树油尽灯枯现在嘛该已坠落入丘底的滟光潭中了。” 这话别人听来尚无多想于尹雪瑶耳中却不啻于平地惊雷惊愕道:“难怪我寻不着滟光潭敢情已教这老魔筑丘造林填埋其下!” 鹤仙人接着漠然道:“滟光潭死水三千丈连柳絮飘落亦会沉落潭底。他纵是不死今生今世也休想再出潭一步。” 话音方落罗羽杉花容惨淡便欲往丘顶奔去却被鬼锋手疾眼快一把扯住低声劝阻道:“罗姑娘妳不妨先看一看丘上的情形。” 罗羽杉抬眼相望忘机丘上雷电交击光澜卷动不停响起一声声慑人心神的轰鸣。没了忘机仙树的遮挡一束束殷红的雷光从空中击落轰在鹤仙人的头顶上迸溅的流光罡风笼罩住丘上十多丈的方圆映得天地凄艳如血。 也只有丁原的修为敢靠近鹤仙人身前不惧天雷劈击换作其它任何一人只怕没接近到忘机仙树废墟三丈即已教雷电轰得支离破碎。 罗羽杉急得珠泪夺眶而出说道:“我不管他在哪里我都要去找他??他不会死!” 那红衣美妇安慰道:“羽杉不必担心。有妳丁师叔在一定能救小蛋回来。” 这时鹤仙人突然一声长啸身形化作一束几用肉眼看不见的黄色电光向着忘机丘东面的枫林内掠去。 原来他与丁原交手一招即已清楚来人委实是千年一遇的天道奇才修为已达天人合一的至高化境。 如果自己未受五雷轰顶之劫凭五百年修炼的散仙之体自不惧他但如今偏偏需耗费绝大的真元与心力对抗天劫若再加上丁原这样一位旷世高手从旁掩袭无疑凶多吉少。 他想清楚了这点于是当机立断趁着丁原尚未再次出手飘身远扬。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天劫过后自己卷土重来今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休想侥幸届时大可屠尽在场所有人一解心头之恨。 鹤仙人不战而退果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尹雪瑶只恨自己重伤在身难以力战又明白双方的修为天差地远只能眼睁睁望着逼死父母、令自己幼年痛失双亲的老魔从身边遁走。 孰知鹤仙人掠至半路猛然右手挥出拂尘淡金色尘丝暴涨数倍似一卷黄云锁向尹雪瑶腰肢。 尹雪瑶欲振乏力不及挣脱纤腰已被尘丝缚住全身劲力全失。鹤仙人手腕一抖拂尘倏地回收拖着她往身前飞去。 丁原眉宇一扬沉声喝道:“把人留下!”身竟比话音还快追至鹤仙人背后一记“二十二字拳”中的“山”字诀轰向对方背心。 鹤仙人好似背后长了眼睛拂尘一晃又将尹雪瑶荡向身后径直迎向丁原崩山裂云、雄浑挥洒的铁拳。 丁原似早有预料化拳为爪轻柔地扣向尹雪瑶左肩。 这一下从极刚极厉之拳转为极柔极和之爪不仅是单单手形的变化更需全身流转的真气在弹指间化刚为柔气劲收敛否则稍有火候不到便会抓伤尹雪瑶。 眼看丁原的手指堪堪要触及尹雪瑶的肩头鹤仙人“嘿嘿”一笑猛松开尘丝拂尘真气凝铸霎时化作一束浑圆威猛的金光反手直拍丁原面门。 间不容中丁原左手第二次变招并指如刀轻盈似蜻蜓点水“啵”地切中金芒。金芒应声爆裂数万根的尘丝犹如一朵怒绽的金花往回荡去。 鹤仙人左手一提尹雪瑶后领衣襟扬声长笑道:“天6第一名不虚传来日贫道定当登门请教以尽今日未了之战。” 声音回荡处他携着尹雪瑶已没入红枫林内瞬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从高空轰落的天雷兀自寸步不离地追蹑而去一眨眼也淡没在了极远方的天际下。 丁原收拳退身卸去来劲胸口真气一转朗声回道:“丁某恭候就是!” 这几下交手兔起鹘落令人眼花撩乱等众人看清楚丁原身形时激斗已尘埃落定。 鬼锋瞧得心旌摇曳傲气尽消不觉心中稍感气馁:“我苦修数十年自以为天下无敌方才志得意满孤剑南下挑战天6群豪。起先连战连捷更长我骄纵之气可谓目无余子。 “今日亲睹丁原出手才晓得自己这许多年竟是做了井底之蛙离着真正的天道巅峰实是天差地远!” 一念至此他不禁冷汗涔涔更立定志向要收敛锋芒潜心静修以期终有一日能与丁原比肩站上天道巅峰。 那红衣美妇见丁原与鹤仙人力拼心实已悬到了嗓子眼只惟恐惊扰丁原心神才硬生生忍住。待强敌退走丁原神色如常话音宏亮和缓不似有受内伤的模样才稍稍安心赶至他身旁道:“你没事吧?” 其实丁原与鹤仙人两次交手也吃了不小的亏。但一则他功力深厚再是不愿向鹤仙人示弱故而未曾形于外表。 闻听红衣少*妇问起他从容微笑道:“我没事可惜尹仙子教这老魔带走了。此人倒是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红衣少*妇道:“我看鹤仙人似乎对尹仙子并无恶意不然直接用拂尘取了她性命就是何必大费周章将她擒去?” 丁原回眸丘顶点点头道:“但愿如此咱们先想法子下潭找寻小蛋罢。” 红衣少*妇道:“听尹仙子说小寂就在红枫林内。不如我再去走一遭把这小子先抓回来。” 丁原摇头道:“小寂精通奇门遁甲老魔既去区区一座无人主持的死阵困不住他。况且年轻人吃些苦头也是好事。” 红衣少*妇轻笑道:“你是在说自己当年么?” 她情知丁原是不放心自己孤身蹈险更不愿为救护爱子而错过生死未卜的小蛋这份心意丁原即便不说她也能懂。 第五章 深潭之下 当日鬼锋与小蛋、尹雪瑶晨间分手之后见罗羽杉伤势颇重实不宜长途奔波于是并未立刻启程前往弦月岛寻找丁原报讯。 这一耽搁却阴差阳错地碰上了正要赶往太虚观的丁原等人。原来他与姬雪雁、楚儿三人日夜兼程赶至弦月岛在雪崖仙观大战一场将冰真人打得吐血就擒由此探知到丁寂的下落。 可三人亦不知晓方丈仙岛的具体所在便押着自认倒霉的冰真人按图索骥找上太虚观希望能从雾流道人嘴巴里撬出端底。 五人相见自是欢喜言及小蛋和尹雪瑶已先一步前往太虚观解救丁寂之事众人稍经商议便决定即刻出与他们两人会合。 其时罗羽杉已醒亦希望与丁原等人同行好早一刻见着小蛋。 丁原当下替罗羽杉推血疗伤再加之南海天一阁的灵药冰莲朱丹业已生效她的伤势大见好转。虽仍旧不能动手过招可也不至于卧床不起。 于是由姬雪雁看护罗羽杉鬼锋押住冰真人一行人赶到了太虚观与小蛋和尹雪瑶不过是前后脚的工夫。 有丁原压阵兼之雾流道人被小蛋与尹雪瑶捉走太虚观内一众道僮便成了乌合之众迅即土崩瓦解。 楚儿抓了几个道僮追问雾流道人的下落皆说是与小蛋、尹雪瑶进了客厅就消失不见。众人便将客厅里里外外搜索了一遍终于现藏在后堂古董架后面的那扇暗门。打开一看两个金童玉女兀自倒地昏睡人事不醒。 姬雪雁将两人救醒加以盘问二人不敢隐瞒便说出了传输法阵的秘密。 姬雪雁救子心切即令金童玉女启动传输法阵将众人送上了方丈仙岛。 这时候飞流道人正率领大队人马围追堵截小蛋、丁寂和尹雪瑶谁也不防备从太虚观中竟又传送来了一众强敌而且领头的还是号称天6第一人的丁原。 众人抛下冰真人和金童玉女杀将出来这才遇上闻讯赶来拦截的百流道人。 可怜百流道人不晓得交了什么楣运以堂堂方丈仙岛岛主的身分当日在忘机丘上被倪姥姥打得满地找牙今日又冤家路窄地撞上丁原。 原本凭借他的修为亦足够横行北海正魔两道少有敌手。而此刻在丁原的雪原剑下却只有被杀得汗流浃背丢盔卸甲的分儿匆忙中他命人击响警钟传唤飞流道人来援。 可怜他还没能撑到飞流道人赶来的那刻便被丁原一掌拍中胸口昏死过去云阙宫内顿时乱作了一团。 而飞流道人更是不济他率着魔物赶来立足未稳即教丁原抢先下手施展穿花绕柳身法欺至近前生擒活捉了过去。 姬雪雁、鬼锋和楚儿趁势将一班魔物杀得四散奔逃溃不成军。那些魔物没了飞流道人的约束又是嗜血如命竟凶性大反噬向宫中的守卫。 丁原从飞流道人口中迫问到小蛋三人的去向当下震断他的经脉将其一身修为全数废去丢在一旁任其自生自灭携着姬雪雁等人直奔红枫林。 这枫林中虽有法阵埋伏却拦不下丁原况且罗羽杉拜在苏芷玉门下有年早已学得誉满天6的奇门遁甲之术一路有惊无险直捣忘机丘。 一场大战之后鹤仙人遁走天雷亦随之远离忘机丘顶渐渐恢复平静留下满地狼籍惨不忍睹。 罗羽杉奔到忘机仙树废墟前果看到被天雷击开的大坑下现出一个黑洞洞的深潭。潭水离地面约莫三丈滚滚冒着黑烟远远看去还当是未散的硝烟。 但任她如何功聚双目也无法看透潭水之下的景状反觉得一股股寒气迫面不知不觉全身都生出一种冻僵似的麻木。 忽地背心一暖却是鬼锋用左掌抵住了她的大椎穴汩汩输入玄冰鬼气助她护持住心脉。 她感激地投去一瞥低声道:“我要下去找小蛋!” 鬼锋不语右掌截落左袖一片衣袂用手指捏起抛入潭中。薄如蝉翼的白色衣袂甫一触及潭水登时像灌了铅般下沉迅即淹没得无影无踪。 姬雪雁与丁原飘落到潭边说道:“这滟光潭只怕大有古怪。羽杉妳重伤未愈不宜下去冒险。” 丁原颔道:“不错我看我去比较合适。” 姬雪雁道:“你也要小心些鹤仙人的话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还是稳妥为好。” 丁原不以为意地笑笑道:“潜龙渊我都下过两回还怕这么个小小的黑水潭?” 鬼锋上前一步主动请缨道:“丁兄我陪你一起下去。” 丁原婉言谢绝道:“咱们身处险地更需提防老魔去而复返。有鬼锋兄留在上面守护我也好安心下潭救人。” 他略一吸气随即感到胸口隐隐作痛知是拜鹤仙人所赐受了不轻的暗伤。 此种情形下本该尽快觅地静修疗伤可终究救人要紧只好先强行运气将伤势镇住等寻到小蛋后再做理会。 他飘身掠到潭上并不急于立刻下潜先用脚尖轻轻一点潭水顿觉一股寒意直透五脏六腑冷得连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更诡异的是深不见底的水面下似乎有一股绝强的力量将他的右脚向下狠狠拖曳即使陷入泥潭也不会有如此强烈的下陷感。 丁原心生讶异面上却不露丝毫端倪暗暗担忧道:“这般森寒的死水小蛋力竭而坠又如何抵御得了?只盼乌犀怒甲能助他一臂之力多支撑上片刻。” 他运转大日都天翠微真气体内寒意旋即消除大半朝姬雪雁看上一眼微一沉气身躯已没入冰冷的潭水中。 他一下到潭中立即抱元守一舒展全身丹田内一团暖洋洋的真气汩汩流转护持周身抵挡寒气侵袭。他的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一团的漆黑惟有汩汩水声在耳畔轻响除了偶尔遇见的潜流潭下静的可怕。 随着水压的不断增强丁原下潜的度亦变得越来越快。可即便如此直过了半炷香的工夫他的双脚依旧没有踏到潭底。 丁原暗自称奇道:“这回我可真有点托大了这滟光潭居然是岛上灵气的渊源所在难怪鹤仙人会选在潭上筑丘潜修。可再这么沉下去我岂不要到了地心?” 他正想着下方忽然传来微弱的绿色光亮在水波中熠熠荡漾如纱如雾。 丁原一愕道:“潭底怎会有光亮?这地方这地方??难不成是──” 一念未已他的脚下似踩踏到一团充满弹性的气囊止住了下沉。 丁原低头望去滟光潭已到尽头但潭底却非污泥而是如镜面般焕放出的碧色柔光将周围的潭水照得一片绿幽幽。 潭底约有百丈方圆丁原催动身法绕行了一圈并未找见小蛋的影踪。 他心念一动从袖口里取出一块碎银弹指射入水里。 银光一闪划过一道弧线出了他护体真气笼罩的范围蓦地无声无息地碎成一滩银粉消融在静静散的碧光中。 他一凛道:“这潭底好强的力道小蛋不会连尸骨也无存了?”想到这里他很快一摇头低声自语道:“不对即便这样也该留下雪恋仙剑和四相幻镜的踪迹才是。” 但这么一来小蛋又究竟去了哪里? 丁原想了想忽地俯下身来用手指轻轻一拂脚底泛起的碧光。当指尖没入碧光下他竟感应到了一抹来自下方微弱而清晰的灵气异动就像是自己的手指尖已在无意之中跃入了另外一个奇异的世界。 丁原的唇角不由逸出一丝笑意轻轻道:“小子你可真会躲。” 原来小蛋祭出龙腾天翔诀击毁忘机仙树丹田内的真元几近抽空险险令元神无力归窍。 他只觉得漫天的彩光乱舞身上像有千百把钢锯在切割脑海里昏昏沉沉宛若麻木了一般浑然意识不到自己身在何处又正在经历着什么。 他自然也无法似丁原那样保得一口真气在胸口流转不休减缓身躯在水中下沉的趋势。 犹如一块**的石头他“扑通”一声砸落潭中甚至没有察觉自己已置身水中直感到自己的魂魄彷佛脱离了躯壳不停地在下沉下沉。 而身体外像是一座冰窟丝丝彻骨寒气如冰冷的刀锋透过乌犀怒甲刺入他的体内一阵冰麻后反感觉不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 也亏得如此巨大无比的下冲之势令小蛋并未如丁原一般悬停在光镜之上而是稀里胡涂地一头栽了下去。 晶莹荡漾的碧色光晕让他的眼前立时一亮一团柔和强大的暖意瞬即包围了小蛋如同春风吹拂过封冻的冰原令他全身一暖僵冷的躯体又开始有了知觉。 更奇妙的是伴随这团暖意渗入身躯里的还有一股沛然莫御、雄浑至极的仙岛灵气绵绵涌进丹田使匮乏的躯体登时一振。 他便似沙漠里饥渴了三天三夜的旅人懵懵懂懂地跌入到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甘冽清泉里贪婪地吸纳着、吮吸着重又唤起了冰封的生机。 不一刻小蛋全身都变得暖融融的无比舒服那一股源源不绝的灵气在丹田略作周天运转后又游走全身经脉好似一双情人温柔的纤手小心细致地呵护轻抚着他内腑的创伤。 小蛋的神智渐渐恢复了部分茫然打量着身外的情景实想象不出世上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他却不晓得滟光潭下正是整座方丈仙岛的灵气源泉所在而岛上弥漫的浓烈灵气亦是从此处通过仙岛九川传输到各个角落。 他耗尽真元坠入潭底宛如一个空空如也的容器掉进了浩瀚无涯的海中枯竭的丹田想不吸收潭底的灵气也难。 此刻他的身躯不再下坠而是如一片叶子般漂在碧光里载沉载浮随波逐流。 又过了一会儿小蛋体内的灵气渐臻满盈可四面八方的暖流仍持续奔涌进来丹田越来越胀像是要被撑爆的气囊里头的灵气左突右闪却寻找不到新的容纳之所不得不相互激撞掀起壮阔波澜。 小蛋一凛试图封闭气穴阻止灵气的涌入可根本无济于事。潭底的灵气就似殷勤过头的主人不管客人的喜恶依旧慷慨热情地不断馈赠着。 小蛋苦笑道:“要是有人知道我是给仙岛灵气活活撑死的只怕要笑晕过去。” 如果说前一刻这潭碧光还是令他起死回生的荒漠甘泉此际却已成了没顶洪涛。 他便如同一个溺水之人灌足了一肚子的水几欲胀裂窒息可嘴巴里还在咕嘟咕嘟地一口口飞灌进想停也停不住。 正这时忽地听见有人说道:“万象无我我本为无──” 这声音异常的熟悉而他所说的这八字真言更是令小蛋不用回头就已清楚来人是谁。他惊喜叫道:“丁叔!” 果然褚影一晃丁原已飘飞至自己身前好像潭底鼓荡的灵气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身法依然轻盈飘逸挥洒自如。 丁原凝目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道:“是我你现下感觉如何?” 小蛋叹了口气摇头道:“不太妙我的身子快被涌入的灵气撑爆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摸了摸鼻翼注视着丁原轻松自在的身姿心里诧异道:“为何丁叔像个没事人似的全不受灵气的困扰?” 想那丁原尽避被誉为天6第一人可毕竟是人不是仙在潭底如此恢弘的灵气冲击下他再深厚的修为亦绝难抵御。 丁原似看出了小蛋的心思淡然道:“你偷过东西没?” 小蛋一愣不明白丁原怎会提起这样一个尴尬问题。他幼年跟随常彦梧坑蒙拐骗、偷盗强抢的事虽不曾亲历亲为可多少也见识过怎么说都算是个从犯。 况且三年前为治愈仙泉灵流之伤他也曾潜入黑冰雪狱里偷窥过天道星图事后被罗牛现非但未加以责罚反慨然以星图石刻相赠但这“偷”字似乎想否认也不行。 见小蛋点头丁原心下一笑接着说道:“如果失手被现物品的主人是否要怒追打?” 小蛋想起有几次干爹失风教大伯他们追得狼狈逃命的旧事不由自主又点点头。 丁原微笑道:“如今我们两人就好比闯入这潭底的不之客。在它的眼里咱们都是不告而入的小偷。惟一的区别便在于它现了你却没察觉到我。” 小蛋豁然省悟道:“万象无我我本为无!” 这话正是丁原方才第一句便说过的可此时小蛋重再复述一次心里却多了一层明悟宛如在漆黑的屋子里打开了一扇明亮的天窗。 丁原“嘿”了一声心道:“这小子嘴巴不灵脑子却不笨。” 他继续指点道:“不错潭底的灵气感觉不出我的存在自然无法将它强加于我。你眼下能融入灵气与它浑然相交已属不易。但想摆脱气盈爆身之厄还需更进一步。” 他也清楚这番话说起来简单但要让一个未满弱冠的少年就此领悟到天道至高精髓委实有点强人所难。 别说是小蛋即便像正道七大剑派中的宿老翘楚人物也未必有几个能够真正体悟出“万象无我我本为无”的至理。 不料丁原的话说完小蛋皱起眉头想了会儿问道:“丁叔那是不是说假如我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那别人就更无从觉察了?” 丁原一愣看着小蛋没有说话。 小蛋见状道:“我说错了?” 丁原摇摇头回答道:“没有你说的对极了。这道理我也是经历了许多生死剧变浴血苦战后才渐渐明白到的。你盘膝坐下我教你一段心诀。” 他的话彷佛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令小蛋没有多想便依言盘膝坐定凝思敛神去除杂念灵台逐渐清明空澈。 丁原负手站在他身后不着痕迹地随着小蛋身形飘浮。 待小蛋灵台晋入空明后他便徐徐念颂道:“心燃一炷香神似渺渺烟;绝生念断死途无有真仙人。气涣铜炉一泓波元聚丹田万年长;过泥丸走紫宫方知天路远??” 这一段真言正是《翠微九歌》最后一篇的起两句。当年丁原被淡言真人逐出翠霞派时也只修到第六篇而已。后面的内容尚是潜龙渊大战过后得淡一真人私下相授以助丁原仙心修炼。 毕竟丁原少年时因着际遇巧合参悟了《天道》上卷令修为突飞猛进一跃而成大乘高手。其后对于天道的领悟多半来于九死一生的实战体验却少了一份扎扎实实的静修根底。 故此淡一真人才将《翠微九歌》的最后一篇相赠固是感念丁原屡次挽天6浩劫于水火之功同时也有补偿昔日翠霞派对他颇多伤害的意愿在内。 而今丁原见小蛋神透华盖眉心凝晶分明是修炼到忘情境界的征象兼之眼前的因缘际会便有心再成全这少年一次。 此举多少有些揠苗助长的意味可外有潭底近乎无穷无尽的奇异灵气相助内有小蛋天赋地成的悟性为基再加上丁原从旁引导看护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也会变得可能。 即使无法参悟到“万象无我我本为无”的真谛也绝不致让小蛋走火入魔适得其反。 小蛋心无旁骛默念着翠微九歌里的真言全神贯注咀嚼着每句每字里蕴藏的玄妙内涵不知不觉全然忘了身外之事沉浸在一片微妙的天地中。 丁原却没那么轻松了他一面传授小蛋心诀一面时刻留神着这少年体内的真气状况以备稍有差错时可立刻出手襄助避免受伤。 但令他讶异的是小蛋体内那股被自己称作“大梦神功”的真气竟与翠微心诀配合得丝丝入扣天衣无缝。彷似小蛋压根不必操心它便能循着正确的路径游走运转倏忽往来实是教人难以置信。 而小蛋体内的这道仙泉灵流原本与翠霞派有着莫大的渊源更是翠微九歌至高至上的菁华结晶。 如今小蛋在他的指点下修炼翠微九歌最后一篇其中的心法和真气运行对它而言实是再熟悉不过。 这下就好比龙回大海游子归乡第九篇心诀中的诸般难关节点均都一晃而过少有凝滞。纵然小蛋有少许地方会产生偏差在他身后也还有位几已半仙之体的大高手随时护法随时点拨。 这翠微九歌九章近十万字篇幅却是随着心法难度的不断加深而逐步减少。到了最后一章《大乘篇》总共不过二十八句三百六十六字内容不到章《窥径篇》的十分之一但晦涩玄奥又何啻于百倍千倍。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蛋只听丁原在身后念道:“万物有法法为天地;天地有道道归于无。无中生有有中藏无;无无无有无有无无──” 他的心头一动省悟道:“敢情这段真言出处在此。” 由于此次是将《大乘篇》从头学来对这番早已耳熟能详的心诀小蛋的体悟无疑又更深了一层。 就听丁原接着便低吟道:“心中忘有浑然无我;万象无我我本为无──” 语声至此戛然而止余音却犹在小蛋耳畔回响。他暗暗道:“这篇心法到这儿便算是终结了。可这十六个字我是否真的能够做到?” 念及此他蓦地一怔道:“为何我每修炼完一段丁叔的心法便总能恰到好处地传来?分寸火候拿捏的不紧不慢异常合拍?” 他猛地一震恍然道:“丁叔是将我体内真气运转的情形洞察若明所以每一段心诀都能适时说出。光这份本事我就不知要多少年才能练到。” 他这一想东想西思想不免走神。 冷不丁觉得胸口膻中穴一凉上行的真气突然郁结作一团旋即牵一而动全身经脉各处运转的真气亦产生剧烈波动像是有上百条的小蛇在身体里钻来钻去异常难受面色通红胜过醉酒。 “砰!”丁原一脚踹在小蛋背心低喝道:“傻小子哪儿来的那么多杂念?” 小蛋顿觉一股纯正雄浑的真气迫入背心顺着经脉涌至胸口依稀听到“啵”地一记脆响膻中穴的郁积冰融雪消两道真气合二为一直冲头顶。 “轰──”一剎那里他的脑海像爆裂开来迸溅出无数闪烁的金星。 第六章 缘是故人 一时间小蛋的脑海中充满了数以万计的奇异金星忽闪忽明此起彼伏宛若一片汪洋大海卷涌着澎湃浪潮一次次冲击着他的身心。 他恍惚觉得自己如一座孤立突兀在潮头的礁石在风尖浪口上禁受着天地日月的冲刷一次次地没顶一次次地重生。 须臾又或是漫长的千万年小蛋感到自己几已窒息神智也变得逐渐模糊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幻觉彷佛自己也化为了这万颗星辰中的一粒沙占据在星海的中心迎纳着八面来风四海来潮。 这不是天道星图中倒数第二幅的“天地还一”么?小蛋懵懵懂懂地想道:“可我自己又怎么变成一颗星星了还是正中的一颗?” 他的念头还未落定四周漫天闪耀的金星好像受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召唤排山倒海般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齐齐往中心涌来。 那场景委实波澜壮阔令小蛋身心俱醉震骇不已。 但没等他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正紧张地准备禁受又一次涛天星浪洗礼之际那一颗颗的金色星辰竟似无声无息地融汇进来与他水乳交融彷似成为了生命的一部分消失在他的眼帘里。 眼前一片星光璀璨成千上万的星辰犹如飞蛾扑火前仆后继地涌到。而他似化作了那能容天地万有的“一”源源不断吸附着、融汇着。 小蛋脸上的血潮迅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神奇的金黄色光辉似烟如雾冉冉扩展升腾很快遍布全身连衣衫上都漾起了一汪汪金波。 丁原讶异地注视着小蛋身上产生的奇妙变化察觉到鼓荡在他经脉内的充盈灵气正飞地朝着丹田回流。 本已不胜重荷的丹田这时恰似一座强大的磁场将汹涌磅@的灵气尽数吸纳而后通过一连串的流转消化集束成丝凝丝成丸转换作精纯雄厚的真元纳于气海。 于是丹田内充实的灵气不停浓缩腾出更大的空间用以接纳回流的灵气;而小蛋身外的潭底灵气更是以异乎寻常的度涌进他的经脉充填着新的空白。 小蛋身上散的金辉越来越浓几乎掩盖过四周摇曳波荡的碧光。他的脸上松弛而从容再无方才那种因全身鼓胀而出的痛楚神情。 久久久久脑海中最后一颗闪耀的金星亦消融隐没浩瀚无涯的虚空遽然变得一片寂寥彷佛只剩下小蛋自己孤零零的存在。 可他并没有生出丝毫空虚孤寂的感觉却清晰地觉察到整座天地都已融入了自己的心中。 此时此刻他已成为了那个“一”那个包容万有的“一”。 他忘记了所有甚至忘记了自己好像翠微九歌心诀里指引的那样:“心中忘有浑然无我──” 然而周围沸腾的灵气依旧毫不停顿地在向他的体内涌入将他的心神推高再推高──直至尽头的顶峰。 “轰──”小蛋的脑海再次炸开广寒的虚空如跌落的瓷器般支离破碎烟消云散。弹指之间他的脑海里空空荡荡万物不存连最后的那个“一”也不知去向了何方惟虚惟无惟道之存。 一朵三色的浑圆光花在小蛋的头顶心上盛绽开来迎风怒放焕放出皎洁绮丽的光芒。从他的口鼻双耳中同时喷薄出五缕金色的轻烟渺渺袅袅向上蒸腾环绕在绚烂的光花周围犹如美轮美奂的金叶摇曳。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丁原的心一惊探掌按在小蛋后心毫不吝啬地将自己雄浑的“大日都天翠微真气”缓缓输入。 “呼──”像有清风吹过三瓣光花的中央亮起一团异彩好似花蕊般吐艳芬芳幻化作一尊高逾七尺的元神盘腿端坐在三花之心五气之上。 四相幻镜与雪恋仙剑齐齐镝鸣呼应盘飞在元神左右化作一白一青两束电光感应着主人体内翻天覆地的巨大升华。 又过了许久丁原知道小蛋已度过了最凶险关键的时刻徐徐收回右掌目光凝视着他忽地心动道:“当年我初上翠霞参悟翠微九歌心法之时老道士便也是这样日夜不休悄然守护在我屋外的么?” 想起自己与老道士击掌定约拜入门下又想起他被逐出门墙时向着老道士的背影纵声呼喊“我不服──”丁原的眼眶不觉有点儿湿热。 正出神间四相幻镜与雪恋仙剑“叮”地轻响各自回归主人的剑鞘和胸襟内。 小蛋的元神慢慢汇作一束彩光收回花瓣之中。光花随之合起没入小蛋肉躯。那五道轻烟亦渐淡渐消复归沉寂。 丁原的思绪回归现实看到小蛋身上的金黄色光辉缓缓褪淡一双眼皮动了动睁开了漆黑如星的双目宛若大梦初醒扭过头来。 他惊讶地现自己体内已没有了肿胀的感觉丹田里前所未有的充实盈润潭底的锺秀灵气业已转化为一股股随心所欲的雄浑真气在经脉里汩汩游走好像稍一运劲就会漫溢出来。 更令他欣喜的是自己犹如一座盛满清泉的大缸四周的灵气不再无休无止地朝里疯狂涌入而是恢复到初始的平静萦绕周身。 他的头脑变得从没有过的通彻清明早先身上所受的伤痕也奇迹般的消失连体内的伤势都抚平了大半。 丁原向他点了点头道:“恭喜你领会万象无我的真谛从此再不用担心偷东西会失风。” 这是真的?如果此言出自别人的口中小蛋绝难相信。而此际看着丁原冷傲中又含着一丝期许的含笑面容他的心头掀起一阵狂喜却兀自有些身在梦中的感觉道:“我我这样便成了么?” 丁原悠然道:“你还想怎样一步登天么?天道无涯不见尽头。况且你离着『我本为无』的大乘之境也还差着半步远谈不上大功告成。” 小蛋笑道:“我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这样幸运。” 丁原“嘿”了声道:“幸运?修仙即是修心。一个人的修为绝非仅凭年岁能够决定。不然东海水晶宫里养的那头老龟岂不成了当世第一高手?” 看小蛋若有所思丁原颔又道:“道本为无所求者路径亦皆不一。有人由佛入道有人凭山水入道甚而庖丁解牛也可悟道又有谁规定必须得终日打坐炼气方能得窥天道? “所谓一切有形皆含道性以心悟之以神交之始得其真。相反一味倚靠肉身修炼增长功力自以为能够天下无敌却是等而下之甚或背道而驰。” 说到此处丁原不再啰嗦一拂袍袖道:“好啦该上去了。” 小蛋细细回味着丁原的话语只觉得言简意赅又余韵无穷不由心中感激。 他却不知丁原之所以如此尽心指点并非兴致所至实因方才忆起了老道士当年心有所感这才有意成全小蛋。 小蛋站起身已感觉不到灵气的庞大压力问道:“丁叔外面的情形怎样这是什么地方?” 丁原答道:“你轰毁了忘机仙树露出滟光潭口。咱们便在潭底。” 小蛋一怔心想:“曾婆婆不是一直在找寻滟光潭么原来就在忘机丘底下。” 丁原正欲腾身上行蓦地一声低咦目光转向脚下。 原来在下方的碧波中隐约浮动着一汪极淡的蓝光因色泽相近殊不容易觉。 刚才他心神专注于小蛋的身上竟也疏忽了过去。 他入潭已久本应即刻回返以免姬雪雁等人挂念。但见着这汪若隐若现的蓝色幽光丁原心头不禁一动决意下潜一探。 他平生行事从不拖泥带水向来想做就做这时也不和小蛋打招呼径直下探。 小蛋见他不上反下心中大感诧异见丁原一晃眼已下沉数丈惟恐两人失散忙跟了下去。 如此落了十余丈蓝色的幽光越明显。丁原凝目望去竟是一根光柱。 这光柱高达三丈通体浑圆晶润伫立在一座似真似幻的山崖上。那山崖也是以蓝光铸成其深不知凡几顶端的光壁上刀刻斧凿镌有两个银色光字。 小蛋乍见这两个银字禁不住“啊”了声有些愣住了。这平滑如镜的光壁上写的不是其它正是“魔崖”二字! 他盯着魔崖光字出神了一会儿错愕道:“难不成这就是魔崖石刻?” 只听丁原说道:“不错这正是魔崖石刻。小蛋你怎会认得它?” 小蛋对丁原自不隐瞒照实回答道:“我是听曾婆婆还有褚彦烈他们说起的。似乎这面石刻关系到北海门最大秘密──贯海冰剑的下落。” “贯海冰剑?”丁原的剑眉不经意地扬了扬淡淡一笑道:“原来他们把它叫做『贯海冰剑』倒也有趣得紧。” 小蛋却是在想:“难怪先前曾婆婆急着要找滟光潭她自是早已知道魔崖石刻便藏在潭底所以不愿就此撤离仙岛反而深入虎穴。她说:『是我害了你』想来也是为着这个缘故。可丁叔又怎会晓得魔崖石刻呢?” 他一边思忖一边将视线沿着光壁向下探寻。但见“魔崖”二字之下尚镌刻着八行长句从右往左一字排开每一个字亦都是以银光凝成。 起第一行长句写道:“夫有建之以太清日月不夜之山川;宝盖层台四时明媚;枫树如霞千年一谢;云英珍结万载圆成;是为方丈仙境也。” 再看第二行的长句说的是:“盖见云渺而天高风淡而气爽乐不思归;或可掌雷鞭执电缰御鹏鸟扶摇九千丈快意何如哉。” 这两行长句内容不尽相同但描写的似乎都是方丈仙岛的胜景令人目睹之而心神往。而后面的六行长句尽接上文一气呵成同样是在描绘仙岛景致以及由景生情的遐思通篇并无一字半句提及到贯海冰剑。 小蛋读过一遍不得要领却见丁原犹自目不转睛低声道:“小蛋你所说的贯海冰剑之谜答案便在这八行长句中。” 小蛋闻言想道:“好像丁叔也不清楚这八句话的真义究竟为何但它关系到贯海冰剑的下落总是不会错的。” 他想到这里猛地记起自己从冰流道人口中撬出的那一串稀奇古怪的数字:五、十九、八、十六、十六、十三、二十一──一共七个数字毫无规律可循。 他怔怔望着光壁上的长句道:“莫非那些数字就是解开谜底的钥匙?” 忽听丁原问道:“什么?” 小蛋一醒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丁原的眸中闪过一抹精芒凝望着光壁半晌然后低声缓缓道:“以??掌??击??柱悬??灵??飘??”说到这里他的话音一顿摇头道:“不对还少一个数字。” 小蛋听着丁原自言自语再对照光壁顿时省悟道:“原来是将每个数字按序对位寻出长句中相应的光字再将它们联在了一起。” 见丁原摇头他想了想说道:“丁叔这串数字本该有八个但我干爹日前不幸遇害他老人家掌握的那个数字却再无人能够知晓。” 丁原已听罗羽杉说过常彦梧去世之事“嗯”了声道:“你干爹在同门中行五?” 小蛋点点头丁原见状道:“这就对了假如咱们空出第五个字重新排列应该是:以掌击柱??九成拍。” 但在这“九”之前又该是什么字呢?丁原一眼往第五行长句望去写的是:“夫一谷知绿长春九川奔流不息;十日悬于顶而千秋不坠寒潭藏于底而万年不冻;餐云霞之气神游**;饮蓝露之精魂驰八荒;悠然不知百年。” 这里面仅提及的数字就有八个再加上其它能够与后半句连通的字面实难以推测出真正的答案。 如果可以一一加以尝试固然就不成为问题。但俗话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眼下的事既试不得也错不得。一旦鲁莽行事势必会事与愿违甚而引来没顶之灾。 丁原一字字地咀嚼思虑暗暗道:“那个狗屁大罗仙人说什么『欲询仙羽事还需问故人』。总不肯爽快直说和我玩猜谜。这儿除了小蛋哪里还有『故人』?就算我出了潭去又该找哪个『故人』去问?”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不意听见小蛋喃喃道:“是八一定是八??” 丁原一愣道:“小蛋你在说什么?” 小蛋黝黑的脸庞上流露出一抹感伤低声回答道:“干爹掌握的那个数字是八。他老人家在临终前终究将这秘密告诉了我。” 原来他是想到了常彦梧去世前曾莫名其妙地问过最爱骂自己的口头禅是什么? 当时小蛋说了一连串但直到他说道“小王八羔子”时常彦梧打断道:“小王八羔子就是这个了??” 如今念及这句话竟似一语双关不然常彦梧为何要独独挑出“小王八羔子”这五个字来却不提及其它? 其实他骂自己最多的应是笨蛋、臭小子、傻瓜、小崽子这几个词才对可偏偏常彦梧把话头停在了“小王八羔子”上。 甚至直到他咽气的那一刻还在喃喃地重复道:“小王八羔子??” 再联想到干爹说这话时嘴角浮现起的奇异笑意小蛋的心头又喜又悲这才真正明白了常彦梧最后的心意。 常彦梧碍于尹雪瑶等人皆伫立在旁不宜明言故而想到如此方法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了惟一的义子也终不负他生前“神机子”的美名。 “小王八羔子就是这个了??”小蛋的耳畔彷佛又响起了常彦梧的语音忍不住心中酸楚难当。 丁原默默注视着他虽自己与常彦梧仅一面之缘更谈不上什么交情但目睹此情此景亦禁不住为之动容。 又过片刻他见小蛋情绪慢慢地平复方才说道:“按照你干爹临终的遗言再对应魔崖石刻上的长句这个字应该是『九』。 以掌击柱九九成拍。小蛋破解大梵仙羽的线索已尽在于此。” 小蛋疑惑道:“大梵仙羽?干爹他们说的不是贯海冰剑么?” 丁原油然一笑道:“很快我就会帮你揭开这个谜底。”说罢纵身上扬腾至崖顶却突地一凛想道:“『欲询仙羽事还需问故人』。这面魔崖石刻的字谜是小蛋一手破解的。只是他又怎么可能是我的『故人』?” 他站在崖上沉思良久小蛋便立在身后亦自出神。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忽然丁原回过头来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紧紧盯在了小蛋木讷沉默的脸上想起他体内蕴藏的那股与翠微心诀异曲同工彷出一源的玄异真气想起淡一真人羽化前留下的遗偈一个更大更深的疑问浮上了心头。 以丁原的阅历修养甫一触及此念竟是猛地一震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炯炯眼神似想将小蛋看穿一般上下扫视像在找寻什么。最终目光一敛神情里略显失落问道:“小蛋你是哪里的人?” 小蛋尚沉浸在缅怀常彦梧的情绪中未能完全自拔讷言道:“卧灵山淡家村。” 卧灵山淡家村。干爹将自己的身世隐瞒了十数年还是在生命弥留之际如实告诉了自己。而早先他也曾从那位无名老僧的口中也听到过相同的地名。 那里就是自己的故乡么?那里又究竟埋藏着怎样的秘密? 卧灵山淡家村! 丁原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将出来探手抓住小蛋的双肩沉声问道:“你有没有见过一块紫竹玉佩?” 小蛋感到丁原的十指极用力地扣入自己肩头透露出他此刻内心的紧张与激动又是疑惑又是惊讶忍疼道:“有啊。听干爹说他收养我的时候就已见着那块玉佩挂在了我胸口。丁叔你怎会知道的?” 丁原不理小蛋的问话紧接着追问道:“那块玉佩呢它在哪里?” 他适才已用法眼神通将小蛋全身搜索了一遍并未寻到紫竹佩方会有此一问。 小蛋黑黝黝的脸庞微微一红回答道:“三年前我将它送了人。” 却终究不好意思直言那人便是罗羽杉毕竟两人之事尚未得父母师长的允许。 丁原察言观色已猜到七七八八但此事至关重大实不能有半点差池当下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那块玉佩的样子?” 小蛋颔道:“记得啊。”一边回忆一边描绘出玉佩的模样。这块紫竹玉佩在他身上戴了十几年于每一点细节自都记得清清楚楚说来分毫不差。 丁原只听了一小半便已确定无误正是自己要找的那块紫竹玉佩。 当年它作为恩师淡言真人的信物赠与了卫惊蛰以助他抵御先天绝症。 后来淡言真人战死云林禅寺翠霞派掌门淡一真人以莫大神通收了师弟的魂魄不惜耗损道行助他转世投胎再世为人。 这转生后的婴儿便出生在了卧灵山淡家村一户普通农户家中临盆时淡一真人曾带着丁原、盛年、阿牛和卫惊蛰等人齐齐到场还亲自为婴儿取名“淡晚”。 卫惊蛰感怀师祖救护再造之恩将那块紫竹佩戴在了小淡晚的脖子上此事虽距今已有二十余年于丁原却依旧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当这些看似零乱无章的蛛丝马迹统统拼凑在了一起的时候丁原心中再无疑异默默道:“他叫小蛋可不是『淡』字的谐音么?多半就是那淡老五给自己儿子起的小名我怎么这么傻?” 一股热流勃然喷薄堵住了丁原的喉咙口热切的眼光对着小蛋的面容看了一遍又一遍。 失散了十四年竟是让自己第一个找寻到转世后的恩师。而这年将弱冠的少年却在此之前早已与自己乃至盛年、阿牛这紫竹轩门下的三名弟子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他居然始终恍然不觉一次次地与真相擦肩而过。 天意何等离奇似又跟自己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但这一回的结局应是喜剧。 不经意间丁原已是百感交集直想仰天长啸一舒胸臆再用最快的度将这喜讯传报给盛年与罗牛。 可以想象当两位师兄闻听小蛋便是他们苦苦以寻的恩师转世时该当怎样的高兴。 较之即将寻到大梵仙羽眼前的这个现才让丁原更加由衷地相信苍天有眼。 第七章 贯海冰剑 他忽然觉小蛋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之色才意识到自己手上的劲力用得委实太重了点儿忙减轻去大半的力道。 小蛋松了口气诧异地问道:“丁叔你为何要问紫竹玉佩的事?” 一剎那间丁原的脑海里掠过了无数个念头归根结底却都是在问自己道:“我究竟要不要现在就将实情告诉他?” 看着小蛋年轻而又迷惑的脸庞他慢慢冷静下来寻思道:“此事重大我还需私下找羽杉查证。更重要的是必须将这事和盛师兄、阿牛商议过后才可决定。” 念及于此丁原平复心绪左顾而言他道:“没什么我们先取了大梵仙羽再说。” 小蛋只是秉性厚实却绝非真正的笨蛋否则又岂能参悟出玄奥莫测的天道星图来? 他见丁原欲言又止的模样思忖道:“丁叔刚才抓着我肩膀险些失态现在却又推说没事必定是有所隐瞒。莫非那块紫竹玉佩有什么问题?” 可任他如何猜想也绝料不到此刻丁原心里的念头当下忍住也没追问。 丁原望着幽蓝色泛着冰光泽的浑圆光柱有意将他的注意力引走说道:“小蛋你来试试九掌为一轮连击九次瞧瞧这光柱会有什么反应。” 小蛋“哦”了声上前两步凝神紧盯光柱脑海里的杂念渐渐屏除左臂运起三成功力吐气扬声“呼”地一掌击在了光柱之上。 孰知手掌拍落光柱竟如水般一晃漾起涟漪将小蛋的半截小臂陷了进去。 小蛋只觉吐出的掌劲如泥牛入海了无反应半条胳膊就像浸泡在了森寒刺骨的冰潭里缕缕蓝色寒雾从裸露在光柱外的臂上冒起。 丁原目不转睛地瞧着小蛋以防光柱有变能及时出手救援但也没想到一掌击下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他略一沉吟说道: “你再增加五成功力试试。” 小蛋依言将功力提升至八成左掌“砰”地击中光柱。这一回他的手掌就像拍在了一块奇硬无比的生铁上震得手心刺疼腕骨酸麻。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光柱犹如被激怒的睡兽“喀啦”一响十数道森蓝电流沿着左腕直窜而上所过之处经脉如冻僵般麻痹肌肤上蒙起一层薄薄的蓝霜。 小蛋丹田真气应运而生意动形起一股雄浑的铜炉圣淫仙流流过膻中走肩贞运入左臂。真气一至电光“啵啵”爆裂肌肤上的蓝霜也化作丝丝水雾。 小蛋胸口真气再一转不待丁原提醒右掌又运上八成功力击在光柱上。 如此九掌为一节左右两掌交替击打两轮过后小蛋的头顶已然水汽腾腾鬓角亦有热汗滴落。可甫一淌下便教四周弥漫的浓烈寒气迅凝结成冰。 他这样连续不断地以八成功力出掌真气耗损自是极快。更麻烦的却在于小蛋每一掌击下光柱生成的反击亦在不停地增强迫使他不得不耗费更多的功力与心神来抵御化解源源涌出的森蓝电流。 短短须臾的工夫小蛋丹田真气业已出现枯竭征兆全身俱都为一层蓝色冰霜覆盖越凝越厚像是一件透明的冰甲。 他的呼吸越见急促喷出的浊气竟也含着一抹蓝汪汪的水雾乌犀怒甲全力运转襄助主人抵挡寒气侵袭而胸口一块始终保持着暖融融的感觉却是四相幻镜与主人息息相通庇护住小蛋心脉。 如此每掌击过一轮小蛋方可匆匆喘上口气而光柱的色泽亦会转淡一分。但间歇的时间稍长又会迅即加深累得小蛋不敢停顿。 三十六掌过后小蛋几成了强弩之末好在光柱的颜色也变淡了不少在它的中心部位隐隐约约显露出一截幽蓝色的光晕如寒冰似的凝结不动。 丁原见状双掌往小蛋背心一抵沛然莫御的大日都天翠微真气宣泄而入沉声鼓励道:“坚持住!” 小蛋得丁原之助精神大振掌力似暴风骤雨般次第击落在光柱上“砰砰”作响节奏分明煞是悦耳悠扬却充满了极大的危机风险。 光柱色泽越来越淡隐藏在里面的那截蓝色物事亦显得慢慢清晰起来竟是一柄三尺三分长短的仙剑不知是以何种材质锻铸而成被包容在了光柱中。 “砰!”小蛋击下最后一掌浑身筋疲力尽险些虚脱软倒。 面前高耸的光柱也彷似在反噬中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呼”地涣散一缕缕清澄的白光卷入周围的碧澜里顷刻灰飞烟灭只剩下那柄幽蓝的仙剑一动不动悬浮在半空中通体上下散冰光。 丁原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儿去衣衫尽湿泛着一层冰霜面色也有些苍白神情却颇为欢愉地长吁了一口气嘿然道:“好家伙这么难伺候。” 小蛋勉力站定抬头仰望冰剑惊讶地现在冰剑的剑柄内尚凝铸着一枚寸许长、形如鹤翎的东西雪白晶莹不含半点杂质微微蜷曲毫末毕现。 丁原收回双掌调息运功道:“那剑柄里藏的便是大梵仙羽。” 小蛋恍然大悟敢情闹了半天大梵仙羽就藏在了贯海冰剑的剑柄中。 想来北海门的某一位先人曾破解开魔崖石刻的秘密可惜修为不到未能击碎光柱故此功亏一篑只隐约见着了这柄冰剑却没有进一步现到剑柄内所藏的仙羽。 他默运“斗牛纳虚”补充灵气过了片刻身上冰霜尽融呼吸也逐渐和缓均匀。 丁原一边调息一边冷眼旁观暗自惊异小蛋恢复之快待见他眸中精光复生说道:“小蛋你去将那柄冰剑取来。” 小蛋应了纵身而上刚接近到冰剑一丈之内立觉一股森寒绝伦的无形剑气扑面而至丝丝寒息恰似千万根细小而看不见的冰针穿透乌犀怒甲的防护刺进体内转瞬与精血水乳交融把五脏六腑也要封冻起来。 他全流转真气对抗寒意迫近到冰剑跟前眉毛上竟已结起蓝色霜凌牙齿不由自主地“喀喀”打战较之方才击掌破柱的寒冷有如小巫见大巫。 小蛋暗暗凛然道:“好冷的剑气若用手碰上冰剑还不将整个人都冰住了?” 想归想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探手轻轻握住冰剑剑柄入手一团冰寒似抓了把雪球禁不住身子一颤“呼”地吐了口寒气。 他试着一拔冰剑真气运出毫无感应这柄贯海冰剑纹丝不动连晃也不晃一下。 一股汹涌澎湃的寒潮剎那间从剑柄迫入犹如吹拂自极北冰原的呼啸朔风呼嚎肆虐着闯进小蛋经脉内强大的寒气竟连铜炉圣淫仙流亦抵敌不住败下阵来。非但浑身的血液像要结冰连流转的真气亦快被冰封冻结。 小蛋下意识地想松开剑柄哪料手掌就像与冰剑冻粘在一处怎都甩脱不开。 他心念急转施展出“忘情八法”中的“振”字诀一声低喝右手“吭”地从剑柄上蹦弹脱离隐隐出金石之音却是五指齐腕以下都结上了一层蓝色冰精。 这段异变兔起鹘落仅是瞬息之事。等到丁原察觉不对飘身赶至小蛋身旁他已脱出冰剑粘连促声喘息心有余悸道: “幸好我如今修为大进早上半天粘到这柄贯海冰剑只怕要给活活冻僵!” 丁原携着小蛋退出三丈运功助他化解寒气。半炷香后小蛋才缓过劲来头上的幽蓝冰霜缓缓融去。他看了看兀自麻木不堪的右手想动根指头都难不由苦笑道:“丁叔这剑是用什么做的?” 丁原收掌回答道:“如果我的猜想不错它应是北海地底的寒精冰魄凝炼而成将大梵仙羽封印在内。” 小蛋暗道声难怪说道:“丁叔我功力不足还是您来试试小心别被它粘住。” 丁原颔纵身再上。有小蛋吃亏在前他亦不敢大意心念到处都天伏魔大光明符“嗡”地从体内漾出一蓬乳白色柔和光芒笼罩全身。 小蛋在后屏息注视但见丁原轻舒猿臂探手握紧贯海冰剑。都天伏魔大光明符乳白色的光华剧烈一颤似被一阵狂风席卷而过“嗤嗤”晃动蒸腾起一缕缕幽蓝的霜雾令远在三丈开外的他仍可清晰感到一股股寒气袭面。 丁原身形渊渟岳立蓦地一声长吟似春雷震耳右腕一按一翻贯海冰剑应声而起。 “轰──”冰剑炸开一团耀眼绚光刺得小蛋双目无法睁开直觉得四周灵气强烈波荡像一块块被敲碎的冰片“喀喀” 散落光线急遽转暗一阵的天旋地转。 小蛋只看到前方蓝色的剑光一闪便即隐没连丁原的身影也不知去向了哪里。 他心下一凛扬声叫道:“丁叔──”可刚一张开口迎面一股强劲的寒流袭到如同嘴巴里被硬塞进一团雪球冻得他打了个激灵内腑剧烈抽搐反胃。 “呼──”森寒的罡风汹涌而来将小蛋的身躯狠狠卷裹向上抛起。他似腾云驾雾一样身不由己地飞翻转升腾耳边怒风呼嚎撕裂虚空。潭底的灵气支离破碎飞溅的寒流四处乱撞各自找寻出路。 突然小蛋头顶一亮耳旁伴着“哗──”一声水响轰鸣身子被排山倒海般的寒罡从滟光潭口迸送出来笔直激射向数十丈高的云霄。 他在高空强自稳住身形竭力疏导翻腾的气血四肢兀自感到阵阵麻痹。在他下方黑色的潭水似一头苏醒而狂怒的巨龙冲天飞腾亮丽浑圆的水柱直穿云气高空之上洒溅开一蓬蓬黑幽幽的雨花在阳光下怒放闪烁。 小蛋脱离险境大松口气但转目不见丁原影踪忍不住惊道:“丁叔怎没出来?” 他正想着丁原就听见底下一记撼天动地的轰响好似整座云阙峰都要震塌下来。滟光潭的水浪喷薄愈烈“哗啦啦”狂飙怒啸飞溅的水珠劈啪四飞像是一个个冰雹般落在土丘上砸出深逾三寸的凹坑。 自喷溅的黑色水柱中紧接着升起一簇幽蓝色冰光。丁原身剑合一乘风破浪从潭下腾渊飞空。 小蛋眼前一花丁原已从旁掠过一团慑人的寒气亦似风卷残云随着他扶摇九天的身影鼓啸而去惟余缕缕水丝散落。 “澎!”拔高到极点的水柱电光石火间好似被抽去所有的能量颓然下坠落回滟光潭里惊起层层黑浪。 卷涌喧嚣的水面之下一团蓝色寒雾冒起冉冉蒸腾扩散开去令红枫林的温度急降到冰点。 鬼锋、姬雪雁和罗羽杉惊疑不定地退到红枫林边仰面看着忘机丘上接踵而至的一系列异变俱都猜不透潭底下到底生了何种变故。 待到水柱回落空中现出了小蛋的身影罗羽杉惊喜交集忘情地大声唤道:“小蛋!” 小蛋依稀听着下面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虽隔得远了又有隆隆水声遮掩可仍是心头猛烈一动向下瞧去正迎上罗羽杉那双清澈纯净的明目一股难以言喻的欣喜登时充盈心胸。 他施展穿花绕柳身法一转一折从高空滑行而下轻飘飘落到罗羽杉身前目光拂过鬼锋、姬雪雁等人叫道:“鬼大叔姬婶婶罗姑娘你们好。” 鬼锋见着小蛋神色依旧冷峻如霜只轻轻点了点头。 罗羽杉樱唇含笑眸子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打量小蛋因有姬雪雁在身旁只得强自按捺下心中激动问道:“你不碍事吧?” 小蛋摇摇头感到脚下的地面还在簌簌震颤回答道:“我好得很。” 姬雪雁问道:“小蛋你是一个人出来的?” 原来她和鬼锋、罗羽杉站在忘机丘周边由下往上眺望反而看不清黑水柱里的状况更未能见着丁原挟起贯海冰剑冲出滟光潭直上九天的那幕动人心魄场景。 小蛋闻言抬头正欲回话遥遥听到高空中传来一阵激越雄劲的啸音由远至近如在耳畔正是丁原。 姬雪雁已不再需要任何答案喜动眉梢道:“他回来了!”一阵香风刮过身影似红霞般飘升往啸声来处迎去。 天宇上云气四卷一道褚影御风飘落正是丁原。他的手中已不见贯海冰剑踪影脸上神采飞扬。 姬雪雁虽人到中年已为人母娇憨殊不减当年喜呼道:“丁原!”纵身扑上。 丁原止住啸声哈哈一笑伸出左臂将她揽住道:“等得心焦了吧?” 姬雪雁娇哼道:“你还说下次让你尝尝这般在外头提心吊胆的滋味。” 说话间两人落回忘机丘下小蛋疑惑道:“丁叔您的贯海冰剑呢?” 丁原悠然笑笑心念催处右手掌心亮起一团幽蓝光晕徐徐向上升起幻化作一柄三尺多长的冰剑遍体晶莹剔透流动着美轮美奂的纯蓝光彩。 罗羽杉重伤未愈被冰剑散的强烈寒气冻得一颤往后退两步惊愕道:“好冷!” 姬雪雁也心生好奇玉指在剑锋上轻轻一拂指尖触及有若冰凌全不似蓝光铸成的神剑一道寒气立时迫体而入惊得她赶紧缩手。 她却不知此刻丁原已将冰剑的寒气凝收内敛才没有重蹈先前小蛋的覆辙。 小蛋悄悄握住罗羽杉左手将自己新炼的神功汩汩输入助她抵挡冰剑散出的惊人寒气问道:“丁叔您已经将贯海冰剑炼化了?” 丁原道:“哪有这么快?不过此剑在手即便是大罗金仙当前丁某也不怕!” 他劲力稍冰剑在身前轻轻一记虚劈剑刃上飙射出一束弧扁一股寒气拂过弧形剑光轰地一响击中忘机丘前的斜坡炸开一蓬蓝色光澜。 尘烟飞扬中地面上露出一条丈许深的裂痕附近的泥土冒起腾腾水汽结上了一层冰晶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块坚逾金石的冻土。 众人见此情景亦感骇然实难想象倘若丁原全力出一剑该是何等景状? 一提大罗金仙小蛋却想起了鹤仙人更觉到尹雪瑶也不见了忙问道:“曾婆婆和鹤仙人去了哪里?” 罗羽杉在一边低声将小蛋落入滟光潭后忘机丘上生的事情简略说了。 小蛋听得尹雪瑶为鹤仙人掳去不免担忧转念又想道:“还是姬婶婶说的对他真要杀曾婆婆一掌下去直接了事何必再擒了她去?不管怎么说血浓于水曾婆婆应该不会有事。” 只听丁原手腕一振贯海冰剑“嗡嗡”鸣响倏地一下收入右手掌心消失不见视线一扫也问道:“楚儿呢?” 小蛋惊奇道:“啊我师姐也来了?” 罗羽杉向他微一颔现四周的寒气已退悄悄缩回手心中又是喜悦又是惊讶道:“才分开这么会儿为何他的修为竟又有精进功力之纯厚几不下爹爹。” 姬雪雁道:“你入潭没多久楚儿姑娘就没了影踪。想来她是趁咱们不注意偷偷回到红枫林里去寻小寂了。” 小蛋一怔心道:“楚儿师姐不识红枫林内的法阵孤身闯入岂非凶多吉少?” 他一急道:“小寂和小龙也还在林内我去找他们!”说着就要施展十三虚无的遁术重返红枫林找寻丁寂等人的下落。 但他身子还没动红枫林东响起霸下的声音道:“干爹干娘你们都在啊!” 只见赤芒一晃霸下飞掠过来一头撞进小蛋怀里亲热道:“干爹我刚才都听楚儿姑娘说了你把老杂毛的仙树给轰了太棒了!” 在霸下之后丁寂和楚儿一前一后也从林内行出。姬雪雁看爱子无恙多日里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落。可等她仔细定睛再瞧丁寂的左半边脸颊上居然隐约有数道尚未消退的掌印不消说一定是出自楚儿的杰作。 她心疼不已暗自嗔怒地瞥了楚儿一眼恚怒道:“我儿子好心为妳来北海找卷心竹妳和他才一见面非但不言谢反一巴掌打下。毕竟是魔门出身连空痕大师数年的调教也去除不了妳身上的戾气。” 她一路与楚儿北上虽依旧形同陌路少有交谈但相处久了又念及对方不避风霜困顿找寻丁寂多少也生出了些许好感。 况且楚儿破出忘情宫与叶无青恩断义绝孤身飘零四海为空痕大师收容由此令姬雪雁对她的成见亦减淡了不少。 可今看见爱子脸上掌印直比打在自己身上还疼免不了有些生气。 原来楚儿见丁原入潭心想小蛋既有他亲自搭救想来不会有事。反倒是丁寂身陷红枫林内生死未卜教人挂牵。 她耐着性子等了会儿也不见潭下有何动静再看姬雪雁等人尽皆全神贯注地察看着潭口心念一转便悄然离开忘机丘往林内去找丁寂。 却说丁寂、霸下落入红枫林中与小蛋和尹雪瑶失散后亦是迭遇险情。丁寂虽不能似小蛋般施展十三虚无的遁术躲开法阵攻击但家学渊源于奇门遁甲之术也颇有心得一时半会儿尽避出不了阵自保却是无虞。 如此一人一龙在林子里兜兜转转也不知行了多少时候正撞上了入林来寻丁寂的楚儿。没曾想刚一见面丁寂的笑脸尚未来得及展开楚儿已二话没说上前搧了他一巴掌。 丁寂整个人都怔住了手抚火辣辣的面颊恼怒道:“妳干什么见面就打人还讲不讲理?” 楚儿厉声喝道:“你嫌我丑别理我就是干什么一个人偷偷跑来北海?我自己的脸好看不好看跟你有什么关系?” 丁寂听说自己挨打是为着这个理由不由得哭笑不得。 默然半晌他上下打量楚儿一番见她满身血污应是吃了不少苦头愤怒的眼底里更多地深藏着哀婉与落寞满腔的怒火不觉化为乌有低低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丁寂不跟女人斗。” 楚儿提高嗓门道:“丁寂你给我听清楚了。本姑娘不领你这个情你今后少多管闲事。我自己的事情不必烦劳你来操心!”说罢扭头就走。 丁寂莫名其妙受了楚儿一通劈头盖脸的痛斥也是火大但知道似楚儿这般在林中横冲直撞的后果飞身追上探手抓住她胳膊道:“妳去哪里?” 楚儿回身又是一掌挥向他面门恼怒道:“松手。” 丁寂见她当真丝毫不领情不由激起男儿傲气哼道:“真当我很爱管妳不成?”一语未落不防眼前寒光闪动楚儿左手掣出胭脂灵鞭扫向丁寂后腰。 丁寂腾身闪让一声长啸道:“玩真的啊?谁怕谁!”左掌劈中鞭梢右手抓向楚儿肩头。 霸下在旁瞧着也不劝架慢条斯理地摇头点评道:“一对冤家。” 十余个照面后丁寂左手抓住胭脂灵鞭往身前一扯楚儿立足不定向前冲去。丁寂扬右手喝道:“妳也吃我一巴掌!” 楚儿扬起脸冷冷看着丁寂道:“你敢?” 丁寂的手微微一颤可要是就此放下巴掌却又显然大大地没面子。望着那双倔强清冷的星眸竟是鬼使神差般在楚儿耳垂上轻轻一捏嘿然道:“谁告诉妳我不敢!” 这下用力只似春风拂柳楚儿却似中了魔咒般整个人呆住了神情古怪非常。 丁寂自已也没想到会中邪了似地伸指轻捏楚儿耳垂顿时懊悔道:“见鬼我这么轻薄她稍后还不知会生什么事呢?”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彼此距离不足一尺你看着我我盯着你都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也不动皆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局面。 第八章 生作人杰 突听霸下高声叫道:“小心!” 原来林中阵势忽生变化四周的枫树红叶齐齐焕放出一簇簇精光如暴风骤雨般从上方射落幕天席地往两人打来。 丁寂想也不想一把抱住楚儿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凌空翻飞用自己的身躯护住她反手掣出雪朱仙剑幻舞起团团光圈“叮叮叮叮”将袭来的光箭击飞。 他一边招架一边观察周围的阵形变化蓦地叫道:“小龙走归妹趋无妄!” 霸下愣了愣才省悟到丁寂是用六十四卦的卦名指点自己进退趋避的方位。 只见丁寂搂着楚儿娇躯身形往左一折刚飞出丈许猛朝西光箭最密集的方向冲去。说来也怪他迎面闯过一蓬光箭轰击前方的景物陡然一变斗转星移间枫林又恢复宁静身后的光箭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丁寂飘身落地甫松了口气冷不丁“啪”地脆响左颊上又捱了一耳光。 这回他自感唐突在先手一松捂着脸苦笑道:“动不动就搧人耳光看以后谁还敢娶妳?” 楚儿一瞪眼道:“你若不服便打还我好了。” 丁寂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膀道:“算了我投降何必一定要等到老脸被搧成肿猪头的时候才知道错呢?” 楚儿本想绷紧脸不理他可忍不住仍是“噗哧”笑出声来白了丁寂一眼咬牙道:“脸皮那么厚谁能打肿你?” 丁寂朝天打了个哈哈还没说话赶过来的霸下已经摇头晃脑地叹道:“你们两个打情骂俏有完没完我还急着去找干爹呢。” 楚儿和丁寂不约而同地双双扬手道:“小乌龟你找揍!” 待两人见对方同时出手俱都怔了怔相视一眼均感好笑一场风波就此化解。 当下楚儿将自己一行到北海寻找丁寂的经历三言两语叙述了遍丁寂也简略说了他的遭遇果然没有再提卷心竹的事。 楚儿听完静默须臾忽然说道:“小寂等这儿的事都结束咱们一起回东海吧。” 不想丁寂一摆头回绝道:“我不。” 楚儿急道:“你这人怎么是个死心眼?我今天坦白告诉你就算你找到卷心竹我也不用它!” 丁寂笑道:“谁告诉妳我还要找什么卷心竹我是担心这一路回去不晓得还要捱谁多少个耳光我怕啊。” 楚儿把头一偏低哼道:“小心眼还记仇。” 霸下在后头一摇一晃跟着自作聪明道:“他不是小心眼他就是死心眼想捱一辈子耳光。” 丁寂一蹦老高回身探手恶狠狠抓向霸下叫道:“小乌龟看我怎么收拾你!” 霸下哪里会怕丁寂一翻身钻进楚儿怀里叫道:“楚儿姑娘小寂要欺负我妳还不赶快管管他!” 楚儿好气又好笑伸出手指“啵”地一记响亮地弹在牠脑门警告道:“谁再胡说八道我便先一剑跺了牠的脑袋然后扔进北海喂鱼。” 霸下吃疼乖乖将脑瓜儿缩进硬甲里暗道:“这姑娘凶巴巴的说翻脸便翻脸小寂怎么不找个温柔点的偏偏要去自找苦吃呢?唉两个过河拆桥的家伙一转眼这便连手来对付我了。” 两人携着霸下复又觅路行进几经曲折终于走出红枫林进到忘机丘前。 众人劫后重逢俱皆欢喜免不了各自闲谈几句别后情形。这时地面的颤动不仅没有减弱反而不断增强连忘机丘都开始颤抖起来。 从裸露的潭口下冒出的烟雾渐渐由蓝转红大伙儿直觉得脚下像是一只煮开的热锅隐隐听到黑水咕嘟咕嘟的冒泡声。风中散出的雾气亦徐徐升温没了起初森寒的感觉如同暖风熏人。 丁原看到丘顶升起的水雾越来越浓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林去。” 众人当即由他引路穿林而过均想着稍后云阙宫内尚有一场恶战纷纷振作精神调息运气只等一出红枫林便大战一场。 哪晓得大家伙儿刚走出林子就听见云阙宫中到处喊杀震天火光四起彷佛早已有人在外面先动起手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想不出这时候还有谁会杀入云阙宫。丁寂心头一动暗道:“会不会是蓝大哥他们来了?”疾起身形道: “我去瞧瞧!” 姬雪雁怕他落单遇险忙与丁原等人追在丁寂身后提醒道:“小心些!” 行出不到十余丈就看前头一座楼阁拐角处七八个人押着几个垂头丧气、一瘸一拐的道僮走了过来。当先一人身穿黄袍体态魁梧满脸钢髯正是蓝关雪。 在他身后簇拥着草道人、窦文轩、酒肉僧、酒仙子、金嗓子、司徒三绝和万事休一众故人都不断催促着那几个道僮风风火火往这里赶来。 丁寂喜出望外远远招呼道:“蓝大哥小弟在这儿!”往前迎了上去。 蓝关雪等人也看到了丁寂抛下那几个倒霉的道僮奔了过来。金嗓子笑逐颜开道:“我早说的嘛小寂命大福大造化大没那么容易有事?” 蓝关雪上前抱住丁寂双手用力一按他肩膀道:“好兄弟大哥带人救你来了!” 丁寂心下感动笑呵呵道:“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杀回来了我正纳闷着是谁在云阙宫里放起了大火搅得天翻地覆。” 草道人目光拂视过丁寂身后迫不及待地问道:“丁兄弟倪姥姥呢?” 丁寂笑容一敛低声道:“她已无法再赴一年后的小雪湖之约魂归九泉了。” 蓝关雪等人显然并不知情闻言尽皆大惊失色。 司徒三绝怒道:“是谁杀了她?” 丁寂将倪姥姥遇害的事说了金嗓子跳脚骂道:“**你鹤老鬼十八辈祖宗!司徒兄万老头咱们先去将他的忘机丘铲平了再一把火把红枫林烧个干净!” 万事休黯然道:“休矣休矣你纵是把方丈仙岛都烧成灰也救不回倪大姐。” 金嗓子一听顿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没了声音回头一看正望见那几个道僮偷偷往楼内逃去。他怒从胆边生三步两步追到身后手起掌落震断了一众道僮的心脉还不解恨地骂道:“老子再让你们为虎作伥狗仗人势!” 丁寂问道:“蓝大哥仙岛上有九川十日阵笼罩你们是怎么闯进来的?” 蓝关雪回答道:“我们逃离仙岛后当即分头邀约同道于昨日聚齐。因忌惮九川十日阵的厉害司徒兄特地前往神秀山请来了北海第一奇门遁甲宗师林筹林老先生。 “咱们浩浩荡荡杀奔到方丈仙岛前便由林老先生察看阵势找寻破阵入岛之方。没多久岛上却传来一串隆隆轰响遮掩在仙岛上空的黄云陡然流散竟是九川十日阵不攻自破。” 丁寂大感意外问道:“为何会是这样?” 蓝关雪摇头道:“我也不明白听林老先生猜测说可能是岛内的地气异变所致。” 原来先前丁原自滟光潭下拔起贯海冰剑激起潭底灵气涣散崩溃九川十日亦由此失去灵气来源齐齐沦陷。岛上的大阵犹如被釜底抽薪更不需旁人强攻巧破便自告幻灭平白省却了北海群豪的一番气力。 这道理丁原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对林筹的神机妙算亦不禁心怀钦佩问道:“蓝兄林老先生现在何处?” 蓝关雪虽不认识丁原但看他相貌穿着与丁寂颇像业已猜到七七八八不敢失礼微一躬身道:“林老先生率人前去知绿谷解救其它受困同道稍后就到。” 他正说着话一股无形的柔和罡风忽地无声无息拂到将自己的身形丝毫不着痕迹地抬起。蓝关雪一惊就见丁原手不抬身不动地说道:“蓝兄那套俗礼不妨免去咱们各交各的。” 蓝关雪暗道:“所谓虎父无犬子难怪小寂年纪轻轻不但拥有出常人的卓越修为性格上更是难得地洒脱自如果敢决断!” 当下丁寂将众人相互引见了一番彼此攀谈起来。 那边鬼锋和司徒三绝原是旧识数十年后意外重逢亦倍感亲切。尤其是司徒三绝在这方丈仙岛上再见到鬼锋别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慨。 聊了没久忽听一阵喧嚣数十位打扮各异的北海豪杰汇拢过来。领头的一位老者青衫驼背貌不惊人三绺白髯洒落胸前手里拄着根非金非玉的墨色长杆杆顶上架着一只罗盘上面有枚银针骨碌碌转动不停。 蓝关雪为众人引见道:“这位就是被誉为『独步八荒』的林筹林老先生。” 众人见面略作寒暄说起适才的战况。林筹道:“寒山四皓已被尽数诛灭也算为诸位报了一箭之仇飞流死在乱战中只可惜不见了百流道人。现在剩下的一群小喽啰树倒猢狲散咱们也懒得去理睬。” 金嗓子道:“百流道人不过是个跳梁小丑逃了也不算什么。但鹤仙人不知所踪迟早会成大患。趁他元气大伤正受天劫折磨咱们不妨四处搜寻一遍最好能连带着把他也宰了替倪大姐报仇雪恨!” 万事休道:“鹤老魔若存心躲起来韬光养晦偌大的北海咱们人再多也找他不到。为今之计只有大家伙儿抱成一团同仇敌忾。莫要再像过去那样各人自扫门前雪被人家各个击破。 “一旦鹤老魔重新现身咱们群起而攻之任他是散仙金身也架不住我们戮力死拼。” 北海群豪齐齐赞同道:“不错正该如此!”当即推举林筹、司徒三绝和蓝关雪三人为总召集人约定一方有事八方回应缔成盟约。 丁原、小蛋他们因是外人站在一旁也不便掺和。倒是鬼锋素来独来独往惯了又是出身鬼仙门也从不将自己看作是北海仙林的一分子故而同样冷眼旁观未加入到这临时起意而成的盟约里去。 这一番喧嚷又花了不少工夫好在云阙宫内的残敌基本肃清也不虞谁再来捣乱。 蓝关雪这时已听说了小蛋御剑轰毁忘机仙树、丁原孤剑逐走鹤仙人的故事抱拳谢道:“丁兄还有这位小蛋兄弟两位和小寂一样对咱们北海仙林有莫大恩德。 “客气话咱们也不说了往后但凡诸位有事只需捎个话来咱们北海数百同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林筹、司徒三绝、金嗓子、万事休等北海群豪纷纷应和道:“就是这话!” 众人话音方落姬雪雁心细轻轻一蹙黛眉道:“奇怪哪儿来的硫磺味?” 林筹面色一变举目望向红枫林内神情越凝重低喝道:“快走要出事!” “轰──”自红枫林深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地面像是被掀起了半截后头的那座楼阁“吱吱”响动剧烈摇晃一蓬蓬热气从林内涌出。 没等大家伙儿明白是怎么回事“呼──”枫林陡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烈焰竟顺着风势往群豪站立的地方扑来。 一道亮丽刺目的赤红火柱从林内升腾而起直冲云霄滚滚浓烟卷裹着飞溅的流火往四下洒溅遮蔽天幕一瞬间云阙宫内变得天昏地暗一片彤红。 林筹高喝道:“快离开这岛上的火山喷了!” 他的话音几乎被隆隆的火山轰鸣声淹没但已无须再做过多的解释只看眼前这地动山摇的骇人景象众人已省悟过来。 由于九川十日阵已烟消云散再无法阻止群雄御剑升空。大家相互照应传讯各自祭起仙兵魔宝迅飞离仙岛直奔出百余里方才停下。 小蛋回头观瞧方丈仙岛方向已陷入一片火海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大半边夜幕浓烈的黑烟如乌云般压在海上依稀还能闻到刺鼻的硝烟气味。 林筹摇头唏嘘道:“可惜可惜好端端的一座仙岛就此化为了灰烬。” 金嗓子却是兴高采烈眺望着岛上大火道:“依我看这火山喷的好喷的妙。它不喷老子也要放一把火把云阙宫烧个精光如此一来正省了我的事。” 万事休哑然失笑道:“俗话说爱屋及乌你却是恨屋也及乌。要没有鹤老魔这仙岛何尝不是一方清修净土?” 金嗓子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三大仙岛不是还剩下蓬莱和瀛洲么?听说蓬莱仙岛已名花有主不能再去了。你若有兴致回头咱们几个一块儿去找寻瀛洲岛说不定还能由此创下一个『瀛洲派』来!” 小蛋心想:“这位金老爷子尚且不晓得瀛洲仙岛也已6沉的消息如今三大仙岛惟一保存完好的就仅余蓬莱了。” 想到这里他心念一动道:“当日我和丁叔取了四相幻镜导致瀛洲6沉今日又是从潭底起出大梵仙羽令仙岛火山喷化作一片汪洋火海。这开启魔神之眼的两件至宝都与仙岛有着莫大关系恐怕绝非巧合。那么这魔神之眼又会在哪里难道说它竟就藏在──” 忽听蓝关雪纵声叫道:“诸位这烟火看久了也没意思不如大家一起到舍妹的小雪湖多聚几日罢!一来庆功再则也为来自天6的诸位好友接风压惊。” 丁原本是最爱热闹但刚才在潭底现了小蛋身世之谜此刻可谓归心似箭要寻盛年和罗牛商量不想再节外生枝多做盘桓于是逊谢道:“多谢蓝兄好意但咱们出门多日也急于返乡。待来日方长丁某定再赴北海与众位朋友一醉方休喝个痛快!” 蓝关雪也是洒脱人物虽略感失望但并不强求笑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当下众人互道珍重依依惜别。丁寂私下里拜托林筹、蓝关雪等人打探鹤仙人和尹雪瑶的行踪一旁的金嗓子拍胸脯满口答应道:“小寂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等一有消息咱们就会派人通知你。” 至于卷心竹的事丁寂却不去说它可蓝关雪等人早已暗下决心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再寻到一株以谢丁寂之义。 等到群雄相继离去场面一下子冷清许多。众人略作商议决定一同南归。小蛋将鬼锋请到一旁托他持了九雷动天引作为信物前往极地仙府找寻欧阳霓待她伤愈后再护送南来。鬼锋一口应允径直去了。 小蛋自从常彦梧口中得知身世便急欲往卧灵山一行察访淡家死村凶案真相。况且那位一执大师在临终前也曾提到过淡家死村中的一口百年老井种种异常状况纠合在一处不由他不心生怀疑。 他更不晓得自己体内的圣**精气何时会再次爆又惦记着欧阳霓伤势和尹雪瑶的安危奈何鹤仙人行踪飘忽北海又广寒无垠却又教自己到哪里去找寻? 这日六人到了塞外一座集镇上。 尽避到处黄土飞扬但听着市集上熙熙攘攘带有明显当地口音的人声大家伙儿仍觉着一份亲切和兴奋。当夜便在这座集镇上惟一的一家客栈住下总算脱离了一连多日天为被地作床风餐露宿的日子。 可翌日清晨小蛋到客栈前堂用早点却只见着了丁原和罗羽杉姬雪雁、丁寂与楚儿俱都不见了踪影。 他向丁原问起得到的答复却是这三人有事先行一步会在卧灵山与大伙儿会合。 小蛋虽觉得事有蹊跷但丁原守口如瓶怎也猜不出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实则入宿客栈的当晚丁原便托姬雪雁、丁寂和楚儿分别前往翠霞山与天雷山庄寻找盛年、罗牛二人请他们齐至卧灵山会面。这件事他早在北海时已然盘算妥当眼下并不急于告诉小蛋。 如此一行只剩下三个人继续御剑向南而行。沿途景色逐渐明媚越往南去绿意越浓不一日已抵中州地界。 丁原御剑在前左手向东南方指点道:“小蛋你可知距此地不到三百里就有一座驰名天6的千年古剎于仙林正道中素来与翠霞派齐名。” 小蛋正与罗羽杉比肩飞行闻言问道:“丁叔您说的是云林禅寺?” 丁原点点头别有深意道:“二十多年前先师淡言真人便是在云林禅寺中为救护你罗大叔毅然与正道各派决裂不惜祭出元神御剑突围最后油尽灯枯仙逝在一座无名山岗上。 “那座山岗离这儿却也不远你想不想随我前去凭吊一番?” 小蛋不疑有他随口答应于是三人转向东行飞出约莫小半个时辰前方群山连绵云涛浩荡丁原收剑御风徐徐下降说道:“瞧前面那座植有三株紫竹的山崖就是了。” 小蛋举目眺望数十丈下的一座凄清悬崖之上古木森森杂草飞长当中伫立着三株挺拔晶莹的紫竹枝叶隽逸伟岸向天在春日的和风中轻轻摇曳。 这地方罗羽杉曾随其父罗牛来过不下十次可每一次来心底里都会被一种莫名的肃穆凝重深深震撼轻声道:“那三株紫竹便是家父和盛师伯、丁师叔三人为了祭奠师祖亲手植下的年复一年都已长的这么高啦。” 小蛋默默颔随着丁原飘落在三株紫竹之间。 在紫竹当中环抱着一方嶙峋山岩上面印着触目惊心的血迹因为年久日深变得暗红深入石中似枫如霞。 丁原默立在山岩前充满傲意的星眸中不经意地逸出伤感与缅怀之色徐徐道:“当日先师便是倚靠在这方岩石上长辞。 他的遗体被淡怒师伯他们送返翠霞山就安葬在了紫竹轩外你也曾经见过。” 小蛋伸手抚摸过那方坑坑洼洼的山岩彷佛指尖仍能感觉到石上鲜血的余温一股充盈悲怆与激壮的豪情鼓荡胸臆。 丁原凝视着小蛋的身影看着他手抚血岩沉静的面容里现出微微的一丝激动禁不住油然生出一缕奇异的感觉。 好似老道士的前世今生就在这指尖轻轻一抚间万籁无声地重逢在一起将苍茫岁月的脉络紧紧连结。 逝者如斯夫那个貌丑矮小却令人景仰的老道士已魂去无踪;周身层云飘荡站在山岩前的已是又一个少年人。 丁原百感交集一字一顿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小蛋望你亦能如是!”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是的在这十个字面前尘世中无穷无尽、生生不息的恩恩怨怨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真能做到即便是死又有何惧又有何妨又有何憾? 面对眼前那双期盼而又坚定的目光连日来郁积在小蛋胸中的种种烦恼一扫而空慨然点头道:“多谢丁叔我懂了!” 罗羽杉俏立在丁原的身后从朱唇边绽起一抹灿若明霞的笑靥柔情万种的眼神凝在眼前这个不知为何总能让自己情难自已的少年身上。在这一刻他显然又在成长的道路上向前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就譬如那崖上的三株紫竹从当日移植而来时的娇弱幼苗经历过二十年风雨洗礼后身姿亭亭傲霜斗雪。较之小蛋修为上的精进罗羽杉依旧觉得这才是更加弥足珍贵的喜悦。 第九章 死为鬼雄 三人心神飞驰在山崖上静立良久忽地背后一阵清风拂来草木簌簌作响。 小蛋一回头惊讶地看见十数名身着袈裟的僧侣正御风飘落到崖上。 这些僧人大多白眉银髯年事已高但一个个精神矍铄目光湛然身负极上乘的修为。 当先一名老僧浓眉豹眼气势威猛左手握着一柄碗口粗细的硕大金杵右手轻捻一串佛珠身披大红袈裟龙行虎步不怒自威小蛋却不认得。 这老僧金杵一顿在地上撞出“吭”的金石激响朝着丁原的背影躬身合十道:“阿弥陀佛自昔日蓬莱仙会一别二十年丁施主风采更胜可喜可贺。” 丁原早察觉到身后来人听到老僧话他并不回头负起双手冷冷道:“此地距云林禅寺不下两百里大师缘何率众而来?” 老僧对丁原的倨傲态度似并不以为意说话的语气里反带着一丝恭谨歉逊。 “令师淡言真人因敝寺之过仙逝于此我云林禅寺上下均深感歉仄。故而凡有本寺僧侣出门必会绕此一行祭拜令师英灵以稍赎敝寺罪业。” 丁原“哦”了声便不再言语。 罗羽杉悄悄向小蛋传音入密道:“这位老僧便是云林禅寺四大神僧之一的一正大师。他身后的诸位大师我也不尽认得但俱应是寺内长老耆宿一流的人物。” 小蛋一惊别人还则罢了一正大师号称正道北斗自一执大师圆寂后实乃云林四大神僧里硕果仅存的翘楚宿老素来嫉恶如仇誉满仙林当下欠身施礼道:“晚辈常寞拜见一正大师及诸位长老。” 他本对“常寞”这名字颇为感冒但干爹去后更无子嗣感怀之下觉得自己还是姓“常”为好至于叫什么却也无所谓。 一正大师在丁原那里吃了个软钉子也晓得他是因先师之死不能对云林禅寺尽数释怀自感歉疚故此亦不动怒。否则以他的身分地位和烈火一般的性情岂能容得一个晚辈后生在自己跟前大剌剌地不理不睬? 但丁原不说话场面未免有些尴尬。小蛋这一开口正适时地为他解围一正大师心中也不禁暗生好感侧转目光:“小施主的名字老衲已从无涯方丈口中听闻尚未当面谢过常公子安葬我一执师兄的大恩。” 小蛋逊谢道:“不敢不知大师和诸位长老这是要去往哪里?” 也难怪他会诧异眼前这些老僧无论任何一位放诸天6正道上俱是一等一响当当的人物可谓寺中的大半菁华都云集在此这般兴师动众地大举出山也只有二十多年前六大剑派围剿魔教的云梦大泽一战中曾经有过。 一正大师稍稍迟疑但很快便回答道:“实不相瞒我等此行与翠霞派盛掌门也大有关系。” 他这话其实有多一半是说给一旁丁原听的。 果然丁原嘿然道:“大师此言何意难不成我盛师兄又冒犯了贵寺的虎威?” 如一正大师所料丁原对云林禅寺众僧从来都是少有好脸色。当日他获悉恩师死讯后曾日夜兼程赶至云林在寺门前孤身挑战与跟前的一正大师激战一场打得这老僧俯认输此事轰动仙林广为人知。 再后来云梦大泽围剿魔教之役中丁原又以六道神剑破去一执大师的神功若非盛年和罗牛苦苦相劝险些以雪原仙剑手刃强敌惹下天大的祸乱。 所幸在一年后他因仙灵朱果火毒作身陷云林禅寺因缘巧合得悟大乘佛境又见一执大师众僧确有悔意这才化干戈为玉帛彻底放弃了寻仇雪恨的念头。 但丁原毕竟自幼生性激扬张狂睚眦必报既不似盛年那般胸襟广阔也无罗牛的憨厚宽容虽因近天道我行我素的不羁性情大敛可要就此与云林禅寺冰释前嫌毫无芥蒂却终究不能。 只不过感念于迫死恩师淡言真人的元凶─云林禅寺四大神僧之一的一恸大师最终幡然悔悟焚元爆精挟玉牒金书与万劫天君同归于尽的壮烈举动他才按住性子对一正大师不理不睬形同陌路。 否则的话就不只对其冷冷淡淡这般简单了。 几名老僧见一正大师百般忍让丁原却照旧出言无状毫不客气不由得微微变色生出不忿。 但敝寺的师叔在前实不宜僭越作只得硬生生忍住各自鼻孔里低低一哼以示心中怒意。 一正大师恍若不觉和声道:“丁施主误会了我等此行前往卧灵山淡家死村正是为了接应敝寺的无涯方丈和贵师兄盛年盛掌门。” 此言一出丁原和小蛋不约而同地大吃一惊闪念道:“怎又是卧灵山?” 丁原关切师兄安危也顾不得和一正大师顶嘴了急问道:“他们去那儿做什么?” 一正大师道:“这事说来话长似乎无涯方丈还是应了盛掌门的提议方才结伴前去卧灵山。他临行前曾留下一封密函交给了敝派的无怨师侄丁施主看过此函后自会知晓其中原委。” 一正身后的无怨大师闻言出列从怀中取出一封蜡封已启的书信双手托给丁原道:“丁施主这便是掌门师兄留下的密函。” 丁原道了声“多谢”接过书信从封套里抽出信笺抖开一目十行匆匆扫视。 他仅看了开头的几句面色已然微变。 原来无涯方丈在这封书信里原原本本叙述了自己前往紫竹轩向小蛋了解了一执大师遇害经过又与盛年密谈猜度到万劫天君很可能未死的惊人消息故而决定与盛年悄悄前往卧灵山打探端的。 因自忖此行凶险万分未雨绸缪特留下密函若十日不归则由无怨大师代理方丈之位火召集阖寺高手并请出一正大师锐身挡难除魔卫道。 宁可拼尽云林禅寺最后一名精英亦要诛灭魔头保得天6苍生承平。 信的末尾洋洋洒洒还写了一大段东西却是无涯方丈在交代后事因涉及云林禅寺的**丁原也不便细读将密函重新套入信封里肃容躬身道:“适才在下多有失礼尚请诸位宽宥。”双手将信奉还。 无怨大师收回密函微笑道:“丁施主客气了贫僧愧不敢当。” 昔日丁原被困承天坛他为其医治仙灵朱果火毒并请来了天6神医农百草。虽最终没能医好丁原的毒伤但两人也曾有过一段密切交往关系比云林其它诸僧都亲近的多。 也是了解丁原恩怨分明的大丈夫本色对他适才的傲慢无礼犹如春风萦耳毫不挂怀。 丁原心潮起伏思量道:“难怪一正大师不肯明说要将无涯方丈的书信交由我阅览这事委实太过骇人听闻。倘使盛师兄不幸言中万劫天君又卷土重来天6一场浩劫便近在眼前!” 再念及北海之行又激出了一个道行尚在赫连宜之上的鹤仙人这一南一北二魔齐出日后不知要掀起多少的血雨腥风? 他暗暗吸了一口山风平复下心绪道:“无涯方丈和盛师兄离寺有多少天了?” 无怨大师道:“到今日刚好满十一天。贫僧一早未见方丈师兄归来便依照他的嘱咐拆开密函这才晓得其中原由。当即召来敝寺的诸位长老并请出正在闭关参禅的一正师叔商议对策。” 丁原点点头不消说这些老僧商议的结果就是按照无涯方丈的留言嘱托尽起寺内精锐前往卧灵山除魔。光这份视死如归的襟怀便令人钦佩。 想到自己刚才对一正大师冷言冷语不由生愧暗自道:“这些老和尚虽说有些迂腐固执但也不是坏人。我对他们的成见也未免太深了点儿。” 他粗略一算凭盛年和无涯方丈的脚程从云林禅寺到卧灵山根本不需一天的工夫。换而言之如果不是遇到了重大的凶险他们早该回来了再不济也应设法传书以免寺内众僧惦念。 一想到这里丁原登时心急如焚转念道:“别说盛师兄如今生死未卜单就万劫天君重出天6我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他是当年下到潜龙渊与万劫天君浴血决战的六人之一对这老魔的厉害再是清楚不过。 虽说经历潜龙渊一战万劫天君势必元气大伤又遭玉牒金书封印这才不得不蛰伏于卧灵山休养生息。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仅看他格杀一执大师即可想见这魔头绝非易与。 以盛年和无涯方丈连手之能当世罕有人能匹敌无奈若是真碰上了万劫天君再多几个无涯方丈怕也是白搭。 丁原不由想到早在翠霞山祭拜老道士时盛年即已从小蛋口中得知了此事却始终装作若无其事守口如瓶自是不愿别人知晓后也去冒险。 他心下苦笑道:“我这师兄什么都好偏是喜欢把所有的事都扛在自己身上连自家兄弟也不肯明说。” 其实假如这事换作是他自己相信也会作出同样的抉择宁愿独自一人赴汤蹈火也绝不肯牵累旁人。也许严格地说紫竹轩门下自老道士起人人如是! 苦笑过后丁原决心已下说道:“一正大师诸位请回此事交由丁某就是!” 一正大师豹眼中精光乍现对视丁原道:“莫非丁施主看不起老衲?” 丁原摇头道:“在下不敢!” 一正大师呵呵一笑道:“这就是了尽避我等修为远不如丁施主。但舍身赴难的决心却殊不逊色于施主。丁施主能做到老衲与众位师侄一样能做到。” 丁原听一正大师言语铿锵知绝难劝其回头一点头道:“好有大师这句话在下与贵寺的种种恩怨纠葛自此一笔勾销!” 无怨大师由衷欣慰合十道:“善哉善哉多谢丁施主宽宏大量尽弃前嫌。” 丁原抱拳还礼心想:“这老和尚却是在抬举我了。说到宽宏大量我远不及盛师兄更比不上阿牛的仁厚博大。” 但既然卧灵山淡家死村很可能有万劫天君复出肆虐小蛋和罗羽杉就不便再前往冒险了。 丁原沉吟片刻说道:“小蛋羽杉你们先回转天雷山庄若能见着阿牛和小寂就告诉他们不必前往卧灵山。暂留庄中等我们回返。” 小蛋听见丁原与众僧的交谈虽没插话但也晓得定有非常之重大事件生十有**淡家死村内蕴藏着极大的凶险。 他毫不犹豫地一摇头道:“我要和您一起去。” 丁原眉宇一扬缓缓道:“我也不瞒你淡家死村极可能会有万劫天君现身。你盛大叔和无涯大师已去了十余日或许凶多吉少。 “你即使没听说过这老魔的名头单听他的称号也该知道此人的道行着实匪夷所思。若不想你丁叔有后顾之忧就老老实实地和羽杉一起留下!” 小蛋淡淡笑了笑道:“丁叔您忘了刚才教我的那两句话是什么吗?” 丁原一怔转目望向印染着老道士鲜血的岩石。 小蛋不再言语但从他双目射出的坚定眼神里已表明了再清楚不过的答案。 他侧目朝罗羽杉瞧去尚未开口听她轻声说道:“你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她的话音越说越小到最后简直需要功聚双耳才能听清而一张俏脸亦涨得通红几乎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气方才能当众直言表白。 小蛋心底涌动着暖流无声里原本气氛凝重的山岗之上却多了一份温馨之意。 众人计议已定在山崖上略作停留祭过淡言真人随即启程赶往卧灵山。 一路无话天将黄昏时一行人抵达卧灵山前。 暮色低垂青山隐隐小蛋心头感慨万千默默念道:“这里便是曾经生我养我的家园了直到今日我才终于归来。” 丁原驾轻就熟率着众人改用御风越过两道山梁前方山坳中露出一片村落。此际本该是农夫锄田归家户户炊烟袅袅生火做饭的时候可整座山村冷冷清清死寂无声听不到任何鸡鸣犬吠之声。 一正大师跟在丁原身后见他熟门熟路地穿过村外一片树林落到村口的黄土路上似乎对周围环境十分熟稔禁不住讶异道:“丁施主来过淡家死村?” 也许淡言真人转世投胎在淡家村的事关系到翠霞派绝大的机密无涯方丈虽从盛年口中得知但并未写入密函故此一正大师与云林众僧尚不知情。 其实莫说他们不晓得内情即使是罗羽杉身为罗牛的掌珠爱女亦同样不知道淡言真人转世投胎的秘密。放眼天6当世能清楚这段密辛的委实屈指可数。 丁原瞥过一脸似喜似悲、怔怔望着村内的小蛋回答道:“在下有位故人曾经在此居住。”说着举步向村口左侧的一座巨大土丘行去。 众僧一头雾水地跟在丁原、小蛋和罗羽杉身后不晓得他们为何不直接进村却先行到了一座无名的土丘前。 这座土丘足有三丈高上头长满荒草丘前也植了三株紫竹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随风摇曳。 在紫竹下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的字迹被杂草遮掩看不甚清。 小蛋心灵福至不待丁原指点径直走到碑前俯身用手拨开杂草。 但见碑上有两行黑字铭刻道:“淡家村全体遇害村民之冢──翠霞盛年、罗牛、丁原携弟子卫惊蛰敬立。”后头还镌刻着立碑的日期屈指算来距今已有十七年。 被小蛋用手拨开的杂草忽然“沙沙”地摇颤起来那漆黑的碑文似在彰显着埋葬在坟冢之内数百冤魂的血泪与悲哀。 其中就有他的父母双亲还有许许多多的远亲近邻、兄弟姐妹。 丁原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当年淡家村血案生后我们师兄弟三人和卫师侄一起将所有遇害村民的遗体收集在一处埋在了这座土丘里。一共六百七十八口最小的尚是在襁褓里呱呱啼哭的婴孩儿最老的怕已有八十多岁不分男女老幼几无一人幸免。” 他顿了顿徐徐道:“如今我才知道这场灭绝人寰的惨案多半是拜万劫天君所赐。至于他为何要向淡家村下手仍然是一个谜团。” 小蛋沉默的背影在暮色里微微颤抖抓着杂草的右手指尖深扣入肉爆出手背上一根根跃动的青筋却久久没有说话。 霸下从他怀里探出脑袋眨巴着眼仰望小蛋脸庞担忧道:“干爹你没事吧?” 小蛋恍若未闻伸手一扯将握着的杂草连根拔起抛到一旁然后双手不停开始清理墓碑左右的荒草。 罗羽杉悄然走到他的身畔静默无语地俯下娇躯帮他一起清除茂密的杂草。 一正大师见状寻思道:“看来这少年与淡家村大有渊源。但丘上荒草密密麻麻如他这般一把把清理不晓得要拔到什么时候。 “我等为接应无涯方丈和盛掌门而来实是寸阴必争刻不容缓焉能在这儿耽搁太久?” 可他打量着小蛋的背影又实不忍出言阻止于是转眼望向丁原盼他出言劝阻。 丁原摇摇头似在说不急这一时半刻。 一正大师不禁越奇怪以丁原过去那种桀骜不驯的性格何曾对人如此厚待呵护有加过? 正这时远方的天幕上亮起十数道色泽不一的绚丽剑华一晃眼已飞临村前。 来人自已看到土丘前的丁原、一正大师等人纷纷收了仙剑飘然降落竟是翠霞派的一众耆宿高手为的赫然是翠霞六仙中惟一尚在人世的淡嗔师太。 虽说论资排辈一正大师尚比翠霞六仙还长上一辈但对方是翠霞派仅存的宿老人物〈如果不算久已失去音讯的曾山的话〉他亦不宜托大率先合十见礼道:“阿弥陀佛老衲见过诸位施主。” 淡嗔师太还礼道:“原来大师与众位高僧也都来了果然是吾道不孤。” 一正大师看到淡嗔师太身后伫立的65道人、罗礁、姬榄等翠霞各脉的座以及众多长老和下一代的青年俊彦竟是和云林禅寺一般尽起精锐暗暗思量道:“十有**盛掌门行前也同样留下了书信所以他们才来得这么快。” 他微微一笑道:“莫非诸位施主来此也是为了万劫天君之事?” 淡嗔师太颔道:“正是既然大师您都来了我等又岂能甘落人后?” 这厢两人在攀谈那边姬榄也找上了女婿问道:“丁原你怎么也来了卧灵山?你师兄曾留下书函要咱们将淡家死村的事传讯给你跟罗牛没想在这儿遇上了。雪儿呢她去了哪里?你们有没有找到小寂?” 二十多年前丁原为了姬雪雁与屈箭南的婚事曾经与姬榄在翠霞后山狠狠干过一架。但而今时过境迁不看僧面看佛面对这位岳丈大人自不能失礼当下答道:“雪儿前往翠霞找盛师兄了小寂则是去了天雷山庄。” 姬榄道:“啊那是咱们走岔了路没碰上。那不是羽杉么妳没回南海?” 罗羽杉站起身恭敬施礼道:“弟子去了北海尚未回返天一阁。” 姬榄的视线又扫过小蛋他对这个少年多少有点瞧不起但看在舍身从叶无青手中救下罗羽杉的情分上总算没有冷眼以对只暗自皱眉道:“瞧这情形羽杉情窦初开居然喜欢上了这小子甚至一路追去了北海。 “这事可有点棘手待遇见罗牛后需得提醒一二。毕竟如今他是叶无青的关门弟子与本门有化解不开的冤仇兼之年前他又力抗各派追剿救了那魔头实不宜让羽杉和他待在一起。” 这时小蛋已将碑前的一片杂草清空起身正望见罗羽杉用手轻理鬓边云本来宛如白玉般的葱指上却被带有锯齿的杂草勒出一缕缕血痕看了直教人心疼。 他劝阻道:“罗姑娘我一个人就成妳歇会儿吧。” 罗羽杉嫣然一笑道:“不碍事我帮你。”说着又俯身助他清理杂草。 这一幕看得姬榄直摇头抬眼望了望天色道:“丁原时候不早了咱们莫要在这儿耽搁赶紧进村去寻那口百年古井吧。” 丁原没动沉声道:“再等一会儿天黑了进村也是不迟。” 姬榄当众被丁原顶回脸上一热心道:“这小子是哪路神仙教丁原如此维护?” 小蛋对两人的对答听得清清楚楚寻思道:“我可不能让大伙儿都站在这里等我一个更不可教丁叔为难。” 他拍拍手上的泥土直起腰道:“丁叔我也想先进村瞧瞧。” 丁原心道:“这孩子可比我当年懂事得多也难怪谁教他是老道士转世?” 他一点头应允道:“好我先带你去拜访当年令尊令堂的故居。” 众人听了这话齐齐一凛才明白到这少年居然是淡家死村血案的惟一幸存者。 姬榄对自己刚才表现出的不耐烦亦颇觉惭愧抱歉道:“小蛋要不我们陪你留下再多待一会儿。” 小蛋望着那座石碑只觉上面字字椎心泣血令胸口翻起层层气血咬咬牙道:“不用咱们走吧。” 说罢在坟冢前跪下咚咚咚咚以头抢地连叩九下而后猛地起身伸袖口一抹额头上的草末泥土阔步往村内行去。 青山后照来的斜阳映射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背影显得异常的沉默挺拔。 第十章 百年古井 众人各按门户位列井然有序地缓步走进淡家村。 黄土路两旁的农舍有许多门户敞开却空无一人院子里的竹椅瓦罐上积满厚厚的灰尘。风一吹地上的枯叶沙沙飘走除此之外便只有数十人细微的步履声。 这些人里既有当世公认的天6第一人又有正道两大翘楚门派硕果仅存的上代宿老再加上二十多位一等一的派中高手人人都感心情紧张而兴奋更觉得即使真的撞上万劫天君也绝对有实力与之一拼。 惟有丁原清楚万劫天君是何等的厉害一切的常理在这老魔的面前都可被轻描淡写地颠覆。 惟一可以期盼的就是他受玉牒金书封印又元气大伤后所剩道行不过尔尔。但果真这样一执大师、盛年和无涯方丈又焉会接连失手? 他走在了人群的最前引着小蛋前往他父母的故居。其它人此刻如有默契都不再出言阻止只默然无语地跟随在他们身后。 忽然丁原在两扇倾斜的篱笆门前停下望着里面洞开的屋门道:“就是这里。” 小蛋心头一阵激动越过丁原推开篱笆门一步步走向屋子。 每行出一步他就清晰听到自己的心“咚”地一声跳跃热血在无声中澎湃。 终于在众多目光的聚焦下小蛋踏入了故园的门坎。 幽暗的光线从他身后照入屋内里面的一景一物都恍若十七年前的模样彷似并未因为这冗长的岁月流逝而有丝毫的改变。 只是原本生活在这屋里的父母都已不见了永远不见了。 如今时隔十七年漂泊在外的儿子终于归乡。然而迎接他的却只有这栋冰冷空寂的旧宅。 他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走进屋中脚步重逾千钧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空空”回响直传递到记忆的尽头。 他徐徐环顾屋子中的每一件物事渴望能激起自己对儿时的回忆。 但十七年前的种种在脑海里无情地呈现出一片空白。记不起爹娘的音容笑貌也记不起自己曾经玩耍过的角落。 一切彷佛从来没有生过。惟有从门外吹来的风还在低低地呜咽。 他走进里屋颤抖的手拉开积满尘灰的衣橱“吱呀”一声结满蛛网的橱门开启里头整整齐齐迭放着一件件粗陋的衣物。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迭孩童的衣衫上伸手拿起一只巴掌大的小鞋子上面用红色的丝线绣着“长命”二字。 “啪、啪──”泪珠滴落在蓝色粗布做成的鞋面上湿润一片。 心如刀绞只影向隅。他的手紧紧握住小布鞋贴在心口上感受着娘亲留给自己的那一缕温暖。 忽然背后一暖罗羽杉悄无声息地走到小蛋身后双手从后环起他的腰将俏脸轻贴在他的背心上什么话也没说。 小蛋僵直的身躯渐渐放松了下来深吸一口气道:“这小鞋子该是娘亲生前为我做的。 “虽然布料粗糙了些但一针一线都用尽心思还特意绣上了『长命百岁』四个字。由此可见她老人家实在是非常疼爱我。想来我的爹爹也是一样。” 罗羽杉低声道:“是两位老人家一定很爱你。” 小蛋一咬牙道:“可是他们却死了而且很有可能是被人害死的!我一定要为他们、为全村的父老乡亲讨回公道!” 罗羽杉的心颤了一下自她认识小蛋以来从未见过他用这般愤恨压抑的语气说过话。 她不再应声只是用自己自内心的温柔静静地去温暖小蛋冰凉的身躯。 她的心底里洋溢起一股母性的爱怜第一次感到小蛋心灵深处的伤恸与寂寞。 这一刻两颗年轻的心紧贴在了一起息息相通水乳交融。 窗外的天色很快变黑屋里变得一片朦胧静谧。 罗羽杉回过身默默地点燃桌上的半截残烛昏黄的灯光又将屋里照亮。 小蛋怔立片刻缓缓将一双蓝布小鞋珍而重之地藏入怀中低声道:“走罢!” 两人出了里屋就见丁原孤傲的身影伫立在院子里背负双手在等着他们。院外的其它人却俱已不见了踪影。 小蛋心生歉仄道:“丁叔让您久等了。” 丁原一摇头道:“没关系我只等了这一会儿。而你已等了整整十七年。” 小蛋嘴唇翕动了两下欲言又止。丁原淡漠一笑道:“你是在奇怪为何我会认识你的故居?” 小蛋点点头丁原却不再解释沉声道:“你会明白的很快。” 罗羽杉问道:“丁师叔一正大师和淡嗔师太他们呢?” 丁原回答道:“去找那口百年老井了。” “呜──”一记凄厉的风声从远处呼啸而来穿越过清冷的农舍吹刮到三人面前。风里竟有一丝莫名的寒意隐隐浮现着淡淡的红色雾气。 霸下在小蛋肩膀上一缩脑袋道:“起风了要变天了么?” 一抬头朝天上看去一弦残月挂在山前清辉洒落如银霜满地分明是个好天。 牠的心头猛地升起一股不妥的预感乎常人的灵觉已依稀靶应到在这黑暗中正有什么诡异的物事在生出。 丁原剑眉一挑嘿然道:“果然有鬼走!”腾身御风朝着正东方飞去。 小蛋回头再望了故宅一眼挥手拂出一道柔风“砰”地将屋门轻轻合起携着罗羽杉御风追向丁原的背影。 刚飞出十多丈去前方突听见一声高亢雄浑的啸音似在报警传讯。 丁原听出这是姬榄的啸声也不多话体内真气流转如风身形化作一束褚色电光直向啸音出的方向掠去。 小蛋携着罗羽杉的纤手如影随形紧跟在丁原身后。 黑暗里红色的雾气越加浓厚起来一股股寒意随着夜风吹拂向三人的脸庞。 只听侧旁一间土屋顶上一正大师镇定和缓的声音招呼道:“丁施主!” 丁原足下不停说道:“想必我岳丈有所现请大师收拢门下一同赶过去!” 他的话说完人影已一拐一转绕过一排农舍进到后头的一片打谷场上。 就见空旷的打谷场中姬榄、罗礁和其它四五位翠霞派的一流高手并肩而立如临大敌。 在他们的身前不到六丈处赫然有一口埋没在一人多高蒿草里的古井从井口下面源源不绝地冒出浓烈的殷红雾气。 又一阵风过雾气里陡然现出一道道黑色的光束若有若无飘忽不定朝着众人出狰厉的呼嚎。 罗礁身旁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怒道:“鬼蜮魑魅也敢肆虐!”左手一引法诀右手挥出低喝道:“破!” “嗖”地一响黑夜里亮起一道绚丽的银白色光华却是这中年男子已祭出飞瀑斋的镇斋之宝“百雷破邪盘”。只消一动盘中蕴藏的火雷菁华任它再多的冤魂厉魄也要顷刻灰飞烟灭。 不料“百雷破邪盘”刚一飞起斜刺里蓦然掠来一道身影手中剑光一闪“叮”地挑中盘底中央紧跟着手腕一转一抖“百雷破邪盘”滴溜溜急盘旋划过一束弧扁朝那中年男子飞转回去。 这中年男子正是罗礁的爱子罗鲲探手收住“百雷破邪盘”定睛一瞧出手之人居然是小蛋。 他惊怒交加喝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蛋没有回答孤身屹立在古井前注视着井口上方在红雾里飞舞嚎哭的鬼魂脸上露出一抹悲哀而双目中更是燃烧起熊熊光焰。 丁原代他回答道:“他们是淡家村遇害村民的魂魄里面可能就有小蛋的爹娘。” 罗鲲“啊”了声抱歉道:“我真是没想到这点。” 九悬观的座无憾道人皱眉道:“这些冤魂明显是受人操纵。即便咱们不出手他们也会主动攻击。” 说着话打谷场已被浓烈的红雾尽数笼罩阴气寒风尖声锐啸若非众人均都身负上乘修为早已倒下。 井上的冤魂越冒越多聚集了数百之众看得人一阵头皮麻。 小蛋却了无畏惧因为他们都曾经是自己的亲人。 他希望能从中寻找到自己的父母然而每一张鬼面都严重地扭曲变形根本无法辨认出生前的样貌。而这些冤魂厉魄亦早已失去了自我意识更不可能认出近前的这个年轻人。 脚步纷沓云林禅寺和翠霞派的高手迅闻讯赶至云集在小蛋身后。 一名老僧道:“阿弥陀佛莫如让贫僧用『大轮回钵』将这些魂魄收去一并送往西天极乐世界早求解脱。” 说话的是无痛大师在云林禅寺中地位甚为尊崇也是丁原的旧识。 孰知小蛋固执地摇头道:“多谢大师我想自己来。” 话音刚落数百冤魂厉魄遽然动如漫天潮水般向众人冲来。 小蛋当其冲却站在那里脚步一动不动右手雪恋仙剑光芒大盛清越镝鸣蓦地向斜上方虚劈而出。 “呼──”在小蛋头顶前方霍然闪现出一道璀璨星门照亮夜空。 匪夷所思的事旋即生数百的冤魂厉魄竟立即舍弃攻击如飞蛾投火般涌入星门之中。 小蛋的铜炉圣淫仙流汩汩绵绵注入仙剑维护着星门不没目光凝望着一道道扑入门内的鬼影泛起深深哀伤。 当最后一束冤魂没入星门一闪消隐。 霸下惊异问道:“干爹这些魂啊表的都被你收到哪里去了?” 小蛋还剑入鞘低声回答道:“我用新悟的『幽啬星门』将他们都送往了冥府。希望他们下一世都能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霸下奇道:“幽啬星门你什么时候参悟出的我怎么不晓得?” 等了须臾牠却没有听到小蛋回答抬头再看干爹的眼角分明有晶莹的泪光在闪动。 淡嗔师太说道:“恐怕这就是盛师侄书信里提及的那口百年古井了。” 一正大师点点头悲痛道:“想必当日一执师兄也是偶然现了井下冒出的红雾才入井察探却不幸遭了老魔的毒手。” 无痛大师说道:“师叔厉魄已去咱们赶紧下井罢。” 一正大师不答却把视线转向丁原问道:“丁施主你看呢?”言下之意自他而下的云林禅寺众僧俱都以丁原马是瞻。 淡嗔师太也道:“丁原这里论及修为机智无人可高过你。况且当年你又曾亲身经历过与万劫天君的血战。这里由你主持再适合不过。” 有这二老话旁人自无异议。可丁原独往独来惯了按他的性子自己一个人杀入井下见佛杀佛遇魔诛魔倒也痛快干脆毫无牵挂。 但如今这一众正道顶尖高手的生死安危都压到了他的肩膀上自知不能由着性子随意乱闯思忖道:“瞧着红雾的情形跟潜龙渊下的血海颇有几分相似。一旦潜入再多十倍的人亦如沧海一粟全不管用。 “为今之计宜合不宜分以免被各个击破。说不得这打头阵的差事还得我自己来。” 他略作盘算说道:“咱们在上面也需留几个人接应不知哪位愿意主动留下?” 半晌过去众人中没一个应声毕竟此来卧灵山的两派高手无一不是位重名高的正道翘楚又有谁肯落于人后? 小蛋转头向罗羽杉低声道:“罗姑娘妳和小龙留在上面罢。” 罗羽杉正待婉拒丁原已说道:“也好羽杉妳就带头留下。稍后阿牛和小寂他们也会赶到由妳在上面接应我也放心。” 罗羽杉听丁原也这么说心中黯然道:“小蛋和丁师叔都是担心我修为浅薄在井下一旦遇险势必难以自保说不定还会拖累别人。” 她脉脉凝视小蛋恳切的面容又想道:“我既爱他就不该令他为我担惊受怕更不能成为他的累赘。” 念及至此罗羽杉轻轻颔道:“好我就在上面等你们回来。” 小蛋听罗羽杉答应大松了一口气没想霸下却跳出来叫道:“干爹我不干!” 罗羽杉柔声道:“你带上小龙也好有个照应我会照顾自己。” 这时两派中经过一正大师和淡嗔师太的劝说又有四人同意留下。 小蛋看过去四人中除了罗鲲外另外两个和尚一个道士自己尽皆不认得但想来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有他们陪着罗羽杉在上头自己也可安心一点。 丁原言简意赅对众人做了布置又提了几点注意事项和应变策略再问道:“哪位还有意见不妨立刻提出。” 这些人里有一大半年纪资历都远远高过丁原但听他将诸般事宜安排的妥妥贴贴进退攻守滴水不漏俱都心悦诚服暗自道:“此子能叱咤天6独尊四海确非幸致。只这份指挥淡定的气度就是多少人学也学不来的。” 丁原见无人应声却是一个个神情振奋跃跃欲试士气旺盛之极。他也不再多说一马当先纵身沉下古井。 小蛋依照丁原事先的嘱咐紧随其后御风跟进只觉眼前骤然一片红雾如血脚下呼呼寒风喷薄已进到井内。 他摒除杂念灵台清明如镜全身松弛将自身的状态调整到最佳暗暗道:“也许全村父老遇害的谜底就藏在了这古井之下。而盛大叔和无涯方丈也正在井下苦苦等候援手。” 从头顶传来风动却是第三个下井的姬榄随后罗礁等翠霞派的高手次第飘落井中。翠霞派之后便是十九位云林禅寺的高僧由一正大师亲自殿后与丁原前后呼应宛若一条长龙。 人人都做好了随时遭遇万劫天君的准备自忖眼下如此强盛的实力况且还有丁原打头一正大师压阵又怕他何来。故此心中的激奋之情远多于紧张各自凝神屏息鱼贯而入。 丁原下沉约有六丈底下的红雾倏地一收凝如血镜浮现在混浊的井水表面。 他催动都天伏魔大光明符顷刻乳白色的神光护罩全身向上传音道:“小蛋跟紧我!”脚尖一点破入血镜。 “哗──”水面猛然开裂露出一个血红色的云渊入口。从里头喷涌出一股绝强的力量险险将丁原的身形吹起。 他扬声喝道:“都跟紧了!”丹田内息一沉身子跃入血渊顿时感到奇寒的魔气从四面八方一起涌来。 都天大光明符低低响鸣焕放出的光芒将四周红雾驱荡出数丈丁原的眼前为之一清这才现自己已置身在一片汪洋血海之中。 一股熟悉的奇异感觉油然而生好似在这红雾的极深处有一双眼睛正从暗中窥觑着自己打里面透露出刻骨铭心的仇视和怨毒直教人不寒而栗。 丁原站稳身形气鼓丹田朗声道:“万劫你丁爷爷又来了!” 事至此刻他心下已绝无怀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古井下的血海里隐藏的正是二十年前的冤家对头万劫天君! 一旦确认了对手的存在他反而将所有的杂念尽数抛除止念存思蓄势扬声出挑战。 需知请将不如激将在这诡异莫测的血海中不啻危机四伏要想寻找到万劫天君的藏身之处势必会大费周章。 倘若丁原孤身一人自是了无顾忌但在身后尚有众多两派精英人物难保没有一个闪失。故此他有意激怒万劫天君盼其现身一战再不济也可避免其它人的伤亡。 至于自己这一战是胜是败是生是死也已经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果然他的话音送出不久面前的血海突然翻卷中分露出一条宛如隧道般的通路笔直延伸深不见尽头。 血海之底响起了一声冷笑就像有一枚冰针突然扎在每个人的心坎上难受得说不出话来。紧接着有一个声音响起道:“丁原小儿老夫已等了你整整二十年。你也来得忒晚了!” 这一耽搁的工夫十七位翠霞派高手和十九名云林禅寺高僧连带着小蛋均都下潜到丁原背后聚成阵势听着两人对话。 丁原一听果真是万劫天君的声音想起生死未卜的师兄盛年和当年壮烈战死的墨晶新仇旧恨齐齐翻上同样报之一声冷笑道:“二十年的确不短足以令阁下忘了当日是如何抱头鼠窜狼狈逃遁的!” 万劫天君面对丁原的冷嘲热讽毫不动怒嘿嘿道:“丁小儿你带了这么多人下来便以为能击败老夫么?” 丁原不以为然道:“何需别人动手只丁某一人一剑照样要你授灭绝!” 万劫天君陡然出一阵厉声长笑将丁原的话音压了下去说道:“好老夫在血道另一头恭候大驾!” 笑声一停那种莫名的被窥觑感觉立刻消失。 无憾道人纵声喝问道:“万劫老魔盛掌门和无涯方丈在哪里?” 血海里久久没有回应只有一条彷佛没有尽头的血路通向未知的远方。 请继续期待仙羽幻镜续集下集预告: 为解开百年古井的谜团也为救援盛年和无涯大师丁原、小蛋以及云林禅寺、翠霞派的一众高手毅然跃身入井却愕然察觉井水之下竟是一片汪洋血海。 丁原孤身向万劫天君出挑战对方似因受不了激将愤然开启血路引丁原来战。 众人不愿丁原孤军奋战齐齐踏上血路欲与万劫天君决一雌雄。未曾想就在血路之上异变陡生── 第一章 血路漫漫 血路死寂一道道夺命追魄的寒风迫面拂来令呼吸都几要冻结。 丁原回说道:“诸位在此稍候我去会一会万劫天君。” 姬榄不悦道:“那怎么成咱们都到了这儿岂有打退堂鼓的道理?” 一正大师亦道:“不错今日之战绝非丁施主一个人的事情我等恕难袖手旁观。” 丁原见众人意志甚坚也不再多劝一颔道:“走罢!”率先腾身掠入血道。 姬榄等人抖擞精神依旧保持着先前的数组紧紧跟在丁原和小蛋身后心情既是兴奋又有些紧张右手俱不自觉地按在了剑柄之上。 迤逦行出约莫二十余丈小蛋突然听到背后“呼”的风响如雷大团血雾翻滚融汇已将来路封死并且追着众人的身后不断向前推移。 走在最后一位的一正大师双目微合手提降魔金杵缓步徐行对后面滚滚迫来的血雾置若罔闻。 一蓬蓬赤红色的雾气甫一接近到他略略鼓涨的袈裟立时翩若惊鸿朝外翻卷出“啵啵”的气流激撞声。 小蛋身前的丁原步履始终如一不疾不徐沿着不停延伸的血道前行身上焕放的都天伏魔大光明符光晕流动令得四周魔气不能侵扰分毫。 但他的心头却毫不轻松隐隐感到未知的危险悄无声息地向着一行人潜近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在灵台上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微一侧目看到身旁落后自己半步的小蛋一声不吭神情木讷那双似醒似睡的眸子里不时亮起一抹精光彷佛血路中每一丝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脱他的睡眼。 丁原暗自点头忽的改变了主意道:“小蛋你陪一正大师殿后。” 小蛋一怔“哦”了声停下脚步随即明白丁原已完全信任了自己的能力故此特意将他安排到行列之末襄助一正大师压阵而不再是亦步亦趋地随时保护着他。 这其中自然也含有几分借机磨砺自己的深意在内。而以一正大师冠盖佛门的精深修为即使突生异变也尽可护得他周全。 丁原的身影逐渐远去姬榄、罗礁、淡嗔师太与云林众僧亦一一与他擦肩而过忽听一正大师说道:“小施主你便陪在老衲身边罢。” 小蛋笑笑示谢与一正大师并肩而行。 可没走上几步一正大师便大为讶异。原来他起初担心小蛋年幼左袖暗中施展“普渡大袍袖神功”运起精纯的佛门无形罡气替这少年护持周身以不负丁原相托之情。 孰知气机感应之下一正大师却现小蛋一身功力雄浑内敛竟不逊色于本门长老静修百年的佛功且身上隐隐泛起一层红光虽略嫌霸道但固若金汤宛似铜墙铁壁般护得他的全身毫不损。 他暗暗称奇有意将神功稍收观察小蛋的反应。就见小蛋对背后侵袭而来的血雾恍若不觉转头向他诚挚一笑道:“大师好修为。” 一正大师收回袍袖亦向小蛋颔报以一笑思忖道:“这少年深藏不露好生了得难怪丁施主对他如此看重。却不知他身上泛起的红色光甲是何宝物?” 他念头尚未落定就像是有根钢针狠狠扎了下般灵台警兆突生耳畔听到“轰”的一阵巨响红光大盛血道犹如天塌地陷从上下左右汹涌迫近连灵觉都在一瞬间失去作用感应不到其它人的存在。 一正大师不加多想口中断喝道:“幻由心生抱元守一!”左手金刚杵舞出一轮耀眼金光激荡开漫天血雾右手疾探抓住小蛋胳膊将他拽入金杵光圈之中。 好似海啸扑袭一般血道霎那泯没不存肆虐的红色雾华迭荡咆哮将众人的身影吞噬。 走在小蛋身前的无痛大师听到师叔大声呼喝亦急忙停住身形挥舞禅杖护住周身视线所及一片怵目惊心的血色再看不到同门的踪影。 好在他很快察觉到四周的血雾尽管凶猛诡异但蕴藏的魔气有限无力冲破禅杖的防御即使有一两缕漏网之鱼渗入也教护体罡气轻易化解。 他心神稍定扬声叫道:“一正师叔!”冷不丁左侧血雾中遽然现出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洞渊如同巨兽的血盆大口恶狠狠朝自己噬来。 无痛大师一凛正欲运起佛门神功相抗依稀听到“吭啷”一记脆响腰际被一束金鞭缠住身形急倒飞“呼”的一声那团黑洞在身前爆裂消逝。 他匆忙回望正见到小蛋抖手松开金蝎魔鞭又一甩朝着右侧的血雾深处打去。 无痛大师暗叫一声惭愧说道:“多谢小施主援手!” 小蛋毫无得色应声道:“大师不必客气。”面色专注倚靠“森罗万象”诀又搜索到无苦大师的踪迹照例用金蝎魔鞭一缠将他横拽而回。 一旁一正大师银髯戟张神威凛凛降魔金杵的莫**力以正辟邪生生开拓出一圈三丈方圆的安全地域如一团金色的结界般将四人庇护在内。 这场异变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风暴骤歇血雾呜呜低啸向外散去又变得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也未曾生过。 霸下“咦”了声大叫道:“干爹快看血道里生出好多岔路来!” 众人定睛一瞧果然原本隧道般一通到底的血路不知何时居然衍生出无数条四通八达、纵横交错的岔道或左或右或在头顶或在脚下密密麻麻像是一张蜘蛛网将四个人包围在中间却已不见其它人的踪影。 一正大师收住金刚杵怒哼道:“万劫老魔恁的阴险竟想藉此将我们困死!” 无痛大师举目四顾说道:“想来其它人也均失散在血道中万劫老魔是妄图将咱们这些人分而化之各个击破!” 无苦大师赞同道:“师兄所言极是咱们需得步步为营切不可再中了老魔奸计。” 无痛大师见小蛋默然不语若有所思忍不住问道:“小施主你在想什么?” 小蛋“啊”了声如梦初醒般回答道:“我是在奇怪万劫天君为何要煞费周章用这般手段对付咱们而不干脆利落地一网打尽?” 无痛大师素以机智见长否则当年亦不会由他主持围捕丁原的大计闻此言不由一省道:“没错万劫老魔素来自负。 如今他一反常态多半是力有不逮只好运用血路大阵将大伙儿分割围困伺机而歼。“ 一正大师豹眼炯炯放光接着道:“也就是说老魔的道行远不如二十年前十有**还须顾忌着金书玉牒的封印无法放手施为这才处心积虑设下种种陷阱恰恰显露出他外强中干怕大家伙儿齐齐找上门去!” 无苦大师欣喜道:“说不定无涯师兄和盛掌门也尚未遭毒手!” 无痛大师瞥过小蛋黑幽幽沉静的脸庞心道:“这少年大智若愚若非他的提醒我们还深陷在刚才血路变幻的震撼之中 斗志与自信势必大受影响。经他这三言两语眼下的情势便又大不一样。“ 他起先见丁原对一个无名少年百般维护甚而允许小蛋一同潜入古井察探多少有点不以为然。但适才一番突变小蛋不显山不露水在身手和见识上皆让人眼前一亮更不居功自傲没有半分的张扬。 一正大师也注视着小蛋问道:“以小施主之见下一步该怎么办?” 小蛋感到旁边三个老僧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情不自禁地一紧但对方的眼神慈和镇定又让他心情一松。 他暗寻思道:“在血道之中也不晓得能否施展十三虚无的遁术?但四下情况不明又不清楚万劫天君的藏身所在蒙头乱撞一气也是不成的。” 小蛋灵机一动催动体内真气默运“森罗万象”心诀灵台顷刻明透如镜血雾中的情景毫末毕现徐徐向外扩展开去。 过了一会儿他收住心诀略显疲惫地轻吁口气道:“可惜晚辈功力不够只能隐约探察到西北不到五十丈的地方血雾有异样波动。” 他这话说来轻描淡写看神色仿似还深以不能尽窥全貌为憾却已听愣了旁边的三位老僧。 需知众僧受血雾里蕴含的煞气阻滞灵觉(电脑小说站)无法舒展到十丈开外几与目力所及不相远近。而要想察探到五十丈左右的距离则除非炼就天眼神通洞彻无明。 可此间修为最高的一正大师亦未能臻至这般境界小蛋年纪轻轻又如何能够?无苦大师将信将疑道:“小施主你确定自己的灵觉不会出错已探出五十丈远?” 小蛋回答道:“是啊也许我的测算会有些误差但四十五、六丈总是有的。” 无痛大师寻思道:“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往西北一探即知。”于是问道:“却不知小施主是否记住了由此前往的路径?” 小蛋摇头道:“四面的血道错综复杂一时间我也记不清许多。” 无痛大师失望道:“可惜了很可能那里正有同道被困咱们却只能望洋兴叹。” 一正大师望着面前横七竖八的血道头也大了。五十丈的距离放在平时转瞬即至。可现下深陷迷阵之内空负一身惊世骇俗的神功偏偏寸步难行禁不住怒火上冲道:“且让老衲用金杵开出一条道来!” “砰!”金杵势大力沉击在侧旁似虚还实的血雾上雾气犹如潮水向四下退散然而后头显露出的却依旧是翻翻滚滚深不见底的红雾。 但血雾汩汩流淌又迅将他轰开的缺口缝补了上。 小蛋掣出雪恋仙剑说道:“三位大师请!”默念“无尘”心诀真气灌注仙剑身心合一运劲一劈在身前打开了扇银光熠熠的星门。 无痛大师见机最快虽尚未完全明白小蛋此举意图但出于对这少年的信任一扯无苦大师的袖袂低喝道:“走!”双双腾跃进星门不见。 小蛋源源不绝将铜炉圣淫仙流注入星门以使它不至于马上消隐待见一正大师也进到了星门里才携着霸下一闪而入。 多亏他修为今非昔比不然这四个人恐怕得分作两回才能用“无尘”遁术离开。 四人鱼贯弹出星门周围仍是漫漫血路三步一岔道五步一拐弯浑不知身在何处。 小蛋调息须臾再次锁定心念施展无尘遁术。这回云林三僧已有了经验行动迅默契无形中令他省了不少力气。 一连穿越了三次小蛋头顶水汽冉冉蒸腾显然在这血海中使用十三虚无的遁术譬如逆水行舟耗费的功力远胜于平常。 好在一正大师蓦地一拄金刚杵说道:“看来我们已经到了小施主多有辛苦。” 小蛋满脸疲倦地一笑没有回答一正大师。可众僧见状却并不怪他倨傲皆知小蛋方才几次飞遁实已消耗了大量的真气正在全力恢复。 一正大师故意在原地多等了一炷香只见小蛋苍白的脸庞渐渐泛起血色呼吸变得平稳和缓短短的工夫竟已复原了十之七八。 以他的见闻阅历居然也看不出小蛋是用了何种精妙功法以致真气恢复度乎寻常比旁人不知快上多少倍。 小蛋彷佛茫然不觉收功吐出口浊气睁开双眼谢道:“有劳三位大师久候。” 一正大师缓声问道:“小施主运的是什么心法可否见告?” 小蛋也不隐瞒据实相告道:“晚辈用的是从天道星图中参悟所得的”斗牛纳虚“心诀与刚刚施展的十三虚无遁术同出一源。” 一正大师点点头道:“难怪难怪─小施主福泽深厚亦是天6正道之幸。” 小蛋一欠身道:“晚辈不敢相瞒家师叶无青乃忘情宫宫主并非正道中人。” 一正大师宏声笑道:“年前小施主为医治叶宫主将覆舟山搅得天翻地覆老衲岂会不晓得?善恶皆由心正邪本无定??” 说到这里他一声低叹唏嘘道:“这道理老衲亦是近二十年来才隐约悟到委实晚了否则当日也不会─” 无痛、无苦两位高僧都知道他是记起了淡言真人遇难的往事齐齐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正大师自失一笑心想:“我怎地跟常小施主说起这些旧事来了?”一提降魔金杵当先阔步而行道:“走吧就在前边左不远处。” 四人拐过左侧岔道犹如一步登空血路骤然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现出一片逾百丈的虚空。在东西南北四个角上分别有一束浑圆急旋的血色云柱飙射而起直插进上空鼓荡起伏的血海之中。 在这中央兀自矗立着一道更加庞大恢宏的巨型云柱在舞荡的血光中隐隐流转着一束束翠华与周围四道血柱交接相融却是在逆向盘旋。 一阵阵迅猛的寒风卷裹着彻骨的煞气从这五道云柱内飞旋而出似无数柄泛起淡淡殷红的弯刀切割在四人的身上将他们往后猛推。 无苦大师气沉丹田站定身形宽大的僧衣被吹得猎猎飞扬向后倒卷诧异问道:“这是什么?” 不等有谁答话正中那道云柱内蓦地响起一阵笑声道:“哈哈你们几个老和尚怎也来了?你是一正吧还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样子一点儿没变。听说你的阿难明拳很是了得号称五百年来云林第一我老人家有点儿不信咱们练练罢!” 这一嗓子突如其来将众人都听得一愣万没料到云柱内居然藏着人而且不是大家伙一心追剿的万劫天君。 一正大师倒是觉得此人的声音颇为熟悉但一时半刻却想不起是谁疑惑道:“莫非施主是老衲的故旧?” 云柱里的人哼道:“好啊才多久没碰面就装作不认识我老人家了找打!” 云柱一颤突的探出一束半红半碧的雾罡似巨灵神的胳膊般飞延伸朝着一正大师打到。 这雾罡尚在数丈之外雄浑无俦的气劲已迫至一正大师近前将他的袈裟吹得呼呼向后倒卷。 一正大师不敢怠慢忙将金杵交由右手左手五指紧捏成拳当胸一提凝气扬声朝外轰出拳头上登时迸出一蓬白茫茫的雾光直撄其锋。 “轰─”两股当世无匹的气劲迎头激撞震得众人耳里隆隆作响似要将心脏也轰碎了。澎湃的罡风光雾飞溅一正大师身后的小蛋和无痛、无苦二僧不由往后踉跄数步气血翻涌面如刀锋刮过般生疼均极骇然。 一正大师的身形连晃几下终究支撑不住退了一步再晃了晃又退半步方自站定“嘿”的一声吐了口浊气胸口隐约感觉到胀。 云柱中的那人似乎对众僧和小蛋并无恶意也不乘胜追击笑嘻嘻道:“不错不错阿难明拳果然有点名堂可老和尚你只用了至多八成的拳劲莫非看不起我老人家怕失手伤了人不成?” 一正大师闻听此言心中的惊骇尤胜众人。他的阿难明拳乃云林禅寺镇寺绝学说是拳法其实更像是一项内劲运转的不二法门。施展此拳时需聚集全身真元瞬间灌注拳端一拳之下有山崩海裂之势地陷天倾之威。 可惜阿难明拳修之甚难其中又颇多艰险云林禅寺千年以来也少有僧人练成。 一正大师早年性格刚烈暴躁倒颇合阿难明拳大刚大勇的路数穷十年闭关之功方才大功告成。如今随着佛道修为日益精进阿难明拳的威力亦水涨船高更上层楼这“五百年来云林第一”的赞誉实是实至名归。 可对方与自己硬撼之后非但说话时毫不见呼吸急促反而准确无误地判断出他这一拳所用的功力火候修为之强眼力之高恁的匪夷所思。 电光石火里他脑海里灵光一闪记起一人失声道:“施主是曾山曾老爷子!” 这话一出口犹如石破天惊令得无痛、无苦二僧目瞪口呆好似当胸中了一记阿难明拳。纵然是小蛋也禁不住心头剧震呆呆望着云柱说不出话来。 需知曾山不仅是翠霞派目下辈分最高的上代长老连淡嗔师太见着他亦要以“师叔”相称更是天6正道百年以来屈一指的翘楚耆宿。 早在二十多年前他便晋升散仙之境于蓬莱仙会上惊鸿一现以身外化身的盖世绝技独斗苏真、燃灯居士和绝情婆婆三大仙林顶尖高手兀自占尽上风。而平日里他裹足翠霞后山坐镇潜龙渊却是极少露面。 直到万劫天君遭玉牒金书封印融入血海不知所终后曾山才卸下一肩独挑了百年的重担云游四海游戏人间。 他生性散漫诙谐又毫无尊长的架子喜欢和年轻人打成一片到哪儿都是打打闹闹笑声不断更与丁原等人极为相得。 可没过几年此老竟突然失踪。只是大家伙儿均都晓得他是散仙之体素来行事又多是出人意表不可以常理论断故此并未太过担心不想会藏身于此。 果然话音方落云柱中人笑道:“这么久才记起我是谁该打!” 云柱里应声射出四道雾罡分向站着的四人滚滚汹涌呼啸而至。 小蛋本是在一正大师身后可那束雾罡居然在半空里划过一道圆弧绕过障碍朝着他头顶轰落。 小蛋自忖没有一正大师阿难明拳那般的神威能够徒手接下曾山的攻击雪恋仙剑铿然激鸣朝上飞挑正是天照九剑中的一式“擎天柱石”。 “噗─”赤翠两色的雾罡被雪亮的剑锋一剖为二从小蛋肩膀外侧飞掠走空鼓荡的余劲撞击在乌犀怒甲上“叮叮”脆响冒出丝丝轻烟。 他的右臂一麻几承受不住雾罡崩裂的巨大冲击引着仙剑朝下猛坠当下随机应变化作一式“破甲沉戈”剑锋顺势一点脚下血道堪堪稳住。 旁边三名老僧扬声呼喝亦各自出掌招架暗暗叫苦道:“此老嬉闹好斗之名果不虚传可无涯方丈生死未卜大伙儿又深陷血道迷阵哪有心思陪他玩儿?” 曾山却是不管不顾语气惊讶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修为很不错啊你认识盛年是他新收的弟子么?”却是一眼看出天照九剑的来历。 小蛋胸口真气一转顺过一口气来回答道:“我叫小蛋并非盛大叔的弟子。” 曾山好像怔了怔随即嘿嘿笑道:“小蛋?好名字有特色!比我的名字强多了。嗯你再陪我玩会儿好不好?这么多年难得能碰到个人定须打个痛快!” 一正大师咳嗽了声说道:“曾老施主我等实有要事在身恐怕无暇陪您过招。” 曾山怫然道:“你这老和尚一天到晚正儿八经总要败我的兴。你们都走只要小蛋留下来陪我老人家玩会儿就行啦!” 无痛大师忙道:“曾老施主我们来此是为寻找失踪多日的无涯方丈和贵派盛掌门的。”接着便把来龙去脉简略说了一遍自不免提到丁原与两派众多高手失散在血路迷阵中的事情却略过了小蛋的身世。 曾山不等他把话说完急急道:“不好多半这会儿丁原已跟万劫天君干上了!” 无痛大师叹道:“谁说不是?曾老施主您能否从云柱里出来咱们这般隔着说话总有些别扭。”他已然看出这五道云柱玄机暗藏但想着曾山一贯胡闹的秉性还当他有可能故意如此因而出言一试。 就听曾山嘿然道:“你当我老人家乐意待在这儿你倒是进来试试!” 一正大师恍然悟道:“敢情曾老施主是被困在云柱之中不知如何才能脱身?” 曾山回答道:“一正老和尚你要是能用阿难明拳将这云柱轰散我老人家立马跪下叩头拜你为师从此改个法号就叫”无山“!” 收藏! 第二章 血海鏖战 虽身处险境时间紧迫一正大师仍被曾山说得啼笑皆非道:“曾老施主说笑了以您的修为尚且冲不出云柱老衲的微末拳劲又如何能够?” 小蛋打量云柱心里困惑道:“刚才曾老爷子驱动雾罡如臂使指运用自如却又为何难以从云柱里脱困难不成其中另有蹊跷?” 只听霸下不服叫道:“曾老头要是我干爹有法救你出来你拜不拜他为师?” 曾山在里头愣了愣啧啧称奇道:“小乌龟也会说话莫非是龙子霸下?你干爹是谁能有那么大神通?我倒不信了。” 霸下怒道:“你才是乌龟!”声音一低说道:“干爹用你的十三虚无遁术试试!” 小蛋点点头默运心诀催动铜炉圣淫仙流振腕出剑“嗡”地劈开一扇星门随即心念锁定云柱深处掠身而入。 孰知刚一跃入猛觉迎面一蓬沛然莫御的邪异力量涌到犹如当头一棒重重敲在他的脑袋上一时气血乱窜满眼金星“轰”的一声抛飞出来。 一正大师手疾眼快赶紧大袖舒展卷住小蛋腰际将他拉回身前。 小蛋头晕目眩半天才回过神来暗凛道:“好厉害连无尘遁术都穿越不过!” 曾山瞧见小蛋失手拊掌大笑道:“傻小子没摔晕吧?小乌龟你可服了?” 霸下焉肯服软怒哼道:“好心没好报没见我干爹是为了救你出来么?” 曾山悠然自得道:“实话告诉你们吧倘使我老人家想出来早十几年就出来啦。这五道血煞罡柱是万劫老儿送的大礼若非我全力逆运当中的这根柱子维持着现今局面它们早已冲破地表方圆三千里鸡犬不留生灵涂炭化为一片赤地。” 一正大师盘算道:“合我们五人之力将云柱一一击破想来也非全无可能可一旦损毁其中之一打破了曾老施主苦苦维持的微妙平衡其它四道血煞罡柱势必会失控爆只消有一小部分流毒人间便要祸害无穷。 “为今之计只有先诛灭了万劫天君再联合古井下众多同道的力量同时出手或可有望化解。” 曾山似乎猜到了一正大师的念头笑呵呵道:“老和尚我劝你们别在这儿浪费工夫了。不如把小蛋留下陪我聊天你们赶紧去办正事罢!” 小蛋脑海里兀自晕晕乎乎盯着急旋的五道血煞罡柱模模糊糊想到了什么却又晃来晃去地无法把握冥思得出神也没听清曾山的话。 无痛大师见状以为他受了内伤关切道:“小施主你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么?” 小蛋摇摇头道:“我在想怎样解决这些血煞罡柱救出曾老爷子。” 曾山哈哈大笑道:“小伙子心地倒好可惜我老人家十几年下来都对它没辙。这会儿辰光你又能想到什么法子?” 霸下不忿道:“你年纪大了脑筋不灵怎么能跟我干爹比?” 曾山也不生气反饶有兴致地调侃道:“小乌龟照我看来小蛋也没你厉害。说不定你吹上一口大气就能教这些血煞罡柱全都乖乖地停下来。” 小蛋眼睛一亮说道:“完全停下来也许有困难但让它们转得慢些却有可能。” 一正大师喜道:“果真如此咱们便能将血煞罡柱各个击破却不虞它失去控制。” 曾山叹道:“难、难除非五根云柱同时变慢不然还是要出问题。” 小蛋想通了关节脑袋也不晕了心道:“刚才我既能打开星门跃了进去就说明十三虚无遁术并非全然失效只因功力不足难以穿透罡柱才半途夭折。假如有这三位高僧襄助未可不能办到!” 于是说道:“三位大师可否助晚辈一臂之力?我想用”时电“心诀迟滞血煞罡柱运转却恐修为浅薄不能奏效。” 无痛大师问道:“小施主你有几分把握?”出了岔子可不是好玩的。 曾山好奇插嘴道:“时电心诀是什么功夫?我老人家怎么从没听过?” 小蛋道:“这是晚辈悟自天道星图中的一门功法能让一定范围内的时间迟缓。” 曾山听得愈心痒难熬催促道:“真有这般神奇么你快使出来给我瞧瞧!” 一正大师拂视过无痛、无苦二僧见他们均没再提出异议沉声道:“小施主敝寺有一门”接引灵山“的秘技能将各人的真气毫无阻滞地相互传输运用或许可以帮上你的忙。” 小蛋喜道:“那就劳烦三位大师了!” 一正大师点点头无痛、无苦上前半步各出右掌抵住他背心两侧。 一正大师微合双目低喝道:“苦海接引得见灵山!”双掌一抬按在小蛋背上立时腾起两团金煌煌的光雾。 小蛋心神一凝灵台晋升空明将三位高僧连手传入自己体内的精纯佛门真气流转融合犹如破堤的洪水般浩浩荡荡直注雪恋仙剑。 想这三位云林禅寺的卓绝高僧合在一处的修为远过七甲子那是何等的无匹无俦? 顷刻间雪恋仙剑龙吟响彻一团浩瀚绚烂的雪白光华遽然喷薄照亮整片血红色的幽暗天地奔腾的剑气激得雾罡惊瑟隆隆咆哮。 小蛋渊渟岳峙伫立不动承受着惊人的气机冲击将全身气势提升满盈心头恰似万里星空再无一丝尘埃。 锁定正中那道血煞罡柱默念时电心诀仙剑惊鸿般脱手飞出卷裹起一束沛然莫御的绝强光芒凌空电射。 “啵”的一记脆响雪恋仙剑好似泥牛入海隐没在血煞罡柱中没了动静。 无痛大师一怔正要出声问询突然见到那云柱自里而外焕放出一蓬璀璨的星光顺着罡雾旋转的脉络迅扩散转眼便传递到了周围的四道血煞罡柱上。 弹指间五道云柱不约而同地减缓了转像是被束缚住的凶兽不甘地呼号却又无可奈何地拖曳着沉重的躯体步履蹒跚无力挣脱。 三僧惊喜交集挥动杵杖竭尽全力纵身往正中的云柱轰去与曾山里应外合。 “轰─” 血煞罡柱的中部登时被炸开一道巨大的豁口光澜四溅中猛地剧烈扭动朝外爆裂开来散碎的雾罡“嗤嗤”迸流犹如惊涛骇浪腾起一蓬血红云团。 外圈四道血煞罡柱骤失掣肘齐齐膨胀狂涌却被时电星华死死锁住举步维艰。 众人不敢稍歇再接再厉又将这四道云柱尽数击碎却也累得精疲力竭头顶水雾腾腾吁吁急喘直如经历了一场漫长艰辛的酣战。 这时云柱炸裂后的强大气流才彻底爆出来锐啸流窜席卷四野。 小蛋不由抛飞而起眼中一片血茫茫的光华乱舞什么也看不清楚耳里“轰轰”滚荡着惊天动地的爆响像是要把头也炸开。 半晌过后血雾缓缓趋于平稳虚空中轰鸣回响凛冽的煞气四处流溢渐渐汇入苍茫无垠的血海之中视野里的景物也慢慢清晰起来。 忽听曾山的声音得意大笑道:“哈哈万劫老儿你瞧见没有我老人家出来啦!” 身影一晃他左手倒提雪恋仙剑掠至小蛋近前右手亲热地大力一拍道:“真有你的这下可帮了我大忙。你方才用的那 手时??时电心诀也教给我好不好要不咱们交换你想跟我学什么?“ 小蛋此刻方有机会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位正道泰斗但见他面色红润肌肤晶莹如玉没有一丝的皱纹满头乱糟糟的黑乌光亮颔下的胡须也不晓得有多少年没修剪过直垂到小肚子前。 上身穿了件破破烂烂的粗布衣衫足下蹬的靴子也破了好几个大洞露出里头黑乎乎的脚趾丫来。 若非亲眼目睹他神乎其神的身手任谁也猜不到此人竟是名震天下的散仙曾山。 霸下总算抓到扬眉吐气的机会急忙道:“干爹别说除非他磕头拜你为师。” 曾山眨巴眨巴眼笑吟吟道:“你这小乌龟倒也有趣不知多少两银子能卖?听说王八汤大补正好调理调理。” 霸下勃然大怒正欲反唇相讥一正大师与无痛、无苦二僧飘身而至合十道:“曾老施主别来无恙老衲见礼了。” 曾山一摆手道:“别说这么多客套话快跟我去找万劫老儿算帐去!”甩手将雪恋仙剑抛给小蛋一晃身钻进了血道。 四人跟着曾山一路疾行见他时而放缓脚步口中念念有辞不知叨咕什么;时而东张西望却又想也不想地拣了条岔道蹩了进去好像浑不担心会迷路。 霸下忍不住道:“曾老头你到底认不认路怎像只没头苍蝇领着咱们乱撞?” 曾山不以为然道:“看在你脑袋小见识少的份上我老人家再教你个乖有没有听说过”天眼“神通?就眼前这点**阵简直是小菜一碟。” 说着话三拐两拐血道前方依稀传来激荡的罡风呼啸似有人正在不远处激斗。 曾山回头笑道:“如何咱们这不是找着正主了么?” 霸下心下虽是倍感佩服嘴上却不肯认输哼道:“瞎猫碰到死耗子总也有的。” 五人再转过一条岔道霍然看到前头血雾腾腾两道人影错身而过旋即相距十丈遥遥对峙。 稍远处站着淡嗔师太、姬榄等人尽皆目不转睛关注着场内的战况。 小蛋举目望去见左一人褚衣紫剑矫若天龙正是丁原。 在他对面飘立着一条浑身泛着诡异血芒的光影面容年轻冷峻心口印有一簇婴儿拳头大小的金色光辉熠熠闪烁目光里透着说不出的邪异教人只看上一眼便寒彻骨髓。 光影的体内散出一蓬蓬有若实质的煞气化作冉冉暗红色的光雾徐徐扩散笼罩周身。 小蛋心头一震霍然惊觉此人恁的熟悉竟与当日自己从一恸大师癫狂疯魔的眼眸中所见到的那道诡异身影一模一样无端感到一缕寒意! 就听身旁无痛大师欣喜叫道:“无涯师兄!”却是在人群里现了正盘膝运功的无涯方丈和盛年。 两人均面色苍白憔悴似乎伤势颇重好在瞧这情形暂无性命之忧令得他心里悬了老半天的一块石头终于能稍稍放下。 原来先前异变突生之际丁原迅即祭出都天伏魔大光明符乳白色的光芒排山倒海朝身后卷涌驱散迷离乱舞的血雾将姬榄等人包容在内丝毫未受影响。 无奈血道崩塌得太快后半截的十余名云林高僧连带小蛋尚不及罩入都天伏魔大光明符中便为血雾黑洞吞没失去了踪影。 待异变过后众人重整旗鼓在丁原率领下直闯迷阵却遇见了同样失陷在血道中多日的盛年与无涯方丈随即一鼓作气直捣黄龙寻着了正主。 却说翠霞派众人乍见曾山无不大喜过望齐声叫道:“曾师叔!”、“曾师叔祖!” 曾山高声喊道:“万劫老儿上回咱们还未分出胜负你就施展诡计将我困入血煞罡柱内。今日我老人家脱困而出正好接着再打!” 他也不管丁原乐不乐意有人插手撸胳膊挽袖子双手在胸前一揉一搓将一蓬血雾瞬间凝铸成尺许的赤红光团如掷雪球般振臂朝万劫天君轰去在空中不断急吸纳着周遭的幽冥血雾越涨越大隐隐出滚雷之声。 万劫天君不屑冷哼道:“米粒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左手屈指弹出一束红色电光正是他昔日睥睨天6的独门绝技“天择芒”。 可一指弹出万劫天君便顿感不妥神识搜索之下竟觉察不到曾山的存在而他的身影却还好端端地站在原处!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但已不容他多想但听“砰”的巨响那团光球与天择芒激撞一处齐齐支离破碎凭空掀起一蓬蓬滔天光澜激流。 蓦然间从爆裂的光球里掠出一道人影右腕一抖凝成一束翠色光剑夭矫奔腾全无花巧虚招地刺向万劫天君胸口实已到了大拙不工返璞归真的纯青化境。 万劫天君凛然道:“身外化身!”间不容中身形后仰飞退双手一抬一拍“啪”地夹住光剑犀利的剑气却已沿着臂膀破体而入令得他的光影一阵剧晃。 万劫天君一声长啸两掌间骤然迸出一团妖艳夺目的血红光芒似水如烟侵入光剑。 “喀喇喇”一串脆响声里曾山的光剑寸寸碎裂化为红碧两色的轻烟飘散身形从万劫天君上方掠过一折一转飘落在地。 远处伫立的那道分身“呼”的幻作一缕飞烟迅收入他的肉躯内消失不见。 他朝着万劫天君哈哈一笑道:“我这手”瞒天过海**“还使得吧?” 万劫天君缓缓停直身子魔气游走双臂驱散体内残余的剑气眸中掠过一抹杀机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曾山笑嘻嘻道:“死鸭子嘴壳硬明明吃了苦头偏还不肯认输。” 丁原扬声道:“曾老头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你可不能倚老卖老。” 他和曾山尽管在年纪上差了十万八千里却十分的投缘见此老无恙归来心下也极是欢喜但嘴巴上仍旧半分不饶。 曾山也不以为忤道:“我老人家来这都有十几年了你能有我早?” 丁原嘿然道:“照你这么说早在二十年前我就跟这老魔交手过岂不更早?” 淡嗔师太峻声道:“对付这种穷凶极恶的老魔根本不必讲什么单打独斗的规矩!” 万劫天君眼神蔑然扫过淡嗔师太低嘿道:“小道姑妳这话老夫记下了!” 淡嗔师太只觉对方目光中遽然爆射出一簇森寒的邪力像剑刃般直穿自己心底顿时灵台剧颤险险心神失守忙抱元守一回敬道:“贫道怕你不成?” 她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嗓音嘶哑模糊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可等到“不成”两字出口声音迅即平和清晰混浊波动的眸子亦恢复清明。 正在这工夫忽听小蛋沉声问道:“万劫天君淡家村的灭族血案可是阁下所为?” 万劫天君闻声望去这才留意到一正大师身旁的这个少年却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他就是十七年前淡家村惨案里惟一的幸存者。 暗自讶异道:“这小娃儿至多二十来岁居然已臻忘情之境实属少见。今日无一弱手那曾老头和丁原更是难缠需得有一场苦战!” 他冷冷笑道:“死了几百号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这笔帐老夫认了!” 小蛋紧盯万劫天君妖艳英俊的脸庞深吸一口气抑制下熊熊燃起的怒火徐徐道:“阁下自号天君却殊无慈悲好生之德。 蝼蚁虽小尚是生灵何况几百村民?“ 一正大师低颂佛号道:“善哉善哉小施主此言大见我佛慈悲之心。” 万劫天君漠然道:“你们一老一少一拉一弹均都迂腐不堪。所谓物尽其用这般庸碌无为的山野匹夫能为本天君疗伤修炼所用已是他们极大的造化!” 只听有人朗声道:“原来在天君眼中数百黎庶的性命竟与砂土无异。盛某不才欲再向阁下领教一二!”言词铿锵有力凛然生威。 一边说着话盛年已长身而起步出人群与丁原并肩伫立炯炯虎目直射万劫天君。 原来他的伤势远较无涯方丈为轻只因连日来真气耗损剧烈方稍显萎靡。此刻略经调息静养一身功力又恢复过半正听到万劫天君大放厥词义愤之下禁不住挺身而出向老魔起挑战。 无痛、无苦众僧见此情景尽皆不由暗叹道:“久闻盛年天生豪勇冠盖当世着实名不虚传这身子竟像铁打的一样!” 丁原说道:“盛师兄你功力未复这一战还是交给小弟罢!” 盛年悠然一笑问道:“丁师弟咱们有多少年没有并肩迎敌了?” 短短一语便激起丁原万千豪情更感受到一股浓浓兄弟温暖亦是洒脱轻笑道:“约莫二十年了罢上一次咱们对着的也是这老魔!” 盛年点点头道:“能与好兄弟并肩协力共战老魔人生何憾?可惜阿牛没来。” 丁原微笑道:“我已命小寂去请他很快便能赶到届时─” 话还没说话小蛋已一声清啸道:“丁叔盛大叔且先让我一阵!”雪恋仙剑破空虚劈身形闪遁星门竟是抢在丁原和盛年之前率先向老魔难。 万劫天君低哼道:“找死!”神识舒展在虚空里搜索小蛋的踪迹。凭他功参造化的万载道行即使对手施展遁术隐身亦绝难逃过神识的感应。 然而出乎万劫天君的意料之外他的神识直扩展到方圆百丈居然寻不到小蛋的丝毫气息。这少年彷佛剎那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凭空蒸了般。 他正自诧异间蓦地心底警兆突起头顶银光闪动星门乍开小蛋身剑合一当头轰落正是一招倒转施为的“擎天柱石”。 好在万劫天君反应极快又有与曾山“瞒天过海”的前车之鉴微一仰头嘬唇“噗”吐出一束赤红色的剑芒“叮”的击中仙剑剑锋三寸处。 雪恋仙剑“嗡嗡”颤鸣偏开尺许紧贴着万劫天君的肩膀滑落端的惊险到极处。 许多人不由自主“哎哟”出声口气里充满惋惜之意又见小蛋仙剑走空整个人却还在飞向万劫天君冲落忙高呼提醒道:“小心!” 可场内的打斗如同电光石火一招招攻守转换何等迅疾等众人叫出声时万劫天君的左掌已按向小蛋胸前。 大伙儿见小蛋胸口门户大开躲无可躲无不大惊失色。有几位佛门高僧更是垂合十低念佛号不忍看到这少年被万劫天君一掌轰得灰飞烟灭的惨状。 一正大师与小蛋一路行来蒙他恩惠颇多对这少年的好感也逾旁人急忙低喝挥手祭起一十八颗“大至善珠”明晓得远水不解近渴却盼着能分开万劫天君的心神令得他得掌势缓上一缓。 小蛋心晋空明对众人的惊呼浑然不顾更无一丝一毫的惊慌失措。 早在出手之前他业已盘算过万劫天君种种可能的应对招式对方变招虽说迅捷凶猛但也未出他的意料之外。所谓料敌机先仅此一项即可知他早非昔日吴下阿蒙隐隐然已具名家宗师的法度气魄。 就在仙剑偏离的剎那他亦如万劫天君一般口中鼓气一喷。只不过远没有对方那般凝光御剑的神威嘴巴里激射出来的却是一蓬银色毒丝。 那边肩膀上的霸下与小蛋合作有年深具默契早憋足了劲要给老魔玩记狠的全身赤光一闪轰出一团“天雷地火”直打万劫天君。 饶是万劫天君见多识广亦不禁大吃一惊道:“这小子明明是人非妖怎会从口中喷出银丝?”以他的道行硬捱一记圣**丝原无大碍但身为一代天君焉能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乳口小儿击中面门? 当即左掌在小蛋身上一沾即走抽身疾退身法竟比圣**丝还快上三分右手一抬凌空虚摄“呼”的将那团天雷地火抓入掌心嗤嗤捏碎。 “砰!”小蛋胸口中掌往后翻飞数丈腰上一挺便即站定从嘴里吐出一缕红蒙蒙的浊气脸上血色迅恢复竟似没有受伤。 万劫天君惊咦一声赞道:“好小子骨头倒硬!”他那一掌尽管由于仓促退走击实的劲道十成里不到两成但也足以熔金裂石。小蛋再强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就算不吐血栽落也应有所内伤症状才对。 他却没想到小蛋的乌犀怒甲已将掌力挡下大半剩下的气劲虽破入了体内可也让恭候多时的“有容乃大”神功悉数化解未生祸患。 实则小蛋的滋味仍不好受只是生性坚韧更不愿在老魔面前示弱故脸上声色不露私下却也在运转“生生不息”心诀疏通胸口的些许淤塞。 第三章 道高一尺 “砰!”一声爆鸣飞临万劫天君头顶的十八颗大至善佛珠齐齐四溅抛飞竟被他身不动手不抬轻描淡写地远远震开。 一正大师凛然收珠实料不到自己的佛门至宝居然教人轻而易举地给破解了。 丁原纵声讥笑道:“万劫小儿你用来用去也就天择芒、山外青山这几式老掉牙的手段莫非黔驴技穷不得不兜底大甩卖了?” 一正大师闻言蓦地省悟道:“老魔是以莫大的神通驱动血雾震飞了我的佛珠却非当真没有出招。”再一转念方才小蛋遇险时距离更近的丁原、曾山和盛年竟全都没有出手救援显然早已度知这少年身负绝学当可化险为夷反而是自己仓促祭出大至善佛珠显得有点儿沉不住气了。 万劫天君为人极是阴沉偏偏就受不了丁原的讥讽眼中寒光一闪道:“丁原小儿老夫这便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双手在胸前隐隐虚合全身赤芒骤亮低喝道:“起!”右掌掌心间升起一团绚烂红光倏忽幻化成一条六七寸长的凶龙张牙舞爪高亢长吟焕放出腾腾血雾。 他的左手犹如轻抚宠物般摸了摸凶龙的头顶龙上的一对凶目登时迸射出慑人的金色光芒一声冷笑道:“画龙点睛横扫**去!”双指一并直指丁原。 曾山瞧得有趣大笑道:“万劫老儿我看京师有名的泥人张手艺也不如你!” 霸下嗤之以鼻道:“少见多怪不过是一条用魔罡血煞凝炼的假龙有啥希罕?” 正当众人都以为万劫天君要驱使凶兽攻击丁原之际他掌心的红龙已腾身飞空急遽壮大数十倍一摆龙竟出人意料之外地扑向人群中的淡嗔师太。 淡嗔师太暗吃一惊又恐红龙波及到身旁同道大喝道:“闪开!”左袖一挥祭出团碧光缭绕的仙宝却是她潜心炼化两甲子有余的“碧玉麒麟”。 碧玉麒麟升到半空已扩展如一头雄狮大小毫无畏惧地迎上红龙。 一红一碧两道光束狭路相逢“轰”的一记正面硬撼震得周遭血雾波荡狂风大作。红龙厉声长啸再一摆尾“啪”的抽中碧玉麒麟背脊。 碧玉麒麟负痛嘶吼翻翻滚滚向侧旁飞跌竟是一招之下已见胜负。 红龙击退麒麟气势大壮咆哮探抓依照主人意念催动扑袭淡嗔师太。 淡嗔师太心疼仙宝受损怒斥道:“好孽障!”反手亮剑直剖龙腹。 在她两侧的姬榄、罗礁亦双剑齐出分刺红龙两眼。更远些的翠霞、云林高手或飞身救援或祭起法宝同仇敌忾杀将上来。 “砰砰砰!”红龙连受几下重击身上光鳞散落血气迸飞却凶悍不减一爪拽飞淡嗔师太的仙剑龙角横扫险险将罗礁开膛剖肚。 万劫天君见众人忙作一团也奈何不得冷哼道:“一群乌合之众也敢挑衅老夫!” 话音未落斜刺里一束幽蓝色的电光横空出世挟着排山倒海的声威直袭红龙。 红龙感到威胁回喷出一道疾电。“叮!”剑华势如破竹将疾电一崩而散锋芒所向已迫至红龙额头。 红龙一声大吼摆头伸爪锁拿光剑。就听一记如切腐竹的脆响龙爪生生断落光剑去势不止“吭”的插进红龙右眼没入三寸。 红龙出一记声嘶力竭的凄厉吼叫身躯猛烈一抖从头颅内迸射开一团眩目的蓝色冰光顷刻将全身封冻成冰雕一般。 但听“轰”地炸响红龙由头至尾土崩瓦解碎裂成片片冰屑飘散在凄迷的血雾中。 幽蓝光剑振声龙吟飞转长空收入丁原右掌掌心不见。 万劫天君厉电般的目光射向丁原森然道:“大梵仙羽好的很!” 丁原对视老魔潇洒自如地笑道:“阁下的末日将至当然好的很!”心里却暗叹道:“这老魔果然今不如昔至多只剩下当年一战的五成道行。不然激战至今咱们这边的人少说也要倒下一半。” 盛年阔步腾空伟岸如山右手宽阔厚重的石中剑铿然镝鸣遥指万劫天君宏声说道:“请多赐教!” 他那黑亮的脸膛上红光一闪石中剑缓缓推出绝强的剑气凝如洪潮引而不全不知他的剑锋下一刻会刺向何处。只这一式“一诺千金”便令得他无愧于正道翘楚大派的掌门身分! 万劫天君卓立不动一束束对面迫来的凛冽剑气在他身周盘旋激荡撕裂开迷离血雾。 他的神识锁定盛年剑锋寒着脸说道:“老夫在此僻居二十年先是曾山后是一恸那老和尚如今又是你们。这般三番两次挑衅于我实是自寻死路!” 盛年心念坚稳沉静丝毫不受万劫天君射来的眼神影响全身翠霞真气浩荡奔腾化作一股充斥天地的浩然之气尽注石中剑中无俦无伦。 他凛然答道:“盛某光明磊落问心无愧死又何惧?阁下倒行逆施视人命如草芥最终落得孤家寡人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生又何欢?” 众人轰然喝采道:“盛掌门说得好!” 小蛋更是觉得热血沸腾凝望盛年雄伟英姿脑海里闪念道:“大丈夫生于天地理应如此!” 石中剑寸寸进逼随着盛年坚定沉着的步履迫至万劫天君胸前六尺。万劫天君居然仍旧不出手招架更不朝后飘飞躲闪嘴角含着一抹轻蔑冷笑盯着剑锋不语。 喝采声陡然停歇场内鸦雀无声喧闹转为死寂不过短短一瞬却平添了三分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更教每人都有透不过气的错觉。 五尺、四尺、三尺─盛年的面色愈凝重自他创出“一诺千金”以来从未有人能够在剑锋迫近至三尺之处还能挥洒自如毫无反应! 但他剑势已臻满盈绝不可就此收招否则万劫天君趁虚而入自己非是死即伤。 两尺、一尺五寸??万劫天君一声长笑身影忽然像雾气一般涣散消隐石中剑“吭”地挑空盛年眼中已无敌手影踪! 众人惊呼声里他临危不乱更不收剑抽身反而藉助一诺千金石破天惊的爆之势身剑合一朝前飞掠全不问万劫天君下一刻会从何处现身。 血雾一荡万劫天君遽然出现在原地目送电掠而去的盛年嘿然道:“好应变!” 需知方才盛年若收招疾退则剑招走空后的巨大反挫之力势必回荡气血令他身手凝滞。此刻万劫天君再从背后掩袭当真有死无生。故而千钧一之际他索性彻底释放剑势合身前冲反令老魔始料不及。 这一记交手兔起鹘落生死一线人人都不由捏了把冷汗。盛年回身抱剑脸上波澜不惊缓缓道:“血遁**!” 万劫天君嘿嘿笑道:“一巧破万钧这般浅显的道理你也不懂么?” 众人听他颐指气使讥笑盛年均都心头有气但对老魔孤身对撼两派数十顶尖高手的风范亦不得不生出钦佩。 惟独霸下不以为然道:“老魔臭美得很明明自己招架不住盛掌门的剑招只得落荒而逃还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瞧往后别叫”万劫天君“了改个名字叫”万赖天狗“岂不贴切得多?” 场中顿时响起哄堂大笑使得刚才紧张压抑的氛围也为之一缓。曾山一挑姆指赞道:“小龟说得妙啊这名号果然又响 亮又好记比他原先的名字好听多了!“ 万劫天君没想到霸下居然言词如此犀利刻薄心中杀机大炽右肩几无征兆地微微一振胳膊“呜”地暴涨飞伸如血虹经天张开一只巨灵魔爪朝着小蛋插落。 小蛋听霸下出言讥讽老魔便知对方睚眦必报不刻即要出手报复早已暗暗澄念运气蓄势以待。 眼看万劫天君的右爪宛若一片血云般幕天席地盖落他心头出奇的宁静只回想着适才盛年动静结合的那式剑招雪恋仙剑斜斜上指仍是一招“擎天柱石”。 万劫天君见小蛋第二次使出“擎天柱石”心下冷笑道:“这傻小子妄图螳臂挡车老夫正好杀他立威!”已对剑招的诸般变化了然于胸五指收拢欲连人带剑一并捏得粉身碎骨稍泻满腔杀机。 孰知雪恋仙剑甫一举过头顶旋即凝铸不动汩汩剑气内敛流转峙若山岳。 盛年眼睛亮击节叫道:“好!”却是小蛋借“擎天柱石”之形蕴“一诺千金”之神而且比盛年来得更加干净彻底索性将剑势静到极致更不变动分毫。 万劫天君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小蛋居然还有这手爪上的所有后招变化全数落空眨眼间主客易位一爪捏空。 小蛋灵台清晰地映射出魔爪轨迹在万劫天君五指将合未合的剎那手腕旋动雪恋仙剑划过一道轻盈迅灵的雪白光芒“吭”地切中魔爪尾指。 万劫天君被这一静一疾的时间差打得措手不及尽管仙魔金身足可捱下一剑无碍但觉颜面尽失立时恼怒拇指如一方盘石般按向小蛋头顶。 小蛋藉仙剑反弹之力朝后飘退左手挥出金蝎魔鞭“铿”地缠住老魔拇指。 万劫天君一催魔气欲将魔鞭震碎。未曾想气劲到处竟与小蛋的铜炉圣淫仙流水乳交融一兜一转反向外泻。 他惊咦一声指尖劲力骤增数倍化作一股沛然莫御的惊涛顺势迫入魔鞭。小蛋的“周而复始”吃不住如此强横的冲击低哼飘飞金蝎魔鞭翩若惊鸿翻卷而回。 不待万劫天君乘胜追击丁原扬声道:“万赖天狗你的对手是我!”身如游龙剑气飞腾已从另一侧攻向万劫天君。 万劫天君没拾掇下小蛋正自懊恼闻言阴冷一笑道:“你也配!”右臂回收左手在胸前连转数圈立时生成一道数丈狂飙扑向丁原。 这一场场龙争虎斗看得众人心旌摇荡眼花撩乱更没想到一路上少言寡语木讷低调的小蛋与万劫天君接连两次正面硬 撼非但没有吃亏受伤反教老魔防不胜防无可奈何。 再看丁原褚衣光剑睥睨四海的神威雄姿不约而同地感慨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二十年前一个丁原已撼动天6而今这个小蛋又横空出世惊艳当场。莫非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我辈均已垂垂老矣?” 正这时丁原已迎上狂飙手起剑落将它一劈两半穿花绕柳从中掠过剑招由刚猛骤转轻灵只见紫色剑芒翻飞旋舞随着他矫若游龙的身姿飞凌万劫天君头顶之上幻化出层层光花浑若天成无懈可击。 只有盛年、一正大师等人少数的绝顶高手才看清丁原在弹指之间竟一气攻出六十四剑合成一圈太极般的光幕犹如天罗地网将万劫天君紧裹在内无论对方如何趋避躲闪也都逃不过他这鬼斧神工的仙剑一击。 盛年不由自主记起了:丁原留在后山思悟洞内的那六十四只譬如神来之笔的足印再与眼前的剑招对照印证一缕明悟涌上心头。 他又惊又喜道:“丁师弟的这式剑法独树一帜实乃登峰造极之作。这二十年来他的修为已渐转精纯飘逸。我虽身为师兄亦远有不如!” 思忖间万劫天君右手屈指连弹“叮叮叮叮”一连激出六十四束天择芒宛若一蓬蓬光彩夺目的烟火在他身周怒绽剑光血芒交相辉映奇網网收集整理教人已看不清究竟谁在主攻谁在固守? 丁原剑势穷尽余韵不绝陡然振剑长啸身前剑华散尽终露峥嵘。雪原仙剑焕放出绚丽光芒凝成无坚不摧的疾电直刺万劫天君胸口。 万劫天君一凛道:“这是一剑还是六十四剑?”原来丁原这看似简简单单直来直往的一剑当中竟将方才六十四剑的所有变化与神韵菁华融为一炉连老魔也要生出无可匹敌之感。 万劫天君无暇多想掌刀疾劈丁原小腹竟是以攻对攻全不防守。 旁观的众人无一不是正道一等一的高手设身处地之下均觉得舍此之外再无他方能够破解丁原这式完全无从招架的剑招。 然而丁原早料到对方会自恃不坏金身以命搏命几乎是在万劫天君竖掌的同时雪原仙剑蓦地幻化成六十四束紫芒如惊涛骇浪席卷而去。腾出右手捏指成拳一式“山”字诀固若盘石直撄其锋。 “砰!” 拳掌交击丁原身形飞荡“嘿”地从口中逸出一抹热血身上的都天伏魔大光明符光芒骤亮消散掌劲。 “嗤嗤嗤嗤─”六十四束剑芒无分先后刺中万劫天君爆裂开蓬蓬血光。老魔身影剧晃身上现出千疮百孔煞是可怖。 丁原面色苍白扬手收摄仙剑微微喘息道:“万赖天狗这招”忘一归真式“滋味如何?权且算作当年的一点利息!” 万劫天君全身血光大炽头顶雾气丝丝升腾徐徐平复着伤口说道:“这招虽是老夫落了下风但阁下的伤恐怕还要来得更重些。” 他的言词中少有的用上“阁下”这样的敬称显是震撼于丁原的这式“忘一归真”。话音落毕全身伤处已尽数复原好似从未受伤一样。 曾山见猎心痒道:“万赖天狗我等你半炷香咱们再来打过。” 万劫天君冷笑道:“你们既要用车轮战对付老夫又何必假惺惺留下半炷香给我?不妨全都上来老夫又有何惧?”说罢振身而起如一蓬血风直拂向众人。 淡嗔师太、无痛大师等人齐齐出手拦截可万劫天君的身法委实快得匪夷所思诸般仙剑佛杖一一落空瞠乎其后。 万劫天君身形毫无凝滞竟视群雄如无物单刀直入已闯进重围。 无痛大师心念一闪惊叫道:“不好快保护方丈!” 但万劫天君的度直比他的声音还快三分没等话音落下已欺身到无涯方丈近前抬手抓向胸前袈裟狞笑道:“跟我走!” 无涯方丈闭合的双目陡然一睁双手握起怀中云林三宝之一的碧玉禅杖往上一格。万劫天君的右手五指轻轻搭住禅杖向外一推道:“撤手!” 无涯方丈只觉一股澎湃魔气往自己身上压来五脏六腑的伤势齐齐迸若不松手退后待到碧玉禅杖反撞在胸口上断无侥幸。 但这碧玉禅杖乃云林禅寺方丈信物焉能轻易拱手让人?况且失去禅杖在万劫天君连绵不绝的后招猛攻之下自己更无力支撑。 他当机立断双臂骨节喀喇喇爆响强压内伤运起十成的般若神功再将碧玉禅杖往外推格。 “砰!”禅杖倒撞在无涯方丈胸膛上近处的人几可听到他胸骨断裂的声响。 无涯方丈张口喷出一道血箭双手兀自死死抓紧禅杖不放面色惨淡若金神情却镇定慈和涩声道:“阿弥陀佛─” 万劫天君也不禁钦佩这老僧的硬气哼道:“而今西天佛祖也搭救不得!”右手松开禅杖揪住无涯方丈的胸襟。 “砰砰”两记闷响背上却已捱了无痛、无怨二僧的禅杖重击。 他恍若不觉一提无涯方丈的身子嘿笑道:“云林方丈原来亦不过尔尔!” 众僧睚眦欲裂却投鼠忌器围在万劫天君四周不敢轻举妄动。 一正大师怒喝道:“万劫老魔快放下敝寺方丈与老衲一决生死!” 万劫天君摇摇头道:“想要这和尚活命就统统给老夫滚回地上。” 丁原眉宇一扬道:“一命换一命不如你放了无涯方丈由丁某替他作人质!” 万劫天君哈哈笑道:“你的身分够了可惜诡计多端老夫信不过。” 曾山吹胡子瞪眼道:“万赖天狗我老人家再老实不过了由我换回大和尚如何?” 万劫天君冷然道:“老夫没心思说笑我数到三你们滚是不滚?” 众人均感棘手有默契地将目光转向了盛年。 盛年深吸口气一字一顿道:“我来换回无涯大师!”甩手将石中剑抛向丁原垂臂迈步走向万劫天君。 万劫天君冷笑不语寻思道:“等他走近我再一并成擒。有这两大派的掌门在握还用担心这些人不低头服软么?” 他正盘算着如何能在三招两式间出其不意擒下盛年猛听无涯方丈大喝道:“除魔卫道勿以贫僧为念!”双手奋力将碧玉禅杖往后扔出一头撞向老魔。 万劫天君大吃一惊自不能让到手的人质这般死去怒骂道:“老顽固!”掌心吐劲一震无涯方丈经脉。 无涯方丈登时真气全消额头软绵绵撞在他的胸口上“咚”的闷响却如同隔靴搔痒一般。 突然两人脚下银光迸溅小蛋从星门里一跃而出探左手扣住万劫天君右腕雪恋仙剑斜挑老魔小腹。 万劫天君一怔他留意到了盛年、丁原、一正大师和曾山的动静甚至没放过淡嗔师太、无痛大师等人的一举一动却独独漏下了小蛋。 这一下肘腋生变直令他措手不及左掌一按拍向仙剑右臂魔气到处红光如潮。 “叮!”雪恋仙剑承受不住万劫天君雄浑掌力激飞而出。可右腕一紧业已教小蛋扣住顿时魔气汩汩外泄不可抑制。 万劫天君心念急转惊怒道:“臭小子找死!”迫不得已故技重施催动体内魔气猛噬小蛋逼他松手。 小蛋脸上血光大盛一咬牙硬是撑着右手不放左手已揽住无涯大师后腰往怀里一带。万劫天君的掌劲正急遽外泄当下变招不及人质已被小蛋硬生生夺了过去。这才省悟到对方仙剑那般轻易脱手实是预谋在先。 他察觉上当不禁羞怒交加更含着一股对小蛋无比怨毒一声冷喝左手疾往无涯方丈背心抓落口中喷出一束血红剑芒直取小蛋眉心。 谁都没想到会有此变纷纷呼喝出手奈何鞭长莫及眼睁睁看着小蛋与无涯方丈命悬一线却无力解救。 小蛋对袭来的剑芒置若罔闻身形一侧左手后带将无涯方丈护到背后。肩膀上的霸下小嘴一吐打出团天雷地火“轰”地接下剑芒。 可万劫天君的左手却化作掌刀“啵”地劈在小蛋右胸之上顿时溅起一串流光。摧枯拉朽的掌力连破乌犀怒甲和有容乃大两道防护直迫内腑。 小蛋眼前一黑口中“哇”地喷洒热血如断线风筝般飞跌可左臂兀自牢牢护着无涯大师。 万劫天君功败垂成刚想再施展“血魇魔爪”从小蛋手里夺回人质可无痛大师与盛年已然奋不顾身地攻到一杖一掌左右开弓。 万劫天君频频受挫怒不可遏厉声长啸双掌齐出“砰砰”两响无痛大师与盛年双双踉跄后退各自从嘴角流下一缕鲜血。 就这一耽搁曾山和丁原已迎上小蛋。曾山接过无涯方丈急问道:“这娃儿如何了?”原来他方才一拉无涯方丈小蛋却依旧死抱不放竟已失去了知觉。 丁原抱住小蛋右手一按他背心大椎穴目光闪动道:“还有救!” 曾山大松一口气瞪着万劫天君大骂道:“狗急跳墙我老人家今日偏要痛打你这只落水狗!” 万劫天君被两派高手重重围住暗恨道:“终有一日我要将这傻小子挫骨扬灰!” 第四章 魔焰嚣张 突然彷佛四周的喧嚣都倏然隐没天地间激荡起隆隆的惊雷轰鸣。 在数十丈高空之上一飙金黄色的精光如风轮般飞舞盘旋炽如烈日刺得人睁开不眼睛。在这轰鸣里一正大师低沉肃穆的梵语真言如天外来音渺渺回荡。 无痛、无怨诸僧愕然望去只见他飘然屹立在金光之上宝相庄严双目微合鼓荡飞扬的袈裟迸出一蓬蓬恢宏的金色光芒双手虚托胸前捏作佛印好似金身罗汉无悲无喜以大慈之心俯视人间。 无怨大师失声道:“阿修罗诀!”话声刚脱口而出便被淹没在宏大的雷音里。 “轰─”高空中的降魔金杵蓦地幻化成千百道飞影如雷霆如霹雳遮掩了整片虚空在一正大师一声低低的断喝里流光如虹朝着万劫天君头顶轰落。 万劫天君面色微变双手在身前分向左右画出半边圆弧登时凝铸成一面有若血红晶石的光盾往上推去。 “轰─”阿修罗诀撞击在血晶盾璧上激起无数耀眼的光花。血晶盾璧如海边的长堤般承受着惊涛骇浪的冲袭摇晃撼动却不退让分毫生生遏制住阿修罗诀一往无前的惊人气势。 一正大师双目猛张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狮子吼全身绽放的金色佛光一闪即没整个人却似泄了气的皮囊一下子委顿下来“哇”地吐了一大口鲜血。 “喀喀喀喀─”血晶盾璧应声碎裂如潮的成百上千束金色杵芒势如破竹直迫万劫天君。 万劫天君又惊又怒没想到一正大师竟以阿难明拳心法将毕生修炼的佛门真元瞬间爆催动阿修罗诀要与自己玉石俱焚。 此战之后纵是这老和尚不死也势必功力倒退一甲子终生无望天道。 但这时他已没工夫喝骂身形不进反退迎上阿修罗诀双目中爆出两簇血色电光竟是不惜耗损魔元使出了“血瞳剑罡”。 “喀喇喇─”光澜迸飞万劫天君一声低哼身上炸开数十道金色光洞如乱云飞卷朝着斜上方遁去。 气机感应之下一正大师再吐数口热血嘶声道:“老魔要逃快截住他!”嗓音到了最后已经瘖哑身子一摇往下栽倒脸上现出刀刻般的皱纹好像就在这短短瞬间已然苍老了三十年。 无需他提醒众人已围攻而上。曾山后先至大骂道:“臭天狗我看你往哪儿逃?”一拳朝万劫天君背心轰去。 万劫天君情知经过连番恶战自己不仅身负重伤苦心修养了二十年才慢慢积聚的魔元也消耗极剧若再被众人围上猛攻委实凶多吉少。 更可怕的是由于功力减退被他强封在黄庭之内的玉牒金书竟有了反应颇有卷土重来趁火打劫之意。他岂敢再作逗留明晓得曾山一拳崩山穿云可一旦回身招架再想脱身又谈何容易。 无奈之下魔功运劲于背“砰”地硬接了曾山一拳。背上顿时轰开一团血洞他也无暇修复忍痛低嘿强压伤势借着对方拳劲的推送之力身法更疾。 孰料眼前一花丁原料敌机先竟捷足先登抢占住他的去路。雪原仙剑龙吟声声焕放柔和紫华汹涌澎湃地劈向他眉心。 万劫天君且恨且怒思忖道:“若非我二十年前元气大伤又耗损无数精力心血强封玉牒金书今日之战岂容这般宵小得意?” 就在雪原剑光即将触及他眉心的霎那万劫天君的身影猛然“呼”地涣散成一蓬血雾从漫天激荡的剑气光澜里一掠而过犹如清风。 丁原一剑劈落就像斩在了一潭充满弹性的坚韧寒水里。冰冷的魔气遽然迫入雪原仙剑映得一片血红右臂齐肘以下几无知觉。 他心下微凛吐气扬声运转都天伏魔大光明符驱散魔气雪原仙剑上的血丝“嗤嗤”蒸腾顷刻散尽又恢复了晶莹的紫色光芒。 万劫天君幻作的血雾乘势掠过飘至三十丈外重新现出真身疾往上方飞遁。 姬榄、罗礁、无空、无悲诸僧越过丁原齐声喝道:“追!” 万劫天君施展“幻影匿身**”逃过丁原截击却在雪原仙剑下又遭了一记重创全身气血沸腾如注胸前的金色光印轻轻颤动向体内渗出丝丝光缕。若不觅地疗伤封镇玉牒金书恐怕又将迎来一次漫长的沉睡退化。 好在他身法快过姬榄等人须臾便穿过血海跃入那口百年古井。 然而刚一露头他便骇然现在古井外同样也有人把守阻截!如果放在往日以他的神识早该察觉可如今功力十停剩下不到三停又有些心慌意乱竟直到出了古井才看到外面有人。 站在古井旁的是一名黄袍道士双目空洞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全身肌肤干皱焦黑手执一柄青铜金丝拂尘。他见着下面突然跃出一道血影不禁咦了声。 万劫天君一眼之下就瞧出对方的修为高深莫测已至炉火纯青的化境。再看他的穿著打扮自是翠霞派的隐世高手无疑。 要是再给这黄袍道士绊住今日多半要死无葬身之地。 他不等对方反应双掌凝铸魔罡血光大盛排山倒海般涌了过去只盼能震退黄袍道士夺路而逃。 黄袍道士愕然心道:“此人是谁为何不由分说就向贫道出手?” 他本也是个眼高于顶极其自负的人物日前连吃大亏连匿身修炼的仙岛也被火山吞噬正憋了一肚子邪火要寻人泄。 万劫天君此举不啻火上浇油更激起他满腹的杀机舒展手中青铜拂尘朝着对方双掌扫去。 “砰!”两人短兵相接结结实实地硬拼了一招。 黄袍道士晃身连退六步“嘿”地从鼻孔里呛出两缕血丝右臂袍袖碎裂去大半截露出黑炭般的胳膊。 可万劫天君更不好受强撼之下体内魔气动荡乱窜玉牒金书趁机难直攻灵台身上若万把钢针狠戳神摇心昏竟是散功的征兆。 他恨恨瞪视了眼黄袍道士暗道:“此人果真是个散仙!”身形顺着风势飘飞向与黄袍道士相反的方向疾掠而去。 黄袍道士同样惊骇莫名却没有匿踪追杀只是凝神调息疏导胸口浮动的气血。 旁边一位容貌绝美的黑衣少女见黄袍道士受伤非但不惊反有些幸灾乐祸地冷冷一笑道:“我看你是流年不利走哪儿都会倒霉。” 说这话的人正是尹雪瑶。 却说当日她遭鹤仙人所掳与小蛋失散。待鹤仙人捱过天劫元气略复后便欲找小蛋、丁原等人复仇。于是挟着尹雪瑶重返方丈仙岛却错愕地现岛上灵气尽消一片焦土早已空无一人。 他不明就里只当是丁原和小蛋趁火打劫将自己的老巢捣毁泄愤。如此一来更是对这两人恨之入骨索性一路南下追索仇踪。 尹雪瑶见状不由暗暗替小蛋担忧。她苦思冥想数日终于有了主意。 这一日两人已入漠北戈壁鹤仙人冷冷告诫道:“妳最好给我安分点别以为到了天6中土便可乘乱溜走去寻小蛋报信。” 尹雪瑶琼鼻一哼道:“我为什么要逃走?我要日夜不停地跟着你好亲眼看到天劫再临将你轰得魂飞神散。” 鹤仙人面颊肌肉一颤狞声道:“真到那一天贫道也会先杀了妳!” 尹雪瑶不以为然道:“杀我只是举手之劳可你一样无法活命。” 鹤仙人被尹雪瑶再三地揭开伤疤心烦意乱道:“妳给我闭嘴!” 尹雪瑶毫不畏惧道:“嘴巴长在我脸上凭什么要听你指使?我却是奇怪在你心里莫非报仇雪恨比化解天劫、得登天道更加重要?” 鹤仙人目光闪烁问道:“妳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尹雪瑶见他渐渐上钩心下暗喜好自以暇道:“如果换成我是你当务之急便是找到丁寂向他索取化解戾气的心诀。 至于报仇之事来日方长。你不会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俗谚都没听说过吧?“ 鹤仙人嘿道:“我当妳有什么好法子敢情是老调重弹。这小子又奸又硬即便找到了他也迫不出那门心诀。” 尹雪瑶妙目流转道:“硬的不成你为何不想想来点软的?” 鹤仙人霍然驻步望着她不说话。 尹雪瑶继续道:“据我所知丁寂前来北海是为他的心上人找寻一株卷心竹医治面目毁容。假如你能用卷心竹跟他作交换十有**能够成功。至于这笔交易如何进行阁下号称”老板“自然精于此道无需再要我来指点。” 鹤仙人怦然心动但念及尹雪瑶与自己有血海深仇理应绝无此等好心于是问道:“妳为何要告诉贫道这些?” 尹雪瑶道:“只有我清楚丁寂如今的下落我可以告诉你但咱们之间却必须先作一笔交易。否则你就算杀了我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鹤仙人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沉声道:“妳说是什么条件?” 尹雪瑶徐徐道:“等你见着丁寂无论能否和他谈成都必须放了我而且从今往后不得伤害小蛋毫毛也不可用任何手段为难他。” 鹤仙人心中一记冷笑说道:“看不出妳两百多岁的年纪却还似个大姑娘般钟情一个傻小子。好贫道答应妳就是!” 尹雪瑶大喜却不露声色地伸出玉掌道:“别说我信不过你你需立下一个毒誓。” 鹤仙人哼道:“哪那么麻烦?”却还是依照尹雪瑶所邀立了毒誓再一掌击在她的玉手上道:“咱们一言为定!” 尹雪瑶收回玉手微笑道:“但愿你平生能守一回信诺。” 鹤仙人不悦一哼道:“最好妳不是在欺骗贫道否则我会以十倍惩罚加诸小蛋!” 尹雪瑶智珠在握道:“放心吧丁寂此刻定是和小蛋在一起。至于小蛋要去哪里我当然清楚但暂时不会告诉阁下。你跟着我走就成。” 当下两人接着御剑南行却换作由尹雪瑶在前引路。她料准小蛋知晓身世后回返天6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卧灵山祭祖 故此胸有成竹与鹤仙人订下誓约。 至于稍后丁寂如何应付鹤仙人却非尹雪瑶所需考虑。 如此他们与小蛋等人一前一后相距不过千多里于同日入夜后也赶至卧灵山。 可淡家村座落在卧灵山内何处两人均是不知免不了又费了一番工夫直到翌日黎明将至时分才兜兜转转来到村外。 鹤仙人一路行来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暗道:“纵是丁原那厮也在贫道亦不需惧他正可一股聚歼。” 他随着尹雪瑶缓步入村左右张望道:“为何这里空无一人妳不是在骗我?” 尹雪瑶也暗自诧异思忖道:“难道是我们走得太快小蛋已落在了后头?又或者来晚了半步跟他们擦肩错过?” 她心中紧张脸上神色漠然如故说道:“你着急什么?即便小蛋、丁寂还没到咱们在此等上几日终会遇见。” 鹤仙人忽的目光一闪朝着一排土屋后望去压低声音道:“有人!” 尹雪瑶芳心一跳私下里又惊又喜道:“会不会是小蛋来了?” 两人潜形匿踪绕过土屋来到一块打谷场前却不约而同大失所望。 原来打谷场中的一口古井前果真有四男一女可其中既无小蛋也无丁寂。 尹雪瑶的视线拂过那一道二僧和另一名年轻男子落在了侧旁一位素衣少女的脸上顿时转忧为喜道:“若我猜得不错小蛋和丁寂都已到了!” 鹤仙人自也瞧见了罗羽杉微一点头道:“希望你没猜错。”迈步往古井行去。 井前五人远远看见鹤仙人和尹雪瑶走来齐齐生出警觉罗羽杉更是玉容一变。 罗鲲按剑喝道:“请问两位尊姓大名来此有何贵干?” 鹤仙人略略抬眼不屑扫过众人大咧咧问道:“小蛋呢还有丁寂那小子在哪里?” 罗羽杉忙抢在罗鲲之前回答道:“他们目下都不在村里请问仙长有什么事?”暗中又以传音入密向众人提醒道:“这道长自称鹤仙人是北海第一魔头已修成散仙之体日前与小蛋和丁师叔他们结下仇怨。此来多半是为报仇。” 众人一惊没想到围剿万劫天君之战未见分晓这边又来了个魔头。 只听尹雪瑶悠然道:“罗姑娘妳的谎话可骗不了我。既然妳在这里小蛋又岂会远离?我劝妳还是赶紧说出他们两人的下落免得闹僵。” 罗鲲上下打量鹤仙人见他满脸憔悴萎靡双目灰暗全身伤痕累累毫无散仙风范寻思道:“就算罗师妹说的不错 咱们也有一众高手在此何需畏惧?况且今夜之事至关重大更不能让这老魔节外生枝。“ 他朗声说道:“罗师妹说他们不在那就是不在。两位若无它事都请回罢!” 鹤仙人眉宇一耸他独尊北海何时让一个后生晚辈在面前顶撞过自己阴阴笑道:“小伙子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罗鲲岂会服软按剑出鞘不卑不亢道:“道长言重了二位请回。” 鹤仙人看着罗鲲仰天大笑罗羽杉见两人说僵心中焦急忙劝阻道:“仙长小蛋和丁寂确实不在这里你若有事不妨在此多等上半日。” 鹤仙人笑声一止摇头道:“贫道等不及了这就要见丁寂!”屈指激射出一束“仙鹤神针”但见金光一闪罗鲲右腕如遭电击“当”的仙剑坠地血染袖袂。 罗鲲忍痛怒喝道:“好贼道看打!”念动真言祭起百雷破邪盘直奔鹤仙人。 鹤仙人眼皮都不抬一下冷笑道:“这等小玩艺儿也拿出来现丑!” “轰─”破邪盘中百雷齐鸣宣泄下滚滚银白雷光声势惊人至极。 奈何鹤仙人终日受天雷轰顶之苦又焉会将这点雷火菁华看在眼里拂尘一抖尘丝暴涨“呼”地卷住银雷反轰向破邪盘。 “砰”的一声破邪盘被自己出的银雷打得跌转不休光焰顿灭如一块冰冷的瓦片般当啷坠落盘面上开裂出数道微小的裂痕。 罗鲲又是心疼又是惊骇旁边的云林二僧无望、无果大师一声佛唱挥禅杖上前双战鹤仙人。与罗鲲同留在井上的另一位翠霞派高手无哀道人亦拔出仙剑腾身而起从一旁策应。 罗羽杉心知这些人绝非鹤仙人对手急道:“尹仙子请妳快让令祖父住手!” 她这话不说还好尹雪瑶闻言顿时心生恚怒道:“好哇小蛋这家伙居然将此事也说给了罗丫头听!” 她笑吟吟道:“罗姑娘妳别着急我这就让他们全都住手。” 罗羽杉见尹雪瑶答应不由暗松一口气可没等她谢字出口只听场中接连几声闷哼二僧一道飞摔而出倒在地上已是人事不省。 罗鲲勃然大怒道:“好妖女妳竟敢使毒暗算!”左手摄起地上的仙剑使出一式“千流百转”朝着尹雪瑶攻去。 鹤仙人低喝道:“小辈你也躺下歇歇!”左手一贴罗鲲仙剑大无妄神功魔气到处将他经脉尽数封住。罗鲲身子一摇颓然软倒。 这倒不是鹤仙人转了性子手下留情而是顾念自己要从丁寂手上换取化功神诀暂且不能把事做的太绝否则四人焉有命在? 尹雪瑶见大局已定场中只剩下罗羽杉一人还站着思道:“小蛋对这丫头十分着紧若有损伤只怕会找我拼命。”于是温言问道:“罗姑娘事到如今妳总该说出他们两人的下落了吧。妳放心我不会害小蛋。” 罗羽杉紧抿朱唇面容坚毅的摇了摇玉。 鹤仙人冷笑道:“不给妳点苦头想来是不会老实开口了!”青铜金丝拂尘如瀑飞泻拂向罗羽杉胸口。 罗羽杉倒将生死置之度外施展出南海天一阁的旷世绝学水天一色身法从几无可能的角度翩然闪出尘丝笼罩的范围右手玉缘仙剑一式凌波九剑中的有凤来仪斜点鹤仙人左侧眼眉清声道:“仙长小心!” 鹤仙人见她的身法剑招轻盈玄妙别具一格也暗赞一声。拂尘回荡卷住玉缘仙剑低笑道:“小丫头还不松手!” 罗羽杉终究和鹤仙人功力相差太过悬殊手腕一麻仙剑已激射上空。她神情沉静左掌轻拍鹤仙人胸口脚下错步侧身避过拂尘余劲虽落下风却丝毫不乱。 鹤仙人道:“妳还妄图负隅顽抗委实愚不可及!”左手一翻扣住罗羽杉脉门就要催动魔气禁制住她的经脉。 突然半空中有人喝道:“道长手下容情!”一道褚影飞过抄手抓过玉缘仙剑沉身下落挥剑切向鹤仙人左腕。 鹤仙人听来人呼喝声中气十足知是有劲敌赶到再见对方这一剑古朴厚重毫无花巧却是攻敌必救高明异常不禁嘿然道:“好剑法!”左手松开罗羽杉脉门立掌如刀直劈玉缘仙剑。 来人的剑势陡收轻舒猿臂揽住罗羽杉纤腰向右飘飞数丈稳稳落在井旁抱拳礼道:“在下罗牛不知小女羽杉有何处得罪道长尚请宽宥。” 罗羽杉大喜过望叫道:“爹爹!”罗牛慈和一笑轻拍爱女香肩意示抚慰右手将玉缘仙剑归入鞘中。 鹤仙人望向罗牛见此人气势雄浑绝非易与之辈不经意皱了皱眉头慢条斯理道:“我只找丁寂若让你女儿交出他的下落贫道自会不为己甚。” 他生性心胸狭小睚眦必报但眼前第一等大事还是向丁寂换取化功神诀又恐丁原等人就在左近不欲节外生枝才将锋芒稍敛。 却听远处又有人朗声笑道:“没想到我会有偌大的面子竟能让你鹤老鬼不远万里迢迢追到天6来。”笑声之中丁寂和 楚儿还有另一位秀美少*妇飘落当场。 原来他奉丁原之命携楚儿暗中前往天雷山庄邀约罗牛事情办得极为顺利只比小蛋一行晚了一宿即已赶至卧灵山正撞见鹤仙人大淫威追迫罗羽杉。 鹤仙人听着丁寂贬损自己不怒反喜面色木然道:“我找你自是有事。” 那秀美少*妇正是罗牛爱妻秦柔瞧见无过大师等人昏倒在地忙扶起罗鲲想替他解开禁制。可鹤仙人的手法十分精妙兼之劲力浑厚她连试几下也未能奏效。 丁寂走上前道:“罗婶婶我来试试。”掌心一贴罗鲲胸口运起化功神诀化解去他经脉中的淤积魔气不一刻便有了效用。 罗鲲一跃起身张口便叫道:“罗师叔两位大师和无哀师伯都教那妖女毒翻了!” 罗牛一凛看向尹雪瑶道:“这位姑娘还请妳先赐下解药。” 尹雪瑶淡淡笑道:“他们功力深厚不用三个时辰就能醒转何必再浪费解药?” 丁寂叹了口气道:“尹姑娘这么躺上三个时辰也不好受还是请妳行行好吧。” 第五章 以德服人 他话尚未完井下阴风乍起万劫天君已化作一束血影掠出与鹤仙人狭路相逢不由分说地对撼一招各自负伤收手。 鹤仙人正伫立原地运气疗伤尹雪瑶已问道:“丁寂小蛋呢?” 丁寂看看地上的无果大师三人狡黠笑笑道:“我急着给他们想法子解毒一时半会儿也记不起小蛋去了哪里。” 尹雪瑶冷哼一声道:“你这小鬼头到哪儿都不肯吃亏。”也不见她有何动作地上的三人却齐齐出呻吟身躯一动苏醒过来。 这时又听井里头风声连响姬榄、罗礁、曾山一一跃出后面无痛大师、淡嗔师太等人亦鱼贯而出。 尹雪瑶望见丁原横抱着小蛋出来先是一喜继而又一惊道:“小蛋怎么了?” 曾山抢先回答道:“他受了重伤丫头妳是谁小蛋的相好么?” 尹雪瑶眉宇一挑半嗔半怒应道:“你这糟老头恁的胡说到底是谁打伤了他?” 曾山笑道:“妳不否认那就是我说对了。伤小蛋的是万劫天君他往哪儿跑了?” 尹雪瑶尚是第一次听说万劫天君的名头但也猜到便是方才冲出古井的血影伸手往他逃遁的方向一指道:“他和鹤老魔对了一掌受伤不轻已逃下去了。” 淡嗔师太叫道:“他身负重伤已是强弩之末定然逃不远咱们快追!”引着一众两派高手顺着尹雪瑶指点的方向御风追去。 曾山摇头喃喃道:“不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还得跟下去照顾这帮徒子徒孙!”一晃身追上淡嗔师太等人远远传声道:“你们都别急着走等我老人家回来好好聊聊!”话音犹在耳畔人早已没了踪影。 那边盛年、罗牛和丁原小别重逢也是欣喜但强敌当面实不宜过多寒暄丁原上前两步道:“鹤老魔你划下道来丁某接着就是!” 不料鹤仙人只是一摇头道:“我来此并非找你算帐而是要和丁寂说一句话。” 丁寂奇道:“你跟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劝你赶紧回返北海好好修炼说不定老天爷大慈悲会让你安然度过天劫。” 鹤仙人“嘿”了声蓦地改用传音入密对丁寂说了一句什么而后纵声道:“丁原咱们的梁子留待一年之后地点由你选定届时放出消息贫道自会赴约!”说罢转头望向尹雪瑶道:“丫头妳是留下还是跟我走?” 尹雪瑶秀眉轻蹙冷冷道:“你何必多此一问。” 鹤仙人目光掠过小蛋强按下杀机哈哈一笑道:“妳别后悔!”飞身远扬。 丁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没料鹤仙人竟主动退走倒是少了一番麻烦。至于一年后的战约他自是无所畏惧此刻更不放在心上。 姬榄关心外孙没跟着淡嗔师太等人追杀万劫天君见丁寂自听了鹤仙人的传音入密后便一言不若有所思不由奇道:“小寂那老魔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丁寂如梦初醒说道:“没什么外公不用担心更不必理会鹤老鬼的胡言乱语。” 所谓知子莫如父丁原却明白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但他一向放手任爱子闯荡这时也不去追根刨底暗道:“这小子越是不说此事便越有玄机。但他已是成*人自该独立面对风雨我又何苦越俎代庖?” 说话的时候盛年和无怨大师已将失散在血路迷阵内的云林众僧接引上来。姬榄环顾左右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到村内找间空屋安顿伤者。” 这些人里无涯方丈和小蛋均伤势严重至今昏迷不醒。一正大师的情形虽然好些但也元气大伤连走路都显得蹒跚。但老和尚极是要强不肯让人搀扶勉力拄着降魔金杵跟了上来。 于是众人在打谷场旁找了一座院落安歇下。此处想是淡家村少有的大户人家宅院里面三进跨院房间甚多甚大。 丁原和罗牛又率了部分高手出村追捕万劫天君留下盛年在此间坐镇。 小蛋被安排在了一间朝南的厢房里因为床上的被褥等物均已破旧肮脏不堪只得找来些干草铺垫。无涯方丈则被安置在更后一进院子的厢屋里休养自是由云林禅寺的专人负责照料看护。 盛年也顾不得自己的伤情将一番琐碎杂务稍做安排即入屋为小蛋诊治疗伤。 云林禅寺众僧感念小蛋舍生救下无涯方丈竟送了一整瓶的玉露百洗丸再加上罗羽杉随身携带的冰莲朱丹他伤势虽重却已渐渐稳定下来。 盛年不放心又替小蛋把了会儿脉。罗羽杉关切道:“盛师伯小蛋情形如何?” 盛年收手回答道:“他虽在昏迷中却已晋入先天之境体内真气正运用一种极其精深玄妙的功法自行疗伤故此复原的度远远过常人。只因先前伤势着实过重可能要等到今天晚上才能醒转。” 罗羽杉稍感欣慰说道:“盛师伯这儿由我和小龙守护您赶紧静修疗伤吧。” 盛年微微一笑起身道:“也好外面有无哀师兄守着有事妳只管来找我。” 罗羽杉不觉俏脸微红心想:“我和小蛋的事绝难逃过盛师伯他们眼睛看来需得向爹娘说明清楚才好。” 她凝视着榻上昏睡的小蛋心潮起伏悲喜难言更惦念着前去追索敌踪的父母。 忽然门外的无哀道人低声喝道:“站住没有盛掌门的允许谁也不得入内。” 接着响起尹雪瑶冰冷的嗓音道:“小蛋是我北海门掌门我身为他的同门师长为何不能进去相见?贵派未免管得也太宽了点儿。” 无哀道人适才曾被尹雪瑶毒倒这会儿和她说话语气自然不会好到哪儿漠然道:“常公子是盛掌门特意交代贫道守护的贵宾岂能让不相干的人惊扰他休息?” 尹雪瑶心头愠怒正盘算是否要再给这不识相的道士点苦头尝尝厢房门一开罗羽杉站在门内说道:“尹仙子请进。” 无哀道人皱眉提醒道:“羽杉此女浑身是毒阴险狡诈妳可要多加提防。” 尹雪瑶闻言轻蔑一笑道:“道长心存戒备步步为营便以为能就此防住我了?” 无哀道人突觉双脚一麻两道冰流顺着小腿急向上蔓延不由得脸色大变怒喝道:“妖女妳─” 尹雪瑶嘿嘿笑道:“这只是给你一个教训往后见了我最好客气点儿。”左袖在身前轻轻一拂无哀道人腿上的冰麻立时消解却双腿乏力险险软倒。 尹雪瑶不再理他闪身进了屋瞥过榻上的小蛋挥袖合上门道:“罗姑娘先前的事多有唐突妳莫要往心里去。” 罗羽杉没想到她会主动向自己道歉嫣然一笑道:“我事后方想明白妳出手毒倒无果大师他们是担心激战之下会被鹤仙人所伤故而有意维护。这般苦心晚辈相谢还来不及哪里还敢怪罪?” 尹雪瑶微笑道:“罗姑娘妳可把我想得太好了。”心下寻思道:“这丫头冰雪聪明兼之容貌品性气质俱佳难怪将小蛋迷得神魂颠倒。” 她走近榻前替小蛋诊脉一察之下即知他性命无碍又说道:“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问小蛋便在屋里等他醒转。”说着往窗下的椅子里一坐不再言语。 霸下疑惑道:“曾婆婆妳要问我干爹什么事说不定我也晓得。” 尹雪瑶摇头道:“我只问小蛋一人你也未必有他清楚。” 于是二女便在厢房里静候小蛋苏醒不知不觉日头往西偏斜夕阳余晖透过破旧的窗户洒进屋内照射出一条条满是尘灰的暗红光柱。 这时候追杀万劫天君的各路高手6续而归均未寻到老魔踪迹。 丁原等着了罗牛相携进了盛年静修的堂屋。盛年闻声张眼收了功诀笑道:“丁师弟亏得你和小蛋及时赶到不然昨夜之战后果难料。” 丁原在盛年对面落座说道:“盛师兄我本已托了雪儿前往翠霞山邀你前来却不想你竟先一步到了卧灵山。有一桩事情我正想要找你和阿牛商量。” 罗牛坐到丁原身边困惑道:“到底什么事需得你将我和盛师兄都邀到这里来?” 丁原舒展灵觉察看了一圈屋外动静确定不会有人偷听到才徐徐回答道:“我日前无意现了老道士转世后的下落你们猜他如今在哪里?” 盛年和罗牛齐齐一震罗牛更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失声道:“你找到师父了?” 丁原微笑道:“更确切的说是我找到了淡晚且至少有九成把握。” 盛年双目炯炯放光沉声道:“他在哪里?”以他平素的涵养气度说这四个字的时候语音里竟也出现了一丝颤抖自是心情极为震撼。 丁原朝屋外一指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其实这个人我们都早已认得。” 盛年若有所悟沉思不语。 罗牛已迫不及待道:“丁小哥你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师父他老人家转世之身究竟在哪儿?” 丁原道:“就是小蛋!我携着他前来淡家村为的便是求证此事。” 罗牛瞠目结舌道:“小蛋怎么可能?”想着自己与他三年前就相识可浑浑噩噩间全没想过这个少年就是失踪多年的淡晚。 盛年长吁一口气低低道:“为何我一直没有想到这点?” 实际上他当日对小蛋的身世曾起过疑窦特意向常彦悟相询却教对方一番谎话搪塞了过去。若是当日常彦悟便将实情相告小蛋的秘密亦绝不会直到今天才被丁原揭出。 当下丁原将自己如何现小蛋身世之谜的来龙去脉详尽说了最后道:“虽然我还没有问过羽杉但料来小蛋天性质朴绝不会对我撒谎。” 罗牛兴奋难当腾地站起身道:“我马上去找羽杉问个明白。” 盛年一贯持重尽管内心的激奋之情殊不下于罗牛但脸上仍保持着镇静神情。 他启口说道:“阿牛你不必去找羽杉了此事绝错不了。小蛋在紫竹轩作客时大黑一反常态终日守在他门前表现得异常亲热。那是牠天生的敏锐灵觉已比我们早一步觉了淡晚。” 蓦地窗外曾山问道:“你们为何突然说起了淡晚?”一推门就进到堂屋里来。 丁原早已察觉曾山往这儿过来心里也存着对他的更大疑惑故而没有出声点破让此老自个儿兴冲冲地撞了进来。 盛年将丁原的现照实说了曾山一拍大腿叫道:“我说这傻小子恁的了得闹了半天敢情是老道士转世。你们想验明他的身分压根不用去找罗丫头。我老人家这儿还有一个法子管保万无一失。” 说到这里他故作神秘的一笑压低嗓门道:“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秘密当年淡一师侄在羽化飞升前曾以莫大神通为淡晚开筑灵泉仙流令他尚在襁褓之中便拥有一身极上乘的玄门神功。 “我老人家只需摸一摸小蛋胸口背心就能弄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失踪了十七年的小淡晚。” 盛年三人神情一震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同时默默地点了点头。 罗牛眼圈一红说道:“不会错了是小蛋一定就是小蛋??天幸终于教咱们找回了恩师的转世之身我、我??” 语音渐渐哽噎竟再也说不下去。 丁原按了按阿牛宽厚的肩膀心中同样感慨莫名千言万语亦不知从何说起。 屋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还是盛年先回过神问道:“师叔祖您老人家这多年了无音讯莫非是一直待在了古井下头?” 曾山翘起二郎腿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唉往事不堪回不提了不提了。还好找回了小淡晚不然我老人家可真没脸再见你们兄弟三个更对不起已然飞升仙界的淡一师侄。” 原来当时淡一真人曾经暗中托付曾山为小蛋护法以免灵泉仙流岔气爆时危及他的性命。于是乎曾山在卧灵山中暂住下来悄悄看护小蛋却连盛年等人也没透露。 可他老人家终究是个闷不住的性子日子稍久便忍不住隔三差五地往外溜达时不时地找些熟人故交打打秋风解解馋。 哪知一日半夜他乐呵呵从云幂宫石玑娘娘处作客回返甫一走近淡家村即察觉大事不妙。只见倾盆大雨里村民尸横遍地几无一活口死状甚为凄惨离奇。 他大惊之下赶紧寻找淡晚踪迹可翻遍整座淡家村也没找着。曾山自不愿就此善罢罢休当即开启天眼四下搜索终教他现到百年古井下的血海之谜。 也是他艺高人胆大兼之找寻淡晚心切毫不犹豫地孤身闯入血海正撞上了在此蛰伏休养的万劫天君。 这老魔自潜龙渊一战后被丁原等人险些打得万劫不复又教玉牒金书封印魔窍虽借着血海侥幸逃脱却也奄奄一息昏睡过去。 他这一睡就是三年才在日前将将苏醒神智稍复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毫不客气地摄了淡家村数百男女老少的精魄以补充魔元。 亏得小蛋有灵泉仙流庇护又因万劫天君道行大幅减弱方始幸免于难为误入此间的常彦悟偶一良心现抱养而去。 这段曲折内情曾山自是不知还当万劫天君识破淡晚的真实身分有意报复。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人便在血海中展开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生死搏杀。万劫天君终究元气大伤竟斗不过散仙之体的曾山当下急中生智用血煞罡柱将此老困住一晃已是将近二十年。 这段前因后果曾山自觉丢脸不好意思向盛年、罗牛和丁原提及又怕他们追问跳起身道:“走咱们去看看小蛋这小子也该醒了。” 四个人走出堂屋穿过院子来到小蛋的厢房前正巧碰见同是前来探望的无涯方丈、一正大师等云林众高僧。 无涯方丈也是刚刚醒转面色苍白双目晦暗靠着无怨、无痛二僧搀扶才勉强能够行走见着众人当即双手合十施礼。 盛年道:“大师的伤可好些了为何不在静室休息?” 无涯方丈气虚道:“老衲今晚便要回返云林禅寺疗伤想在行前再见小蛋一面。” 一正大师苦笑道:“我们留下非但帮不上忙反成累赘不如早早回寺。寺中众僧除无果、无因两位师侄护送方丈离去外其它人尽数留下听凭盛掌门调遣只盼能早日诛灭万劫老魔为天6除一大患。” 几个人一边说一边推门进了厢房。罗羽杉起身见礼尹雪瑶却视若无睹漠然坐在窗口前静静望着屋外的月色。 无涯方丈走到榻前注视着小蛋的脸庞关切道:“他还没醒么?” 罗羽杉点点头盛年说道:“小蛋的伤已不打紧想来至多个把时辰就该醒了。” 一正大师的情形较之无涯方丈也好不到哪里去沉声道:“我们就不等他醒来了。请盛掌门转告小蛋施主日后若有急难敝寺千多僧众连老衲在内俱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以偿今日之恩。” 盛年微笑道:“大师言重了我替小蛋先谢过诸位。” 一正大师摇头道:“他救老衲与三位师侄在前又舍命从万劫天君手中夺下敝寺方丈此等恩德岂是我们只字词组补报得 了?这少年虽出自叶无青门下但一身侠骨仁心连老衲亦自愧不如。“ 以他的身分能说出这样的话足见是自肺腑由衷地感念小蛋舍身相救之情。 盛年等人既知小蛋身世听闻之下又是欢喜又是自豪直比一正大师夸赞自己还要欣慰高兴齐齐道:“大师过奖了在下自当转告。” 一正大师微微颔道了声谢与无涯方丈等云林诸僧朝着榻上兀自昏迷沉睡的小蛋躬身一礼说道:“盛掌门老衲与方丈师侄先行告辞了。” 丁原目睹情景心里嘿嘿一笑道:“当日我横扫云林禅寺连败包括这老和尚在内的数名高僧也不见他们心服口服。而今对着小蛋这些和尚却心甘情愿地躬身施礼敬爱有加实是个异数。” 再想到老道士生前为云林众僧所迫力战牺牲转世后竟阴差阳错成了他们的恩人令无涯方丈、一正大师这等泰斗人物亦要折腰拜谢得意之中多少又夹杂着一丝唏嘘直感到一饮一啄因果循环冥冥里自有天数。 盛年等人送众僧出屋在大门外依依惜别。 无涯方丈和一正大师在无果、无因二僧的护法下御风而去盛年目送良久直至四人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丁原看左右无人问道:“盛师兄等小蛋醒转之后咱们是否要告诉他身世?” 盛年沉思片刻望向两位风雨与共生死相依多年的师弟说道:“等一等罢。” 罗牛皱着浓眉道:“那怎么行咱们焉能眼睁睁瞧着他再回到叶无青身边?” 盛年苦笑道:“阿牛你要明白他毕竟只是师父转世投胎后的又一生况且年及弱冠已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主张许多事咱们不能越俎代庖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淡晚的身上否则很可能适得其反。” 一直在旁久不言语的曾山拊掌道:“不错无论如何真正的淡言师侄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已去世啦现在的小蛋虽是他的下一世但毕竟他俩不是同一个人。” 罗牛急道:“可你和叶无青有五年之约要为淡怒师伯和战死的同门报仇。届时小蛋若出手襄助叶无青又该如何是好?” 盛年沉声道:“正因如此我才不愿向他说出真相。” 四人一阵沉默丁原体悟到盛年的用心良苦颔道:“也好等咱们和叶无青恩怨了结后再告诉小蛋真相亦是不迟。” “还有一件事我想先提醒大家。小蛋如今的修为尽管不弱但仍欠缺磨砺且心地单纯善良很容易落入别人精心设计的圈套。” 盛年续道:“所以他的身世咱们必须严加保密莫让那些或明或暗的仇家寻他麻烦。即使是身边最亲近的人暂时也不要让他们知晓。” 曾山笑问道:“那羽杉丫头呢?我老人家一眼就能看出她对小蛋可关心得紧啊。” 盛年摇摇头道:“最好也别说。并非我信不过羽杉侄女儿只因事关重大更涉及到小蛋的安危和未来只要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分过早泄露的可能。” 曾山见罗牛低头良久不语以为他正为此事犯难问道:“阿牛你没事吧?” 罗牛一猛然一醒道:“我没事咱们这就回屋去瞧瞧我师─小蛋有没有醒。” 四人沿原路往回走却撞见了丁寂正要出门。曾山对这古灵精怪酷似丁原当年的晚辈极是喜欢问道:“小寂有什么好玩的事吗怎不带上我老人家?” 丁寂笑道:“我去迎一迎娘亲你去不去?” 曾山一听大失所望挥挥手道:“去罢去罢我还有正事不陪你胡闹了。” 第六章 问缘紫佩 四个人都惦记着小蛋的事情对丁寂的离去也没多想回到了厢房。 小蛋仍然未醒罗牛见盛年、丁原和曾山均已在榻前坐下望了眼爱女吩咐道:“羽杉我有件事情要问妳出来一会儿。” 盛年等人只当他要向罗羽杉求证玉佩的事也不在意由着父女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厢房。 罗牛走到院外的一株榆钱树下站定环顾左右无人说道:“羽杉听说小蛋曾将一枚紫竹玉佩送给了妳能不能让我看看?” 罗羽杉一怔俏脸红了起来暗自疑惑道:“小蛋何时将这事也告诉我爹爹了?” 但父亲之命终究不便违拗她从领口里解下那枚玉佩递给了罗牛。 罗牛接过玉佩手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只需一眼他即已确定手中的这枚紫竹玉佩正是当日卫惊蛰挂在淡晚脖子上的那块无疑。 想见那时情景罗牛的双目湿润紧紧握住玉佩久久说不出话。 罗羽杉诧异道:“爹爹您怎么了?”连问两声罗牛方才听到“嗯”了声将玉佩还给女儿考虑着如何向她启口。 罗羽杉再是冰雪聪慧又怎能猜到其中内情将玉佩握回手中就听罗牛问道:“羽杉妳和小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何送妳玉佩?” 罗羽杉双颊有若霞烧默然半晌后用蚊蚋般的声音道:“爹爹为何要问起这个?” 罗牛察言观色越应证猜测问道:“你们是不是私定了终身?” 罗羽杉本就打算将自己与小蛋的事情向父母坦承没想还没开口罗牛就先问了出来。她又羞又喜低低道:“我正想将此事禀报您和娘亲。” 罗牛心一沉爱女和小蛋两情相悦早有征兆。他为人虽有些木讷憨厚但毕竟是过来人又岂会一点儿也没察觉?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听得爱女亲口承认罗牛顿时心乱如麻脱口道:“不成万万不成的!” 罗羽杉一惊怎也想不到一贯性情随和的父亲竟会这般斩钉截铁地否决急问道:“为什么您不是也很喜欢小蛋么?” 罗牛头大了起来不敢对视爱女的目光。 他暗暗咬牙心道:“就算小蛋和恩师不是同一个人可终是他老人家转世之身焉能和羽杉结成夫妻?那我、我岂非成了天下最最大逆不道之人不但亵渎了恩师的一世英名更败坏了师门的清誉!” 这事若换个角度放在别人眼里未必就是个大问题。可偏偏罗牛天生古板直拗又对恩师敬爱仰慕至深几乎到了奉若神明的地步思来想去都觉得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转世后的恩师总是大大的不妥。 面对罗羽杉的质疑他又无言以对讷讷道:“我喜欢他不代表同意妳嫁给他。” 罗羽杉也一改往日的温顺固执道:“不您一定有什么瞒着我。” 罗牛一时理屈词穷心烦意乱不知如何应对却记着盛年的叮嘱不能将小蛋的身世透露给女儿。他本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红着脸断然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羽杉妳怎地连爹爹的话也不肯听了?” 罗羽杉紧咬朱唇一言不。 罗牛见她依旧不愿听从自己告诫不由一着急说道:“妳还不明白么他是叶无青的关门弟子。两年后咱们翠霞派与叶无青必有一战妳要是和小蛋有了婚约却教爹爹如何是好?” 罗羽杉心里一凉问道:“爹爹这就是您不许我和小蛋交往的真正理由么?” 罗牛面颊火热避开罗羽杉的视线平生第一次感到了心虚与羞愧。 正在这要命的时候忽听不远处尹雪瑶说道:“两位小蛋已醒了。” 罗牛一凛:“我只顾着和羽杉说话竟没留神有人走近不晓得她听到了多少?” 他不便当着尹雪瑶的面和罗羽杉再做争执语气柔缓了些匆匆道:“去找妳娘亲罢。我们刚才说的话妳须牢牢记在心里不可告诉别人。” 罗羽杉望着父亲面色哀婉而倔强地低呼道:“爹─” 罗牛的心头像是被针扎了下只当没有听见三步两步越过尹雪瑶往厢房走去。 尹雪瑶目送罗牛离去见一旁的罗羽杉神情有异便问道:“罗姑娘妳没事吧?” 罗羽杉默默摇神思恍惚地与她擦肩而过朝与罗牛相反的方向走去。尹雪瑶怔了怔只当她是和罗牛生了父女之间的寻常口角也就不再追问。 罗羽杉漫无目的地走出大宅芳心乱作一团没有头绪的麻线不知道父亲为何突然阻止自己和小蛋的交往更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往哪里去。 可无论她行出多远罗牛的声音宛若梦魇般如影随形不断在耳畔回响道:“妳还不明白么他是叶无青的关门弟子。两年后咱们翠霞派与叶无青必有一战妳要是和小蛋有了婚约却教爹爹如何是好?” 难道这就是爹爹反对自己的理由么?破天荒的头一遭父亲在她心目中自幼竖立起的伟岸形象霍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没有依照罗牛所想的去找娘亲只希望能够独自安静一会儿。 然而那声音充满了无可抗拒的力量兀自纠缠不休向着自己步步进逼如同一双无形的魔爪扼得她咽喉几乎透不上气直要窒息晕厥。 不经意里她业已走出了淡家村凄冷空荡的群山在黑暗里伴随着夜风狰狞冷笑。 她的脑海里不停回放着一幕幕旧日的景象从雪地里与小蛋初识;到同赴翠霞向盛年报讯;再到长亭送别柳色青青?? 忽然她若有所觉地低下头看到仍旧紧攥在手心里的那枚紫竹玉佩彷佛有一缕暖意自这寂寥的寒夜里通过指尖倏忽透入她的心扉。 她蓦地记起在那北方极地的海天之间自己和小蛋相依相偎倚坐崖边面对着波澜壮阔的沧海面对着远方点点冰山焕放的玉光面对着隆隆涛声卷拍云崖他们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彼此许下的海誓山盟。 ─“只要妳喜欢我就一直陪着妳看。” 小蛋低沉的话音犹如充盈着无与伦比的光亮一瞬之中将罗牛斩钉截铁的警告彻底湮没在她心底激荡起丝丝甜意。 ─“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骗人。” ─“不会我一定会记得。” 想到这里罗羽杉的唇角泛起一抹甜蜜的微笑痴痴凝视掌心里熠熠闪烁的玉佩轻轻说道:“是了不仅你记得我也一样的永远不忘。” 登时满怀的忧愁被吹得烟消云散她精神一振默默思忖道:“无论爹爹如何阻拦我也不会离开小蛋。他是魔头也罢、是小贼也罢自收下玉佩的那一刻起我这一生一世便已注定是他的人。” 她下定了决心心思亦变得灵活细想父亲言辞闪烁的神态不禁又燃起一线希望道:“爹爹那里未必没有挽回的余地否则他为何又将玉佩交还给我?我需将自己的心意向他挑明他秉性仁厚宽和迟早会谅解。” 念及于此罗羽杉脑海里灵光一闪道:“我何不求盛师伯和丁师叔出面劝说?这世上也惟有他们两人的话我爹爹最能听得进去比娘亲还要管用三分。” 她心头郁结稍舒方始觉自己已走出淡家村很远夜色里山村的轮廓影影绰绰几不可见。 定了定神她又心想:“盛师伯嗜酒如命在古井下被困十余日想必是滴酒不沾。我不妨买上两坛好酒也能令他有一番惊喜。” 于是罗羽杉仰望瞭望天星辨明四下方向御风往西北行去。距此约莫一百六十里便有一座小镇坐落于卧灵山麓间两日前她与丁原、小蛋亦曾经过。 深夜里山中空无一人罗羽杉抄近路连越两道山梁前方隐隐现出一座有几百户人家的镇子却是黑灯瞎火一片寂静只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她在镇口的大街上缓缓飘落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和两旁门户紧闭的铺面不禁心道:“我也忒心急了深更半夜在这偏僻的山镇上岂会有酒铺还没关门?” 眼见离着天明至少还有三个时辰目光略一拂扫现在镇西侧的黄泥路旁居然伫立着一座山神庙里头漆黑一团静谧无声想必没有主持却正可聊作栖身之所静待天亮酒铺开门。 她迈步走了过去来到庙门口见大门虚掩出于礼数伸手轻扣门上铜环稍提高了些嗓音问道:“请问庙里有人么?” 等了须臾也不见里头有人回答罗羽杉这才推门走进山神庙中。 借着幽暗的月色只见庙内陈设甚为简陋在正中供奉了一尊泥塑的山神身上的彩漆斑驳剥落露出里面干裂的泥胎。 泥塑前还摆放着一张破旧的供桌上头祭放有若干三牲瓜果两边各竖了半截红烛中间的香炉里积满灰烬。 在供桌前方并排摆有四个跪垫表面的粗布不知被多少人的双腿终年磨损早已破烂。由此可见这小小的山神庙平日里香火倒也颇为旺盛。 出乎罗羽杉意料之外在供桌底下竟然还仰天躺着一名男子只是光线过暗又有布幔遮挡他的面目不甚清晰穿着打扮却像个落魄的秀才。 罗羽杉暗自惊道:“我刚才站在门外为何没有听到此人的呼吸莫非他已死了?”举步上前俯下娇躯轻声唤道:“公子公子─” 那男子毫无反应半天也不见他的胸口有一点起伏动静。罗羽杉掀起布幔就见这人年纪不过二十余岁相貌异常秀美乍看竟有几分宛若女子可惜脸色灰暗、嘴唇白全身肌肉已然冰冷僵硬似是气绝多时。 罗羽杉心下黯然惋惜道:“如果我能早两个时辰现他兴许能救这秀才一命。明早若有人进庙烧香拜神乍见着供桌 底下的尸体不免会有惊吓。趁着夜深我还是先将他入土为安亦算聊尽心力。“ 她探手想将这秀才从供桌下抱出不料指尖拂过心口竟尚有余温。罗羽杉一怔欣喜道:“说不定他还有救!”当即改变主意探手搭上秀才的右腕脉搏。 这一搭之下罗羽杉禁不住大吃一惊对方体内居然有一股极为雄浑诡异的真气汩汩流淌生生不息功力之强不知胜过了自己多少倍。 不一刻那秀才的脉搏微微跳动了一记但十分微弱迅捷不易察觉。 罗羽杉顿时恍然道:“此人十有**是魔道高手不知为何受了极重的内伤昏死过去封闭神识生气进入到假死状态运用先天之气疗伤潜修。” 她芳心一定寻思道:“他虽是魔道中人可未必就是穷凶极恶之徒。如今性命垂危流落庙中我断断不可见死不救。” 罗羽杉取出一枚天一阁秘制的疗伤灵丹撬开秀才的牙关塞了进去。丹丸入口即化也不需他吸吮自行顺喉而下。 等了一炷香的工夫丹丸药力行开秀才胸口的暖意渐盛脉搏也逐渐变得有力。 罗羽杉的座师天一阁阁主苏芷玉堪称当世第一才女家学渊源天资过人于奇门遁甲、医术占卜之学无不精通。罗羽杉在她门下学艺多年医道上虽还未臻至妙手回春的境界可也远胜于一众普通的庸医。 当下她替这秀才推宫行血再用金针配合他体内的真气流转疏淤通脉不多时他脸颊上已隐隐露出一丝血色脉搏跳动更趋平稳强劲。 罗羽杉见状暗吁一口气已是香汗淋漓疲惫不堪收回了玉手在一旁闭目养神。 也不知是多久忽听那秀才口中出低低的一哼眼皮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罗羽杉一醒注目望去那秀才的目光亦正略带迷惘地朝着她看来。两人的视线陡一碰触罗羽杉不由心中一震讶异道:“这人的眼神好冷!” 那秀才一声不吭双目徐徐扫视山神庙迷茫之色却越浓重。 罗羽杉浅浅一笑说道:“小妹罗羽杉不知公子何以身负如此重伤可否见告?” 原来适才她查看这秀才体内的伤势居然寻找不到他受伤的原因。除了体质极度虚弱气血匮乏散乱外五脏六腑尽皆完好无损浑身上下连伤痕都见不着一处。 那秀才恍若未闻将双目回落在罗羽杉的脸上声音疲倦沙哑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躺在地上是谁把我伤成了这样?“ 罗羽杉愣了愣回答道:“这儿是镇外的山神庙我本想在此借宿半晚不意见到公子重伤垂危昏倒在供桌底下人事不醒。小妹救人心切便没有挪动公子。” 那秀才“哦”了声道:“是妳救了我。”双手撑地径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罗羽杉忙伸手搀扶道:“你伤势未愈还是躺着别动静静休养。” 那秀才身子往后面的供桌上一靠却立即“嘿”地一声回弹站直眉宇痛楚的皱了皱探手往后腰上一摸捏住了半枚裸露在外的金针。 罗羽杉歉然道:“这是小妹方才替公子疗伤时所用的金针还没来得及取下。” 那秀才低声道:“不妨!”身躯猛地一振“嗤嗤嗤嗤”数十根金针齐齐从体内激射而出在黑夜里划过一束束风驰电掣的精光整齐划一地钉在了头顶的横梁上连插入梁内的深浅都惊人的一致。 罗羽杉微凛道:“此人身手恁的了得伤势复原之快更是匪夷所思。” 她扬袖上卷收回金针说道:“请问公子贵姓不知是哪位世外高人的门下?” 也难怪她会有此一问天6仙林年青一代中的俊彦人物罗羽杉差不多识得大半。可眼前这个年轻秀才看似落魄委顿名不见经传偏生一身醇厚的功力深不可测。 前一刻尚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转瞬间便能自行起身轻描淡写地催动真气迫出金针且手段之精妙轻松较之天6名家亦毫不逊色。 孰料这秀才的眉头皱得更紧仰面望着山神庙顶满面大惑不解的低语道:“我姓什么我为何会躺在这儿为何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罗羽杉一怔安慰道:“没关系想是你神智尚未完全恢复歇上一会儿就好。” 秀才对她的劝告置若罔闻呆呆仰望上方眼眸中缓缓露出焦灼狂乱之色不停自言自语道:“是谁打伤了我我又是谁为什么我全都忘了?” 他的语声越来越急促暴躁脸上泛起慑人的凶光近乎野兽般低吼道:“我是谁我姓什么?谁人打伤了我妳快告诉我告诉我!” 秀才突然低下头一把抓向罗羽杉的衣襟幽暗中俊美的脸庞显得扭曲而狰厉呼呼粗喘道:“妳是谁妳为何会在这儿?” 罗羽杉惊骇之下急忙闪身避让暗道:“不好莫非此人是个疯子?” 那秀才右手抓空身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顺手扶住桌案恶狠狠盯着罗羽杉犹如一头饿疯了的凶狼双目出骇人的寒光喘息道:“快告诉我我是谁?妳一定知道是谁把我打成这个样子─” 罗羽杉往后退了数步稳住心神说道:“阁下问我的也正是小妹想要了解的。你何不先冷静下来再慢慢回忆?” 那秀才怒道:“我若想得起来又何需问妳?妳明明清楚为何偏不肯说?”脸上暴戾之气更盛蹒跚迈步朝着罗羽杉慢慢迫近。 罗羽杉已从最初的震撼中镇定下来和颜悦色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恰巧进了这座山神庙邂逅公子其它的就什么也不晓得了。” 那秀才呆了一下道:“是了是妳用金针替我疗伤救醒我的。” 他停住脚步凶色渐渐收敛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启口问道:“妳说妳姓罗?” 罗羽杉心情略微一松思忖道:“瞧这情形他并非是个疯子八成重伤之后淤血堵塞脑颅造成了暂时的失忆。”一颔道:“不错小妹正是姓罗。” 那秀才静默了会儿忽的叹口气道:“对不起罗姑娘我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方才对妳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罗羽杉含笑道:“公子不必客气小妹也有冒昧唐突之处。” 那秀才点了点头刚要再说什么猛地身子晃了晃张嘴又呛出一口殷红的淤血。 罗羽杉扶着他就地坐下说道:“你现在莫要再胡思乱想还是凝神疗伤要紧。” 秀才孤傲森冷的眸中闪过一抹感激默默地合目盘膝双手在小腹前捏作法印抱元守一运功疏淤。不消半刻他全身冒起一团淡淡的暗红雾气喷出的鼻息如同两缕笔直的烟柱向上升腾凝聚不散情景殊为怪异。 罗羽杉心下疑窦丛生道:“这人到底是谁我救了他究竟是对是错?” 如此到了天明时分那男子收功睁目长身而起。不过短短半晚伤势竟似好转了许多。 罗羽杉暗暗惊异记着要到镇上买酒便道:“公子既伤势无虞小妹便先行告辞。” 秀才摇了摇头道:“我不过是暂时将内伤强行压制了下去要彻底复原尚需一段时日的静养。罗姑娘妳要去哪里?” 罗羽杉心念一动思忖道:“此人来历不明又失去了记忆无法说清自己的姓名身世。不如我将他引到镇上或可从那些镇民口中问出端底。” 她微笑答道:“小妹要去前面的镇子里买酒公子是否同去?” 秀才想了想似也不愿这么快就与罗羽杉分手点头道:“好啊我跟妳去。” 两人出了山神庙走进小镇。 此际天光见亮街上已有三三两两的路人不少铺子6续开了门见着罗羽杉和那秀才一前一后走过来均感愕然。 这些镇民僻居卧灵山中连县城也难得一去何时见过罗羽杉这般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瞧得一个个目瞪口呆全忘了手里的活计。 一名摆摊的小贩咽了咽唾沫低声嘀咕道:“你娘的这不是仙女下凡么?” 旁边另一个卖南北货的小贩拎着条晒干的咸鱼错愕道:“老三你瞧那不是住在山神庙里的何秀才么不会是让这位仙女般的姑娘看上了吧?” 那被叫做老三的小贩轻笑道:“你是戏文看多了吧这酸秀才穷得叮当响还能癞蛤蟆吃到天鹅肉?多半是他色胆包天自顾自厚起脸皮跟着人家大姑娘。”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轻可一来街上清静少人二来这秀才身负上乘修为自是一字不落听得清清楚楚鼻子里低低一哼双眸中透出一股煞气直射向二人。 那卖南北货的小贩立时浑身打了个寒颤手里的咸鱼失神松落。 罗羽杉急忙低声劝道:“只是些寻常镇民你莫要为难他们。” 那秀才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徐徐收敛眸中寒光转过头去。 那两个小贩如获大赦只觉冷汗湿透衣衫双脚不住打颤软差点蹲坐在地。却不晓得若非罗羽杉相劝两人的性命顷刻间便要交代。在无形里从鬼门关外打了一个转儿又懵懂不觉地逃了回来。 罗羽杉柔声招呼道:“两位大哥受惊了你们可认得这位秀才?” 名叫老三的小贩胆子稍大些又见罗羽杉容颜秀丽绝伦神态和蔼可亲渐渐缓过神来结结巴巴回答道:“他、他是何秀才咱们镇上、上的人都认得─” 一语未毕何秀才遽然晃身越过罗羽杉探手揪起老三喝问道:“你真认得我?” 第七章 邪异少年 老三对着他犀利的眼神心底一寒险险吓晕过去颤声道:“我、我─”上牙直打下牙除了个“我”字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浑身颤如筛糠。 罗羽杉心道:“这秀才生性忒的暴戾。”伸手按住他右腕温言道:“何公子─” 说来也怪那秀才听到罗羽杉轻柔的呼唤虽不说话却慢慢松手放下了老三。 老三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打战怎也爬不起身。罗羽杉心中歉疚将他扶起抱歉道:“这位大哥对不起没有吓着你吧?” 老三只感到罗羽杉柔软细腻的玉指轻轻握着自己的手腕说不出的舒服仿似魂魄都飘飘荡荡飞上了天胆气顿壮了许多强笑道:“哪有我胆大着呢。” 旁边那小贩战战兢兢问道:“姑娘何秀才不就在这儿么妳干嘛还要问咱们?” 罗羽杉道:“他生了一场大病已记不起自己是谁了。” 老三“啊”了声偷偷瞟了眼何秀才诧异道:“这小子真他娘的邪门明明胳膊又细又嫩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家。可才一宿没见怎换了个样儿?刚才瞪我一眼那眼神就像要杀了老子一般可怕。” 身旁同伴回答道:“这何秀才上个月才到镇上。听他自己说是往京城赶考的路上遇见了山匪半夜里偷跑出来现在借宿在镇子外头的山神庙里白天就在十字街摆摊卖字算卦积攒盘缠。其它的咱们也不清楚。” 罗羽杉心里疑惑道:“这么说来他岂非是个普通的潦倒秀才何以身怀绝学?难道是深藏不露别有用心?” 何秀才也静静听着那小贩的述说面色困惑若有所思似乎正循着这些线索追忆自己的过去低语道:“我姓何是个赶考秀才?”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眼中又现出一股狂暴的光芒低喝道:“你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是个卖字算卦的秀才?我为何要去赶考又怎么会被山匪绑劫?” 陡然探掌凌空拍出“砰”的一响对面街边一块硕大的磨盘灰尘飞扬化作齑粉。 老三与那小贩“扑通扑通”又吓坐在地上魂不附体道:“兴许、兴许是咱们眼花认错人了你、你不是那个何秀才??” 秀才闻言更怒森然道:“你们一会儿说我是转眼又说不是想消遣人么?”双眉立起一只左手血气充盈举到面前。 罗羽杉原想从这两人口中问明他的来历孰料越问越是蹊跷。若说这秀才故意在隐瞒身分却又不像。但那两个镇民也绝无认错人的道理。 她挡到两个小贩身前说道:“何公子咱们到十字街口去看看罢。” 秀才凝掌不动眸中闪烁着妖艳的冷焰与他俊美年轻的相貌极不相称问道:“妳也相信我就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何秀才?” 罗羽杉不置可否道:“这两位大哥想来不会说谎你莫要生气咱们再查就是。” 何秀才缓缓垂下左掌沉声道:“好吧我听妳的。但妳一定要帮我弄清楚。” 罗羽杉颔道:“公子放心小妹定会帮你查明。”心中想道:“好在盛师伯、丁师叔和我爹就在左近若实在不行便带这位公子前往淡家村终可查个水落石出。” 她正想着的工夫忽听街头有人唤道:“这不是羽杉么妳怎会跑到镇上来?” 罗羽杉闻声望去只见姬雪雁风尘仆仆沿街而行朝着自己走来。当她的视线落在罗羽杉一侧的何秀才身上情不自禁地一愣道:“这人是谁为何我一眼见着他便莫名地生出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罗羽杉迎上前道:“姬婶婶我是来这儿给盛师伯买酒。” 姬雪雁笑吟吟道:“啊还是妳想得周到。你们找见盛师兄和无涯大师了?我刚从翠霞山赶过来正打算在镇上找人询问前去淡家村的路径。” 她虽是在对罗羽杉说话可眼睛依旧注视着那名陌生的秀才心间涌起一股极不舒服的冰寒隐隐觉得像有什么绝大的危险潜藏在了眼前偏又说不出来。 那秀才听到盛年和无涯大师的名字眉眼不经意地一动好像也在苦思冥想自己从哪儿曾经听说过这两人的名头可记忆里照旧是一无所获。 罗羽杉回答道:“他们都在淡家村连我爹和娘亲也都赶来了。姬婶婶等我买了酒再陪这位公子去过十字街口后便和您一起回去。” 那秀才冷冷一哼不悦问道:“罗姑娘要是去过十字街口我仍旧记不起自己呢?” 姬雪雁听他开口遽地一震心道:“这声音语气恁的熟稔我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转向罗羽杉问道:“羽杉这位公子是谁?” 罗羽杉三言两语将自己在山神庙里的遭遇说了。 姬雪雁饱经磨难心思自不似罗羽杉那般单纯听得疑云大起寻思道:“此人有如许可怖的修为又焉能被寻常山匪所擒? 以他的身手若曾在天6行走过我又岂会从未听说?他无巧不巧又何以流落到卧灵山中?“ 那秀才脸上流露出不耐催促道:“罗姑娘我们是否该走了?” 罗羽杉已对他的性情有所了解也不以为忤道:“姬婶婶咱们先去买酒。” 那秀才猛回转过身目射寒光紧盯姬雪雁娇美的脸庞冷然道:“我不要她跟着。” 罗羽杉不解道:“这是为何?姬婶婶是小妹的尊长并非外人。” 那秀才心中也说不上原因然而潜意识中却对姬雪雁有着无比的厌恶与戒备生硬道:“我不喜欢她更不想有人跟着咱们。” 姬雪雁的心头蓦然掠过一道灵光直觉得这年轻秀才的眼神、语气乃至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孤僻凶戾神态无不像极了一个人。或者更加确切的说是像极了一个本该覆灭多年的大魔头。 她在翠霞山业已获悉盛年等人此行的原委这时无端地升起一缕寒意暗暗运功护体问道:“羽杉你们在淡家村有没有遇到万劫天君?” 罗羽杉回答道:“有啊前晚丁师叔他们在淡家村的百年古井下激战一场将老魔打成重伤可惜还是让他逃了至今下落不明。” 说到这里她脑海里一记电闪霍然想道:“这何秀才也是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地倒在山神庙里而且记忆全失说不清自己的来历。世上又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她心念尚未落定姬雪雁玉容陡变红莲仙剑铿然出鞘一式“投鞭断流”劈向何秀才娇喝道:“羽杉快走那老魔已附体在何秀才的身上!” 此刻她对这秀才的真实身分已确认无疑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是真的丧失了往昔记忆还当是另有毒计在故意使诈赚骗罗羽杉故此毅然拔剑出招宁可拼得自己性命不要也需将这少女救出魔爪。 那秀才听见姬雪雁的断喝心里亦是一震觉得“万劫天君”这名号异常熟悉亲切但一时半会儿却无暇细想弹指点开姬雪雁的仙剑问道:“妳说我是谁?” 姬雪雁右臂如遭电击仙剑险些脱手却恐对方伤了罗羽杉一咬牙挥左掌劈落道:“羽杉快走!” 罗羽杉又焉肯舍下姬雪雁独自逃生见那秀才闪过掌势屈指欲弹连忙挥剑截击道:“姬婶婶妳先走!” 那秀才劈手夺过玉缘仙剑目不转睛迫视姬雪雁喝问道:“妳都知道些什么?” 姬雪雁寒脸不答袖中掠出一束翠色光芒正是东海灵空庵的佛门至宝天心碧竹直射那秀才面门却心知彼此修为委实天差地远今日已是在劫难逃。 “咄!”秀才右手食指在天心碧竹上一点身子晃了晃往后退了半步暗自恼怒道:“要不是我强压伤势无法全力施为哪容这妇人逞能?” 可相形之下姬雪雁吃亏更大身不由己连退数步胸口气血翻涌已后继乏力。 她正惊骇间突然听到高空上遥遥传来罗牛的声音道:“雪儿姑娘!” 姬雪雁大喜过望勉力提气扬声唤道:“阿牛快来万劫老魔正在这里!” 那秀才听她口口声声称自己是什么“万劫天君”偏偏怎都记不起自己的过去心情愈加的焦灼暴燥不由凶性大喝道:“贱人!”眸中血光暴涨幻出两束殷红剑芒朝着姬雪雁的娇躯飙射而去。 不料罗羽杉奋不顾身从旁掠上堪堪挡住姬雪雁劈出玉缘仙剑斩向血瞳剑芒。 那秀才一惊怒道:“妳找死么?” 电光石火间射出两枚天择芒后先至击中剑芒身形直比他的话音还快一闪一晃欺至罗羽杉身侧探手扣住她左腕向后一拉。“砰砰”爆响中剑气迸散血光如潮四卷却未伤到罗羽杉分毫。 罗牛犹如神兵天降御风赶至沉金古剑排山倒海般向着那秀才握着罗羽杉玉腕的左手劈落沉声喝道:“放开我女儿!” 秀才暗自凛然道:“此人剑招端的精湛雄浑竟是这姑娘的父亲!” 料定罗牛不会伤了自己的爱女顺势一带将罗羽杉挡到身前嘿然道:“撤剑!” 罗牛身经百战剑法早已臻至收由心的大成境界见状不假思索横转仙剑护住前胸左手迸指拍出顿时幻出重重掌影虚实莫辨浑若天成已然施展出悟自天道星图中的旷世绝学“生生不息掌”。 那秀才眼见这“生生不息掌”宛若水银泻地无懈可击亦不敢怠慢。 他挟着罗羽杉飘身飞退寻思道:“若要打退此人尚需费上一番手脚万一激出内伤未免得不偿失。更不晓得稍后他们会否还有帮手赶到我不妨先脱身远扬。” 一念至此劲透指尖制住罗羽杉经脉冷冷一笑道:“好功夫后会有期!”右掌凌空摄过街边那两个吓瘫了的小贩分别撞向罗、姬二人。 罗牛左手接住小贩右手沉金古剑气势澎湃往那秀才眉心刺去却因投鼠忌器手下仍留了三分余力未。 孰料那秀才陡然化作一束血电裹挟起罗羽杉的娇躯“呼”的一声遁入脚下的长条石街面。沉金古剑赫然走空“铿”地劈在坚硬的石板上轰出三尺余深的一个大坑尘土弥漫中已不见爱女与强敌的踪影。 姬雪雁稍慢一拍也赶了上来望着剑坑底下冒起的丝丝水汽焦急道:“不好那老魔施展土遁挟持羽杉逃了!” 罗牛一言不舒展灵觉直穿石板全神贯注搜寻两人的踪迹猛地纵剑腾身足不点地顺大街向南追下扬声道:“快找盛师兄和丁小哥!” 原来他和罗羽杉分手后即前往厢房探视小蛋直到数个时辰后秦柔找来才现爱女竟然失踪便与盛年、小蛋等人分头找寻恰好在此遭遇姬雪雁。 姬雪雁闻言停住身形扬手射出一枚信炮。翠绿色的烟花在高空灿然盛绽即使远在百余里外也能见得分明但毕竟已远水解不了近渴。 只一顿饭的时间于姬雪雁而言竟是恁的漫长难熬直到她从远方的天宇中看到了丁原与盛年的身影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曾山、秦柔、小蛋和尹雪瑶乃至翠霞、云林两派的高手亦从四面八方6续赶至。小小的一座荒僻山镇何时出现过数十名剑仙般人物齐齐踏至的情景那些镇民又是惊惧又是好奇躲在街边兴奋地张望不停。 姬雪雁已顾不得那些镇民一声声大惊小怪的欢呼玉手一指正南道:“快万劫天君!”不待她的话说完曾山“啊哈”一声抢先冲了出去。 丁原见爱妻面色苍白关切道:“妳先凝神调息再慢慢赶来!”追着曾山而去。 众人也无暇询问原委纷纷御风急追惟恐又将万劫天君放虎归山。 这般全力奔袭之下众人身法修为的高低便即一目了然。 曾山一摇一晃胜似闲庭散步度却不亚于御剑而行只有丁原身若矫龙经天如影随形不遑多让其它人尽皆难以望其项背很快就被甩下一大截远远瞠乎其后。 盛年和姬雪雁各自有伤率着大队人马衔尾直追丝毫不见气虚神疲。 尹雪瑶携着小蛋不紧不慢跟在二人身后显然未尽全力教罗鲲等人看得暗暗咋舌心里均在思忖道:“敢情这小妖女非但使毒的手段出神入化御风手段亦炉火纯青。” 相形之下秦柔修为稍弱渐渐落到了后头。她尚不知爱女被擒的消息心头倒也不怎么惶急忽听霸下道:“罗夫人抓着我的身子。” 秦柔一奇伸手轻轻握住霸下道:“小龙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霸下笑着一摇头道:“不是我看妳飞得太慢想帮帮妳。”说完龙甲上红光大放秦柔只觉一股大力涌到拽着自己身不由己往前疾飞一眨眼已追到小蛋身后。 秦柔知它是看在爱女面上有意助自己一臂之力当下全身松弛任由霸下施为感激道:“谢谢你啦小龙。” 霸下不以为意道:“我听干爹说在天雷山庄时妳待他很好。我帮妳也是应该的。” 当下众人一路向南追出约有两百多里出了卧灵山的地界天色也已大明。 忽然盛年的身一缓运气叫道:“罗师弟丁师弟可有查到万劫天君的下落?” 小蛋举目眺望见前方数里外的一片山坳里丁原、罗牛和曾山三人已停止了追击。罗牛神情焦灼正和丁原说着什么听到盛年闻讯忙仰回答:“盛师兄柔儿羽杉被那老魔抓走了!” 秦柔“啊”地失声险险从空中栽落亏得霸下运劲一托复又稳住。 小蛋亦是心神大震问道:“罗姑娘怎会撞上了万劫天君?” 姬雪雁道:“这丫头说是来镇上为盛大哥买酒我见着时她已和万劫天君在一起了。”接着便将自己如何偶遇罗羽杉如何识破万劫天君的真身乃至出手相搏罗牛赶到惊走老魔的经过一一说了。 罗牛懊丧道:“那老魔土遁的度太快我追到此处便失去了他和羽杉的线索。唉要是我也会土遁就好了都是我的错!” 说着狠狠一捶自己的脑袋。 众人不清楚端底误以为他是自责没有照管好爱女以致让她独自外出买酒为万劫天君擒去却都不虞有他。 盛年沉吟道:“或许万劫天君是挟持羽杉深入地底令咱们的灵觉追索不到。” 他的话音未毕小蛋突然振腕出剑劈开星门埋身遁入土下转眼间便没了踪影。 姬雪雁“哎哟”一声说道:“这孩子也太过心急了真要孤身碰上万劫天君又该如何是好?” 曾山道:“方才我老人家已用天眼神通探查过方圆三百里内连带地下天上均皆不见万劫老儿的踪影小蛋当可无事。” 可他的话不仅没能让秦柔的心放下来反而愈加绝望颤声道:“那老魔会抓了羽杉去哪儿?他会不会迁怒在这孩子身上 一掌将她、将她─“嘴唇开合了好几回最后也没敢将”打死“这两个字说出口来。 众人心情犹如灌铅久久没了声音。还是丁原问道:“雪儿妳说万劫老魔附身在一个年轻秀才体内四处找人追问自己的姓名可是真的?” 姬雪雁道:“自然是真这老魔惺惺作态不晓得又在耍什么花招?” 丁原沉思须臾摇回道:“未必是惺惺作态也许他真的失去了先前的记忆。” 姬榄诧异道:“怎么会?这事如果生在旁人身上或有可能。但万劫老魔是何等人物岂能因为前晚一战遭受重创就失去了记忆?” 丁原徐徐道:“以他的心性根本不屑如此作伪。咱们只想着他万劫不死二十年后重临天6却忘记了潜龙渊一役里除了莫师姐还有一个人也作出了牺牲。” 罗牛、姬雪雁、秦柔和盛年四人异口同声道:“一恸大师!” 丁原颔道:“不错当年正是他自爆元神以玉牒金书封印万劫天君使得老魔功败垂成仓皇逃走。事隔多年斯人虽没犹留余泽那便是─”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凝重一字一顿道:“玉牒金书!” 曾山一拍脑门叫道:“我怎么把这碴儿给忘了?前晚在井下激战时你们有没有瞧见万劫老儿胸口有一团金色光晕?十有**那是万劫老儿强封玉牒金书后留的印记。他纵有万年不测的道行却也奈何不得玉牒金书!” 无怨大师眼睛一亮旋即颓然道:“那又如何毕竟玉牒金书也没能将老魔封印。” 丁原嘿然道:“多年以来咱们一直都是听闻先贤遗言相信用玉牒金书就能彻底封杀万劫天君。可玉牒金书到底会如何封杀老魔却从来没人能真正弄清楚。” 盛年若有所悟道:“丁师弟你是说万劫天君突然失去记忆就是玉牒金书所致?” 丁原道:“这仅只是我的猜测。兴许玉牒金书真正的功效并非将万劫天君轰杀。需知这老魔乃万世不死的金身连天界上仙亦奈何不得。 “咱们上回在潜龙渊里九死一生将万劫天君打成那样二十年后他又卷土重来便是明证。” 姬雪雁恍然道:“我明白了!玉牒金书是在釜底抽薪以莫**力渡化老魔的凶性第一步就是先抹去了他的记忆令他再世为人。” 淡嗔师太苦笑道:“你们的猜想也太过不可思议了吧?难道玉牒金书能让万劫老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盛年道:“丁师弟所言颇有道理。听雪儿说来万劫天君对羽杉照拂有加屡次听从劝告悬崖勒马收回杀手。否则小镇的长街之上早就血流成河尸横一地了。” 姬雪雁想起适才惊心动魄的遭遇心有余悸道:“是啊我也奇怪那老魔为何对羽杉言听计从似乎没有半点恶意。就算是羽杉救过他以老魔以往的做派也绝不可能心存感激特意宽容。” 罗礁不以为然道:“照你们这么说他已转了性成好人了?那又为什么劫走羽杉?” 曾山插嘴道:“这还不简单?玉牒金书尽管趁着万劫老儿元气大伤之机强力反攻消去了他的记忆。但这老魔万载道行岂是易与哪能就此药到病除立竿见影?我看他擒走羽杉八成也不见得有甚歹念说不定还真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恩人。” 秦柔和罗牛听了这话可是半点也欢喜不起来。 罗牛更是悔青了肠子此刻若让他用自己的性命换得爱女的平安归来他亦不会皱一下眉头。至于爱女和小蛋之间的情投意合则是念头稍一触及就头大三分。 正这时小蛋满脸疲倦从土下跃出“哼”地咽下一口热血颓然的摇了摇头。 尹雪瑶一手握住他右腕将自身冰蚕九变的功力源源不绝传输过去冷然低声道:“傻小子你不要命了还敢妄动真气?” 小蛋勉力提气在胸口转了两圈稍微压下了心头的恶心烦躁说道:“盛大叔我要去找罗姑娘便不久留了。” 盛年劝慰道:“你先歇一会儿这已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咱们都需分头出击搜索老魔下落。不过你需将伤势养好否则遇见万劫天君也救不回羽杉。” 姬雪雁左顾右盼却是觉人群里不见爱子影踪急忙问道:“小寂呢?” 姬榄苦笑笑道:“这孩子着实不让人省心。说是出门接应妳可到现在也没回来。” 秦柔说道:“小寂前脚一走那位楚儿姑娘也跟着不见了。” 曾山眨巴眨巴眼睛问道:“会不会他们两个骗过咱们这群老家伙悄悄跑到外面花前月下互诉衷肠去了?” 姬榄脸色一变丁原却道:“不可能这般情况下小寂绝不会有如此闲情。” 姬雪雁也赞同道:“多半楚儿是追着小寂去了。可小寂他一个人又会去哪儿呢?” 第八章 分飞天涯 丁原记起鹤仙人离去前曾用传音入密与丁寂有过一段极为简短的交谈于是问道:“尹仙子妳是否晓得鹤老魔究竟和小寂说了什么?” 尹雪瑶却不愿托出实情淡淡回答道:“他用的是传音入密我哪里听得见?” 丁原是何等精明机警隐约猜到尹雪瑶是在故意隐瞒内情。但他生性高傲也不继续追问暗暗道:“妳既不肯说我又何需多问。难道要丁某求妳不成?” 曾山见姬雪雁在找丁寂随即也想起一人问道:“盛年小卫呢?他怎样了?” 盛年道:“惊蛰正陪着农姑娘云游天6散洒农神医的骨灰无法随同前来。” 曾山大吃一惊道:“什么农老头死了?当世又有谁害得了他?” 盛年将农百草遇害的经过简略说了曾山唏嘘不已道:“真是好人不常命祸害活千年。别让我撞着欧阳老怪不然非拔光了他的头扎成扫帚狠狠抽他屁股。” 这种报仇的法子众人尚是头回听闻无不莞尔。 姬雪雁叹道:“老爷子只打他屁股委实太轻了些。非但农神医为欧阳老怪所害连屈箭南夫妇亦不幸丧命在他的奸计之下可谓是血债累累罪不容赦。” 丁原闻言问道:“阿牛翠枫在你庄上修炼近况可还好?” 罗牛含糊道:“还好只是这孩子不爱说话整日都是埋头苦修。” 姬雪雁黯然道:“也难怪他会变成这样父母骤然离去这番打击实在太大了点。” 其实罗牛的话已是有所保留。这一个月以来屈翠枫先是放浪颓废终日买醉继而又和卫慧情意缠绵如胶似漆常常夜不归宿。 罗牛为人憨厚几次婉转提醒后见屈翠枫仍不思收敛亦无计可施。而屈翠枫也不再提及参悟天道星图之事甚而三五天也不主动来拜见一回。 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实不想在背后指摘屈翠枫的不是反倒觉得自己教导有失愧对屈箭南夫妇着实期望这故人之子有朝一日能够幡然悔悟洗心革面。 盛年望瞭望天色已是日上三竿说道:“事不宜迟咱们立即分头追索万劫天君和羽杉的踪迹。一旦有所现即刻利用翠霞、云林两派在各地的关系将消息火传出。” 无怨大师问道:“盛掌门此事要不要公告同道也好多些帮手?” 盛年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是万劫天君重出天6的惊天噩耗?这事就算咱们不说三五日内同样会闹得满城风雨。 “无怨大师就劳烦贵寺诸位高僧折返向北搜寻天6南方则有敝派负责。无论是谁察探到线索都切忌打草惊蛇冒险追杀需得尽快将消息传出谋定而后动。” 两人又对联络呼应的细节稍加商量无怨大师率着云林众僧当即北去。 众人都明白时间紧迫每晚一刻找到万劫天君的希望便随之渺茫一分。若让折老魔寻到深山古洞蛰伏下来再要找寻不啻是大海捞针。 待云林群僧去后盛年、淡嗔师太与姬榄、罗鲲等翠霞六脉的座迅议定了各自的搜索范围和行事原则随后分向东南、西南各处追去。 而丁原和罗牛两对夫妻亦各为一组独当一面只剩下身分最高的曾山没有安排。曾山想了想道:“我还是跟盛年一块儿走吧等他伤好了咱们再分手。” 丁原笑道:“曾老头别忘了有空去云幂宫走走可有人惦记着你。” 曾山老脸一红嗫嚅道:“你这臭小子胡说八道我老人家哪有工夫去云幂宫?” 霸下不依不饶连忙追问道:“曾老头云幂宫宫主不是石玑娘娘么你认识她?” 曾山在霸下脑门上一敲心虚道:“哪来这么多废话快走快走!” 小蛋想起一事问道:“丁叔咱们什么时候前往神魔之眼?” 曾山好奇道:“神魔之眼你们去那儿干什么?早八百年前就被天界给封了。” 丁原回答道:“别急到时候我自会告诉你。” 接着又改用传音入密道:“仙羽幻镜虽然悉数出世但要开通大罗仙山尚待时日。你需将修为提升到大乘境界并参悟出四相幻镜的终极妙境方可前往一试。而我也需要时间炼化大梵仙羽以争取早日克竟全功。” 小蛋点点头心道:“我身染绝症也不晓得能否活到那时候。” 盛年忽然沉声道:“小蛋咱们这便要分手了。我想知道你对日后有何打算?” 小蛋一怔说道:“我想先寻着罗姑娘然后向师父复命。” 盛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好咱们后会有期!” 罗牛迟疑了下低声道:“小蛋我对不起你也害了羽杉。” 小蛋被他这句话弄得摸不着头脑困惑道:“罗大叔?” 罗牛心情矛盾之极他本就不善言词此刻越加地不知该从何说起猛一跺脚道:“小蛋你多多保重。盛师兄丁小哥曾师叔祖我先走一步!”携着秦柔御风而起往南追去。 曾山叫道:“好啦都别婆婆妈妈的啦不然黄花菜都凉透了!” 盛年一笑而过与小蛋作别飘然腾空。 丁原追上道:“盛师兄我陪你走一段。” 四人飞出一段回头已不见小蛋和尹雪瑶的踪影丁原方才说道:“盛师兄你是否现阿牛两次三番欲言又止模样颇为古怪?” 盛年点头道:“他性情憨直定是有什么事情瞒得很辛苦却连我们也不肯告诉。” 姬雪雁疑惑道:“会是什么事情让他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丁原道:“我不晓得但从他那些不知所云的话语推断可能与小蛋和羽杉有关。” 盛年猛省道:“他不会是顾念先师的转世之身私下里要羽杉和小蛋绝交吧?” 丁原轻出一口气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在咱们兄弟三人中论及对老道士景仰尊崇之情阿牛当属第一。偏偏他又耿直憨厚极容易钻牛角尖。一旦对羽杉和小蛋的事有了心结九牛二虎也拉不回来。” 姬雪雁叹道:“也难为阿牛了说到底自己的恩师是为救他而死内心的自责岂是岁月能够消磨?可小蛋毕竟不是淡言真人他也太较真了。” 丁原摇头道:“这家伙的脾气你还不清楚么?但愿羽杉没事回头咱们再劝他。” 姬雪雁担忧道:“还有小寂真怕他又中了鹤老魔的圈套。” 丁原安慰道:“别担心论及心智小寂绝不输给鹤老魔。孩子大了也需让他们独自面对风雨别总做暖巢里飞不高的小鸟。” 盛年低低道:“南天君北散人这漫天的风雨业已来临。” 三人齐齐默然惟有曾山满不在乎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不成你们几个越活越胆小了?” 他们的这段交谈小蛋自然无从听闻他与盛年、丁原等人分手后便和尹雪瑶一路南下。 因需沿途多方查询万劫天君的踪迹故而尽管心急如焚却走得极慢。十余日后两人出了中州地界进到湘州他身上的伤也在慢慢愈合。 这日一行辗转行至粤城此地已属湘州最南端再往前去不到三百里翻过靖屏山便是人人谈虎色变的云梦大泽。 云梦大泽位于天6东南按照《天6山海志》的记载方圆六千余里尽是一片渺无人烟的泽国各种致命的魔物毒草遍布泽内终日阴霾当空不见一丝阳光实是令普通人望之裹足的禁地。 然而偏偏就是这么一处所在却时常有正魔两道的各派人物出现或为采撷灵药或为捕获诸般魔物以供炼化驱使虽目的不尽相同但都将这片云梦大泽当作了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 二十余年前轰动一时的正道七大剑派围剿魔教之役便生在云梦大泽中。罗牛因祸得福服食了天地第一灵药三叶奇葩又参悟到天道星图神功于此役中一鸣惊人连败数位正道耆宿。 而今时过境迁连魔教的教主亦换作了昔日教内的席护法风雪崖。 而另外三位护法里出家为僧的布衣大师仙逝于蓬莱仙岛秦柔的义父雷霆远赴海外仙山久无音讯只剩下殿青堂晋升为魔教副教主襄助风雪崖处理教务。 经过二十多年的休养生息魔教元气渐复却始终蛰居天6南方蛮荒之地与正道各派相安无事。 两人稍作商量当即取道入泽。可在云梦大泽里兜了整整一天莫说万劫天君和罗羽杉的踪迹就连鬼影子也没撞上一个。 当晚两人寻了一块干地准备宿夜小蛋找了些干柴点起一堆篝火。 霸下说道:“这儿魔兽毒虫委实不少咱们都得警醒点才好。” 尹雪瑶一言不玉指分向四面弹出一蓬淡紫色粉末融入风中如轻纱悬浮。 霸下好奇道:“妳洒的是什么东东能管住多少时辰?” 尹雪瑶淡然道:“这是”紫气东来“你只管一觉睡到天亮不必担心毒物骚扰。” 小蛋在篝火前坐下低头望着腕上那串逐渐褪色的红绳结用手轻轻抚转念及伊人万般柔情生死未卜不由黯然神伤。 尹雪瑶瞥过他一眼问道:“小蛋如果咱们在云梦大泽仍旧一无所获你打算怎么办?” 小蛋转动着红绳结低声回答道:“那就继续往南找。” 尹雪瑶冷冷道:“你可知道云梦泽以南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小蛋没有开口缓缓站起身眺望南方黑鸦鸦的夜幕半晌后才用极低的嗓音坚定无比地道:“她一定会等着我。” 尹雪瑶的琼鼻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修长单薄的娇躯伫立在阴潮的夜风里显得分外清冷孤单。 小蛋心头油然生出一丝歉仄与不忍道:“曾婆婆辛苦妳了。” 尹雪瑶背对着他一声不吭也不知她正在想些什么柔美乌黑的秀在风中静静飘扬轻抚在她有若象牙雕琢般的玉颊上。 过了许久她忽然说道:“有件事我早在淡家村时就想问你却一直忍着没有开口因为我不想你说出谎话来。方丈仙岛遭熔浆焚毁是否与贯海冰剑有关?” 小蛋心不在焉更没想到尹雪瑶这话背后隐含的意味回答道:“我不清楚。” 尹雪瑶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凝视他的双目问道:“你有没有取到贯海冰剑?” 小蛋先点了下头而后又摇了摇。 尹雪瑶一怔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蛋知她在施展读心术却不以为意道:“我的确见着了贯海冰剑但没拿走它。” 尹雪瑶大感意外追问道:“那么贯海冰剑现下又在何处?” 小蛋照实答道:“在丁叔手上。” 尹雪瑶大吃一惊诧异道:“丁原怎会抢走贯海冰剑?以他的身分又岂会窥觑我北海门的至宝?” 小蛋也不隐瞒将自己与丁原获取贯海冰剑的经过简略说了只省去了关于大梵仙羽的一节未提。尹雪瑶面若寒霜说道:“这是北海门的至宝你如何能够拱手让人?” 小蛋沉默须臾说道:“曾婆婆如果我取回了贯海冰剑那又该归何人所有?” 尹雪瑶不假思索冷冷说道:“你是北海门的掌门此宝自然非你莫属。何况这件事咱们早在极地仙府的时候就已经说清楚了。” 话一出口顿觉不妥心里“哎哟”一声道:“不好我上了这傻小子的恶当!” 果不出其然小蛋淡淡笑笑倍感疲倦道:“那就是了就当我送给丁叔的罢。” 尹雪瑶一时语塞望着小蛋稳笃笃的模样火从心起怒道:“你倒大方得紧莫非忘了我曾经说过贯海冰剑是何等神物么?” 小蛋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睡眼半睁道:“您没说错我曾亲眼见着了它的威力。” 尹雪瑶凤目含煞却知这小子看似呆傻可从来都是块硬骨头想威迫他取回贯海冰剑无异痴人说梦妙目一转不觉有了主意唇角逸出一缕笑意道:“好啊既然你不愿拿回贯海冰剑我也就无计可施对不对?” 小蛋的睡意一下子去了大半隐隐预感到尹雪瑶定是想出了某种对付自己的法子。 说实话尹雪瑶若冲着他声色俱厉的呵斥怒骂小蛋倒也不怕就担心她像眼前这般的满面春风和颜悦色令人捉摸不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尹雪瑶看出小蛋眼睛里流露出的戒备和紧张笑意更浓接着道:“当时我说过假如取出贯海冰剑你我便结为夫妻令这洪荒至宝世代相传不落入外人之手。” 小蛋呆呆望着尹雪瑶不祥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直想立刻掣出雪恋仙剑施展出十三虚无的遁术有多远逃多远。 尹雪瑶笑吟吟继续说道:“你说我有没有带你找到魔崖石刻;你有没有拿到贯海冰剑?就算事后你心甘情愿将它送给了丁原但也不能否认我已按照约定做了自己该做的事。那你是不是也该履行接下来的承诺呢?” 小蛋头大如斗挣扎道:“妳虽然这么说过可我并没有答应。” 尹雪瑶道:“你若不愿答应又为何跟着我去方丈仙岛还将贯海冰剑取到了手?” 小蛋明知她在强词夺理可纵有一百张嘴巴也辩不过尹雪瑶干脆闭紧了嘴巴。 尹雪瑶以手支颐想了片刻微笑道:“好吧咱们各退一步要么将贯海冰剑索回交给我要么履行咱们之间的约定二者任你选其一。我也不会迫你立刻决定但在此之前需得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免得你耍坏躲逃。” 小蛋愣住了正当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蓦地极远处响起的一声凄厉长啸打破了夜色的静谧。 两人齐齐朝着西南方向瞧去霸下更是惟恐天下不乱地叫道:“好像有人在打斗!” 尹雪瑶道:“听这动静离咱们还不算太远。” 霸下迫不及待跳上小蛋肩膀道:“干爹咱们去瞅瞅吧说不定就是万劫天君呢?”小蛋心一热点点头挥手出一道冷风灭了篝火腾身朝着啸音响起的地方飞去。 两人身法均快风驰电掣间二十里地一晃而过只听那啸音一声比一声凄厉劲力却渐渐衰落似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霸下疑惑道:“这人明明受了重伤为何还拼命啸耗损功力?” 尹雪瑶道:“他定是在用啸音求援此人修为不弱但啸音稍嫌霸道尖锐该是魔道中的一流高手。” 小蛋隐隐觉得这啸音有些熟悉却绝非万劫天君所不知到底是谁会在这云梦大泽中突遭强敌深陷险境? 没多少工夫三人已依稀瞧见前方数里地外果然有一群人正在激战。 那出啸声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原本颇为清俊的面容此刻显得格外狰狞可怖口鼻溢血遍体鳞伤头顶水汽腾腾左手持盾右手握枪兀自苦战不休。 在他身后尚有一名容貌娟秀的妇人紧紧贴背伫立同样双手分持着一条软鞭一柄拂尘勉力拒敌。她身上好像并无外伤但面色惨白如纸隐约透出一层妖艳的绿光颇似中毒的症状。 在两人身周的泽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十余具死尸从穿着打扮来看俱都同出一门多半是这对中年男女的部属。 与两人相斗的是四名身躯胖大的花衣老妇一个个满脸横肉大腹便便好似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明明头花白稀疏偏偏穿戴得花枝招展珠光宝气脸上涂满了厚厚的脂粉肥厚的双唇还抹了胭脂。 这四名老妇各执一束紫红相间的软绸围住那对中年男女如走马灯般游走猛攻一时光澜如虹令人眼花撩乱数里外都能听见那软绸“啵啵”的破空爆响。 在圈外尚有一名面冠如玉的美男子负手而立目不转睛关注着场内的激战神情木然殊无丝毫喜色。 他的身后又有十余名部属侍立其中一半倒是模样妖娆的女子。 霸下惊愕道:“这不是盘火崖的窦宪夫妻么那四个妖婆子是谁?为何柳门主在一边袖手旁观?” 小蛋亦是大惑不解实搞不清这群西域魔道人物唱的是哪一出。 那观战的美男子正是柳翩仙乍见小蛋等人也暗吃一惊道:“常寞怎地也来了云梦大泽?旁边那黑衣少女恁的冷艳绝伦这傻小子艳福不浅啊。” 他素来心机深沉一边心念急转寻思对策一边堆起笑容迎上抱拳道:“寞少别来无恙令师可好?”说话时目光闪烁打量四周生恐叶无青也在左近。 几番察探之下小蛋身旁除了那黑衣少女外便只有一个霸下当即放下心来盘算道:“何不趁此机会宰了这小子一来报了圣**被夺之恨再则断去了叶无青的左膀右臂更免得节外生枝。” 小蛋自不知短短瞬间柳翩仙已对自己动了杀机见他神情谦和朝自己施礼于是停步还礼道:“我师父很好。柳门主这是怎么回事?“ 柳翩仙打了个哈哈道:“窦崖主夫妇正和云霞四仙切磋技艺寞少不需理会。” 小蛋年轻尹雪瑶僻居北海皆不清楚这云霞四仙是何来历。但瞧她们的模样似乎跟云霞之轻盈柔美浑搭不上半点边却偏偏起了这么一个优雅飘逸的名头着实引人笑。 需知这云霞四仙乃百多年前鹊起于天6西域的著名魔道人物本是一胞四胎又艺出同门横行肆虐数十年鲜逢敌手。 直到一百四十多年前的蓬莱仙会上这四人惨败在当时如日中天的魔教教主羽翼浓手下羞愤欲狂径自退出仙林隐居荒山埋头苦修“妖娆神功”以致于错过了上届蓬莱仙会。 若论及真实修为当年这四名老妇已威震西域魔道再经过两甲子多的卧薪尝胆实力断不容小觑。 小蛋望望满地的尸体和窦宪夫妇浴血苦战的景状怎都无法相信眼前五个人仅是在切磋修为。 他刚想问蓦地鼻子里闻到一抹若有若无的淡淡甜香脑子一晕旋即丹田内圣**精气窜升令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登时又清醒过来。 他心念一闪道:“不好柳门主在对我施毒!” 第九章 魔门内讧 只听身旁尹雪瑶一声冷喝右袖轻扬打出一蓬妃子笑向柳翩仙涌去。 柳翩仙大骇飞退心中惊异道:“这丫头竟也是个使毒的大行家!” 原来他借着与小蛋交谈的当口偷偷向对面三人施出毒粉本想倚靠夜色遮掩一举奏效哪知对方一个都没倒反遭尹雪瑶的反击。 尽管他闭气及时可妃子笑却是无孔不入厉害非常经脉里魔气一滞身法度大受影响比平时慢了一倍不止。 有道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柳翩仙自诩毒技独步西域仙林但这一个照面已尽落下风亦不由得他不心寒。 他正欲运气御毒冷不防脖梗一凉被霸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身后笑嘻嘻问道:“柳门主你信不信我在你脖子上咬一口?” 柳翩仙这才明白自己无意之中捅了多大的一个马蜂窝暗暗懊丧道:“这丫头是何方神圣毒技这般出神入化偏又闻所未闻。” 尹雪瑶抓住他胸襟往小蛋脚下一掷道:“笑里藏刀小白脸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柳翩仙给摔得七荤八素不由苦笑道:“我这把年纪哪还能是个小白脸。”一提丹田魔气想弹身跃起可腰杆刚一离地胸口元气顿消又重重摔在地上。自是尹雪瑶一抓之下劲力暗透指尖封了他的经脉。 这一回柳翩仙躺在潮湿污秽的泽地里满脸憋得通红想做小白脸也是不成的了。 仙鸳门的一众高手瞧见门主被擒惊惶呼喝冲了过来。 尹雪瑶脚尖点住柳翩仙的眉心冷笑道:“我看谁敢动?” 众人投鼠忌器急忙停步。其中一名老者叫道:“寞少手下留情!” 小蛋闻声望去认出说话的这老者乃仙鸳门朱长老曾随自己和楚儿襄助欧阳霓攻打明驼堡也算患难与共过。 他本就无意与仙鸳门为敌当下说道:“朱长老不必担忧我们不会伤害柳门主。”而后转头道:“曾婆婆请柳门主起身吧。” 尹雪瑶觉察到柳翩仙经脉被封也不虞他再捣乱收起莲足。 柳翩仙狼狈地爬起身尴尬道:“寞少在下方才多有得罪。” 霸下问道:“姓柳的你跟窦宪夫妻不是一伙的么为何见死不救?” 柳翩仙面色越难看嗫嚅道:“这个??是云霞四仙和窦崖主夫妇之间的私人恩怨在下不便插手。” 这时圈内六人高呼酣战打斗愈烈对周遭生的事情置若罔闻。 那四个涂脂抹粉的胖大老妇占尽上风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向着窦宪夫妇穷追猛打直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窦宪夫妻二人则仰仗着一套精妙绝伦的“风林火山”阵法苦苦与强敌周旋尽管险象频生却也教云霞四仙奈何不得。要不是窦夫人受柳翩仙暗算中毒在先局势亦未必会吃紧如斯。 窦宪适才频频啸求援不曾想盼望的帮手没到却引来了小蛋。 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他们夫妻虽依旧效力在忘情宫麾下可宫主的宝座早已换人。 昔日叱咤风云独尊一方的叶无青已沦为忘情宫叛逆而身为关门弟子的小蛋和他们亦是各为其主形同强仇。 这般情形底下小蛋不落井下石已属难能可贵焉能再奢望他仗义援手解救他们夫妇二人? 那边柳翩仙的谎话连篇可惜骗不过智慧卓的尹雪瑶凤目一寒道:“柳门主你最好开诚布公老实交代。” 柳翩仙哪晓得她精擅读心术只当自己言语神态中露了破绽教这小妖女捉到犹豫片刻把心一横:“事到如今还是保命要紧。” 他定了定神道:“云霞四仙是奉了滕、席两位长老的密令要除去窦崖主夫妇。” 小蛋愕然道:“为什么?” 柳翩仙道:“据说滕、席两大长老对窦崖主夫妇心怀猜忌惟恐他们会倒向令师叶、叶宫主才要先下手为强。” 原来席魉、滕皓藉助楚望天之力逐走叶无青后不日便传谕西域正魔两道各家门派前来忘情宫朝贺老宫主复位。 其它各派接信后均是掌门亲至歃血效忠。独独位列西域五大派之一的盘火崖仅仅来了个二代弟子连歃血为盟的资格都不够。 事后窦宪夫妇虽迫于忘情宫淫威不得不修书谢罪表明效忠之意但彼此的芥蒂就此种下。 这夫妻两人百般提防依旧是逃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在云梦大泽里中了柳翩仙的暗算在前受到云霞四仙的围攻在后不仅门人死伤殆尽连带自己也是命悬一线。 尹雪瑶冷哼道:“闹了半天是狗咬狗一嘴毛自家在玩内讧。” 柳翩仙心下暗恨这丫头言出无状把自己比喻成狗。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气吞声强笑道:“阁下说得对。寞少 横竖这事都与您无关不妨坐山观虎斗。“ 霸下噗哧笑道:“柳门主很会说话啊。尹仙子说你们是狗你也不争辩一句话又把自己比成了老虎。” 牠的话尚未说完小蛋身形蓦地动朝战团掠去道:“四位婆婆请高抬贵手!” “叮叮叮叮─”一剑四花精准出奇地轻点在云霞四仙的紫红软绸上。紫红软绸翩若惊鸿高高飞荡攻势尽消。 云霞四仙杀得兴起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横插一手又岂肯罢休? 四仙里的老三云青霞勃然怒喝道:“臭小子找死!”手腕一振三丈七尺长的“暮云朝霞带”飞锁小蛋咽喉。 小蛋头一低躲过软绸合身纵剑撞向云青霞正是一招“吾身独往”。 这一手低头近身的动作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是穿花绕柳身法中的巅峰之作几已臻至随心所欲无往不利的化境否则又焉能轻轻巧巧地便破解去云青霞“飞云经天”的厉害杀招? 云青霞浑没料到这少年居然如此了得只因一时托大暮云朝霞带招式用老不及回收急忙立掌拍向雪恋仙剑。 小蛋数年来屡经血战对手中不乏丹火真君、停涛真人这般正魔两道的一流高手更有鹤仙人、万劫天君这样的绝世魔头于生死磨砺中早将天照九剑融会贯通直趋大成。 当下身子朝左一晃如柳轻摇雪恋仙剑陡然变招化作“一诺千金”剑锋微微上挑凝在半空一动一静转换之迅捷委实匪夷所思。 云青霞这一百十四年幽居荒山何曾见识过此等刚柔并济的玄妙剑法?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左掌犹如投怀送抱往雪恋仙剑上凑去。 好在她那么多年的苦功并非白费电光石火间意由心生肥脸上粉色的艳光一闪倒运妖娆魔气生生将左掌从剑锋前撤回。 小蛋的仙剑遽然动宛若对方左掌的影子一般顺势攻出直捣云青霞胸前。 云青霞骇然变色体内由于仓促逆运魔气造成的气血振荡还没消除小蛋的雪恋仙剑业已近在咫尺任她有通天的本事也要魂飞魄散。 逼不得已之下她粗壮的腰肢猛朝后仰右手软绸回旋小蛋背心也算得是攻守兼备的一记妙招。 只可惜她的反应固然不可谓不迅奈何自己的胸脯亦同样不可谓不丰满。 如果是别人如此向后倾倒闪躲或许能够有惊无险地避过小蛋剑锋偏巧她的胸部实在过于硕大才翻转到一半雪恋仙剑已直抵心口。 云青霞但觉胸前肥肉一疼自以为绝无侥幸心头既惧且恨道:“好歹老娘也打中了这小子的背心姐妹们自会为我报仇!”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小蛋的仙剑犹如蜻蜓点水在她胸前一沾即起连皮都没刺破。 云青霞一呆耳中听到“啵”地一声暮云朝霞带点中小蛋后心劲力透处如同泥牛入海。 小蛋恍若不觉甚至脸色都没变一点儿只借着穿花绕柳身法往回一晃卸去软绸上的冲击力收剑道:“婆婆受惊了!” 一旁的老大云红霞、老二云紫霞均以为三妹已命丧小蛋剑下睚眦欲裂怒骂道:“臭小子纳命来!”两束暮云朝霞带一左一右夹击而至。 云青霞也一个挺身站定狞声道:“老娘不领你的情!”又是一招“血霞漫天”照着小蛋头顶幕天席地洒落而下。 小蛋也没想道自己放过云青霞一命对方仍旧不依不饶杀将上来顿时陷入到三面受攻的险地之中。 千钧一之际小蛋身躯突然直挺挺往后仰倒左手食指轻弹一缕晶莹光丝激射而出“啵”地缠上云青霞的软绸。 他的左腕一转一扯圣**丝犹如四两拨千斤将那条暮云朝霞带牵引下旋似巧手编织般卷起另两根软绸。 三条飞带顿时纠缠在一处小蛋趁势平贴泽地朝后飞退脱出险境。 自打蓬莱仙会上与羽翼浓一战后云霞三仙尚是头一回教人将暮云朝霞带锁缠在了一起俱都心头一凛齐齐运劲回收。 孰知小蛋特意将软绸打成死结三人用的劲力越大反而锁得越死。 老么云绿霞生恐小蛋趁火打劫也不顾得窦宪夫妇在旁抖动软绸朝着这少年的双腿飞卷。 小蛋竟似脚掌心生了眼睛足尖一挑点在暮云朝霞带上借力翻掌一撑凌空一个筋斗飞掠起身。 那边云霞三仙终于解开了软绸纷纷怒喝冲上将他围在正中。 柳翩仙瞧得咋舌难下惊疑不定道:“古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这傻小子修为精进得也太快了吧?” 一转念又觉得这多数有自己豢养的那条圣**之功在内不禁又恨得牙痒。 只是叶无青有了如此强助自己和仙鸳门都该重新考虑今后的立场了。 而窦宪夫妇这时反似成了局外人在一边罢手喘息静观其变。 两人做梦也想不到小蛋会出手相救感激之中更带着三分愧疚。 尹雪瑶负手旁观见霸下跃跃欲试要上前助阵悠然道:“别急让这四个疯婆子给他练练手也好。” 小蛋此际心无旁骛自听不到尹雪瑶在说什么场内已形成云霞四仙以众凌寡合围猛攻之局。 翻翻滚滚激斗了三十余个回合云霞四仙仍是占不到丝毫上风。 四人自觉颜面无光突然齐声冷啸左手一翻从袖口里又各自掣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幽绿短匕竟是把压箱底的绝技也亮出来了。 小蛋夷然不惧挥剑招架说道:“四位婆婆在下无意和妳们为敌何苦要斗个你死我活?” 可他的话语直如对牛弹琴云霞四仙的攻势不仅没有放缓反而咄咄逼人变得愈猛烈。 尹雪瑶忽地拔出柳翩仙的佩剑扬手掷向战团叫道:“小蛋用双剑合击之术再跟她们斗过!” 小蛋一怔心道:“我何时学过了双剑合击之术?” 他刚欲探手摄过抛来的仙剑云青霞蓦然抢前一步舒展暮云朝霞带卷住来剑抖腕反射尹雪瑶怒骂道:“贱婢休得多事!” 尹雪瑶侧身探手轻轻巧巧抓住剑柄笑吟吟道:“好本事!” 小蛋见状恍然大悟明白尹雪瑶定在剑上做了手脚紧守门户道:“这位婆婆妳已中毒赶紧收手吧。” 云青霞哪里肯信冷嘿道:“胡说八道!” 但她的“道”字甫一出口紧接着便是一声“啊”的惊呼右手如触蛇蝎忙不迭一抖甩出软绸。 饶是她见机极快激战之中血行加逾平常数倍右手五根手指顷刻已变得浓墨般漆黑。 云紫霞又惊又怒叫道:“三妹妳不要紧吧?” 云青霞退出战团惊惶道:“我的手??我的手─” 只见手指上那团墨色剧毒犹如水银泻地正飞朝腕上蔓延所过之处一片麻木。 云绿霞厉喝道:“臭小子拿解药来!”状若疯虎疾扑而来毒匕直插小蛋胸口。 尹雪瑶扬声道:“小蛋给她们点颜色免得死缠不休!” 小蛋面色沉静挥剑迫退云红霞左手五指如屈似张施展出楚望天所授的捏泥指法“铿”地抓住锋刃。 云绿霞一愣道:“我这”披肝沥胆匕“乃寒精打制削铁如泥更喂上了见血封喉的”孔雀绿“你也敢用手抓?” 她手腕猛转匕直绞小蛋五指全力催动妖娆魔气递出孔雀绿。 只见小蛋左手红光骤然大盛与披肝沥胆匕短兵相接磨擦出金石之音就势反向一拧。云绿霞顿感自己的妖娆魔气如潮外泻竟似不可抑制心神俱震下尖叫道:“你用的是何妖法?” 小蛋劈手夺过披肝沥胆匕体内圣**精气将孔雀绿的剧毒瞬即消融吸纳晃身转到云紫霞左侧递出匕道:“还给妳!” 云紫霞见么妹莫名其妙地着道哪敢再接?稍一犹豫间披肝沥胆匕已迫在眉睫慌忙抬手横匕挡隔。 “叮!”小蛋手上仿似浑不着力披肝沥胆匕远远激飞。 他不慌不忙张开左手五指故技重施又一把扣住了云紫霞的魔匕。云紫霞大惊失色急忙运劲回夺。 哪知小蛋只是虚晃一枪立刻松开五指暗蕴忘情八法中的“弹”字诀将披肝沥胆匕顺水推舟地射出。 云紫霞猝不及防匕“砰”地撞中胸脯。好在她皮糙肉厚又是匕柄这一下虽痛彻心腑倒没见血。 云红霞见自己的三个妹子接连吃亏眼里直欲冒出火来胖大的身躯似一座小山般腾空扑向小蛋。冷不防脑后生风一缕森寒的刺痛之感如芒在脊。她愕然凛道:“难不成有人出手偷袭?” 间不容里她听风辨位暮云朝霞带朝后掠出“啵”地撞中一物这才看清居然是先前抛飞的那柄魔匕。 原来云紫霞虽震飞了小蛋手中的披肝沥胆匕却不料他业已暗中弹出一缕圣**丝缠住匕柄此刻如臂使指回旋而至直袭云红霞。 小蛋更不容她有半分喘息之机雪恋仙剑高举过顶暗运螺旋气劲一式“掷地有声”大开大阖朝云红霞头顶劈落。 云红霞怪叫一声挥披肝沥胆匕招架“当”地脆响雪恋仙剑内雄浑的螺旋气劲轰然迸破入她的左臂。 云红霞老脸上粉光一闪左臂袖袂“嗤嗤”连声自肘部以下被搅得粉碎身躯踉踉跄跄往后跌退。 此刻倘若小蛋乘胜追击三两招内云红霞进退失据不死也伤。 然而他见好就收抱剑抽身道:“得罪了!” 一时四周鸦雀无声窦宪夫妇瞪大双目已然看呆了。 这还是当年那个笨头笨脑被蒙逊打得满地找牙的常寞么? 两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头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何滋味。 云红霞站定身子恶狠狠瞪视小蛋呼呼气喘道:“臭小子你真是叶无青的关门弟子?” 小蛋对她的辱骂也不以为意道:“是啊。” 云绿霞刚缓过一口气嚷声叫道:“放屁叶无青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妖法?” 小蛋笑笑也不争辩见云青霞兀自在苦苦抗御毒气上升转头道:“曾婆婆把解药给这位婆婆吧。” 尹雪瑶站着没动冷冷道:“她们未必领情!” 果然云青霞恨恨吐了口浓痰道:“呸谁要你讨好?” 云红霞环顾左右不说柳翩仙已然受制于人窦宪夫妇又虎视眈眈光一个小蛋便拾掇不下何况还有曾山和尹雪瑶在? 她缓缓消解左臂的螺旋气劲咬牙切齿道:“你们虽然人多势众可要想将我们四人留下却未必能够如愿。” 小蛋淡然一笑气定神闲好似刚才没有出过手般说道:“谁说要留下四位了?” 众人均是一愕窦宪夫妇的十余名部属门人尽皆丧命在云霞四仙的毒手下可谓仇深似海听了这话自是不甘。但夫妻两个自忖没有小蛋帮忙连性命都难以保全更莫遑论报仇雪恨嘴唇动了动都没说话。 云红霞心里暗自一定道:“好我们认栽!” 云绿霞侧目问道:“窦崖主你们夫妇有什么话说?” 窦宪怨毒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云红霞不屑一哼道:“常寞咱们姐妹在忘情宫等你!”说罢四人缓缓朝北退去显然是防备有人突袭。 第十章 九光灭魂 柳翩仙走不是不走也不是窘迫至极强笑道:“寞少我们─” 小蛋“嗯”了声替他解开经脉禁制说道:“柳门主请便。” 柳翩仙呆呆看着他没想道小蛋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 尹雪瑶反手将柳翩仙的佩剑递还道:“阁下的剑可要收好了。” 柳翩仙刚伸手想接猛记起云青霞的惨状吓得急忙缩手。 尹雪瑶冷漠的樱唇角上逸出一丝笑意道:“柳门主反应真够快的。放心上面的”乌云压顶“已被我洗去。” 柳翩仙讪讪接剑道:“多谢仙子高抬贵手。” 霸下问道:“曾婆婆那老妖妇的左臂不要紧吧?” 尹雪瑶傲然道:“当然不要紧只要切下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小蛋一惊道:“那她的左手岂不废了?” 尹雪瑶冷笑道:“谁让她不肯领你的情?这乌云压顶之毒最霸道不过以她的功力勉强能将毒气拦截在腕门以下可手上骨肉在一盏茶内却会尽皆坏死。届时就算她迫出毒气一只手也没用了。” 柳翩仙听得不由后怕幸亏自己见机及时不然这条老命是如何丢在尹雪瑶的手里的都不知道。 霸下忽然说道:“窦崖主你夫人的面色很不好啊。” 柳翩仙一省不等小蛋开口忙取出解药交给窦宪道:“只要早中晚连服三帖余毒即可拔除。” 小蛋问道:“窦崖主你们怎会来的云梦大泽?” 窦宪微一踌躇回答道:“令师伯厉无怨日前叛逃出宫我们夫妇奉了滕、席两大长老的手谕前来追捕。” 窦夫人怒哼道:“你还叫他们长老?” 窦宪一声苦笑道:“这么多年都叫惯啦哪那么快就能改了?” 小蛋一愣道:“厉师伯叛逃?” 柳翩仙忙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厉副宫主早成了滕、席两个老家伙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逃也会给害死。” 窦宪看不惯他的嘴脸讥讽道:“不错厉副宫主哪有柳门主那般机灵?” 柳翩仙厚起脸道:“窦兄适才小弟多有冒犯你可别往心里去。” 窦宪面上一冷没有理睬窦夫人索性转过头去。 柳翩仙碰了钉子脸上微微一红道:“小弟也是情非得已不然还得死在贤伉俪的前头。” 朱长老走上前来也劝解道:“窦崖主虽说柳门主下毒暗算了尊夫人可您手下的弟子咱们可一个都没动。” 窦夫人冷笑道:“这么说你们都是好人了?” 柳翩仙苦涩一笑道:“好人谈不上同病相怜倒有一拼。云霞四仙回去还不晓得会如何编排我们?” 尹雪瑶道:“那四个疯婆子怎么和忘情宫勾搭到一块儿了?” 窦宪道:“叶宫主和寞少成功逃脱后那两个老贼用尽手段招揽来一拨退隐多年的老魔云霞四仙便是其中之一。她们私下窥觑愚夫妇的”风林火山阵“与滕、席二人一拍即合趁我们远离盘火崖胁迫柳门主投毒妄图迫取阵诀。” 柳翩仙闻听窦宪用了“胁迫”二字晓得有了回转余地也大叹苦处道:“咱们仙鸳门的使毒秘籍不也被”毒医“蒋百里给看上了?此次云梦大泽之行我费尽心机才躲开他不想还是教云霞四仙给算计了去。” 还说着话就听远处有人道:“窦贤弟你怎么受伤了?” 小蛋抬眼望去说话之人自己倒也认得正是同为西域五大派之一的积雷窟窟主白显与窦宪私交甚笃。 窦宪方才拚命啸就是求他来援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如今尘埃落定白显却若无其事地现身其中蹊跷他心知肚明漠然道:“白兄来得好快我还在担心你也遭人毒手。” 白显明白窦宪已看破自己的把戏哈哈笑道:“愚兄刚刚收到灵鸽传报厉无怨已被蒋百里一行围困在距此一百二十里外的几间茅庐内正要赶来给你们送信。” 小蛋诧异道:“厉师伯出了什么事?” 窦宪道:“据说他是中了蒋百里的奇毒惟有云梦大泽中出产的”九炎草“才能医治。咱们也是算准了这点才追了过来。” 小蛋大吃一惊道:“对不住我要先走一步!” 窦宪夫妇悄悄对视一眼彼此莫逆于心自告奋勇道:“寞少愚夫妇愿为马前小卒替您开道!” 小蛋怔了怔道:“二位身负重伤还是休养要紧。” 窦夫人道:“寞少以德报怨救了我们夫妻的性命这点小伤何足挂齿?除非您看不起我们两个。” 窦宪也道:“寞少有所不知除了蒋百里外无离派的孟翔、洗玉宗的云夫人也都在左近。若由我们出面游说或可令他 们弃暗投明免去一场兵戈。那时单单一个蒋百里毒技再强也不足为虑。“ 尹雪瑶听他们一再推崇蒋百里的用毒手段心下起了争雄之念却也不急着说出。 柳翩仙脑筋一转也做了决定说道:“好咱们大伙儿一起去救出厉副宫主!” 窦夫人兀自对柳翩仙暗算自己的事耿耿于怀白了他一眼道:“这有你什么事?” 白显摇头道:“贤妹的话未免有些斗气。自从席、滕二贼执掌忘情宫以来咱们谁不是人人自危朝不保夕?而今亏得有寞少仗义出头白某不才也愿附骥尾!” 尹雪瑶冷眼旁观心道:“又是一个见风使舵的老狐狸!” 她却不知小蛋刚才孤身单剑力挫云霞四仙的惊艳表现已深深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再联想到叶无青随时可能出山复仇此刻若不识相倒戈过来又更待何时? 霸下不耐烦道:“干爹咱们快走罢别去晚了什么都见不着。” 小蛋扫了眼地上一众盘火崖弟子尸体不觉惨然说道:“柳门主请你留下几个人将他们好生安葬。” 他的话说得和气可听在柳翩仙耳里此际不啻是玉旨纶音赶紧道:“是在下这就安排。” 尹雪瑶也不耐多看柳翩仙阿谀嘴脸一拂衣袖道:“小蛋咱们走吧!”立意要抢先会会毒医蒋百里。 众人御起仙剑浩浩荡荡往东而去只留下仙鸳门的朱长老率着几名弟子处理善后安葬尸体。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低压的乱云如同魔兽般翻滚咆哮腥臭的瘴气吞噬了整片大泽。不见星光诡异的静谧里时不时从远处传来一两声夜兽出没的呼嚎。 窦宪夫妇相互护持御剑急进勉力支撑了五十余里终究力不从心渐渐掉队。 但这夫妻二人十分要强更不肯向白显、柳翩仙等人求助硬咬着牙在后苦追。 七十里一过两人和大队的距离越拉越大前方几名仙鸳门弟子的身影几乎微不可见窦宪心中禁不住苦笑道:“落草的凤凰不如鸡而今我们夫妻居然连柳翩仙的门人都比不上了。” 忽然前头人影一闪却是小蛋折转回来催御着雪恋仙剑迎向二人。 窦宪心头一暖已明其意既感激又有些羞愧地低声招呼道:“寞少─” 小蛋淡然笑了笑挽住窦宪胳膊暗催真气道:“窦崖主我想向您和夫人打听一下忘情宫的近况咱们不妨一边走一边聊。” 窦夫人明白小蛋这么说是给自己台阶下否则大可径自询问前面的白显、柳翩仙等人又何必舍近求远?当下道:“寞少只管垂询咱们定当知无不言。” 果不出她所料小蛋对忘情宫的事其实并不甚关心想了想还是问道:“楚望天楚老宫主─也就是我师祖可还安好?” 窦夫人迟疑道:“寞少实不相瞒自打令师叶宫主被逐后老宫主便深居不出我们也好久没得着他的消息了。” 窦宪接着道:“不过席、滕这两个老贼对老宫主倚若靠山想来也不敢为难。若非如此厉副宫主早反了。” 窦夫人忿忿不平道:“光凭这两个老混蛋的斤两又焉能慑服住西域各派?还不是仰仗楚老宫主的名头狐假虎威肆无忌惮?” 三人边聊边行百余里一晃而过不知不觉已追上了大队。窦宪非但没觉得半分疲惫反而感到胸口有一股暖洋洋的柔和气流越来越强令诸经百骸如沐温泉极是惬意伤势较之先前竟也好转了许多。 他情知是小蛋不念旧恶正为自己渡气疗伤心下百感交集道:“我以前总以为这少年傻憨憨不成气候也从没把他真正当作过叶宫主的关门弟子委实大错特错!单就这份宽厚坦荡的心地当世又有几人可及?” 他虽身为西域魔道翘楚但也是性情中人与柳翩仙等人的狡诈虚伪殊不相同。此刻对小蛋的钦佩感激之念一起当即暗暗下定决心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日后定不能再负小蛋分毫。 他正想着突然前方的柳翩仙等人不约而同停了下来。尹雪瑶美目顾盼四周低声道:“不对按道理咱们早该到了。” 窦夫人问道:“会不会是咱们走错了方向不知不觉偏离了茅庐?” 白显一直在前负责引路闻言摇头道:“应该不会。” 柳翩仙疑云大起说道:“白兄别是你有意和咱们开玩笑吧?” 白显怫然道:“柳门主你的话里含沙射影莫非是信不过白某?” 柳翩仙嘿然一笑偏过头去道:“那白兄如何解释咱们御风行出一百五十余里却还没有见到你所说的茅庐?” 窦宪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夜黑风高乌云压空无法借用天星辨明眼下方位。” 霸下不自禁地抬眼往远处的夜空中望去忽然“咦”了声道:“干爹你快瞧啊那儿有一颗紫色的星星!” 小蛋举目观望果然瞧见在极远的夜幕下依稀闪烁着一颗色彩妖艳的紫星。 就听身旁窦宪等人纷纷惊异道:“快看东面也有一颗!”、“西南有一颗!”、“正北方好像也有!”、“还有一颗在咱们的头顶上─” 七嘴八舌间众人竟在夜空中接连现了九颗紫色星辰分布天心与四面八方。 蓦地有阵风刮过暗红色的夜雾从四下向众人飘立的地方涌来有如一层层在夜色里轻轻荡漾的透明薄纱。 霸下诧异道:“怎么一下子就起雾了好热啊!” 牠这一说小蛋等人也立时感觉到了浓烈的热意像是遽然坠入了一座丹炉里。 尹雪瑶深幽的眸中闪动着警觉的寒光说道:“情形不对咱们好像中了埋伏。” 柳翩仙环顾高悬夜空的紫色星辰猛然失声道:“紫瞳魔灯这是紫瞳魔灯!” 此言一出窦宪夫妇、白显乃至一众身后的门人弟子尽皆面色大变。 霸下奇道:“紫瞳魔灯是什么玩意儿为何让你们紧张成这般模样?” 白显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道:“如果我猜得没错附近必有魔教一流高手隐伏甚至就是魔教风教主本人!他以九盏紫瞳魔灯布下九光灭魂阵自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窦夫人道:“也难怪咱们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开进云梦大泽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魔教岂有不怒之理?” 柳翩仙运气扬声向着虚空中道:“对面可是圣教风教主亲临?在下西域仙鸳门门主柳翩仙与诸位同道不告而至多有(手机小说站)唐突却绝无与贵教为敌之意尚请风教主海涵。” 话音传出数十里方圆清晰可闻但等了良久仍不见有人响应。 霸下不耐道:“什么圣教鬼教好大的架子就会装神弄鬼点上几盏破灯吓唬人。” 突听黑暗中遥遥响起一记冰寒的冷笑道:“骂得好风某受教了!” 白显骇然道:“果真是风雪崖来了这回咱们可要有大麻烦!” 凄迷的雾光里风雪崖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徐徐道:“现在才想到害怕已是晚了。” “喀喇喇─”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响起下方的泽地霍然崩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打从里面涌出一团浓烈黑气卷裹着无数紫色的雷团朝众人袭到。 柳翩仙没想到风雪崖说打就打凛然叫道:“风教主快停手千万别误会─” 白显嘿然道:“别叫了就算喊破嗓子他也不会听你的还是想法子闯出去罢!”当即念动真言从袖内祭起积雷窟至宝“惊雷电丝网”朝下一洒。 半空中一团绿光亮起惊雷电丝网急遽扩散遮蔽在众人脚下挡住了大半的雷团。 尹雪瑶冷喝道:“往东撤!”掣出海枯石烂剑劈散了两道雷光在前开道。 小蛋和霸下护持着窦宪夫妇紧随其后柳翩仙和白显一左一右襄助他抵挡雷团轰袭指挥着各自门下的弟子往东面闯去。 下方的沟壑不断延伸开裂一团团雷光如影随形狂轰乱炸很快惊雷电丝网“吱吱”镝鸣震颤显出不支征兆。 柳翩仙这时也顾不得看白显的笑话了急忙扬声叫道:“用天女散花对付紫雷!” 陈长老率着数名仙鸳门弟子双手连掷朝下打出一蓬蓬五颜六色的璀璨光花。 “砰砰”轰响中光花爆裂碎散密如疾雨撞击向紫雷双双同归于尽。 窦宪瞧得暗暗心惊窦夫人嘿然道:“柳门主敢情你还藏了这么一手。” 柳翩仙笑了笑道:“如此窦夫人总该相信在下对贤伉俪并无恶意了吧?否则先前只需祭出这些天女散花来也不用云霞四仙出手苦战了。” 窦夫人秀眉一挑不甘示弱道:“那也未必!”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后撤转眼已退出十多里地前方陡然生出一座黑沉沉耸入云中的高山怪石嶙峋杂草丛生有若一堵天然凭仗拦住了去路。 下方的沟壑伸展至山脚前便蓦地止住空中呼啸狂舞的奔雷也齐齐消失不见。 众人稍松一口气飘落在一道山梁上打量四周。只见漫山遍野茂密深幽的林木沙沙摇曳黑暗中不知潜藏了多少凶险危机。 白显收了惊雷电丝网微微喘息道:“只怕咱们还在九光灭魂阵里。” 尹雪瑶凝目眺望天际的紫星说道:“要想破阵就只有设法毁了九盏紫瞳魔灯。” 柳翩仙叹道:“哪那么容易不然这九光灭魂阵也就称不上魔教的镇教法阵了。” 白显气馁道:“可惜咱们这儿没人精通奇门遁甲否则也不至于搞得这般─” 话还没说完只听“铿”的脆响小蛋突然掣出雪恋仙剑振腕劈出一扇星门道:“诸位在此稍后我去去就回!”携着霸下拧身而入。 尹雪瑶心念急转领悟到小蛋的用意旋即闪身追入星门道:“我和你一起去!” “呼”的一声星门闭合消隐山梁上众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老半天柳翩仙才回过神道:“这是什么功夫?” 窦夫人刚想说什么猛地脚下一阵地动山摇眼前星移斗转狂风大作吹得身子立足不定如断线风筝般飘起。 无尽的黑夜里陡然爆闪出团团白光一道道浑圆急旋的巨大云柱焕放出淡淡的青色光彩如咆哮飞舞的怒龙凭空生出向着众人扑袭而来。 白显高声叫道:“赶紧结阵守御─”话到半途肆虐的狂风席卷着滚滚灼人热浪灌进了他的口中生生将后面的话语逼回肚里耳畔呼呼风吼如同炸雷逞威连他本人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好在此次深入云梦大泽追杀厉无怨的各派弟子均是精挑细选的精英高手虽遇险情并不慌乱各自拔出魔兵在手飘立空中结成圆阵目不转睛地关注着四周激荡起伏的阵势变化。 窦夫人抬手从云鬓边拔下一枚三寸长的朱钗口中念动真言一声低喝道:“起!” 那朱钗上骤然亮起耀眼光焰腾空高飞幻化作一羽硕大无伦的朱雀披光背霞威武万状引吭出一声声激越长唳向着狂涌迫近的云柱迎去。 白显的眼睛里难以抑制地流露出贪婪之色艳羡道:“朱雀仙钗─敢情贤妹身上还藏有此宝却连我也瞒过了!” 窦宪冷冷道:“这枚仙钗一直戴在拙荆的头上可说不上有意瞒谁。” “轰─”高空中朱雀光芒万丈不可逼视舒展双翼从一道云柱中穿越而过。 云柱登时扭曲燃烧像融化了的铁水般一串串消融滴淌化作蒙蒙的水汽。 窦夫人左手捏诀心无旁骛催动着朱雀一鼓作气又冲向另一道云柱所过之处焰光冲天势如破竹一道道云柱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然而后方的云柱兀自层出不穷源源不绝地奔涌而至像一圈合围的天罗地网步步为营缓缓挤压着朱雀驰骋的空间。 渐渐地朱雀的光焰开始黯淡行动也远不如起初那样迅猛轻盈。窦夫人面色苍白汗水涔涔顺着脸颊滴落苦苦咬牙勉力支撑。 窦宪牵挂妻子伤势焦急道:“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云柱只会越打越多!” 白显当即立断道:“与其在这里空等坐以待毙还不如放手一搏咱们冲出去!” 当下众人各御魔宝轰向正前方袭来的云柱一时间天空中流光溢彩奼紫嫣红。 隆隆的爆响声中云柱接踵溃灭豁然现出一条转瞬即逝的通道。 白显见状大喜大声叫道:“快冲过去!”催动惊雷电丝网护持周身一马当先往前闯去。 窦宪随着众人冲出数丈猛然惊觉自己的妻子没有跟来。他急忙回头寻找就见窦夫人油尽灯枯闷哼一声后身子无力地朝下栽倒。 窦宪心胆欲裂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大叫道:“宛如─” 千钧一之际斜刺里一道身影掠过柳翩仙挥袖卷住窦夫人腰肢往怀中一带纵身迎上窦宪。 窦宪尚且惊魂未定赶紧扶住爱妻只听柳翩仙问道:“窦兄嫂夫人没事吧?” 窦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柳翩仙会出手救了自己的妻子愣了愣说道:“还好。” 柳翩仙挥手掷出把天女散花说道:“小弟在前面开道两位跟紧了!”腾身向前冲去但觉眼前一花身子腾云驾雾般不由自主地翩飞旋转四周青光如潮波澜汹涌什么也看不清楚。 蓦地脚下一实恍惚里已置身在一片密林之中耳畔犹自回荡着方才的隆隆轰鸣。 他定睛观望漫天的云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头顶上方繁茂的枝叶遮天蔽日林中弥漫着浓烈灼热的红色雾气。 窦宪夫妇飘落在他身后愕然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彷佛是为了响应他们的问话幽暗的夜幕后突然涌现出千百道惨绿色鬼魄的影踪如轻烟般飘荡回旋此起彼伏地出阵阵厉嚎。 又一阵风吹来每个人都清晰地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凛冽杀气只觉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心底生出缕缕寒意。 白显眼中的凶光暴闪注视着飘舞的惨绿鬼魄缓缓说道:“咱们还在阵内。” 窦宪手持枪盾护在妻子身前沉声道:“坚持住寞少定能破去紫瞳魔灯。” 白显嘿然道:“别忘了操纵此阵的是魔教教主风雪崖岂会眼睁睁看着寞少将紫瞳魔灯一一毁去。” 听到风雪崖的名字众人心头一沉才刚燃起的希望转眼又变得微弱而遥远。 请继续期待仙羽幻镜续集 下集预告:小蛋仗义出手救下遭受云霞四仙围攻的窦宪夫妇不仅令盘火崖衷心臣服同时也让仙鸳门和积雷窟双双倒戈投诚。 然而就在众人赶往救援厉无怨的途中却落入了魔教教主风雪崖设下的九光灭魂阵中小蛋为解救同伴不得不与这位名震天6的魔道绝世高手狠狠对上─ 第一章 魔教教主 “呼──”星门一闪小蛋和尹雪瑶的身影弹射而出遮天盖地的罡风迫面拂来刮在脸上像烧红了的刀子般滚烫锋利。 小蛋运转乌犀怒甲护持周身抬眼望向头顶上空的那盏紫瞳魔灯不过短短十数丈的距离历经接连三次星门跳跃竟似没有迫近分毫依旧是那样高悬在空可望而不可即。 尹雪瑶在他的身旁悄然站立注视着跌宕起伏的红色光雾低声道:“九光灭魂阵幻象丛生你这样埋头闪遁好比缘木求鱼永远也接近不了紫瞳魔灯却白白地耗费气力。” 小蛋没有吱声缓缓合起双目将四周幻象摒弃在外一催丹田真气运起悟自天道星图中的那式“森罗万象”心诀。 灵台如镜仙心似海方圆数十丈的一景一物在他的脑海中纤毫毕现不断向外扩展延伸再不受法阵幻生的虚相干扰。 一盏紫瞳魔灯赫然悬浮在他背后十丈开外的虚空里吞吐闪烁着妖艳的光芒。 小蛋蓦地一省“我被自己的眼睛给骗了这盏魔灯竟是藏在身后。” 他凝铸心神锁定紫瞳魔灯雪恋仙剑再次劈开一道星门一纵一遁倏忽十丈。 然而没等他站定眼前陡地人影晃动一股凛冽杀气排山倒海而来。 小蛋心头一凛横剑护身真气流转视线落处就见三丈外傲然飘立着一个两鬓微现斑白的中年男子。一袭宽大的黑色袍服笼罩着瘦长的身躯面冠如玉眉宇间隐含煞气薄薄的嘴唇微往上翘满是孤傲与不屑。 他上下打量了小蛋几眼又将目光轻描淡写地扫过尹雪瑶嗓音低缓阴沉道:“娃儿你居然敢打老夫紫瞳魔灯的主意胆子不小哇!你是何人的门下?” 小蛋定了定神躬身施礼道:“在下小蛋家师叶无青。请问先生可是风教主?” 中年男子颇为诧异地“咦”了声说道:“你就是小蛋难怪雪恋仙剑会在你的手中。不错老夫便是风雪崖。看在罗少教主和丁原的面上风某今日不和你计较。你带着身边的女娃儿赶紧离开休要在此生事。” 说罢左手一捏法诀念动真言向紫瞳魔灯遥遥虚点“嗡”的一声魔灯鸣动从灯罩内焕放出一团光澜在虚空中幻作一扇出阵的紫色光门。 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尽管方才已隐约猜到了这位中年男子的身分可听得他自报名头小蛋仍旧暗吃一惊没想到自己进入云梦大泽的第一天就中了头彩与这位名震天6仙林的魔道顶尖人物狭路相逢。 小蛋望了望光门问道:“晚辈还有许多同伴陷在阵中无法脱身风教主可否网开一面也将他们全都放了?” 风雪崖冷笑道:“他们原也不值得我出手。但这群鼠辈血洗翠霞山在先今日又堂而皇之闯入大泽视我圣教如无物若不给点教训岂不叫天下人笑话?你要是再啰嗦半字便休怪老夫不念故人情面!” 小蛋闻言暗暗叫苦晓得风雪崖已对柳翩仙、白显、窦宪夫妇等人动了杀机。 按理说魔教与翠霞派一为魔道魁一为正道泰斗本是势同水火、不共戴天的死敌。但偏偏风雪崖与丁原有八拜之交罗牛更曾做过几年的魔教教主近年来两家的关系也因此大为改善。 何况当今的翠霞派掌门盛年乃罗牛和丁原的同门大师兄当年云梦泽六派围剿魔教之役中亦曾仗义援手有大恩于风雪崖等人。 风雪崖这般的魔道枭雄生性喜怒无常杀人直如草芥但又恩怨分明、极重义气。今日柳翩仙等人主动送上门来他又焉肯放过大好良机?自是要替盛年等人出气对这些远道而来的西域魔道高手聊尽地主之谊。 若非小蛋身分特殊又有雪恋仙剑为凭只怕风雪崖将他和尹雪瑶也要一并处置了。 可虽说小蛋与这些西域魔头远谈不上有多少交情但毕竟不忍眼睁睁瞧着他们被九光灭魂阵轰得灰飞烟灭他摇摇头道:“我不能走还请风教主高抬贵手收了法阵饶了柳门主他们。” 风雪崖嘿然道:“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有心替别人求情难道你当风某好说话真的不敢动你?” 尹雪瑶见小蛋苦苦恳求风雪崖非但半点不为所动反而愈地咄咄逼人不由心里泛起愠怒之意漠然道:“风教主你信不信?只要你敢伤到小蛋半根毫毛十五日内我要贵教用一百条弟子的性命作偿!” 这话不说还好一出口不啻是火上浇油。风雪崖本就是位吃软不吃硬的主顿时面色阴沉狞声笑道:“好得很可惜妳吓唬不了风某!” 他左手法诀一敛收了光门一指紫瞳魔灯道:“妳尽管使出本事来要能伤到这盏灯半分老夫立刻放人。如若不然不但那群鼠辈俱死无葬身之地两位也请到敝教总坛小住几日风某等着罗少教主登门领人!” 小蛋见双方把话说僵心头大是焦急。且不说厉无怨被毒医蒋百里率人围攻生死未卜同在阵内的柳翩仙等人亦是朝不保夕。倘若自己再和风雪崖动起手来无论胜负如何却委实耽搁不起这工夫。 奈何风雪崖压根不容他多想冷喝道:“看掌!”身躯稍一前倾右手五指并立如刀照着小蛋眉心劈落肌肤上隐隐泛起一层淡金色光芒正是他早年赖以成名的魔教绝技“金风玉露掌”。 他出掌时距小蛋尚有三丈之遥可风雪崖的身子就那么轻轻一晃弹指间便欺近小蛋身前人到掌到犀利森寒的罡风像经过千锤百炼而铸就的刀锋割裂空气直迫眉心。 小蛋没有料到风雪崖会如此干脆利落说打就打眼见对方身法快得惊人掌势已不及举剑招架当下想也不想抽身飞退仰面折腰雪恋仙剑使出一招“擎天柱石”挑向风雪崖腕门。 风雪崖的右掌仅差毫厘紧贴小蛋的鼻尖掠过“嗤嗤”声响掌风拂中乌犀怒甲出爽脆的金石之音旋即化作一记朔风指“叮”地弹中剑尖。 风雪崖左腿一屈一点直踹对方小腹长声笑道:“穿花绕柳天照九剑!小子有点门道怪不得敢跟老夫叫板。” 小蛋哪里有空回答灵台上清晰映射出风雪崖左脚运行的轨迹间不容里后腰猛挺身躯凌空横躺双腿并拢自然抬升反向对方的脚踝踢去。 风雪崖心道:“早就听说这小子年前曾孤身独剑闯出忘情宫单枪匹马大战覆舟山。这三招两式攻守兼备滴水不漏确有独到之处。可我刚才既已放下话来就绝不能给他任何机会也罢战决免得夜长梦多。” 想到此处他左脚运足七成功力猛往下踏“砰”地闷响如雷与小蛋双足撞个正着。 可脚尖劲力透处竟是针尖对麦芒震得他腿骨微微麻不由自主往上翻飞。 风雪崖暗自惊奇借着翻身之势居高临下右掌又是一招“阴阳割昏晓”切向小蛋胸膛。 小蛋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风雪崖的九霄罡风心法霸道诡异之极不仅奇寒无比而且甫一及身便可化作千百束游丝无孔不入犹如一片片薄薄的冰刀肆意侵袭。 亏得他有乌犀怒甲护身不然此刻的脚上早已血肉翻卷骨断筋折了。 兼之他仓促出腿迎击远比不上风雪崖的蓄势一击双腿齐膝以下的经脉麻木难当好像被泡进了冰水里一样不得不运转“生生不息”心法全力疏通淤塞气血。 但腿上的经脉还没打通风雪崖的金风玉露掌又已攻到若给劈实了虽不至于开膛剖肚却难免吐血三升重伤不起。 自交手起对方的攻势宛若暴风骤雨配合上变幻莫测有如鬼魅的迅捷身法打得小蛋疲于招架毫无喘息之机短短须臾已然数次遇险。 如果再任由风雪崖这般毫无顾忌地放手狂攻只会越被动危险至多苦撑上十个照面便是血溅五步之局。 念及至此小蛋兵行险招默运“有容乃大”心诀左掌一招“大寒七式”中的苍山负雪向上挡格。 “啪!”双掌一交风雪崖但觉掌心吐出的九霄罡气势如破竹几无半分阻滞地破入小蛋体内。 他正隐感不妥小蛋闷哼一声左手突然化掌为爪改用楚望天传授的捏泥神指如灵蛇吐信轻盈无比地反扣住他的右腕施展出“周而复始”心法绝地反击。 “呼──”风雪崖体内魔气如潮翻涌灌进小蛋指尖竟似不可遏制。 这位称雄魔道将近三个甲子的雄飞人物终于次色变厉喝道:“吸精吮髓**!”右掌金光爆涨运出九成功力振臂猛甩身形朝上空飘退。 “唰!”雪恋仙剑翩若惊鸿在血雾里划出一道绚烂电光从风雪崖胸前走空。 风雪崖护体真气一阵波动挣脱小蛋的左手如苍鹰冲霄高飞而起眼角余光所及襟上已被雪恋仙剑的凌厉剑气划开一道寸许长的裂缝。 他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倘若刚才的反应稍稍慢上半拍自己就远非被割破衣衫那么轻松了。风雪崖不由大感痛失颜面心头涌起羞怒之意嘿嘿道:“好招好剑好身手!” 小蛋被风雪崖甩得七荤八素连转了十几个圈才勉强稳住身子。 尽管他已先一步运起有容乃大可风雪崖的九霄罡气实在过于雄浑犀利自己的半条胳膊此刻近乎麻痹丝丝森寒的魔气翻江倒海搅得胸口郁闷难当一次次生出喷血的冲动又被他狠狠咽了回去。 这还是风雪崖看在丁原等人面上掌力并未运足只想给这少年吃点苦头令他知难而退之故否则何止吐血那么幸运。 他见风雪崖面色煞青目露凶光心头禁不住骇然歉疚道:“风教主对不住我不是存心要划破您的衣衫。” 可这话说比不说更加糟糕听在风雪崖耳朵里比身上挨了一剑更令他难以忍受。 他眸中青光迸放大袖烈烈作响右掌不断催动九霄罡气犹如积蓄的洪涛泛起蒙蒙金光纵声长啸道:“有种你再接老夫一掌!” 盛怒之下竟不计后果耗损真元使出了金风玉露掌中最后的一式无敌绝技“金露玉屏风”! “呼──”他的右掌崩山裂石般劈落一蓬金风喷薄而出排山倒海直迫小蛋。在半空中倏忽膨涨成一道高逾九丈、宽逾二十丈的淡金色风墙卷裹着漫天罡风血雾铺天盖地朝着小蛋逼近合拢。 方圆数十丈内金光闪动风吼如雷将小蛋所有退避闪躲的角度完全封杀迫得他除了正面硬撼之外更无第二条生路可走! 尹雪瑶花容微变冷叱道:“看剑!”回身纵剑激射向风雪崖意图围魏救赵分了这魔头的心神好相助小蛋脱身。 然而她的身躯方至半途陡然迎上一股沛然莫御的冰冷罡风就像一头撞在了铜墙铁壁上硬生生地倒弹而回心口气血翻涌不能自已。 “轰!”霸下的天雷地火亦同时击在了金露玉屏风上轰得火星爆闪金光颤动却依然不能迟滞削弱对方掌势分毫! 小蛋伫立在风暴中心感觉越强烈清晰只觉得自己的身躯彷佛骤然化作一叶无所依从的扁舟随时随地都会遭遇到没顶之灾。 浩瀚无俦的淡金色掌风像把四周的所有一切全部抽空挤压粉碎着有限的空间从四面八方要将自己压爆。 雪恋仙剑在他的手中颤鸣不休窒息与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那隆隆的风声呼嚎宛若死神的金鼓震耳欲聋地敲击在他的心头。 千钧一的生死关头恍惚里眼前充斥咆哮的金色光芒彷似幻化作一望无垠的广寒星空小蛋深吸一口气在狂暴的罡风激浪里稳住身形不觉已沉浸在物我两忘的先天之境。 “铿!”仙剑忽地飘飞而起在小蛋的周身勾勒出一道道奇妙耀眼的剑华紧接着他的身形飞转动开来隐没在璀璨的剑光中。 银白色的剑华如花盛绽迎风怒放在漩涡中央形成一团坚不可破的光壳将小蛋紧紧包裹于内断绝开周遭铺天盖地的惊涛骇浪。 “轰──”金银两色眩目的光澜狭路相逢激撞出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美丽画卷。 小蛋身剑合一在金色的光海里载沉载浮锐利的罡流一次次冲击向雪恋仙剑铸就的光壳却又一次次撞得粉身碎骨流散消隐。 光阴被无限度地拉长尹雪瑶和霸下的脚步一退再退避让到十丈开外兀自觉得自己的身在飘摇心更在随风激荡! 风雪崖源源不绝地催掌力风墙在小蛋周身合围化作一道狂舞奔腾的金色狂飙毫不留情地吞噬着天地万物却独独熄灭不了中央那团银白色的剑华。 ──须弥芥子!迸流的剑光快到无法想象始终运用自己最强的一点回击着澎湃而来的掌风好似握紧的拳头不知疲倦地抵挡着敌人的进攻。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须弥芥子也一分分凝缩变小但从中透出的坚韧力量却越地强大惊人。风雪崖每压缩一寸便不得不付出成倍的功力。 他已然骑虎难下如果不能攻破小蛋的防线一旦让须弥芥子爆反噬其石破天惊的威力纵是身为魔教教主的风雪崖也难以抵挡! “破!”伴随着一声怒喝风雪崖将掌力提升至巅峰他的身影好像也要被金澜消融刺目的华光照亮魔阵令尹雪瑶和霸下的视线里再看不到其它东西。 “砰!”须弥芥子终于承受不住风雪崖凝聚毕生功力的倾力一击轰然崩裂。 与此同时金露玉屏风也像开裂一地的水晶支离破碎满空迸飞。 小蛋连人带剑高高抛飞激荡的罡风撞击在乌犀怒甲上爆出串串精光全身经脉火辣辣痛彻心腑一蓬热血不由自主如雨洒溅出来。 可风雪崖也好受不到哪里去气机反噬中修长的身躯同样被激弹飘飞生生咽下一口冲到喉咙的淤血勉力疏导着游离乱窜的九霄罡气。 他心惊之余却又不免有些后悔道:“不好我一时恼羞成怒使出了全力这娃儿又如何挡得住?倘若一不小心真把他给打死了以后见着丁原和罗少教主可有点儿难交代。” 他正自懊丧间猛然背后光芒闪动尹雪瑶手持海枯石烂剑从后方无声无息地掩袭而至。 亏得风雪崖灵觉敏锐护体真气又先一步生出征兆灵台一震之下头也不回大袖一拂激射出通天缚龙索嘿然道:“还有一个自寻死路的!” 尹雪瑶没想到对方酣战之后仍有如此强悍的修为竟不敢与通天缚龙索正面对撼一摆仙剑侧身飞退扬袖撒出一把“妃子笑”。 风雪崖立生感应急敛内息怒骂道:“臭丫头!”扭身屈指凌空飞弹朝着尹雪瑶一连出九记朔风指。 尹雪瑶临危不乱娇躯如蝶飘舞晃动海枯石烂剑从容招架。“叮叮叮──”一串急促清脆的激鸣过后朔风指涣于无形。 但风雪崖含怒一击指力实是厉害震得尹雪瑶玉臂麻连运转了两口真气才将胸口的淤窒打通一时亦不敢再次贸然进犯。 风雪崖亦是一凛道:“这女娃儿居然也一身上乘修为若是方才和小蛋连手对付风某鹿死谁手犹未可料。我这十几年隐居圣坛参悟天道星图于仙林之事漠不关心不意后辈英才迭出今日险险栽在两个娃儿手里。” 忽地他若有所觉侧目往左光雾中望去只见小蛋摇摇晃晃站直了身子口鼻渗血脸色微显苍白可身上居然没有半点伤痕。 他心一沉不免颓然可颓唐之中又带着几分欣慰不动声色道:“喂小子你怎么没死?” 小蛋浑身骨头像要散了架一样丹田内空荡荡说不出的难受。他一面勉力凝聚心神保持清醒一面暗运“斗牛纳虚”收摄着四周的天地菁华补充真气讷讷一笑道:“虽然没死可也再没气力接您的一招半式。” 风雪崖哼了声正色道:“只要你肯低头认输老夫仍会遵照前言放你和那丫头离去。” 突听霸下叫道:“风老魔你要不要脸说话不算数有什么资格再当魔教教主?” 风雪崖一怔冷笑道:“笑话你凭什么说风某说话不算数?” 霸下晃身过来胸有成竹的说道:“你说先前你和我干爹是怎么约定的来着?” 风雪崖想也不想“若是他能伤到紫瞳魔灯半分我立即撤阵放人。” 霸下点头道:“看来你的记性还不差不妨睁大眼睛瞧瞧那盏破灯!” 风雪崖不由大吃一惊。凝目扫去只见那盏紫瞳魔灯光焰黯灭灯罩上现出一缕缕破裂的缝隙眼见着已不可用。 他心痛之下愤怒不已刚刚对小蛋产生的一丝好感顿时烟消云散咬牙切齿道:“好啊今日老夫就用你们的三条命为我的宝灯献祭!” 霸下摇头长叹一声道:“风老魔你昏头了这盏紫瞳魔灯坏了可不怪我干爹!” 风雪崖愣了愣怒道:“不怪他还能怪谁?”脑海里陡地灵光一闪话音戛然而止。 就听霸下嗤鼻道:“你总算知道该怪谁了吧?谁叫你做人霸道掌力更霸道罡风飞溅方圆十丈金石成粉连自己的东西都不知道爱护?明摆着这魔灯是被你和我干爹连手弄坏的。” 风雪崖回忆方才激战过程自知霸下所言非虚自己盛怒之下不计后果一味狂攻竟疏忽了近在身旁的紫瞳魔灯。如此说来魔灯受损出力最大的该是自己才对怨不得别人。 然而道理纵是不错这口气他又焉能咽得下去强硬道:“无论如何他都难辞其咎!” 霸下满面笑容道:“可惜还是怪你自己谁叫你事先订下的规矩不好现在灯已经伤了风教主如果自认还是一言九鼎的英雄好汉就该收了大阵放咱们离开。” 小蛋问道:“风教主这灯可还有法子修复?” 风雪崖一呆敢情小蛋话音平和有力功力恢复之快实乎想象。 他争雄斗狠之念登时泯去心道:“既是有言在先老夫岂能食言毁诺被一只小乌龟抓住把柄笑破肚皮?况且这娃儿受了风某的金露玉屏风犹有再战之能。我即便再死缠烂打赢了他又有何值得夸耀之处?” 想到这里他落寞一声轻叹大袖一掸身形蓦然间凭空隐没。 第二章 毒海争锋 等了许久小蛋也没有再见到风雪崖的身影出现连紫瞳魔灯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四周迷离的雾光渐渐散去呈露出清冷荒凉的大泽景象。 霸下弹弹舌头左右张望道:“老家伙走了么?” 尹雪瑶凝神舒展灵觉搜索片刻而后如释重负地长出口气道:“他竟真的走了。” 霸下立刻兴奋起来笑道:“这老家伙还不错守信用不声不响就退走了连魔阵也一起收了。”转眼却见小蛋默立一旁不由惊道:“干爹你没事吧?” 小蛋摇摇头道:“我没事可惜风教主的紫瞳魔灯却被毁了。” 尹雪瑶道:“你放心凭风老魔的手段那盏紫瞳魔灯终能修复。不然的话他岂会这么痛快就放过我们?” 一行人还说着话就听见远处未散尽的光雾里遥遥传来柳翩仙的喊声道:“寞少──” 霸下提气回应道:“我们在这儿快来!”语音未落只见柳翩仙、白显和窦宪夫妇率着一众门人部属闻声赶了过来虽说模样多少有点狼狈所幸均无大碍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欣喜与不得其解的迷惑。 众人会合一处稍作寒喧霸下伶牙俐齿将风雪崖如何退走的经过叙述了遍其间免不了要添油加醋将小蛋大吹特吹了一番。 柳翩仙等人听得瞠目结舌待说到风雪崖认输撤阵窦夫人由衷赞叹道:“此人修为高强神出鬼没却能言出不二不愧是一等一的枭雄。今夜要不是有寞少在咱们只怕凶多吉少没人能活着走出云梦大泽。” 白显和柳翩仙更加相信叶无青有小蛋相助是如虎添翼心中愈打定了倒戈的念头惟恐窦夫人把好话说尽争先恐后地恭维起来。 窦宪翻了一记白眼截断他们道:“寞少咱们还是尽快判定方位赶去解救厉副宫主。被风雪崖这一耽搁也不晓得是否还来得及。” 小蛋颔道:“对咱们还是赶紧找人吧。” 他生性低调说话总不免带着商量的味道可此刻对白显而言却好比是听到天王老子下了钧令急忙辨明方位道:“启禀寞少咱们偏得不算太多大约往西再走上三十多里就能赶到。” 当下众人不再多言仍由白显在前引路加紧脚程向西赶去。 行出一阵后前方渐渐亮起一簇簇火光众人纷纷收住身形朝着光亮处眺望。只见几座颇是雅致的茅庐四周团团围着二、三十号人马。从衣饰分辨多为无离派与洗玉宗的高手不少人身上染血似乎受伤不轻。 一个身着黑色长衫、面色苍白的中年文士手摇羽扇伫立在茅庐前一双阴沉深邃的眼睛望着左的屋子里眸中不住闪过森冷的寒光直教人不寒而栗。 在他左右分立着一男一女两位魔道高手均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屋内。 左边那老者国字脸、手握一对细长金钩、神清气足正是无离派的掌门孟翔。 右边的女子貌美如花右手握着柄三尺长、形似飞凤的明黄色玉杖悠然自得地在左掌掌心上轻轻拍打自是以媚功和追蹑术享誉西域仙林的洗玉宗宗主云夫人。 小蛋一干人声势甚为浩大又未加隐迹匿踪孟翔等人自然早已察觉。 起初他们都当是自己一方的援兵应援而至俱都不以为意及至近前方才注意到人群里的小蛋和尹雪瑶。 那黑衣中年文士却是连小蛋也不认得兀自以为是柳翩仙等人半路上邀来的帮手皱皱眉道:“柳门主你们为何直到现在才赶来?” 柳翩仙并不回答转压低声音向小蛋介绍道:“寞少此人便是毒医蒋百里。” 蒋百里见柳翩仙不理会自己反而对小蛋神态恭谨不由奇怪就听身旁的孟翔也微含惊讶地对自己低声道:“蒋神医这少年是叶无青的关门弟子常寞据说一身修为颇为古怪当日就是他护着叶无青杀出忘情宫的。” 蒋百里“哦”了声心里愈不快道:“这个柳翩仙在搞什么名堂居然跟在叶无青一个小弟子的后面毕恭毕敬。” 但很快他就现不对劲了不仅是一个柳翩仙同行的窦宪夫妇和白显亦都不着痕迹地垂手紧跟在小蛋身后摆明是惟他马是瞻。 更令蒋百里不解的是原本和他们一起的云霞四仙却不见了踪影。 云夫人身为女子与窦夫人素为帕交这时亲热唤着对方未出嫁前的闺名道:“宛如到底生了什么事是谁把妳和窦大哥伤得那么重?” 窦夫人沉静道:“这事稍后说也不迟。云姐现下我们三家都已弃暗投明重新皈依到叶宫主麾下不知妳和孟掌门有何打算?” 此言一出有如平地惊雷将对面的人听得全都呆住了。 孟翔半晌没回过神来怔怔盯着窦夫人难以置信地问道:“什么你们又叛投了叶无青?” 白显笑容可掬地纠正道:“不是叛投而是弃暗投明咱们本就是叶宫主的部属嘛。”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蒋百里却居之若素不动声色彷佛凭他一人之力就足以吃定这群叛逆他颇不以为然地冷哼道:“原来是班软骨头。” 小蛋微微提高嗓音朝着茅庐里说道:“厉师伯你还好么?” “吱呀──”茅庐的门被打开厉无怨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门内往日桀骜张狂的面容此刻显得异常憔悴委顿身上数道伤痕不知是深是浅。他右手拄剑在地左手尚挟持着一位容颜端丽的妇人。 这妇人面寒如霜对自己的处境毫无惊恐慌张之情紧紧抿起朱唇倔强地任厉无怨力架着她硬忍着不吭一声。 厉无怨说道:“我很好。常寞你怎么来了?” 小蛋答道:“我们在半路上遇见了柳门主他们得知师伯受困于此。” 厉无怨点点头狰厉凶恶的脸稍显松弛道:“很好你这趟可来得正是时候。” 蒋百里嘿然道:“厉无怨你以为一个小娃儿就能救你?” 厉无怨轻蔑道:“姓蒋的厉某在此是为等桑土公回来否则你们这点人马也未必能拦得住我!” 小蛋大吃一惊目光落在那妇人身上道:“厉师伯这儿是桑真人隐居的茅庐?” 厉无怨颔道:“不错我手里抓着的便是紫练妖姬晏殊!” 小蛋急忙说道:“厉师伯桑真人是我的朋友您能不能暂且先放了晏仙子?” 厉无怨道:“你不必担心等桑土公取来九炎草我自然会放了她。” 原来厉无怨身中寒石膏之毒为寻解药深入云梦大泽数日。可他在大泽中兜兜转转却怎也找不到九炎草的踪迹正自焦灼间无巧不巧转到了桑土公与晏殊隐居的茅庐左近。 他大喜过望突施冷箭擒下晏殊。桑土公空有一身土遁奇技无奈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不得已只好答应替厉无怨摘取九炎草。 可桑土公前脚刚走没多久毒医蒋百里便率着追兵赶到将茅庐合围。几番较量之下厉无怨拼命死守孟翔和云夫人又各怀鬼胎不愿倾尽全力双方便形成僵持之局。 晏殊冷笑道:“厉无怨他既答应了你就断不会食言!” 蒋百里哈哈一笑道:“只怕厉副宫主等不到桑土公回转的那一刻。” 尹雪瑶闻言冷冷道:“可惜阁下散布的”春风化骨散“再过一百年也不会作。你自诩毒医直到此际还懵然不觉着实可笑。” 蒋百里面色微变原来他方才见对方人多势众便暗中使出“春风化骨散”以期兵不血刃弹指间克敌取胜哪知被尹雪瑶一语道破玄机。 尹雪瑶好整以暇地继续道:“虽说春风化骨散的药力对功力深厚的一流高手有奇效但这东西破解起来却实在太容易你没闻到风里有”槿草“的香味么?” 蒋百里稍一留神果然嗅到空气里飘浮着淡淡的槿草香气此物正是春风化骨散的克星小小的一株草叶捏碎在手当真是百无禁忌。 他皱眉道:“妳是谁小小年纪居然能解得蒋某的春风化骨散也算有几分见识。” 尹雪瑶冷笑道:“好大的口气我是什么人不必要你知道。蒋毒医既然自负毒技举世无双可敢和小女子当场比试一番?” 任蒋百里如何见多识广也无从去猜对面这冷艳少女的真实年龄更不知道她实乃北海仙林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使毒大家。 他瞇起细眼注视尹雪瑶思忖道:“一个小丫头不过凑巧认出了一味春风化骨散而已就敢跟老夫叫板我焉会怕她?” 转念再想如此一来不但可借机将这坏事的丫头除去更可以立威其它人纵是修为通天但依仗自己的周身毒技还怕他们不俯帖耳?于是缓缓颔道:“妳说怎么比?” 尹雪瑶将他的些微神情变化尽皆看在眼里心道:“好你个蒋百里胆敢小瞧我稍后便教你识得姑***厉害!” 她只口中淡淡道:“蒋毒医钻研毒技百余年想必研创出不少奇毒妙招。恰好我手头上也有些本门秘制的毒药效力同样不小。” 蒋百里寻思道:“我所料不差这丫头不过是仰仗了她师门荫泽学了点入门功夫罢了。总归是年轻气盛以为向我挑战便有机会能出人头地。但普天之下有哪门哪派的毒能与老夫相提并论?” 他随即故作大方道:“好蒋某就先来领教一下贵派的绝技咱们三阵定输赢!” 在他想来等三个回合较量过后对面的尹雪瑶即便侥幸不死也要被自己弄得口吐白沫疯疯癫癫不是死人也是个废人。 不想尹雪瑶漠然摇头道:“你说的办法虽然不错却只是简简单单地较量家底一点意思也没有!” 蒋百里一怔问道:“那依姑娘之见怎样的比试才是有意思?” 尹雪瑶一笑道:“咱们以茅庐百丈方圆为界就地取材随意选取泽中草药当场配制相互试毒。同样比三场看谁玩不过谁。” 场内无论敌我都是一愣没想到尹雪瑶居然如此大胆。 可别说孟翔等人就连吃过尹雪瑶苦头的柳翩仙也不看好她。毕竟蒋百里在众人心中的威望和地位堪与天6正道中的神医农百草相比。 小蛋对尹雪瑶挺身而出、主动挑战蒋百里之举也大是讶异虽说他对这位曾婆婆的信任远胜诸人但毕竟是以身试毒而且对方并非庸手有谁能担保自己一定能全身而退? 蒋百里若无其事道:“那是否允许自行解毒?” 尹雪瑶回答道:“当然可以但解药同样必须是就地取材。” 云夫人忽地插口问道:“且慢要是两位三轮比试依旧不分胜负又该如何?” 尹雪瑶慢条斯理道:“那就看谁解毒时用的草药种类最少。” 蒋百里微一盘算怎都觉得自己有胜无败说道:“就这么定了。” 尹雪瑶从容道:“主意既然是我出的便请你先出题。” 蒋百里将羽扇往腰后一插缓缓道:“如此老夫就不客气了!” 四周登时变得死寂无声彷似连大泽上的风吼也已宁歇。人们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将目光聚焦在蒋百里的身上。 只见这位毒医也不多废话绕着茅庐徐徐踱步看似漫不经心等他绕完一圈却整整耗去了一顿饭工夫脚下并不就此停顿又沿原路踱步缓行只是这次的度比方才要明显快了许多。 又走到一半左右蒋百里蓦地停住脚步俯身小心翼翼地从一丛杂草里摘起一根暗红色的草茎用手指捻去上半截只留下底部的细小根须如获至宝地收入袖中复又向前行去。 霸下好奇问道:“干爹他摘的这草根是什么玩意儿?” 小蛋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想来总是剧毒之物。” 旁边的柳翩仙连忙解释道:“这草名叫”焰阳草“在云梦大泽里并不少见。” 霸下不由自主咂巴了下舌头道:“听名字这东西吃到肚里一定火辣辣的我喜欢。” 没多久蒋百里又从泽地里取了另外两味草药踱步回到尹雪瑶跟前将掌心里的三件东西摊开道:“请!” 尹雪瑶并未立刻伸手问道:“这三种草药可有服食的先后顺序?” 蒋百里的眸中隐隐掠过一点寒光森然道:“只有一种顺序能够将毒性减至最小尹仙子可要老夫提醒?” 尹雪瑶微笑道:“不必了。”玉手捏起当中一片指甲大小的黄色小花瓣道:“”玉玲珑“色泽素淡本身毒力极小但配上至热至火的焰阳草根须再用”草蚁藓“作药引顷刻间便可化作焚蚀五内的剧毒。” 蒋百里嘿笑道:“这三种药草的来历的确并不稀奇但能否化解才是真功夫。” 尹雪瑶将玉玲珑花瓣送入唇中略略咀嚼吞咽入腹随后又把焰阳草根须和草蚁藓一一吞服了下去肌肤上瞬间泛起火烧般的彤红。 蒋百里心中惊讶对面的这丫头分明清楚按这种顺序服食毒性最烈不过却为何依然故我?他面容上丝毫不露疑色只冷然道:“妳可以找草药解毒了。” 尹雪瑶悠然一笑说道:“我自幼修炼”冰蚕九变“神功日夜吸纳熔炼北海奇寒精气。这点儿火毒根本不需解药仅凭体内真气中蕴藏的寒精即可消融。” 蒋百里对“冰蚕九变”的名字也是次听闻他瞪视尹雪瑶半晌只见对面这位姿容秀丽的女子肌肤上红光渐渐黯淡从琼鼻里冉冉逸出两缕淡淡的赤色烟气旋即面色恢复如常果然没用一味草药解毒。 他暗道糟糕懊恼道:“我怎会如此白白便宜了这丫头?待会儿不论她出何难题我都只用一味草药化解毒性却也不免暂时落了下风。” 他一面急思对策一面伸手一引道:“原来如此妳请。” 尹雪瑶足不抬步不移径直俯腰从脚下摘起一株青色的小草上头凌乱长着七、八片小叶片说道:“”裘绒草“的毒性尽皆凝于叶面上的小茸毛内以蒋先生的学识要解此毒当是手到擒来。” 蒋百里等了片刻不见尹雪瑶再有其它动作微感愕然道:“只这一棵草么?” 尹雪瑶道:“刚才我既已占了心法路数的便宜胜之不武也不想再为难你。” 蒋百里有点儿一头雾水闹不明白尹雪瑶为何前倨后恭突然变得如此懂得尊敬长辈。 他惟恐对方改变主意伸手接过了裘绒草摘下叶片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吞咽。 尹雪瑶待他连服了三片出言阻拦道:“够了你可以寻药解毒了。” 蒋百里低哼道:“这点儿小毒还难不倒老夫。”一口把剩下的叶片统统吞下。 这裘绒草味道极怪吃在嘴里着实不太好受一股股浓烈的酸意翻江倒海直涌上咽喉令人恶心欲呕。药力随之行开他的舌尖微有麻木头脑里也像醉酒一般晕眩打转隐隐产生麻痹的幻觉。 蒋百里心知肚明要解裘绒草之毒最佳的法子莫过于立即服食有清神醒气之效的马钱叶若再辅以车前草则见效更快。 而这两味草药明摆着随手可取再简单不过。但自己又岂能甘于人后? 他竟是站立不动默运玄功迫毒头顶“丝丝”水雾蒸腾将大半的毒素强逼出体外。而剩余的裘绒草毒素虽可照旧融入血液但他自身修行百年的抗体已足以抵御留在体内压根不足为患。 他终年与剧毒为伍日积月累身体中毒素积淀已比常人多了层天然的最佳防护。 不一刻他长吐了一口毒气睁开眼睛虽仍有点儿昏沉沉的感觉但已无碍动脑。施施然走到一丛火红色的小花前停下注视良久只见那花朵娇小艳丽上头沾满夜露水灵灵的十分可爱。 蒋百里取了一朵细心地把一片片花瓣摘下观察再三捡取了其中色泽最淡的一片其它的随手抛了。 而后他弯下身子就在那红色小花的旁边折下一段银白色的草茎指间微一运劲将它从中拧断茎管里顿时流出一丝极为粘稠的乳白色液体。蒋百里将它全神贯注地涂抹在花瓣上宛若在完成一幅水墨画般。 很快火红的花瓣颜色变深乳白色的液体融入花瓣里一整片都化作了妖丽的酱紫色。 蒋百里待粘液尽数融尽方自走回尹雪瑶跟前手掌轻托花瓣道:“请!” 他第二次出手所用毒材较之第一次少了一件。 惟恐尹雪瑶故技重施仍以冰蚕九变的魔气化解蒋百里此次配制的毒药药性非火非寒但药力更胜一筹。 尹雪瑶坦然接过道:“佛座小红莲加上白露蕨几为无解之毒看来蒋毒医一心要置我于死地了。” 蒋百里沉声道:“蒋某只想领教高明。” 尹雪瑶不紧不慢从蒋百里的手心里轻轻捻起酱紫色的花瓣微笑道:“何必客气。此物入口溶见血封喉只怕我根本来不及服下解药。” 蒋百里不动声色道:“若非如此它也称不上”无解之毒“了。” 尹雪瑶缓步走到蒋百里摘取佛座小红莲之处将那枚花瓣送入檀口玉容如霜道:“可惜你未必能称心如愿。” “嘤咛”一声毒性骤然作她的樱唇和鼻子里近乎同时渗出怵目惊心的酱紫色血丝星眸离乱、瞳孔急扩药性之快端的是教人瞠目结舌。 众人情不自禁的惊呼声里尹雪瑶的娇躯蓦然没入红花白蕨间的泽地下转眼连头顶也陷没在汩汩冒泡的泥浆水下。 小蛋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却看到蒋百里的脸色不悦脑海里灵光一闪道:“曾婆婆此举必然大有深意不然蒋毒医何必为之色变。” 需知大凡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救蛇毒之药此乃天地间万物生克的至理。这佛座小红莲和白露蕨生长在泥沼之上经年累月从中吸食营养吞吐毒素令得周围泥浆亦深具毒性。 尹雪瑶正是要以毒攻毒利用沉淀在泥泽里的天然抗体对抗自身所中之毒。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尹雪瑶的身子陷入泥沼内足足过了一炷香也不见动静惟有一缕缕若有若无的紫色烟丝从下面徐徐散无影无踪地融入夜色。 忽然泥浆轻翻尹雪瑶的身影自泽下慢慢升起原本的冰肌玉骨此刻俱都蒙上一层浓艳的酱紫毒气连喷出的呼吸里都含着淡淡的紫烟。 第三章 用毒宗师 但见她轻移玉趾在泽地中行了一圈犹如在自家庭院中一般熟练地采撷下五味草药摘拣干净吞食入腹双目微合须臾脸上的毒气逐渐消退。 蒋百里冷眼旁观起初有些绷紧的面部肌肉反而放松了下来。 他心道:“这丫头心思灵巧可到底年轻功底浅薄了点儿。想那”兰蕴藻“、”钟离子“虽是解毒灵药但对化解佛座小红莲和白露蕨的毒性并无多大裨益至多能稍稍起到活血安神、抑制晕眩的效用。” 正暗自得意间尹雪瑶已将第二道毒药配好送到了他的面前。 蒋百里定睛察看不禁大皱眉头。尹雪瑶配制的药物同样甚为简单仅是一味南华草草茎加上些许捻碎的醉苓花粉以及几缕在云梦大泽里司空见惯的黄芽草虬须混合在一起尽管毒性巨大解起来倒也不难。 难的是他左右盘算要化解这三件毒物的药性无论如何总须用到五种以上的草药。不消问显然尹雪瑶不愿在这一环节上输给自己宁可令对手轻易过关也要迫使他同样用上至少五味的药草。 蒋百里思量道:“说不得五中取四舍弃下其中一种。以我的体质和功力量不会有碍。” 他沉吟再三决定舍弃本用以中和药性的碧掌莲。如此一来解药的药性会稍显霸道猛烈但自忖还能抗得过去。 于是蒋百里先吞服下尹雪瑶递来的毒药随即照方抓药就地用离合枣、血棘刺、忘魂花和金刚麻四味药材消解毒性。 这些东西落入肚腹立时搅起滔天巨浪。蒋百里只感胃部抽搐如万根钢针捻刺一口腥脓的毒血“哇”地喷溅出口直疼得面色苍白、冷汗涔涔硬紧咬着牙关不出一记呻吟苦苦抵抗体内强烈的痛楚。 过了许久痛感渐弱他的肌肤上却起了一粒粒半透明的淡红色水疹形状极是恶心。 蒋百里明白这是自己用药稍欠中和以至于药性爆得过于猛烈造成体表症状之故。过上几日这些水疹自会消除也无需放在心上。 他打定主意最后这一场比试自己必须配制出一剂能干脆利落、一举结束尹雪瑶的毒药。否则纵是稍后能化解毒性自己响当当的“毒医”美名往后却不免打了折扣。 厉无怨目不转睛注视着蒋百里的一举一动恨不能冲上去手起掌落将这老匹夫就地正法心头却也忍不住好奇双方接下来会给对方出怎样的难题。 他想得出神却未留意到腋下挟持的晏殊秀眉越皱越紧额头渗出一滴滴晶莹的汗珠脸色惨白甚是痛楚苦忍着咬牙不出呻吟声。 突然蒋百里眼前一亮看到不远处污秽混浊的泥水中正有条小指长的灰褐色小虫缓缓蠕动。他精神一振暗喜道:“真是天助我也!” 原来这条小虫名为“褐顶雪”顾名思义在牠的头顶上长有几圈细小的白色纹路犹如雪后的冻土。 依照《天6魔物志》记载褐顶雪仅属二流毒虫但取其内丹以清水稀释后再泡入大泽内俯可见的寻欢草即刻成为致命剧毒。 惟一的解救之方便是在一炷香内行男女房事将渗入精血中的毒素迫入对方体内方可保得平安无事可另一人的性命却是神仙无救。 蒋百里三步并作两步探手戴上貂皮套用双指夹起褐顶雪心中得意道:“就算毒不死这丫头也要她当众出丑从此无脸作人!” 尹雪瑶盯着褐顶雪苦苦沉思眼神中露出一丝茫然好像不明白对方为何要用这种第二流的毒虫来考校自己。 蒋百里见状更是得意随手摘了一绺寻欢草转回身道:“妳若是害怕现在认输也还来得及。否则待会儿的滋味可不大好受啊。” 突然听得霸下叫道:“老鬼你别耍赖!明明说好是摘取泽中的草药比试你抓了条毛毛虫来算什么名堂?” 蒋百里一愣随即强辩道:“笑话对老夫而言这方圆百丈内的一草一木、一虫一兽莫不是药有何区别?草药草药自是草与药皆可。” 霸下瞪圆小眼睛还想跟他理论一番尹雪瑶眉宇一挑吩咐道:“小蛋进屋取一碗清水给他。” 蒋百里连忙回绝道:“不用这事蒋某自己会做。妳如不放心自可跟着监视。” 尹雪瑶冷笑“你误会了我是嫌牠太脏太恶心需先用清水洗净。” 蒋百里道:“我又不是让妳生吞活虫恶心什么?” 尹雪瑶不答径直走进屋内。蒋百里抢先一步从缸里舀起两碗清水。 尹雪瑶站在灶台边动也不动地望着他其它人均站在门外没有跟进来。 他心下狞笑道:“臭丫头老夫看妳怎么解!” 正欲将褐顶雪放入碗内突听尹雪瑶扬声道:“且慢我要检查一下谁晓得你有没有在碗里玩花样?” 蒋百里大为不耐烦但想着自己马上便能大获全胜叫对手死得难看却不必为了点小事节外生枝鼻子里不悦哼了声隐忍下来。 尹雪瑶走到近前将小指浸入水中略作搅动然后送到鼻下闻了闻再仔细察看了一番手指的色泽又试过另一碗水方才颔道:“请吧。” 蒋百里监视着尹雪瑶的一举一动忽然隐隐觉得不妥可到底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裘绒草的后劲未消他的脑子里兀自感到轻微的胀痛不自觉用手指轻揉太阳穴好教自己时刻保持清醒。 他将褐顶雪放入碗中用水清洗干净碗里的水迅即变得污浊不堪。 这时候房门口挤满了人那些地位稍低的弟子只好站在屋外探头透过门窗往里张望谁也不愿错过最后这场关乎生死的毒功斗法连彼此尚且敌对的立场也暂时忘了。 蒋百里将**拼命蠕动身子的褐顶雪从水里捞了上来捺着性子道:“很干净了妳该满意了吧?”取出一柄随身携带的小匕熟练地剖开褐顶雪挑出内丹浸入另一碗水中。水的颜色很快变成粉红再用匕一搅“汩汩”冒出透明水泡空气里飘荡起一股醉人的甜香。 蒋百里将寻欢草折断放入毒水中等草上的颜色也渐渐被染红后掌心又暗运纯阳魔气一股热力直透碗底毒水迅即沸腾蒸腾起缕缕轻烟。 直到整碗水都被蒸干蒋百里才收功一语双关道:“丫头小心东西烫嘴。” 尹雪瑶神情冷漠道:“承蒙关照。” 她的兰花纤指拿起被褐顶雪内丹浸泡过的寻欢草镇定自若地送入口中姿势优雅看得众人心头尽皆一荡。 寻欢草甫一入口尹雪瑶的玉颊便燃起一片迷人的酡红跟着彷似全身的雪肤都烧了起来一双妙目更是变得水汪汪说不尽的妩媚动人。 不一刻数根寻欢草悉数入腹尹雪瑶的朱唇里不自禁地出细细娇喘眼波流动直要滴出水来。她猛咬一口舌尖努力维持着一缕神志清明低声说道:“小蛋快扶我出屋。”身子一晃便朝后倒已然浑身酥软乏力。 小蛋手疾眼快揽住尹雪瑶的纤腰只觉她的身上烫得怕人。 尹雪瑶无力地倚靠在小蛋怀中任由他携着自己出了厨房强打精神低低吩咐道:“往左六丈七尺有一朵白色小花将它的花芯摘下。” 小蛋也不多话赶紧照着尹雪瑶的指点取了花芯。尹雪瑶手抬到一半檀口连吐娇喘又颓然垂落。 小蛋见状无暇多想将花芯送入她的口中。尹雪瑶朝他微微一笑却把小蛋也看得一呆。 蒋百里跟到门外也不加阻止看着尹雪瑶指点着小蛋又摘取三味药草服了。 他心里思忖道:“这四种花草虽能抑制寻欢草的淫毒但对加入褐顶雪内丹后的混合奇毒却并无明显功效至多能延缓片刻而已。嘿嘿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用多久好戏便要上演。” 然而他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尹雪瑶再有进一步恶化的迹象不由焦灼道:“奇怪难道那”冰蚕九变“的功夫还能克制淫毒?” 他正惊疑不定就听尹雪瑶喘息道:“蒋毒医一炷香已过这次轮到我了。” 蒋百里惊骇莫名道:“这丫头早知道褐顶雪内丹与寻欢草混合的效用为何却故作不知?可即便如此她又是怎样支撑过一炷香的?” 他霍然觉自己的脑筋远没平日灵光明明意识到其中必有蹊跷可怎么也想不出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尹雪瑶徐徐道:“你在奇怪我为何还没爆精而亡?很简单我已解了寻欢草之毒。” 蒋百里摇头道:“这不是答案这味毒中还有褐顶雪的内丹妳本该是无法化解的。” 尹雪瑶唇角泛起一抹不屑轻轻道:“不错还有褐顶雪内丹。可如果它的毒性早在稀释进清水前就被我消解了呢?” 蒋百里一震想起尹雪瑶在厨房中的举手投足、每个动作最终目光射向她的那根纤指一字一顿道:“妳往第一碗水里放了盐?” 他终于醒悟为何尹雪瑶将手指伸入碗中检验的时候自己会感到不妥。 一个使毒的行家绝不会轻易将手指放进可能存在剧毒的水中检测通常用的只会是指甲。一旦有异便可立即剪去那截指甲阻止毒气蔓延。 尹雪瑶无视对方杀人般的眼神笑意不改道:“你总算明白过来了。” 蒋百里疑惑道:“不对我曾特意留神过妳的手指但我并未现有丝毫异常。” 尹雪瑶悠悠道:“那只怪你笨连这点障眼法也看不出来。本来我也不该使用这招可你有言在先这儿方圆百丈内的一草一木莫不可以作药那么寻常的一点儿细盐教我化入肌肤再溶进水里想必也不能算作违规。” 蒋百里哑口无言霸下在旁不解道:“那一点儿细盐就能解了褐顶雪的毒性么?” 尹雪瑶回答道:“解是解不了的却可以让褐顶雪将毒素尽数吐出。碗里的水清洗过后已变得混浊蒋先生眼力再好却也瞧不出破绽。” 厉无怨介入道:“蒋百里你是立刻低头认输还是要再比下去?” 蒋百里自以为得意的三剂毒药没能把尹雪瑶怎么样锐气不由大为受挫心里也开始打起了鼓。 霸下见势立刻道:“当然是认输为妙毕竟性命攸关丢脸算什么?” 窦夫人不咸不淡道:“就是反正蒋毒医的脸面早一百年都丢光了如今再丢一回也无所谓。” 蒋百里听得心头火起盘算道:“我现下收手厉无怨他们也断不肯善罢罢休孟、云二人更会生出异心。哼老夫难道真的会比不上这么一个小丫头?” 他稳住心神道:“倘若蒋某赢了又当如何?” 尹雪瑶彷佛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说道:“别人我不管这里的事我绝不再插手。” 蒋百里居然没意识到他的话中已流露出对尹雪瑶极深的忌惮闻听对方许诺急忙转脚敲钉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柳翩仙看不过眼说道:“尹仙子妳也该提点要求不然岂非太便宜他了?” 尹雪瑶泰然道:“不必他要是输了连这条命都是我的。我不觉得他会真的占便宜。” 蒋百里心头一寒沉脸道:“丫头别说大话咱们手上见真章!” 尹雪瑶语气转柔道:“小蛋你再扶着我走一圈。” 小蛋点点头搀扶着尹雪瑶往泽地里行去。尹雪瑶慵懒的娇躯完全倚靠在小蛋的身上眼神专注地在大泽中来回巡视一圈下来手上只多了两样草药一根形如铁条通体乌黑;另一蓬毛茸茸犹如绵絮却是蓝色的。 蒋百里一呆照他的预料尹雪瑶必定会在最后一次出手机会上大做文章难为自己。但尹雪瑶挑出的这两样草药却依旧平淡无奇。 那通体乌黑的乌山榉木枝虽是剧毒之物可对他这样的用毒高手来说想要化解并不困难。 至于蓝色的蒲絮那更是普通一般只用来催化毒性好令药性挥得淋漓尽致。他只消化解了乌山榉木之毒几簇蒲絮便成无源之水殊不足畏。 尹雪瑶将乌山榉木枝和蒲絮在双掌间轻轻一搓登时碾成粉末混在了一处问道:“蒋先生你可要用清水送服?” 蒋百里迟迟没有动作狐疑道:“这就是妳配制的第三副毒药?” 尹雪瑶道:“真正的用毒高手好似厨子做菜用的材料越简单方越见功力这道理何需我再来说明?” 柳翩仙本身也算西域魔道的使毒高手闻言也不禁暗自点头。 蒋百里无端又让尹雪瑶当众教诲了一通老脸一热尴尬道:“丫头蒋某纵横西域仙林的时候妳爷爷还不晓得在哪儿等着转世投胎呢倒有模有样指责起我来了?” 他这么说自是被尹雪瑶的容貌所惑从一开始就生出轻敌之念。 小蛋闻言不由得反替蒋百里暗捏了把汗。他与尹雪瑶朝夕相处早对这位曾婆婆的脾气了如指掌。倘若尹雪瑶横眉冷目未必是心里真的生气。可要是无端变得和颜悦色甚而嘴角含笑那就该当心是不是会倒霉了。 只听尹雪瑶笑吟吟问道:“既然如此蒋毒医可有看出其中玄机?” 蒋百里一凛心道:“这帖药果真有蹊跷!”陡地他心头一亮暗骂道:“好毒的丫头好毒的手段!”更不言语伸手抓过一把药末送入嘴里咽了下去。 尹雪瑶见状随手将掌心里剩下的药末洒散微露惊异道:“难道你想明白了?” 蒋百里哼了声从泽地中捡取了若干药草稍作处理吞食入肚峻声道:“裘绒草、黄芽虬须再加上乌山榉木枝毒中生毒中者立毙妳当真欺蒋某无知么?” 尹雪瑶道:“所以阁下就选用了紫合贝、高升莲、雪蠹片这三种药材?委实高明。” 蒋百里竟没听出对方隐藏的讥嘲问道:“那这场比试是谁输了?” 尹雪瑶道:“我解毒时共计用了九种药材除了第一个回合恰好每轮都比阁下多上了一种。在这点上自然甘拜下风。” 柳翩仙等人大感失望于内心深处无不期盼尹雪瑶能结束了蒋百里的性命。否则今日让他走脱必定后患无穷需得日夜担惊受怕此人使毒暗算。 蒋百里见尹雪瑶爽快认输得意笑道道:“看来妳已没有资格再过问此间之事。” 尹雪瑶摇头道:“你错了我本就没有兴趣过问这些闲事往后更不用插手。” 蒋百里愣了愣就见尹雪瑶清澈幽深的眸中闪耀着光芒缓声道:“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失魂引“?” 蒋百里不明其意只好点点头反问道:“当然那又如何?” 尹雪瑶微微一笑伸出手如数家珍道:“金刚麻、忘魂花、紫合贝、雪蠹片??嗯再算上我最后用的那味蒲絮你难道没觉什么吗?” 她一边点数一边将相应的手指竖起等五样药物报完刚好用去整整一只手。 然而蒋百里的脸色已变额头竟一瞬间渗满冷汗嘴唇微微颤动似乎在重复默念那五味药材再无前一刻的得意。 那边霸下小声嘀咕道:“失魂引是什么蒋老鬼怎么被吓得魂不附体?” 柳翩仙彷似感同身受涩声道:“”失魂引“是每一个使毒高手的阎王帖。它的配制方法千变万化无一定之规本身多半没有毒性常人误服了至多病上一场也就没事。 “可像蒋百里这样的人吃了积淀在体内多年的成百上千种毒素顷刻便被激如决堤的洪水瞬间没顶等于是自己毒死了自己。” 小蛋忙问道:“那还有救么?” 柳翩仙苦笑道:“该怎么救?那么多毒素之间相互作用变化神仙也扛不住。” 说话间蒋百里的肌肤已泛起色彩斑斓的水疱像融雪一样的朝四周化开从里头流淌出深黑色的血水腥臭欲呕令人掩鼻。 他浑似不觉眼神空洞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 尹雪瑶淡然道:“你一心只提防我配制的毒药却没想到恰恰是自己用以解毒的药材断送了自己的性命这叫做”请君入瓮“。” 或许是回光返照蒋百里的心神剎那间变得空明清晰起来。 他嘶声道:“我明白了妳从用冰蚕九变强解毒素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开始算计老夫妳利用我争胜斗强之心诱使我同样强解裘绒草导致残余毒素麻痹头脑远不如平日灵活。” 尹雪瑶道:“你现在真的是什么都明白了可惜已经晚了。” 随着话音蒋百里腐烂的身躯软软倾倒在所有人的面前腰上那把曾经令西域仙林闻风丧胆的羽扇自始至终都没机会出手胜负已决。 茅庐前的每个人都将视线从蒋百里几已辨认不出的腐烂尸体上缓缓移向尹雪瑶心里的惊骇难以言喻。较之令人咋舌的毒技她缜密的心思无疑更令人震撼甚至是教人不寒而栗。 “哇──”稍稍回过神来的晏殊猛然感到一阵恶心反胃不由自主地呕出一口酸水脸上一片煞白。 众人的目光不禁被吸引过去小蛋道:“曾婆婆妳快瞧瞧晏仙子是怎么了?” 厉无怨也颇感诧异心道:“老夫手上并没使多大的劲儿这桑土公的婆娘也忒娇嫩了。” 尹雪瑶站着不动眼神从晏殊眸中一扫而过淡淡道:“她是怀孕了。” 第四章 救人保胎 霸下好奇道:“可她的肚子一点儿也不大啊?” 晏殊虽痛得死去活来仍忍不住双颊飞红啐道:“死乌龟你的肚子才大。” 敢情她怀孕不过三两个月肚子尚未到隆起的时候连一直挟持她的厉无怨也是不知还当是晏殊禁受不住自己的臂力夹击。 他略一犹豫松开晏殊道:“晏仙子厉某不知妳有孕在身适才多有得罪。” 晏殊扶住门框刚想说什么猛地腹下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眼前天旋地转便往地上软倒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厉无怨猝不及防赶忙探臂将晏殊一把挽住。 这时他身前的泽地“骨碌碌”气泡翻滚从底下跃出一道矮墩墩、胖乎乎的身影正是取药而回的桑土公。 他明明从泥泞污秽的泽地里钻出身上的杏黄道袍却纤尘不染左手拎着赖以成名的三棱乌金锥右手紧紧攥着一簇火红色的九炎草满头的大汗淋漓。 望见晏殊昏倒在厉无怨的怀中桑土公脸色大变也顾不得去想家里怎么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人来冲上前去叫道:“晏殊妳怎么了?”惊急之中这句话居然说得异常顺溜。 厉无怨任由桑土公从自己手上抱回晏殊苦笑道:“我可没伤到她半根毫毛。” 桑土公揽住晏殊纤腰猛然感到手上黏糊糊的湿了一大片定睛一瞧只见她下身衣衫已被鲜血浸染得鲜红怵目惊心的血珠沿着靴子流淌进脚下的泽地。 桑土公失手松了三棱乌金锥连声喊道:“晏殊、晏、晏殊??” 晏殊没有半点回应气息越来越急促微弱下体的血也越流越多。 桑土公六神无主惨然将手心里攥的九炎草扔给厉无怨道:“厉、厉副宫主这──是你、你要的东西。她要是有、有个三长──两短老、老子跟你拼、拼命!” 厉无怨伸手接住九炎草没有说话。以他的修为自然不怕桑土公但晏殊如今的惨状多少跟自己有关。何况九炎草业已到手他也不想再去难为桑土公夫妻。 尹雪瑶上前两步探手想替晏殊号脉。桑土公已急昏了头本能地伸手推挡道:“快、快走开别、别碰──我娘子!” 尹雪瑶玉臂微微一翻一转避过桑土公的挡格手指已然轻轻搭上晏殊脉搏。 桑土公一愣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正琢磨着说点什么就听小蛋道:“桑真人我曾婆婆精擅医术有了她出手救治晏仙子必定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桑土公这才留神到一旁的小蛋和柳翩仙等人焦灼惶急的脸上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小、小蛋是你啊??” 他的一双眼睛须臾不离地盯着尹雪瑶只盼能够从她的嘴里吐出“没事”两字。 然而尹雪瑶神情冷漠丝毫看不出晏殊的病情是重是轻蓦地弹指在她小腹周围连点数记下体的流血立时止住。 桑土公大松一口气感激道:“这位姑、姑娘多、多谢妳啦!” 尹雪瑶摇头道:“你别急着谢我尊夫人的性命和她肚里的胎儿能否保全眼下尚未可知还需作进一步的诊断。桑真人先将她抱入屋中平躺在床上然后在旁边烧上一壶热水待用。” 桑土公听了这话心弦又再绷紧忙依言抱起晏殊走进屋里“喀喇”一声魂不守舍里一脚踹碎了门口的一张椅子自己也差点给绊了一跤。 尹雪瑶回吩咐道:“小蛋你帮我在这儿守着若是有谁敢往里闯只管拿下。” 其实不消她多说这里也没谁敢轻易往屋里闯。就算不怕得罪小蛋也得先想想自己的安危小命是否又硬得过已然化为脓水的毒医蒋百里。 就这当口窦夫人三言两语将来龙去脉说了听得孟翔冷汗直冒暗暗庆幸自己方才没有鲁莽行事。毕竟他再是狂妄也清楚自己的修为远不及风雪崖即使尹雪瑶不用毒一个小蛋也可以摆平了他。 云夫人咯咯一笑走上两步躬身施礼道:“属下拜见厉副宫主。这一路上多有冒犯实是受人所迫、情非得已厉副宫主可要多多宽宏才是。” 厉无怨冷峻的脸庞难得露出一笑道:“云夫人客气了若非妳屡次三番地暗助厉某我只怕早已命丧在蒋百里的手中。” 众人目瞪口呆柳翩仙期期艾艾道:“云夫人妳这是怎么回事?” 云夫人道:“难怪柳掌门惊讶小妹早在半年之前便先诸位半步重归在叶宫主的麾下。此次厉副宫主被迫离宫事突然小妹不及禀报叶宫主知晓惟有假装领命随着蒋百里一路追来。” 孟翔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有两次咱们眼见要追到了厉??副宫主一兜一拐却又失去了他的踪迹敢情是夫人在──” 他本想说的是“搞鬼”二字幸亏反应及时赶紧改口道:“襄助厉副宫主。” 云夫人道:“可惜还是阴差阳错我本以为厉副宫主应该早已离开此地孰料他为等这味九炎草不得不改变计划留了下来否则又怎会被蒋百里困住?” 孟翔苦笑了声道:“困住了又能如何就算寞少没有赶到有妳云夫人在厉副宫主照样能安然无恙。” 他这话里一半是实情一半却分明传递着恭维之意。 白显道:“孟兄如今咱们西域五大派已有四家重回叶宫主麾下就看你的了。” 孟翔二话不说在厉无怨面前跪拜道:“无离派愿重奉叶宫主为尊尽忠效命绝不退缩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厉无怨伫立不动冷笑道:“好个”重奉“你们都当叶师弟和厉某是开客栈的么想来就来要走就走?” 此言无疑将云夫人也一网打尽她原本颇为自得的好心情顿时一扫而空与柳翩仙等人齐齐跪了一地惶恐道:“属下等人见事不明又是一时胡涂求厉副宫主责罚!” 厉无怨嘿然道:“你们不是见事不明更非一时的胡涂。正相反诸位门主、崖主、宗主行事做人一个比一个机智灵活所以全都贪生怕死倒向席、滕二贼。 “如今风向变了又立马改旗易帜投靠回来。嘿嘿厉某无能白当了几天副宫主若论聪明乖巧比起诸位来自愧不如。” 他实是虎落平阳这一路被孟翔等人欺负狠了此刻满腔怨毒尽数作听得跪倒在地的一干男女心惊胆颤人人自危。 还是柳翩仙心思最敏捷偷偷扭头望向小蛋目光中流露出恳求之色。 小蛋见这些平日里威风凛凛的西域魔道魁人物在厉无怨面前噤若寒蝉自己有心说话可厉无怨明显正在气头上恐怕谁的话都听不入耳想一想他改变话题道:“厉师伯这次你为何离开了忘情宫?” 厉无怨怒气稍减回答道:“告诉你也无妨半个多月前你师祖突然离宫出走至今下落不明我是为了找他才出来的!” 白显失声道:“什么楚老宫主失踪了?”敢情忘情宫严密封锁消息连五大派的脑也一样被蒙在了鼓里。 厉无怨道:“我每日早晚都要前去拜望师尊可那天晚上园外的守卫却胆敢阻挡老夫说老宫主身体染恙正在休养任何人不得入内。” 他顿了顿道:“我心中生疑想师尊早上还好好的何以一转眼就病了?如果他果真染恙我作为开山大弟子有什么道理被拒之门外?” 窦夫人大着胆子接过话头说道:“会不会是席、滕二贼已将老宫主给害死了?” 厉无怨看了她一眼冷冷道:“这倒不会这两个老混蛋对师尊倚若靠山惟恐有丝毫的照顾不周又怎敢下手毒害?” 他接着道:“我不管不顾闯了进去找遍整座园子也不见师尊。滕皓闻讯匆匆赶来厉某当面向他要人。 “这老家伙支支吾吾逼急了反咬一口说是我将师尊藏了起来。厉某与他不欢而散回到家中静心细想才醒悟到师尊多半是自个儿偷着走了所以滕皓才会误以为是厉某在搞鬼。” 柳翩仙听了不住暗暗点头心道:“这家伙看似暴戾粗豪脑子也不全是糨糊。” 只听厉无怨继续道:“想通此点之后我当夜潜入园内擒了一个守护严刑拷问终于探明了真相。原来师尊趁着别人以为他午睡的工夫悄悄离宫而去。” 孟翔道:“楚老宫主神志不清他又会到哪里去了?” 厉无怨哼道:“你凭什么说我师父神志不清?” 孟翔自知失言还好厉无怨并无追究问罪之意跟着说道:“厉某查明之后也没多想一路往东追去在暗中四处打探师尊的下落以免让正道中人得着消息趁火打劫谋害他老人家。 “再后来的事你们都清楚我也不多说了。” 小蛋在旁默默听着没有说话。他对楚望天始终有着一种微妙的感情。 当年楚望天叱咤风云、杀人如麻的时候这世上还没有他。他所见到的只是一个老态龙钟、迟钝木讷的垂垂老者教人怜悯同情。 及至后来席魉、滕皓作乱楚望天大淫威重创叶无青残杀蒙逊还差点把自己逼得无路可逃。可无论如何说到底他更多给人的却是傀儡的感觉可悲而又可叹。 待等他从厉无怨口中获悉楚望天突然离奇失踪的消息莫名地也为这老人担心起来。 忆起当初待在忘情宫时自己闲来无事陪着楚望天一起白天捏泥人、夜晚看星星的情景。此刻回想起来那段时光竟可算得上是自己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厉无怨说完了楚望天失踪的事冷然扫过兀自跪在身前低头等着受罚的柳翩仙等人一挥手道:“都给我滚起来!” 众人如获大赦异口同声道:“多谢厉副宫主宽宏大量!”这才一个个地站起身来。 厉无怨阴沉着脸道:“你们的帐回头叶师弟自会和你们清算却不必向厉某献殷勤。” 白显生怕厉无怨不依不饶连忙劝说道:“厉副宫主九炎草既已到手您还是赶紧解了身上的毒吧。大伙儿折腾了一宿也都累了正好藉这工夫休息会儿。” 厉无怨点了点头忽地想起一事又转向云夫人问道:“叶师弟现下何处?” 云夫人呆了呆有些尴尬的回道:“叶宫主行踪飘忽不定属下也不甚清楚。” 厉无怨“嘿”了声心道:“叶师弟行事素来谨慎他对云夫人并非完全信任自不会轻易将自己的行踪托出。云夫人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 一旁小蛋代云夫人回答道:“我师父在独尊谷隐居不过弟子出门多日眼下他是否还在就不晓得了。” 厉无怨是第一次听到“独尊谷”这个地名看到旁边柳翩仙等人也都露出迷茫之色谅他们也不清楚颔道:“好等我解了寒石膏的毒性你便领着我前往独尊谷咱们先与叶师弟会合再商量如何找寻师尊。” 小蛋寻思道:“我离山已有好几个月本该尽早回返独尊谷向师父复命。可罗姑娘依旧下落不明我怎能半途而废?” 他却没有意识到尽管叶无青一向对自己不错可于潜意识中他对这位城府极深、手段狠辣的师父总隐隐存在着畏惧与抵触的感觉殊不愿再回到他身边。 可厉无怨压根没给小蛋说话的机会转身往西的茅庐行去。 小蛋默立半晌见众人尚未散去全都眼巴巴望着自己。他失笑道:“大家都去歇会儿吧。窦崖主烦您替我厉师伯在屋外护法。” 窦宪精神一振虽说业已疲倦不堪但小蛋在那么多人里独独选中了他可见对自己的信任远胜于柳翩仙之流慨然道:“属下遵命!” 小蛋自己也是睡意上身打了个哈欠心道:“不晓得晏仙子情形如何了?”留了霸下在门外守着放轻脚步走进茅庐。 他进到里间正瞧见尹雪瑶斜坐在榻上从晏殊的身上起出金针桑土公满脸焦急站在榻前手足无措地看着却帮不上忙。 尹雪瑶将金针收起桑土公迫不及待问道:“她、她怎样了?” 尹雪瑶神情平静轻轻摇道:“很难我只有五分把握救下大人但她肚里的胎儿却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刚才我用金针刺穴暂时稳住了她体内伤情的恶化关键就看明后两天。” 桑土公傻呆呆地听完喃喃道:“我、我走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一、一转眼就成了这、这样?” 尹雪瑶说道:“她是人你是妖她要为你传宗接代本身就冒了奇险兼之胎位不正又未及早察觉救治早已埋下了祸根。 “今日连番受到惊吓又吸入不少飘散在四周的毒气最后被蒋百里毒毙的惨状一刺激这条命已去了大半。” 桑土公目光呆滞嘴唇动了几动猛然扑通一声向尹雪瑶跪倒脑袋“咚咚咚”拼命叩撞地砖结结巴巴道:“尹、尹仙子求妳──一定要救活她!只要她能平、平安无事要我、我脑袋──都成!” 小蛋快步赶上扶住桑土公安慰道:“桑真人别急我曾婆婆一定会有办法。” 尹雪瑶白了他一眼冷冷道:“桑真人你的脑袋又不是什么宝贝我要它干嘛?至于办法或许还有一个但时间过于仓促你未必能办得到。” 桑土公眼睛一亮连声道:“您、您快说您快快──说就是要、要天上、天上的星星我、我也想法子给您、摘下来!” 尹雪瑶琼鼻低哼道:“不是给我是给你妻子。”起身下榻走到晏殊平日用的梳妆台前拿起一支眉笔顺手在桌面上写了起来。 桑土公在她身后探着脑袋瞪大眼睛张望低声念道:“益母草何、何乌天津子──重玄金华香檀离合枣、金刚麻??” 一口气念了整整二十三味草药最后还加上了一味薄冰片。 尹雪瑶放下眉笔用指甲在益母草、天津子、离合枣、金刚麻等十一味药材名下轻轻划了一道横杠说道:“亏得这里是云梦大泽这些药材我都有见过可以就地取材。但剩下的十二种还需在三日内收齐。” 桑土公盯着那些没有用横杠划去的药材名称看了一遍又一遍嘴里念念有辞好像在努力回忆然后说道:“这、这几味草药大泽里也、也有还有些我、我家的丹、丹房里都备、备着。”说着也学尹雪瑶那般用指甲划去了何乌等八味药材。 小蛋看了看最后留下没被勾去的四种分别是重玄金华香檀、长生草、灵鲵茸和螭狐胆均属于百年也难得一见的珍稀灵药。 尹雪瑶轻蹙黛眉沉吟道:“如果实在找不到长生草我勉强可以用身上带着的”千盏佛“替代药力也相差无几。可是剩下的其它三样东西缺一不可。” 桑土公急得脑门上汗珠直冒也顾不上去擦愁眉不展道:“螭、螭狐大、大泽里我、我只见、见过一回可现在──到哪儿去、去找?早、早知道我那时候就、就该抓、了牠养起来还有没有别、别的办法?” 尹雪瑶默然不语桑土公明白了她的意思刚生出的一线希望又告断绝一屁股坐到地上。 尹雪瑶看着他悲戚的模样柔声道:“桑真人这也是天意。能够在仓促间集齐这二十种药材已经十分难得了至少我现在又多了三分保住大人的把握。” 桑土公听尹雪瑶这么一说心里稍觉宽慰但转而想到对方的言下之意晏殊怀着的孩子仍旧无法保全不由悲从中来哽咽道:“是、是我没、没用我、我害了她害、害了孩子──” 小蛋见此情景也感黯然悄悄退出茅庐却现除了窦宪之外柳翩仙等人都聚在门外低声商量着什么一干弟子远远散布在茅庐四周静静打坐休息。 众人看到小蛋出来止住话头迎上前来。窦夫人问道:“寞少晏仙子情形如何?” 小蛋摇摇头回答道:“不太好。” 其实众人在外头早已听得明白对小蛋的答案并不感意外。他们和桑土公、晏殊也没什么交情故而更不觉得有何可伤心的。 小蛋问道:“柳门主您精通医药我正有问题向您请教。” 柳翩仙老脸一红道:“属下学识浅薄恐怕会有负寞少的厚望。” 小蛋道:“曾婆婆配了一副药方或可保全晏仙子和她肚中的胎儿但还缺少三件药材必须在三天之内配齐不晓得从哪里才能寻得?” 柳翩仙忙道:“请寞少示下。” 小蛋将那三味药材的名称一一说了柳翩仙眉头皱得比尹雪瑶还紧想了想苦笑道:“重玄金华香檀这名字属下以前听都没听见过更别说了解它的产地。至于灵鲵倒是咱们西域独有的一种魔兽可短短三天里不仅要从云梦大泽打个来回还要抓了牠来炼药怎也不可能来得及。” 小蛋心一凉却听云夫人插口道:“寞少属下身上正巧带着些许灵鲵茸也不知够不够用?” 她抬手便从袖口里取出一方锦盒打开一看里头珍藏着三根土黄色的灵鲵茸周围填满一种不知名的粉红色药粉似是用来保鲜。 小蛋大喜接过道:“应该够用了。云夫人多谢妳啦。” 云夫人嫣然一笑媚态横生道:“这东西放了多年一直没有用上寞少只管取去。” 柳翩仙见云夫人在小蛋面前出了风头心有不甘急转脑筋道:“寞少螭狐胆的事就包在属下身上三日之内我必有所获。” 窦夫人冷笑道:“柳门主短短三天的工夫你到哪里去捕捉螭狐?” 柳翩仙嘿嘿笑道:“本门有一种”软红香“气味独特偏巧螭狐对它情有独锺哪怕远在几十里外一旦闻到便会亡命般找来。” 窦夫人蔑然道:“我还当是什么好东西敢情又是什么勾引良家妇女的**。” 白显笑道:“管它是不是**有用就行。柳兄不如你将软红香分给大伙儿咱们在泽中遍地撒网量牠插翅难逃。” 柳翩仙见白显要抢功心里大是不乐意可当着小蛋的面又绝难推诿只得故作大方道:“好啊就请诸位帮忙务必将螭狐胆弄到手。”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在软红香上做些手脚这份功劳总不能落在别人头上。 小蛋哪里晓得柳翩仙的小算盘眼见灵鲵茸和螭狐胆都有了着落只差一味重玄金华香檀即可大功告成心中欢喜道:“那就麻烦各位了。” 他重新回到里屋将灵鲵茸交给尹雪瑶又把螭狐胆的事说了。尹雪瑶微笑道:“难得你还能想到找柳翩仙他们帮忙。” 她的话音未落猛然听到一直坐在地上呆的桑土公跳起身来一声大叫道:“有、有了!” 小蛋被他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得一大跳困惑道:“有了?” 桑土公脸上欣喜若狂说话也变得异常流利回答道:“我知道在哪里能找到重玄金华香檀了我早该想到的!” 第五章 登门求药 小蛋瞧着桑土公喜笑颜开的胖脸也替他觉得高兴问道:“桑真人在哪里?” 桑土公开心得像是疯了压根没听见小蛋在问他奔到昏迷不醒的晏殊榻前抓住她的纤手忘情道:“妳、妳有救了孩子有、有救了咱们全、全家都有救了!”说着眼眶里泪光盈盈已是喜极而泣。 过了好半晌他稍稍冷静下来说道:“重玄??金华香檀在、在魔教就有!” 小蛋听得一怔道:“魔教?” 世上的事情有时就这么巧前不久他不但刚和魔教教主风雪崖比拼过一场还误伤了对方的至宝紫瞳魔灯惹得对方大怒而去现在系晏殊母子性命于一线的重玄金华香檀居然就在魔教手里。 桑土公连连点头说道:“我、我记得当年为、为救赫连──夫人魔、魔教护法布衣大、大师耗费十──数载心力炼制成玉、玉京散其中有、有一味药材用、用的就是重玄金华香檀!” 尹雪瑶镇定的问道:“桑真人你能确定当时布衣大师没将重玄金华香檀用完?” 桑土公答道:“没、没完一定没完!好些药材都、都有多我、我听丁小哥和、阿牛都、都说起过这事。我、我刚才一急差点给忘、忘了!” 尹雪瑶颔道:“那就好这里离魔教总坛应该不会太远吧?” 桑土公把脑袋摇成博浪鼓般道:“不远一点也不、不远!我、我用土遁的话一天之──内就可以、可以打个来回。” 说到这里他猛地一呆想到如此一来自己少说要离开茅庐十数个时辰却又如何放心得下病危中的晏殊母子?可自己不去却又教谁人去找风雪崖? 尹雪瑶看出他的心思说道:“你最好留在这里帮我收拾丹房准备开炉炼药。” 桑土公挠挠头犯愁道:“那──谁去魔、魔教取药?” 小蛋想了想道:“我去吧不过还需桑真人将前往魔教总坛的路径画下来给我。” 桑土公愣了愣道:“你去?”他虽然和小蛋相交不深但对这质朴木讷的少年颇有好感略一犹豫点头道:“好那、那就有劳小、小兄弟了。” 当下他画了草图又给风雪崖写了封言词恳切的求援信一并交给小蛋道:“我、我和风──教主没啥大、大的交情可看在丁、丁小哥面上他十??有**会、会答应赠药。小兄弟拜托你、你了!” 小蛋微笑道:“桑真人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尽快将重玄金华香檀取回。”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不管风雪崖如何为难责罚自己都绝不抗拒一切只为达成使命救活晏殊母子二人的性命。 尹雪瑶送他出门低声道:“姓风的十分自负你千万别提昨晚与他交手的事。” 小蛋明白尹雪瑶这么说是在委婉提醒自己莫要对着风雪崖哪壶不开提哪壶万一惹恼了人家别说自己就算桑土公当面相求也一样没戏。 这时柳翩仙三步并两步奔了过来抢在其它人之前禀报道:“寞少我们已议定了捕捉螭狐的方案天一亮就行动。” 小蛋抬头望望天色距离天明已不到一个时辰自己又是一宿无眠。 他强自按下倦意说道:“烦劳诸位了在下有事先走一步咱们回头见。”小蛋招手唤来霸下与尹雪瑶等人作别御起雪恋仙剑朝着东南方向飞去。 所谓救人如救火他按图索骥一路风驰电掣赶往魔教总坛。 可云梦大泽不同于别处遍地荒芜景象莫说找不到半个问路的人连可堪辨明方位的景物也难以找到。 尽管桑土公将草图画得细到极致但实地找起来依旧困难。况且魔教总坛位于泽地底下的地宫之中自己很有可能到了地头上却未必能够觉。 不觉天将正午小蛋收住仙剑对照着桑土公交给自己的地图举目四顾看到东边约莫两里地外有两座貌似驼峰般的矮丘。 他心中一喜道:“这便是桑真人说的”翠乳岭“了照着图上所画越过它往东再走一百多里便可抵达魔教地宫。” 小蛋收起图纸改以御风前行以便能随时清楚掌握到地面情形。刚飞过翠乳岭他就听见前方云空中传来几声尖锐刺耳的鹰唳。 他凝目远望灰蒙蒙的云端间十余头体型硕大凶猛的雪隼正围着一道人影不停扑击。那人手持仙剑游走周旋显得游刃有余只是离得远了看不清他的面目。 小蛋思忖道:“那雪隼乃是云梦大泽中极其凶悍的魔物之一我遇上了可不能不管。”一侧身便往战团飞去。 到得近前他看清了那人的样貌不由惊喜交集原来对方非是旁人正是自己的故交越秀剑派前任掌门爱子现今寄居在天雷山庄的屈翠枫。 就这么会儿工夫屈翠枫手起剑落又斩杀了两头雪隼。 剩下的魔物凶性大围攻扑击得更紧远远又见有人赶来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断不会是帮自己的于是分出三头迎面袭向小蛋。 霸下恨道:“这畜生身上不就多长了几根扁毛吗敢跟我耀武扬威?干爹看我的!”身上红光乍闪打出一团天雷地火。 那三头雪隼虽堪称云梦大泽上空的一霸可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叫自己这辈子碰上了龙子霸下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已被涌来的天雷地火轰得粉身碎骨焦臭难闻。 屈翠枫见来了帮手大神威一掌一剑又连毙两隼。 余下四头雪隼终于胆寒掉头往西逃窜。屈翠枫追了上去又干掉两头另两只雪隼却趁机逃远。 屈翠枫收住身形望着仓皇逃命的雪隼嘴角露出一缕笑意收剑回鞘似乎是要就此作罢却突然扬手甩出墨玉扇。 合拢的扇面在半空中“唰”地一声打开划出一道十分诡异的弧光后先至抢到了雪隼飞行路线的侧前方。 “噗、噗!”两声响过扇面准确的割破这对雪隼的咽喉一兜一转往回飞旋。 屈翠枫探手收住墨玉扇“啪”地合上看也不看那两头栽落向大泽的雪隼扭头向小蛋笑道:“痛快痛快这等害人的畜生就该赶尽杀绝!” 小蛋没吭声霸下却低声道:“够威风的──”言下颇不以为然。 屈翠枫飘飞过来手里墨玉扇轻轻敲击着掌心道:“小蛋真巧啊咱们在这儿又碰上了。你有罗师妹的消息了么?” 小蛋摇摇头屈翠枫也不以为意笑问道:“我刚才那一记飞扇击隼使得如何?” 小蛋瞧着屈翠枫手里握着的那柄墨玉扇说道:“很好啊我也不一定能接住。” 屈翠枫得意一笑心下道:“你要是知道我方才只用了五成功力施展此招这”不一定“三个字就得心悦诚服地给换成”一定不“。 “不过话说回来就这傻小子的眼力又岂能看出我这式”周而复始“里蕴藏的真正奥妙所在?” 他将墨玉扇纳入袖口问道:“我看你行色匆匆是要往哪里去?” 小蛋回答道:“我正要前往魔教总坛求见风教主。” 屈翠枫一怔旋即轻笑道:“巧了我刚好也要去那儿。你找风教主有什么事?” 小蛋将晏殊病危需用重玄金华香檀炼药的事一一向他说了。 屈翠枫笑道:“幸好你遇上我不然多半要空跑一趟。风雪崖是什么人重玄金华香檀何等贵重桑土公想要就给了?何况你身上带的不过是他区区一封手书?” 小蛋听他话里对桑土公颇有不屑也不好多说什么问道:“屈大哥你也是去求见风教主的么?” 屈翠枫语焉不详道:“算是吧。重玄金华香檀的事包在我身上你尽管宽心。” 小蛋隐隐觉得这次重逢屈翠枫好像变了一个人但具体变化在哪里却说不上来。转念一想他父母惨遭横祸自己又屡受磨难性情有些改变也在所难免。 当下屈翠枫携着小蛋御风而行赶往魔教总坛。 他虽和小蛋一样从未去过地宫可从小不知听父亲和诸多师门长辈说起过多少回当年的那场围剿魔教之役于地宫的所在并不陌生再加上小蛋带的地图找寻起来已是不难。 不过小半个时辰两人便寻到了魔教地宫的入口两名魔教守卫陡然从暗处现身拦住他们的去路其中一人喝止道:“再往前就是圣教禁地两位无事请回!” 屈翠枫微一抱拳道:“在下越秀屈翠枫携同这位小蛋兄弟有要事求见贵教风教主请两位入内通禀一声。” 先前说话的那名魔教守卫上下打量过屈翠枫和小蛋似乎在判别他们的身分而后说道:“请两位公子稍候在下立刻入内禀报。” 小蛋和屈翠枫在原地等了大约一炷香左右那守卫从地宫里回转说道:“教主有令请两位公子随在下前往晋见!” 屈翠枫向小蛋一笑招招手示意小蛋跟他入内。 小蛋可没心思留意他的表情心中忐忑道:“不晓得风教主是否还在生我的气我待会儿可不要笨嘴笨舌再说错什么话激怒了他才好。” 两人随着那名守卫进入地宫小蛋目不斜视以免引人猜疑屈翠枫却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心神不宁重又取出墨玉扇拿在手里轻搧。 行出一段那个守卫在一座大厅外停住脚步向里跪拜道:“启禀教主宾客带到!” 厅里传来风雪崖生冷的嗓音道:“让他们进来!” 那守卫应了声:“是!”站起身形往旁边相让道:“两位公子请──” 小蛋向那守卫道了声谢跟在屈翠枫身后走进厅里。 只见风雪崖高坐在教主宝座上两排牛油火烛将厅中照得亮如白昼却不见魔教中的其它教众。 屈翠枫步履轻快缓缓走到风雪崖座前躬身施礼道:“小侄屈翠枫见过风伯父。” 风雪崖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是将目光挪移到他背后的小蛋身上冷冷哼了一声。 小蛋被他锐利的眼神盯得难受无比垂一礼道:“风教主您好!” 风雪崖也不看座徐徐道:“老夫已饶过了你一回居然还有胆子找到这里来?” 小蛋硬着头皮道:“我是来求风教主赐药的。”双手向风雪崖呈上桑土公的书信。 风雪崖抬手凌空摄过书信撕开信封一目十行看完嘿然道:“敢情你是代桑土公来求取重玄金华香檀的?” 小蛋从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喜怒端倪只好实话实说道:“是晏仙子母子命悬一线只有重玄金华香檀才能救治求风教主不吝赐药。” 风雪崖放下书信道:“重玄金华香檀老夫这里的确还剩着一点儿送给晏殊救命也无不可。但别人来求我都成惟独是你偏就不行。” 小蛋暗叫糟糕深深一拜道:“风教主您要怎么处置在下都行药是用来救晏仙子母子二人性命的!” 风雪崖漠然凝视着他一言不。 屈翠枫自不清楚小蛋如何得罪了风雪崖心道:“我在外面一时兴起对小蛋打了包票这会儿再装聋作哑可说不过去。” 他上前一步道:“风伯父桑真人和晏仙子都是先父和丁师叔、罗师叔的挚交好友说不得小侄也要厚颜替他们向您求个人情。” 风雪崖“哦”了声道:“你也是为这事而来?可比身后那傻小子会说话多了居然懂得用你死了的父亲和丁原、罗牛来压风某!” 屈翠枫启先以为风雪崖是在称赞自己但听到后来禁不住背脊生出冷汗赶忙低头陪礼道:“小侄不敢!” 风雪崖拂视过小蛋寻思道:“晏殊母子的性命风某自不能坐视不管可这样就让那小子轻易将药拿回去未免太轻巧! “我先打了他让他也知道什么叫灰头土脸、失意而归然后暗中再让人将重玄金华香檀给桑胖子送去。” 他计议已定干脆稳笃笃闭上双眼道:“你们怎么进来的就请怎么出去不送!” 小蛋岂知风雪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听他下逐客令心中大急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出令风雪崖回心转意的对策。 屈翠枫碰了钉子也不好意思再开口恳求无奈望着小蛋心道:“你得罪过人家还敢跑人家地盘上来求药难怪人家会拒绝!” 霸下火往上冲不管三七二十一道:“风雪崖你打不过我干爹脸上无光就藉这机会来修理侮辱人。晏殊母子若一尸两命都是你害的!” 风雪崖脸上倏然青气一闪怒极而笑道:“好个小乌龟王八蛋你敢再说一遍?” 霸下天不怕地不怕世间惟独只服小蛋一人。听得风雪崖叫自己小乌龟昂然道:“你才是只乌龟你就是打不过我干爹!” 小蛋见霸下惹火了风雪崖不禁一急一惊刚想出言阻止蓦地转念道:“事到如今我再怎么恳求也不管用倒不如让小龙激一激他。没准风教主要和我再斗一场。我打是打不过他的可他也不会立刻赶我们走了。” 那边屈翠枫已然听呆了万没想到小蛋这个楼子捅得这么大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跟风雪崖斗!而且听霸下和风雪崖的口气似乎风雪崖没赢。 风雪崖面色铁青已到了作的边缘瞪视霸下许久后神色居然又渐渐缓和下来冷冷哼道:“出去!” 霸下见风雪崖不上钩眼珠一转道:“这么说你是自认不是我干爹的对手了?” 风雪崖无动于衷说道:“随你怎么说总之今日你们休想拿到重玄金华香檀!” 霸下哈哈笑道:“风教主原来你是个小心眼。那盏紫瞳魔灯又不是无法修复你怎么偏偏耿耿于怀藉题挥连朋友道义也不要了。像你这样不仁不义的家伙怎么混上魔教教主宝座的?” 风雪崖眉宇一耸竭力克制怒火道:“修?你事不关己说得倒也简单。不错凭老夫的手段自可修复那盏紫瞳魔灯但你可知这需得耗费多大的心血!” 霸下好奇道:“不会吧不过是多了几道纹路有那么难修么?” 风雪崖嘿笑道:“你懂什么?紫瞳魔灯元气大伤必须回炉重炼方才有望尽复原状可等闲的炉火焉能熔炼这洪荒至宝?” 他这话实则只说了一半另外一半却是因为包括自己在内的魔教众多高手心法俱都走的是诡奇阴寒一路难以用本身的真元催化炉火。但事关个人的修为隐秘风雪崖便没有和盘托出。 孰料忽见闻听此言的霸下眉开眼笑道:“我当是什么难事呢!” 风雪崖端坐不动等霸下笑够了才冷然道:“你在讥笑风某无能?” 霸下摇头道:“风教主不晓得荼阳地火能否用来熔炼紫瞳魔灯?” 风雪崖心头一动道:“我怎么忘了这小乌龟张嘴即可喷火而且全都是极霸道的真火!”但这就意味着要他开口向小蛋和霸下求助这又如何能够当下紧绷着脸道:“能又如何?” 霸下笑笑冲小蛋挤挤小眼睛。小蛋明白下面该轮到自己出场了回答道:“风教主有所不知小龙曾在荼阳地火中孵化了数万年或可有用。” 风雪崖哼了哼不言语等着小蛋和霸下的下文。 屈翠枫用墨玉扇一拍掌心笑道:“这不都解决了么?风教主将重玄金华香檀送给我们救治晏殊母子小龙用荼阳地火襄助修复紫瞳魔灯可谓两全其美。” 风雪崖不置可否道:“你们这是在借机要挟老夫低头?” 小蛋道:“风教主的紫瞳魔灯是因我之故遭受损伤晚辈将它修复责无旁贷。” 风雪崖心气稍平说道:“老夫可还没有答应要将重玄金华香檀交给你们。” 小蛋听他语气放软知道求药的事情有门。但好不容易赢得了这一线机会此际绝不适宜穷追猛打以免适得其反引起风雪崖的反感。 霸下猜到小蛋的心思笑嘻嘻道:“两件事本就不可相提并论咱们先帮你把灯修好再说别的。” 当下风雪崖也不客套领着小蛋和屈翠枫进到销金斋内。此处是他平日专用以炼铸魔兵仙器的所在方圆逾百丈的斋中摆放着二十余座形态各异的炉鼎大如盘石小似香炉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风雪崖在一座高过人头的金红色鼎炉前站定轻轻一拍双手自门外垂手走进一名护卫。风雪崖吩咐道:“你带他们两个下去歇息好生照料不得失礼。” 那护卫躬身应道:“是!”复又转向小蛋和屈翠枫彬彬有礼道:“两位公子请!” 小蛋明白风雪崖修复紫瞳魔灯时不欲有人在旁干扰也不以为意转眼望向霸下。 霸下笑着道:“干爹放心有我的荼阳火罡十盏破灯也给它修好。” 小蛋点点头和屈翠枫跟着那名护卫出了销金斋。那护卫引着他们左一拐右一弯将二人请入一间僻静的小厅里。 厅中装饰得古色古香颇为雅致清幽左一道侧门珠帘高挽里面是间静室。 待得两名侍女奉上茶点那护卫道:“两位公子请在此处安歇在下先行告退。” 屈翠枫连忙叫住了他问道:“这位大哥我若等得气闷可否出去外头走走?” 那护卫笑道:“您是教主的贵宾除去宫中的几处禁地其它地方任由公子往来。” 屈翠枫笑了笑回道:“那就好为何一直没见殿青堂殿伯父他在闭关么?” 护卫回答道:“屈公子来得不巧殿副教主有事外出已有些日子了。” 原来罗羽杉遭万劫天君掳劫、下落不明的消息业已传遍天6仙林魔教与罗牛渊源深厚自不会坐视不管。 殿青堂闻讯后当即率着教中大批好手离宫明查暗访只因不欲引起正道各派的猜忌故此尽皆改装埋名格外低调。 屈翠枫微露失望之色道:“是这样啊。对了这位大哥在下对宫内情形一无所知万一误闯贵教禁地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岂不糟糕?还是劳驾您将那几处禁地向在下做个说明我心中有数也就不会误闯了。” 那护卫见屈翠枫玉树临风言词谦和于是打消去意和他攀谈起来不仅将地宫中的各处禁地所在一一相告还不厌其烦地介绍起宫内的情况。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便将小蛋冷落在了一边。小蛋一边用着茶点一边旁听也不插嘴。到后来倦意浓重不知不觉就靠在椅子里睡了过去。 等他一觉醒来那护卫和屈翠枫都已不在厅中只有上方悬浮的夜明珠散着柔和光芒照得屋里一片通明。 他伸了个懒腰心道:“屈大哥定是见我睡着一个人闷得无聊出去闲逛了。” 这时厅外侍候的一名侍女听着里头的动静便走了进来问道:“公子要用饭么?” 小蛋摇摇头问道:“我睡了有多久?” 侍女道:“大约四个时辰现下已是半夜了。” 小蛋“嗯”了声寻思道:“这一天就算过去了。也不晓得风教主修复那盏紫瞳魔灯需要多少工夫我也忘了问上一声。” 想着左右无事又不愿像屈翠枫般出去闲逛他便回到静室里盘膝打坐聊以打时光。 可这一等下去又是整整等了一日一夜风雪崖那边消息皆无也没有派人来传话。 屈翠枫倒是回来了一次和他闲聊了几句坐不多久便又出门去了。 小蛋渐渐无心修炼在静室里如坐针毡几次想找上销金斋最后又都勉强忍住。 第六章 引狼入室 好不容易捱到第三天头上那名护卫终于再次出现向小蛋抱拳一礼道:“公子风教主有请。”却并未问及屈翠枫的行踪。 小蛋问道:“屈大哥还没有回来要不要再等等他?” 那护卫微笑道:“屈公子现下正在千秋阁自会有人前去通禀咱们不必等他。” 两人离开小厅重回到销金斋果然屈翠枫已先一步赶到。 小蛋走进斋中只见风雪崖正托着修缮如新的紫瞳魔灯凝目观摩。 霸下趴在一旁的几上闭目休息看上去颇为疲倦听到小蛋脚步声牠睁开眼睛懒洋洋招呼道:“干爹!” 小蛋望着牠憔悴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感激只得低声道:“小龙辛苦你了。” 霸下满不在乎地笑道:“没事我睡上一觉就全都补回来了你别担心。”说着瞥了风雪崖一眼压低嗓音道:“刚才风老魔送了我一瓶他亲自炼制的仙丹我吃了两颗精神已好多啦这老家伙果真有点门道。” 风雪崖收起紫瞳魔灯对霸下的评语恍若未闻淡淡道:“三天前我已命人将重玄金华香檀给桑土公送了过去咱们两不相欠。” 虽然嘴里是这么说但心中却已承了小蛋极大的情只是他生性孤傲殊不愿流露于言表罢了。 小蛋闻言惊喜交集没想到自己白白担了好几天的心思风雪崖早暗中给办妥了。 风雪崖不待他开口接着道:“如果没有其它事情老夫这便派人送你们出宫。” 小蛋牵挂着晏殊母子安危又惦记着厉无怨等人自是归心似箭、毫无异议。 不料屈翠枫却上前一步道:“风伯父小侄能不能在宫里多留几天?” 风雪崖一怔漠然问道:“我已将重玄金华香檀送给了桑土公你还有什么事?” 屈翠枫道:“小侄这几日在宫中结交了不少圣教兄弟与他们把酒言欢甚是尽兴所以想再多逗留几日请风伯父准允。” 谁想得到风雪崖毫不留情面说道:“不行你必须和小蛋一起离开不得停留。” 屈翠枫见自己的请求被风雪崖不假思索地一口驳回不禁大为窘迫。可他实是有为而来就此离去终是心有不甘想了想道:“那可否容小侄去向他们道别。” 风雪崖听他推三阻四始终不愿离开心头疑窦大起道:“你到底为何事而来?” 屈翠枫教风雪崖锋锐森寒的目光盯得心里虚枉他平日里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偏在这要命的当口竟一个字也答不上来嗫嚅道:“我??小侄、我──” “呼──”突然间他的身上焕放出一团绚烂刺目的金煌煌璇光一如烈日般炽亮燃烧将整座销金斋尽数笼罩在它恢宏盛大的光芒之下。 风雪崖灵台警兆骤生尚不及细想便朝着屈翠枫一掌拍出抽身往后飞退。 空气中“嗤嗤”锐啸不断密如疾雨一缕缕金色的光针漫天奔放向他激射而来。 风雪崖临危不乱反手掣出名震天下的魔道至宝玄冰玉如意意起劲随在身前划过一道弧光。“呜──”百曲碧澜勃然迸青色的光飙如云柱般旋舞奔流弹指间便将射来的光针一一绞碎化于无形。 然而没等他站稳脚跟弥漫的金色光雾中又一道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了风雪崖的背后一抖手中青铜金丝拂尘“砰”的闷响结结实实打中了他的背心。 剎那里风雪崖的护体真气被轰得四分五裂但感到后心犹如炸裂一样生出撕心裂肺的剧痛眼前一黑“哇”地飙射出一口暗红色的血箭身子如枯木般朝前飞跌。 这一串兔起鹘落突兀异常任谁都来不及反应。小蛋做梦也想不到风雪崖会遭突袭待他回过神来举目望去只见一位黄袍老道手握拂尘傲然屹立斋中顿时情不自禁地失声叫道:“鹤仙人!” 屈翠枫被风雪崖仓促间击出的一掌扫飞数丈方始站定英俊的脸庞上面无血色呆呆望着鹤仙人似乎同样也不清楚这魔头从何而来又为何遽然出手重伤风雪崖。 风雪崖修长的身躯一连撞翻几座鼎炉“砰”地摔落到墙角。他面色惨淡如金胸口衣襟热血洒溅晦暗的眸子恶狠狠注视着鹤仙人徐徐站起身形却又猛地剧烈一晃差点再次软倒在地。 斋外的两名护卫听到里面出的异响双双奔入斋中叫道:“教主你怎么了?” 鹤仙人也不多话右手青铜金丝拂尘轻描淡写地往外一掸尘丝上光芒爆涨“呼呼”连声凌空打出两束金色弧光彷似仙鹤舒展的双翼左右开弓袭向护卫。 那两名护卫高喝拔剑招架金色弧光击在两人的剑上如切腐竹只听清脆的“喀嚓”一响剑断血迸一对硕大的头颅齐齐飞射上天死于非命。 风雪崖目睹两名追随自己多年的贴身护卫惨死心中一恸眼眸中迸射出刻骨铭心的怨毒寒光沙哑的声音喘息道:“风某受教了!” 鹤仙人施展鹤翎仙刃连毙魔教两大好手眼睛也不眨一下悠然说道:“风教主应该明白你捱了致命一击还能站起来开口说话全是赖贫道手下留情。” 风雪崖森然一笑一边运转魔气压制伤势一边急思对策讥诮道:“不知道长所来何事又为何独独对风某网开一面?” 鹤仙人道:“风教主何必明知故问咱们不妨来做一笔交易用天道星图来换你的性命也算合理公道吧?” 风雪崖抑制不住“哼”地又吐了口淤血嘿嘿低笑道:“敢情是为了天道星图!”他的视线缓缓射落在小蛋和屈翠枫的身上木然道:“你们演的好一出双簧!” 小蛋愣了下旋即醒悟道:“不好风教主误以为我们和鹤仙人是一伙的!”不由自主转过头朝屈翠枫瞧去却见他不知何时已斜靠在一座鼎炉上昏死了过去。 小蛋见状不禁暗自苦笑一声道:“风教主身负重伤屈大哥又昏迷不醒我这一下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却不晓得屈翠枫并非真的人事不省而是在装昏。只因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向风雪崖解释方才所生的一切所以只能假装出昏死的模样以期摆脱嫌疑。 数月前他出人意表地拒绝杨挚舍越秀剑派不回而追随罗牛来到天雷山庄寄居本打算从此能有机会潜心参悟梦寐以求的天道下卷岂料结果却大失所望令他一度心灰意冷、自暴自弃。 所谓山重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偏在他最为沮丧绝望的时候结识了同样僻居在天雷山庄中的白鹿门门主卫慧还与她有了肌肤之亲。 或许是否极泰来佳人得抱的屈翠枫灵光乍现竟教他想出从卫慧屋中就近挖出一条通往黑冰雪狱地道的法子来。 为了计划得行屈翠枫可算是使出浑身解数取悦卫慧。想那卫慧虽是一门之主但毕竟是个少女又是情之所锺难以自己完全沉浸在了缠绵悱恻的甜蜜恋情中对屈翠枫如胶似漆千依百顺。 然而每次鱼水之欢过后屈翠枫便用迷香熏昏卫慧在衣橱下方偷偷挖掘出了一条地道神不知鬼不觉地接通到仅十数丈之遥的黑冰雪狱。 那黑冰雪狱中本有洪荒异兽水灵魔虎坐镇外人绝难接近。好在屈翠枫曾跟着罗牛来过一次故而水灵魔虎对他毫无敌意任由往来。 无奈纸终究包不住火屈翠枫行事再小心隐秘日子久了仍旧无法瞒过枕边人。 这一日他为了参悟那式“周而复始”的星图精髓沉迷其中难以自拔居然忘了时间。等他推开衣橱从地道口出来时才现卫慧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屈翠枫大感意外一瞬间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衣橱前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的脑海里一团混乱“我被现了她会不会向罗师叔揭?我该怎么办是赶紧夺路逃走还是认个错恳求她原谅?” 他正胡思乱想着不意看到卫慧姣好的玉颊上无声无息地缓缓淌落两行泪珠轻轻道:“你和我在一起原来是另有所图。” 屈翠枫渐渐镇定下来讶异道:“她竟是哭了显然对我并非绝情不然又何苦一直守在屋里却不去找罗师叔告?” 想明了其中关节屈翠枫心情大为放松轻手轻脚走近卫慧低声问道:“妳都看见了?” 卫慧惨然一笑道:“你对着石刻如痴如醉哪里还会注意到我?” 屈翠枫默然须臾叹了口气道:“妳错了这法子是我在认识妳以后才想到的。当时和妳好上我心里并无杂念更没想过要利用妳。” 卫慧不听他解释凄楚道:“你既然已经做了何苦还要骗我?屈翠枫你瞒得我好苦!” 屈翠枫摇了摇头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也从来没想过要骗妳。” 卫慧抿唇不语肩头轻轻耸动出低低的啜泣。屈翠枫从袖口里取出一方绢帕默默递到卫慧面前。 卫慧一把推开哽咽道:“你还向我假献殷勤做什么?离我远点!” 屈翠枫站着没敢动只得讪讪握着绢帕道:“小慧是我不好妳别气坏了自己。” 卫慧听他甜言蜜语抚慰自己芳心猛地一酸道:“还是怨我太傻被你的一番虚情假意哄得晕头转向糊里胡涂就将自己连人带心都给了你。如今非但害了我自己更对不起罗叔叔和秦婶婶??” 屈翠枫听得心烦意乱一咬牙道:“是妳觉得我不好觉得自己对不起罗师叔、秦婶婶可妳有没有真心替我想想我的苦处、我的冤屈又能说给谁听?” 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妳也是亲眼所见罗师叔推三阻四不肯将天道下卷传授于我。我爹娘尸骨未寒杨挚放着血海深仇不报迫不及待便抢坐了越秀剑派掌门偏还对我惺惺作态、假意照拂。” 他越说越激动索性将郁积在心底多日的痛苦尽数宣泄出来道:“俗话说患难见真情这话一点不假。我爹娘在世时人人对我关爱有加嘘寒问暖。可是现在除了妳还有谁会主动问候我一声管过我的冷暖?” 他说到痛处眼眶也红了缓缓抬起头长舒一口气道:“长这么大我总算明白过来了什么兄弟之情同门之谊都是用来装点自己门面的东西!想要替我爹娘报仇雪恨想要在天6仙林扬眉吐气只能靠自己!” 卫慧的啜泣声渐小心也慢慢软了下来一时忘了再去责难屈翠枫低声说道:“罗叔叔是个好人他不肯传授天道下卷定有他的道理多半还是为了你好。” 屈翠枫“嘿”地一笑说道:“为了我好?他为博取美名宁可将天道星图教给素不相识的一个傻小子却不愿让我多看一眼。难不成这也是为我好吗?” 卫慧静默了片刻幽幽道:“所以你才会悄悄挖开地道潜入黑冰雪狱偷窥?” 屈翠枫道:“不错我是背着罗师叔偷偷窥觑了天道星图。但我之所以会这么做只是为了能够早日替爹娘报仇。否则的话我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卫慧道:“可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你怕我向罗叔叔告密么?” 屈翠枫摇头道:“不是我是不想妳为难更不想因此连累到妳。” 卫慧心一暖道:“都这样了你还说不想连累我?” 屈翠枫低下头来望着她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妳仍不能谅解我只管去向罗师叔告。妳放心我不会怪妳更不会恨妳。无论事后罗师叔如何责罚我甚而将我逐出天雷山庄我都无怨无悔。” 卫慧不动也不说话过了许久才轻声问道:“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屈翠枫心中一喜强忍住兴奋之情沉声道:“我是走是留、是生是死只要妳说一句话我全都听妳的。” 卫慧心弦剧颤胸臆中的凄苦渐渐为一缕缕柔情所掩小声问道:“如果我要你封上地道今后不得再犯。你能答应我么?” 屈翠枫心沉谷底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求得了卫慧的宽宥可到头来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但他情知此际卫慧心绪起伏极大万不可操之过急只好佯作不以为然地一笑道:“好我答应妳!为了妳我宁愿放弃父母之仇!” 卫慧一震脑海里不断有声音回荡道:“他为了我宁愿放下血海深仇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刚刚收住的泪水不由再次夺眶而出只是这回却多了幸福的意味。 她将自己湿润的面颊紧紧贴到屈翠枫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那颗心强劲有力的跳动声音低缓而又坚定的道:“你先回去歇息吧今晚我在屋里等你。” 屈翠枫一阵狂喜用绢帕怜惜地替卫慧轻拭去面颊上残存的泪珠不禁百感交集道:“在这世上除了爹爹和娘亲之外至少还有妳一个是真心对我好。” 卫慧含泪而笑双手环起屈翠枫的虎腰宛若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幸福。 经过这场风波后屈翠枫不仅无需顾忌卫慧反因有了她的遮掩行动变得愈顺利。不久就传出罗羽杉为万劫天君所掳的噩耗罗府上下几乎空群而出连天雷山庄的人也派出大半四处搜救。 如此一来更没人过问屈翠枫的可疑形迹。他整日心无旁骛参悟天道星图有时在黑冰雪狱里一待数日也无人觉。 可等他练成“周而复始”回过头来想一鼓作气再参悟“星移斗转”时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接连几日不仅毫无进展反而屡屡走岔真气险些走火入魔。 这般的情形在他开始修炼天道星图时就曾出现过不过没有这次明显而已。屈翠枫自不肯就此收手依旧咬牙埋头苦修只想着奇#書*網收集整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何况自己无论如何也没道理会输给小蛋。 然而他恃强硬练之下全身经脉竟日夜隐隐作疼更可虑的是丹田中不知何时生出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异体真气时不时翻江倒海一番搅得他痛苦难当。 屈翠枫终于心生惧意暂停强修“星移斗转”。说来也怪经脉的隐痛逐日减轻可那股莫名的异体真气却始终没有消弭。 屈翠枫百思不得其解又不甘心放弃心情日益烦燥起来。虽有卫慧软语抚慰也无法排遣心中焦灼。 他左思右想总寻不到原因所在更不敢去找罗牛请教。何况罗牛夫妇为寻爱女四处奔波他即使有心求教也找不到人。 到最后屈翠枫的信心逐渐动摇气馁道:“莫非我的资质真的连小蛋也不如?” 念及小蛋种种令人啼笑皆非的表现他又不禁自言自语道:“不会我可是越秀掌门屈箭南和天一阁楚凌仙的儿子怎会比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傻小子?” 蓦地心头打过一道电光醒觉道:一定是这天道下卷除了星图之外另有要诀罗师叔却并未镌刻在石壁上。 “所以小蛋虽笨但有他从旁指点诀窍居然也能稀里胡涂地参悟出星图奥妙。而我只凭一己之力苦思冥想能有今日的进展已是难得可终究难以尽窥全豹。”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揣测得在理心中却越加的郁闷苦恼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一难题。 这天和卫慧无意中闲聊起当年正道六大剑派围剿魔教之役的往事他陡然想道:“黑冰雪狱中的星图只是翻刻真正的原图不是藏在了魔教地宫之下么?我若能照着真图参悟所有难题岂非皆可迎刃而解?” 可再一细想那天道星图的真迹据说镌刻于魔教圣坛之中较之黑冰雪狱更难越雷池半步。自己一介后辈晚生和魔教又没多大的交情如何能得睹真图? 踌躇再三屈翠枫终于痛下决心决意到云梦大泽试试运气。当夜他留了封书信给卫慧悄然离开天雷山庄御剑往云梦大泽而去。 可等他进了云梦大泽屈翠枫又犯起了难不知该寻个什么借口混入魔教总坛。 他满无目的地在大泽中逛了数日情绪逐渐低落来时的满腔热情与希冀便似这云梦大泽上空终年不散的阴霾越来越阴沉迷茫。 这天午后他草草用了些干粮蓦然听到远处隐约传来沉闷的隆隆雷鸣。 起初屈翠枫并不以为意只当是大泽中常有的天候变化。可很快他就现这滚雷来得颇不寻常。 大泽西方半边的天空都渲染得一片彤红翻滚涌动的浓重云层里赤光咆哮一道道雄浑可怖的血红色雷电如天神的战斧般威猛无俦地向着下方苍茫的大地劈去激荡起一团团浓烈的光雾。 屈翠枫不禁心生好奇腾身御风往响雷的方向驰去。还没到近前高空中鼓荡的雷声犹如万马奔腾震耳欲聋激得他一阵气血浮动。弥漫的光雾烟尘中狂风呼啸乱流飞旋直教人睁不开双目。 越接近屈翠枫心中的惊异愈甚催动真气护持周身定睛向雷电劈落之处望去。 只见在空旷的大泽上一位身穿杏黄色道袍的老者盘腿悬浮在离地三丈的半空里全身光焰缭绕彷佛整个人都在燃烧裸露的肌肤上现出怵目惊心的焦黑灼痕。 他双目微合左手在胸前摆出了一个极为古怪的法印右手握着一柄青铜金丝拂尘低低下垂细长的尘丝一直拖曳到地面。 从上方云层轰落的血雷毫不留情地劈击在黄袍老道头顶的道冠上炸开绚烂刺目的光花而后如血红的潮水般溢满他的周身。 每承接一次天雷的轰击黄袍老道的身躯都会不由自主猛烈的摇晃从体内爆出妖艳的淡金色光芒将破入的血潮消融去大半剩余的那一小半则匪夷所思地导入右手拂尘顺着尘丝泻入泽地。 屈翠枫简直看呆了一时怔怔地站在那里竟忘了隐身心头充满难以言喻的震撼。 黄袍老者好似察觉到周身有人接近他猛然睁开低垂的双目朝着屈翠枫这一方向迫视而来。 屈翠枫对上黄袍老者的眼睛情不自禁地一凛原来对方的眼眶里深深凹陷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血洞。 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际黄袍老者空洞的眸中遽然激射出两束金色剑芒。屈翠枫躲闪不及只觉得身上一麻如遭电击旋即一头栽落昏死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那阵阵充斥天地间的雷鸣已然消逝大泽上空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他躺在泥泞潮湿的泽地上只感到浑身胀痛脑袋昏沉沉的好像有千钧之重。 迷惘中他忽然听到有一个人的声音仿如从遥远的天外传来道:“你叫屈翠枫?” 屈翠枫茫然点点头看见了在自己身边那黄袍道士正漠然负手而立除了身上的焦痕已丝毫看不出方才遭受天雷轰击的印记。 他猛地一惊失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 黄袍道士木然答道:“贫道不仅知道你是谁还知道你来云梦大泽所为何事。” 屈翠枫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一瞬间有些难以确定站在自己身旁的这个黄袍道士究竟是人是魔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后问道:“你对我用了控神**?” 黄袍道士淡淡回答道:“差不多吧你的小命如今都在贫道的掌握之中所以最好别耍花样不然对你我都没好处。” 屈翠枫稳稳心神试着从地上站起道:“道长到底要干什么?” 黄袍道士的嘴角忽然逸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回答道:“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屈翠枫呆了呆问道:“你要和我做什么交易?” 黄袍道士注视着屈翠枫萎靡憔悴的面庞一字一顿的说道:“天、道、星、图!” 屈翠枫浑身俱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喉结轻轻颤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七章 魔教长老 销金斋中两名护卫的无头尸体横亘在门前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鹤仙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望着已无再战之能的风雪崖道:“怎么样?你给句痛快话。” 风雪崖费力喘息瞪视着强仇情知今日已绝无幸免之理一边拖延工夫抓紧调息一边悄悄地积蓄真元打算在最后关头祭出元神与鹤仙人拼个玉石俱焚。 突然霸下“呸”了一声道:“小爷先让你痛快痛快!”身上赤芒大放瞬间轰出天雷地火。 鹤仙人岂会怕了牠稳稳立在原地身不动、手不抬撮唇朝射来的天雷地火喷出一束剑芒。 “轰──”光澜爆裂一团灼热的气浪翻翻滚滚朝四下扩散开来。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小蛋蓦地欺至风雪崖身侧左手挽住他的胳膊右手雪恋仙剑振腕虚划在面前劈开一扇虚空星门。 鹤仙人暗道一声“不好!”身形疾掠扑上青铜金丝拂尘更快一步“呼”地挥出一记鹤翎仙刃朝着星门电射而去。 “砰!”鹤翎仙刃重重击在星门上奈何终究慢了半拍小蛋和风雪崖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星门之后不知所终。 星门崩裂消隐而去鹤仙人颓然收住去势懊悔道:“我怎么忘了他还有这一手凭空逃遁的伎俩?”正要凝神往销金斋外搜索忽听门外喊杀声起自是有人传出警讯大批的魔教高手闻风而至朝销金斋涌来。 鹤仙人情知此刻即便锁定了小蛋和风雪崖的行踪在一众魔教高手的围攻之下亦难以得手。他功败垂成不由杀机大炽恨恨道:“索性杀他个人仰马翻血流成河看风雪崖这缩头乌龟能做到几时?” 他冷冷扫过佯装昏迷的屈翠枫低骂了句:“没用的东西!”反身杀向斋外。 那边小蛋施展十三虚无遁术救下风雪崖一起一落两人逃至一条狭长的甬道中。 风雪崖死里逃生紧绷的神经不觉一松“哇哇”连吐数口淤血胸口郁闷稍减。 小蛋惟恐鹤仙人追来挽着风雪崖足不点地沿着甬道狂奔右手接过霸下递来的瓷瓶送到他面前道:“风教主你先用药。” 风雪崖低头一看正是自己赠给霸下的那瓶灵丹可惜并不对症。他摇了摇头忍痛从袖口里取出一只小巧玲珑的乌黑瓷瓶用嘴拔开塞子仰脖灌下。清凉的液汁顺喉而下令得他心口一暖痛感已不似方才那么强烈。 正这时两人的耳畔猛然响起鹤仙人的声音道:“风雪崖你再不露头贫道便杀尽宫内的魔子魔孙让你当个光杆教主!” 此际两人业已远在销金斋百丈开外但听到鹤仙人的威吓话语仍不禁凛然一惊。 小蛋停下步履低声问道:“风教主怎么办?” 风雪崖思忖道:“眼下圣教大半的高手都由殿兄弟统率离宫四处搜救罗羽杉。留在总坛的教众虽多可真正派得上用处的寥寥无几万不是那老魔的对手。 “可恨风某身负重伤无力再战环顾总坛竟寻不出一个可以抵挡老魔的兄弟!” 这时候鹤仙人又讥笑道:“风雪崖你枉为魔教教主居然贪生怕死不顾兄弟义气独自偷生。堂堂的魔教传到你手上迟早要被败光!” 他的话语有若利刃一记记割在风雪崖的心坎上直要滴出血来。风雪崖眉宇一蹙就要转身往来时路奔去突然间又想道:“个人荣辱事小圣教兴亡为大!” 风雪崖牙关不知不觉在嘴唇上狠狠咬出鲜红的血丝但他却彷佛一点也没感觉到疼。 他目光望向来时的方向彷佛看到一个个朝夕相处的圣教弟兄接二连三地倒下心弦剧烈地抽搐扭紧痛得他死死攥紧双拳。 突然间小蛋松开他的胳膊晃身朝来路迅捷掠去道:“风教主我回去瞧瞧!” 风雪崖一惊明白小蛋是怕自己回去送死故此抢先主动下手。 他心下感动目光越过小蛋的身影落到甬道的岔口上猛地一省提气喝道:“站住跟我走!” 小蛋并不知风雪崖想出了何等绝处逢生的锦囊妙计回身扶住他道:“去哪儿?” 风雪崖往岔道口一指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从这儿往右!” 当下小蛋扶着风雪崖施展穿花绕柳身法在纵横交错的地宫甬道间飞行进。风雪崖心无旁骛目视前方不断指点方位路径彷佛全然忘了他的属下正在与一个盖世魔头进行着步步滴血的搏杀。 突然风雪崖一声低喝道:“停!”小蛋闻声立止脚下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稳稳地站定在一堵照壁前。 风雪崖喘息不停巡视照壁上镌刻的巨型浮雕艰难地伸手在浮雕右下角画着的一串惊鸟铃上弹指叩击重三下轻两下而后收手长出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照壁。 须臾之后照壁侧旁的石墙“咯”地脆响翻转露出一扇暗门。暗门中响起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道:“风教主请问您有何事?” 风雪崖肃容问道:“静姑娘雍、容两位长老现下有没有闭关?” 那被唤作静姑娘的女子依旧隐在暗门里答道:“没有啊我师父和师叔都在。” 风雪崖像是心下暗松了口气颔开口道:“风某有要事求见烦静姑娘引路。” 静姑娘瞥了眼小蛋说道:“风教主我只能带您一个人进去他必须留在外面。” 霸下听着风雪崖和静姑娘的交谈心中大为惊奇想不明白在魔教总坛内还有教主不能随意进出的地方。 风雪崖点点头转脸叮嘱道:“小蛋你在这里等我风某去去便回。”蹒跚迈步走进暗门。 那静姑娘伸手扶住风雪崖向小蛋盈盈一笑示意抬手在里面的石壁上一按暗门徐徐关闭。 霸下望着石壁忍不住问道:“干爹这里头是什么地方?” 小蛋摇摇头道:“我也不晓得好像风教主进去是要求见什么人。” 霸下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他一定是去搬救兵了。你没听他问起什么长老么?” 小蛋也无心去瞎猜捺着性子站在照壁前静静等待。 约莫一盏茶过后暗门一开先前接风雪崖入内的那位静姑娘从里面走出问道:“你是小蛋?” 小蛋探头看了看静姑娘身后并无风雪崖的踪影微感奇怪地应道:“是我。” 静姑娘似看出他的疑窦说道:“风教主伤势过重已然昏睡过去正由我翎师姐照料救治。里面是敝教的圣坛所在除了风教主外即使本教的护法也不能擅入所以方才只能请公子留在门外尚请见谅。” 原来暗门后便是传说中的魔教圣坛! 小蛋禁不住又往里望了一眼却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瞧不清心里道:“当年罗大叔就是在这里头参悟出了天道星图地宫一战连挫数位正道耆宿力挽狂澜保全下魔教。” 他听得静姑娘说到风雪崖昏死过去忙又关切问起道:“风教主的伤不要紧吧?” 静姑娘回道:“亏得公子出手相救风教主虽然身上伤势颇重幸无性命之忧。” 小蛋放下心来可一转念想到鹤仙人心又一紧道:“我得走了!” 静姑娘问道:“公子可是打算回返销金斋?” 小蛋点点头道:“那鹤仙人凶得紧我也只能尽力而为最好能把他引走。” 静姑娘从容微笑道:“公子不必担心我师父和雍师叔已经赶去了。” 小蛋瞧她的神情似乎对自己的师父和师叔极有信心好像只需这两人一出手再强横的敌人也得乖乖授想必风雪崖也是抱定同样的念头才舍下销金斋的血战不管匆匆赶来求援。 他苦笑了声说道:“静姑娘可知打伤风教主的那人乃是散仙修为高得出奇?” 静姑娘花容失色道:“什么那老道竟是个散仙?” 小蛋见状心猛然一沉道:“静姑娘告辞!”转身御风沿着原路风驰电掣地奔去。 静姑娘略一犹豫冲着小蛋的背影叫道:“你不认得路我带你去!”闪身追上。 两人全奔驰小蛋现静姑娘时不时向石壁上或悬或插的灯笼火把望去而后不断调换前行路径引着他渐渐偏离原路。 他心头一动道:“这些灯笼和火把多半是魔教用以传讯的暗记。” 只见静姑娘的神色越来越焦灼紧张忽然道:“不好我师父和雍师叔和那魔头已在太元殿交手了!”她身形似阵风般拐过一道弯往左的甬道掠去。 小蛋亦步亦趋紧随其后始终和静姑娘保持着半个肩膀的距离好让她在前引路。 静姑娘蓦地有所察觉留神听他飞驰时气息悠长细缓显然游刃有余不由诧异地多看了小蛋几眼。 不一刻前方甬道便已行到了尽头一座气势宏大的肃穆殿宇赫然呈现在两人面前。 静姑娘凝神听了听低声道:“还好他们尚未动手。”语毕便抢身奔入殿内。 但见太元殿内数百支火把高烧百余名魔教教众剑拔弩张将鹤仙人团团围在大殿中央。在鹤仙人的对面伫立着两位面蒙薄纱的妇人身上衣衫一个全白一个全紫赤手空拳与老魔鼎足对峙。 静姑娘带着小蛋挤入人群站到前排顿感凛冽的杀气迫面激荡逼得她不得不全力以赴凝神相抗始知小蛋所言果然非虚。 殿内鸦雀无声无数目光聚焦在了鹤仙人与魔教两大长老的身上空气中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与压抑。 小蛋注意到在自己对面站立着的魔教高手中有一位浑身浴血的中年男子器宇不凡仪态威武手中还拄着一柄乌黑亮的长戟在人群中显得十分抢眼。 就听静姑娘小声介绍道:“他是”獒神“乌天怒乃圣教”鸾凤鵰獒“四大护法之一。别看他模样粗豪实是继风教主后的本教第一智囊。可惜其它三位护法都随殿副教主离宫未归否则此战咱们的把握要大上许多。” 原来二十多年前地宫大战后魔教痛定思痛着力培育教中的年轻一代高手。说是年轻其实许多人岁数都已不小只是较之风雪崖、殿青堂这些魔教的宿老而言无疑要小上一辈。 等到罗牛退位风雪崖继任魔教教主殿青堂也晋升副教主之位后另外一位老护法雷霆也主动禅位远赴海外寻仙将魔教的四大护法之位全部空出。 经过十余年严格的试炼选拔终于有四位候选人从魔教众多第二代高手中脱颖而出荣任四大护法其中有两位还是女子。 也由此这四人被冠上了“鸾凤鵰獒”的名号只是魔教近年行事异常低调故此这新一代的四大护法于天6仙林中名声不显少有人知远比不上当年“风云雷电”来得如雷贯耳。 小蛋心道:“我先上去搅搅局若能劝得鹤仙人罢手那就再好不过。” 他迈步出列朝着鹤仙人施礼招呼道:“鹤仙长您好!” 鹤仙人在魔教两大长老沛然莫御的气势威迫下犹有余暇侧目回望一见话的是小蛋便哼了声道:“臭小子今次又是你坏了我的好事。小尹呢她在哪里?” 小蛋道:“曾婆婆离这儿不远。鹤仙长您要找她么?”于他心中自然希望鹤仙人回答上一句:“不错我正想见她。” 无奈事与愿违鹤仙人嘿然道:“我已经答应过小尹只要你不主动找贫道的麻烦我便不能出手伤你半根毫毛。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最好赶紧离开。” 小蛋一怔没想到尹雪瑶和鹤仙人在私下曾有这样一桩协议。他虽对尹雪瑶的好意心生感激但要就此抛下魔教独自退走却是万万不能。 他摇了摇头道:“鹤仙长您修为已经那么高了得着天道星图也没多大用处何苦多造杀孽?不如我陪着您去找曾婆婆吧。” 在场的魔教高手有一半都不认得小蛋见他年纪轻轻与鹤仙人侃侃而谈神态镇定自若仿似毫不知畏惧不由得又是惊讶又是佩服纷纷想道:“这娃儿是谁怎么我们都不认得?” 鹤仙人心中不耐道:“贫道没空跟你啰嗦别逼我开戒!” 话音甫落对面的紫衣美妇冷笑道:“这孩子好言相劝却遭你恶语相加。看来道长今天是非要与敝教分出个生死高下了!” 鹤仙人不屑道:“魔教十六绝技何足道哉!妳们两个以为就凭这么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就能唬住贫道?少说废话一起上吧!” 四周的教众闻听他嚣张之极的挑衅无不义愤填膺恨不能立时一拥而上将这老道万刃分尸。 其中许多资历较长、曾参与过当年正道六大剑派围剿魔教之役的教中高手俱都认得那一白一紫两位妇人正是教内身分然、地位犹在四大护法之上的圣坛长老雍舆情与容雪枫。 眼瞧鹤仙人视这两大长老如无物竟公然叫嚣要单挑二人的连袂一击于愤慨之中更多了几分担忧。 那白衣美妇雍舆情较之身旁的容雪枫更多了一分雍容与沉稳淡淡道:“道长乃散仙之体我们姐妹二人自不在你的话下却也不代表敝教的诸多绝技粗鄙不堪。你瞧不起我和容师妹也没什么但不能辱及圣教!” 鹤仙人被她不愠不火的辩驳一噎怒笑道:“贫道偏要把魔教骂得一无是处妳又能奈我何?” 雍舆情面对鹤仙人语音柔和而坚毅道:“那就请道长先将站在这座太元殿内的一百二十一位圣教兄弟姐妹尽数屠灭否则只要有一个人、但有一口气在就不容你在此猖狂!” 百余魔教高手直听得血脉贲张异口同声齐齐应喝道:“护我圣教死而何憾!” 这一百多人呼喊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鼓荡着视死如归、一往无前的豪杰气概连鹤仙人都禁不住暗暗心惊。 容雪枫觉察到对方心灵在这一剎露出了稍纵即逝的破绽当即藉助石破天惊的群雄呼吼声将自己的气势推至巅峰冷喝道:“看招!”身形拔起如紫云飞拂右手五指微微弯曲成爪泛出殷红光芒直插鹤仙人咽喉。 鹤仙人微微一凛道:“这丫头好毒的眼光!” 其实容雪枫已逾两百岁的高龄只因驻颜有术才不显得老迈。 可毕竟鹤仙人乃得道五百余年的散仙于他而言这两百多岁的魔教长老倒也真是个“小丫头”了。 奈何他日前刚刚捱过一轮天劫身体状况正处于最低谷。 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方才对付一干魔教教众如砍瓜切菜、毫不费力但对上容雪枫这般在大乘级高手中也称得上翘楚人物的强敌便无法那么轻松自如了。 他眼见容雪枫这一爪插来玉指灵动莫测、虚伪难辨与手臂腰腹乃至全身每一个部位甚至包括眼神和冷喝声都浑然一体委实将这一式爪法演绎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鹤仙人心中亦忍不住暗赞一声挥出青铜金丝拂尘缠向容雪枫右腕。 孰料容雪枫招至半途却遽然一顿左手并立如刀后先至“砰”地拍中拂尘。 鹤仙人情知不好身形一侧急抬左臂扬手射出一蓬仙鹤神针。 “啵”地轻响容雪枫右爪陡然加快逾飞电抓中鹤仙人的袖袂可指尖甫一触及只觉得对方的衣袖滑如游鱼从爪中溜走。 她心里道了声“可惜”后飘身倒飞避过那蓬仙鹤神针落回雍舆情身旁冷冷讥诮道:“这就是妳看不起的圣教十六绝技──赤魔残玉爪和百腐百蚀印!” 鹤仙人一个懈怠险些教容雪枫出其不意撕破自己的袖袂亏得他反应极快施展出“大无妄神功”挣脱而出才没当众丢了颜面。 他心中羞怒交集运劲啸手中青铜金丝拂尘光芒眩目“呼”地凌空挥出三道金色弧光正是他的得意绝技鹤翎仙刃。 殊不知对面的容雪枫惊骇更甚她这一掌一爪看似轻描淡写实是积蓄已久的毕生功力所集兼且趁着鹤仙人心神微分之际突然出手几近偷袭可不仅连对方的袖口都没能扯下半分自己还差点为仙鹤神针所伤。 这一攻一守在外人眼里好像是平分秋色容雪枫却心知肚明自己逊色对方实不只一筹。 那边雍舆情身姿卓越飘然而立左右双臂抬至胸前隐隐焕放出青芒檀口中低低一喝两掌交替振腕劈出一束束青蒙蒙的罡风犀利如刀直迎鹤翎仙刃。 人群里獒神乌天怒惊声叫道:“七报刀!”语气里满是对雍舆情的讶异与钦佩之情。 需知这七报刀亦属于魔教十六绝技之一名为刀实则是一种极其难以练就的劈空掌法。动时需凝聚丹田真气同时化出七道角度、度、劲力与火候尽皆不同的罡风在空中交织变化令对手防不胜防。 乌天怒身为魔教四大护法之一得以修炼本教十六绝技而这七报刀正是他浸淫最久、成就也最高的压箱底绝学故此雍舆情不过是一挥掌他便认了出来。 只是这七报刀极耗功力以乌天怒今日之能至多只能连劈七刀便将丹田的真气悉数抽空若对手不死他便唯有束手待毙的分。 而雍舆情气定神闲双手同施七报刀短短瞬间竟一口气劈出四波看得他瞠目结舌始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砰砰砰!”雍舆情劈出的第一波三记二十一束七报刀撞在那三道鹤翎仙刃上犹如蚍蜉撼树般一触即溃流散成丝丝青烟。 紧接着第二波七报刀迎上鹤翎仙刃同样瞬即灰飞烟灭。但那三道金色弧光亦出微微颤动度开始减缓。 “砰砰砰!”再是三声第三波七报刀以着粉身碎骨的代价终于换来鹤翎仙刃的剧烈晃动与扭曲却依旧去势不止直射雍、容二人。 众人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屏息凝视着那三道晃晃悠悠、奔流呼啸的金芒激撞在了最后一波七报刀之上。 漫天光澜迸散七报刀霎时间消弭隐没残缺不全的鹤翎仙刃竟又继续着蹒跚摇晃的步履迫向魔教两大长老。 雍舆情凝掌在胸身形伫立不动静静注视着袭来的金芒。九尺、八尺、六尺──“呼──” 彷佛被一阵风吹散那三道鹤翎仙刃在距离雍舆情和容雪枫不到五尺之遥的半空中陡然崩裂溃散。 众人伴随着鹤翎仙刃的覆灭无不大大喘出了一口气却没一个人出喝采声。 太元殿内突然寂静如死压抑得可怕。 所有人都震撼于鹤仙人那随意挥洒而出的三记鹤翎仙刃所显示出的惊人威力心底尽皆生出缕缕寒意。 雍舆情和容雪枫静悄悄地交换了一个简单的眼神无需言语交流这对朝夕相处了两百多年的魔教长老从彼此的眸中已了解到对方的心念──敌人强大如斯惟有拼命一战死而后已。 但是鹤仙人并未立即出手还击。 他敏锐觉察到了对方神情中透露出的震惊与悸动缓缓说道:“贫道不想杀人只想拿到天道下卷。咱们何不做个交易一边是星图另一边是魔教的千载兴亡。相比之下贫道已是很慷慨了。” 雍舆情忽然笑了起来尽管无人能够看到她隐藏在面纱之后的笑容但她的笑意还是感染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无声的微笑中她的嗓音徐徐道:“你做梦!” 第八章 龙凤灵笛 鹤仙人黑洞洞的瞳孔遽然收缩身影乍地一分为二飞掠向雍舆情和容雪枫。 乌天怒眼中精光一闪喃喃低语道:“身外化身这魔头恼羞成怒要动真格了!” 说着话场中三人幻化出千百道眼花撩乱的身影翻翻滚滚斗在一处一招一式快逾电光石火让人目不暇接偏又动作段落分明、有板有眼。 三人经过刚才两次出手试探于彼此修为均心中了然此刻短兵相接更不留半分情面你来我往各展绝艺登时杀得天昏地暗、难分难解。 十余个照面一过双方不约而同加重出手力度一时间罡风四溅光澜跌宕漫天的杀气不住嗤嗤狂啸着逼得围观众人不得不连连后退急运真气护体。 静姑娘站在小蛋身旁目不转睛凝视战局以她如今的修为竟也只能勉强看清场内三人的打斗招式可往往上一招还没反应过来双方已然在弹指间又连拆了三四招快到令她感觉透不过气来。 容雪枫的嫡传弟子尚且如此更遑论普通的魔教教众。 起初三招两式还能依稀辨清雍、容两大长老和鹤仙人的身影到后来眼前流光乱舞直看得他们头昏脑胀胸口一阵阵郁闷欲呕却又舍不得将视线转开。 三十个回合过后三人拼出真火出手越来越快偌大的太元殿中到处是飞舞趋避的打斗身影数百支火把在奔涌的狂风中忽明忽暗更增双方对战声势。 雍舆情和容雪枫渐落下风十招里最多只能攻出三招感觉越加的吃力。 两人幽居地宫近四甲子不仅已将魔教的诸般绝学修炼到炉火纯青之境近年来参悟天道星图更是大有心得一身造诣实已臻至凡入圣的境界在招式比拼上较之鹤仙人不遑多让。 奈何对方是散仙之体在功力上强出太多迫得雍、容二人只能扬长避短以迅捷身法苦苦游斗周旋不敢轻易与鹤仙人正面硬撼。 鹤仙人亦正是看出这点招式大开大阖步步进逼不断压缩两人闪展腾挪的有限空间逐渐将她们又逼回大殿中央。 在场不少魔教高手都看出了其中奥妙一颗颗心俱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静姑娘的两只手心里亦是攥满了冷汗紧张得几乎忘记呼吸既盼师父与师叔能大显神威力挫强敌却又害怕事与愿违眼见她们喋血倒地。 蓦然就听身侧的小蛋低叫道:“不好!”身形乍起飞扑向大殿中央的战团。 与此同时对面的乌天怒也出一声厉啸一持那柄乌金魔戟不约而同纵身扑上。 “砰砰砰──”众人尚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场中人影乍分已见输赢。 雍舆情站在东北角上左手袖袂尽数撕裂一缕鲜血顺着肩膀往下流淌脸上的面纱业已不翼而飞露出苍白姣好的秀丽面容。 在她的斜对角站着的是另一位魔教长老容雪枫她的衣衫虽然完好无损右肋却挨了鹤仙人一掌伤势远较师姐为重满头的长披散垂腰遮掩了从唇角和鼻子里渗出的丝丝血迹。 乌天怒的乌金魔戟已然扭曲如蚯蚓他勉力拄地支撑着身体站住西北角虎口绽开热血沿着戟柄一滴滴向下垂落胸口剧烈起伏不住粗声喘息着。 小蛋的情形似乎是四人里最好的一个除了脸色有点白身上并无伤痕空着两只手凝神调息肌肤上乌犀怒甲泛起的暗红光芒徐徐消隐。 鹤仙人收住分身伫立在正中背心的道袍被人撕下一片有气无力地耷拉到腰上一只左手低垂在身侧冒出丝丝金烟手腕上呈现出的一个血红斑点随之缓缓褪淡。他的青铜金丝拂尘斜抱在怀中焦黑可怖的脸上不见喜怒可心中却对前一刻的功败垂成懊丧之极。 适才他拼着硬捱一记雍舆情的无极乾坤指和容雪枫的赤魔残玉爪眼瞧就要将这两人置之于死地。偏偏乌天怒和小蛋从斜刺里杀出不约而同摆出玉石俱焚的玩命架式对他前后夹击。 他无奈之下只得闪身趋避出手的角度与火候也由此产生了细微的偏差眼睁睁让煮熟的鸭子又给飞走了。 虽说乌天怒和小蛋亦在他的反击之下吃亏不小可雍舆情和容雪枫却逃脱大劫焉能不教鹤仙人恼怒怨恨? 他一时怒极阴沉低笑道:“很好是你先出手坏了规矩就别怨贫道不守信诺!” 他没有指名道姓小蛋也知道鹤仙人说的正是自己苦笑了声道:“随便你!” 雍舆情死里逃生心中殊无喜悦之情更明白就算加上小蛋和乌天怒站在场中的四个人依旧不是鹤仙人的对手。 倘若大殿内的百多魔教教众亦一并加入战团仗着人多势众或可事有转机可此战过后势必血流成河死伤无数令得魔教元气大伤又岂是她所愿见? 她暗自叹了口气出言劝道:“小蛋你和乌护法都退下罢莫要枉自送命。” 小蛋闻言一怔乌天怒喘息稍定后道:“在下愿与两位长老同进共退誓死护教!” 容雪枫明白雍舆情的用意她眉宇一挑厉声喝道:“我师姐的话你也不听了?” 乌天怒把心一横咬牙道:“一过今日但教乌某不死届时再向两位长老负荆请罪!” 小蛋心中赞了声:“好汉子!” 他一言不站在那里早打定主意绝不能让雍舆情和容雪枫独斗鹤仙人至多今日将自己的这条性命交代在太元殿上。 鹤仙人修为远远高出四人最先调息完毕嘿嘿笑道:“那贫道便成全你们!” 他的声音还没传到乌天怒的耳朵里金丝拂尘已焕动寒光飞扫而出。 乌天怒自知功力远有不及忙撤身提戟斜挑向金丝拂尘火候线路都拿捏得异常巧妙精准不负魔教四大护法的“獒神” 之名。 不料青铜拂尘陡然绽开千丝万缕的淡金色尘丝犹如无孔不入的触须缠住戟头。 乌天怒虎口一麻再次开裂乌金魔戟不由自主脱手飞出。他失了魔兵临危不乱双拳一晃改以“天獒吞日十八式”挺身而上。 小蛋惟恐乌天怒吃亏穿花绕柳身法一展欺向鹤仙人雪恋仙剑弹鞘而出化作一溜银白光线刺向对方眉心正是天照九剑中最为迅猛快捷的“雷厉风行”。 鹤仙人手腕一抖从乌天怒手中缴来的乌金魔戟“呜呜”风响拍向小蛋头顶。 乍看之下这像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但青铜金丝拂尘再加上乌金魔戟的长度已经远远过了雪恋仙剑小蛋的剑锋还没刺到鹤仙人的面前脑袋便要先开了花。 小蛋身形不退反进仙剑铿然鸣动转向上挑瞬间化作一式“擎天柱石”。 鹤仙人一愣心道:“这傻小子居然想和我硬拼看来真是不要命了!” “叮!”乌金魔戟的月牙刃正撞在剑锋上爆出一簇火花。小蛋不等鹤仙人催动魔气攻来手腕迅即一翻仙剑微微一颤令月牙刃走偏乌金魔戟顺着剑身下滑出刺耳的金石磨擦声。 小蛋左手一探抓住戟柄暗运“周而复始”往鹤仙人体内攻去。 鹤仙人立时生出感应岂肯重蹈覆辙?大无妄神功勃然渲涌狠狠一震魔戟。 哪知小蛋的周而复始一即收左臂运起“有容乃大”心诀接下鹤仙人迫入的魔气手上再用忘情八法中的“弹”字诀一转一振将乌金魔戟劈手夺还。 这几手攻守转换仅是一眨眼的工夫即已完成小蛋连用“穿花绕柳身法”、“天照九剑”、“天道星图”、“忘情八法”等四大旷世绝学并将其融会贯通一气呵成的使出连鹤仙人也被打得措手不及失了乌金魔戟。 此刻甚至小蛋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在鹤仙人惊世骇俗的强横实力压迫下他终于不再像以前一般见招拆招而是任意挥洒犹如挣脱缰绳的骏马从此踏进了一片崭新境界。 然而鹤仙人的大无妄魔气终究雄浑无比饶是他施展“有容乃大”化去大半仍有三成劲力势如破竹直透胸口。 他低低一哼往后撤步强抑下振荡的气血将乌金魔戟倒转向乌天怒。 乌天怒暗叫一声惭愧赶忙伸手接过抖擞起精神再向鹤仙人悍不畏死地攻去。 那边鹤仙人教小蛋莫名其妙夺去乌金魔戟不禁羞恼交集提左臂正欲施展“鹤唳九天掌”将这屡次坏事的臭小子彻底解决冷不防背后绚光爆涨两束劲风如芒在脊护体魔罡感应到前所未有的凌厉杀气。 只见雍舆情与容雪枫各持一支不足两尺长的短笛一左一右分别从后掩袭而至。 这对短笛非金非玉晶莹通透的笛身上分别绘有金红色的龙凤图纹熠熠生辉其上的图纹好似活的一样顶端笛孔中喷薄出浓烈光焰炫人双目而这两支短笛所出的光焰却又微有差异。 雍舆情手中所执的那支短笛焰色幽蓝寒若玄冰。容雪枫的短笛正好相反彤红色的光焰向四周散放出炽如岩浆的热浪教人如坠铜炉。 鹤仙人反手用左掌在两支短笛上几乎不分先后地“啪啪”一拍顺势滑步侧闪转过身来手上“嗤嗤”作响冒起红蓝两色轻烟左半边冰晶莹莹仿似被冰封右半边亮红如霞又像是刚从炼炉里拿起的生铁诡异之至。 他低咦一声语气中充满诧异之情凝掌不望着雍、容二人道:“敢情五百年前失落的”冰龙火凤藏灵笛“最终还是落入了魔教手中!” 听到鹤仙人一下便报出短笛的来历雍舆情二人也不由得暗暗佩服这魔头的广博见闻。 需知这冰龙火凤藏灵笛乃上古至宝一雄一雌天造地设、交相辉映其灵异之处放眼魔教所有藏珍亦惟有天殇琴堪可一比。 五百多年前曾有一天6奇人左右双手分持这一对灵笛于蓬莱仙会上连败正魔两道七大高手一战成名。 在他的手下败将中既不乏正道七大剑派的掌门更有当时的冰宫宫主尚辟情令得群雄侧目、仙林轰动。 孰知这位天6奇人在蓬莱仙会上偶露峥嵘后迅即销声匿迹一双灵笛亦随之不知所终。如今时过境迁雍舆情、容雪枫为拒强敌亮出灵笛已是无人相识。 然则这对冰龙火凤藏灵笛尽管威力奇大却必须以绝高的功力催动极耗真元否则拿在手里和寻常的笛子并无两样。 故此雍、容二人虽身怀此宝一则修为极高罕逢对手二来幽居圣坛几无与人过招的机会却从不曾当众亮出过。 容雪枫情知这般耗损真元催灵笛绝难持久若不能战决挫败老魔待等油尽灯枯无力驾驭灵笛之际便只剩下任人宰割的分。 她冷喝一声:“看招!”以笛作剑使出魔教十六绝技中的一套“乱经诀”扭身攻向鹤仙人。 雍舆情与她心意相通灵笛化作判官笔配以乾坤无极指的招式从旁策应往鹤仙人的右臂点去令他不能用金石拂尘对付容雪枫。 鹤仙人一声长啸身上腾起烈烈金色雾光至此方始拿出全副精神应对雍、容二人。 三人斗在一处招式转换如有默契地齐齐放慢可凶险之处远胜先前。 雍舆情和容雪枫得龙凤灵笛之助如虎添翼不再畏惧与对方正面硬撼。反倒是鹤仙人颇为忌惮灵笛那股破罡催元的无俦威力不敢轻易用空手相接。 容雪枫的“乱经诀”神出鬼没招招阴狠险毒、出人意料看似杂乱无章地拿着灵笛乱打一气偏又令人防不胜防、顾此失彼端的是怎一个“乱”字了得。 相形之下雍舆情的招式简单朴实了许多灵笛大拙不工直来直去古朴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王道之气较之容雪枫的肆意劈杀更教鹤仙人头疼三分。 两人一正一奇、一拙一巧相得益彰兼之同门两百多年早已修得心有灵犀招式舒展开来当真天衣无缝。 鹤仙人为藏灵笛所压制束手束脚远不似刚才那般挥洒自如索性紧守门户一面寻找两人招式中的破绽一面耗损对方的真元静待时机再动反击。 战局顿时急转直下雍、容二人非但挽回颓势甚而略占上风一双灵笛舞得华光万丈将鹤仙人紧紧卷裹在中间不得脱身。 魔教众人群情激动忘情喝采叫好一扫先前大殿内的压抑气氛。只是少部分眼光高明的教中高手依稀看出其中隐患心情不松反紧。 乌天怒缓过元气手拄被小蛋抢回的乌金魔戟退到一旁聚精会神地观战也暗自替雍舆情、容雪枫着急却不敢轻举妄动上前夹击鹤仙人。 并非他心生惧意不敢上前而是看出雍、容二人的连手招式浑然天成譬如一体。 自己不熟两人的招式路数更做不到与两位长老心意相通若是贸然插足助战只会适得其反打乱了雍舆情和容雪枫出手的章法和节奏白白帮了个倒忙。 他生恐小蛋不明端底上前襄助悄悄用眼角余光往这少年身上扫过。 但见小蛋静静立在一边雪恋仙剑低垂在地毫无要助阵的意思神情镇定专注凝视场中打斗显然也是在等待更加恰当的出手时机。 乌天怒不禁心里一宽道:“这娃儿修为卓绝尚在其次难得有如此眼光头脑可惜不是敝教弟子。” 一晃眼场中三人已拆至百多招雍舆情和容雪枫攻势渐臻鼎盛将鹤仙人压得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鹤仙人只有倚靠精湛过人的大无妄神功勉力周旋始能维持着不胜不败之局浑身金光蒙蒙竭力抵御龙凤笛冰火灵罡汹涌澎湃的侵袭。 可他心中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预感到胜负的转机将至。所谓盈不可久这就像爬山一样大凡攀至巅峰亦正是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他只需小心捱过这段最为被动的时刻便可否极泰来、胜券在握。 果然又是三十多个照面过后容雪枫步罡踏斗转到鹤仙人左侧灵笛在胸前划过半道弧光横扫向他的左太阳穴依旧是火中取栗、蛮不讲理的奇险招数。 鹤仙人精神一振暗喜道:“这丫头的乱经诀虽然千变万化却终有穷尽之时。这一式剑法看似别出心裁其实不过是从她第七十八手攻招中略作变化演绎而来瞒得了别人却骗不过贫道的眼睛!” 他胸有成竹金丝拂尘佯作招架猛地手腕一抖尘丝绷直如刀劈向容雪枫胸口。 容雪枫这一式乱经诀本为虚招见对方挥拂尘招架旋即改扫为敲击打鹤仙人左肩。可就在她前招方收后式未生之际金丝拂尘虚晃一枪突然转守为攻劈向胸前。 容雪枫凛然道:“不好这老魔已看破我此招虚实!”藏灵笛回防不及间不容里抽身飞退左掌“啪”地荡开拂尘。 “哧──”一股劲风从她胸前掠过仅差毫厘躲过了开膛剖肚之厄直惊得容雪枫倒出一身冷汗暗叫侥幸。 鹤仙人趁机连攻容雪枫三招亏得雍舆情奋不顾身从旁相救才令她重新缓过一口气可两人辛苦赢得的优势顷刻荡然无存。 鹤仙人凭借容雪枫一个不是破绽的破绽扳回劣势哪里还肯给对手喘息之机金丝拂尘上下翻飞幻出重重光影逐步收复失地将自己原本被挤压得只剩弹丸之地的周旋空间又慢慢扩展到十丈方圆。 此消彼涨之下容雪枫心生焦灼道:“我终究是不如师姐她的乾坤无极指一招一式简单利落、毫无花巧实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化境令得老魔想找破绽也无从着手只能一味恃强硬撼。 “偏偏我的乱经诀看似变化无穷终是有迹可寻被对方抓到机会一触即溃。再这么打下去重复的招式越来越多委实凶多吉少。” 尽管这道理容雪枫一清二楚可如果尽弃乱经诀不用她与雍舆情的连手招式等若不攻自破形势只怕比现在还要险恶三分。故此明知存在极大隐患容雪枫亦是骑虎难下惟有咬牙硬撑。 如此一来她出手之间不免多了几分犹疑踌躇无形里同样的招式威力顿减使得对面的鹤仙人招架起来愈得心应手。 四十多个回合转眼又过容雪枫和雍舆情的头顶先后升腾起冉冉水雾显是功力临近透支的征兆。鹤仙人见状大喜不停催动魔气逼迫两人与青铜金丝拂尘硬接硬架进一步消耗她们的真元。 久战之下容雪枫顾此失彼再次使出一招缓手被鹤仙人敏锐的神识逮个正着青铜金丝拂尘狠狠朝她小腹抽去。 冷不防小蛋从斜刺里杀出雪恋仙剑不偏不倚切中青铜柄的顶端顺势一引尘丝“呼”地从容雪枫左肋旁走空。 小蛋右臂酸麻跌跌撞撞被拂尘的横扫之力带出三步险些撞在容雪枫身上。 鹤仙人又一次被小蛋坏了好事端的对他恨之入骨愠怒道:“这傻小子居然也能瞧出那丫头招式中的破绽抢先出手救援若再假以时日必成心腹大患莫如趁着今日一并除去!” 他杀心既起便不容对方再退出圈外左手划出一道金色弧光绕向小蛋背心。 小蛋立足未稳右臂又麻软无力难以运劲招架急中生智借着脚步踉跄顺势往地上一滚一翻躲过金芒。 这姿势以一个忘情境界的高手而言无疑难看狼狈到了极点其它人多半宁死也想不到这么一式“懒驴打滚”。可小蛋心里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什么名家高手为能死里求生往地上打几个滚实是理所当然之事。 好在众人见此情景皆无嘲笑之意反为他侥幸脱险而暗松了一口气。 乌天怒大喝一声跨步出戟使出平生绝技“九獒奔日”乌金魔戟幻化出九重虚实莫辨的凌厉光影铺天盖地涌向鹤仙人。 哪晓得鹤仙人看也不看径直探出左手“砰”地一抓从重重幻影中一把捞起乌金魔戟真身故技重施往怀中运劲一震一扯道:“撤手!” 乌天怒闷哼一声嘴唇溢血死死抓住戟柄不放连人带戟撞向鹤仙人怀里。 鹤仙人一怔已明其意道:“这小子是瞧出败局已定故意牺牲自己妄图重创贫道!” 他将计就计手上一个使劲乌天怒猛地松开乌金魔戟双掌撞向鹤仙人小腹。 鹤仙人低嘿道:“找死!”在乌天怒双掌将至未至的一剎那猛地退身吸气他的小腹登时匪夷所思地深陷下去卸去大半掌劲。 “砰砰”闷响乌天怒的双掌几近强弩之末击中鹤仙人腹部但见他小腹金光大盛蓦然弹起将乌天怒魁梧的身躯生生倒崩而出。 乌天怒腕骨尽碎掌力倒灌全身经脉振荡欲裂“哇”地喷血吼道:“不坏金身!” 鹤仙人一声长笑挥乌金魔戟扫向乌天怒脑袋立意要将他打个万朵桃花开。 雍舆情、容雪枫拼死救援无奈鹤仙人早有预料用一柄金石拂尘将她们挡在身外不容两人越雷池半步。 外圈观战的魔教高手眼见乌天怒要惨死在自己的乌金魔戟下齐齐失声惊呼奈何相距十数丈着实是鞭长莫及。 小蛋纵身赶上雪恋仙剑刚欲使出一式“掷地有声”磕向乌金魔戟鹤仙人撮唇吐出一束金剑分心就刺逼他回剑自保。 不料小蛋压根理都不理吐气扬声一剑劈在乌金魔戟上。“铿”的一记脆响令得戟锋一沉只扫中乌天怒的小腹与右腿。 “轰──”红光爆闪将金色飞剑炸得支离破碎。就听霸下得意洋洋的声音道:“想伤我干爹?小爷先崩了你!” 第九章 盈虚如一 “扑通!” 乌天怒浑身是血的身躯重重飞跌在五丈开外的冰冷地面上。 数名魔教高手高声叫道:“乌护法!”悍不畏死地冲将上来把他从地上扶起。 乌天怒身上衣衫尽裂自小腹到右腿膝盖被乌金魔戟的月牙刃深深划出一道怵目惊心的血槽鲜血如泉外涌煞是吓人。 但他更重的伤还在体内全身真气涣散离乱经脉痛楚椎心一口血堵在胸口想吐也吐不出来。他呼呼喘息挣扎着怒喝道:“我还能打!” 话音未落身子猛然一晃直挺挺地朝后倒去业已昏死。 鹤仙人见状勃然大怒道:“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坏我好事殊为可恶。若不将他碎尸万段实难消贫道心头之恨!” 他左臂灌足十成功力一声低喝甩手飞掷乌金魔戟如一条怒龙电射向小蛋。 小蛋适才奋力磕开乌金魔戟被戟中的大无妄魔气震得两眼黑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身前寒风呼啸杀气如霜鹤仙人的攻招又至。 他握剑的右手又酸又软不由微微颤抖哪里还能直撄其锋? 急切间小蛋身体后仰弹指射出圣**丝缠住戟上月牙刃振臂猛扯。 “呼──”乌金魔戟贴着他鼻梁飞掠而过雄浑的罡风好似万钧巨石压得他腰腹骨骼“喀喀”爆响一道冷风倒灌入口遍体生寒胸口像是要撑爆了一般。 鹤仙人移身过来挥掌震散霸下射出的火睛光飙青铜拂尘凝如金铁拍向他胸膛。 众人齐声惊呼静姑娘情不自禁闭上双目不忍看他骨断筋折、死于非命的惨状。 可她一合眼旋即又听到身旁魔教教众如雷般的喝采欢呼惊异之下再一睁眼但见小蛋在绝境中凌空扭腰施展出“穿花绕柳身法”里的“翻云诀”脸朝下、背朝天往下疾坠双腿倒踢向金丝拂尘。 “喀喇喇!”金丝拂尘将小蛋一双腿骨生生震断余势未尽轰在大殿的地砖上登时飞沙走石、烟土弥漫砸出丈许方圆的大坑。 小蛋忍痛弹腰前纵身形宛若箭矢般脱出金丝拂尘笼罩的范围。但鹤仙人这一击的劲力委实太强胸口真气一散身躯重重摔落在地。 他低哼呛血全身骨头都快散架般出椎心剧痛想重新起身已是力不从心。 忽然小蛋听到人群里爆出一阵惊咦他迷迷糊糊地想道:“怎么是鹤仙人又攻上来了么?”欲要翻身提剑奈何浑身乏力连半个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蓦地他的眼前亮起奼紫嫣红的绚光同时卷涌起一团团炽如熔岩的热风与冰冷透骨的寒流弹指间充盈了整座太元殿。 雍舆情和容雪枫的身影飘浮在半空中头顶光雾缭绕、彩烟如霞幻出各自元神横笛在手吹奏起一阙悠扬婉转的动人古曲。 鹤仙人手提拂尘霍然凝目一双空洞洞的眼里爆出骇人精芒却洞穿不过从灵笛中飘散出的绚丽光雾。他的面色瞬即变得阴沉凝重低缓道:“龙凤呈祥曲──” 雍、容二人恍若未闻两人的元神神情柔和平静彷佛悠然沉浸在这天籁般缥缈动听的古乐中脱去尘世间所有的烦恼与忧伤。 小蛋翻过身来躺在冰凉如水的地上双眼仰望两人元神静静聆听着那自灵笛中逸出的幽幽古曲一时忘了身在何处。 鹤仙人只觉心头杀意不断在飞淡漠曲中彷似蕴藏着沛然莫御的魔力令他修炼了六百余年的仙心无从抵御节节败退。 他赫然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意图淹没滚滚涌来的笛声。可无论如何拔高自己的啸音那空灵缠绵的古曲依旧毫无阻滞地飘进他的耳中似春风化雪无声无息地消融去他强大暴戾的气势。 “呜──”鹤仙人的身上遽然迸出熊熊光焰将大无妄神功催至巅峰。青铜金丝拂尘光辉万丈“嗤嗤”低响冉冉腾起淡金色光雾一双大袖鼓荡如球猎猎飘舞周身猛地吹刮起一卷澎湃飞旋的金色狂飙。 “断!”他吼声如雷震得大殿瑟瑟摇颤每个人心上巨震欲碎。 笛声微微一哑陡转高亢灵笛光彩爆绽笛身上一对冰龙火凤横空出世化作两束霞光翱翔云空看得人心神俱醉忘了喝采。 鹤仙人身上焕放的金芒亦亮至极点与青铜金丝拂尘合而为一犹如一羽舒展云翼滚滚奔流的雪鹤挟起铺天盖地的狂飙向着雍、容二人轰去。 雍舆情容雪枫视若无睹心神融入了笛曲亦融入在浩荡无垠的天地之间化作流水清风、化作阳春白雪无忧无惧面对金雷轰顶。 龙吟凤唳高空中翔舞的冰龙火凤爆闪出圣洁光辉双双迎向鹤仙人的惊天一击。 “轰──”巨大的撞击声中众人的脑海无端地恍惚了一下现出剎那的空白只感到偌大的空间突然沉沦塌陷为漫天荡漾渲涌的耀眼光芒吞没连同着自己的身体一起飘荡向遥远广寒的虚空。 一团焦灼的热浪又卷裹着一团森寒的冰流似洪水决堤扩散开来让所有人都在冰火两重天中煎熬沉浮失去了叫喊的力量。 冰龙火凤碎散成缕缕流光幻灭在喧嚣飞溅的光澜罡风中。 雍舆情、容雪枫的肉躯不约而同低哼一声仰头喷出杜鹃花般艳红的血雾。两人的元神扭曲震颤宛如暴风骤雨中随时可能熄灭的灯烛被鹤仙人无坚不摧的魔气击得千疮百孔摇摇晃晃飘零在半空。 不知又过了多久崩溅的流光将太元殿照得一片通明不绝于耳的回音一次次捶击震撼着大地。 鹤仙人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凄迷朦胧的光雾里他的道袍支离破碎半边身子凝着蓝汪汪的寒冰半边身子焦黑如炭冒起丝丝黑烟肌肤上现出横七竖八的伤口往外汩汩淌出鲜血。 他的面目显得越狰狞可怖嘴角的血丝兀自在不断滴淌眼窟窿似黑夜里的天狼星般忽明忽暗闪烁着诡异慑人的金色光芒。 他长长地吐出一股赤蓝两色的蒙蒙浊气找寻到雍舆情与容雪枫的元神口中爆出一串怨毒刻骨的寒笑纵身飞袭而上。 雍舆情感到自己身上的真元不停流逝生命好像即将燃尽的蜡烛般一点一滴地化为火焰那支手中紧紧攥握的灵笛光华晦暗笛身上的龙纹几已淡得看不见。 她的心底忽然生出一缕前所未有的疲惫与空虚转望向容雪枫唇角逸出一抹脱俗世的淡淡微笑道:“是时候了师妹??” 容雪枫的心弦不由自主地狠狠一颤听懂了这位从自己懂事起便朝夕与共的师姐话语中蕴藏的意味。 是啊是时候了漫长倥偬的岁月今日终于到了尽头。 犹如一场跋山涉岭的远征经历过尘世间无数的悲欢离合、喜悦忧伤不知不觉自己的步履行将踏上彼岸。 只是可惜自己终究没能完成登上天道巅峰的愿望。 这两百多年来昼夜不歇的潜心修炼令得她们距离飞升的最后一关仅是咫尺之遥。 倘若不是今天鹤仙人来袭也许再有三五载她和师姐便能追随着先贤的足迹踏入到与日月同辉、与天地不朽的天道极致挣脱去红尘所有的禁锢羽化飞升。 她忽地对雍舆情报之以同样恬淡沉静的一笑伸手握住师姐冰凉的指尖用尽全身力气紧了紧像是在作最后的道别。 遮天蔽地的狂飙袭来鹤仙人狰狞的身影在她的眼帘里迅扩大。 她缓缓地、缓缓地闭起眼睛两百多年的人世沧桑在一瞬间化作点滴浮影从心头一掠而过。 身为守护圣坛的魔教长老她们拥有凡入圣的修为与过人一等的睿智却从不曾在世间显扬终日停留在幽暗的地宫之下忍受着漫长光阴带来的寂寞。 这便要走了她却还不曾与师姐携手走出过这里一同云游四海九州岛领略尘世风光。甚至早忘了早市上那阵阵随风飘来的豆花香味忘了日落时炊烟袅袅、鸡鸣狗吠、孩童嘻笑的田园。 这些对常人再熟悉不过的景象对于她们竟是那样的奢侈和遥不可及只有在一次次的睡梦里才能见到。 然而她无怨无悔为了一个坚守了两百多年的誓诺为了心灵深处的那一寸净土她无怨无悔地为之生、为之死! “轰──”两蓬璀璨的光澜爆裂翻涌在空中水乳交融汇作一团奇异的光罩堪堪包裹住鹤仙人激射而至的身形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鹤仙人怒吼道:“焚精爆元!”嗓音却被隆隆的风声呼吼尽数吞噬。 原来在这最后关头雍、容二人终于引爆了丹田铜炉施展出她们悟自天道星图中的“盈虚如一”诀将毕生真元化作一空一实、一虚一盈的光焰神罩合二为一把鹤仙人死死围困在其中。 鹤仙人出穷途末路般的困兽厉啸头顶三花齐现金焰遍体却依旧挡不住身外无坚不摧的狂涛没顶。红蓝两色光缕如水银泄地破入体内绞碎条条经脉浑身的肌肤骨肉开裂外翻像是一捶打碎的瓷器。 “咄!”他狂喷一口血箭祭出元神在光罩中东撞西突又一次次颓然碰壁。 盈虚光罩激越颤鸣抖动不断向内收缩。鹤仙人的肉身像沙粒般消弭飘散元神狂晃变形。此际的他已非那笑傲苍穹不可一世的雪鹤却更像一只走投无路的笼中金丝雀。 绝境中鹤仙人左手倏地一翻掌心亮起道翠绿色的冷光“飕”地脱手射出轰在光罩的顶心正是他煞费心机苦练了六百余年的魔道至宝“翠玉斜”。 状若残月的翠玉斜“铿”地脆响击在光罩上光壁剧烈浮动裂开一丝肉眼近乎难以察觉的裂痕随即轰然灰飞烟灭。 鹤仙人已无暇痛惜自己的翠玉斜身形一合金丝拂尘拼尽全力猛然撞向光罩。 “砰──”光罩破开一道丝线般粗细的细长豁口金丝拂尘也在这次轰撞中粉身碎骨化为乌有。鹤仙人的元神从这连流水都难以通过的细小纹缝间夺路而逃更不敢有片刻停留倏忽掠出太元殿仓皇而去。 下方的众人也恍若被这声轰鸣从睡梦里惊醒反应快的自口中爆出愤怒吼声腾身往殿外追去。更多的人一边呼喊着不顾一切冲向雍、容二人伤痕累累的肉躯。 “喀喇、喀喇、喀喇喇──”盈虚光罩先是由那缕裂缝向四周扩散开一道道碎纹转眼光壁上支离破碎像散架的琉璃爆溅开去。 游离的光丝徐徐融合交汇重新凝铸成雍舆情与容雪枫的元神却微弱得恰似即将消融的晨间淡雾无力地摇曳涣散。 “师父、师叔!”静姑娘泪流满面扑上抱住了容雪枫的元神。 那边小蛋亦刚缓过一口气来冲上前去揽住雍舆情摇摇欲坠的元神。 刚刚睁开眼睛的乌天怒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场景急怒攻心地大吼道:“快快助两位长老元神归窍!” 他的话音未落静姑娘突然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道:“师父──” 只见容雪枫的元神像一缕缕离散的雾气从静姑娘的怀中升腾幻灭任她如何使尽全力也无法挽留分毫。 “当啷!”那支火凤藏灵笛从元神手中脱落脆脆地砸在地上。 乌天怒的吼声戛然而止呆呆注视着容雪枫渐渐模糊消散的元神虎目中热泪滚滚滴落嘴唇张了几张出一声如负痛野兽般的嘶吼。 雍舆情心头一恸泪水悄无声息地从她肉躯眼中淌下混着殷红的血。 小蛋的真气源源不绝地输入她元神中助她维系住最后一口元气不散。 她凄迷的目光望着容雪枫元神幻化的光缕心痛至麻木轻轻道:“师妹妳怎么先我一步去了??”说到这里心绪再难以抑制胸头元气一泄元神便要涣散流逸。 小蛋大吃一惊急忙催动真气稳住元神道:“婆婆坚持住!” 雍舆情精神略振作了些模模糊糊看到了小蛋的脸庞笑了笑喘息着道:“叫静儿过来我还有??还有几句话要、要交代──” 静姑娘闻言忙忍住悲泣应道:“师叔弟子在这里──” 雍舆情抑制伤悲含笑道:“从今日起妳和翎儿便要接过衣钵替代我与容师妹守护圣坛直至终老??这、这副重担就交给、交给妳们了──” “师叔!”静姑娘心如刀绞扑倒在雍舆情的元神上失声痛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雍舆情爱怜地看着她接着叮嘱道:“那对灵笛就由妳和翎儿接掌好好守护圣坛??我和容师妹的肉躯葬、葬入圣坛后的熔岩华府池内这??是历代长老的最后归宿妳要记得。” 静姑娘点点头又立即连连摇头道:“师叔妳不要走不要走──” 雍舆情只是淡然一笑道:“妳师父已走了一个人太孤单让妳师叔去陪她罢──” 众人围在雍舆情的周身听她对静姑娘留下遗嘱一个个含悲忍泪痛不欲生。 乌天怒的耳畔恍然响起雍舆情面对鹤仙人曾说过的话语:“那就请道长先将站在这座太元殿内的一百二十一位圣教兄弟姐妹尽数屠灭否则只要有一个人、但有一口气在就不容你在此猖狂!” 而今她与容雪枫果真以自己的生命实践了这句诺言保住了圣教千年的基业。 雍舆情自知已至弥留之际视线越过小蛋的头顶射向大殿厚重的石顶。由此向上三十丈便是云梦大泽的地表长着花吹着风还有朦胧的月光照耀。 她的意识慢慢模糊起来一股浓烈的睡意涌上心头。 恍恍惚惚里好像看到自己和容雪枫御剑行在浩翰壮阔的苍穹之下红日冉冉自东方的巍巍群山后升起脚下云雾缥缈原野如画清凉的晨风轻柔地吹拂过她的际。 她的脸上笑意渐浓嘴中喃喃自语却轻不可闻话音尽处她的眼睛安详地微微合拢唇角蕴含的笑意不退。 等了等又等了等小蛋试着低声叫道:“婆婆婆婆──” 猛然臂弯中一空掌心输出的真气陡然没了去处眼前雍舆情的元神乍然如风般流逝。 小蛋呆呆看着眼前忽明忽灭、如同烟花般绽开又散落不见的光缕心跌落到海底。 他这些年已经历过太多、太多的生离死别然而从没一次像今天这样带给自己如此强烈的震撼与冲击。 他莫名地记起丁原曾经教给自己的一句话:“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眼眶一热泪光盈然。 茫然之中就听到静姑娘在身边出椎心刺骨的呼喊听到乌天怒等人悲愤交集的哽咽怒啸心中狠狠一痛昏了过去却梦见干爹、农百草、蒙逊??许许多多活过而又逝去的人们。 也不晓得昏睡了有多少时候小蛋陡地被一蓬昏黄的灯光惊醒慢慢睁开眼。 他现自己正睡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已换洗过腿上绑着绷带和夹板隐约传来的阵痛令他霍然回忆起昏迷前的情形。 他双手一撑从床上坐起就听霸下的声音喜道:“干爹醒了!” 乌天怒的笑声伴随着他的魁梧身影出现在面前道:“小兄弟你感觉如何?” 小蛋望着他的笑脸点了点头道:“还好。乌护法你的伤都好了么?” 乌天怒道:“外伤都没问题了但要完全复原还需静养个把月。小兄弟你是我和风教主的救命恩人切莫如此客气生分你日后只管叫我乌老四就是。” 小蛋笑笑问道:“乌四哥两位婆婆的遗体是否已安葬了?” 乌天怒面色一黯回答道:“早两日都已火葬了是风教主亲自送的葬。可惜圣坛禁地我等不能进入咱们没能为两位长老送上最后一程。” 小蛋心头一阵失落沉默片刻后问道:“乌四哥我睡了多久了?” 乌天怒道:“大概五天四夜罢。我亲自向风教主讨来照料你的差使这儿是你乌四哥的府宅比起忘情宫来简陋了许多小兄弟莫要介意。” 小蛋看看屋中的景象这间石室宽敞干净陈设高雅幽静远谈不上简陋应是乌天怒自己的居室。 他心下一暖又说道:“乌四哥真是多谢你啦不知鹤仙人是否有下落了?” 乌天怒苦笑声道:“这老魔一出太元殿便没了踪影我们连日搜索都一无所获。不过殿副教主和本教的三大护法闻讯后率着大批高手业已6续赶回总坛就算他去而复返也是不怕。” 小蛋听他这么一说稍觉放心又想起屈翠枫问道:“屈大哥呢他走了没有?” 乌天怒道:“屈公子当日被风教主误伤一掌震昏了过去幸好伤势不重歇息了两日已经康复。他还在总坛说是要等你一同离去。” 小蛋又在乌天怒的府上静养了数日期间殿青堂和其它三位护法以及一干魔教脑都曾先后前来探望慰谢。只是风雪崖伤势过重处理完雍舆情、容雪枫二人的丧葬后便避入静室闭关疗伤始终不得一见。 这日小蛋自觉伤势好了七七八八便与屈翠枫一起向魔教群雄辞别。 临走前他特意请乌天怒领着自己在通向圣坛的那扇暗门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算是祭奠过雍、容二老。 殿青堂率着魔教群豪将他和屈翠枫送出地宫。 行将分别之际殿青堂从袖口里取出面青色小旗交到小蛋手中道:“小蛋兄弟这是风大哥的青梅定魂旗。他在闭关前一再叮嘱殿某定要将此物送到你手上。催御此旗的心诀法印风大哥也已写成文字请你一并收下。 “今后小兄弟若有事需要援手只消将此旗取出我圣教数千教众见此旗如见教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蛋一惊忙推让道:“殿副教主这么重的礼物我哪能收?” 殿青堂笑道:“比起你对本教的大恩这点东西又算什么?” 屈翠枫心中艳羡脸上不露声色道:“小蛋你别推辞了莫要辜负了大伙儿的一番好意。” 殿青堂对屈翠枫当日行径总有心结虽因为小蛋舍身救助风雪崖和乌天怒的表现打消了对两人是鹤仙人同谋的猜测但心底深处对于屈翠枫仍难释怀。 听他开口殿青堂笑容一敛抱拳向小蛋一礼道:“小兄弟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小蛋向殿青堂和他身后的“鸾凤鵰獒”四大护法等人抱拳还礼与众人依依惜别携着屈翠枫御起仙剑回返桑土公的茅庐。 第十章 散仙门人 小蛋这次魔教之行不仅向风雪崖求得重玄金华香檀救了晏殊母子性命;更凭借霸下的荼阳地火修复了紫瞳魔灯弥补了先前无心之过。 如此数日间连办成两件好事本该心情舒爽轻松奈何经鹤仙人一搅合雍舆情、容雪枫两大长老双双慷慨护教成仁心里面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两人离开魔教行出约莫百余里屈翠枫忽然停了下来道:“小蛋我还有事。咱们就在这儿分手吧。” 小蛋怔了怔说道:“好屈大哥多多保重。” 屈翠枫淡然一笑道:“你先走吧别让桑土公他们等久了。” 小蛋点头御剑离去。屈翠枫飘立空中目送他背影渐去渐远眼睛里流露出复杂难明的神色。 仅是几年前这小子还曾被楚儿打得慌不择路逃进澡堂全赖自己出手解围方才躲过一劫可算丢人现眼到家了。 可如今他救风雪崖、斗鹤仙人在魔教众人跟前大出风头完全将自己的风头给盖了过去。如此鲜明强烈的反差令得屈翠枫既嫉且恨心中百感交集郁闷之极。 忽地他的袖口内掠出一溜金光在身前舒展开来赫然便是鹤仙人的元神。 经过数日前与雍舆情、容雪枫的一场血战他显是元气大伤元神光彩异常黯淡面容也颇见憔悴。 鹤仙人瞥了眼消逝在天宇尽头的小蛋身影转回头望着屈翠枫漠然问道:“你为何要帮贫道?” 屈翠枫一声不吭突然跪地叩头道:“求仙长收弟子为徒!” 鹤仙人先是一怔继而哈哈笑道:“你在跟贫道玩什么苦肉计?” 屈翠枫道:“弟子诚心诚意想拜仙长为师愿指天誓!” 鹤仙人收了笑容道:“你不是已拜在了罗牛门下求他传授天道星图么?那小子曾和贫道有过交手修为不弱当你师父绰绰有余。你有此名师为何还要朝三暮四改投贫道座下?” 屈翠枫忿声道:“仙长明鉴我罗师叔只想招小蛋那傻小子作女婿一门心思偏向于他对我却甚为吝啬刻薄。他这般厚此薄彼看在是先父多年故交的份上我本也忍了可是──” 鹤仙人木然凝视他问道:“可是什么?” 屈翠枫吐了口气接着道:“他竟想出种种理由搪塞弟子无非就是不愿让我染指天道星图。弟子为报父母血海深仇逼不得已才远走云梦大泽冒险偷入魔教总坛。可惜始终探听不到藏匿天道星图的所在徒劳往返。” 鹤仙人“嗯”了声道:“你真想拜我为师?” 屈翠枫听他语气似乎意动暗暗欣喜道:“弟子有幸目睹仙长神功早已钦慕不已只恨资质粗陋恐不堪教诲。” 鹤仙人徐徐道:“你的资质也算是万里挑一十分难得。况且家学渊源贫道未必还能教你什么。” 屈翠枫埋不起道:“哪怕仙长随意提点弟子一句半语也够我终生受用不尽!” 他本就言辞便给口若悬河此际又存心要逢迎鹤仙人几句马屁拍得恰如其分不着痕迹鹤仙人心情一阵舒畅嘿然道:“也罢这事稍后再说你先陪贫道去个地方。” 屈翠枫大喜道:“不知仙长要去哪里?” 鹤仙人负手眺视北方回答道:“卧灵山淡家村。” 屈翠枫一愣大着胆子道:“那地方──” 鹤仙人截断道:“贫道约了个人在那里碰面。说起来此人你也认得他便是丁原的儿子丁寂。” 屈翠枫大吃一惊做梦也想不到鹤仙人约见的人会是小寂。 鹤仙人彷佛没有留意到他的脸色屈指细算道:“贫道原只打算在云梦大泽采撷草药以备日后开炉炼丹所用。可在魔教这一耽搁距离约定的时日已晚了两天。不晓得那小子会不会还在那里。” 屈翠枫心念急转想不通鹤仙人为何要见丁寂嗫嚅道:“仙长??我陪您去卧灵山自无问题但最好不和丁寂照面。” 鹤仙人闻言不屑冷笑道:“也好届时你便远远躲着省得坏了贫道的好事。” 他回头瞥过地宫方向嘴里一字一顿吐道:“魔教!” 鹤仙人心头打定主意待等取得化功神诀、修为尽复后第一个要灭的便是魔教那时雍舆情、容雪枫两人俱已不在又有谁能阻止自己拿到天道星图。 念头落下鹤仙人身影一晃隐入屈翠枫的袖袂里。 当下屈翠枫日夜兼程御剑赶往卧灵山。这日午后他入得山中几经辗转远远看见了淡家村。 他急忙隐起身形从袖口里请出鹤仙人元神。 鹤仙人望望天色吩咐道:“你在此守候贫道去去就回。”一晃身往淡家村掠去。 他尽管修为大损所余功力不过全盛时的十之三四但身法施展开来依旧迅捷。 只一眨眼鹤仙人便已掠入村中正欲舒展神识搜寻丁寂的踪迹忽闻有人笑道:“你好不守信让我白等这多日。” 鹤仙人凝住身形侧目望去就见丁寂凌空横躺在那座百年古井上双腿架在井口边缘上轻轻晃荡一双手枕在脑后正瞧着自己。 待看清鹤仙人模样丁寂忍不住惊讶道:“咦你这般狼狈不会是遇上了万劫天君吧?” 鹤仙人自不愿将丢脸的事告诉丁寂哼了声道:“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贫道要的东西呢?” 丁寂从怀里取出一卷用细线捆缚的纸筒拿在手里朝鹤仙人扬了扬道:“早准备好了。卷心竹呢?” 鹤仙人翻手亮出一根尺许长、卷曲成团的明黄色卷心竹冷冷道:“在这里。” 他蓦地心头一动感应到远处一栋农舍里竟藏有第三个人顿时警醒道:“莫非这小子又在使诈在村里设下了埋伏?” 可神识周转一大圈除了屋里藏着的那人之外淡家村中空无一人显然不像是设了埋伏的样子。 他再凝神细察觉对方的修为尚不如丁寂更遑论盛年、罗牛这样的正道顶尖高手了。 他放下心来说道:“看来咱们可以完成这笔交易了。” 丁寂道:“好啊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鹤仙人也不言语扬手将卷心竹远远抛给丁寂。 丁寂探手接过卷心竹也不多看一眼笑吟吟道:“你要的东西来啦!”手指在纸筒上一弹“飕”地射向鹤仙人。 鹤仙人接住纸筒劲力到处“啪”地震断丝线薄如蝉翼的纸卷却丝毫未损。 他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展开纸卷就见前后三大页白纸上被丁寂用写意挥洒的草书字体密密麻麻布满起四个大字正是“化功神诀”。 鹤仙人一目十行匆匆扫了两眼断定这是真品无疑心中一颗石头彻底放下卷起纸筒道:“告诉丁原一年后今日此时贫道与他在淡家村一决生死。他若自知不敌可多邀两个帮手免得有人会讥笑我以大欺小。” 丁寂听了肃容道:“好晚辈定会把话带到!” 鹤仙人冰冷的唇角忽然露出一缕笑意其中竟有三分是无奈望着丁寂摇了摇头道:“可惜可惜──” 他身影一闪消逝在夜色中话音随风传来道:“可惜你不是贫道的弟子??” 丁寂静静看着鹤仙人身影远去脸上同样漾起了笑意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幸好我不是你的徒弟谁跟了你才是倒霉鬼!” 鹤仙人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淡家村里又恢复了死气沉沉的静谧景象。 丁寂转过身目光落到鹤仙人曾经留意过的那栋农舍上笑问道:“屋里头一股子的霉味你也待得住?” 然而等了须臾农舍里却一无动静。 丁寂脸上渐露诧异暗自舒展灵觉察探才现不知何时农舍里已然人去楼空。 他低咦一声腾身挥掌拍开屋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幽暗破败的屋子里到处积满灰尘。 在窗台下的地面上留着一双浅浅的纤小足印。就在前一刻应该还曾有人悄然静立于此透过黑乎乎的窗纸注视着古井方向。 丁寂望着那双淡淡的足印不由有些失落。 这些日子来楚儿一直在悄悄地跟踪自己却始终不愿露面。而当他终于如愿取到了卷心竹她却默不作声地走了。 丁寂的目光忽然落在窗棂前系着的一条柔巾上。清风拂过它在夜色里轻轻飘动脉脉传来熟悉的少女幽香。 丁寂心念一动走上前去小心翼翼从窗棂上解下来才现它已被截作两半正是楚儿用以遮脸的面纱。 丁寂愣了愣嘴角不觉露出一丝苦笑道:“这丫头──” 他迭起面纱伸手推开窗户。窗上的积灰簌簌抖落清冷的月光从屋外照射进来将他孤单的身影投映在地上。 丁寂握着面纱出了会儿神喃喃自语道:“她会去了哪里又为何故意对我避而不见?” 沉默半晌丁寂微一扬眉振作道:“管他呢先回东海再说!” 他将面纱仔细收入怀中身形一跃从窗口纵出御起仙剑往东方的夜空追去。 这时候从农舍后的一座草堆里徐徐站起一位红衣少女仰目送着丁寂远去的踪影久久无语。 她的身材无限姣好飞瀑般乌黑亮丽的秀在风中轻轻飘漾遮掩去半边玉容。 然而就在那张曾经娇艳绝伦的俏脸上此刻却怵目惊心地纵横着一道道斑驳伤痕就像是一只完美无瑕的瓷瓶被人粗暴地划破。 天边的那点剑光徐徐在她的眼帘里消失。她透着倔强与骄傲的眸子里忽地闪过一抹落寞与黯然悄无声息地漾起晶莹泪光。 她缓缓穿过农舍走到百年古井边低下了头。 银白色的月光洒散在混浊的井水上隐约映照出她的面容。 尽管她已不知多少次从铜镜里看过自己毁容的模样此时此刻芳心依旧禁不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闭起了眼睛。 “啪!”一滴泪珠从眼角溢出坠落进井里。井水微微泛起一圈涟漪将她在井中的倒影模糊。 她睁开漆黑如星的明眸怔怔看着那圈涟漪渐散渐没低低的声音道:“我这样子何必再连累他??” 她的玉容上蓦地掠过一丝决绝娇躯御风腾空向着与丁寂相反的方向飞去。 风吹干了她脸颊上的泪痕却无法抚平她心头的痛。 她不知自己该去往何方但又走得是如此坚定更不回顾。 久久久久之后竟又有一道青色的身影徐徐走到了百年古井旁。 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年轻书生俊美宛若女子般的面庞隐隐透着一抹灰暗之色薄薄的嘴唇总是不经意地轻抿。 他抬起头看了眼将将升至树梢上的弦月确定村内终于空无一人之后方自漠然一笑道:“今晚还真是热闹啊。”身形如叶絮飘飞落入井中。 井水“哗”地乍分露出下方一道血红色的深渊入口里头云雾翻滚、寒气森森。 年轻书生丝毫不以为意有若闲庭散步般向下沉入血渊驾轻就熟地往前掠去。 渊中的红雾与寒意较之数月前已经大为减弱但寻常凡夫俗子仍旧难以靠近。 年轻书生行出一段前方突然出现一道晶石般凝铸的血红色光壁。他伸手在光壁上轻描淡写地一按一抹掌心登时焕放出一团殷红光芒倏忽扩散数十倍幻化作一扇匪夷所思的光门。 年轻书生闪身入内光门便在他的背后旋即隐没将滚滚血雾与寒流隔绝于外。 光门内竟是小桥流水别有洞天一座美轮美奂的水榭凌于幽蓝色的小潭之上四周繁花似锦绿草如茵异常幽静清雅。 年轻书生举步走过小桥来到水榭门前整了整衣冠从袖口里取出一支精巧的翡翠珠钗向着屋中说道:“我回来了。”推门而入。 小厅里布置得古色古香格外典雅。四面的墙上挂满字画每一幅都是出自名家手笔的真迹全是他这些日从各处费尽心机搜罗而来。 临窗的几前静静坐着一位素衣少女背对年轻书生望着窗外出神。 年轻书生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开走到她的背后低笑道:“妳看这是”冷翠珠泪钗“普天下绝无仅有。”说着将珠钗送到少女面前。 素衣少女一动不动甚至没有看珠钗一眼更没有说一句话。 年轻书生的眉心露出一股怒意恨恨将珠钗扔到地上道:“好妳不喜欢我就扔了它!” 素衣少女缓缓回过头来秀丽倾城的玉容上隐含的那一抹淡淡忧色令得年轻书生的满腔怒火暂化为乌有。 这一男一女正是万劫天君与罗羽杉。 原来当日小镇上万劫天君掳走罗羽杉摆脱了罗牛等人的追索在外藏身数日后伤势稍愈莫名地记起了淡家村的那口百年古井。 他谅罗牛等人料不到自己居然会去而复返竟又偷偷挟着罗羽杉潜回井下血渊可谓胆大妄为之至。 待伤势渐好万劫天君便以莫大神通在血渊中另辟洞天凭空造出诸般景致更特意筑起水榭以供罗羽杉歇息。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独独对这少女另眼相看只觉得若能每日见到她心中便有说不出的喜悦。 经过一段相处他从罗羽杉的口中已得知了自己的过去。 可奇怪的是伤势虽一天天见好头脑里对过去的记忆仍是回不来。当罗羽杉说起自己的往事时万劫天君总觉得她彷佛说的是另外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不过好歹他总算弄明白了为何那么多人要不遗余力地追杀自己所以行动起来也变得愈小心每回外出都会施展出如意万象诀装扮成各种不同身分的人。 故此尽管外面正魔两道布下天罗地网围捕他一则相貌打扮已变二来又未将罗羽杉携在身边任谁都难以察觉破绽。 原本他应该在血渊中潜心养伤更不宜时常在外抛头露面。毕竟上得山多终遇虎万一不巧撞上丁原、盛年这般眼力奇高心思缜密的高手保不住就会露出马脚。 可罗羽杉在他身旁始终不拿正眼看他更难得多说一字。万劫天君心知肚明要想哄得这少女真正开心惟一的法子就是放她回家。 偏偏他的心里极不愿罗羽杉离开于是惟有想方设法从各处搜罗来诸般奇珍古玩就算能引她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可惜每一次煞费苦心、千挑万选地将东西带回来罗羽杉依旧不理令他好不着恼偏又无可奈何。 他注视着罗羽杉苍白的俏脸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妳讨厌我、害怕我把我当成是十恶不赦的魔头所以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他弯下腰拾起地上的珠钗想想道:“只要妳高兴我可以不杀人。” 罗羽杉轻轻道:“你将我关在这里究竟要到什么时候?” 万劫天君眉宇一挑怒道:“说来说去妳还是想走。这儿有什么不好我又有什么不好妳??”他的嗓音猛然变得嘶哑身子一颤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痛楚神情。 罗羽杉一怔只见万劫天君身躯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从胸襟里泛出一蓬金色辉光转眼间扩展到全身肌肤。 万劫天君闷哼了声伸手抚胸身子摇摇欲坠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扶住几案。 罗羽杉的眸中闪过一丝紧张急忙起身道:“你快坐下!” 万劫天君咬牙不语肌肤上的金光渐渐浓烈照亮了整座水榭。 他猛地一声低吼脚步踉跄撞在窗上。“喀喇!”几案被他的手指无意识下捏爆化作一蓬淡淡的血雾散去。 罗羽杉数月来已非第一次目睹他心口禁制作从袖口里飞取出金针熟练地插入万劫天君胸前诸穴。 万劫天君痛苦似乎略略减轻些许喘息着靠在墙上缓缓坐倒在地盘膝勉力捏起法印苦苦催功相抗。 玉牒金书的神力沛然莫御地流转过他周身最后汇作一股雄浑暖流破入灵台。 深蕴在万劫天君灵台中的强盛魔意甫一遭遇玉牒金书如同玄冰遭烈焰焚灼立时出一记惊天动地的厉啸额头冷汗涔涔淌落。 他的意识随即陷入一团混乱漆黑的深渊中好像有无数团的火焰在熊熊燃烧又有冰冷彻骨的寒流一浪高过一浪地在吞噬着自己的神志。 恍恍惚惚间他看到了面前罗羽杉那清丽绝俗的容颜犹如在浩瀚无垠的大漠中见着了一抹绿意奋力探臂紧紧扣住她的玉腕艰难地喘气道:“不要??走!” 罗羽杉被他握得腕骨欲裂星眸里渐渐流露出一缕怜悯之意忍痛点了点头。 然而她的心思不由自主飞出了窗外穿越血渊飞上清冷夜空默默地呼唤小蛋道:“你到底在哪里?” 请继续期待仙羽幻镜续集下集预告:经过一番波折小蛋不仅取来了重玄金华香檀救下晏殊母子的性命更襄助风雪崖修复了紫瞳魔灯。可惜魔教的两位长老为守护圣坛中的天道星图壮烈战死。 叶无青得知楚望天失踪的消息深感东山再起、报仇雪耻的时机终于成熟当即率领重新归降的西域五大门派高手以及厉无怨和小蛋等人杀回忘情宫顺利夺回了失去年余的宝座。 但他和小蛋之间终于生了一次不可避免的正面冲突?? 第一章 抬棺贺喜 入夜的宿业峰长生殿内高朋满座杯盏交错处处洋溢着一片喜庆气氛。 一对新人刚刚完成了订婚大礼由双方的尊长引着挨桌向前来贺喜的贵宾敬酒。 滕皓端坐在主桌上微合双目捻髯微笑内心却远不似他神情所表现地那般轻松。 今夜订婚的是他的小孙女滕昱男方则是凉州不老峰童峥老仙门下的嫡传徒孙劭劲翰也算得是珠联璧合、门当户对的一桩亲事。 然而若非近日忘情宫中接连生变他亦断不会如此匆忙就为滕昱许下婚约。 一个多月前闭门隐居的忘情宫宫主楚望天无端失踪随之副宫主厉无怨亦不告而别离宫出走。 滕皓与席魉派出包括西域五大派在内的大批高手前往追杀厉无怨可除了铩羽而归的云霞四仙外其它人竟都似石沉大海久无音讯连二人素来倚重的毒医蒋百里也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一年前滕皓与席魉仰仗楚望天的余威突然难逼走叶无青一举夺得忘情宫实权令得西域正魔两道各家各派俯称臣可谓风光一时。 如今老宫主这棵遮凉挡雨的大树一下子凭空消失面对着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的叶无青滕、席二人连日来如坐针毡食不知味惟恐一觉醒来便已大难临头。 最后还是数月前一位名叫宋爽的人给两人出了个主意由他出面牵线搭桥促成了忘情宫与不老峰两家间的这门亲事。 这宋爽在西域魔道也算得上颇有名气倒不是说他功夫有多高可凭着鼻子底下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居然不论走到哪儿都吃香与童峥老仙的掌门大弟子劭嵘更是拜了把子的兄弟。 想那童峥老仙为人亦正亦邪僻居不老峰百多年连楚望天昔日全盛之时也不愿轻易招惹实乃西域仙林中的顶尖人物。 只是他自视甚高一贯关门谢客不与同道交往潜心修炼“朝来暮去神功”就连两甲子一度的蓬莱仙会也不屑参加。 这位童老仙修仙成痴始终保持着童子之身故此对掌门大弟子劭嵘宠爱有加视如己出。 而劭嵘的幼子劭劲翰天资聪颖根骨极佳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尤得童峥喜爱。今日劭劲翰订婚大典他竟不惜破了一百余年间足不下峰的惯例亲自前来忘情宫出席喜宴实属滕、席二人的意外之喜。 此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对新人正由滕皓长子滕远程和劭嵘领着向左第三桌上坐着的嘉宾敬酒还礼。这桌人多是滕、席二人年余间从四处煞费苦心邀请而来的各路高手云霞四仙也端坐其中。 这些人自恃身分不苟言笑起身与滕远程四人对饮了一杯旋即落坐甚是无趣。 滕远程也不以为意拉着亲家公往对面的酒桌行去两名新人紧随其后。 右第三桌上坐的客人全是劭嵘的朋友大媒人宋爽第一个举杯笑迎道:“劭兄我这做叔叔的不好为难晚辈可你和滕庄主少不得要敬我三杯。” 滕远程自忘情宫惊变后便顺理成章地接掌了原本由姜赫所驻的出尘庄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权贵人物。 被唤为庄主的滕远程闻言笑道:“应该应该滕某先干为敬谢过宋兄的大媒!” 三人连饮了两杯酒壶却空了。 这时站在宋爽下的一名中年蓝袍文士笑吟吟将自己身前的酒壶拿起替三人重新满上道:“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劭大哥小弟陪着宋兄一块儿敬两位一杯!” 滕远程不认得此人转望向新纳的乘龙快婿。 劭劲翰低声介绍道:“这位侯藩侯叔叔乃是南荒穷奇山丹萍门门主与家父相交多年十分豪爽义气。身旁的那位年轻人是他的小弟子关海山与小婿也曾有一面之缘。” 滕远程恍然道:“原来是丹萍门的侯门主滕某久闻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也该是我先敬侯兄和这位关世侄才对!”说罢仰将酒一饮而尽。 侯门主赞道:“好酒量够朋友!”与劭嵘一碰杯也把酒给喝了。 在他身边侍立的那年轻人关海山也不吱声闷头喝干杯中的烈酒。 待敬完这一桌宾客滕远程等人复向斜对面的第四桌行去这桌的人纷纷坐下。 关海山悄悄看了眼滕远程和劭嵘的面色借着低头夹菜的当口忽用传音入密向侯门主问道:“曾婆婆妳没在酒壶里做手脚吧?” 侯门主漫不经心地夹了个醉枣丢入口中同样以传音入密道:“傻小子东西是下在了他们的酒杯里我还不想白白糟蹋了一壶好酒。” 关海山迟疑着问道:“曾婆婆妳下的是什么毒他们不会有事吧?” 侯门主笑吟吟道:“放心我只不过让他们两个稍后头晕眼花手脚酥软而已上阵打斗不行但坐在下面看热闹却绝对没问题。” 关海山“哦”了声目光扫过喜气洋洋、浑不晓大祸将临的那对璧人低声道:“师父实不该选在今晚动手。” 侯门主不以为然低哼道:“说不定滕皓、席魉正盼着叶无青能够今夜来袭刚好能和不老峰的童峥对上他坐山观虎斗何乐而不为?” 不消多问这两人自是由小蛋和尹雪瑶装扮而成。至于真正的侯门主关海山师徒则早已落入叶无青之手无论如何今夜都来不了了。 尹雪瑶尽得北海门不传秘术非但毒技独步天6易容乔装之学亦是炉火纯青。由她装扮侯门主不但举手投足惟妙惟肖、以假乱真甚至连说话的声音也酷似逼真以至于劭嵘等人丝毫无从觉察对面之人有何异常。 小蛋自问模样扮得还像那个五大三粗的关海山奈何远没曾婆婆那分转声变嗓学谁像谁的天分生怕一开口就要露馅便只好牢牢闭紧嘴巴装聋作哑。好在旁人只当他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晚辈均都无甚兴趣过问免去了他开口之苦。 在两人用传音入密闲聊着的工夫从长生殿敞开的大门外快步奔入一名忘情宫护卫穿过一桌桌喧嚣的宴席走到滕皓与席魉身侧俯头轻声耳语了几句。 滕皓脸上微微露出惊诧之色与席魉对视了一眼沉声道:“请他们进来!” 那护卫应了声“是”躬身领命出殿。 这一幕自然落到了许多宾客眼里但尽皆当作是有迟到的客人前来贺喜并未感到有任何的异样照旧举杯阔论。 不一刻殿门外站立的侍卫高声唱诺道:“仙鸳门柳门主、盘火崖窦崖主、洗玉宗云夫人、无离派孟掌门、积雷窟白窟主到──” 话音未落这西域五派的掌门齐并进缓步迈入长生殿中。在他们身后有八名膀大腰圆的力士分作前后两队用横木抬着两只外裹红绸、披挂喜字的巨大礼箱亦步亦趋跟了进来两侧各有十余名五派弟子护从。 厅里的喧哗声迅即小了许多滕远程等人亦停下敬酒往殿门口望去。 柳翩仙满面春风在殿心停住脚步朝着主桌上高坐的滕皓、席魉、童峥等人抱拳施礼道:“我等恭贺来迟说不得要向两位新人讨杯喜酒喝。” 滕皓皮笑肉不笑瞧着柳翩仙他们却从这五人的神色上看不出半点端倪不由思量道:“这五人不而至显然早有预谋用意难料。今日吉日喜宴宾客盈门不宜剑拔弩张坏了气氛不妨先沉住气静观其变。” 他一面暗自戒备一面起身笑迎。 “柳门主客气了老朽日前也曾命专人送请柬到五位的府上不巧全都扑了个空。刚才我还和席兄说起今日喜宴缺了五位掌门未免有些美中不足更怕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又要藉题挥、说三道四以为咱们轻慢了交往多年的同道朋友。不想诸位连袂驾临实为意外之喜。” 白显道:“滕长老这么说我等委实愧不敢当。实不相瞒咱们几个刚从云梦大泽回来便听说了喜讯所以商量着一起采办了点儿薄礼还望笑纳。” 滕皓瞟了瞟那两只硕大的礼箱一语双关道:“诸位的大礼老朽岂有不收之理?远程代我请五位掌门入席再将这两箱”重礼“抬到厢房安置。” 那边早有下人手脚麻利地摆出一桌酒席滕远程上前道:“诸位掌门请!” 云夫人咯咯一笑道:“不忙滕庄主我先敬你一杯算是谢过迟到之罪。”轻舒玉臂从旁边一桌的席上拿起一壶酒倒满空杯向滕远程一举杯。 “庄主请!”滕远程望着云夫人如花般绽放的笑靥莫名地一阵恍惚险险心神失守。亏得他魔功精湛又对这五家掌门暗怀疑虑一俟感觉不妙急忙凝息运气、把持住灵台。 “好妖妇居然当众向我施展媚功恁的无耻!”他暗暗蕴怒。 他不动声色和云夫人对饮了一杯说道:“诸位掌门请入席叙话。” 窦宪巍然不动拖长音道:“滕庄主难道你不想瞧瞧咱们几个为新人备的是什么”薄礼“?” 未等滕远程应声孟翔已先一步挥手吩咐道:“扯下绸缎让大伙儿看个清楚!” 八个无离派的力士应声出手抽出横木解开绳索“哧啦哧啦”几声脆响扯落下包裹在外的大红绸缎露出里面的巨大礼箱。 厅内众多宾客不约而同失声惊呼敢情红绸遮掩之下的哪里是什么礼箱分明是两口打制精良的红木棺材! 站在滕远程身旁的劭嵘霍然色变道:“诸位此举是何用意!” 柳翩仙收起笑容阴森森道:“叶宫主交代他只要滕皓、席魉这两个叛逆的项上人头其它在场人等只要置身事外概不波及!” 滕皓怒极反笑拍案道:“好啊你们几个果然一古脑全都倒向了叶无青!” 席魉偷偷往殿外望了望见暂无动静传来心下稍定冷喝道:“将他们拿下!” 不出尹雪瑶所料滕、席二人早做好了应对叶无青趁着喜宴突袭的准备忘情宫上下外松内紧明桩暗哨早一一布置停当。 席魉话音一落坐在左第三席上云霞四仙等忘情宫的客座高手齐刷刷亮出暗藏的魔兵宝刃锁定了各自的对手。 接着从大殿紧闭的侧门后又涌出三十多个忘情宫精锐护卫悉数是滕皓、席魉精挑细选的心腹嫡系从左右合围。 那边滕远程早已按捺不住掣出袖口中的一对“惊神魔笔”向着柳翩仙面门遥遥虚指狞笑道:“姓柳的老子叫妳先去睡棺材!” 刚一提气想出手抢攻滕远程猛感丹田真气凝结如铅、手脚麻痹软竟似身中剧毒的迹象。 他登时凛然大骇身子软绵绵晃了几晃嘶声道:“妳、妳──” 滕昱不明所以赶忙扶住滕远程胳膊惊呼道:“爹爹你怎么了?” 滕远程尚未回答劭嵘已高声叫道:“不好有人在暗中下毒!” 此言一出人人自危云霞四仙不久前还在尹雪瑶手上吃过苦头端的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忙不迭凝身闭气细察全身症状。 人群里尹雪瑶得意一笑悠哉游哉地倒了杯酒自斟自饮心道:“就算想破了这两个笨蛋的脑袋也猜不着这药是谁下的。” 席魉再也坐不住迫视柳翩仙等人喝问道:“叶无青在哪里?” 只见柳翩仙含笑不语却故作神秘地用手指头往大殿上方指了指。 席魉一怔心道难不成叶无青会藏身在殿顶上? 他不禁抬起头蓦然眼前一花从殿顶的横梁上落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往面前的酒桌上掉落。 他转念极快生恐此物有毒探臂用右手一双银筷往外一夹“啪”地抓个正着。 席魉定睛观瞧居然是一只生龙活虎、张牙舞爪的乌壳蜘蛛。 他暗自庆幸道:“还好用筷子夹住了牠不然教这蜘蛛落到桌上一席酒宴不免全毁了。” 可再一想即便自己拿住了这么一只蜘蛛今晚的喜宴还不是一样要完蛋? 不知何时长生殿的殿顶密密麻麻爬满了诸般色彩斑斓的毒虫你挤我、我推你接二连三朝下面的宴席上掉落。席魉此际纵是化作千手如来亦无可奈何。 整座大殿里瞬间像开了锅般乱作一团先前的喜庆荡然无存。数百位嘉宾你一掌我一指驱赶击杀着落下的毒虫好不热闹。 白显见状扬声叫道:“诸位无须惊慌这是叶宫主送给滕、席二贼的一份薄礼不过是些再普通不过的毒虫伤不到大伙儿的性命。” 话是这么说可若眼睁睁瞧着这些形态各异、张牙舞爪的毒虫落到自己身上爬来飞去始终觉得恶心所以众人虽听到了白显的话却没几个依言收手。 倒是宋爽等人所在的那一桌周围仿似有一层无形的透明结界笼罩诸般毒虫避之不及远远躲开。这自然是尹雪瑶的功劳了。 滕皓的次子滕远阳忍无可忍翻手拔出一双“泣鬼魔笔”腾身扑向柳翩仙口中高声怒喝道:“姓柳的还不将解药拿来!” 原来他眼见兄长无端中毒误以为是柳翩仙的杰作情急之下出手索取解药。 柳翩仙不慌不忙闪身让过道:“奇了滕庄主不慎中毒便一定是柳某所为么?这算哪门子道理?” 她也不亮兵刃左手一记“挫骨扬灰爪”朝着滕远阳咽喉锁去。 劭劲翰扶着父亲在后排的椅子上坐下试着运气传入劭嵘体内微一皱眉道:“爹什么毒如此厉害居然连我渡入的真气也给消解了?” 劭嵘摇头道:“这是高明之至的麻药你不必费神替我化解先拿解药要紧!” 劭劲翰心头稍安抬眼见滕远阳与柳翩仙斗得难分难解抽出身边一位同门的仙剑纵身跃入战团道:“柳门主有话好说先把解药给我!” 柳翩仙赤手空拳对着滕远阳游刃有余轻笑道:“我说了多少遍此毒并非柳某所为不知新郎倌要我交的是什么解药?” 劭劲翰哪里肯信一咬牙挥剑与滕远阳双战柳翩仙。 另一边窦宪夫妇对上云霞四仙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六人也不多话各掣兵刃斗在一处招招追魂夺魄恨不能立刻置对方于死地。 白显、孟翔和云夫人也和几个忘情宫的客座高手激战成一团底下的弟子兵对兵、将对将同样与数十名忘情宫护卫厮杀得难分难解惟独那八名无离派门下的力士寸步不离守着两口红木棺材竟似无意出手。 尽管忘情宫的护卫人多势众但五派弟子无一不是各家百里挑一的精英高手围着棺材结阵自保往往以一敌三、以一敌四也毫不落下风。 滕皓始终不见叶无青现身心中如芒在背急忖:“夜长梦多须得趁着叶无青没有露面的工夫战决将这些人赶紧解决!”当下鼓气喝道:“灰霜营何在?” 殿外一声轰然应诺奔入两列身着一色灰衣劲装的佩刀护卫一个个神精气足步履稳健明显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百战之师。 这灰霜营本为忘情宫副宫主厉无怨一手创建的嫡系精锐由他座下八大弟子分别统领。 在楚望天复辟后滕、席二人掌得实权趁势在灰霜营内安插了众多心腹门人将厉无怨的八大弟子尽数架空仅仅在名义上还挂着各队的统领之职。待得厉无怨出走音讯渺渺灰霜营群龙无越的人心思变便完全落入了滕皓、席魉的掌控。 此刻领命入殿的正是赵朴、刘遥二人统率的两队灰霜营犹如二龙出水从周边包住一众西域五大派的弟子手按刀柄便欲围攻。 猛听殿顶响起一记阴恻恻的冷笑道:“赵朴刘遥你们谁敢动一下!” 赵、刘二人听到这声音如遭雷击不由自主地失声叫道:“师父!” “喀喇喇──”殿顶飞沙走石烟尘扬起一道灰色身影如同舒展双翼的蝙蝠般从天而降落到了两口红木棺材前不是厉无怨却又是谁? 赵朴、刘遥在厉无怨多年积威之下不假思索俯身跪拜道:“师父!” 滕皓惊怒交集招呼安插在灰霜营中的心腹道:“滕勋、辛浪还不动手?” 滕勋的脑瓜有点不好使呆了呆不晓得自己该向谁出手。旁边的辛浪可没那么多想法埋身拔刀朝着刘遥的背心劈落。 刘遥这些日子受尽奚落正憋着一肚子邪火无处作给辛浪这么火上浇油的一刀彻底激反身躯横着一移躲开刀劈回身出刀嘿然道:“姓辛的咱们哥俩儿也该把旧帐清算清算了!” 赵朴一言不拔刀在手有意在师尊面前表露忠心朝着兀自愣的滕勋攻去。 四名灰霜营的脑自相残杀底下的部众顿时有样学样、你来我往过起招来却把殿内的众多宾客给看呆了。 这时从山腰磨心、见性两庄的方向隐隐约约传来阵阵喊杀无疑是叶无青大兵迫境派人分头要端了滕、席二人的老巢。 席魉咬牙切齿瞪视厉无怨道:“厉副宫主你到底还是反了!” 厉无怨蔑然低哼道:“席魉亏你还有脸教训厉某。今晚你的死期到了!” 席魉情知厉无怨修为极高等闲之辈绝非其对手。他不禁转望向一旁端坐的童峥但见此老一袭白衣须如雪神态悠闲轻轻用修长幼嫩的手指尖捋着须髯对眼前生的一切不闻不问好似无动于衷。 席魉心道:“这老家伙眼高于顶除非叶无青现身否则断不屑出手。” 他正踌躇之际从客卿席上跃出一人峻声喝问道:“厉无怨毒医蒋百里呢?” 厉无怨闻声望去说话的是个谢顶矮个老者周身肌肉虬结鼓胀背后斜插了一对蓝汪汪的毒锥却是“邪仙”锺鼎。 此人与毒医蒋百里臭味相投同属西域魔道上一等一的难缠人物早年干得最有名的一桩事便是杀妻奸嫂引得整个家族愤然追杀。直到他不知从何处修得一身绝艺掉过头来把锺府百多个男女老幼、连带自己的亲兄长悉数屠灭才算了账。 厉无怨也算得上心狠手辣可比起锺鼎仍有自愧不如之感厌恶道:“你想找他莫如到阎王爷那儿去问个清楚!” 锺鼎目绽凶光双手并举幽泉毒龙锥挑向厉无怨左右太阳穴怒喝:“拿命来!” 厉无怨不避不闪一记溜火神掌凌空拍向锺鼎。 锺鼎人在空中双锥交叉外推“砰”地硬接下炽热掌风飘身挥左手幽泉毒龙锥直点厉无怨后脑。 两人高呼酣战激斗十余个回合厉无怨蓦然纵声喝道:“开棺!” “轰──”两声沉闷的低响八名力士掀开厚重的棺盖棺材里立时喷散出两团浓烈的绿色毒雾气味辛辣至极直呛眼鼻。 在棺材四周激斗的云霞四仙等人猝不及防仅仅吸入了一小口顿觉头晕脚轻眼睛火辣辣渗出泪水惊惶之下急忙凝息闭气全力运功抗毒。 厉无怨和西域五派的众多高手自是早有防备服食过解药丝毫不受毒雾影响越战越勇将各自的对手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那绿雾飘浮在殿心十多丈的方圆凝而不散不虞它会蔓延开来误伤到赴宴的宾客可身处其中的人难免遭殃。 那些修为略逊一筹的忘情宫护卫和灰霜营铁卫表现更是不堪仓皇逃出绿雾笼罩的范围俯身呕吐几无再战之能被从后追来的五派弟子砍瓜切菜般杀了个落花流水。 战局顷刻急转直下滕、席二人的帮手虽多却没几个还敢以身试法、贸然冲进毒雾助阵转眼间孟翔已手起掌落将对手毙于当场。其它几个忘情宫请来的高手虽说一时半会儿性命无忧却也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席魉瞧得急怒攻心遽然欺身迫近厉无怨背后借着毒雾的遮掩掌力内敛、不带分毫破空之声朝着对方的后心狠狠击去。 冷不丁斜刺里“飕”地风动一束银光风驰电掣向他的后脑勺激射而至! 第二章 喜宴成丧 席魉迫不得已右掌中途变向划过半道圆弧侧身击中射来的银光。 “砰!”光飙四分五裂竟是一只大厅内俯可拾的寻常银杯劲力却大得惊人。席魉的右掌一阵麻攻势消弭殆尽。 厉无怨听到背后动静一掌迫开锺鼎拧身侧目嘿嘿笑道:“席长老好手段啊!” 席魉老脸微热明白对方是在讥诮自己暗中偷袭、卑劣无耻。他目光匆匆往酒杯射来的方向一扫只见桌翻椅倒乱作一团哪里找得到出手之人? 席魉把心一横双掌赤光迸现一虚一实拍向厉无怨胸口厉喝道:“看掌!” 厉无怨不敢托大掣出魔剑“端阳”放过席魉左手的虚招不理直削他的右腕。 锺鼎见席魉亲自出手襄助抖擞精神挥舞幽泉毒龙锥吞吐闪烁从侧翼袭向厉无怨的右肋。 三人走马灯般鏖战了七、八个照面厉无怨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渐渐守多攻少凭借楚望天亲传的忘情八法与席魉、锺鼎周旋游斗神情阴沉镇定不见喜怒。 那边小蛋用一只银杯击退了席魉的偷袭不久就见厉无怨形势吃紧于是故技重施趁人没注意甩手又掷出一只酒杯朝着锺鼎的眉心打去。锺鼎见得眼前银光闪动、劲风迫面连忙挥毒龙锥招架“砰”地击碎银杯。 但他的攻势不由随之一缓教厉无怨抓住机会连攻三剑被迫得连连后退应接不暇。幸亏席魉从旁策应令厉无怨无法继续猛攻才没乱了阵脚。 小蛋见厉无怨扳回颓势心里一宽不意听到身后有人怒骂道:“臭小子敢情是你在搞鬼!” 一股雄浑拳劲虎虎生风朝他背心轰到。 小蛋不及回头急忙施展穿花绕柳身法中的“风逝”一诀身躯前冲顺手抄起一把倾倒的椅子往背后一挡。 “啪!”坚实的花梨木椅碎如齑粉拳头上的余劲击在背上隐隐生疼幸被乌犀怒甲化去。 他回身打量只见出拳打自己的是一个身材壮如铁塔的中年大汉。入席时小蛋曾听宋爽介绍过此人好像是凉州“炼金门”门主邹汉一身硬功颇为了得。 邹汉没想到一个丹萍门门下的年轻弟子居然能轻易接下自己崩山裂石的铁拳一击不禁愣了愣道:“龟儿子的你还挺硬!” 蓦地小蛋袖口轻轻一动从里头射出道赤红光芒直奔邹汉面门。 邹汉给吓了一跳忙不迭挥拳格挡。孰知这束赤芒竟会半路拐弯从邹汉拳风间一掠而过“啪”地打在他的脸上恰似蜻蜓点水般一沾即走。 邹汉一声痛吼飞身疾退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指着小蛋骂道:“王八羔子你用什么东西暗算老子?不是英雄好汉所为!” 就听半空中那赤芒回骂道:“黑甲鱼你从背后出拳偷袭我干爹就算英雄好汉了?” 原来是霸下不忿邹汉辱骂小蛋借着灵动身法避过对方遮挡在他鼻子上狠狠咬了口。 邹汉抬眼看到霸下瞠目结舌道:“你、你这小王八还会说人话?” 霸下勃然怒道:“黑甲鱼看我怎么把你给一锅烩了!”嘴里喷出一溜火线。 邹汉修为尽管不弱却是个脑筋不怎么灵光的浑人。听霸下说要做道烩黑甲鱼他心中兀自纳闷道:“奇怪难不成这王八不光会说话还会烧菜?” 正感诧异间霸下的“荼阳火罡”已然袭到邹汉这才惊觉不对匆忙轰出一股拳风“呼”地击中荼阳火罡。 “劈啪劈啪”火星四散飞溅少不了有个三五点洒落在了他的脑袋顶上登时点燃了头。邹汉嗷嗷怒吼双手运劲拼命拍打头顶火苗险些用力过猛把自己给拍晕了过去却依旧没能把火给扑灭。 眼看就要火燎眉毛这家伙才想起来满地找水。可今夜喜宴之上美酒佳酿固然应有尽有却偏偏找不到半杯清水。邹汉再笨也明白要是把酒倒在脑袋上烩黑甲鱼多半做不成炭烤猪头倒是新鲜出炉。 “呜──”手足无措之际一蓬白茫茫的掌风寒息袭人拂过邹汉头顶燃烧的火苗瞬间熄灭冒出冉冉轻烟夹杂着一股刺鼻的焦臭。正是小蛋用溜火神掌催动圣**精气冻灭了荼阳火罡。 邹汉惊魂未定地伸手往脑袋上摸了摸大把的焦黑碎飘落好在他皮糙肉厚修炼的是硬功这点皮肉烧伤原也算不得什么。 他望望小蛋想说两句感谢的话可怎也吐不出口;又瞧瞧霸下更不敢再去招惹。 他一口怒气憋在胸中难平忍不住在喉咙里咕哝道:“王八羔子的什么玩意儿啊!” 小蛋见他如此狼狈也过意不去说道:“对不住我代小龙向您赔不是。” 周围几个和邹汉交好的宾客看不过眼其中一人忿忿不平道:“轻描淡写赔个不是就算完了?你小子的脑袋也让我放把火烧一烧!” 尹雪瑶一声冷笑玉指捏起一只酒杯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那酒杯上“丝丝”冒起白烟银杯表面转瞬变得一片幽蓝漠然道:“你很不服气么?” 霸下本就是个捣蛋王瞧着大殿里打得不可开交早就心里痒痒此刻见有人主动找上门来不由得兴奋道:“好啊要借火么?小爷这里有!” 忽然宋爽晃身插到双方中间笑呵呵道:“邹兄人家已经道过歉了你大人大量何苦跟个孩子过不去?咱们是来作客的可不是给主人添乱来的。大伙儿都消消气看在小弟的面上都让一步罢。” 邹汉本不是个记仇的人又对霸下和尹雪瑶的手段颇为忌惮见宋爽出面打圆场摸摸焦道:“也罢老子不跟他们一般计较就是。” 突听“嗤嗤”声响尹雪瑶掌中那只幽蓝色银杯不知是被何种剧毒侵蚀得千疮百孔竟化作一股股金水从指缝间滴落洒溅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半指多深的小洞。 众人相顾骇然更有人半是惊异半是暗自庆幸道:“何时丹萍门学会了这般厉害的使毒绝技?还好我刚才没有强出头。” 这时长生殿中的其余所有人尽皆将注意力聚焦在殿心的打斗之上却没有几个人关注到这边的小打小闹更没人见着尹雪瑶露了一手毒功。 厉无怨在席魉和锺鼎的夹击下似逐渐不敌席魉虽占得上风心情却是不松反紧。 磨心、见性两庄方向的喊杀声已慢慢减弱叶无青始终深居幕后未曾现身此刻或许大殿的某个角落正有一双眼睛盯着他和滕皓。想到这里席魉心里寒手头上一招紧似一招只盼能尽快收拾了厉无怨。 突然大殿外飘入两道鬼魅般的身影一晃眼掠进战团。席魉眼角余光扫到来人禁不住凛然道:“这两个老家伙居然也回来了!” 他心念未定战团中响起滕远阳一记声嘶力竭的惨叫被来人一左一右击中胸口吐血飞跌出数丈摔在地上时业已气绝身亡。 滕皓目睹爱子惨死睚眦欲裂狰厉长啸道:“姜山简丹!老夫与你们誓不两立!” 来人正是姜山夫妇。他们两个一年前被迫举家迁徙亡命天涯早对席魉、滕皓恨入骨髓故此待到叶无青登门两人便毫不犹豫重新出山。 今日姜、简甫一出手便在滕皓的眼皮子底下格杀了他的次子滕远阳着实出了口恶气。 劭劲翰人单势孤不敢接战收剑退到劭嵘身侧柳翩仙也不乘胜追击。 姜山瞥过滕远阳的尸快慰笑道:“滕老贼你早该知道会有今天!” 简长老冷然接道:“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忘情四庄眼下已全数重归叶宫主掌控。今夜教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虽说滕皓对这消息并不意外还是心头一沉。他竭力抑制怒火思忖道:“这两个老家伙修为与我只在伯仲之间若逞一时血勇愤然出手十有**要吃大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稳住殿内战局再说!” 他迅冷静下来稍一盘算计议已定以传音入密向身旁端坐的童峥道:“童老仙待会儿滕某佯装急于为爱子报仇牵制住姜山夫妇。您便可趁乱出手一举击杀厉无怨断了叶无青的左膀右臂!” 他这算盘打得不可谓不毒只是童峥恍若未闻瞇缝着双眼也不晓得是醒是睡。 滕皓心下暗恼道:“这条老狐狸难道他真以为咱们请他来只为喝酒么?”禁不住有些埋怨姜山和简丹怎么刚才杀了自己的儿子之后没顺手牵羊把劭劲翰也给宰了? 他心知肚明己方邀来的宾客看似人多势众可多半是忘情宫的旧藩属。西域五大派带头这么一倒戈难保他们不会见异思迁明哲保身。 而剩下的一小半又有许多是童峥、劭嵘师徒的宾朋只要这老狐狸还稳坐观望想叫那些人替忘情宫出头卖命简直就是大白天说梦话。 如此算下来能真正死心塌地追随他和席魉的朋党心腹少之又少多数还不堪大用。惟一还能指望上的便是那十余位花重金买来的各路高手。 然而除了业已出手厮杀的锺鼎、云霞四仙等人宋爽和另外四、五个平日拍着胸脯叫得震天响的家伙如今却成了缩头乌龟待在一边袖手旁观。 见此情景滕皓越加懊丧道:“可惜毒医蒋百里已死不然有他在今日之局断不会变得如此被动!” 忽然殿外彷佛有千军万马齐齐山呼海啸般唱诺道:“叶宫主驾到──” 这声音如滚滚洪涛涌入长生殿将激烈的拼斗声尽数淹没震得人们心弦一颤。 只见叶无青背负“焚泪沉灰剑”龙行虎步迈入大殿欧阳霓和姜赫分在左右身后是大批西域五派的精锐人马以及四队归顺麾下的灰霜营铁卫。 窦宪等人率先退出圈外躬身向叶无青施礼道:“属下拜见叶宫主!” 惟有厉无怨无法脱身依然苦战不休。与他交手的席魉和锺鼎两人对叶无青的到来视若无睹反而更加不要命地动攻击。 叶无青木然朝战团里望了眼。 正当众人都以为他会下令姜、简两大长老出手替厉无怨解围之时身侧的欧阳霓陡然娇躯晃动如一道拂过广寒旷野的雪风欺近至席魉与锺鼎的身后一双玉掌泛起妖艳的暗红色光芒分向二人背心拍落。 席魉、锺鼎各自侧身出掌招架“啪啪”两记脆响两人闷哼退步手掌像是抓在了一团滚烫的火炭上彤红刺疼吃了不小的暗亏。 席魉吐气扬声迫出攻入左臂经脉的灼热魔气微微转动了两下兀自麻的手腕才看清楚与自己对掌的居然是个还在豆蔻年华的娇柔少女。 欧阳霓亦被震退两步但在这场掌力比拼中她令人惊异地独对两大魔道高手竟然能平分秋色不落下风。 她檀口轻舒一口浊气朝两人微一欠身含笑道:“得罪了。” 翩然退回到叶无青身侧站定纤手上迅即恢复到羊脂玉般的洁白细腻。 厉无怨趁势脱出喘息稍定道:“叶师弟下面就交给你了。” 叶无青点点头森寒锐利如刀锋般的目光环顾过大殿缓缓说道:“今日之事本属清理敝宫门户的内务不意惊扰了诸位贵宾叶某甚为歉疚。还请诸位暂作壁上观待此间事了叶某定当向各位敬酒压惊。” 他说得客气言下之意只要不是傻子大殿内的众多宾客无人不懂明白稍后自己如果再不识抬举、莽撞出头那就是插手忘情宫的“内务”。等叶无青解决了滕皓、席魉别说讨一杯压惊酒连自个儿的老命也难保全。 滕皓见叶无青一出面仅靠着只字词组便威压全场心中且怒且惧故意哈哈大笑道:“叶无青你这叛师逆贼还有胆子回来?” 叶无青对他震耳欲聋的笑声置若罔闻气定神闲缓步走到一张尚算完好的酒桌前伸手拿起一壶酒注入银杯双手捧起酒杯向四面微一抱拳。 “诸位贵宾叶某先行谢过了!” 他仰将酒浆一饮而尽甩手“啪”地一声把杯子扔掷于地。银铸的杯盏犹如泥捏应声碎散一地风一吹化作银屑缓缓往四周流动。 滕皓和席魉不晓得处心积虑了多少个日夜想着如何对付叶无青。可当对方赫然出现在长生殿中一时竟为他深不可测的威仪所慑任由叶无青在面前随心所欲地放手施为连一两句压场面的话都说不出。 席魉定了定神色厉内荏道:“叶无青你当自己还是忘情宫宫主么?” 叶无青木无表情地转头望向席魉问道:“席长老我师父呢?” 席魉一震明白叶无青已经打定主意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依旧要拿老宫主楚望天来做文章。 假如现在楚望天好端端地待在忘情宫中叶无青绝不会这般明火执仗率着五派高手杀进长生殿而厉无怨更不可能义无反顾地完全倒向自己的师弟。 至于滕皓当然也不必匆匆忙忙就把自己的孙女下嫁给劭劲翰以求得童峥的强援。 不容席魉和滕皓有丝毫喘息之机叶无青咄咄逼人接着道:“你说叶某是叛师逆徒为何又不敢请出家师当众对质?” 一旁姜山冷冷一笑道:“你们两个既不说话又交不出人莫非楚老宫主已被你们害了?” 滕皓口气强硬道:“姜山你休要血口喷人。楚老宫主不过是静极思动日前离宫出游散心而已。此事忘情宫上下众所周知。说不定明天老宫主便会回转忘情宫!” 简长老低哼道:“你当我们是傻瓜会被你这样不着边际的鬼话给骗了?楚老宫主的状况别人不知端倪难道我忘情宫部属还不清楚?静极思动、出游散心?哼一派胡言!” 厉无怨不耐众人的唇枪舌剑沉声喝道:“废话什么手底下才见真章!” 滕皓暗忖今日之事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厉无怨的说法倒是最实在。 他迅估算一下双方在大殿内的实力对比己方无疑稍逊一筹。可如果加上不老峰童峥一系的强助就算没有与叶无青一拼之力至不济还可以学叶无青当日之举先趁乱突围待日后积聚力量重整旗鼓再寻机杀回来便是。 正这时候大殿外突然一阵骚动只听众护卫七嘴八舌地惊叫道:“咦那不是楚老宫主么?” “楚老宫主回来啦!” 众人听到话音俱都惊讶莫名数百双目光齐刷刷朝着长生殿外望去。 但见一对英姿飒爽的青年男女搀扶着一位老者颤巍巍走进大殿正是楚望天! 这一下节外生枝令得叶无青始料未及。 他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一定是滕、席二人的诡计!” 可凝目仔细观瞧须臾眼前的楚望天绝非是他人易容乔装而成;而身旁的那对青年男女更不是滕皓和席魉所能差遣得动。 霸下在人群里也看呆了低声道:“干爹那不是卫惊蛰和农仙子么?” 小蛋点点头同样弄不明白这两人怎么会跟楚望天走在了一块儿? 席魉却是大喜过望宛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往前迎去不料窦宪夫妇一声不吭往上迈了两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楚望天茫然打量四周见到红烛高烧贴挂喜字喃喃问道:“谁要娶新娘子了?” 滕皓纵声道:“叶无青楚老宫主就站在你的面前还有何话可说?” 叶无青沉吟不语急思对策。 厉无怨已抢先迎上跪拜道:“弟子叩见恩师!” 楚望天傻呆呆瞧着厉无怨问身边的农冰衣道:“他是谁干嘛向我叩头?” 农冰衣笑了笑道:“这位是你的大弟子厉无怨正在向你请安。” 楚望天“哦”了声自言自语道:“厉无怨厉无怨??是你啊起来罢!” 殿中的宾客虽对楚望天失忆痴呆之事隐有耳闻可直到今日才算亲眼目睹一个个寻思道:“今日忘情宫这出戏可越来越精采了。” 忽然童峥慢悠悠睁开晶莹深幽的双目傲然瞥过楚望天似乎是在判断对方是真傻还是装呆而后徐徐站起身道:“滕老弟敢情你还偷偷留了一手。” 滕皓正欲开口回答猛然灵台生出警兆。 不等他反应过来童峥的双掌殷红如血、鼓胀倍余毫无征兆地拍出“砰砰”两记闷响结结实实轰在了他的胸口上。 滕皓一声狂吼向后摔飞撞碎了座椅后的一排玉石屏风靠倒在一根朱红色的粗大立柱上胸膛深深凹陷、胸骨尽碎双眸爆出难以置信的光芒盯着童峥“哇”地喷出一大口瘀血涩声道:“童老仙你、你??” 童峥的“朝来暮去神功”已修炼至“日上三竿”的化境距离“破晓飞升”不过咫尺之遥如此蓄势一击便是铁打的金刚也难有侥幸况且全无防备的滕皓? 他悠然对视滕皓淡淡道:“你可以安心去了你的小孙女老朽自会妥善照料。” 滕皓挣扎着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凄厉嘶吼作势欲向童峥扑去。 童峥傲然伫立不动就听“喀喇喇”爆豆子般一串爆响滕皓全身筋骨碎裂成粉肌肤上泛起一层诡异的彤红血色身躯犹如一滩稀泥缓缓软倒两只眼睛兀自瞪得滚圆。 这番兔起鹘落远远乎众人的意料之外谁也想不到在红烛高烧的喜宴上童峥竟会下杀手宰了自己新结的亲家公。 侍立在滕皓身侧的两名心腹弟子这才回过神来口中怒吼疯了似地扑向童峥。 童峥哪会把这两人看在眼里?大袖一挥拂起一蓬刚猛无俦的劲风便将二人震飞。 “砰砰!”两人飞出数丈仰天跌倒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胸膛上却多出一个数寸深的血洞汩汩往外冒出热血。 大殿内无论敌我都被这一幕深深震撼久久无人说话。惟有懵懂痴呆的楚望天瞧着地上扭曲变形的三具尸体低低嗫嚅道:“喜事变丧事了喜事变丧事了??” “啪、啪、啪啪──”叶无青忽地轻轻拊掌阴沉的脸庞上现出一丝笑意道:“”血虹掌“、”破茧指“童兄掌指双绝令叶某大开眼界!” 童峥神情倨傲如故但话语里略多了一缕谦和的口气说道:“叶兄过奖较之贵宫的忘情八法老朽这三招两式不过是些许雕虫小技而已。” 目睹此景人群里尹雪瑶用极低的声音道:“原来童峥早已和你师父串通一气。” 小蛋默默点头看着叶无青高昂着头对众人不屑一顾的神情心中无端多了几分莫名寒意。 他的视线悄然落在滕皓死不瞑目的尸体上──这个人曾经就在自己的眼前一掌杀了阿青又险些害死了他和叶无青。难道“算人者人必算之”?他终究还是倒在了另一场更血腥无情的阴谋之下。 此刻滕远程父女不顾一切地扑倒在滕皓的身上撕心裂肺地呼喊着交织着那头胜利者的晏晏谈笑显得越教人心悸莫名。 滕昱泪流满面地抬起头脸上精致的红妆已被泪水冲刷得模糊一片冲着呆如木鸡的劭劲翰嘶声叫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可以杀死我爷爷?为什么!” 劭劲翰嘴唇张了张却不出声音。 前一刻他还是满心欢喜的新郎一瞬间惨变已然生。而下手杀害自己新夫人爷爷的凶手居然就是自己素来奉若神明的师祖童峥! 他失魂落魄地摇着头不知所措地喃喃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蓦然他如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握住劭嵘的胳膊道:“爹你早知道会是这样你一直都在瞒着我是不是是不是?” 第三章 魔宫少主 劭嵘同样是神情茫然任由爱子摇晃自己的胳膊望着师父想问又是不敢。 席魉蓦地纵声大笑笑声里充满着怨毒与悲愤缓缓道:“还问什么?我们所有人都被一个人算计了。叶无青!时至今日老夫不得不佩服你连童峥也甘作你的走狗我和滕皓不自量力死得不冤!” 这时他已全明白包括这桩亲事在内全部都是叶无青一早设下的陷阱。非但童峥已教叶无青收买恐怕连从中牵线搭桥的大媒人宋爽也是对方的人。 可笑自己和滕皓懵然不觉一头撞进罗网还自鸣得意地以为结下了童峥这般的大援即使失去楚望天作靠山一样也能扳倒叶无青。 想到楚望天席魉彷佛在绝境中寻觅到最后一线生机大吼道:“老宫主叶无青勾结外人出卖忘情宫又在您眼皮底下杀害了滕长老委实罪不可赦!” 他的吼声震得大殿里嗡嗡回响楚望天却依旧一副茫茫然的模样自顾自道:“无青啊他在哪里?老夫不是命他闭关修炼忘情八法么怎么跑出来了?” 席魉急道:“他就在您的面前还唆使不老峰的童峥杀死了滕长老!” 楚望天好像有点明白生什么事了“哦”了声道:“他杀人了吗谁被他杀了?” 席魉也顾不得细想楚望天的话大声叫道:“他刚杀了滕长老!” 楚望天皱起眉想了想须臾说道:“无青是个好孩子他要杀的人一定该死。滕长老??杀的好杀的好!无青不杀我替他杀。对了他还要杀谁你快告诉我──” 众人都听愣住了厉无怨惟恐席魉还要兴风作浪抢先喝道:“席魉你还不赶紧束手就擒向老宫主和叶师弟领罪!” 席魉面死如灰心里怕到了极点听得厉无怨的喝斥就如傻了一样。 叶无青也没料到楚望天出去转了圈回来居然会变得如此配合。 但眼下大局未定实不宜让他留在长生殿中碍手碍脚于是吩咐道:“厉师兄你先侍奉恩师前往内府歇息好生招待卫公子和农姑娘。” 厉无怨领会到师弟的用意躬身道:“师父您老人家累了吧弟子带您下去休息。” 谁知楚望天一甩头道:“不要这里热闹我喜欢看新娘子。” 厉无怨呆了呆见师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话犹如一个智商不满六岁的孩童不免有些尴尬又不晓得该如何将他劝走。 农冰衣见状心想:“我和小卫本来只是将楚老魔送返忘情宫谁知道这么巧正撞上这群人内讧自相残杀。这出狗咬狗的闹剧也没啥看头还是眼不见为净。” 想到此处她悄悄向卫惊蛰使了个眼色。 恰巧卫惊蛰也无心在这是非之地久留当下道:“楚老宫主你不是说要带咱们去看什么好玩的东西么?” 楚望天闻言立马把看新娘子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兴高采烈道:“对啊咱们这就去!”猛蹙眉苦思道:“咦我的那些泥人跑哪儿去了?” 其实楚望天捏的那些泥人早被他自己一一砸碎尸骨无存可厉无怨急于引他离开大殿便道:“师父我带您去找泥人。” 楚望天大喜一手抓着卫惊蛰一手拉住农冰衣道:“走跟我来!” 旁边熟悉楚望天的人暗暗称奇不晓得农冰衣和卫惊蛰使了什么法子能让他对这二人如此熟络亲热。 小蛋见卫惊蛰和农冰衣要随楚望天出殿却担心两人一去不回就此失之交臂忙迈步出人群招呼道:“卫大哥农姑姑!” 卫惊蛰和农冰衣听着这声音觉得耳熟一怔回头便见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可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小蛋一边走一边伸手去抹自己的脸口中说道:“我是小蛋啊!” 卫惊蛰眼睛一亮抓住小蛋的双手上下打量笑道:“你怎么打扮成这样?乍一眼我还当自己认错人了呢!” 小蛋笑了笑回答道:“我奉师父之命扮成赴宴的宾客一早混进了宫中。” 农冰衣瞅见霸下朝牠招手道:“小东西还不快来见过姑奶奶!” 霸下先眼睛一瞪旋即脑袋里飞盘算过两者间的辈分颓然现农冰衣果然是自己的“干姑奶奶”不甘心地咕哝道:“妳当自己很老么?” 这边在叙旧那旁劭嵘望了望跪在滕皓尸身前悲痛不已的亲家公和新儿媳迟疑道:“师父这门亲事可怎么办?” 童峥不以为然道:“那就看劲翰的意思了。他若舍不得这女娃儿咱们便将她娶回家去想来叶宫主也不会计较。不然反正还没拜堂成亲咱们拍屁股走人就是。” 叶无青暗道:“这老家伙当着人家的面杀了人家的亲爷爷还敢让她和自己的徒孙成亲实在够嚣张。”微微一笑道:“劭贤侄你意下如何?” 劭劲翰犹豫半晌看着滕昱梨花带雨的花容月貌端的是我见犹怜、割舍不下可娶一个仇人之女为妻又不免荒唐。 滕昱一咬牙斩钉截铁道:“杀了我吧我死也不会嫁给他!” 叶无青心中一定他方才多少有些担忧劭劲翰为美色所迷执意要娶滕昱自己碍于童峥势必不能反对日后养虎为患终会是个麻烦。滕昱这一出口拒绝正合了他的心意稍后便可无所顾忌地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没曾想滕昱此举大投童峥的胃口他哈哈一笑道:“好孩子有骨气!劲翰你将这女娃儿讨回家作媳妇儿也挺好!” 叶无青微微色变突听有人怒吼道:“好小子原来又是你在装神弄鬼!” 一道胖大无伦的身影凌空飞腾恶狠狠扑向正与卫、农二人寒暄的小蛋。 这半路杀出之人正是云霞四仙中的老三云青霞。当日云梦大泽一战她中了尹雪瑶的狡计平白丢了条胳膊实为平生第一奇耻大辱。 刚才小蛋抹去易容装束与卫惊蛰、农冰衣相见因脸上油彩花糊遮掩兼之云青霞没将眼前的“小蛋”和那晚的“寞少” 联想到一处故此虽觉得眼熟却一时不敢认定直到此际才醒悟了过来。 小蛋闪身躲过瞥一眼云青霞空荡荡的右袖也没还手。 云青霞状若疯虎不依不饶又是一掌拍向小蛋咬牙切齿道:“你还我胳膊!” 卫惊蛰上前一步举掌招架“啪”地接下云青霞的攻招。云青霞手腕麻身不由己往后退了一步感到这年轻人的掌力雄厚醇正暗自一凛喝道:“小子你是谁人门下干什么来多管闲事?” 卫惊蛰与云青霞硬撼一掌身躯渊渟岳峙、晃也不晃从容自若道:“在下翠霞派弟子卫惊蛰这位前辈有话好说。” 小蛋惊喜交集道:“才半年没见卫大哥竟已参悟了忘情之境。” 那边云青霞还没开口后头云红霞一声怪笑道:“好啊想以多欺少么?先卸下这小子的一条右臂咱们再说不迟!” 说罢一抖“暮云朝霞带”点向小蛋咽喉。 她一出手旁边的云紫霞、云绿霞更不客气两条软绸如毒龙出穴分缠小蛋双臂。 小蛋施展穿花绕柳身法翻飞如云在奼紫嫣红的软绸间闪展腾挪并不还手。 云青霞拔出“披肝沥胆匕”合身扑向小蛋狞笑道:“小子我跟你拼了!” 小蛋见她一心要取自己性命全然不顾自身门户大开破绽百出奈何不愿再伤了对方弹指射出圣**丝将披肝沥胆匕带偏。 窦宪夫妇恨极云霞四仙见小蛋只躲不攻振声请缨道:“寞少让我们夫妻俩来收拾这四个不识好歹的老妖婆!” 小蛋人在空中一摆手道:“不用我自己能应付。” 一旁的农冰衣本担心小蛋寡不敌众伤在了这四个穷凶极恶的老妖婆手上已动了出手相帮之念。她的修为虽然较之云霞四仙远有不如但从旁使点暗算手段却是拿手一绝。 当年云林禅寺的几位“无”字辈高僧也都曾在这上面栽过跟头。 但她听小蛋一口谢绝窦宪夫妇似乎胸有成竹又见叶无青等人尽皆袖手旁观顿时改变了主意暗忖:“人家师父都不着急我何必先出一头?” 可小蛋的话语落在云霞四仙的耳朵里不啻成了满是不屑的讥嘲禁不住勃然大怒面色铁青各自亮出披肝沥胆匕不要命般围着小蛋狂攻。 另一边席魉在先前与厉无怨的一战中真气消耗不少经过一段调息这时已渐渐恢复。他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小蛋和云霞四仙所吸引眼角余光略一张望选定了一扇窗户作为突围的路径不声不响往殿角退去。 哪料席魉稍有异动叶无青已是一声冷笑道:“席长老你想不告而别么?” 席魉心一沉扬声招呼道:“大伙儿分头突围留待他日东山再起!”身形一振如劲矢般朝殿角的那扇窗户激射而去。 厉无怨口中斥喝扬手甩出一束乌光照着席魉背心轰去却是祭出了“黑血令”。 席魉被迫回身出掌“砰”地震飞黑血令身形稍稍一滞。 姜山、简丹趁机捷足先登封住席魉的退路嘿然道:“哪里去?” 席魉人在空中猛向左折欲要变幻脱逃的方向。厉无怨收起黑血令如附骨之蛆般追至席魉身后一掌往他脑后劈落。 席魉身陷三大高手重围之中自知插翅难飞心中狠道:“左右是个死不如豁出老命大干一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飘身避开厉无怨的溜火神掌摆出玉石俱焚的亡命架式朝姜山冲去。 所谓“横的怕傻的傻的怕不要命的”。席魉这一拼命反把姜山等人震住。他们已然胜券在握自然不愿再跟穷途末路的席魉拼个鱼死网破故此各自紧守门户只封住对方各处突围的角度线路并不急于要他性命。 此刻大殿中一干滕、席二人的死党见大势已去也分作了两拨。一部分站在原地眼睁睁瞧着席魉苦战脑袋里打起了倒戈的主意;另一些则自忖投降也是死路一条索性誓死一搏往大殿外冲去。 叶无青冷眼旁观也不阻止。 身旁的姜赫厉声喝道:“杀凡有抵抗者片甲不留!” 窦宪带头往锺鼎迎去窦夫人生恐夫君吃亏一晃软鞭拂尘拧身夹击。其它人各自找寻对手在大殿中杀成一团。 来赴宴的数百宾客不约而同往殿墙退去让出偌大的空场。其中不乏有些与滕皓、席魉相交多年的旧识然而此时此景还有谁敢不要命了去蹚这淌浑水? 劭劲翰晃身赶到滕昱身前压低声音道:“快我掩护你们趁乱快走!” 滕昱眼神里闪过一丝感激却惨然摇了摇头道:“你如果真的在乎我便记着将来替我和爷爷报仇!”言毕身子一软倒在滕皓的尸体上。 劭劲翰呆了呆一把抱起滕昱可惜娇人嘴角溢血业已气绝黯淡的眼眸中兀自深藏着怨与恨。 滕远程接连目睹自己的弟弟、父亲和爱女惨死脑袋里直懵宛若正经历着一场匪夷所思的噩梦却怎么也苏醒不过来。 劭嵘扶住爱子的肩头安慰道:“罢了劲翰!是她命薄怨不得旁人。” 劭劲翰脑海里混乱一团滕昱最后的遗言像魔咒般不停在他耳边回荡道:“你如果真的在乎我便记着将来替我和爷爷报仇!” 可是就算自己真的在乎她舍不得她又岂能、岂敢为她和滕皓报仇? 忽然听到背后宋爽说道:“劲翰贤侄节哀顺变。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丈夫又何患无妻?回头宋叔叔再给你找个好的。” 劭劲翰猛回头瞪着宋爽生硬道:“不必了我怕消受不了你的好意!” 话音未落殿中接连响起姜山与席魉的闷哼。 人影交错间姜山退开丈许手抚左肋的伤口志得意满地盯着席魉嘿然笑道:“席兄你完蛋了!” 席魉身中厉无怨一掌一脚背心又被姜山偷袭得手震断心脉生机已绝全凭一口真元强撑不倒身子摇摇欲坠。 “老匹夫席某作鬼也饶不了你!”席魉突然奋尽余力反手一掌击在自己眉心上顿时头骨碎裂脑浆横流自裁而亡。 席魉一死余党更无斗志或降或亡已不成气候。大殿中只剩下云霞四仙与小蛋、窦宪夫妇和锺鼎这两对尚在舍生忘死地搏杀不休却均是困兽犹斗不足为患。 窦宪夫妇以“风林火山”阵法牢牢困住锺鼎不疾不徐、一步步压缩着对方的空间获胜仅是迟早之事。 相形之下小蛋的情形稍嫌吃紧在云霞四仙凶猛的攻势中全力周旋迭遭险情。可明眼人早已看出他是有所保留始终不愿放手与云霞四仙对攻所以才会尽落下风。 饶是如此小蛋仍能维持着不胜不败之局自保无虞。 云青霞猛地听见不远处锺鼎出一声临死前的凄厉呼吼忍不住激战之中忙里偷闲往一旁打量过去。只见锺鼎的面门被窦夫人的软鞭打得血肉模糊眼见不能活了。 她心头一凛又羞又恼:“要不是姑奶奶我中了那鬼丫头的毒计丢了右臂、以致咱们姐妹四人连手的威力大减焉会拾掇不下这臭小子?” 她一门心思要找小蛋报仇竟不管不顾四周战况竭力催动“妖娆神功”舍命狂攻。 若论真实修为小蛋虽说今非昔比但在云霞四仙这般戮力同心、拼死猛攻之下三、五十个照面一过便已不敌。何况他殊不愿再伤及四人等于自缚手脚放任云霞四仙毫无顾忌地围攻自己。 好在他身备乌犀怒甲又藉“有容乃大”护体偶尔挨上一两下亦不打紧。但如此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地纠缠下去毕竟不是个法子。 卫惊蛰见各处均已尘埃落定只有云霞四仙还在悍不畏死地围攻小蛋心道:“看样子小蛋颇想保全这四人我且助他一臂之力!” 念及于此他朗声说道:“四位前辈在下冒犯了!” “铿!”地一声悠扬悦耳的镝鸣心念动处自他背后剑鞘中弹射出一束柔和璀璨的青色剑光。 卫惊蛰轻舒猿臂握住剑柄人随剑走闪身切入重重光影罡风中直如水银泄地般挥洒自如随心所欲。 人群中爆出一阵轰然喝采却多半是看热闹的外行惟有如叶无青、童峥这般的宗师级高手虽未开口叫好但均自在心底暗赞了一声。 需知他这一式身法不仅是身姿好看出手的火候、时机亦无一不是恰到好处非但抢占到令云霞四仙最为难受的位置且与小蛋遥相呼应连成一气。 只见他手中仙剑如鸢飞鱼跃在身前一闪“叮叮叮叮”几乎不分先后挑中云霞四仙的软绸。云霞四仙顺势锁住仙剑源源不绝迫出魔气立意要将卫惊蛰震得吐血飞跌仙剑脱手。 不料卫惊蛰脚下犹如落地生根那柄青色仙剑嗡嗡颤鸣如水波流动将四人攻来的强横魔气悉数卸去丝毫不为所动。 云红霞心生焦灼将功力提升至巅峰抖腕回扯软绸暗自狠道:“我偏不信合咱们四人之力还夺不下你小子的仙剑!” 然而她魔气甫一迫出蓦然感觉到软绸上传来一股远比自己强盛数倍的浑厚劲力虎口一麻暮云朝霞带“飕”地脱手而出。 没等云红霞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紧接着又是“飕飕飕”三声云青霞、云紫霞、云绿霞手中的软绸也步其后尘一一飞出。 四人手上空空骇然变色道:“这怎么可能?” 她们想破脑袋也猜不出卫惊蛰何以有如此惊人的功力连夺去她们的四条暮云朝霞带。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反倒是一边观战的叶无青等人隐约揣测到卫惊蛰这一记匪夷所思的夺带手法。 毕竟就算卫惊蛰身为翠霞派第三代弟子中最为出类拔萃的青年俊彦也终究年纪有限决计不可能胜过云霞四仙数百年修为的合力。 只是他巧妙借用仙剑特性不着痕迹地借力打力分别牵引云霞四仙中三人迫入仙剑的魔气反震另一人的软绸出其不意之下果然一举奏效。 可这式四两拨千斤的手法说来简单实际运用时却不能出现分毫差池。否则以云霞四仙的强大功力反噬入体连叶无青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卫惊蛰收去暮云朝霞带顺手挥剑一引四条软绸“呼呼”纷飞又精准无误地落回云霞四仙手里凝身微笑道:“得罪了!” 云霞四仙握着失而复得的软绸一时也不知该继续狂攻还是就此收手为好。 小蛋趁机飘落卫惊蛰身侧一面调匀内息一面思忖道:“卫大哥刚才这两手耍得漂亮至极却不像是天照九剑中的招式不知是从哪里新学来的?” 与此同时叶无青也生出了与小蛋类似的念头。 不过他却比自己的弟子顾虑更深一层:“这小子一招挫败云霞四仙修为直追乃师盛年。来年与翠霞派的约战将至凭白又添一个劲敌。我是否要趁着今日之机设法将他除去?” 那旁厉无怨可没想那么多向着云霞四仙喝道:“滕皓、席魉均都伏诛妳们四个若再不识时务纠缠不清休怪厉某下令群起攻之乱刃分尸!” 云红霞一惊情知今日无论如何都报不了三妹的断臂之仇头脑慢慢冷静下来明白再负隅顽抗惟有死路一条。 她看看云紫霞等人四人心意相通齐齐垂下了手。 叶无青见大局已定吩咐道:“姜赫将一干叛逆暂且关押待稍后分别处置。” 姜赫领命率着一众亲信押送着包括云霞四仙在内的众多降犯出了大殿。 童峥缓步走到叶无青身前呵呵一笑道:“叶兄恭喜你重掌忘情宫!” 叶无青略一欠身道:“童兄客气了劲翰贤侄那里还需你多加费心宽解。” 童峥瞅了眼面白如纸的劭劲翰淡淡道:“老朽省得有劳叶兄提醒。” 厉无怨忽然大步行到叶无青面前躬身拜道:“恭迎叶宫主重掌忘情宫!” 柳翩仙、白显等人见机极快纷纷拜倒在厉无怨身后异口同声道:“恭迎叶宫主重掌忘情宫!” 有这些人带头瞬间血迹未干的大殿内跪倒一片连带众多前来赴宴的宾客亦慑于叶无青如日中天的声威不得不跟着拜倒。一时只有楚望天、童峥、卫惊蛰、农冰衣和尹雪瑶寥寥无几的十数人兀自站立在原地。 小蛋也没有跪。 他并不介意向师父磕头可内心深处丝毫没有觉得叶无青重掌忘情宫有何可贺尤其是他利用的时机以及方式。 正想着蓦地听见师父说道:“诸位请起叶某尚有一事宣布!” 众人起身屏息就听叶无青接着道:“即日起常寞便是我掌门弟子叶某百年后就由他接掌忘情宫!” 第四章 重返寞园 众人先是一呆随即向小蛋恭贺道:“恭喜寞少荣晋掌门弟子!” 小蛋这下可被叶无青弄得措手不及。 尽管他曾经听师父提起过有意立自己为掌门弟子以待日后继任忘情宫可一直当是叶无青拢络他的手腕并不放在心上。 没想到叶无青方一平定内乱便当众宣布了此事令他如坠一场不真切的梦里。 他摇摇头道:“师父弟子恐怕??难堪重任。” 可他的声音却被淹没在了喧嚣的贺喜声中欧阳霓上前含笑道:“小蛋恭喜你!” 小蛋委实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才好望着欧阳霓的笑靥不由苦笑暗道:“如果是欧阳姑娘来坐这个位子反会比我强许多。何况我回头便要下山找罗姑娘哪有闲工夫来做这少宫主?” 叶无青自不知小蛋心里在动什么念头。今晚他连手指头都没抬半根就如愿敉平叛乱重新夺回忘情宫心情格外舒畅。 他环顾众人道:“你们有谁知道今日平叛一战何人应居头功?” 柳翩仙不假思索道:“叶宫主算无遗策荡平叛逆这头功自是非您莫属。” 白显被柳翩仙着了先鞭暗骂这家伙十足是个马屁精却听叶无青嘿嘿笑道:“不对依叶某之见这头功当属常寞。若非他及时解救厉副宫主又引得五派拨乱反正、弃暗投明今日之役焉会这般轻松?” 白显等人一个个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纷纷道:“叶宫主高见!” 农冰衣不屑这些人的嘴脸凑到小蛋耳畔低声道:“喂什么呆呢?没听见叶无青正在给你灌**汤么?又是头功又是掌门弟子这下你可露脸啦!” 小蛋听农冰衣调侃自己可惜他没有半点想笑的心情怔怔看着楚望天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般闹哄哄忙到半夜小蛋躲开众人携着尹雪瑶和卫惊蛰、农冰衣三人前往寞园。 才刚远远望到寞园的大门就见有人站在门外的青石高阶上不时引颈张望。 霸下眼尖遥遥叫道:“江南你在那儿探头探脑干什么呢?” 江南闻声扭头见到小蛋一行大喜迎上道:“寞少我就猜你一准会回寞园。” 小蛋和江南久别重逢心下也颇为欢喜道:“你在这儿等了很久吧?” 江南笑嘻嘻道:“还好我早听说寞少回来了。可我进不了长生殿左思右想还是先回寞园等您。” 当下小蛋将尹雪瑶等人向江南一一引荐五人边走边聊进了寞园的大门。一迈进门坎江南就冲里头叫道:“阿紫、小郭、老范寞少回来啦!” 堂屋里脚步声响阿紫如阵香风般奔出一头扑入小蛋怀中喜极而泣道:“寞少您总算回来了这一年等得咱们好苦!” 小蛋轻抚阿紫的背脊以示安慰拂视过小郭、老范等人一张张喜气洋洋的熟悉脸庞依稀回到当年初入忘情宫的岁月心中感慨万千恍如隔世。 这时不知从哪儿又冒出三、四十个丫鬟仆役打扮的下人黑压压站满了大半个前院朝着小蛋俯身请安道:“拜见寞少!” 小蛋吓了一跳心道:“这是怎么回事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人?” 江南看出他的疑惑低声解释道:“他们原本都是伺候庞廉的下人。” 小蛋觉得庞廉这名字耳熟想了想才记起此人是滕皓的心腹弟子之一方才已丧命于童峥老仙的破茧指下。可这堆伺候庞廉的人又怎会出现在了寞园难不成树倒猢狲散这么快他们便急着改换门庭了? 阿紫眼圈红红地说道:“寞少走后我们也被滕皓赶出了寞园。这儿便成了庞廉的府邸。先前大伙儿听到您回来的消息都赶忙奔回寞园准备迎接。刚才奴婢和老范他们正在忙着打扫布置。” 小蛋“哦”了声道:“江南让他们都走吧我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 江南笑道:“那是以前如今您已是忘情宫少宫主身分非比寻常有三五十个下人使唤也很正常。再说往后我这管事的当起来也更威风不是?” 农冰衣咯咯一笑道:“真不愧是寞园的管事这算盘打得可够精。” 江南不以为意地嘿嘿笑了声压低声音道:“寞少有所不知他们都是带罪之身。如果您不收容他们在此我敢说这些人稍后不死也脱层皮。我这全是为他们好。” 小蛋无奈点点头道:“好那就全都留下吧!”迈步走进正厅。 在他身后顿时响起一众丫鬟仆役七嘴八舌的感激之声小蛋的心情却愈加沉重问道:“江南葛氏兄弟和小管他们呢?” 江南叹息一声回答道:“小管给差遣出宫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葛氏兄弟??我也才刚得着信儿他们两个被安排在磨心山庄作守卫今晚都死在混战中了。” 小蛋深吸了一口气久久无语。 阿紫给各人奉上茶点轻轻道:“寞少您也别想太多了。只要您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比什么都强。” 小蛋沉声道:“阿青她埋在了哪里?” 小郭道:“咱们偷偷把她埋在后墙根的芍药花坛底下也没敢立碑。” 小蛋重返寞园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低低道:“江哥把小管找回来吧!还有葛氏兄弟的遗体也得设法寻回和阿青安葬在一起。” 江南应了声识趣道:“寞少您忙了半宿多半累了要不要回屋歇息?” 小蛋摇摇头道:“我还想坐一会儿。江南你再准备三间客房。” 卫惊蛰道:“不用了小蛋。我和农姑姑既已将楚望天送回天亮便该走了。” 小蛋一怔旋即自失一笑道:“是了这儿是忘情宫你和农姑姑都不宜久留。” 卫惊蛰见他情绪低落便问道:“江管事府上可有陈年好酒?离着天亮尚有好几个时辰索性咱们几个今晚秉烛把酒聊个痛快。” 江南笑应道:“据说庞廉是个十足的酒鬼这一年定在寞园里藏了不少好酒我马上让人去找。” 说着奔到厅口向外头侍立的几个丫鬟吩咐了下去。 没多会儿十几坛上等佳酿给搬进了正厅老范又兴冲冲下厨炒了七、八道热菜大伙儿围坐一圈厅里的气氛为之一热。 卫惊蛰拍开酒坛上的封泥深深吸了口气赞道:“好酒今晚我们可有口福了。” 农冰衣笑道:“应该说是你有口福才对咱们几个可没你那么馋。” 小蛋拿起酒坛替众人一一满上招呼江南等人道:“你们也一块儿坐。” 江南笑着摆摆手道:“寞少只管喝酒聊天我和小郭他们还有的忙呢!”朝阿紫、小郭和老范打了个眼色齐齐退出厅外。 农冰衣浅浅啜了口酒四下打量道:“小蛋这栋大宅挺不错啊!” 小蛋笑笑没说话低头喝了一大口烈酒。他本不善酒力黑黝黝的脸庞上登时泛起红光。 霸下独自霸占个酒坛子埋头鲸吞虎饮喝得津津有味百忙之中不忘问道:“小卫你们怎会遇上楚望天?” 卫惊蛰放下海碗吐了口酒气说道:“这事说来话长我和农姑姑还险些死在了楚老爷子的手上。” 霸下一听来了兴致酒也不喝了纵身凑到卫惊蛰跟前催促道:“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卫惊蛰一笑讲述起了他和农冰衣的遭遇。 原来数月前翠霞山之会后卫惊蛰得盛年允准陪着农冰衣云游天6洒散骨灰以完成农百草生前最后的遗愿。 两人拜别盛年向西而行不日进到汉州地界。农百草在世时的行医风格甚是与众不同寻常名医总喜欢在繁华大城坐堂诊病可他偏爱往穷山恶水、土地贫瘠的荒凉乡村中跑为人治病活命却不收分文。 卫惊蛰和农冰衣二人为追溯先人足迹是以走的也多是崇山峻岭贫困乡下。每到一处农冰衣便会如爷爷生前一般为当地穷人尽心医治排忧解难:每救治下一个性命垂危的病人她便觉得自己无形里又报答了一分爷爷的如海深恩。 如此走走停停行得极慢两人用了数月也没能走出汉州。 只这一路上的衣食住行均有卫惊蛰不动声色地照料妥贴倒也不需农冰衣操半分心思。 这日两人惜别一众村民御剑前往位于汉州东南的百鱼山。此山连绵千里群峰错落相距农百草隐居的覆舟山亦仅是千多里的脚程是他往日常来悬壶采药的旧地之一若论起名头来只怕他比皇帝老儿还要响亮不少。 傍晚时分两人进入山中改以御风而行。 约莫飞出两百多里后农冰衣遥遥眺望前方一座耸入云端的青峰道:“那便是百鱼山中的第一高峰”钓叟岭“等咱们飞过峰顶就能望见山麓里有一座大庄。小时候爷爷曾带着我来过两次。” 卫惊蛰凝目眺望只见前方的那座山岭果然依稀似个手握鱼竿、坐在溪边垂钓的老者。那长长的竿子实则是道凌空飞架的山梁底下云雾缥缈深不可见。 待飞过岭巅天色渐黑卫惊蛰借着落日余晖往下俯瞰郁郁葱葱的山麓间有一座少说有五、六百户人家的山庄座落炊烟袅袅鸡犬相闻宛若世外桃源。 两人降下身形漫步入庄。甫一到庄口就听见一串清脆欢快的童稚嘻笑声在拍掌说道:“老疯子老疯子!” 农冰衣也没在意复往前行拐过一排农家栽养的桃树后只见前头不远的一块空场上有个衣衫褴缕的老者踯躅而行。 几个顽童在那老者周围奔前奔后有胆大的拾起地上的小石子就往他身上丢去。那老者也不着恼浑然不觉地自顾自前行若非脾气好得出奇便真是疯了。 卫惊蛰“咦”了声止住脚步低声道:“农姑姑妳有没有注意到这位老人家竟有一身极上乘的修为举手投足看着像是老态龙钟却是气势内敛、随时保持着最佳出手姿态周身上下不露丝毫的破绽。” 农冰衣瞧了眼犹疑道:“不会吧?真要这样他会任由那些孩童讥笑捉弄?” 卫惊蛰沉吟片刻注视着老者身影缓缓道:“奇怪我总觉得他样子很眼熟。” 农冰衣经卫惊蛰这么一提醒也不禁对老者生出好奇仔细打量起来。 正这时恰好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手里握着半个糙米面饼跑到老者身前用一根黑乎乎的小指头在脸颊上刮拉道:“这么大的人还流鼻涕羞羞羞!” 那老者猛然停了下来盯着小女孩握着的那半边面饼伸出手道:“给我!” 听到老者的声音卫惊蛰与农冰衣均自一震互相对视一眼道:“是楚老魔!” 那小女孩儿只当对方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老疯子见楚望天伸手讨要面饼一点儿也没觉着害怕反而笑嘻嘻把面饼拿在身前晃了两晃道:“不给就不给!” 楚望天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突然俯身探臂一把从小女孩儿手中夺过面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塞进嘴里嚼得“吧叽” 有声。 小女孩儿被这突如其来的蛮横举动吓傻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旁边一群看热闹的大人见此情景纷纷大怒。 其中一个身材壮实的庄稼汉三步两步冲到楚望天跟前横眉怒目大骂道:“你这老疯子怎么连娃娃手里的面饼也抢!”一抡醋钵大的拳头就往楚望天胸口砸去。 卫惊蛰低叫道:“不好!”腾身掠向那庄稼汉子。 他倒不是担心楚望天挨揍而是生恐这老魔被激怒之后凶性大不利于村民。 “喀嚓!”那庄稼汉子一拳打在楚望天身上反震断了自己的腕骨疼得大声惨叫往后踉跄而退惊怒交集地呼道:“老疯子会妖法!” 卫惊蛰横身挡在愤怒的村民与楚望天之间向众人抱拳劝道:“诸位大哥这位老人家神志不清并非有意伤人我代他向大伙儿陪罪。” 那断了腕骨的庄稼汉子痛得冷汗直流抱着断手怒道:“你说的轻巧老子的手给打折了咋办哎哟──” 其它村民越加义愤填膺。若非看着卫惊蛰穿着打扮斯文背后又负着一柄仙剑早一拥而上痛揍楚望天了。 农冰衣走上前来弯腰搂住那个女孩儿肩膀含笑道:“小妹妹别哭姑姑赔妳一块糖糕。”从袖口里取出块用作干粮的糕点塞进小女孩手里。 那小女孩儿手中拿着香甜诱人的糕点睁大泪水汪汪的眼睛顿时止住了哭声。 农冰衣起身道:“这位大哥我先帮你把腕骨接上。” 她三两下续好那庄稼汉子震断的腕骨又在伤口外敷上一层药膏道:“你今晚回家大睡一觉保证明早起来这手就好了。” 庄稼汉子将信将疑问道:“姑娘妳是外乡人吧?和这疯老头子有啥关系?” 这时空场上村民越聚越多农冰衣妙目流转瞥到人群里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笑着招呼道:“马老爷子您不认得我了? 我是冰儿农神医的孙女啊!“ 花白胡子老头愣了愣老脸上绽开朴实笑容道:“我当是哪家的闺女这么能干敢请是农丫头啊!妳爷爷呢我可有些年头没见他了。” 农冰衣神情一黯道:“我爷爷已经过世了。” 花白胡子老头一愣叹了口气唏嘘道:“这世道好人不长命啊!我老婆子的病还是妳爷爷给治好的眼下她正在家里给老的小的整饭精神好的跟什么似的。没想到农神医那么好的身子骨倒走在了前面──” 说着说着马老爷子已是哽噎难言。 又上来一个大嫂拉住农冰衣的纤手道:“妹子别难过咱们老马庄几千口老老少少从今往后都是妳的亲人。想家了就到咱们这儿来。” 农冰衣心中感动鼻子一酸眼眶里已噙满泪水说道:“谢谢妳大嫂我会记得。” 那旁给接好手的庄稼汉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向卫惊蛰说道:“这位小哥刚才我脾气爆了点说话不中听你可别往心里去。” 卫惊蛰也被这些村民质朴醇厚的真情所感拍了拍那庄稼汉的肩头轻笑道:“大哥是实在人乌龟王八蛋才把刚才的事往心里去。” 庄稼汉大喜一挑大拇哥道:“兄弟够爽快!走到你马三哥家喝酒去。” 那花白胡子老头一瞪眼道:“三娃子还反了你的敢跟你三叔抢?今晚说什么农丫头都得住到咱们家去!” 那庄稼汉笑呵呵道:“三叔你家不是人多屋小么?还是我家宽敞些。” 农冰衣道:“不麻烦大伙儿了村里那座土地庙还在不在我们今晚就歇那儿。” 那大嫂急忙道:“这哪儿成?走啥也别说了今晚到俺们家住去!”不由分说拽着农冰衣就往庄里走。 农冰衣一回头道:“大嫂等一等我还得先安置了这位老爷子。” 楚望天对周围生的一切都不闻不问傻呆呆站在那里瞇缝着双眼望着慢慢升起的月亮。 看着他从头到脚龌龊不堪的模样时不时还能闻到他身上散出一股股令人恶心的臭味农冰衣委实难以相信眼前这个糟老头就是曾经的忘情宫宫主。 在翠霞山时她便听小蛋说起楚望天年老痴呆的事此际亲眼所见凭借自己多年的行医阅历已可确断无疑──这老魔头是真的失忆呆傻了。 按理说楚望天当年作恶累累又曾下毒手杀害了翠霞六仙之一的姬别天断无可恕之理。她不趁机落井下石便算好的岂有再过问照拂的道理? 然而楚望天现在的模样终究又让她于心不忍踌躇道:“如果爷爷还活着撞见了这桩事会不会管?” 她迟疑片刻不由自主将目光投落在卫惊蛰脸上低问道:“小卫?” 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自己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将这个难题抛给卫惊蛰。而每一次卫惊蛰所做的回答总会令她拨云见日由衷赞同。 卫惊蛰彷佛也早想到了此事回答道:“今晚咱们在这儿歇息一宿明早我就送他回返忘情宫。一来一去也耗费不了多少工夫。” 农冰衣心里赞成却绷紧了俏脸哼道:“就你会做滥好人。” 卫惊蛰熟知她的脾性笑了笑也不辩驳转道:“楚老宫主跟咱们走吧明天我送你回忘情宫。” 楚望天茫茫然望着卫惊蛰不置可否由他搀着自己也不抗拒挣扎在众村民的前呼后拥下进了老马庄。 当晚三人便借宿在这位马五嫂家中庄子里闻着讯息赶来探望的村民络绎不绝几乎踏破了她家的门坎。 为招待农冰衣和卫惊蛰马五嫂一家杀鸡宰羊又请来几十位同村的亲朋父老足足在院子里摆了三大桌酒菜直比过年还热闹。 卫惊蛰见马五嫂如此破费心中颇是过意不去暗暗思忖道:“瞧这情形五嫂家中也并不富裕等咱们离开老马庄时需得多留些银两给她。” 一席酒宴吃到夜深方才尽兴而散马五嫂又腾出一间干净的里屋安排卫惊蛰和楚望天住下农冰衣则和她未出嫁的小女儿睡在另外一间厢屋里。 折腾了大半夜卫惊蛰也甚为疲倦照料楚望天洗漱过后便在门边摆了把椅子一边盘腿打坐一边守着尚未入睡的楚望天。 楚望天靠在窗前依旧抬头望他的月亮既不作声也不入睡脸上的神情十分地专注。 屋外慢慢变得寂静无声偶尔会从庄子里传来一两声狗叫人们渐渐进入睡梦。 忽然楚望天赤着脚下床往门口走去。卫惊蛰登时醒觉睁开双目起身问道:“楚老宫主你要去哪儿?” 楚望天也不晓得是否听见了他的问话喃喃道:“天黑了有恶鬼要来害我。” 卫惊蛰心道:“当年这老魔头威风八面只怕真有恶鬼见了他也得退避三舍。” 他微笑抚慰道:“不会的要是有恶鬼来我帮你赶走他。” 楚望天咧嘴一笑道:“真的?”见卫惊蛰在点头他又感激道:“你真好。” 卫惊蛰心下感叹温言劝慰道:“楚老宫主你还是上床早点歇息吧!” 楚望天猛一摇头道:“不成我不能睡睡着了恶鬼便会进到梦里吃了我。”说着他拔下门闩蹒跚往屋外的院子里走去。 卫惊蛰只好跟着出来见他慢吞吞走到一株银杏树前一屁股坐在树下的土墩上仰头盯着月亮也不理睬卫惊蛰。 这时院子对面屋门一开却是马五嫂的丈夫听着动静掌了盏油灯睡眼惺忪地披了件土布衣衫探出半个身子来张望。 他看到楚望天坐在土墩上卫惊蛰正陪立一旁于是关切道:“卫小哥这位楚老爷子没事吧要不要我帮忙?” 卫惊蛰婉言谢道:“没事马五哥您先睡我陪他坐会儿就回屋。” 马五哥打了个哈欠“哦”了声道:“早点睡啊小心山里风大着凉。” 他正说着话楚望天猛然目露异光死死凝视着马五哥的身上老脸上露出一种夹杂着仇恨怨毒与惊悸畏惧的古怪神情遽然大叫道:“鬼恶鬼来了!” 第五章 剑圣遗迹 卫惊蛰一愣神间楚望天如同一头被激狂的凶兽浑身散出骇人的杀气腾身向正要关门的马五哥扑去。 那马五哥不过是个寻常的山野村夫虽会几手打猎的本事可又如何能是楚望天的对手?好在他身手尚属矫健听得风动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哧啦!”楚望天一把扯下他身上穿的衣衫恶狠狠甩手震碎。身后的卫惊蛰已然赶到探手抓向楚望天右腕道:“楚老爷子!” 楚望天像是又完全不认得卫惊蛰一般振臂弹开卫惊蛰的右手探爪插向马五哥咽喉脸上现出可怖的狞笑道:“我捏死你!” 卫惊蛰又惊又奇道:“好端端的这老魔怎地又起疯来将马五哥当成恶鬼?” 他揉身从狭小的门缝间闪过挡在马五哥身前一掌拍向楚望天左爪运上定心咒低喝道:“楚老宫主这里没有恶鬼不要妄杀好人!” 孰料楚望天这一抓无意中已用上了他平日捏泥人的手法手肘一沉避过卫惊蛰右掌直向面前这年轻人的胸口落下。 亏得卫惊蛰这一喝令他心神微震手上动作稍稍一缓。卫惊蛰迅即侧身横左掌“啪”地推开了他的魔爪。 楚望天混浊迷乱的眼神里透着凛冽杀机越过卫惊蛰的肩膀望向屋里满脸煞白不知所措的马五哥低吼道:“让开我要杀了恶鬼!” 卫惊蛰不经意里看到一块落在门坎上的赭色衣片正是被楚望天震碎的那件马五哥身上衣衫所留。 他脑海里灵光一闪:“原来楚老魔口口声声所称的”恶鬼“就是我丁师叔!他虽丧失了记忆可潜意识里却将丁师叔平素穿着的赭衫牢记不忘以至于见到马五哥身上披着的赭色大褂陡然凶性大。” 可蹊跷的是自己分明也穿着与丁原一般无二的赭色衣衫楚望天为何不将他看作“恶鬼”而是莫名其妙地找上了马五哥? 只是这老魔神志不清种种荒诞不经的怪异之举已无法用常理度之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候马五哥家的人已纷纷闻声惊起来得最快的却还是农冰衣。 她匆匆一瞥当即猜知了事情的原委花容一变道:“小卫留神楚老魔又要狂了!” 听着这话马五嫂扯开嗓子叫道:“来人吶那老疯子又病啦!” 卫惊蛰暗叫糟糕只见楚望天充耳不闻抄起门边挂着的一柄斧头往自己身上劈来:“闪开我要杀了恶鬼!” 卫惊蛰见楚老魔心神迷乱之下这一斧大开大阖竟是威力惊人不由暗暗骇异却不能闪身躲避亮出屋里的马五哥夫妇。 急切间他已来不及掣出背后负着的任情仙剑只能赤手空拳迎向老魔的利斧。 “哧──”斧锋划过卫惊蛰左臂拉开一条三寸多长的血槽。 卫惊蛰忍痛反手拔出仙剑“铿”地架住斧头道:“楚老宫主你看清楚了他是刚才招待咱们吃喝住宿的马五哥不是什么恶鬼!” 楚望天压根就没听卫惊蛰在说什么目中凶光越来越浓烈疯狂埋身沉肩撞向卫惊蛰胸口道:“滚开!” 卫惊蛰出左掌运劲抵住他的肩头“砰”地闷响手掌就像撞在一块轰落的大石上针扎般刺痛脚下站立不稳朝后踉跄退出两步。 农冰衣见势不妙急切道:“楚老魔你看看地上有没有那恶鬼的影子?” 楚望天愣了愣借着屋里亮着的油灯瞧了瞧懵然回答道:“有!” 农冰衣紧接着道:“那就不对了谁都晓得鬼都是没有影子的!” 楚望天皱起眉头看着马五哥和他脚下的人影似乎在思忖农冰衣的话语。 院外脚步纷踏庄上的村民举着火把6续闻讯赶来黑压压挤满大半个院子。 黄昏曾见过的那个马老三高声叫道:“五嫂没伤着家里人吧?大家伙儿抄家伙先把这会使妖法的老疯子放倒了再说!” 众村民群起回应有拿锄头的、有拿猎叉的还有拿着砍柴刀的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冲了上来。 农冰衣急忙扬声拦阻道:“都别动让我和小卫来处理!” 楚望天听着背后喧闹扭回头来扫过群情汹涌的众多村民眼睛里的凶狠暴戾之色又渐渐浓盛却是现了人群里又有几个穿着赭色衣裳的村民。 他像是一下子想通了什么冲着农冰衣傻呵呵地笑了笑道:“妳说得对那是人不是恶鬼他有影子。真的恶鬼在这里!” 说着猛然纵身扑向人群。 农冰衣立时明白自己弄巧成拙。 那么多人挤在一处将地上的人影尽数遮掩。楚望天顺着自己的说法放过了马五哥却又找上了人群里的赭衣村民。 院里的村民仗着人多势众竟不知害怕叫嚷着挥舞手里的铁器往楚望天砸去。农冰衣赶忙施展燕行身法凌空截住楚望天扬手掣出慧心短剑点向楚望天胸口。 楚望天看也不看随手用斧头一斩“叮”的脆响慧心短剑险些脱手无力地滑落一边。 农冰衣禁受不住斧上涌来的雄浑劲力娇躯生生坠落芳心里不禁后悔道:“我怎么忘了先前在楚老魔的酒菜里偷偷下些”有气无力散“?” 眼看一干村民便要遭受无妄之灾突听卫惊蛰朗声喝道:“楚望天我知道真正的恶鬼在哪里!” 楚望天应声煞住去势在半空中拧身回头问道:“哪里?” 农冰衣心中一凛已猜到卫惊蛰的用意欲要阻止可看着满院子的村民又竭力忍住。 就见卫惊蛰洒然步入院中从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梁道:“在这里!” 楚望天呆了下跟着摇头道:“你骗我恶鬼身上背的是把紫颜色的竹剑。” 卫惊蛰闻言啼笑皆非这老魔什么都忘了偏是将丁原所负的“雪原仙剑”记得一清二楚难怪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找自己的麻烦。 他脑筋急转道:“你说的是我的那柄紫竹仙剑么早被我换酒喝啦!” 楚望天依旧摇头道:“还是不对你有影子不是恶鬼。” 卫惊蛰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大凡道行高深的恶鬼都会重新炼出影子。” 楚望天沉吟不语注视卫惊蛰的眼光里却徐徐露出慑人的敌意与杀机蓦然厉啸一声甩手将斧头向他面门狠狠掷去。 卫惊蛰纵剑轻点“叮”地激飞斧头高声道:“楚老魔这儿地方太小施展不开。你有没有胆子跟我去别的地方大战三百合?” 楚望天悬浮半空眼睛里凶光闪烁不定不假思索道:“你说去哪?” 卫惊蛰道:“何必问那么多尽管随我来就是!” 一收任情仙剑御风飘身出了院墙他遥遥向农冰衣传音入密道:“农姑姑我先将他引开再谋脱身妳留下安抚村民。” 农冰衣岂肯让卫惊蛰孤身面对楚望天? 一咬牙她道:“你别想扔下我!”足尖点地追着卫惊蛰而去。 她甫一起身“呼”地一声楚望天的身形已如风般从侧旁掠过先一步追蹑着卫惊蛰的背影向庄外飞去。 众村民见状担心农、卫二人吃亏也不晓得谁喊了一嗓子齐齐拿着手里的家伙奔出院子在地上紧跟不舍。奈何卫惊蛰三人的身法何等迅捷方一出了老马庄众村民便失去了他们的踪影兀自不肯罢休地四处找寻。 卫惊蛰见楚望天中计追来心下道:“我需将他引得越远越好免得这老魔回过头来又找老马庄村民的麻烦。” 想到这里他全向东而行却觉察到农冰衣也跟了过来不由苦笑想道:“她总是不听我的。没办法谁让她是我姑姑呢?” 行出一段前方钓叟岭的那道山梁赫然在望卫惊蛰心道:“就是这里了待与楚老魔周旋一番后再设法哄他安静下来。 实在不行便往山梁下的云层里一跳而后再藉用此间地势脱身。“ 计议已定他双臂一振飘落在山梁之上望着楚望天道:“就这里吧!” 楚望天更不多话犹如一头硕大的苍鹫从夜空里俯冲而下左手双指直插卫惊蛰二目。 卫惊蛰偏头埋身任情仙剑使出“碧澜三十六式”中的一招“百转千流”反削楚望天左腕左手又是一记“流光映霞掌” 轻拍对方小腹。 楚望天双指一屈一弹“叮”地将仙剑激偏右手大袖鼓荡如风飞卷卫惊蛰左掌。 卫惊蛰自知彼此功力相差悬殊不宜与对方硬拼错步收掌闪开袖风楚望天的左手大拇指一翘快逾飞电朝他眉心按下。 两人在石梁上噤声酣斗眨眼已是十数个回合。 楚望天须戟张、神情狰狞凶恶显是将卫惊蛰真的视作了自己心中的那个“恶鬼”手上灌注十成的铜炉魔气呼呼破空有若雷鸣滚滚朝着卫惊蛰起暴风骤雨般的猛攻。 卫惊蛰临危不乱、心凝如镜施展出翠霞派传承千年的诸般旷世绝学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任情仙剑紧守门户与对方全力周旋。 饶是他被誉为翠霞派年轻一代弟子中的最杰出人物终究难以敌住位列昔日天6魔道十大高手之一的忘情宫宫主楚望天十个照面一过便逐渐落入下风。 农冰衣站在石梁一头紧张观战见卫惊蛰险象环生几无还手之力芳心不禁又急又忧。她虽有意从旁襄助奈何修为相差太远贸然上前助阵非但帮不了卫惊蛰半点反会分了他的心神令形势越加凶险。 她几次想抽空使出“有气无力散”暗算楚望天可这老魔的功力委实惊人双掌挥舞开来罡风迭荡呼呼如雷泼水不进凭自己的这点修为实难近身。 正自焦灼忐忑间战团中响起“砰”地一记闷响却是楚望天抓住对方一个稍纵即逝的破绽逼得卫惊蛰硬对了一掌。卫惊蛰吃不住楚望天汹涌澎湃的溜火掌力身形摇摇晃晃往后连退数步。 楚望天趁势猛攻惊涛骇浪般的攻势压得卫惊蛰难以透过气来欲要抽身而出亦是不能。 农冰衣情急喊道:“楚老魔恶鬼早已逃远了你还不去追?” 楚望天置若罔闻灰暗的眸子里闪动着令人心寒的光芒紧紧盯着卫惊蛰狞笑道:“你敢害我看我掐死你!”合身凝爪撞向对方怀中。 原来他已完全失去理智只恍恍惚惚觉得卫惊蛰的一招一式异常熟稔激起了他潜意识中所有的仇恨与厌恶更隐隐约约夹带着一丝莫名的畏惧心中恨不能一抓将对面的这个“恶鬼”撕成碎片从此彻底从自己的噩梦里抹除。 故而这时不论农冰衣再说什么他都不会理踩一门心思要置卫惊蛰于死地。 卫惊蛰虽败不乱任情仙剑剑路陡变化为雄浑质朴的一招以攻对攻劈向楚望天头顶全然不顾对手袭来的魔爪正是天照九剑中的一式“披荆斩棘”。 楚望天虽神志不清但也明白自己的脑袋无论如何也捱不起对方仙剑的刚猛一斩急忙身躯往左横移数尺抬爪扣向卫惊蛰右腕。 卫惊蛰借机缓过一口气心无旁骛催天照九剑纵横睥睨转守为攻居然慢慢扳回了些许颓势。 楚望天有好几次眼看就要得手俱都被卫惊蛰奋不顾身、以命搏命的剑招迫得不得不回掌自保接二连三之下他禁不住恼羞成怒口中出铿锵刺耳的“天唱魔音”好似一浪高过一浪的长江大河不断冲击撼动卫惊蛰灵台。 卫惊蛰被天唱魔音震得头晕心烦勉力凝聚翠微真气护住心脉咬牙与老魔纠缠鏖斗。七、八个回合一过他的头顶已冒起冉冉青烟粗重的呼吸声连站在石梁另一端的农冰衣亦清晰可闻手中的任情仙剑渐渐招式凝滞散乱顾此失彼。 他一边苦战一边急忖道:“看来楚老魔已认定我是那个”恶鬼“想用花言巧语哄住他不啻势必登天。再打下去不出十招我就得伤在这老魔掌下!得寻个机会赶快脱身而出。只要隐形匿踪躲入到山梁下方的云雾里以老魔如今的错乱神志绝难再找到我。” 可这事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却绝不简单。他此刻已尽落下风身躯完全被笼罩在楚望天刚猛无俦的掌势之内想要说走就走无疑是痴人说梦。 亏得卫惊蛰年纪虽轻但这些年经盛年倾力栽培自己又是走南闯北、身经百战更曾有幸亲身参与两甲子一度的蓬莱仙会其心智修为俱可堪称同辈中的翘楚。 他略一盘算已有定计奋力架开楚望天左掌扬声招呼道:“农姑姑妳快往下走我随后就到!” 脚下故意一个踉跄卖出破绽引楚望天右掌来攻。 楚望天果然上当想也不想拍出右掌直斩卫惊蛰脖颈左侧。卫惊蛰用出一式“擎天柱石”抱剑指天剑锋朝外紧贴身侧迎向楚望天掌缘。 楚望天自不会昏聩到拿自己的肉掌去撞仙剑剑锋电光石火里手腕一转横拍向仙剑剑叶。 卫惊蛰不惊反喜将全身功力灌注在任情仙剑之中蓄势以待。 “砰!”楚望天一掌击实拍中剑叶。尽管卫惊蛰早有准备仍是教对方摧枯拉朽般的浑厚掌力打得眼前一黑金星乱冒身子不由自主倒飞而出。 他“噗──”地主动逼出一口胸中瘀血将对方破入体内的铜炉魔气流转导引化横为直登时身躯沉重如铅似一块巨石般急往山梁下方坠落。 楚望天浑没料到卫惊蛰竟敢兵行险招藉用自己一掌之势脱出樊笼往山下遁去。 他正自一愣的工夫耳中蓦听见农冰衣一声惊呼道:“小卫!”从石梁那头不顾一切地飞掠而来。 原来农冰衣并未听从劝告先行离开见卫惊蛰吐血飞坠只当他早预料到自己三、五招内凶多吉少故此才竭力要骗开她去。此刻心急之下更没时间多想仿似全然忘了楚望天正飘立在山梁之上不顾一切地冲将过来。 楚望天杀得兴起哪里还管农冰衣是谁? 望着山梁彼端有一女子奔来他想也不想甩袖拍向农冰衣胸脯。这柔软轻飘的衣袖此时凝铸蕴藏上楚老魔三甲子的惊人功力无异于泰山压顶重逾万钧一旦拍实了焉还有农冰衣的命在? 农冰衣只感劲风迫面一股气流狠狠呛入口中差点将她的喉咙撑爆。急切间她奋尽全身之力挥出慧心短剑挑向楚望天席卷来的大袖。 这一剑若是让丁原刺中楚望天的袖袂不毁也得多出个小孔;如果换作卫惊蛰好歹也能勉强将对方的攻招化解。 可农冰衣虽说家学渊源剑法习自当年天6正道十大高手之一的神医农百草无奈功力火候委实太弱慧心短剑方一触及楚望天的衣袖便翩若惊鸿弹射开去。 楚望天的大袖几乎毫无停顿排山倒海般继续向她的娇躯拍到。 就在农冰衣行将香消玉殒的千钧一之际斜刺里一束剑光横出“飕”地飞掠楚望天左肋却是卫惊蛰去而复返。 方才他拼着硬接楚望天一掌脱出险境便欲顺势沉身遁入脚下云层。不意耳中听到农冰衣惊呼眼角余光一扫就见她冲上了石梁。 卫惊蛰这一惊非同小可心知肚明以农冰衣的修为较之楚望天实是天差地远连一个回合都难以接下。 他惊急中硬是煞住去势险险一口真气走岔却已顾不得飘身而回以围魏救赵之计掩袭楚望天只盼能救下农冰衣性命。 楚望天察觉卫惊蛰又回来搅局当真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猛一催加铜炉魔气大袖回荡迎向任情仙剑。 “啪!”袖袂击在仙剑上竟不弹起而是犹如巨蟒般顺着剑刃缠绕而上锁向卫惊蛰右腕。与此同时他的左掌崩山裂石朝着卫惊蛰胸口击去。 农冰衣惊得芳心欲裂下意识一闭双目不敢再看。就听“砰啪”两声几乎无分先后地响起她纤腰一紧已被卫惊蛰探臂揽住娇躯腾云驾雾般向下飞坠落。 原来最后关头卫惊蛰右手逆向运劲猛振与楚望天大袖上袭来的劲力一顺一反“喀”地一声追随自己二十余年的仙剑任情已被拗断。 他心中来不及痛惜振腕将手中半截仙剑掷向楚望天咽喉左掌与对方掌力一交。 楚望天大袖顿时走空眼见面前寒光闪动一束犀利锋芒直刺咽喉。他拧身甩头急出右掌“啪”地拍飞断剑。可任情仙剑的剑锋仍旧快上半拍在他肩膀上化出一道血线远远抛飞进山梁下方的浓密云雾里。 卫惊蛰的滋味却更不好受。他仓促出掌虽然堪堪封架住楚望天的左掌可对方沛然莫御的掌力依旧势如破竹攻入体内翻江倒海般将他的经脉绞得寸寸欲碎自胸口以上真气轰然涣散一泻千里。 卫惊蛰这一下伤上加伤险些痛昏过去却清楚自己与农冰衣命悬一线不容有分毫的喘息迟疑。 他硬是压住一口几欲喷薄而出的热血拼命凝聚丹田真气侧身搂住农冰衣趁着楚望天前招已尽、后招未生的须臾空隙急沉身往下飞遁。 楚望天对左肩的伤痛恍若不觉振声长啸如影随形追着卫惊蛰冲下山梁。可很快他的眼前一暗已置身在翻滚起伏的浩荡云海之中卫惊蛰和农冰衣的身影在下方数丈外一闪而逝没了踪影。 楚望天愣了下也不晓得舒展灵觉搜索如一只没头苍蝇般在云涛里四处乱撞。 卫惊蛰感应到来自上方的危险渐渐隐没心情一松“哇”地狂喷一口瘀血揽着农冰衣的手臂一软终于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是过了多少时候一阵清脆悦耳的鸟鸣声慢慢将卫惊蛰从昏迷中唤醒。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禁不住低低痛哼了声却现自己正躺在松软如茵的一片青草上身旁有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温煦的阳光透过高空的洁白云层洒落在他的身上。 然后他便看到了农冰衣那张充满喜慰的笑靥心头莫名地一定。 农冰衣盘坐在他身边忽然收起笑容绷紧俏脸道:“伸出左手来!” 卫惊蛰依言抬手可手臂甫一动立时疼得浑身直出冷汗不自禁地皱起眉头。 农冰衣一面将金针扎入卫惊蛰左手背上的经脉一面数落道:“就你会逞英雄都逃了开去干嘛还不要命地回来送死?” 卫惊蛰扭头看着她用春葱般的玉指灵巧地捻起一枚枚金针给自己行血疏脉微笑道:“有妳在我死不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农冰衣的俏脸蓦地一红险些扎错了位置樱唇里轻啐道:“你当我是大罗金仙么?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回头我该如何向盛大哥他们交代?” 卫惊蛰笑笑不答。 农冰衣替他行完一遍金针轻舒口气道:“算你命大只吐了几口血就没事了。不过想要完全复原还得老老实实养个把月。” 卫惊蛰“哦”了声道:“我们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农冰衣回答道:“不算太久只有两天三夜而已。你醒了就好闷也闷死我了。” 卫惊蛰若有所觉地凝目望着农冰衣的玉颊脸上现出了一缕诧异的神情。 农冰衣羞嗔道:“看什么看奇怪?” 她忽地一省伸手往脸颊上抹去将颊边那两道兀自隐隐可见的泪痕用力擦净却心虚地不敢再看卫惊蛰。 此刻此地惟有和风拂过流水静静淌过。 又不知多久卫惊蛰似为了打破尴尬低声问道:“这是哪里楚老魔没追来吧?” 听农冰衣娇哼一声道:“你自己不会用眼睛看么?” 卫惊蛰不以为忤地一笑目光巡梭到一块溪畔伫立的青石碑上。 但见石碑上有人用铁器龙飞凤舞地勾勒三字:“不羡仙”下方又有五字赫然是“俞宽、倪妤立”! 第六章 天穹神剑 卫惊蛰情不自禁“咦”道:“难道剑圣俞宽曾经隐居在这个山谷中过?” 农冰衣道:“看来咱们和这位剑圣还真是有缘两次遇险都无巧不巧撞进他隐居的地方避祸。不知那位倪妤是什么人会不会就是他的妻子?” 卫惊蛰道:“也许吧可惜这块石碑上没标明日期无法判断俞宽在此隐居的具体时间。农姑姑妳有在这座谷里逛过么?” 农冰衣没好气道:“你当我很闲吗?我既要给你疗伤还得随时提防楚老魔寻来哪有心思瞎逛?” 卫惊蛰苦笑道:“我倒很想立刻就能逛一圈。可惜两条腿不给面子稍稍一动便似要被锯断了一样。” 农冰衣低哼道:“知足吧小卫。要是你功底稍差些别说两条腿全身的骨头早就被楚老魔那一掌给拍成粉末你还笑?” 当下卫惊蛰耐着性子在溪畔又休养了数日。期间农冰衣寸步不离日夜照料他的伤势迅地一天比一天好转起来。 这日卫惊蛰已能试着缓步行走农冰衣便扶着他沿着溪边小径往谷内行去。 两人走出一段来到一片偌大的杏树林前。此际已是春末夏初谷内繁花似锦莺歌燕舞充满勃勃生机。轻风里飘荡着阵阵花香清爽怡人令得心神豁然开朗。 两人边走边聊照例还是农冰衣兴高采烈说个不休卫惊蛰则是她惟一的听众十句话里也插不上一句。 农冰衣漫不经心欣赏着杏树林中景致问道:“你说楚老魔会不会还守在上面?” 卫惊蛰少年老成颇有乃师之风对于楚望天的动向几日前便已暗暗揣度过。闻听农冰衣问起他回答道:“此人神志尽泯行事切不可用常理度之。除非亲眼验证否则我也无法猜度他此刻是否离去。” 农冰衣赌气道:“废话说跟没说一个样。要不是害怕你伤势没好万一贸然暴露踪迹引得老魔追来我早偷偷飞上去看个究竟了。” 卫惊蛰听了也不生气说道:“幸亏咱们遇到的是个年老痴呆的楚老魔不然断无机会这般在谷底悠游漫步。” 农冰衣顺口道:“是啊换作二十多年前的楚老魔哪有那么容易就给摆脱了?他不潜下谷来掘地三尺定要将咱们碎尸万段了才怪。” 话语出口农冰衣蓦地醒悟道:“好啊你早就算准了这点所以那晚才故意往山梁下逃遁。这几天你躺在溪边养伤也一点不担心楚老魔会找来。” 卫惊蛰笑道:“我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只是跟楚望天赌一把。不然这山谷再大以楚老魔的修为无论咱们躲在哪里也休想能瞒得过他的灵觉。” 农冰衣道:“幸亏你赌准了要不咱们两个可真要被楚望天打成鬼啦!” 卫惊蛰道:“说不定他的疯病作只是一时等下次咱们再遇上时早忘了我们是谁。” 农冰衣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最好别再撞上楚望天了。这老家伙清醒的时候是老魔胡涂的时候是老疯子都叫人害怕。” 说着话两人不知不觉已进到杏树林深处农冰衣左顾右盼流连忘返由衷赞道:“好清幽美丽的景致。如果能让我每天早晚在林子里走上两回便是神仙也不要做了。” 卫惊蛰却忽地停下脚步凝目打量着四周没有应声。 农冰衣诧异道:“小卫你走累了么要不要就坐在这儿歇会儿?” 卫惊蛰摇摇头说道:“农姑姑现在的日光是从哪个方向射过来的?” 农冰衣仰头看了看疑惑道:“是从我的右手方向啊有什么不对么?” 卫惊蛰沉声道:“从我入林后开始注意日光照射的角度到现在大约有一炷香的工夫日头已然变换过三次不同的方位。” 农冰衣冰雪聪明闻言立时明白了卫惊蛰言语中的隐藏的意思惊异道:“我们是一直沿着这条小路往前走的既没有拐弯更没有调过头。正常情况下日照的方向应该始终是在一侧才对。” 卫惊蛰点点头道:“看来咱们刚才只顾着聊天已不知不觉陷入了法阵内。” 农冰衣晓得以卫惊蛰的谨慎干练即使在和自己说话时亦会随时暗中留心四周的动静却免不了着道。由此可见这座隐藏在杏树林中的法阵几与天地山谷浑然一体令人无从察觉。 卫惊蛰冷静道:“我猜俞宽的旧居必定藏在杏树林左近甚至就在林中。因不愿受到误入此谷的外人打扰才利用这座阵势将自己的居所与外界隔开。” 农冰衣道:“这么说即使咱们御风从高空飞出杏树林也是无济于事。” 卫惊蛰道:“倒不用那么麻烦咱们只需沿着这条小径走下去就能出林。” 农冰衣一怔旋即想起日光连续转换过三次角度的异状。 她眼睛亮起道:“不错咱们浑然不觉中已转回头来往入林的方向行去。这么走下去没多久就能出了这片林子。小卫我看你比起丁寂那个鬼精灵来一点儿也不差。” 卫惊蛰淡淡一笑道:“论及机智百出、随机应变的本事我拍马也赶不上丁师弟。所以只能事事小心谋定后动尽量少出差错。” 果不出卫惊蛰所料两人沿着脚下小路又行了片刻赫然回到了入林前的地方。 卫惊蛰望着去而复出的杏树林感叹道:“咱们稀里胡涂误入法阵却能毫无伤地走出来全是拜俞剑圣宅心仁厚所赐。 可惜余生也晚无缘亲睹先贤风采。“ 农冰衣盯着林内道:“我可不甘心被俞宽几百年前摆下的阵如此轻而易举地送了出来。小卫咱们得想个法子破了林中阵势探一探俞宽剑圣的生前旧居。” 卫惊蛰苦笑着一摊手道:“农姑姑妳可给我出难题了。要是玉姨又或丁师叔在这儿他们两人兴许会有办法。我对奇门遁甲之术只能说稍有涉猎眼下没有丝毫把握能破解林中法阵。” 农冰衣想也不想便脱口道:“我不管你一定得让我见着俞宽的旧居。”那口气哪有半分“姑姑”的架子? 卫惊蛰瞧着她冲自己扬眉毛瞪眼睛、似笑非笑的模样忍不住呆了呆急忙收摄心神暗自警觉。 “我怎可以胡思乱想起来了?农姑姑心思单纯对我亲如子侄我该加倍敬重相守以礼方不负农神医和恩师的重托。” 他佯装沉思平复心绪可一来心神扰乱二来急切之中又哪里想得出破阵之道? 农冰衣似乎将任务交给卫惊蛰后便万事大吉一身轻松地站在一旁东张西望观赏着谷中的美景。 蓦然她似喃喃自语道:“我怎么好像在哪里看到过林中的那条小路?” 卫惊蛰闻言一省两人几乎在同时异口同声道:“石雕屏风!” 农冰衣神采飞扬拍掌道:“你也记起来啦?林子里的路虽然杂七杂八纵横交错可跟当日咱们在情冢里见着的那面石雕屏风上刻着的海浪纹路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 她皱了皱眉头道:“隔这么久谁还能将那屏风上的画记得一清二楚?” 卫惊蛰笑笑径自弯腰拾起一根枯树枝在泥地上缓缓画起来。 农冰衣睁大眼睛低头凝望惊讶道:“你真的还记得那些海浪的模样?” 卫惊蛰一边竭力回忆一边回答道:“我当时只是隐约觉得屏风上的画有些蹊跷可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所以干脆用心记了下来。不过事隔数年也不知能否尽复全貌。万一记错遗漏了哪里稍后入阵多半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农冰衣大感兴趣俯身用手撑着双膝静静观瞧又偷偷觑了卫惊蛰一眼只见他正全神灌注画着海浪。 农冰衣不由想起当日情冢中的点滴心道:“当时小屈就曾动过搜寻情冢的心思却被大家伙儿一笑置之。如今看来他的话不无道理可惜那面屏风近在眼前却没谁能看出它的玄机。 “嗯也许凌老爷子多少也瞧出点什么来了但和小卫一般不愿将没谱的事情随口抖落出来宁可先记在心里待日后慢慢琢磨。” 念及于此她忽然若有所悟。 “嗯盛大哥沉稳豪迈心细如;阿牛醇朴宽厚坚忍不拔??至于丁大哥跳脱飞扬、任情任性??包括小卫在内他们每一个能有今日之成就尽皆与各自的秉性和努力密不可分绝非简简单单撞大运得来的。” 想着想着她的思绪越飘越远眼前缓缓浮现起另一位身穿赭衣的熟悉人影芳心可可、难以自遣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 突然就听卫惊蛰长出一口气从地上站起道:“成了!” 农冰衣如梦初醒忙凝思审视脚下卫惊蛰刚刚所画的海浪图形定了定神问道:“你从这里头现什么端倪了么?” 卫惊蛰拿着那根枯树枝在一道道海浪波纹上徐徐画过像是在做联机游戏一般。不一刻自左往右在错综复杂的海涛中贯通出一条粗线微笑道:“如果有了这幅画还不能按图索骥找到路径那我岂不成了十足的笨蛋?” 当下两人循着小径二次进到杏树林中这回不消多时果真被他们寻到了一排座落在林间的小屋。屋前的碧波池里长满了芬芳吐艳的粉白色荷花几只火红羽毛的小鸟在苍翠欲滴的荷叶上蹦跳脆鸣分外的清幽怡人。 农冰衣走到虚掩的柴扉前回头向着卫惊蛰狡黠浅笑道:“你说里头会不会突然走出一个大活人来?” 卫惊蛰早用灵觉探查过晓得屋子里空空荡荡无人居住于是摇了摇头。 农冰衣低低一哼道:“你这人最没意思了。”顺手推开柴扉。 幽暗的光线透入屋内浓密的浮尘在屋子里弥漫飘荡家具上积着厚厚一层灰果然空无一人。 农冰衣迈步进门抬头看见横梁上悬着的一块年久褪色的黑木匾上头用朱红色的字体写着“双飞轩”三字。在两旁的楹联上挥挥洒洒书就一幅对联:“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下题“不羡仙谷主醉后涂鸦”。 农冰衣瞧了瞧落款年月“啊”了声道:“小卫俞宽离开情冢后果真是隐居到了这里。那位”倪妤“婆婆想必就是他苦苦相寻的妻子。” 卫惊蛰颔低吟道:“对月成双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农冰衣怔了怔问道:“小卫什么时候你也会吟起酸词来了!” 卫惊蛰一笑道:“我是在读悬在墙上的这些字画不意就念出了声。” 农冰衣举目望去但见小厅的四壁上挂满了俞宽和倪妤生前所作的字画其中就包括卫惊蛰刚才吟诵的那两句小诗。由于年代久远画纸均已黄、蒙着一层薄灰更增几分厚重与沧桑之感。 屋内所有的家具器皿俱都被此间的主人刻意做成双数一显刚劲古朴、一显精致婉约匠心独具、相映成趣。 农冰衣看得入神遥想着着当年俞宽倪妤夫妇在此双宿双飞白头携老的温馨画面幽幽说道:“难怪俞剑圣会说”只羡鸳鸯不羡仙“要是将来能有机会在这里住个三年五载便是教我做神仙也不干。” 卫惊蛰轻笑道:“好啊等咱们完成了农神医的遗愿再向叶无青讨还过翠霞一战的旧帐后我便陪着农姑姑在此住上三、五年。” 农冰衣娇嗔道:“你想得美咱们又不是夫妻你凭什么来陪我?” 这话一说出口她先自红了脸又羞又恼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让卫惊蛰瞧见自己的窘迫模样一颗心不争气地怦怦跳个不停。 卫惊蛰也懵了望着农冰衣羞不可抑的侧脸心头怦然一震急忙收敛遐思干咳了声扭过头道:“咱们再到别的屋子里瞧瞧吧!” 半晌后才听见农冰衣有如蚊蚋似地“嗯”了声。 两人又看过其它几间屋子林内的光线渐渐黯淡已然是黄昏时分。 卫惊蛰重伤未愈早已疲惫不堪身上的伤处亦在不住作痛。他不愿扫了农冰衣的兴致强自隐忍着不言又陪她来到屋后的一座小菊园里。 在菊园的最里端并排伫立着两座青石垒砌的坟冢。 农冰衣拔开坟前丛生的杂草看到左石碑上写着“爱妻倪妤之墓──夫俞宽泣立”一算年月距今已有足足四百多年几和创出“平乱诀”的翠霞派不世奇才散矜道人是同时代人物。 旁边的另一块石碑上同样的笔迹镌刻着“拙夫俞宽之墓”却没写时间和立碑人。 农冰衣久久凝视着这两方石碑无端地感伤道:“这该是他们生前就准备好的。” 卫惊蛰默然点头俯身虔诚认真地将坟头荒芜杂草一把把拔起清理出一片空地。 农冰衣在墓前款款跪倒低声道:“小卫咱们向两位前辈叩几个头吧!” 卫惊蛰道:“理当如此!”有意无意在离农冰衣身后数尺的地方跪下虔心叩拜。 农冰衣一面祭拜一面轻声祷告道:“俞剑圣倪仙子晚辈有幸得瞻两位故居只可惜来得匆忙未带香烛纸钱日后必定补上。今日权且向两位的灵位多磕几个头以表晚辈崇敬仰慕之情。” 说罢俯叩拜在松软的泥地上。 “嗡──” 一阵悠扬铿锵的镝鸣蓦然从右的坟冢内传出一蓬由淡转亮的青色光华透过石墓焕放出来将菊园的上空照得一片璀璨通明。 农冰衣和卫惊蛰不觉抬起头面面相觑均都充满了讶异与意外。 “嗡──” 镝鸣声越来越响石墓出轻微的震动紧接着似乎两人脚下的土地亦开始晃颤起来。须臾之后石墓内迸出如雷般的闷响一束青色剑芒冲天而起高高翱翔在天宇之上散放出耀眼夺目的绚丽青光。 卫惊蛰手打凉棚、仰眺望诧异道:“是一柄仙剑!” 话音落处青光渐收“铿”地鸣响那柄仙剑从高空飞落笔直插在俞宽坟前。 “呼──”从剑柄上飘落一卷薄绢迎风舒展开来飘飘荡荡吹拂向农、卫二人。 农冰衣好奇地伸手接住借着剑光望向薄绢上密密麻麻书就的蝇头小字低声读道:“余睥睨四海两甲子打遍九州岛无敌手皆不如能与爱妻终日厮守、白偕老之乐。 “惟余仙去后无子弟可托衣钵诚为一大憾事。今在衣冠冢内留下余生前所用之天穹神剑及”我意七诀“心法一套另有拙荆遗物”惊魂令“一枚藏于荷花池底。 “如有后来爱侣能在愚夫妇坟前双双虔心三拜即可得传我二人一生之学。望彼等日后仗神剑倚仙令比翼双飞携手天6;荡妖氛清寰宇戮力同心永结良缘方不负愚夫妇之重托切记切记??” 再往下看便是天穹神剑的炼剑方法和“我意七诀”的心法图文洋洋洒洒不下万余字。 农冰衣越看脸越红到最后几句已念不出声来心中七上八下。 “俞剑圣一番好意在他的衣冠冢里留下神剑绝学。可他哪想得到几百年后阴差阳错被我和小卫两个现坟中的秘密。 但我和他怎也谈不上是一对爱侣啊??“ 她正乱想着忽觉身后有异不自禁地一偏头面颊险险贴上卫惊蛰的脸庞。 原来卫惊蛰为俞宽的留书吸引不知不觉探身上来定睛观瞧全没觉察自己已经把脑袋凑到了农冰衣的脸颊旁。 农冰衣失声低呼忙不迭往旁避让猛将绢书往卫惊蛰怀里一塞便欲作。 正这工夫猛然从头顶的云端之上滚滚传来一阵高昂霸道的啸音如同从九天泄落的长河无孔不入席卷向整座清幽静谧的山谷震得树木瑟瑟落叶飞旋。 卫惊蛰面色微变道:“不好楚望天非但没走还要用天唱魔音逼咱们现身!” 农冰衣也忘了找卫惊蛰的麻烦惊怒道:“这老魔阴魂不散委实可恶!” 卫惊蛰苦笑道:“错有错着若是楚望天尚且神志清明焉会这般不惜耗损真元向空谷中施展天唱魔音?偏偏咱们??” 他话说到半截猛地“嘿”一声从口中呛出一滩殷红瘀血身子晃了晃向后软倒。 农冰衣手疾眼快抱住卫惊蛰倒下的身躯心一沉道:“不好小卫重伤未愈一身功力仅余十之一、二如何禁受得住楚老魔的天唱魔音侵袭?” 她一边澄静心神紧守灵台一边毫不吝啬地将真气输入卫惊蛰体内助他抵御魔音。奈何楚望天的功力恁的深厚双方相距如此遥远那啸声依旧如滚滚炸雷般激响在两人的耳畔竟毫不因此消散减弱。 农冰衣分心二用很快便自顾不暇只见卫惊蛰面色苍白唇角血丝不停地汩汩逸出紧咬着牙关盘膝运功苦苦支撑情形已然危在旦夕。 可楚望天的天唱魔音兀自源源不绝越显激越强劲震得农冰衣灵台一阵阵晃动晕一颗颗晶莹的热汗顺着鼻翼滚滚流下娇躯不住地摇颤抖。 卫惊蛰神志几近昏迷对两人的凶险处境心知肚明暗道:“不消多久我和农姑姑势必玉石俱焚活活被楚老魔的天唱魔音轰得魂飞魄散形同白痴!” 他把心一横正要奋尽余力起身出谷迎敌没想到农冰衣更快一步玉掌劲力微吐封住卫惊蛰背后经脉将他小心翼翼平放在墓前沉静道:“小卫我引开楚老魔你在此好生疗伤切不可轻易出谷。” 卫惊蛰急道:“农姑姑快放了我妳不是楚老魔对手!” 农冰衣淡然微笑道:“不要紧我只需将他引开又不是去拼命你别担心。”说着将一颗灵丹喂入卫惊蛰的口中。 卫惊蛰含着灵丹竭力运气冲脉但他此刻的修为着实太弱试了两次均都无功而返心头一急“哇”地喷出口热血高叫道:“不成妳??” 农冰衣摇摇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弯下腰面含恬静的笑意徐徐道:“我是你姑姑你该听我的话乖乖养伤好好活着──” 说罢樱唇在他冰凉的额头上犹如蜻蜓点水般地轻轻一吻迅即背过脸去腾身掣剑自杏树林而出对卫惊蛰在身后的呼唤恍若未闻。 卫惊蛰眼睁睁看着农冰衣远去胸口又痛又急虎目一热已是迸出热泪。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他清楚地知道农冰衣此去应战楚望天多半凶多吉少很有可能就此丧生在老魔的掌下。 无论此前他有没有想过从什么时候开始当自己面对着农冰衣时有一种奇妙的情感在萌动?? 又或许以他的睿智精练对此早已隐有所觉却始终在刻意努力回避不敢往深处多想?? 直至这一刻当自己无助地凝望农冰衣背影飘然远去才深深地明白自己将失去一件生命中何其宝贵的东西! 他的额头上犹然余存着农冰衣那轻轻一吻的温润余香。 这一吻自己这一生休想再有半刻会遗忘会淡漠?? 第七章 缘定三生 农冰衣御风出了杏树林出奇地她心里没有丝毫的畏惧甚至全然忽略过楚望天摧枯拉朽的魔音狂啸只不断浮现着卫惊蛰临别之际的面容。 她掠出云端遥遥望见楚望天的身影有若一尊不可一世的魔神伫立在山梁之上落日的余晖洒散在他飘扬飞舞的乱上双眼激射出骇人寒光。 楚望天看见农冰衣停下啸音扬声问道:“快说那恶鬼去了哪里?” 农冰衣被天唱魔音震得头晕脚轻、两眼花好一阵子才稳住心神道:“我正是要带你去找他。楚老魔你敢不敢跟我走一遭?” 楚望天不语似乎是在思索权衡农冰衣的提议。农冰衣远远站着握剑的手心里紧张得冷汗涔涔惟恐他又要突然暴起伤人。 忽地遥遥响起一声倨傲峻冷的嘿笑道:“楚老魔你在这里鬼哭狼嚎什么?” 农冰衣闻声望去顿时惊喜交集就见月色之下一对中年夫妇御剑而来。左的中年男子一袭黑衣神情洒脱冷傲身旁伴着的则是一位绝美的中年妇人。 楚望天呆呆注视来人木讷问道:“你是谁怎会认得老夫?” 黑衣男子漠然道:“你是真疯还是装呆连苏某都不认得了?” 来人正是天6仙林的顶尖高手近百年来自已故魔教教主羽翼浓之后的魔道第一人天一阁阁主苏芷玉之父苏真。他身旁的中年美妇不消多说便是乃妻水轻盈曾被公誉为南海天一阁历代以来第一嫡系传人。 偏生楚望天旧事尽忘想了半天脑袋越来越疼还是记不起对方的身分讷讷道:“你姓苏?我该认得你可我为何一点儿也记不得了?” 农冰衣绝处逢生心知苏真夫妇这一来别说是一个楚望天就算两个三个楚老魔也再动不得自己半根头心情松爽道:“苏先生水仙子这老魔将我和小卫欺负得狠了请你们赶紧将他赶跑!” 水轻盈和苏真都是闻着楚望天的啸音方才从百里外赶来对事情的前因后果均不了然。但农冰衣与丁原等人交好又是天6神医农百草的惟一孙女连目空一切的苏真亦要对她另眼相待。 哼了声苏真道:“楚老魔听清楚没有?农姑娘很不喜欢你在这里还不快滚!” 楚望天人虽昏聩好歹话还能听得懂勃然翻脸道:“你先滚给我看看!”掌心赤光爆闪一记溜火神掌虎虎生风直劈苏真面门。 两人原本相距足有十丈可楚望天身形委实快得匪夷所思一晃身溜火掌业已攻至苏真近前激荡雄浑的掌风锐啸破空散出团团热浪。 苏真双手背在腰后修长的身躯往左一闪堪堪避过楚望天的掌风不屑冷笑道:“也罢苏某再陪你玩上几招!” 楚望天只这一个照面即知自己遇到了罕见的强敌铜炉魔气流转周身掌力催至十成回切苏真肩膀招式转换间如行云流水毫无生硬凝滞之处直比二十年前的身手更加炉火纯青。 苏真见状心下由衷赞叹道:“这老魔人虽傻了修为倒没废掉。” 他肩膀一沉身躯往右急旋如一束轻风般绕开楚望天铁掌转到对方身侧。 楚望天眼睛瞧也不瞧一下右掌沉肘护身左手五指戟张飞锁向苏真咽喉。 苏真仍旧不出手招架飞身疾退脱出楚望天爪势笼罩范围“哧”地轻响右肩的衣襟被老魔的指风划破一道寸许长的小口子。 农冰衣关切道:“苏先生你别光顾着闪躲赶紧还招啊!” 苏真不以为意地瞥了瞥肩膀上的衣缝站定身形一声长笑道:“楚老魔苏某念你愚钝痴呆先让你三招。接下来咱们再各展绝学一争短长!” 楚望天接连三招没伤着苏真心中生怒啸道:“你才痴呆!”纵身挥掌再次抢攻。 苏真巍然如山有意试一试对手的功力催促八成掌劲迎上楚望天。 “砰”一记轰响楚望天身子摇了摇硬是站在原地没动反将苏真震退半步。 苏真脸上血光一闪而逝雄心陡起道:“痛快你也来接苏某一掌!”左掌毫无花巧地向楚望天胸口拍出却将掌力暗自加到九成。 楚望天毫不畏惧瞠目叫道:“有何不可?”溜火神掌直撄其锋。 “砰!”两人均自往后退出三步各自钦佩对方的掌力了得。 楚望天略一转动铜炉魔气大叫道:“再来看看到底谁的拳头硬?”攥指成拳呜地一声轰出。 苏真久已不和强敌交手心中技痒早非一日两日此刻斗得兴起索性尽弃一身博大精深的诸般绝学与楚望天以攻对攻硬碰硬地斗在一处。 两人互不相让眨眼就是三十余个回合楚望天一改平日浑浑噩噩、老态龙钟的木讷模样一招一式气势澎湃犹如惊涛拍岸将苏真的身形密不透风地包裹在内令人眼花撩乱几分不清哪一掌是实、哪一爪是虚? 农冰衣瞧得骇然叹服心有余悸暗道:“敢情先前老魔对着小卫并非使出全力不然我和他眼下岂有命在?” 水轻盈负手旁观看出农冰衣心绪紧张含笑安慰道:“不要紧楚老魔虽是厉害可百招之后仍非拙夫的对手。” 农冰衣芳心稍定但以她的眼力自无法如水轻盈一般对战局洞澈入微、胸有成竹只隐约看出苏真身法潇洒自如招式收放莫测在楚望天咄咄逼人的攻势中紧弛有度丝毫不见局促被动尽显魔道绝顶高手睥睨天下的卓越风采。 她看着看着不由得心生折服暗叹:“以苏真今日之修为只怕当年的剑圣俞宽亦不过如此。也只有他和水仙子这样风华绝代的不世伉俪方能培育出苏姐姐!” 一转念间苏真与楚望天交手已逾五十招两人短兵相接指掌、袖风上俱都灌注了惊世骇俗的功力哪怕一块金铁投了进去也要顷刻化为齑粉。 楚望天似乎看出自己难以取胜猛地口中啸以指代剑向苏真攻去。 苏真一蹙眉使了个假身闪出三丈反手掣出赤血魔剑抛给楚望天道:“接剑!” 楚望天不由自主抓住赤血魔剑望着苏真道:“那你岂非赤手空拳?” 苏真指了指水轻盈负着的仙剑傲然道:“那儿还有一把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迫得苏某拔出此剑!” 楚望天白眉一耸恨道:“你敢瞧不起老夫?” 苏真洒然道:“哪那么多废话看招!”大袖似飞云卷絮拂向楚望天胸膛。 楚望天左手一掐剑诀右手赤血魔剑铿然飞挑直点苏真袖袂。 两人二度交手楚望天仰仗赤血魔剑在手渐渐占了一在线风但欲要将苏真伤在剑下却也不能。 翻翻滚滚三、四十个回合一过苏真熟悉了楚望天出手的套路招式遽然一变改以轻盈飘逸的“王指点将”“嗤嗤”无形指力凌空纵横又慢慢稳住阵脚与楚老魔斗得难分难解。 楚望天见自己一剑在手居然还赢不下手无寸铁的苏真羞怒攻心剑招越紧迫险恶招招出人意表、别具一功看得苏真也暗自点头激赏。 奈何不论他如何戮力猛攻苏真始终不紧不慢紧守门户王指点将时不时趁虚反击逼得楚望天需得竭尽所能方才一次次化险为夷。 渐渐地楚望天呼吸开始紧促沉重头顶水雾腾腾显出后继乏力之象。毕竟他方才为迫出卫惊蛰和农冰衣耗损真元施展天唱魔音于功力折损不小。 此时若碰见的是寻常仙林高手也就罢了偏巧他撞上的是修为早已臻至登峰造极之境的苏真。此消彼长下不免相形见绌剑光笼罩的范围亦迫不得已逐渐收缩。 苏真胜券在握并不急于求成任由楚望天起最后的凶猛反扑步步为营守住门户冷冷道:“楚老魔你功力不继苏某胜之不武趁早收手放你离去!” 可惜如今的楚望天早非当年那个奸险多变的楚老魔满脑子只想一剑劈了苏真浑不念及其它闻言怒道:“放屁!” 他强自压榨丹田魔气继续狂攻。 苏真一番好意却遭到恶骂眸中精光一闪心道:“也罢不给这老家伙点苦头谅他也不会老老实实地滚蛋!” 他心念一定当即全力运转丹田魔气指力隐有雷鸣欺近至楚望天身前与对手展开惊心动魄的近身对攻。 这一下近身过招连水轻盈都险些看不清两人的招式变化。 尽管明知丈夫的修为应在昏聩失神的楚望天之上可高手相争瞬息万变况且楚老魔手中尚多出一柄赤血魔剑苏真若稍有不慎难保不会血溅五步她一颗心不觉提到了嗓子口。 突听场中“哧啦”一声脆响两人身影乍然分开。楚望天手中空空如也口中出一记厉啸却渐转喑哑身形一转头也不回往西边的山峰后遁走。 苏真卓然飘立当场目送楚望天的背影扬声道:“走好不送!” “飕”一声红光闪烁赤血魔剑自高空坠落水轻盈玉指翩跹如花凌空摄过将魔剑归入剑鞘后凝目打量苏真。 只见他面色微微白左肋衣衫尽裂露出三道楚望天留下的殷红指痕不由心疼道:“你也忒大意了怎可与楚老魔意气用事?” 苏真不以为然地哈哈一笑真气到处肋部红痕徐徐转淡说道:“没事若非为了拿回赤血魔剑这一抓也可省了。楚老魔捱了苏某一指吃亏更大。” 农冰衣见楚望天负伤远遁芳心大定道:“水仙子你们怎会来了百鱼山?” 水轻盈回答道:“我们也是静极思动听闻万劫天君重出天6的消息便下了聚云峰暗中打探未曾想在此遇见妳和楚老魔。” 农冰衣道:“苏先生多年不见您的修为又见精进连楚老魔这等厉害的角色也教你打得落花流水毫无脾气。” 苏真摇道:“楚望天终究吃了神志不清的亏一身修为远不如他二十年前全盛之时否则苏某亦不敢托大。惊蛰呢他是否受了重伤?” 农冰衣听他一语道破卫惊蛰未能出战的缘由心中钦佩道:“他为了救我和楚老魔硬拼了两掌经脉几乎断裂一条手臂至今还用不上力气。” 苏真“哦”道:“走咱们一块儿去瞧瞧。” 农冰衣应了引着苏真夫妇回到谷内轻车熟路进到杏树林中。 苏真刚在林里走出数步忽地低咦道:“轻盈妳有没有现什么?” 水轻盈从容环顾四周嫣然微笑道:“这林内不知被谁设下了阵法多半用的是”四时轮替“再辅以”十二天干地支“(一路看小说网,)之诀似乎只想将访客拒之门外并无伤人之意。看情形这阵势已有些年头无人主持许多地方都露出了不该有的破绽。” 苏真笑道:“正是我本有意破它一破可此间主人既然早已离去徒留一座面目全非的空阵苏某即便将它破解也了无意味。冰衣还是妳在前引路带我们去找惊蛰罢!” 农冰衣听得既惊且佩更对苏真光明磊落的胸襟生出无限景仰一面引着二人前往俞宽夫妇的故居一面将来龙去脉简略说了。 三人穿过小屋就见卫惊蛰仰面躺在坟前已然人事不省。农冰衣惊道:“不好他会不会被老魔的天唱魔音震出了内伤?” 水轻盈俯身搭住卫惊蛰脉搏神情一松道:“不碍事这孩子功底极为扎实只是气血两亏禁不住魔音催迫又恃强运气冲脉才昏迷了过去。” 农冰衣脸一红晓得是关心则乱不然以自己的眼力又何须水轻盈探脉解释? 苏真二话不说盘膝坐到卫惊蛰身后将他的身躯扶入怀中左掌一抵背心大椎穴近三甲子的精纯魔功浩浩荡荡汹涌而出注入这青年的体内。 农冰衣过意不去道:“苏先生您刚和楚老魔激斗了一场还是先歇息一会儿。” 苏真满不在乎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替卫惊蛰运功疗伤直到天色尽黑方才住手。 卫惊蛰身躯猛地一颤张口呛出一大滩深红色的瘀血缓缓睁开双目。 苏真一笑起身道:“成了!”脸上疲态微露显然为医治卫惊蛰毫无留手全力施为。 农冰衣心里只是感激不已。 论及医术她自问尽得农百草真传绝不逊色于对方。但要像苏真那般纯以雄浑无伦的魔气帮卫惊蛰疏通经脉、消弭瘀积气血却是远有不如。 卫惊蛰一醒过来不仅看到农冰衣近在眼前还有苏真夫妇亦飘立在旁更觉察到丹田内一团暖洋洋的真气汩汩流转精神大振远胜昏迷之前立即明白是苏真出手相救站起身拜谢道:“有劳苏老前辈!” 苏真一抬眼道:“你何须谢我?换作其它人就算死在苏某面前老夫也未必肯伸根手指头救他一救。这道理你可明白?” 卫惊蛰怔了怔再深深一拜恳挚道:“晚辈明白这便如当年苏老先辈仗义出手救下我丁师叔是一个道理。” 苏真的唇角逸出一抹笑意点点头道:“不错老夫平生只欣赏一种人也只讨厌一种人。至于后一种人给老夫提鞋也不配!” 水轻盈浅笑道:“好啦当着一个晚辈自吹自擂你也不怕羞。” 农冰衣见卫惊蛰安然无恙心情大佳咯咯轻笑道:“好在我刚才亲眼目睹苏先生谈笑之间便将楚老魔打得头破血流所以老爷子你怎么自夸自赞都不为过。” 她说着话忽然觉察到卫惊蛰一双清澈的目光正悄然凝视在自己的脸上不由自主地一颗心猛地一跳垂下头去。 苏真扫过插落在俞宽衣冠冢前的那柄天穹神剑也不伸手拔出轻赞道:“好剑!” 卫惊蛰一醒从农冰衣身上收回视线把那卷薄绢递向苏真道:“这是剑圣俞宽在羽化飞天前亲笔所留上面还有他自创的一套绝学。” 苏真接过走马观花般拂视过开的几行接下来有关“我意七诀”的修炼心法则是看也不看将薄绢合起还给卫惊蛰道:“你和冰衣福缘匪浅当善加珍惜。” 农冰衣幽幽道:“苏先生你没见俞剑圣的遗言么?他是想将夫妻二人的心法绝学传承给后来的情侣。我和小卫一个姑姑一个侄儿如何能受衣钵?” 苏真不以为意地道:“只是辈分相隔便不能结为爱侣了么?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二十年前丁原那小子不也色胆包天娶回了姬雪雁?如若不然又何至于让玉儿空守南海至今尚是云英待嫁之身?” 卫惊蛰与农冰衣的心头均自剧震不约而同地抬眼望向对方视线甫一交错又急忙各自避开。 这点小动作瞒得过旁人却焉能躲得过曾经沧海的苏真锐眼? 他微一转念已猜到了七七八八不仅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当机立断说道:“惊蛰你若对冰衣有情索性学你丁师叔娶她过门管他什么世俗礼法辈分名教全当他是胡说八道、一滩狗屎!谁要敢对你说上半个不字有我苏真替你们出头!” 农冰衣脸色通红嗔道:“苏老爷子你在说什么啊我跟小卫哪可能??” 她起先半句说得颇为响亮干脆可到得后来话音越来越轻也不知到底是说的可能还是不可能。 苏真心中雪亮微笑着传音入密道:“农丫头妳骂老夫不要紧可不能欺骗老夫。二十余年前蓬莱仙会时妳在三生石上看到的是谁?” 农冰衣手足无措地一跺脚道:“水仙子他欺负人!” 水轻盈浅浅含笑道:“冰衣他对妳用传音入密说了什么我可什么也没听见啊?” 农冰衣又窘又羞急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苏真明白不可逗得太过火了一拂衣袖道:“轻盈陪我到屋前转一圈。据说俞老头生前酷爱杯中之物难保老夫今日不会有意外收获。” 两人笑语殷殷相偕离开菊园却将农冰衣和卫惊蛰故意留了下来。 月色如水洒照在两人的身上。 农冰衣芳心惴惴道:“苏真为何会晓得我当日在三生石上所见?我、我──” 两人有意无意维持多年的那层窗户纸此际让苏真快人快语捅破了大半要想相互继续假装毫不知情已是断然不能。 卫惊蛰的心中同样亦是思绪万千心潮迭荡。这世上有许多事情包括感情在内在起初生的时候并无征兆亦无从察觉。等到双方霍然醒觉的那一天其实早已不知不觉走出了很长的路以至于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他也不晓得自己是何时动情的只记得小时候在恩师盛年严厉督促功课之余这位常来翠霞山走动的农姑姑便隔三差五地和自己漫山遍野地嬉戏玩闹没有一点儿长辈的架子。 及至后来他已卓然成为声名远扬的翠霞派后起之秀仍时不时会和农冰衣嬉闹甚而并肩游历天6却始终未及遐思。 直到独尊谷遇险两人被困石棺中不得不肌肤相亲、耳鬓厮磨卫惊蛰才初次惊觉到农冰衣先是个需要呵护的美丽女子其次方是自己的姑姑。 再后来农百草壮烈战死临终托他照顾农冰衣卫惊蛰亦毫不犹豫地答允了下来。从此每当他对着农冰衣心猿驿动之际便会立刻告诫自己勿负农神医的重托却不愿、也不敢去多想为何他总有意无意寻找着各种理由陪伴保护在农冰衣的身旁? 而今他再也无法回避。想着农冰衣为了救他毅然决然孤身迎战楚望天置生死于度外;想着她临别时那印在额上刻在心里的一吻黯然**?? 卫惊蛰前所未有地清晰意识到假如自己还要逃避、还要否认非但苏真会看不起他连自己也一样会看不起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用低缓的声音道:“农姑姑等我伤势好转了一些就帮妳从荷花池底取出那枚惊魂令咱们一起修炼俞宽夫妇留下的心法绝学完成两位前辈的生前遗愿好不好?” 农冰衣心弦颤动抬头望着卫惊蛰的脸庞说不出一句话。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闻弦歌而知雅意慧心之中又如何会听不懂卫惊蛰的话外之意? 只此一言却可以想见来日卫惊蛰需要承负多少的压力与荆棘甚至会不得不放弃他多年来用热血与性命博得的世人赞誉。 然而他的语气又是那样的平淡坚定没有迟疑没有犹豫只透着一往无前的决心和勇气。 她的眼睛忽然湿润了一股莫名的温暖和久违的温柔感觉洋溢在心扉深处欲语还泣最终化作轻轻一笑。 这时就听见苏真的声音从屋前传来:“冰衣、惊蛰快来!” 农冰衣恍若梦醒忙转装着梳理被风吹乱的丝悄悄将珠泪拭去含笑轻轻道:“我猜他们一定是找到好酒了。” 第八章 我意七诀 苏真夫妇又在谷中逗留了数日待卫惊蛰伤势渐好方始离去。 而卫惊蛰、农冰衣两人九死一生、心意又得明越珍惜这段彼此独处的日子反倒不急于立刻离谷。 卫惊蛰依照俞宽留书指点从荷花池下取出惊魂令还有一套炼化使用的心诀。 这“惊魂令”看上去像是一块并不起眼的乌黑色铁牌约莫巴掌大小、下宽上窄正反两面均镌刻有符咒图文乃传自洪荒的上古至宝。 而卫惊蛰得自俞宽墓中的“天穹神剑”更是一柄旷世神兵破罡削金如切腐竹远胜于他先前折损的“任情仙剑”。 送走苏真夫妇的当日卫惊蛰便开始潜心参悟剑圣俞宽所创的“我意七诀”。 所谓“我意”俞宽在薄绢上开宗明义地解释道:“”心中有意剑上无招“是为无敌之诀。” 因故那七道心诀与其说是举世绝伦的剑招还不如说是凡入圣、继往开来的七式剑意心法依此分作“离诀”、“聚诀”、“去诀”、“归诀”、“忘诀”、“虚诀”和“无意之诀”。 每一式心诀都配有玄奥莫测的文字说明少则几百字多逾数千字一旁还画着若干匪夷所思的图形有山水有人物篇幅却次第减少。到最后一幅“无意之诀”时仅剩下漆黑的一团墨迹四周却大片大片的留白。 如果是别人乍见此等秘籍法门多半会看得云里雾里了无头绪。好在卫惊蛰自幼在紫竹轩门下修炼乃师盛年秉承老道士淡言真人在世时的授徒之法素不注重按部就班的死传硬学而是讲求心悟忌讳亦步亦趋地模仿照搬。 因此卫惊蛰从六岁时就熟谙“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道理于翠霞派诸般绝学多是凭借自己的悟性与毅力自行揣摩修炼而绝不照走前人甚而是恩师之路。 这一来冥冥之中暗合俞宽传功授法之意较之一般人无形里不知少走多少弯路。 饶是这般卫惊蛰对着这些全无章法可循的心诀仍是一连苦悟数日不见进展。 这一日他参悟“离诀”折腾得头昏脑胀不得要领被农冰衣硬拉到荷花池边散心。 农冰衣拾起几颗小石子漫不经心地往池里抛去安慰道:“小卫你也别太心急。大凡举世无双的心法绝学必有深奥过人之处岂是三五天就能悟通彻的?倘若如此这心诀多半就一钱不值了。” 卫惊蛰摇头道:“这道理我自然明白可几天来总觉得自己隐隐约约已经触摸到了离诀暗藏的真意但欲待仔细参悟时偏又没了头绪。如果过了明天还无法有所突破咱们不妨离谷他去。毕竟我伤势好了七七八八也不能总待在这儿。” 农冰衣闻言生出不舍默然无语地将手中剩余的小石子“哗”地抛入池中。 几圈涟漪在水面上徐徐散开卫惊蛰蓦地如遭雷击怔怔盯着碧波出神好像这小石子不仅落在了荷花池里同时也溅落在他的心中。 他遽然站起目光依旧须臾不离地注视着水面脸上渐渐露出欣喜之色喃喃说道:“我懂了我懂了──” 农冰衣用胳膊肘捅了捅卫惊蛰肋下惊奇道:“喂你懂了什么?” 卫惊蛰指着尚未散尽的涟漪道:“妳看这水聚散无常离合不定岂非是人生的一大写照?所谓”我意七诀“归根结底便是七式心境之诀。无形无招惟悟于心。 “所以俞剑圣特意在心诀旁配上相应画面譬如离诀旁的几幅图卷无不是在暗喻别离之伤相思之苦。只有领略到这等心境方能寻到心诀真谛!” 农冰衣娇笑道:“这么说来你还得好好感谢我丢的那几颗小石头。” 当下卫惊蛰回到小厅内取出薄绢对照着图文重新参悟“离诀”精髓。 这一次心意合上书卷上暗蕴的意境不出其然地水到渠成完全融入到心诀之中浑然忘却身外之事。 此后数日卫惊蛰心无旁骛全力修炼“我意七诀”。可不久他便现虽然自己已逐渐领悟到“离诀”精髓但真要施展时仍旧稍嫌生涩凝滞反倒是稍后参悟的“聚诀”运用起来甚是得心应手挥洒自如。 他略加思索便即醒悟到这套“我意七诀”的主旨无疑在于心意合一。自己和农冰衣劫后余生、两情相契正是心绪舒畅甜蜜之际又如何能真切体味到别离之苦分手之恸?如此一来这式“离诀”的威力未免大打折扣。 相形之下他对“聚诀”、“归诀”的参悟却变得异常顺畅这自是心境使然非人力可以强求。 好在卫惊蛰生性豁达晓得自己眼下的心境委实不适合强修“离诀”、“去诀”这般必须以悲苦凄凉心态相应的法门故而仅将薄绢上的相关图文牢记于心并不恃强参悟。 这日晚间两人闲聊了一阵便在静室中各自用功。 卫惊蛰进展甚快已开始修炼“忘诀”的精义。依照剑圣俞宽在薄绢上的提点欲要完全领会“忘诀”真髓将其威力在实战中尽数挥参悟者最好已然臻至忘情之境方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卫惊蛰经多年苦修早已突破坐照之境距离忘情境界亦不过咫尺之遥。但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修仙之士穷毕生之力也未能勘破这“忘情”一关一如当年威震正魔两道的天6九妖亦不过仅有寥寥数人能够最终晋升上忘情之境而最后臻至大乘境界的只红袍老妖一人而已。 卫惊蛰一面翻看“忘诀”心法一面体悟字里行间蕴含的深奥玄机自知修为尚有欠缺也不急于求成。 那边农冰衣对仙心修炼的兴趣远不如医术来得浓烈安静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又左顾右盼起来只是不愿打扰了卫惊蛰的静修才硬忍着没出声音。 不觉一轮弯月悄然爬上屋外的树梢杏树林内一片恬静清幽偶有阵阵夜风吹动窗纸出“簌簌”地微响。 忽然一记雄浑高亢的啸音不而至转瞬打破了屋里的静谧。 农冰衣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望着窗外黑漆漆的杏树林上空低呼道:“楚望天!” 卫惊蛰合起薄绢神情镇静地走到窗前道:“不错是楚老魔去而复返了。” 农冰衣走到他身边竭力平复心绪道:“他怎么又回来了?早知如此那天便该请苏真将这老魔留下。” 卫惊蛰苦笑道:“他不是正常人偏偏误打误撞又把咱们逮个正着。” 农冰衣蹙眉担忧道:“听这老魔的啸声他的伤势已然复原。苏真和水仙子此刻应在万里之外再帮不到咱们。” 话音未落楚望天的啸声一顿化作“天唱魔音”汹涌澎湃迫面而来。 农冰衣紧张道:“老魔又开始狂了咱们该怎么办?” 卫惊蛰心知自己的伤势虽说已好了十之七八可要凭借几式尚未完全领悟的“我意七诀”与楚望天正面交锋即使有农冰衣从旁襄助也绝无胜机。 两人如若贸然出谷迎敌就等于是白白送死。可待在这里一任楚老魔用天唱魔音狂轰乱炸又无异于坐以待毙着实有些进退维谷。 蓦地他心念一动拉着农冰衣回到蒲团前盘腿坐下道:“农姑姑妳还记得我们被困在情冢石棺内的事么?” 农冰衣浅嗔薄怒道:“我当然记得这要命的当口你提这做什么?” 卫惊蛰微微一笑拽着农冰衣在自己对面落坐道:“那时为了给我疗伤咱们在石棺中运用”周而复始“心诀将彼此的真气连为一体同心协力终度难关。今日我们不妨再来一次和楚老魔的天唱魔音斗上一斗!” 农冰衣眼睛一亮旋即忧心忡忡道:“就算咱们两个的功力合在一起也远不是楚老魔的对手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卫惊蛰坚定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天唱魔音极耗真元楚老魔也未必能够持久况且又有天穹神剑和惊魂令两大仙器庇护总好过出谷和他蛮干。” 说着话楚望天的天唱魔音渐转强劲霸道一记记似滚雷般在两人耳畔炸响桌上的杯盏器皿禁不住轻轻跳动颤栗连屋子都在吱呀作响。 卫惊蛰恍若不觉存念去思、抱元守一向着农冰衣微微笑了笑缓缓合上双目丹田内翠微真气汩汩流转身上焕出一蓬淡淡柔和青光进入忘我之境。 农冰衣见状亦勉力凝定心神运功调息试图将肆虐呼啸的天唱魔音屏除在灵台之外。 须臾之后两人双手相握彼此的真气依照“周而复始”的心诀法门潺潺流淌在他们的体内水乳交融循环往复。 农冰衣登时心神一清身外的天唱魔音听上去也不似先前那般震耳欲聋感受着自己与卫惊蛰同枝连气、相濡以沫的奇妙境地唇角不经意露出一丝温馨微笑。 大约一盏茶后楚望天的天唱魔音攀升至巅峰一**啸音犹如惊涛骇浪宣泄进屋中。假如不是老魔并不确定两人所在的具体位置索性恃强斗狠将天唱魔音覆盖整座山谷卫惊蛰与农冰衣的处境不啻还要凶险十分。 纵是这样农冰衣毕竟修为偏弱仙心修为远不如卫惊蛰那般坚凝稳固、如盘石如山岳时间稍久啸音中充斥的强大魔意慢慢侵入到她灵台之中双颊变得一片彤红呼吸亦急促起来。 卫惊蛰察觉到农冰衣体内的变化忙调动真气助她固守心脉自身的防御不免相形见绌被楚望天一浪高过一浪的魔音不断冲击灵台形势岌岌可危。 只这一会儿的工夫好似经年累月般漫长难熬。两人的头顶升起冉冉水汽身躯亦不由自主地随着魔音的韵律出颤抖。 然而楚望天的天唱魔音不仅没有衰竭之势反而变本加厉越犀利狂暴一时天地间处处激荡着可怖的啸声宛若恶魔自地狱的狂嚎。 生死一线之际“铿铿”镝鸣卫惊蛰背后负着的天穹神剑与农冰衣袖里藏着的惊魂令双双振声腾空飞旋至两人的头顶。 一青一乌两团恢宏绚丽的光芒如瀑洒落将二人包容笼罩形成一座透明的光罩。 孕育着万载天地菁华的仙气灵韵像温润的泉水般环拥二人汩汩绵绵渗入他们的经脉之中。更奇妙的是两人的灵台无比清晰地各自感应到神剑仙令的曼妙灵性彷佛与它们合二为一更无分彼此。 借着“周而复始”的神奇力量两人一剑一令浑然一体将各自的身心彻底开放赫然筑起一道固若金汤的坚实壁垒。 卫惊蛰与农冰衣的压力骤减灵台上压抑多时的巨石土崩瓦解恢复清明。 可能俞宽、倪妤夫妇亦料想不到他们留下的天穹神剑和惊魂令在沉寂数百年后甫一出世便救了一对青年爱侣的性命将魔道顶尖高手的暴戾魔音化于无形。 就在一次次对抗天唱魔音的过程里两人的仙心不断成长壮大从神剑、仙令中传递来的苍茫仙韵浩荡灵气犹如甘泉玉露不停滋润着他们的身心。 渐渐地两人对身外肆虐咆哮的魔音充耳不闻满心恬静喜悦地沉浸在相扶相持比翼虚空的奇妙境界中彷佛彼此携手已有几千年。 不知何时魔音渐歇屋中恢复了平静。天穹神剑与惊魂令徐徐下降光芒收敛悄然归还剑鞘、袖袂。 卫惊蛰长吐一口浊气收功睁眼只觉浑身精疲力竭衣衫被汗水湿透几重。 他的骨头像是散了架般脑袋里兀自“嗡嗡”震晃不休眼前的景物飘浮旋转了老半天才慢慢变得清晰同时也看到了农冰衣憔悴而满是笑意的娇颜。 他的嘴角亦逸出一抹宽慰喜悦的笑容低声道:“终于过去了但愿楚老魔就此收手别再打扰咱们。” 农冰衣苍白的脸上缓缓重现血色声音尤有些虚弱道:“管他呢咱们只当他是疯狗狂吠。” 卫惊蛰油然一笑这才觉自己还紧紧握着农冰衣的一双玉手没有松开。那柔弱无骨的美妙感觉直令人沉醉教他情不自禁地用手指轻轻抚摸。 农冰衣玉颊飞红眼睛里闪烁着羞喜的光芒却很快佯装一本正经的模样绷紧俏脸道:“你敢对姑姑非礼?” 那娇俏的神态动人的声音直将卫惊蛰的心也融化。他顿时热血贲张心神一阵恍惚之中伸手猛一用力但听“嘤咛”低吟一团柔软而火热的娇躯已倒入怀中如梦如幻恍似天上人间。 待卫惊蛰醒觉的时候才现自己的嘴唇正重重吻在农冰衣温润香甜的樱桃小口之上。 农冰衣颊如火烧紧紧闭起一双明眸明明对这小子得寸进尺的进犯又窘又怒可双手还是不听话地牢牢环抱住卫惊蛰的虎腰将彼此的身体毫无间隙的紧贴在一起感受着爱侣的热力与漏*点。 这些日子尽管彼此心意已明两人依旧相持以礼未逾越雷池一步连牵牵手都是极其少有。 但在成功抵抗住楚望天天唱魔音的侵袭后蕴藏在两人心底的滚烫熔浆终于突如其来、而又不可抑制地迸。 光阴停了夜睡着了连风也变得温柔。月亮从窗外探着头化作一道弯弯的圆弧微笑着注视这对逾越世俗礼仪的青年情侣。 在他们的身前注定将有更多的风暴磨难但又有谁会怀疑当他们毫无保留地奉献彼此后还能有怎样的藩篱能阻挡住两人的爱恋? 久久、久久??唇分一阵**蚀骨的幸福滋味荡漾在他们的心头谁也不愿开口甚至是轻轻的动一下身子默默享受品味着这世间最浓烈、也最珍贵的情感缠绵默默感激着上苍慷慨的恩赐。 其后二十余日两人白天打坐修炼参悟俞宽夫妇所授的神功入夜便连手抵御楚望天的天唱魔音。 阴差阳错里楚望天就此稀里胡涂成了卫惊蛰与农冰衣得天独厚的陪练两人的修为一日日突飞猛进对仙心的体悟亦与日俱增。 这一晚大雨滂沱楚望天照例在山谷上大淫威引啸狂嚎。 卫惊蛰福至心灵竟于天人感应中一举祭出元神跨破“忘情”之境。 后一日农冰衣亦否极泰来凭借从“周而复始”心诀中所得的卫惊蛰助力安然度过土劫有惊无险地晋入“通幽”境界。 再数日卫惊蛰彻悟“忘诀”由此傲然跻身天6仙林翘楚高手之列。而农冰衣对惊魂令的参悟亦颇有小成。 当晚两人又度过楚望天一轮天唱魔音狂轰后略作商议决定出谷迎战凭借我意七诀与惊魂令和老魔周旋一番设法摆脱楚望天附骨之蛆般的纠缠。 于是翌日整个白天农、卫二人养精蓄锐全力准备当晚的恶战。 好不容易等到夜色降临两人祭拜过俞宽夫妇的坟冢将小屋打扫干净携手御风出谷直上山梁。 楚望天果然还站在山梁之上好像这一个月来他就压根没挪过窝。 两人在楚望天面前停住身形农冰衣讥诮道:“楚老魔这么多日子你整晚在这儿鬼嚎累也不累?” 楚望天不答眼睛紧盯着卫惊蛰闪烁着咄咄逼人的寒光嗓音低沉而含糊不清地说道:“该了结了该了结了──” 突地话音戛然而止楚望天身形毫无征兆地欺近到卫惊蛰右侧一掌拍向他肩头迫使对方无法拔剑。 卫惊蛰早领教过楚望天不宣而战、暴起伤人的手段眼见楚老魔身影稍一晃动瞬即错步退身心念动处天穹神剑“叮” 地激越鸣响脱鞘弹出。 他这一退料敌机先堪堪避过楚望天的溜火神掌扬手摄过天穹神剑顺势一招“掷地有声”往楚老魔眉心劈斩。 楚望天大袖灌注铜炉魔气“呼”地荡向天穹神剑。卫惊蛰手腕微微上挑“啵”地脆响剑锋势如破竹生生刺穿袖袂。 楚望天浑没料到对方手中的神剑居然有如此匪夷所思的威力急忙沉肘变招。 卫惊蛰剑锋走偏只差一线便可划破楚望天的脉门。他暗叫一声可惜步罡踏斗绕至对方身侧天穹神剑一式“破甲沉戈” 直取楚老魔左肋。 楚望天一着不慎教卫惊蛰凭借天穹神剑的无俦锋芒打得措手不及惊怒之下鼓气长啸却不敢再用肉掌直撄其锋施展出悟自捏泥人的精妙手法五指微屈反扣仙剑。 卫惊蛰不假思索化“破甲”为“沉戈”仙剑光芒吞吐猛切楚望天探出的左腕。 楚望天双指弹出“叮”地激偏天穹神剑侧身挥掌攻向卫惊蛰胸口。 卫惊蛰毫无畏惧吐气扬声左掌一式“流光映霞掌”中的“杜鹃啼血”拍出。 “砰!” 两股强劲雄浑的掌劲迎头激撞卫惊蛰低哼飞退藉以卸去余劲。 楚望天被震得手腕麻微微一怔也不去多想“恶鬼”修为突进的缘由他胸口魔气一转不给卫惊蛰喘息之机立刻飘身追上举掌猛攻。 楚望天这一动真格卫惊蛰形势登见吃紧。亏得楚老魔对天穹神剑多少心存忌惮不敢过分逼迫才令得他勉强维持住不胜不败之局。 两人招式均快一晃眼便是二十多个照面。楚望天体内的魔气流转的越加旺盛迅猛每一掌都崩山碎岳、重逾万钧渐渐在气势上压制住卫惊蛰。 卫惊蛰不慌不忙忽地一剑斜斜刺向楚望天右胸既非翠霞派的剑招亦非天照九剑中的绝学瞧得楚老魔微一愣神右手屈指弹出。 孰料卫惊蛰手腕灵巧无比地在方寸之间轻盈一转三尺剑锋倏地划出一道光圈将楚望天的整只右手隐隐笼罩在内。 楚望天凛然一惊急忙缩手退身。“唰”地一溜青光掠空若非他见机极快一只右手便要教天穹神剑绞成肉泥。 卫惊蛰心晋“聚诀”之境天穹神剑犹如鬼斧神工剑意连绵不绝一招一式好似从灵台中汩汩涌出的清泉心念所至随意挥洒剑招圆润细密像一条条交织缠绵的丝线将楚望天的身影牢牢缠缚在当中。 楚望天连声怒吼不断催动掌力试图冲破剑光笼罩。可卫惊蛰的剑意犹如浮云流水飘逸空灵将“聚”字真义挥得淋漓尽致始终不给对方恃强硬撼的机会。 楚望天一掌掌打出就像击落在一汪碧潭中水波乍分即合乍合即分。 每交手一招卫惊蛰对“聚诀”的精髓便多体悟一分到后来兴之所至天穹神剑从心所欲诸如碧澜三十六式、天照九剑信手拈来无不可融入聚诀剑意相得益彰。 这一番以弱制强直斗得精采纷呈、别开生面却苦了数百年后第一个对上“我意七诀”的楚老魔在卫惊蛰水银泄地般的剑势攻击下一时间竟只有招架之功而毫无还手之力! 第九章 引火烧身 四十个回合一过楚望天终于略略适应了卫惊蛰变幻莫测的剑式慢慢稳住阵脚施展出忘情八法的旷世绝学斗得旗鼓相当。 卫惊蛰心下钦佩道:“我仰仗天穹神剑无双锋芒再以俞宽剑圣的不世奇学”我意七诀“杀了个猝不及防楚老魔赤手空拳、失魂落魄之下居然还能有守有攻打了个平分秋色实是名不虚传。若非我已突破忘情之境此刻更不是他的对手。” 当下他剑意一变化为“归诀”一招招欲去还留倏忽往来剑势也转为迅捷内敛招式往往只三分便即回转令得剑上余韵袅袅后势却是惊人。 楚望天不识剑路短短十来个照面里险些吃了两次大亏心头渐生焦灼。 他若神志清明乍遇此等闻所未闻的精妙剑诀势必会改弦易辙、紧守门户以求看清对方剑路再寻找破绽后制人。 奈何此际他一门心思只想着尽快将面前的这个恶鬼剥皮抽筋、撕成碎片哪里还沉得下心静观其变? 蓦然间他一声厉啸拔身而起双袖在胸前一拢全催动丹田真元一对肉掌上赤光腾腾“嗤嗤”有声再一记怒喝齐齐推出。 “呼──”沛然莫御的罡风卷裹起滔滔热浪如泰山压顶轰向卫惊蛰。 掌风未至卫惊蛰的身躯已被迫得摇晃不定暗自心惊道:“不好楚老魔狂性大居然动用真元要与我硬拼!” 他心念闪处剑势化为“忘诀”身形渊渟岳峙天穹神剑光芒暴涨振声颤鸣却又瞬即内敛鸦雀无声迎着当头轰落的绝强掌力飞纵而起一如在惊涛骇浪里自在遨游的蛟龙剎那间幻化出一道道若隐若现若有若无的青色光影循着完美无瑕的轨迹将迫来的掌风抽丝剥茧分而化之。 楚望天面色狰厉宛若暴怒的雷神高高在上双掌不停轰落。 卫惊蛰的身影仿似颠簸挣扎在暴风骤雨里的一叶扁舟几乎完全被滔天的浪潮吞没可那一束束忽起忽没的青色剑光却始终执着地彰显他的存在。 农冰衣芳心揪紧明知自己的修为无济于事甚至连楚老魔的衣角都难以触及可又焉能眼睁睁看着卫惊蛰孤身奋战、命悬一线? 她一咬贝齿掣出惊魂令横执在手奋尽全力掩袭向楚望天背心。 楚望天听到身后风动双手掌势不停返身飞腿揣向农冰衣心口。 农冰衣运劲招架“砰”地闷响娇躯被斜斜震飞右臂经脉痛如刀绞已使不上劲道。 卫惊蛰却由此缓过一口气来更生恐农冰衣为救自己奋不顾身下伤在楚老魔的掌下当下振作精神转守为攻迎着漫天罡风合身一剑飞射楚望天面门。 楚望天不退反进双掌猛地一拍将天穹神剑牢牢夹在掌心铜炉魔气排山倒海般涌向卫惊蛰的体内。 卫惊蛰咬牙硬挺一边藉助天穹神剑的奇异灵力消解楚老魔的掌力一边将翠微真气源源不断注入左掌准备与楚望天誓死一搏。 突听农冰衣的声音脆生生地叫道:“楚望天你看这是什么?” 楚望天愣了愣不由自主用眼角余光往农冰衣瞧去。陡然间农冰衣手中的惊魂令乌光大盛爆射出一束刺眼光芒。那仙令表面的符咒图纹好似瞬即鲜活焕放出璀璨的金光形成数以百计的光符异象。 “轰──” 乌黑夺目的光束裹挟无数迭荡闪烁的金色光符扑面照向楚望天面门。 楚望天毫无防备怪叫一声松开天穹神剑翻身飘飞出数丈眼睛里竟闪烁吞吐着那点点金符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他的眉宇间露出痛楚之色双手抱头狠狠摇晃口中出骇人的怒吼。 农冰衣下意识地往后一退手中惊魂令的光芒难以为继迅即黯灭。 卫惊蛰顾不得疲惫掠身赶到她的身前横剑仰望楚望天微微喘息道:“幸好妳还记得用惊魂令。” 农冰衣紧盯着楚望天心惊道:“这老魔会不会疯得越来越厉害?” 卫惊蛰摇头道:“管不得那许多了趁他没回过神来咱们快走!” 猛然就听楚望天的吼声一停双手缓缓从头上放下眼睛里的金色光芒亦黯淡隐没整个人却像经历了一场可怕的炼狱煎熬头顶水雾直冒凶狠地盯着两人不放。 他呼呼喘气须臾忽然沙哑道:“你不是恶鬼你是卫惊蛰!” 卫惊蛰、农冰衣齐齐一愣惊诧道:“难不成这老魔被惊魂令一照竟变得清醒起来?” 卫惊蛰不敢大意外松内紧暗中戒备一旦见机不妙便可御剑携起农冰衣飞遁能逃多远就算多远总好过傻呆呆地束手待毙。 他凝视楚望天试探问道:“楚老宫主你认得我是谁了?” 楚望天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讷讷道:“你跟我在一个屋睡过觉还陪我看过月亮后来??后来──” 他露出苦苦思索的神色喃喃道:“后来好像是恶鬼来了好多的恶鬼冲进院子里要杀我。” 卫惊蛰与农冰衣互视一眼心道:“看来这老魔神志纵有复苏也极为有限。” 楚望天却好似是从一场梦中刚刚醒来茫然环顾四周道:“这是哪里?” 农冰衣道:“你真不知道么咱们还在百鱼山中。” 楚望天“哦”了声点点头又摇摇头蓦地面色一悲道:“我要回家──” 农冰衣吃不准这老魔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故意问道:“你家在哪儿?” 楚望天道:“是在一座很高很高的山上有一座小院子。我捏了许多泥人你们想不想看?” 农冰衣望向卫惊蛰神情里似乎在说:“这事由你作主吧!” 卫惊蛰会意地颔温言道:“楚老宫主我们送你回家好不好?” 楚望天脸色一喜道:“你们晓得我家住在哪儿?” 卫惊蛰点了点头回答道:“知道咱们这就送你回去。” 这回农冰衣自不放心让卫惊蛰孤身一人护送楚望天回返忘情宫当下两人在前引路领着楚望天向西御剑而去。 临行之时农冰衣忍不住又回头往山梁下迭荡起伏的云涛深处瞧了眼低声道:“小卫记得你说过的话将来可要陪着我再回谷里住上三五年。” 卫惊蛰微笑道:“我怎会忘记?就算陪妳在谷中住上一辈子我也愿意。” 农冰衣且喜且羞地向他一瞥御起慧心短剑道:“走罢送这老魔回家!” 三人御剑西行一路无话抵达忘情宫时恰好遇见叶无青敉平内乱夺回大权的一幕也由此与小蛋在不经意中重逢。 一番畅谈外面的天色已然大亮。农冰衣坐在椅子里伸了个懒腰笑吟吟道:“小蛋我还没恭喜你做了忘情宫的少主呢!” 小蛋摇摇头看了看厅外低声道:“我不想当、也当不了等过几天禀明师父我还下山去找罗姑娘。” 农冰衣不以为然道:“如今叶无青只剩下你一个嫡传弟子了你想不干只怕他也不肯答应。” 小蛋沉默了会儿缓缓道:“他会答应的。” 卫惊蛰道:“倘若真能这样那是再好不过。我可不希望两年后杀上忘情宫时遇到的第一个对手就是你。” 小蛋心一沉随即淡淡一笑道:“不会无论何时我都绝不会对朋友出剑。” 一直默不作声的尹雪瑶冷然道:“不要太天真了忘情宫和翠霞派水火不容连我这个外人都明白。一旦开战你们两个各为其主想保全这份兄弟之情太难!怕只怕你们都要身不由己。除非是你退出忘情宫又或是他离开翠霞山。” 厅中陷入一阵凝重的沉寂许久后卫惊蛰徐徐开口道:“小蛋你想帮他到几时?” 尽管他没有明言小蛋依旧清楚卫惊蛰所指之人无疑便是自己的师尊叶无青。他沉思着回答道:“他毕竟是我师父。” 农冰衣强自展颜道:“好啦这仗不是还要再等一年多才打得起来吗?现在想是不是太早?说不定到时候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甚至连一场血战都免了。” 霸下也打不起精神垂头丧气地咕哝道:“但愿如此不然连我都为难。” 卫惊蛰喝下最后一口残酒望了望天色起身道:“小蛋我们要告辞了。” 小蛋站起身来道:“我送你们出宫。” 四个人缓步行出寞园清晨的街面上几乎已看不到昨晚大战的痕迹只是空气中仍弥漫着一丝紧张与压抑。 小蛋将两人一直送到忘情苑外卫惊蛰驻步道:“小蛋就送到这里吧。无论何时你到翠霞山来我都欢迎。” 农冰衣也向着尹雪瑶告别道:“尹仙子下次有机会咱们定要好生切磋一番。” 尹雪瑶不以为意道:“我练的是杀人的毒技妳学的是救人的医术不必比了。” 农冰衣一怔道:“别误会我是诚心想向妳讨教希望能多加了解各种药物的毒性炼制出更好的解药来。” 尹雪瑶不置可否地笑笑道:“再说吧妳倒不必担心有朝一日我会毒倒卫公子。” 农冰衣俏脸微红饶是她平日伶牙俐齿此刻亦欲振乏辞。惟有小蛋木知木觉抱拳道:“卫大哥农姑姑后会有期!” 卫惊蛰猛用力抱了抱小蛋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放心绝不会有咱们拔剑相向的一天。好兄弟保重!” 小蛋的眼眶热了胸中生出浓烈的离愁别绪。 所谓白如新倾盖如故。两人交往见面的机会委实不多但彼此间的惺惺相惜又何须以日子的短长来衡量? 他注视着卫惊蛰真挚坚毅的面庞心中默默道:“假如真有那天我宁可死也绝不向卫大哥和盛大叔出剑!” 直至卫惊蛰和农冰衣的身影远在天际已看不清楚小蛋方才回转寞园。 后头几天整座忘情宫里的人都在奔波忙碌处理善后惟独小蛋除了一早前往克己轩向叶无青请安外便闭门不出无意于搀和其中。 那晚他心血来潮独自一人悄然前往朱雀园这才现当年楚儿居住的府邸而今已改头换面成了欧阳霓的府宅。 他在门外默立片刻似在缅怀过去与楚儿一齐在后花园中修炼惊鸿鞭法的从容岁月而后在门口护卫惊觉前索然离去。 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眼下谁不晓得他已是叶无青当众钦定的衣钵传人、未来的忘情宫宫主?每日从一清早起各色人等便踏破寞园的门坎令得门庭若市较之昔日的冷清恍若隔世。 不过这些访客亦时不时会带来宫内宫外的各种消息譬如欧阳霓和姜赫升任长老;童峥长驻忘情苑不去;正道各派侦骑仍在到处追查万劫天君和罗羽杉的下落??诸如此类的讯息小蛋足不出户亦可很快获悉。 欧阳霓现今俨然成为叶无青的左膀右臂忘情宫内的又一新贵专事处理西域各派的事务整日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午后小蛋刚打算陪尹雪瑶往后山采药有人来报欧阳霓登门求见。 尹雪瑶不悦哼道:“这丫头总算想起你了却偏偏选这工夫来凑热闹。” 小蛋满不在乎笑了笑道:“幸亏有她在师父才没来麻烦我。这些天欧阳姑娘也给累坏了难得能抽出空来。” 说着话时有侍从将欧阳霓引入书斋尹雪瑶不耐陪两人虚耗自顾自带着霸下往后山去了。 阿紫奉上茶点退出屋子欧阳霓道:“小蛋你不怪我这么久没来看你吧?” 小蛋道:“怎么会?妳那么忙理当是我登门探望才对。” 欧阳霓嫣然一笑道:“真想求义父另请高明不然再这么撑下去没几个月我就得变成面目可憎的黄脸婆了。到那时恐怕连你都没兴趣看我一眼。” 小蛋道:“哪会妳那么能干、又深得我师父器重岂可轻易就打退堂鼓?” 欧阳霓神色转黯幽幽叹息道:“你不明白女人能干未必是好事。” 小蛋安慰道:“至少有妳在我清闲了许多没给师父抓了壮丁。” 欧阳霓笑道:“原来你就想偷懒?其实大家都知道义父最看重的人还是你。况且就算他不立你为少宫主百年后那些五大派的掌门也会心甘情愿地奉你为尊。” 小蛋摇摇头没有回答。 说来也怪自从北海归来后尤其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不觉中与欧阳霓疏远了许多即使在两人面对面独处的时候彷佛也在中间横亘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让他觉得对面的少女与自己正在渐行渐远。 书斋里安静了一会儿欧阳霓悠悠开口道:“小蛋你是否晓得我还在埋怨你?” 小蛋怔了怔就听她继续道:“那天你为何只派了鬼锋来传口信便跟着丁原、罗姑娘他们回了天6?难道我在你心目里是可有可无么?” 以欧阳霓素来表现出的矜持内向这样的话语不啻是在向他剖心沥胆。小蛋正百无聊赖地端着杯盏低头喝茶闻听此言险些被一口热水呛住喉咙。 欧阳霓见状莞尔笑道:“干嘛吓成这样?难道我就不能和你开个玩笑顺手报复一下么?当日对着雪流道人那般厉害的魔头也没见你这样。好啦我不捉弄你了不然一状告到义父那儿吃亏的还是我。” 小蛋无从分辨欧阳霓的话哪句是戏言哪句又是自肺腑? 他定了定神放下杯盏苦笑道:“我当时是担心妳伤势未愈强撑着要陪我回转天6对身体不好所以才托鬼锋先生传信好让妳静心休养。” 欧阳霓且喜且嗔地白了他一眼道:“几个月不见你也学会花言巧语口不对心了。” 小蛋摇头道:“这是真心话我不会骗妳。” 欧阳霓的玉容之上闪过一抹笑意随即肃容道:“我来是想和你商量件事。” 小蛋听她说得郑重奇道:“妳有什么事需要和我商量?” 欧阳霓道:“义父派了那么多差事偏偏我手下没几个得力的帮手。刚从明驼堡调来几个可我嫌他们都没经过太多历练难以独当一面。我想将冯彦海他们几个从北海请回来帮忙所以先来求你这位北海门门主的准许。” 小蛋心下颇不愿让冯彦海等人也卷入到忘情宫的是是非非中但瞧着欧阳霓满面期待之色软语相求一时也难以拒绝。 想了想他道:“看他们自己的意思吧我没有意见。” 欧阳霓喜道:“这就好我就怕你不肯答应呢!” 小蛋道:“说起来他们都是我的叔伯长辈如果真要加入忘情宫希望妳多加照料。” 欧阳霓爽快道:“那是自然少宫主的话谁敢不听?再说他们也都是我的尊长我定当礼敬有加绝不教人难为他们。” 小蛋点点头道:“那我就先谢过了。” 欧阳霓笑道:“你何须跟我客套?说起来还是你帮了我的大忙。其实我今天溜到寞园找你来也是为了避祸。你不介意我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吧?” 小蛋疑惑道:“避祸?” 欧阳霓点头道:“是啊今日下午义父就要秘密处置那些叛党和他们的亲朋。我怕有人闻讯找我求情所以先一步躲到你这儿来。” 小蛋惊讶道:“义父不是说过除了少数恶其它人概不追究么?” 欧阳霓叹道:“你别傻了那不过是形势未稳时为安抚人心说的话。叶宫主的性情你焉有不知之理?” 小蛋的胸口闷像是被谁狠狠揍了一拳涩声道:“那要杀多少人?” 欧阳霓低声道:“我看过义父圈订的名单包括滕、席二人的亲属心腹在内一共两百三十四口真不少。” 小蛋一动不动握着杯盏喃喃自语道:“两百三十四口??岂不要尸骨成堆、血流成河?” 欧阳霓苦笑道:“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怪我多嘴??这里面还包括好些个没车轮高的男孩也在今日处决的名单里。” 小蛋一言不猛然站起迈步往门口走去忽然回头问道:“师父在哪儿?” 欧阳霓猜知他的用意摇劝道:“没用的我早已私下求过义父可他决心已下不容任何人更改。你去了也是无济于事只会惹他老人家不开心。” 小蛋决然道:“如果能用师父的不开心换回这些人的性命我一定要去!”推门出了书斋几乎足不点地朝寞园外快步行去。 欧阳霓追出屋来在他身后唤道:“你听我一次劝好不好?如果让义父晓得这消息是我泄露给你的他会连我一起怪罪的。” 小蛋头也不回地答道:“妳放心我不会告诉师父是妳告诉我的。” 欧阳霓急得一跺脚道:“傻瓜以义父的智慧哪会猜不出是我?罢了我带你去吧他老人家现下应在愚步斋接见柳门主等人。” 两人出了寞园径自赶奔愚步斋刚到门口便教守值的赵朴拦下。 “寞少宫主正在会客您最好在外稍候。” 小蛋望了望虚掩的厅门说道:“赵大哥我有急事请你进去通禀一声。” 赵朴为难道:“不知寞少有何要事能否先告知在下让我代为转告?” 小蛋情知赵朴进去传话只会教自己立马吃叶无青的闭门羹。 他心念急转沉声道:“赵大哥得罪了!” 小蛋突然抬臂施展捏泥弹指扣住赵朴右腕脉门向身后一带冲着斋中朗声道:“弟子常寞求见!” 也不等里头叶无青应声他推开厅门阔步而入果见柳翩仙等人正陪坐在旁。 叶无青面泛不悦低斥道:“你有什么事急得竟连起码的规矩也忘了么?” 小蛋对上叶无青森寒深幽的眼神心里不自禁地一颤旋即想到那血淋淋的二百三十四颗人头胆气陡壮施礼道:“弟子有一事相求!” 叶无青望见悄悄随着小蛋进斋的欧阳霓心中顿时雪亮徐徐道:“你什么都不必说为师正在会客。等晚上再到克己轩见我。” 小蛋心中苦笑。 若是真能等到晚上自己又何必强闯愚步斋?那两百三十四颗人头一旦落地大罗金仙也接不回去他又焉能不知这是叶无青的缓兵之计? 想到这里小蛋缓缓跪下道:“求师父饶过他们!” 叶无青见他当众违抗自己的命令心生怒意冷笑道:“我为何要饶过他们?” 小蛋也不晓得哪里来的胆量昂然道:“师父曾当众宣布过除了恶余党概不追究。您贵为一宫之主自是金口玉言断无反复之理!” 叶无青脸上煞气涌现森然道:“你是在讥笑指责为师么?” 第十章 恩断义绝 小蛋抬头直迎叶无青锐利目光再道:“求师父饶过他们!” 叶无青阴沉道:“有胆敢叛逆者杀无赦。今日正午已将他们尽数处决!” 小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如遭雷击般怔然半晌低低道:“他们??都死了?” 叶无青面色铁青地望着小蛋颔道:“两百三十四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自己终究来晚了一步恍恍惚惚地小蛋觉得自己眼前像是被一层殷红的血水遮掩住了视线隐隐约约能看到的只有师父那张木无表情的脸。 蓦地他俯下身躯向高坐在上的叶无青恭恭敬敬叩了九个头每一记都掷地有声。 然后他站起身转头一言不地朝着门外走去。 身后传来叶无青的怒喝道:“常寞你要去哪里?” 小蛋没有回头沉声道:“弟子已是无用之身这就下山离宫请师父珍重!” 叶无青的怒气终于作或是感觉意外、或是再次感觉被叛的愤怒他重重一拍扶手“喀喇喇”坚硬的红木碎为齑粉峻声道:“你敢!” 柳翩仙等人再也坐不住不约而同起身跪拜道:“求宫主息怒!” 叶无青语气略微缓和了些说道:“常寞为师对你如何?” 小蛋道:“师父一直待我很好弟子铭感于心。” 叶无青点点头道:“那你为什么要离宫?” 小蛋道:“这些年在弟子心中始终有两位截然不同的师父。一个是铁骨铮铮、追求天道的魔道豪雄一个是玩弄权术、视人命如草芥的忘情宫宫主。我不知自己到底该相信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您?” 叶无青呆了呆低沉的语气道:“一直以来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看待为师的?” 任谁都听得出叶无青已濒临作的边缘可偏生小蛋好像一点也没察觉到师父正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回答道:“弟子告辞!” 叶无青紧盯着小蛋的背影忍住没动似乎还想给他最后一次回头求饶的机会。 奈何小蛋竟是毫不领情步履缓慢而坚定地向克己轩外迈去。 欧阳霓看了眼叶无青颤声道:“小蛋你别走好不好?” 小蛋向她感激地笑笑什么也没说脚步却已经踏向了门外。 克己轩内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紧张地注视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师徒决裂。谁都不晓得以叶无青的阴鹫深沉和小蛋的固执硬挺将会是怎样的结局? 叶无青的眼神变得复杂而冰冷在小蛋左脚即将跨出门的一刻他蓦然喝令道:“来人!” 门外守值的赵朴应声而入。 叶无青一指小蛋吩咐道:“将这逆徒拿下囚入黑石窟听候落!” 兀自跪地在为小蛋求情的五大派掌门急忙叫道:“宫主求您高抬贵手饶过寞少这一遭!” 叶无青望着毫无反应的小蛋心头掠过一抹失望就像压根没听到众人的恳求厉喝道:“赵朴你也要抗命么?” 赵朴一震忙躬身领命转向小蛋道:“寞少请您见谅!”运劲于指飞点小蛋诸处经脉将他的一身功力尽数封了。 小蛋没有半分挣扎抵抗任由赵朴施为看得叶无青越愤恨挥挥手道:“押下去!” 欧阳霓急切道:“小蛋你认个错又如何?” 小蛋摇摇头昂走出克己轩更不向叶无青多看一眼! 当下赵朴引着小蛋往黑石窟行去。他故意走得极慢留心听着身后的动静万一叶无青改变主意也能够随时命人追上。 然而直到两人走到黑石窟前叶无青也没有派人追来。 即便这样赵朴对小蛋也不敢有些许的怠慢又亲自将他送入黑石窟。 这黑石窟本是忘情宫关押重犯的囚牢叶无青复辟后将里头押着的囚犯杀的杀、放的放如今已显得颇为冷清。 赵朴引着小蛋到了最里一间的囚牢门口停下命守卫打开牢门躬身道:“寞少委屈你在这儿待上两天。” 小蛋往牢里一看约莫丈许方圆的斗室里摆了一张石床壁上插了盏小油灯四面皆是厚重的石壁上头生满绿幽幽的苔藓一片幽暗不见天光连通风口也没一个但收拾得还挺干净。 他也不以为意迈步走进牢房听赵朴在身后道:“寞少!” 小蛋回过头来见赵朴略微犹豫了下压低了声音道:“你还需要些什么我设法让人尽快送进来。” 小蛋摇头谢道:“不用这儿很不错。” 赵朴点点头背对那守卫忽地用传音入密道:“寞少你够胆量多保重!” 小蛋颇为意外地望向赵朴朝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匡当!”牢门被重重关上赵朴和守卫的脚步声在空寂幽长的夹道里渐去渐远。 小蛋在石床上坐了下来没有点灯牢房里一片漆黑无声。 也许这回师父是对自己动真怒了。记得上回他私下襄助楚儿脱逃、犯下重罪叶无青是出人意料地将自己罚入玄黄洞天面壁一年由此阴差阳错邂逅丁原获取了四相幻镜。 可是这一回却是将自己锁入牢笼自己更无法预料要在这间阴暗狭小的囚室中待多久? 幸好他素来都是随遇而安对眼前的处境既无惊恐也无怨怼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左右无事索性盘腿打坐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小蛋隐约听见牢房的大门被人轻轻推开。 他怔了怔收功张开眼睛往门口瞧去借着夹道里透进来的昏黄光线依稀看清站在面前的人竟是欧阳霓。 欧阳霓正用一双如水妙目注视着他幽幽笑道:“小蛋你倒也沉得住气却教我担心死了。” 小蛋下了床问道:“妳怎地来了是师父的意思么?” 欧阳霓摇摇头回答道:“我是背着义父来的恐怕他现下还在生你的气。” 小蛋苦笑声道:“这是自然他没立刻下令杀了我已算好的了。” 欧阳霓道:“不会连瞎子都看得出义父有多器重你。他这么做不过是希望你能认错服软。小蛋你又何苦这般倔强?” 小蛋沉默片刻转开话题道:“小龙和曾婆婆是否知晓了我的事?” 欧阳霓道:“义父下令严密封锁有关此事的消息只说你今日下午突然接到他的口谕离宫办差外面的人都还不晓得。” 小蛋“哦”了声欧阳霓接着道:“义父遮掩此事也是为你留下余地盼你能及早醒悟悔改。” 小蛋道:“欧阳姑娘谢谢妳来看我趁着没被师父觉赶紧离开这里罢!小龙和曾婆婆那儿拜托妳多加照料。” 欧阳霓久久地凝视他眼神幽深而迷离。 蓦地她向前走近两步低声道:“小蛋跟我走我送你出宫!” 小蛋大吃一惊问道:“妳要送我出宫?” 欧阳霓点点头道:“如果你一天不肯向义父俯认罪他就一天不会放过你。难不成你想今后一辈子都待在这间暗无天日的囚室里么?” 小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这也没什么反正离开了这儿我也无处可去。” 欧阳霓急道:“莫非你不想找回罗姑娘了?” 小蛋心头一震就听欧阳霓语快得几乎不容他有分毫思考的工夫飞快说道:“我刚才进牢时已制住了黑石窟守卫趁着此刻夜色大黑咱们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能够成功脱逃。” 小蛋心下感动问道:“我走了那妳怎么办?” 欧阳霓叹了口气道:“有你这句话就不枉我今夜冒着大险助你离开。放心罢我已有周密安排绝不会被义父现。” 小蛋对欧阳霓的智计向来佩服想了想道:“好咱们走。不过离开忘情宫前须得先和小龙、曾婆婆会合。万一师父察觉我逃脱迁怒于他们可就糟了。” 欧阳霓听小蛋答应随自己离开心情一松道:“你每多在宫里逗留一刻被觉的危险就大上一分。这事莫如交给我罢! 别担心我送你出宫然后立即回头通知他们离开。对了这方圆几百里内有什么地方是你既熟悉、又可保证安全的会合地点呢?“ 小蛋略一思忖道:“宿业峰朝北三百里外有座小镇我就在镇外的白桦林里等。” 欧阳霓颔道:“好。我听说过那镇子咱们走!”先一步飘身出了囚室在夹道里往外张望了下回头朝小蛋一招手。 小蛋跃出囚室只见夹道尽头有两名护卫背天面地卧倒不动自是遭了欧阳霓的暗算。 欧阳霓一边在前引路一边道:“他们都中了我的迷香天亮前绝醒不过来。” 两人出了黑石窟隐形匿踪往宫外行去。忘情宫布防虽严但一则小蛋与欧阳霓均负有上乘修为二来对宫内守卫的布置甚为熟悉小心翼翼避过各处明桩暗哨自后山御风离去。 欧阳霓将小蛋送出三十余里脱出了忘情宫的警戒网停下身形道:“小蛋我这就回去通知尹仙子和小龙。咱们后会有期!” 小蛋点头道:“多谢欧阳姑娘妳自己也要多小心。” 欧阳霓嫣然一笑道:“我不会有事的珍重!”一掠身朝着忘情宫方向回转而去。 小蛋目送欧阳霓的身影在夜色里消失不见眺望着巍峨耸立在黑夜中的宿业峰默默心道:“我这次离去只怕再不会回来了。” 不自禁地他的心底里升起一抹怅意更想到此后也许没有机会再见叶无青回顾两人间的种种前尘过往顿时百感交集心潮起伏。 当年第一次上宿业峰时自己只是一个修为低微、名不见经传的懵懂少年不过是为了解救罗羽杉才迫不得已履行承诺拜在了叶无青的座下既不心甘、也非情愿。 可无论宫中的日子多么寂寞难熬他也没有想过要主动离开惟一的例外便是为了救助楚儿摆脱她与蒙逊的婚事方才抗命下了一回宿业峰却又很快回转请罪被关入玄黄洞天面壁。 后来叶无青被丁原重创席魉和滕皓趁势背叛逼宫作乱欲置其于死地。他激于义愤舍生忘死救下叶无青背着师父远扬千里上覆舟山求医。 而在这期间自己的师兄蒙逊、师姐楚儿亦因为不同的原因或死或离只剩下他独自一人还守在师父身旁。 这一回是他第三次从宿业峰离去身边没有楚儿也没了师父而且未来的岁月里也已不可能再回来。 这样的别离令得他有些不舍有些落寞毕竟自己曾经在忘情宫中度过了三年多的光阴。 他一个人静静地默立良久最后在心中低低道:“师父再见了!”收拾心绪振作精神御风往北飞去。 然而小蛋在那小镇外的白桦林里直等到翌日中午仍旧不见尹雪瑶和霸下赶来会合不禁担忧道:“莫非出了意外又或是走错了路没找到白桦林?” 他耐着性子等到天黑尹雪瑶和霸下依然声息皆无。小蛋心中越不安隐隐觉得两人必定是出事了。 他在一株白桦树上给尹雪瑶和霸下留下记号而后径自御剑返转宿业峰。 到得宿业峰前小蛋收起仙剑悄然潜入宫中打探欧阳霓和尹雪瑶、霸下的消息。 可一整晚下来非但没找到尹雪瑶和霸下连欧阳霓的踪影也未能寻着。 小蛋冒险抓了个灰霜营的铁卫闻讯恰好此人乃赵朴部下对他甚是钦佩敬重这才一五一十将昨晚宫中的变故说了。 原来昨夜小蛋离去后不知怎地便被人现黑石窟出了状况一干牢里的守卫尽皆中毒惨死无一活口。叶无青随即便下令缉拿尹雪瑶和霸下审讯结果引了拒捕后的一场混战。 尹雪瑶倚仗出神入化的毒技和霸下的荼阳火罡连伤十数人后杀出重围不知所终。按这位灰霜营铁卫的猜测他们能够如此轻易的逃脱多少也有负责围捕的忘情宫守卫看在小蛋面上出工不出力暗中纵容的缘故。 至于欧阳霓则是今日一早就奉命出宫巡视安抚西域各派同行的还有灰霜营的两队铁卫也就难怪小蛋寻她不见。 小蛋听完暗暗叫苦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般地步。尹雪瑶和霸下为了躲避忘情宫追杀势必会隐身化形天下之大却教自己往哪里找寻? 他不敢在宫中多作停留谢过那名灰霜营铁卫离了宿业峰。尽管明知尹雪瑶和霸下前往那镇外白桦林的可能微乎其微小蛋还是抱着一线希冀回到林中又等了整整一日一夜。 到了第三天头上小蛋终于放弃。他明白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左思右想莫如离开此地前往各处打听。 他折转向东待出了凉州地界后便是在忘情宫的势力范围之外无须再顾忌叶无青派出的侦骑。 如此又游转数日小蛋经汉州进入到中州境内距离翠霞山已是不远。 他寻到翠霞山下的那家酒肆向卫惊蛰娘亲打探盛年等人的消息。偏偏卫母所知有限只听说盛年和几位翠霞派各支的座均不在山至于去了哪里便不清楚了。而尹雪瑶和霸下的消息卫母更是连听都没听到过。 小蛋微感失望便改变了上翠霞山求见盛年的念头转向南行。 这一日他行到卧灵山左近心血来潮下御风入山往淡家村而去暗自寻思道:“说不定小龙和曾婆婆会在村里等我。 更说不定罗姑娘她也──“ 想到罗羽杉小蛋的心一下子热起来不由得加赶路不消多时便遥遥望见了座落在山坳间的淡家村。 可令他失望的是整座村子里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他来回转了三圈也没有现尹雪瑶或是罗羽杉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天将黄昏小蛋回到村口的大坟冢。在当年盛年等人亲手立下的石碑周围上次来时清理干净的杂草此际重又长满坟头。 他细心地拔净荒草祭拜过后又到父母生前的故宅里静坐了个多时辰这才来到那口百年古井前。 荒凉的打谷场上历尽沧桑的古井兀自默默伫立看着月色下清冷的景象谁能想到数月前就在这口井下曾经爆过一场惊天动地乃至关系到天6存亡运数的大战? 小蛋更想不到数十日前他的师姐楚儿和丁寂也曾经在这口井前静静站立过然后分飞东西去往不同的方向。 他的手缓缓抚摸过井口凹凸不平的石面望见如霜月华洒落在深幽漆黑的井水里闪动着熠熠的银光。 他的脸庞便在这粼粼波光里摇晃着变得苍老萧索起来。 忽然他涌出一种冲动只想纵身跃入这深深的古井之下在那片浩瀚无涯的汪洋血海里就此悄悄的老去。 从此不再有人世间的纷纷扰扰不再有红尘里的熙熙攘攘。 他这么想着却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花了一下隐隐约约看到底下波光中有一张熟稔而绝美的容颜一晃而过。 小蛋的心猛地一跳待到他定睛观瞧时伊人的影容渺然无踪仅剩着自己孤单的影子傻傻地看着一口井。 他自失地笑了笑仰望着天宇中高悬的冷月心想道:“我刚才怎会动起遁世出家的念头?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更还没能找到罗姑娘、曾婆婆和小龙我怎可以颓唐放弃?” 念及至此莫名地有一股明悟如这夜晚的清风皓月拂照在他的灵台之上。连日的疲乏抑郁、焦灼彷徨彷佛是被井水彻底冲洗一净脑海里前所未有的通明宁静。 恍惚中他好像又在井面的波光里看到了罗羽杉的芳影似亦正在向着自己含情脉脉地无声诉说着什么。 豪情汹涌浩气荡胸小蛋情不自禁向着无边无际的夜幕仰天长啸激昂雄浑的啸音如同一只挣脱所有禁锢枷锁、振翅高飞的雄鹰自在翱翔于群山之上已没有任何力量可再束缚上牠再令牠蛰伏。 当晚月明如画轻风绕云这个少年长啸当歌踏着月色阔步离去。 这一刻他的身后抛离的不仅是曾经的家乡更有一份看不见的沉重过去。 这一刻他的面前展现的不仅是无限的未来更有一股激越的壮志情怀。 只是在小蛋的内心里仍旧无端地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正在错过什么并且随着他脚步的离去正在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其后十数日小蛋一路东行直抵东海之滨。他在一座小渔村里借宿下来每日登上碣石远望沧海从日出而到月没。 某一日风雨如晦海上怒涛如吼激浪奔腾。 小蛋伫立在东海边迎着狂暴的风雨面对着波涛万顷海天一色的壮丽景象胸中豪情飞扬直感到自己仿似也化作了这天地大海的一部分。尽管渺小得微不足道却可与日月同辉与海山同势! 他由此而受启便在这暴风骤雨滔天怒浪里领悟到“十三虚无”中最后一变“和光”诀真谛。 次日晌午雨收日出一道虹霓横跨晴空。 小蛋背负雪恋仙剑旧衣故履孑然西去。此后的日子里他的足迹所至遍及天6九州岛海岛山川。 请继续期待仙羽幻镜续集下集预告:小蛋在欧阳霓的襄助下脱离忘情宫却也由此和尹雪瑶、霸下失散。他多方寻找却始终一无所获只得独自浪迹天涯。 然而小蛋并未意识到当他这一日兴之所至行入南荒的时候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亦正席卷而来。 只是这次风暴指向的目标不再是他而是另外一位独尊天南闭关多年的绝顶魔头?? 第一章 浪迹南荒 人物介绍 小蛋:整天睡眼惺忪看似胡涂的普通少年自幼跟随义父浪迹天涯练就一身坑蒙拐骗的伎俩却又总不愿用来害人。他很多时间都显得沉默低调彷佛一切都无所谓也不想主动去招惹谁。问题却在于每次招惹他的人总是莫名其妙被折腾得很惨?? 卫慧:白鹿门掌门性格外柔内刚为避忘情宫追杀寄居于天雷山庄从而邂逅名门子弟屈翠枫并一见钟情难以自拔。后来为寻心上人不顾身怀六甲远走南荒饱经风霜之苦。 万劫天君:从仙界遁入天6的盖世魔王拥有匪夷所思的绝大神通却因身受金书玉牒的禁制在重伤后失去了以往的记忆托身在一个落魄书生的肉躯内时时刻刻处于正魔两道的追杀之中。 元宵节刚过天6西南的七星山中已是到处春暖花开冰消雪融。一整个冬天的皑皑白雪化作清澈甘冽的涓涓细流在山中蜿蜒流淌再汇作小河大川向东奔去。 一位身着紫衣的美貌少女正沿着崎岖僻静的山道迤逦而行她的背后负着一根碧绿通透的细竹顶端系了条与身上衣衫同色的紫缎带迎风猎猎飘舞更增一分英姿飒爽。 只是这少女的体态略显臃肿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忽然一阵清脆的铜铃声打破了山野的空寂自紫衣少女身后的山道上行来一人一骑。 来人看似四十多岁身着锦袍面冠如玉相貌颇是英俊可惜一双眉毛高高挑起给人狡诈跋扈的感觉。 他背后斜插双剑明黄色的腰带上悬了块殷红色的琥珀饰佩座下骑的是一头状若猛虎的威武魔兽全身金黄色的鬃毛夹着雪白的条形斑纹高高立起头顶上生出一只约莫丈许长的银灰色犄角如月牙般向上翘起。 魔兽的双眼闪着绿幽幽精光嘴边吐出一对雪白森寒的锋锐獠牙粗壮的脖颈上套了一圈青铜色的铃铛走起路来叮咚作响。 牠身后铁鞭似的尾巴笔直朝天尾端生有拳头大小的金色肉瘤正是南荒罕得一见的魔物─金骜虎。 金骜虎四蹄几乎足不点地行得比奔马还快转眼就从紫衣少女身侧掠过锦袍男子有意无意扭头望了少女一眼口中出低低一咦。 紫衣少女并未在意一来南荒偏远之地奇人异士层出不穷偶尔邂逅于道亦属正常;再则她一身修为颇是不弱又精擅催驭毒虫之技除非碰上一流的魔道难缠人物否则即便动手也是不惧。 那锦袍男子纵骑越了紫衣少女数丈却猛地口中一记呼哨金骜虎调转过身堪堪拦住紫衣少女的去路脸上带笑道:“女娃儿妳是谁家的门人弟子?来此作甚?” 紫衣少女见锦袍男子去而复返心中暗自戒备回答道:“我来自汉州白鹿门并非南荒人士。” 锦袍男子偏头想了想道:“汉州白鹿门?没听说过。不知姑娘孤身远行所为何事?或许宫某能帮上妳的忙。” 紫衣少女略一犹豫问道:“宫先生可有听过越秀剑派屈翠枫屈公子?” 锦袍男子微微一怔继而哈哈笑道:“巧了妳问别人我可能会不清楚这屈翠枫嘛三天前咱们还在一块儿喝酒。姑娘若信得过宫某不妨随我前往。” 这紫衣少女正是卫慧闻听有人知道屈翠枫的消息不由芳心大喜但她终究心中有疑玉容上不动声色道:“请问宫先生您和屈公子见面时他身穿什么颜色的衣裳手中可有一柄白玉折扇?” 锦袍男子暗道:“好个刁蛮机灵的丫头居然考起宫某来了。”他信口胡诌道:“好像是一身新换的白衣罢我俩喝酒时并未见屈公子拿出折扇姑娘是想找他?” 大凡世家子弟衣着光鲜不是大红大紫便是素白墨黑锦袍男子想以屈箭南夫妇生前的家教定然不会允许儿子的穿著太过张扬而墨黑色衣衫显然也不符“越秀玉鹏”的名号故而猜了白色。 他惟恐有错特意加上“新换”二字万一出了岔子也可敷衍周旋。 卫慧心一沉暗道:“翠枫从来只穿宝蓝衣衫何时换过白衣?况且他交游广阔三言两语便能与三教九流正魔两道的人物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倘若这男子真与翠枫喝过酒便该以兄弟相称方才合乎情理岂会口口声声还叫他”屈公子“?” 她疑窦大起淡淡道:“看来宫先生果真见过屈公子恕我多心了。” 锦袍男子哈哈一笑得意道:“姑娘客气不如这就让宫某带妳去找屈公子。” 卫慧盈盈一笑道:“多谢宫先生好意不过我倒也不忙见他。若你有机会再见着屈公子烦劳转告他尽早回返越秀山万勿让大家挂念。” 眼见得手的鱼儿要脱钩锦袍男子愣了愣。 卫慧容貌秀丽出众尚在其次最令这锦袍男子心动的还是她腹中怀着的胎儿正是男子梦寐以求的上等紫河车若能得而炼之服食下去于功力精进大有裨益。 他转念寻思道:“我本想将她诱回仙府先奸后杀取了紫河车。偏生她言词闪烁百般推托多半是看出了什么破绽。既然软的不行嘿嘿我何必再跟她假客气?” 主意打定锦衣男子脸上堆笑道:“何须如此麻烦屈公子离这儿也不算远姑娘既然挂念他随我去见上一面又有何妨?” 说罢一驱座下金骜虎欺近卫慧探手扣向她手腕。 卫慧早有防备娇躯一晃朝后退避:“男女授受不亲请宫先生自重!” 锦袍男子腾身飞抓卫慧香肩道:“乖乖跟我走罢!” 卫慧临危不乱朱唇中轻叱一声“咄”左手翻腕亮出烛龙香鼎默运白鹿门的不传密法“聚龙心诀”但见金澄澄的鼎上光芒大盛飘逸出一股浓烈香气。 锦袍男子生恐香气中蕴藏剧毒急忙抽身屏息魔气在体内流转周天察觉并无异样方始宽心。却冷不丁听到背后“嗡嗡” 轰鸣有若雷滚一大片千姿百态的毒虫朝着他幕天席地扑袭而来。 锦袍男子不惊反喜:“敢情这铜鼎也是件宝物!”他左手大袖一卷一扬撒出团灰蒙蒙的粉雾“呼”地涌向袭来的毒虫。 那毒虫虽然数以千计可惜尽皆是些普通货色甫一沾上粉雾便纷纷坠落毙命剩下的远远飞开不敢接近锦袍男子身周三丈。 锦袍男子扬声笑道:“美人儿难为妳连人带鼎一并献上宫某一定不会亏待!”一催金骜虎冲向卫慧屈指弹出一道劲风直射她左腕脉门。 卫慧心头凛然拧身避过指风掣出碧玉细竹点向锦袍男子咽喉。 锦袍男子浪笑道:“舞枪弄棍原是宫某的拿手本事妳一个女娃儿难道还想跟宫某一争长短?”他端坐金骜虎上纹丝不动右手双指在面前一竖一夹正将卫慧的碧绿细竹紧紧钳住。 卫慧运劲回夺锦袍男子轻笑道:“心急什么?我给妳就是!” 他双指顺势往前一推卫慧立足不稳往后踉跄数步险些被脚下的山石绊倒。 锦袍男子犹如猫戏老鼠般慢悠悠驱着魔虎步步逼上伸手往卫慧面颊摸去:“美人儿莫要累坏了让我替妳擦擦汗。” 卫慧又羞又怒挥碧竹往锦袍男子胳膊上劈落。 锦袍男子手臂匪夷所思地一扭一转如软骨灵蛇般绕过碧竹在卫慧玉颊上轻轻一抹又好自以暇地将手送到鼻子底下深深一吸啧啧赞道:“好香好香人美如玉其臭如兰!” 卫慧越斗越是心寒自知与锦袍男子的修为判若云泥若非对方有意调戏两三招间便要落败成擒。 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卫慧惊惧之下猛然腹下有如刀绞生出剧痛额头冷汗森然冒出俏脸煞白却是剧战之下真气血行过急牵动了胎气。 锦袍男子见状长身探臂劈手夺过卫慧的碧绿细竹往脑后一抛低喝道:“美人儿时候到了!” 卫慧眼瞧着锦袍男子大袖飞卷自己腰肢已然避无可避她心中悲凉双目一闭道:“我大不了一死保住清白也绝不负翠枫!只可惜肚子里的孩子??” 她贝齿一沾舌根便欲狠狠咬下突然半空中响起呜呜风声度快逾闪电直袭锦袍男子脑后。 锦袍男子听得风响便是一惊原来风声来自身后却是一左一右。两道劲风看似锐急却暗藏差异左面一道势大力沉、雄浑刚猛;右面一道轻盈迅捷、变化多端显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为。 锦袍男子不敢怠慢舍下卫慧扭身反手拔出背上双剑在空中打过两束妖艳蓝光“铿铿”爆响将激射而至的一对日月飞轮挡回。 那飞轮呼啸回旋落入一名满头蜷曲蓝的男子手中蓝男子如一头鹰隼从上方崖顶冉冉飘落冲着锦袍男子斜眼撇嘴道:“你这家伙是哪里混的?欺负一个身怀六甲的单身女子知不知羞?” 锦袍男子狞笑道:“商老二你是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胆了?知道我是谁么敢来坏我的好事?” 蓝男子冷哼道:“我管你是谁你既知你商二爷的威名还不快滚!” 锦袍男子不屑道:“要是你和缺了条胳膊的商老大一起上宫某或许会给你几分面子。现下就凭你一个人妄想跟我斗作梦!” 商老二讶异道:“紫鸭山无欲府府主”色胆剑心“宫无极?” 锦袍男子傲然道:“算你懂知道宫某是谁。可如今害怕已是晚了!” 锦袍男子是蛰居多年的南荒魔道顶尖人物尽管身为无欲府府主可平素所作所为却是大大的有欲。只是一来行踪诡异二来修为高得惊人别人想找他的晦气也难。 商老二如临大敌一摆日月飞轮道:“废话少说咱们两个手上见真章!” 不待宫无极回应商老二纵身挥轮轰去。 宫无极也不动弹双剑并举架开日月飞轮冷笑道:“可惜商老大以后不但没了胳膊连兄弟也没了!” 商老二一面挥轮力战一面传音入密道:“女娃儿快走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卫慧大吃一惊她绝处逢生盼来救星哪料商老二自认弗如催促自己赶紧逃命? 可就这样抛下为她出头的商老二卫慧又如何做得出来? 就那么一迟疑的工夫场中商老二和宫无极业已交手十余个照面。表面看来两人打得平分秋色可宫无极大马金刀地坐在金骜虎上迫得商老二如走马灯般四下游走高下已见。 商老二眼角余光瞧见卫慧还愣在原地急道:“快走我打不过他还逃不了么?” 卫慧如梦初醒晓得她在这帮不上忙一咬牙道:“商先生保重!”纵身往来时的山路上御风飞掠而去。 宫无极也不着慌双剑一拢大力劈下将商老**退三步口中真言念动左手遥遥一指卫慧背心喝道:“疾!” “嗡──”宫无极腰间的血色琥珀红光暴涨应声飞腾倏地幻化作一头巨翼魔鹰探出双爪凌空抓向卫慧背心。 卫慧避不过只得回身举杖斜刺魔鹰胸脯。 魔鹰大翅一振罡风吹得卫慧摇摇晃晃招式走空那双锋利的魔爪已是迫在眉睫。 “休要伤人性命!” 千钧一之际一条金灿灿的魔鞭铿锵响鸣居高临下拍向魔鹰背脊。 魔鹰若不收手抽身固然能抓住卫慧可自问殊无把握硬捱下来人崩山裂石的一鞭。牠迫不得已双翅舒展冲天而起魔鞭自尾羽上一掠而过强劲的鞭风“嗤嗤”刮落一蓬血色光羽。 吃了小亏魔鹰凶性大没等宫无极出号令引吭厉啸俯冲向来人。卫慧险死还生惊魂甫定抬头望向救命之人。 “小蛋!” 万里晴空之下一位少年身着灰布粗衣黑着脸眸中睡眼惺忪眉宇间难掩风霜之色他背上负着一柄银白剑鞘的三尺仙剑左手执着金蝎魔鞭飘然而立。 听着身怀六甲的卫慧呼喊小蛋低头一笑:“卫姑娘好久不见妳受惊了?” 两人说着话血羽魔鹰从上方气势汹汹扑到如小山般壮硕的身躯几要将小蛋完全淹没。 小蛋头也不抬金蝎魔鞭吭啷啷脆响挥出画出一圈圈大小不一的金色光环往魔鹰双腿锁去。 血羽魔鹰躲过第一圈光环却逃不过第二圈逃过第二圈后头还有第三圈第四圈光环犹如长江大河源源不绝哪里还能脱身?“吭”的一声金蝎魔鞭锁住魔鹰双脚。 “去罢!” 小蛋振臂一抖魔鞭一松血羽魔鹰如同断线风筝撞向山崖。山石轰声横飞红光飞溅血羽魔鹰被打回原形化作一块殷红琥珀有气无力飞回宫无极腰间。 宫无极心头一震只见琥珀表面光华黯淡已现出若干微小裂缝。他惊怒交加猛催魔功剑上灌注九成劲力“当”地荡开商老二日月飞轮左手雌剑翩若惊鸿划向对方胸口。 商老二奋尽全力吸气收身往后飞退血光迸现胸口还是让剑锋划出一条血痕好在伤势并未累及内腑。 小蛋身形一折飘落在宫无极近前躬身一礼:“方才在下急于救人伤了先生的魔宝尚请宽宥。” 卫慧急声道:“小蛋这人十足是个恶徒你不必跟他客气!”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宫无极虽然未与小蛋交手但见他轻描淡写破去琥珀血鹰委实是少有的劲敌心中不由惊异。 他早听说近年天6出了个少年小蛋身怀正魔两道诸般绝学乃忘情宫宫主叶无青座下的衣钵弟子今日一见果然厉害。 宫无极按下愠怒道:“忘情宫常少宫主?看在令师面上宫某姑且饶你一回少宫主莫要多管闲事赶紧离去。” 商老二见宫无极对着小蛋居然放出软话似乎连损伤琥珀血鹰的梁子也不计较了不禁暗暗称奇。他却不知宫无极赌定小蛋不会轻易离去因此故意摆出宽宏姿态好留下余地以防异日叶无青闻讯寻仇。 至于年前小蛋因不忿叶无青所为一怒反出忘情宫的事情则因消息被严密封锁外人未能闻知否则宫无极连这些场面话亦大可省去了。 亲眼目睹宫无极伤到商老二的那一剑举重若轻灵动莫测小蛋亦同样诧异于对方出神入化的高深修为。可小蛋终究不是四年前那懵懂无知、浑浑噩噩的吴下阿蒙岂能让宫无极三言两语给震住了? “多谢宫先生海量!”小蛋一抱拳转身招呼:“卫姑娘这位兄弟咱们一起走罢宫先生已答应不再为难。” 宫无极眉宇一耸冷喝道:“且慢宫某饶了你可没答应放了他们两个!” 借着两人说话的时候商老二止住胸口流血调息运气精神稍振自忖尚存一拼之力闻言叫道:“宫无极只管放马过来!你商二爷要皱一皱眉头就是乌龟养的!” 听到“乌龟”小蛋情不自禁想到失散多日的霸下和尹雪瑶心底一怅道:“大家都不要打了凡事总该先讲道理。” 商老二心中大急。 这少年修为甚高可惜不通时务宫无极若肯讲道理也就不是“色胆剑心”了??果不出他所料宫无极阴恻恻笑道:“好啊宫某倒想瞧瞧你忘情宫要讲哪门子歪理!” 小蛋不疾不徐道:“宫先生为何要强留卫姑娘和商二哥?” 宫无极想也不想回答道:“看不顺眼便要教训一番这难道不也是你忘情宫的理由?” 小蛋点点头顺着他的话道:“好劳驾宫先生也教训在下一番!” 宫无极呆了下但见对面的小蛋双眼似睁似闭竟似半梦半醒怒极反笑:“小娃儿别以为你师父是叶无青就可狗仗人势!宫某不吃这套!” 小蛋摇头道:“我和叶宫主早已没有丝毫瓜葛宫先生尽管放心就是。” 宫无极一听再无顾忌点点头道:“小子既然你一心想给自己找麻烦宫某成全你又如何?” 商老二也看出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年修为不凡可他毕竟只有二十来岁而宫无极却拥有逾两甲子的修为想到两人之间的悬殊差异商老二手中双轮一敲高声叫道:“宫无极爷爷跟你再斗一场!” 小蛋微笑道:“兄弟你没见我在和宫先生讲道理么?” 宫无极不耐喝道:“放屁你去和阎王讲道理罢!”金骜虎猛往前撞手中一对蓝霜魔剑一虚一实挟起森寒劲风刺向小蛋。 小蛋耷拉着眼皮仍旧站立不动卫慧急忙提醒道:“小蛋快躲!” 待到蓝霜魔剑递出七分招式变化已然变无可变小蛋蓦地横身避过背后雪恋仙剑激射而出他抄手一握剑柄喝了声“得罪”振腕一式“破甲沉戈”斩向一柄蓝霜魔剑。 双剑一交宫无极右手的蓝霜魔剑险些脱手身子亦不由自主地在虎背上晃了晃攻势尽消。 其实若论真实功力小蛋自然强不过宫无极甚多但他以静制动看清对方两柄魔剑来路方才避实击虚以雪恋仙剑乘势出击。 宫无极右手的蓝霜魔剑本是掩人耳目的虚招兼之剑招走老已成强弩之末如何当得起小蛋的重重劈斩?大意之下吃了小亏自是在所难免。 金骜虎四蹄不停与小蛋擦身而过把主人的后背亮给了对手宫无极忙不迭挺身跃起左手魔剑回防背后一记虚劈。 小蛋抱剑而立又似入定并不趁虚出击直等金骜虎回转过身宫无极落回坐骑。 宫无极自觉颜面大失旁边卫慧和商老二的喝采传入耳里更是对他莫大侮辱他不由杀机大炽低吼一声一人一虎身骑合一如同万钧雷霆朝着小蛋立足之处冲来。 商老二瞧得骇然变色扯嗓子叫道:“小兄弟往上躲!” 望着宫无极凶猛绝伦的架式小蛋暗自凛然电光石火间脑海里灵光一闪双目紧锁对方身势默运十三虚无心诀雪恋仙剑往身前急劈落“呼”地绽开一扇星门。 宫无极猛觉眼前银光闪动一道深幽莫测的光门赫然横亘在去路上虽不清楚个中玄机但心知一定不是什么好玩意他赶忙口呼哨喝令金骜虎闪避。 但金骜虎冲势有若奔雷哪能说让就让说停就停? 大骇之下宫无极无暇多想只好舍了坐骑飞身掠起斜斜往后倒飞而出金骜虎则一个煞势不住撞入星门。 “呼!” 星门应声关闭连带着一头三丈长的金骜魔虎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宫无极看得目瞪口呆急怒攻心叫道:“还我魔虎!” 第二章 无魂剑士 “呼!” 小蛋身后二十丈外的山道上星门闪烁金骜虎弹射而出跌落在山道上。 被“虚空遁术”折腾得七荤八素金骜虎浑身凶焰大敛瞧着小蛋竟不敢再靠近最后干脆伏地趴下任由主人呼喝就是不过去。 小蛋往山道旁退步避让抱拳道:“宫先生您的魔虎在那儿请了!” 宫无极思虑再三自觉再打下去胜负难定就算亮出压箱底的绝学能占得上风旁边还有个商老二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出手今日之局万难讨得好去。 心中稍作权衡宫无极从小蛋让出的山道上掠过落在金骜虎背上回头冷笑:“咱们后会有期!”双腿一夹纵虎而去。 商老二纵声笑道:“小兄弟你和宫无极是这样讲道理来着?” “看来无论对上什么人只要方法得当道理还是可以讲通的。”卫慧莞尔。 小蛋摇头道:“其实动起真格来我未必是他对手。” 商老二大手一挥:“小兄弟不必自谦我知道宫无极是只什么鸟如果不是因为在你手上讨不了好他岂肯轻易善罢罢休? 在下双星堡商杰谢过小兄弟的救命之恩。“ 卫慧礼道:“您就是双星堡的商二哥?晚辈久仰大名没想今日有幸得见。” 商杰嘿嘿笑道:“卫姑娘客气了我这点三脚猫本事不值一提。倒是恕商某多嘴??妳孤身一人身怀六甲为何深入南荒?” 卫慧脸色一黯垂不答。 自从屈翠枫突然出走天雷山庄转眼过了大半年却始终音讯全无。 而卫慧愕然现她已有孕在身眼见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不得已只好偷偷离开天雷山庄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到处寻找屈翠枫。 小蛋自然猜不到卫慧腹中的胎儿是屈翠枫的见她神情黯然便解围道:“商二哥您何以会遇见卫姑娘?” 商杰皱起了眉道:“实不相瞒近几个月来咱们南荒各派的门下弟子多有离奇失踪之事生年前我大哥的一个嫡传弟子外出会友至今未归想是也出事了。 “正巧前两天咱们兄弟接到雷老大传书晓谕南荒同道多加提防暗中彻查我溜达出来一来打探商某师侄下落二来也是遵从雷老大的号令查上一查。” 他口中的“雷老大”就是早年位列天6九妖有“雷公”之誉的雷不羁一身魔功冠绝天南其妻鸾衣蝶亦因此被同道中人称作“雷婆”。 鸾衣蝶修为较之夫君丝毫不遑多让两人都是威震南荒的翘楚人物。 对雷不羁的名头早有听说小蛋点了点头他也正为此事而来。 他怀疑这些南荒魔道弟子的失踪与万劫天君有关意欲顺藤摸瓜找寻罗羽杉。 自从小蛋与叶无青决裂出走忘情宫后便孑然一身游历四海多方探听罗羽杉的消息奈何一直没有线索。 这些日子以来随着历练增多修为也与日俱增连圣**精气不知何故也沉寂下来没有作过一次。 数天前小蛋悄然行入南荒希望能碰碰运气但连日探访依旧一无所获却遇见了卫慧和商杰。 卫慧说道:“我前来南荒的路上也隐约听到一些传闻好像正道各派亦多有门下在南荒无端失踪业已惊动了各家掌门惟恐是有人在暗中兴风作浪。” 商杰冷笑道:“所谓的”有人“只怕指的便是年老祖吧?嘿嘿这件事情如果不能查个水落石出又是一口黑锅要扣到咱们南荒魔道的头上了。” 年老祖便是这些年来独尊南荒的魔道十大高手之一冥轮老祖年旃。 他早年干得最惊天动地的一桩大事就是为了抢夺天道下卷于百多年统率南荒各家各派数百高手夜袭翠霞累得翠霞派几乎拼尽门中的上代长老方才将他打得元神出窍遁入潜龙渊中就此幽居近九十年。 及至丁原坠入潜龙渊邂逅年旃两人最终化敌为友连手闯破都天伏魔大光明符得脱生天年旃威名又重现天6。 其后年旃在丁原襄助下取得雪魄梅心重修肉身并一举逐走曾称霸南荒的红袍老妖夺回天南江山。 近年来年旃不问世事将南荒俗务尽皆交给雷不羁掌管他则隐居石林闭关修炼以期能早日羽化登仙得勘天道。 饶是如此在南荒魔道高手的心目中年旃仍是宛若天神般的不世魔尊任谁也不敢轻捋其虎须。 卫慧一心只想寻找屈翠枫对南荒魔道的是非恩怨毫无兴趣于是转开话题:“小蛋你??还没有找到罗姑娘么?” 小蛋摇摇头回答道:“我会找到她的??”顿了一顿他又仿似在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道:“一定会!” 卫慧默然心道:“我找寻翠枫的心情岂非与他一样的焦灼迫切?只是他毕竟身为男子而我却已怀上了翠枫的孩子。如若三两个月内再无翠枫的音讯我肚子里的胎儿便将出世到那时我却该如何是好?” 她心乱如麻地想着商杰劝道:“卫姑娘妳怀着身孕行走南荒多有不便若不嫌弃莫如先到双星堡暂住有什么事等生完了孩子再说也不迟?” 卫慧正要婉言谢绝忽听东南方向传来一声疾促镝鸣一朵碧绿色的烟花扶摇直上在高空绽开。 商杰阅历丰富道:“咦这似乎是谁家的示警讯号?” 小蛋想到各派弟子在南荒失踪的奇事心头一动道:“我过去瞧瞧!” 商杰招呼道:“小兄弟我和你一起去!”转又道:“卫姑娘妳也来罢!” 卫慧稍一踌躇御风跟上小蛋和商杰往烟花警讯亮起的方向赶去内心祈祷:“天可见怜那讯号之人便是屈翠枫就此令两人于这七星山中团圆??” 但她的身法远逊商杰更莫遑论已臻至忘情境界的小蛋方一起步便遥遥落后卫慧欲待催动真气追赶上去不意小腹绞痛疼得娇躯一颤差点从空中栽落。 小蛋倏忽飞返右手轻轻搭住她的左臂圣淫铜炉仙流汩汩绵绵注入卫慧经脉卫慧顿感身子一轻一团醇正柔和的真气暖洋洋地护住她的心脉腹下剧痛渐渐减弱症状大为缓解。 她芳心内又是感激又是辛酸。 此刻扶着她的人该是翠枫才对唉可即便是以前翠枫在时又有几次这样细心关切过我? 卫慧转念又寻思道:“翠枫其实也不是真的不关心我只是他心事太多压力又太重所以有时候难免会忽略我但他一定不是故意的。” 三人御风行出约莫十多里地转过一道山梁远远就看见下方山坳中二十余名面涂油彩的黑衣人正围着一名中年男子猛攻不休。 战团之外横七竖八倒着十数具尸体从衣着打扮判断双方各有损伤但黑衣人明显占了便宜。 商杰望着被围攻的中年男子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不是越秀派的杨挚么?” 小蛋目力在商杰之上早一刻便已认出道:“不知那些黑衣人是何身分。” 商杰皱眉道:“奇怪这些家伙的招式路数杂七杂八绝非同属一派可一个个身手非凡悍不畏死以前为何从未见过?” 卫慧见遇险之人是越秀派的掌门杨挚冲口而出道:“先救杨掌门!” 无需她出言提醒小蛋一松卫慧胳膊身形迅如疾电掠入战团手起掌落迫退两名黑衣人飘落在杨挚身前朗声道:“各位且慢动手!” 这些黑衣人置若罔闻不问青红皂白将小蛋一古脑卷裹进战团一招一式穷凶极恶状若拼命好似彼此间早有不共戴天之仇。 商杰对正道各派素无好感巴不得杨挚和这些黑衣人拼得鱼死网破可既然小蛋冲进去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一掣日月飞轮也加入战团。 小蛋察觉杨挚寡不敌众身负三处外伤头顶水汽腾腾明显是功力濒临透支形势岌岌可危当下思忖道:“这些黑衣高手人多势众我若不下重手先伤了他们几个恐怕非但救不了杨掌门连自己和商二叔、卫姑娘也得陷进去。” 念及至此小蛋觑准破绽雪恋仙剑龙吟飞挑使出一式“雷厉风行”刺入一名黑衣人右肩。 黑衣人右肩经脉被剑气尽数绞碎手上脱力铜锤“当啷”一声坠落于地可他居然仍是挥动左手铜锤狠狠砸下。 小蛋一凛凝神端详。这些黑衣人一个个眼神呆滞空洞面无表情好像失魂落魄一般偏偏举手投足异常的矫健凶狠。 商杰也看出了门道大叫道:“小兄弟留神这些家伙不是正常人!” 杨挚得小蛋、商杰之助压力稍减大喘一口气道:“多谢两位襄助之德!” 小蛋与商杰于当年云林禅寺一役时也曾有一面之缘并不陌生知这二人一为忘情宫少宫主一为南荒魔道数得着的人物没想自己落难之时竟得他俩相救。 突听一旁卫慧惊呼原来在两名黑衣人左右夹击下她左臂中剑。 小蛋施出穿花绕柳身法从两名黑衣人夹缝间如水银泄地般穿过一掌击向正举刀劈斩卫慧的黑衣人背心。 黑衣人倏然回身横刀招架小蛋化掌为爪以捏泥神指轻盈无比地捏住刀背往后一带。 黑衣人被扯得向前冲出两步右手紧紧抓住刀柄左拳直轰小蛋面门。 黑衣人功力着实不凡小蛋了七成劲力也没能将他的刀夺过小蛋避身让过拳风飞起一脚踢中黑衣人小腹。 “砰!” 黑衣人吐血飞跌在地上连滚数圈却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再次举刀攻上。 小蛋修为虽高无奈黑衣高手多达二十余人且悉数实力强劲他又需照顾受伤的杨挚和怀孕的卫慧一时间左支右绌疲于应付暗自焦急。 “如果小龙在此以他的天雷地火对付这群黑衣高手围攻定可奏效至不济亦能护住卫姑娘好让我腾出手来解决强敌。” 那边商杰的修为尽管不如小蛋甚而略逊于杨挚但天生剽悍豪勇日月飞轮上下翻飞左右开弓反倒比小蛋还多伤了一个黑衣高手即便这般面对一个接一个死战不退的黑衣人商杰亦禁不住头大三分。 “小兄弟久战不利咱们不如尽快脱身!”商杰边战边传音入密。 此时近一半的黑衣高手围住小蛋一番狂攻闻听商杰传声小蛋当即回复:“好请商二叔护送杨掌门和卫姑娘突围我殿后。” 商杰听小蛋自告奋勇要独自留下急道:“跟这些家伙可没法讲道理!” 他心神微分被一名黑衣高手一枪扎在背上顿时血流如注。 “龟儿子的敢对老子背后下手?”商杰痛吼一声反身掷出月轮生生切下那黑衣人头颅。 见商杰不肯退小蛋心头着急忽地想到:“我怎地把风教主送的青梅定魂旗给忘了?” 小蛋探手入怀亮出一面小旗上绣青色梅花迎风招展。他念动真言真气到处旗上光芒万丈如霞飞天向着扑来的一名黑衣人小蛋振臂虚点:“定!” 青色梅花如潮涌出黑衣人霍然凝身呆如泥塑呆呆瞪视着小蛋一动不动。 杨挚失声道:“魔教的青梅定魂旗?”他趁机振腕猛刺仙剑穿心而过黑衣人一声不吭扑倒在地命丧当场。 小蛋越战越勇接连以青梅定魂旗慑住三名黑衣高手魂魄让杨挚和商杰先后得手。 黑衣人觉察到青梅定魂旗的威力不约而同朝着小蛋汹涌而至暴风骤雨般的攻势直将小蛋压得透不过气无暇凝神施展青梅定魂旗。 无可奈何之下小蛋收了青梅旗专心迎敌一掌一剑在刀光斧影中纵横交错虽挡下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却也难再伤得黑衣人分毫。 杨挚右臂中刀剑交左手与一名黑衣男子斗得天昏地暗几个回合过后他疑窦陡生冲着对手喝道:“天庐十九式! 阁下是碧落剑派的弟子?“ 与杨挚交手的那个黑衣人充耳不闻手中仙剑气势浩荡开阖依稀就是碧落派的剑法却因使剑之人心性大变平添了几分阴狠凶险之意。 苦斗之中商杰笑着讥诮一句:“难不成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很快商杰他也笑不出来了他觉一名正在猛攻卫慧的黑衣高手使出一套“泼天大劈斩”是与他交往甚密的南荒青石壁史家兄弟的招式路数。 正在众人各自惊愕之际只听高空有人喝斥道:“呔!朗朗乾坤岂容尔等跳梁小丑猖獗肆虐!” 人随话到一道道剑光破空而至直扑黑衣人。 杨挚闻声大喜:“观止真人贵派的高手也来了南荒?” 话者正是太清宫耆宿观止真人他当先杀入战团高声应道:“杨掌门咱们先联手痛歼这班宵小!” 随观止真人而来的尚有十余名太清宫道家高手皆乃门内精英不仅在人数上扳回劣势更在气势上压过黑衣人一筹。 弹指之间战局急转直下黑衣人在众人的戮力痛击下死伤殆尽却无一个人胆怯脱逃。打到后来倒下的黑衣人不断增加剩下仍在奋战的亦都是残臂断腿却连哼也不哼一声只顾舍命厮杀。 这般打法着实令太清宫的弟子胆寒均自心悸道:“莫非这些人都是僵尸还魂?” 待到最后一个黑衣高手连捱观止真人一掌一剑倒地而亡之后场内已找不到一个能够站着的黑衣人。 百余丈方圆尽为鲜血染红遍地血肉横飞残肢碎骨场面之惨烈纵是观止真人这等身经百战的正道宿老或是商杰那般杀人不眨眼的魔道豪雄也属平生仅见。 而太清宫的弟子亦付出可观代价三人战死两人重伤连观止真人也受了些许内伤。所幸他功力深厚并无大碍仅是脸上气色差了一点。 血战过后众人环顾满目疮痍俱都惨然变色。 杨挚此次前来南荒所携的六名心爱弟子尽数蒙难横尸眼下心中惨痛更不在话下他收拾心绪惨笑道:“若非蒙诸位仗义搭救杨某今日便要一起横尸南荒了。” 观止真人瞧见自己的门下死的死伤的伤同样也没好心情闷闷不乐道:“杨掌门不必客套咱们正道七大剑派同气连枝理应互为奥援。不知贵派除了杨掌门和几位牺牲的弟子还有谁也来了南荒?” 杨挚服食了一颗丹丸回答道:“敝派的伍长老也来了南荒。他率着七位同门另走一路不晓得是否也遭遇了伏击。” 观止真人看到了小蛋三人却视而不见自顾与杨挚继续攀谈:“杨掌门可清楚这些黑衣人是何来历?何故半途截击贵派?” 杨挚摇头唏嘘道:“我只从他们的招式上看出其中一人似乎是碧落剑派弟子。” 那边商杰正俯身从血泊残尸中将黑衣人脸上涂抹的油彩一一拭去露出他们的本来面目。 等他抹去第六个黑衣人脸上油彩后忍不住眉宇一挑报出此人姓名:“彭双城──果然是青石壁史老三门下的弟子!” 一名太清宫道士则是望着彭双城身旁另一具黑衣人尸体惊呼道:“师叔这不是停涛真人门下的郭伯恒师弟?为何刚才激战时他连您也不认了?” 观止真人不悦道:“嚷嚷什么?没半分出家人涵养??郭师侄神智尽失形同傀儡别说是贫道即便停涛真人亲临他也一样如此。” 卫慧害怕道:“这些人不知疼痛不畏生死修为既高人数且众实在太可怕了。” 杨挚深有同感慨叹道:“卫姑娘所言极是这样的杀手杨某再不想遇到第二次。” 小蛋替商杰和卫慧包扎好伤处问道:“杨掌门贵派弟子的遗体可要火化?” 杨挚自不能如观止真人一般对小蛋装聋作哑想了想凄然道:“不必了何处青山不埋人将他们全都就地安葬了罢!” 当下众人一齐动手将满地的尸体一一掩埋连带那些黑衣人也一并给埋了。只是一大半的人身分无从辨认立碑刻传这等事也就免了。 杨挚伤势过重卫慧身怀六甲两人在一旁歇息没有动手挖坑。趁别人没留意卫慧悄悄低声问道:“杨掌门屈公子是否回了越秀山?” 杨挚一怔答道:“我也大半年没有翠枫音讯了。卫姑娘有什么事么?” 卫慧失望地摇了摇头轻轻道:“没什么只是罗庄主夫妇对他很是挂念。” 杨挚年前便接到罗牛的信函信中说明了屈翠枫不告而别的事情并向越秀派致歉谢罪。他也明白这事怪不得罗牛只是觉得颇对不起已不在世的屈箭南夫妇他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当日便不肯随我回返越秀现下又会去了哪里?” 这时尸体掩埋完毕观止真人说道:“杨掌门你身上伤势甚重莫如暂且与贫道同行待与贵派的伍长老会合后再做定夺也是不迟。” 杨挚如今英雄气短点点头道:“如此就叨扰真人了。” 他稍事休息后精神略复尽管暂时不能与人激斗但御剑缓行尚且无碍:“小蛋商兄卫姑娘咱们后会有期。” 卫慧迟疑了下恳请道:“杨掌门晚辈想随您同行不知可否?” 杨挚一愣心道:“这姑娘已有七八个月的身孕岂可再四处奔波辛劳?杨某此次下山实为查探门下弟子失踪之事说不定就要和南荒的一众魔头翻脸对上焉能再带一个累赘在身边?” 可杨挚毕竟是正道名宿见一个晚辈姑娘软语相求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拒绝沉吟须臾答应道:“若卫姑娘不嫌与杨某风餐露宿过于辛苦那是欢迎之至。” 他心里打定主意待等伤好与伍端等人会合后即寻个地方妥善安置了卫慧总不能把她一直带在身边。 卫慧盈盈一礼憔悴委顿的玉容绽开一丝少有的微笑:“谢谢杨掌门。” 小蛋见卫慧要随杨挚观止真人同去暗暗欣慰道:“卫姑娘有这两家掌门耆宿随行安全自可无虞我也可放心了。” 商杰望着卫慧随观止真人、杨挚等人离去冲观止真人的背影吐了口浓痰忿忿不平道:“呸!什么玩意儿连个招呼都不打眼睛生在屁股上么?” 小蛋沉吟道:“他对咱们成见颇深也是情有可原。” 商杰冷笑道:“小兄弟不妨猜猜他们这一行兴师动众是打算去哪里?” 小蛋略一思忖回答道:“应该是去找寻这些黑衣人的线索罢。” 商杰嘿嘿道:“只怕他们认定的目标就是石林!” 第三章 同门师伯 小蛋默然。 他不愿附和商杰的揣测却又难以辩驳心中思量道:“这些黑衣人的神态举止颇似中了慑魂**却又不尽相同。 “一来他们个个身手了得慑魂**或可制得住一时但绝难长时间控制;再则方才激战时似乎并没有人隐匿一旁暗中操控这些黑衣人的一举一动完全出乎自身意识较之身中慑魂**亦更胜一筹。 “南荒与北海相距十万八千里方丈仙岛又已沦陷应排除嫌疑可谁还会此邪术?” 他转念又想:“能不动声色地搜罗训练出这多黑衣高手势必要有极为强大的实力作后盾也难怪观止真人他们会怀疑上冥轮老祖。 “但年老祖闭关多年理应无暇运筹这道理观止真人和杨掌门岂会不晓?是了他们十有**是想藉此找找年老祖麻烦或可迫其出面代为揪出幕后真凶。” 只听商杰又道:“我也需赶紧前往石林禀报雷老大。小兄弟你可要与我同行?” 小蛋摇头道:“我就不去石林了。商二叔咱们就此别过你一路保重。” 商杰面露失望之色颔道:“好吧小兄弟他日若得空闲定要来双星堡作客我和家兄扫榻以待。”他将去双星堡的路径说了与小蛋拱手而别后御起日月飞轮离去。 等商杰行出数里之外小蛋隐形匿踪悄悄缀在他身后以防商杰路遇不测。商杰一心赶路并无察觉翌日晌午小蛋目送他进入石林后方才御剑向西而去。 小蛋漫无目的便信马由缰行到中午时分。 前头不远的茶马古道旁搭了座凉棚有十好几个货商正在歇脚用饭外头还圈了数十头骡马驮满了来自内地的货物再往后还有几间简陋的草庐应是住屋。 小蛋收了仙剑落下身形略作调息往凉棚走去。 掌柜的是个四五十岁的粗壮汉子满脸虬髯两鬓微白由于长年劳作后背有些弓起肩上搭了块汗巾忙着炒菜。 跑堂的是个年轻小伙儿看上去比小蛋也大不了几岁古铜色的脸膛步履矫健轻快一嗓子吆喝起来如春雷初绽分外宏亮。 在凉棚口上坐着的是管帐收钱的老板娘面容娟秀满面春风几根春葱似的玉指劈哩啪啦在算盘上飞快拨打犹如蝶飞花落异常好看。 小蛋心里想:“这该是一家子了虽然生活贫苦了些但也其乐融融。” 那跑堂的小伙儿笑呵呵迎上:“这位公子您是用饭还是喝茶?” 小蛋随意在凉棚里的长凳上落座回答道:“给我来一大碗热茶就好。” 小伙儿唱喏道:“这位公子要热茶一碗!” 没片刻茶水端了上来小伙儿又殷勤问道:“公子要不要来些山里特产的干果?” “不必了。”小蛋摇头端起茶碗喝了口。 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穷乡僻壤之地居然也有上等的好茶入口生津清香怡人令人精神一爽。 左右无事小蛋便独自一人慢悠悠地喝着香茶看着一家三口忙忙碌碌招待着来客心里感到甚为温馨也就不忙着离去。 忽然他心头一动目光有意无意往凉棚外的茶马古道上瞥了眼伸手入袖取了块碎银朝邻座的一个货商招呼道:“这位大哥您的斗笠能不能卖给我?” 那货商愣了愣小蛋已将碎银塞入了他的手里。货商略一掂量足有二两多重在集市上买十顶这样的斗笠也够了。 货商生恐小蛋变卦急忙取下斗笠:“斗笠给你钱我可不客气收下了。” 小蛋一笑接过斗笠戴上又将帽沿往下压了压将大半面容隐去。 古道上袅袅行来一位素衣少女容颜秀丽风姿卓越让人看的眼前一亮。她的步履不疾不徐可一眨眼便进了凉棚。 素衣少女妙目轻轻扫过凉棚里的一众客商嫣然笑道:“老板娘今天的生意可真好。” 老板娘笑应道:“托福托福勉强混口饭吃呗。” 那小伙儿道:“这位姑娘您要点些什么?小店的东西虽有些粗陋却也算干净。” 素衣少女摇摇头道:“我在找人没和这人见面之前就算是山珍海味也无心享用。” 旁边坐着的一个客商插话:“不知姑娘想找的是谁?或许小可能帮上忙。” 素衣少女微笑道:“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倒无需劳烦您帮忙了。” 小蛋闻言一怔暗自惊讶道:“莫非她已认出我来了?” 他正犹豫是否要摘下斗笠与素衣少女相见老板娘唇角的笑容不知何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淡淡道:“若姑娘是为找人而来请恕我们帮不上忙。” 素衣少女笑吟吟道:“那可不一定。”少女秋波流转往里头那个兀自在运刀切菜的中年汉子看去:“万二伯侄女儿给您见礼了。” 中年汉子神情木讷一边麻利地切菜一边道:“姑娘认错人了我不姓万。” 小蛋心下惊奇道:“敢情她是为这中年大汉而来为何对方又不肯相认?” 素衣少女道:“万二伯勿要误会晚辈欧阳霓奉义父之命特来请您出山。” 中年汉子稳稳运刀摇道:“姑娘我不认得妳更不晓得妳义父是谁。我在这儿过得挺好也不想出山去开馆子。” 欧阳霓莞尔:“万二伯真会说笑侄女儿的义父便是令师弟忘情宫宫主叶无青您与他岂会不识?” 小蛋一震:“这人竟是我的二师伯?” 他曾经听厉无怨说起师祖楚望天收过四大弟子其中三弟子郝无行盛年早夭丧命在丁原手下二弟子万如海则与一位出身正道的女子相恋叛师私奔不知所终。 想到此处小蛋忍不住悄悄向中年汉子又多望了一眼。 中年汉子放下刀将竹板上的菜倒入油锅里翻炒起来漠然道:“叶无青?不认识。” 欧阳霓也不多话从袖袂里取出一封信笺扬手甩向中年汉子:“这是我义父的亲笔书信请万二伯垂阅。” 宛如有一只无形的手托着那封薄薄的书信平稳缓慢地飘至中年汉子身前不偏不倚飘落在切菜的竹板上。 中年男子眼皮也不抬一下道:“我不认得字更不敢拆看别人的信件。” 欧阳霓恳切道:“万二伯侄女儿既然不远万里奉义父之命前来请您出山自不会认错了人。您若对我义父或忘情宫有何旧怨尽可说明只求莫要为难侄女儿。” 老板娘叹了口气道:“欧阳姑娘不是我们为难妳而是妳难为我们。妳??的确认错人了。我当家的只是个寻常山野村夫除了会烧手菜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就更别提我这妇道人家了。” “看来侄女儿人轻言微是请不动万二伯了。”欧阳霓幽幽一叹往后退了一步似要离开突然轻笑道:“万大哥小妹得罪了!” 她左手玉指微屈迅捷无比扣向那小伙儿右腕脉门。 小蛋看得一愕道:“这不是师祖教我的捏泥神指么?什么时候她也学会了?” 那小伙儿大吃一惊急忙抬肘出掌招架孰料欧阳霓的藕臂一摆不知怎地便让过他的右掌两根玉指轻轻巧巧搭住小伙儿脉门:“万大哥你的溜火神掌颇见火候是令尊所传吧?” 那小伙儿欲待运劲挣脱猛从欧阳霓指尖透过一股雄浑气劲胜他何止三两倍之多?小伙儿憋得满脸通红也没能甩脱欧阳霓柔若无骨的玉手。 中年汉子见爱子受制于人沉声喝道:“姑娘妳到底想怎么样?” 欧阳霓悠然道:“侄女儿只求万二伯先看过我义父的书信。” 中年汉子一咬牙撕开信封展信匆匆阅过。 信是叶无青的亲笔内容甚为简单略略述过忘情宫近年的惊变言道宫中人才凋零师门颇多艰难望万如海不计前嫌携全家回归宿业峰一可奉养年老痴呆的恩师于膝下二来也能师兄弟重聚一堂复兴大业。 将信看完万如海道:“感谢叶师弟的好意可惜万某心灰意冷无意于仙林恩怨一身修为也早已搁下只好辜负所期了。” 欧阳霓从容道:“侄女儿身为晚辈本不该为难万二伯。奈何义父钧命在身不敢不尽心力。方才侄女儿偷袭得手拿住了万大哥未免胜之不武。我想再斗胆向万二伯讨教几招绝学若然不敌亦可对义父有所交代。” 万如海毕竟是楚望天亲手调教的嫡传弟子岂能听不出这话的意思? 若要欧阳霓放回爱子惟有出手与她一拼胜了自然无话可说万一落败便得随着少女前往忘情宫面见叶无青。 他心念急转:“看这丫头适才擒住山儿的招式身手恁的不弱。但她终究年轻又非叶师弟亲传弟子量也未曾领悟本门至高绝学。我只需小心周旋占着功力上的便宜理应有八成胜算。” 于是万如海点头道:“好万某就接姑娘几招!” 他一把扯下肩膀上的汗巾挺直腰杆阔步走出凉棚。 瞬间万如海犹如脱胎换骨变了个人般背不驼了木讷的神情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双眸里蕴藏的湛湛精芒和沉稳如山的身法气宇。 欧阳霓微微一笑松开万重山莲步轻移步出凉棚欠身道:“侄女儿斗胆冒犯了。” 万如海哼了声道:“好说姑娘若要用剑也无妨万某凭一双肉掌接下就是!” 他早年为与爱妻相恋不容于师门只得离宫私奔隐姓埋名可二十多年前还是被楚望天找上门来。亏得丁原仗义相救不然夫妇二人连带当时尚是胎儿的万重山早已成了楚望天掌下的亡魂。 其后万如海远走南荒在茶马古道上开了一家酒肆聊以度日不愿再卷入师门的是是非非。可今日欧阳霓这一来却又将他们夫妻苦心维系的安宁生活打碎想不出手都不行。 那些客商已用过酒饭瞧见店老板要跟一位弱不禁风的少女动手人人都想看场热闹于是全都涌到凉棚口探着脖子观望。 小蛋被这些人挡在身后寻思道:“就算欧阳姑娘学会了师祖的捏泥神指也未必能敌得过万师伯。他们两个无论谁受伤都不好我可不能袖手旁观。” 他正欲起身劝架蓦地想道:“我已和师父决裂实不宜再插手过问忘情宫的事情。况且一个是我师伯一个是我朋友贸然出手帮哪个都不妥。” 他正犹豫间欧阳霓檀口轻叱玉掌当胸拍向万如海。 万如海有意在掌力上先压她一头又不想就此伤了欧阳霓难以向叶无青交代于是用上六成的掌劲呼喝拍出。 “砰!” 双掌交击欧阳霓的身影如柳絮般顺势飘飞居高临下一爪插落。 万如海身躯一晃被对方掌上涌来的强劲魔气震得气血浮动心下惊愕:“这丫头的功力忒的浑厚!” 他不敢托大将掌力增至八成振臂横挡脚步一错往东奔走。 欧阳霓的玉指剎那转刚为柔在万如海的掌上行云流水般拂过。 万如海手掌一麻掌力涣散一条胳膊不由自主垂了下来。 “万二伯小心了!” 欧阳霓拧身轻喝莲足幻出重重虚影涌向万如海头顶。 万如海往后俯身急出左掌招架不觉间已运上了九成的铜炉魔气。 两人一如曼妙灵鸾一似威武雄狮天上地下战作一团恁的难分伯仲。 小蛋大感讶异。 在他印象里欧阳霓这几年的修为在叶无青的指点下虽有精进但也绝不可能臻至眼前境地。招式心法或可凭借慧心参悟功力修为却何以在短短年许间有这般惊人提升? 场内万如海和欧阳霓翻翻滚滚已战至二十多招万如海渐落下风只觉对方掌力袖风重逾万钧反而是招式除了那套指法之外无甚出奇之处。 万如海将铜炉魔气催至满盈兀自难以与欧阳霓硬撼只得扬长避短施展出师门诸般精奇妙招与她周旋原本自以为强胜于对方的功力修为竟成了最大软肋。 万重山母子提心吊胆站在一旁观战眼见万如海形势吃紧又帮不上忙手心里尽皆捏了一把冷汗作梦也没想到这年纪不及万重山一半大的少女竟然如此厉害。 斗到酣处欧阳霓一记娇喝袖袂里猛地掠出一道五彩斑斓的绚光是她得自欧阳修宏的荼阳蟒带“呼”的一声荼阳蟒带幻化作一条长逾十丈的硕大火蟒遍体彩光闪烁喷云吐雾骇然之极。 “咄!” 欧阳霓纤纤玉指遥点火蟒樱唇低喝一声五彩火蟒卷起滔天烈焰朝着万如海俯冲下来口中喷出一团艳丽火球剎那间遮蔽了方圆十丈的天地。 万如海深陷火海无从闪避凛然大喝一声双掌灌注十成铜炉魔气往上迎去。 “轰!” 烈焰滚滚迸散飞溅天地被渲染得一片火红万如海胸口窒息低哼一声往后踉跄退步冷不防背心大椎穴一麻欧阳霓料敌机先悄然将他制住。 万夫人花容失色惶声叫道:“欧阳姑娘掌下留情!” 欧阳霓从容一笑挥袖收起荼阳蟒带玉掌从万如海背心移开往后退开三步躬身道:“万二伯侄女儿放肆了!” 万如海双掌教荼阳火罡烧灼得焦黑如炭两臂经脉炽疼欲裂情知已无再战之力他颓然一摇头苦笑道:“我输了!” 欧阳霓平静道:“侄女儿只求万二伯往宿业峰一行。” 万如海平复心神说道:“欧阳姑娘妳义父要找的只是万某一人希望妳莫要难为他们母子二人。” 欧阳霓含笑道:“您是我的长辈又与义父艺出同门侄女儿自该悉心敬奉更不敢对伯母和万大哥稍有怠慢。” 万如海点点头神情已恢复平静徐徐道:“那万某就先谢过欧阳姑娘了!” 当年若不是蒙丁原相救他们夫妻早已尸骨寒透如今侥幸又过了二十多年快活日子已是上苍开恩垂怜。 今日再死业已不枉! 话音甫落万如海猛地举起右掌往自己眉心击落。 饶是欧阳霓聪慧过人也万万猜不到万如海居然宁可自绝亦不愿再归忘情宫。 他这一死固然是为了表明心迹断了叶无青的念想更是为了保全万重山母子勿令他们二人再陷入可怕的纷争仇杀之中。 万重山母子同样措手不及齐声惊叫往万如海身上扑去。 “呼──” 一道白光从围观的人群后飞掠而出后先至堪堪击中万如海的手背。 万如海猝不及防右掌被这股袭来的大力猛推掌加快“啪”地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万重山母子魂断胆寒扑到了万如海的身上放声大哭均以为他已遭不幸没想到万如海茫然垂手额头上赫然印着一个殷红掌印头骨却完好无损只是脑袋有点晕。 “怎么可能?” 万重山听父亲开口说话欣喜若狂:“爹你没死啊!” 万如海点头苦涩一笑万夫人喜极而泣刚想埋怨丈夫不该舍下他们母子自行了断不意瞧见万如海脚下的茶碗残片骇然道:“就是这只碗?” “不错就是这么一个碗打在我手背上令我掌力尽散没死成!”万如海盯着残片瞅了须臾惊异道:“这个碗??不是那位年轻公子的么?” 今日在凉棚歇脚的客人虽说不少可大都用的是酒菜面点用茶碗喝茶的恰恰只有一个。 万夫人唯恐丈夫死志未绝不敢离开半步催促爱子道:“快快有请恩公!” 万重山撒腿便往凉棚里跑忽见人群一分那个年轻公子已然走了出来朝着万如海躬身施礼:“弟子拜见万师伯。” 万如海一愣欧阳霓却听出了小蛋的声音欣喜道:“小蛋原来是你!你头上戴着这么一个古怪难看的东西做什么?” 小蛋取下斗笠笑了笑道:“万师伯不好意思打碎了您的一只茶碗。” 万如海望着小蛋云里雾里地困惑道:“你??叫我师伯?” 小蛋道:“弟子四年前拜在忘情宫叶宫主门下学艺与万师伯同出一门。” 万如海心一沉旁边万重山急道:“这么说你和这位欧阳姑娘是一路的么?” 无意当众解释他和叶无青之间的过往恩怨小蛋转道:“欧阳姑娘妳一定要带万师伯回返忘情宫么?” 欧阳霓见小蛋颇有要为万如海出头之意盈盈一笑道:“我不过是奉义父之命来请师伯回宫哪会想到万二伯如此刚烈? “早晓得会闹出人命来我岂敢用强相迫?幸好你及时出手不然义父闻知此事也断不会饶过我。” 小蛋心里一松他最担心的就是欧阳霓回头无法向叶无青交差会受责罚听她这么一说似乎犹有回转余地。 万如海定了定神道:“惭愧惭愧!为了万某的事拖累两位了。” 需知小蛋出走忘情宫之事他并不清楚只当倘若放过自己两个年轻人都免不了要受叶无青责难。 欧阳霓道:“万二伯不必介怀应是侄女儿向您谢罪才对。回宫后我便禀报义父说你们已听到风声早一步搬迁他处不知下落。 “义父对侄女儿甚为信任应可推搪得过。不过万二伯也需尽快搬离此地以免义父后日另派人来查寻。” 万如海没料到欧阳霓如此轻易就放过了自己也顾不得长辈的身分朝着她和小蛋便是俯身拜谢:“两位对我全家的活命之恩成全之德万某没齿不忘!” 欧阳霓急忙扶起万如海娇笑道:“万二伯千万别折煞侄女儿我可当不起!” 小蛋见雨过天晴也代万如海欣慰可内心里油然生出一缕感慨。“忘情宫就真的那么可怕么?非但外人谈虎色变避之不及连万师伯也宁死不肯回去情愿埋没在山野之中清贫一生。” 一念至此小蛋对万如海的遭遇不免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可毕竟万师伯爱妻在旁未来子孙满堂而他孑然一身飘零四海苦苦追寻心中之人却音讯渺然生死未卜。 这样一比万如海却比他幸福太多。 小蛋转念一想却又笑了。何必艳羡旁人?今日老天让他有机会为她奔波天涯该甘之如饴无怨无悔才对。 但求伊人平安无恙哪怕就此追寻一生寂寥一生也是值得。 第四章 漓渡仙境 欧阳霓和小蛋送走万如海一家重新回凉棚里坐下小蛋才开口道歉道:“对不起欧阳姑娘我又让妳为难了。” 欧阳霓幽幽道:“再难的事情我也为你做过了这又算得了什么?” 小蛋想到当日欧阳霓冒险从黑石窟救出他的旧事心下愈歉疚。 欧阳霓忽然展颜笑道:“说起来我也有一件事对不住你。那日我将你送出忘情宫不想刚一回去尚未来得及通知尹仙子和小龙黑石窟的事已被人觉。 “义父断定是尹仙子所为盛怒之下要抓她和小龙归案我也束手无策欲救不及。” 小蛋怅然摇头:“这是天意我想曾婆婆和小龙也不会怪妳。” 欧阳霓道:“没想到咱们两个会在这儿重逢。我正为另一件义父交办的差使犯难生恐人单力薄有负所托。小蛋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小蛋打心眼里不愿再蹚忘情宫的浑水可欧阳霓当面相请方才又为他放过了万如海一家三口着实欠了不小的人情此刻实难开口拒绝。 “好只要不是回忘情宫无论到哪儿我都陪妳去。” 欧阳霓喜道:“你肯我陪去就再好不过了就算说僵了动手我也不怕他们了。” 两人相携离去御剑往东行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欧阳霓忽地一收仙剑。 “快到了!” 小蛋随她降下身形改作御风飞行飘落在一座林木葱郁的高耸云峰之上。 欧阳霓沿峰而下道:“我要拜见的此间主人隐居多年世上几乎无人知晓他的身分据说性情古怪暴虐动辄火杀人所以你务必听从我的吩咐行事更不要擅自开口多管闲事。” 小蛋望了望他数日前曾经从这座云峰上飞过当时并未太过留意谁想此峰之中居然隐居着一位世外高人。 到了半山腰欧阳霓在一座深不见底的洞穴前停住身形回头叮嘱:“跟紧我千万不要随意走动。”说罢举步小心翼翼地往洞穴内行去。 小蛋亦步亦趋跟在欧阳霓身后寻思道:“这位世外高人果然性情古怪偏偏挑选了这么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隐居想必是不愿别人找到他。” 七拐八弯地走了有一顿饭工夫前方赫然出现一道细小的瀑布瀑流后嶙峋黝黑的山岩依稀可见长满了湿漉漉的深绿色苔藓。 欧阳霓朝着水瀑盈盈一礼:“晚辈欧阳霓奉忘情宫叶宫主之命求见灭盘圣祖!” 小蛋这时候才晓得此间主人的名号暗暗道:“久闻南荒是冥轮老祖年旃的天下这位偏偏自号”圣祖“硬是压下冥轮老祖一头。” 隔了老半晌洞穴深处响起一个阴冷的声音:“欧阳长老万里迢迢前来敝境路上多有辛苦。请──” 欧阳霓微微一笑握住小蛋的右手纵身往瀑布内投去。 小蛋一惊心道:“这么快的度岂非要一头撞在山岩上?”顿觉眼前一花水声叮咚四周景物全消乍然亮起一团刺眼的白光。 只一眨眼白光倏地消失就听先前那阴冷的声音问道:“欧阳长老这娃儿是谁?” 显然此人生性阴沉倨傲只是碍于欧阳霓的身分才尽量将口气放得温和稍许但对着小蛋就没那么客气了。 小蛋定睛打量只见面前是一座耸入云霄的白玉门楼上书“漓渡仙境”四字。门楼两侧的台阶上侍立着数十名面无表情的黑衣劲装守卫一个个神足精满杀气腾腾。 说话之人站在台阶正中的最上一级身穿灰白绸缎宽袍面容苍老峻寒前半头谢顶后脑勺上稀疏的白扎成了一条小辫子垂到脖子下。 欧阳霓施礼道:“这位是我义父的衣钵弟子常寞此次陪同前来。” 老者眼睛里寒光一闪紧盯欧阳霓:“常寞?他不是叛出忘情宫了么?” 欧阳霓不慌不忙道:“童天尊有所不知少宫主日前业已幡然悔悟求得了义父的谅解重归门墙。此次他前来漓渡仙境拜见灭盘圣祖亦是义父之意。” 童天尊“哦”了声面色稍显缓和道:“既然这样就请两位跟着老朽走。”他转身在前引路。 欧阳霓与小蛋并肩携行低声道:“这位童天尊乃灭盘圣祖座下的四大天尊之一专事镇守漓渡仙境山门是圣祖最得力的心腹。” 她故意不用传音入密好让前头走着的童天尊听见不着痕迹恭维了对方一番。 果然童天尊闻言哈哈一笑道:“老朽不过是个替圣祖把守山门的下人哪及得上欧阳长老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小蛋心中的疑云越来越浓。 起先他答应陪欧阳霓前来只当对方是位隐士可瞧眼下情景这位灭盘圣祖非但拥有众多精锐部属且对忘情宫的事情也甚是清楚怎么看都不像是位不问世事的主。 三人走进山门前方豁然开朗现出一大片亭台楼阁水榭廊坊比起小蛋当日在云阙宫所见的景状亦毫不逊色他暗暗称奇。 “刚才在那洞穴里转悠还奇怪这位灭盘圣祖为何选了个黑不隆咚的山洞住敢情这里头别有洞天难怪有仙境之称。” 没容小蛋多想童天尊已在一排宏伟的殿宇前驻步道:“委屈两位要陪老朽乘一段锦车了。”他扬手一挥不远处一驾早已备妥的镶金大车驶到了近前。 这驾镶金大车由八头形似猎豹的魔兽牵引一名车夫端坐在前头的车辕旁手里执了根细长乌黑的软鞭另一名侍者从车辕另一侧跳下替三人拉开车门。 童天尊等小蛋和欧阳霓在车厢里坐好才弯身入内坐在了对面的软座上。 侍者将车门关好又将车厢两侧的窗户密闭里头一颗夜明珠亮了起来白光温润柔和令车厢中丝毫不觉幽暗。 欧阳霓情知童天尊此举并非为了礼敬宾客而是不愿她和小蛋看到漓渡仙境内的种种情景和诸般布置却也不出言说破。 小蛋倒也没想那么多但也觉得这里的主人处处故弄玄虚引人颇多猜测而欧阳霓口中所说叶无青交代的差使也不知到底是什么? 锦车疾驰十分平稳坐在车厢里的人没有察觉半点颠簸却均自默然不语好不容易锦车停下侍者打开车门童天尊率先下车道:“两位到了!” 小蛋随欧阳霓下了镶金锦车举目望去才现大车已驶入一座大殿里。 欧阳霓道:“小蛋你在此稍候我先随童天尊前往晋见灭盘圣祖。” 小蛋猜想欧阳霓多半要向灭盘圣祖转达叶无青的一些密语他不便在场也不以为意颔道:“好我就在这儿等妳。” 欧阳霓向小蛋歉然一笑和那位童天尊穿过大殿朝里头走去。车夫扬鞭虚打口中呼喝锦车轮子咕噜噜转动跟着也出了大殿。 殿中一时只剩下小蛋独自一人百无聊赖地等待欧阳霓回转。 等了约莫一炷香时分童天尊从殿里出来:“常少宫主欧阳长老正和圣祖密谈恐你在此久候托老朽引你下去休息。” 小蛋却没有动童天尊一怔从袖口里取出一块信纸迭成的方胜递给小蛋:“这是欧阳长老亲笔写的便条少宫主一看便知。” 小蛋谢过之后将方胜展开果见便条上是欧阳霓的亲笔所书请他随童天尊暂往精舍歇息勿以她为念。 字迹十分工整自然不像是受人胁迫而为小蛋便将信收入怀中:“有劳童天尊。” 两人到了大殿门口上了那辆守在殿外的镶金锦车。行出一段后锦车停下侍者打开车门童天尊端坐不动道:“常少宫主请在此稍息等欧阳长老回来。” 小蛋下了车现他置身在一座金壁辉煌的楼阁之中脚下柔软嫣红的地毯分外醒目四壁上悬挂着美轮美奂的宫灯厅里的家具摆设亦极为考究彷佛进到了皇帝老儿的后宫里一般。 锦车迅原路返回消失在楼阁前的大门外两名体态妖娆容貌娇媚的少女款款迎来屈膝跪拜。 “奴婢恭迎公子!” 小蛋只瞧了两个少女一眼便不敢多看。 她们身上穿的是一袭几乎透明的藕荷色薄纱衣裙不仅**若隐若现撩人遐思连胸口挺茁的双峰也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裸露大半一双粉嫩小巧的莲足上更是鞋子都不穿。 小蛋定了定神一边观瞧大厅里的陈设一边问道:“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左边那脸蛋略圆的少女用险些能化成蜜糖水的嗓音腻笑道:“这是”逍遥宫“啊!” 圆脸少女与身旁同伴一左一右地搂住小蛋胳膊将大半的娇躯都压了上来。小蛋只觉一阵香风扑鼻温香软玉在抱两双水汪汪的眼睛一左一右饱含风情满是期待地注视着他。 小蛋何时经历过这般香艳阵仗?他登时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四条润滑娇嫩犹如灵蛇般的藕臂熟练地攀上小蛋的脖子猛听两个少女齐齐“啊”了一声如遭电击似地从小蛋身上弹起满脸骇然地望着他道:“公子?” 却是小蛋暗运圣**精气将自己的肌肤在一瞬间变得冷如玄冰生生将两个少女惊退。 “早知会碰上这样的事情还不如留在那殿里等候欧阳姑娘。”小蛋心下后悔他澄静心神道:“两位姑娘我只想在这儿等人不敢领受盛情。” 两名少女微觉诧异地对视一眼似乎在埋怨小蛋不识风情。 左边圆脸少女无奈道:“如此公子请入内歇息。” 这回小蛋有了前车之鉴尽量和两名少女保持着三步距离由她们引着穿过大厅。 厅后是一间宽敞豪华的暖阁十余名窈窕少女酥胸半裸伴着乐曲翩翩起舞乐声异常**少女的舞姿更是极尽挑逗之能。 七八个模样各异、衣冠不整的男子或躺或坐在席间津津有味的欣赏着歌舞。每个人身旁都各有一两位佳丽陪伴或相拥相抱或饮酒调笑高声喧哗旁若无人。 其中一个男子小蛋觉得眼熟略一回忆才想起这人乃是越秀剑派的弟子当日在覆舟山曾参与过围捕叶无青之役被自己用“盈虚如一”慑住心神后由屈翠枫领走。 当时看着还是英姿飒爽凛然正气没想到身入此间竟也丑态毕露小蛋看得皱眉不已扭头往前。 绕过暖阁三人来到一座大厅前里面人声鼎沸光线幽暗。 大厅中央有一座高逾三尺的巨大软榻榻上一对浑身**的男女翻云覆雨交战正酣摆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交媾姿势肆意出淫荡之音。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软榻四周居然有不少男女在聚精会神地围观有些个甚至迫不及待地模仿起榻上男女的姿态与怀中的少女裸身大战瞧那心无旁骛的模样绝对比修炼师门绝学还要认真用功三分。 小蛋心中苦笑:“这位灭盘圣祖款待宾客就用这样热情过头的方式?这哪是什么漓渡仙境分明就是一座淫窟??怪了这些位宾客均非常人何以如此轻易就为美色所掳深陷欲海?” 三人继续前行随着两名少女进到一条长廊。 长廊两侧都是珠帘低垂的精舍里头此起彼伏传来惊心动魄的婉转莺啼间或夹杂着男子舒畅高吭的喘息嘶吼。 他足不点地穿过两旁精舍长廊一拐来到一座静谧的庭院中。 院子里空无一人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闻着甚为舒适好像一股曼妙的醉意直通头顶令人飘飘欲仙。 小蛋心下疑惑侧目四望。 含着奇异香气的烟雾是从庭院四面的各处厢房里飘出透过一扇没关的窗户小蛋见到一个坦胸露乳的中年男子无限惬意地躺在一张软椅上手里执着根细长烟杆吞云吐雾。 中年男子身旁跪侍着一名少女不停用火媒点燃烟窝里塞着的白色粉末似乎十分享受那股让人欲仙欲死的香气。 圆脸少女察觉小蛋步履稍有停顿立刻推荐道:“这是仙境特产的”欢仙散“非但对功力精进大有裨益且能教人忘记忧愁如坠仙境公子可要试试?” 小蛋抑制住心中对漓渡仙境的极度反感摇头道:“不必。” 圆脸少女见小蛋油盐不浸不由有些犯愁蓦地眼睛一亮道:“奴婢再带公子去个地方一定会让您喜欢。” 三转两转两名少女又将小蛋引到一座露天温泉前。 池中碧波荡漾水汽腾腾十多个男男女女身上毫无遮拦泡在温润柔滑的水中嬉戏沐浴有个刀疤男子格外生猛竟左拥右抱连驭三女看来是此道高手。 瓜子脸少女瞥了眼小蛋含羞带媚地低声道:“公子可要奴婢们服侍着更衣沐浴?” 小蛋叹了口气道:“怎么会有人能在光天化日底下做这种事?” 瓜子脸少女急忙道:“那咱们去”颐翠馆“吧那儿每一栋精舍都很幽静不用担心会有人打扰。” 面对两位妙龄少女一次次毫无缘由的投怀送抱小蛋大感吃不消耷拉着眼皮掩饰心中尴尬道:“有没有安静点的地方让我一个待着?实在不行回原来的大殿也成。” 圆脸少女泫然欲泣:“莫非奴婢不入公子法眼?” 小蛋苦笑道:“和妳们没关系我只想等个朋友。” 瓜子脸少女幽幽道:“”未央阁“、”**厅“、”忘忧精舍“还有”玉华池“公子都不满意奴婢也真不晓得该请你去哪儿了。” 小蛋瞧着她为难只得安慰道:“没事我随便走走就好。” 圆脸少女想了想道:“看来只好请公子前往”晓和园“暂且歇息了。” 当下三人离开玉华池边往晓和园行去。看到晓和园是一座占地数千亩的巨型园林时小蛋悬着的心方始稍稍放下。 园内亭台楼榭小桥流水花木环绕曲径通幽一片波光粼粼的小湖座落其中两座曲桥纵横交错连接四面。 小蛋在湖边站定欣赏着满园风景心胸一阔。 这里到处凌空飞着竹制水槽里头淡黄色如琥珀般透明醇厚的液体飘散着诱人酒香。每一处石桌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四季瓜果各色糕点任由宾客取用。 那圆脸少女欠身道:“公子可在此暂歇等候您的朋友。”与瓜子脸少女双双离去。 小蛋一回头就见三丈外侍立着另一位身着水色长裙的美貌少女手捧托盘盘中放着一碟腊封的丹丸大小有若龙眼不知有何用处。 远处类似的水衣少女遍及园内却比别处的侍女规矩许多只静静立着并不殷勤缠人。 小蛋长吁一口气在湖边的一方岩石上坐下抱腿远眺园景静候欧阳霓的消息。 不觉天色渐暗夕阳将湖面渲染得彤红艳丽带着幽香的和风拂过水面吹起粼粼涟漪一羽羽倦鸟凌波掠过脆啼声声。 连日来小蛋徘徊于南荒的穷山恶水间少有见得此等幽美景致不禁心旷神怡沉浸在湖光山色中直到天色大黑小蛋才恍然惊觉:“等了这么久欧阳姑娘为何还不见音讯?” 小蛋站起身现水衣少女还在于是问道:“这位姑娘我想求见童天尊。” 水衣少女柔柔含笑道:“奴婢身分低微哪有资格晋见天尊?公子不妨先用些瓜果点心童天尊有暇自会传见。” 小蛋奔忙了大半天喉咙也有点干渴闻言走到水衣少女身旁的石桌前挑了一串本该是盛夏方有的荔枝剥开壳就要往嘴里放。 突然不远处花树后有人叫道:“小蛋你也来了这里?” 小蛋闻声停手扭头望去阔别半年多的屈翠枫快步走来满脸的惊喜。 不等小蛋开口屈翠枫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荔枝丢回桌上扯住他的胳膊道:“走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聊聊!” 小蛋不由自主跟着屈翠枫离开湖边钻进花树丛中惊讶道:“屈大哥你在这儿?” 屈翠枫噤口不答拉着他一路往深林内走去不知为何脚步却显得有些虚浮直到僻静无人处屈翠枫停下脚步低声道:“小蛋你用灵觉查探一下周围。” 小蛋一头雾水依言将四周巡视了一圈摇头道:“没有人。” 屈翠枫松了口气先前满脸的喜色顷刻收敛声音仍放得极低:“还好我碰巧遇见你不然你此刻已然遭殃。 “在这园内非但瓜果糕点美酒蜡丸碰都不能碰连满园的树木花草清香最好也别闻。” 小蛋一凛道:“怎么有毒?” 屈翠枫摇头道:“有没有毒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和我差不多日子进来的几个正魔两道的高手现下已仙心尽泯沉沦欲海每日里醉生梦死吸食欢仙散。再过些日子恐怕就要沦为行尸走肉了。” 小蛋越听越是惊心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岂有这般待客之道?” 屈翠枫愣了愣瞅了小蛋半天忽地哑然失笑:“你还当自己是这儿的贵客?每一个被请进漓渡仙境的仙林人物无不是失手被擒或遭受哄骗嘿嘿什么漓渡仙境分明就是一座人间魔窟!” 小蛋想起欧阳霓心一沉道:“糟糕欧阳姑娘到现在也没音讯会不会??” 屈翠枫一怔:“欧阳霓也来了?你们到底是如何进的漓渡仙境?” 小蛋将前因后果简略说了却省去了有关万如海的一节。 屈翠枫眉头渐渐皱紧叹了口气道:“的确糟糕十有**欧阳姑娘也遭了毒手。” 他见小蛋转身要走急忙一把拽住:“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你现在去救人也来不及了!” 小蛋经过这些年风雨历练亦成熟了许多他冷静下来道:“屈大哥你怎会来了漓渡仙境?为何身上的功力尽失?” 屈翠枫唏嘘道:“一言难尽!我来南荒采药却被一群来路不明、修为奇高的魔道人物莫名其妙抓来前三天被关在一处石窟里而后被迫服了一颗药丸丹田真气尽散稀里胡涂就给送到了这里??” 第五章 深入虎穴 自云梦大泽与小蛋别后屈翠枫拜在鹤仙人门下这大半年都藏匿于一处深山中。 鹤仙人一面修炼化功神诀一面休养伤势将屈翠枫如下人般差来使去半式心法也未曾传授。 屈翠枫竭力隐忍暗中苦修天道星图丹田内的异体真气却日益加深。 半个多月前鹤仙人为配制一方用以消弭体内暴戾之气的丹丸命屈翠枫前往南荒寻找草药。恐他一去不返鹤仙人在屈翠枫身上种下“知更符”一旦过两个月没有化解即会爆精而亡。 屈翠枫无奈之下只得往南荒一行。 这些内情屈翠枫自不会告诉小蛋他道:“我已在晓和园里待了五六天尽管没有食用园中的东西可隐隐约约感到身上越来越不对劲偶一听闻那些淫秽之音便禁不住怦然心动跃跃欲试。 “思来想去只怕是园内的花草香气暗藏玄机那些正魔两道的高手如我一般真气尽散无力抵御不免接二连三的着道。” 小蛋连忙屏住呼吸改用内息流转问道:“你身上的消功散可有解药?” 屈翠枫往林外一指道:“托盘里的蜡丸就是化解消功散的解药。每服食一颗真气便可凝聚一成可谓立竿见影。” 说到这里他略带得意地一笑:“可我一颗都没吃。消功散的解药里定然藏着一种极厉害的惑神**之毒。漓渡仙境的主人哪有这样的善心无端端地把解药主动捧到你面前来?” 小蛋听得心下钦佩问道:“可终归有人服食过吧这些人现下如何?” 屈翠枫一哼道:“他们服食过解药后一个个日夜焦躁不安须得不时继续服用蜡丸方才能消停。 “再后来功力是恢复了却开始享用起欢仙散起初抽完了还回转晓和园不过几天就没日没夜地泡在那边也不回这里了。” 若是尹雪瑶或者农冰衣在此定然能联想到这些蜡丸中必定隐藏着某种可令人成瘾的药性多次服用后便会不知不觉对此产生依赖一旦停用便失魂落魄。 待到后来蜡丸里的药性已无从满足服食者的**于是自然而然抽食起了药性更烈的欢仙散直至不可自拔。 小蛋心中骇然摇头庆幸道:“还好我先前路过忘忧精舍时没碰那玩意儿。” 屈翠枫冷笑道:“此间主人手段阴毒多变远非你可想象。只要在这儿待下去任你仙心如盘迟早都会着道。” 小蛋默然片刻问道:“灭盘圣祖这般煞费苦心是何目的?” 屈翠枫显然早已想过回答道:“当然是将这些掳来的高手收为己用以供驱策。” 小蛋霍然想到前两日遭遇的那些神秘黑衣高手心中一动道:“屈大哥或许你说的没错。” 他将遇到黑衣人伏击的事情说了。屈翠枫听到卫慧身怀六甲神色微微一变却什么也没说。 等小蛋说完他轻轻一拊掌道:“这就对上了!试想这些意志沉沦整日只知翻云覆雨吸食欢仙散的仙林高手焉能抵敌得住慑魂邪术?灭盘圣祖行径环环相扣所图必大。” 说着屈翠枫在原地踱步转了两圈一面沉思一面自言自语。“一定得逃出去??” 小蛋道:“今夜我就探一探漓渡仙境设法救出欧阳姑娘替你取得解药。” 屈翠枫迟疑道:“这么干有点冒险万一被察觉你就完了。” 小蛋不以为意地笑笑道:“我小心些就是。” 屈翠枫停止踱步寻思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就让他试上一试。就算他被人现可也怪不得我。” 他计议已定一叹道:“可惜我真气消散不能同行你多加留神。” 小蛋应了别过屈翠枫先一步出了花树林施展开穿花绕柳身法隐形匿迹往晓和园外掠去。 不一刻他来到一处僻静的墙角舒展灵觉往外打探。 三丈多的朱红色高墙外环绕着一圈浓密的乳白色雾气其中危机四伏没走多远就会让隐匿于暗处的守卫觉。 换作别人除非有丁原、曾山一般神龙见不见尾的身法修为否则多半要无计可施但对小蛋而言这道宽度不知凡几的乳白色雾阵却丝毫难不倒他。 待确定左右无人小蛋掣出雪恋仙剑默运心诀“呼”地一剑虚劈在脚下泥地上地面银白光华一闪露出微土星门小蛋揉身而入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蛋施出微土遁术行了约百余丈掩身土下“万罗森象”如潮水般涌出地表无声无息往四外扩展延伸。 须臾之后小蛋收了神功拧身跃出一个轻盈飞旋藏到不远处的钟楼上他目光四扫不断与方才以“万罗森象”搜得的四周景象相互对照。 白天他曾被镶金锦车带入又送出的那座大殿巍然伫立在东二十丈外的夜色中殿门前宫灯高悬守备森严一只蚊子也难以飞入。 小蛋适才已用万罗森象心诀探察过殿中情形晓得只消过得门外一关进到空无一人的大殿内即可顺藤摸瓜寻到早先欧阳霓与灭盘圣祖秘会之处。 他唯恐打草惊蛇下了钟楼后借着地形掩护潜至距离那座大殿不到十丈远的一处水景前运起“十三虚无心法”劈开静水之门随即身躯一沉悄无声息地没入水下。 小蛋收了静水遁术身子一贴地底淤泥二次打开微土星门灵台锁定头顶侧上方的大殿一角纵身跃入。 神不知鬼不觉小蛋已进到大殿里。 殿内空旷冷清宫灯高挂一排紧闭的殿门将守卫尽数隔离在外浑不晓里头已多了位不之客。 小蛋略作调息如风行水上瞬息穿过大殿晃身进到屏风后掩着的一道侧门。 侧门后是一条曲折幽静的长廊有两排小巧的朱红色宫灯照明横跨殿后的庭院。 小蛋望着长廊尽头的内殿心道:“那位灭盘圣祖说不定就住在这儿若能抓到他一两个心腹或可套问出欧阳姑娘的下落和屈大哥解药的所在。” 他艺高人胆大顺着长廊单刀直入潜进内殿正想着下一步该如何施为突然瞧见前方的回廊里有人一前一后行过。 小蛋差点惊咦出声。 走在后面的那个男子赫然便是东海平沙岛的掌门人晋连晋公子前头引路的一人却是已经命丧在屈翠枫掌下的饕心碧妪! 小蛋怔怔望着饕心碧妪佝偻的背影惊疑道:“这老妖婆不是已死了么怎么又活过来了?” 惊愕稍过他旋即想道:“死人焉有复活之理?就算大罗金仙也办不到也许这人是她的孪生姐妹两人模样酷似亦就不足为奇。” 至于晋连何以突然出现在漓渡仙境小蛋便越地百思不得其解了。 “难不成晋掌门也如我和屈大哥一般被诱骗或掳了进来?” 他疑云丛生悄悄缀在两人身后打算探明究竟。 那绿袍老妪引着晋连来到一间静室前朝里恭敬俯拜道:“圣祖晋掌门求见。” 里头立时响起一个粗暴洪亮的嗓音:“龟儿子好大的架子磨蹭了半天才来让老子这一阵好等。叫他滚进来!” 晋连全没料到他尚未和灭盘圣祖见面站在门外先被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通心中火起冷冷一哼道:“晋某好歹也是堂堂的大派掌门圣祖何其无礼!” “呼──” 静室虚掩的门户无风自开灭盘圣祖在内哈哈大笑道:“格老子的有点硬骨头到底是平沙派掌门人可比那些废物强多了。晋掌门老子就是这个臭脾气你莫要见怪。” 正在藏身偷听的小蛋险些笑出声来作梦也想不到这位处处显示出厉害手段的灭盘圣祖一开口居然和个市井汉子差不多。 晋连显然也没料到一时哑口无言由绿袍老妪请入静室。 静室内方圆七八丈的屋内陈设异常简单除了一张已被灭盘圣祖占据的座椅外就只剩下几个蒲团。 灭盘圣祖半披半裹着一件深绿色大袍宽厚的下襬直拖到地遮住双脚光秃秃的脑门上只在两侧各长着一撮火红色的虬眉毛胡须亦是一团火红连一双铜铃般的眸子里也满是血红骇人。 乍看上去此人相貌古奇身躯魁伟确实像位出身草莽的豪杰可晋连十分清楚和眼前的老者打交道很快就会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下丁点。 那抹豪迈甚而粗犷张扬的笑容后头隐藏着直教人心胆颤栗的阴狠与杀机。 晋连正偷眼端详着灭盘圣祖绿袍老妪已掩上了门冷冷道:“晋掌门请坐。” 晋连怒意又生。 静室里唯一的一张座椅已让灭盘圣祖大马金刀地独霸难不成要自己以正道大派掌门之尊跪坐在这个老魔身前的蒲团上? 他冷然拒绝:“不必晋某习惯站着和人说话。” 绿袍老妪也不勉强在晋连身侧的一张蒲团上跪坐下来眉目低垂神情恭谨。 小蛋不明白绿袍老妪的来历晋连却一清二楚。 当日屈翠枫手刃强仇一剑穿透了饕心碧妪的胸膛却不知隐藏在这仇敌体内的本命元蛊悄然逃逸而去几经波折终于回返漓渡仙境。 这饕心碧妪实为灭盘圣祖座下的三大弟子之一本是奉了乃师之命前往平沙岛与晋连秘密联络不料阴差阳错撞到了小蛋、丁寂等人。 她的元神藏在蛊中得保十数日不散急匆匆回到灭盘圣祖门下求救。 这灭盘圣祖手段也恁的了得取出一枚两百多年前得自大雪山绝情姥姥处的雪魄梅心为饕心碧妪重塑肉身起死回生。 这番周折莫说小蛋想不着即使曾经同样从绝情姥姥那里求得一颗雪魄梅心、为冥轮老祖年旃再铸肉躯的丁原亦绝计料不到。 灭盘圣祖听晋连拒绝落座嘿嘿笑道:“若让晋掌门站着说话岂非老夫失礼?” 晋连心头暗骂:“这老魔摆足了架子羞辱我还能厚颜无耻大说风凉话普天之下只怕难以找出第二个来!” 然而小不忍则乱大谋晋连强忍怒火道:“圣祖无需客套晋某来此并非只为找一张椅子坐的。” 灭盘圣祖一拍大腿道:“说得好龟儿子的这句话在理老子爱听!” 晋连心下直皱眉头恨恨道:“这老魔装疯卖傻占我便宜委实可恶之极!” 灭盘圣祖对晋连的反感似乎毫无所觉问道:“听说晋掌门对咱们两家的合作计划好像有所保留?” 晋连生硬道:“晋某只希望圣祖能将敝派真正视作盟友而非手中傀儡。” 灭盘圣祖扭头问饕心碧妪道:“那个傀什么儡啥意思?” 饕心碧妪恭敬道:“启禀圣祖傀儡就是玩杂耍用的牵线木偶。” 灭盘圣祖恍然大悟道:“晋掌门这话就不对了老子手里别说线就连他***井绳都没半根老子不耍傀儡的。” 屋外的小蛋苦苦忍着笑虽无法瞧见晋连此刻的模样但亦可想见他的脸色必定不怎么好看。 恶人自有恶人磨既然晋连要与虎谋皮这气他不受谁受? 灭盘圣祖话锋一转接着道:“晋掌门别生气老夫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毕竟咱们眼下的合作甚是融洽有点小误会也在所难免。” 他猛拍光溜溜的前脑门叫道:“格老子的差点忘了!老子还没谢过你将太清宫、越秀派、碧落派这几家掌门引到南荒的大功呢。没你那几份书信联络那些老家伙哪肯乖乖跑来南荒喝冷风?” 晋连怒火稍消忍气吞声道:“这是晋某份内之事倒是你接下来准备如何行事?” 灭盘圣祖摸摸光脑门道:“怎么适才你们在底下没商量好么?” 饕心碧妪忙道:“启禀圣祖弟子和晋掌门已经商定三日后他便前往石林与各派掌门会合而后连袂向年老魔兴师问罪拼个两败俱伤。” 灭盘圣祖笑道:“这不就结了嘛?年老鬼一完蛋你最恨的丁原就等若被斩去了左膀右臂待到来年叶无青自会和盛年、罗牛拼个你死我活同归于尽。 “到最后丁原孤家寡人晋掌门还不是手到擒来?他***这计划够完美啊是哪个王八羔子想出来的?” 晋连忍无可忍眉宇一挑道:“看来圣祖是打定主意要袖手旁观坐收渔利了?” 灭盘圣祖怫然不悦道:“这是什么话?你是嫌老子干活少吗?要是晋掌门觉得吃亏不想继续合作了老夫绝不勉强。” 他顿了顿又气乎乎地嘟囔道:“你***没了张屠夫老子还不吃没毛猪了?实话告诉你今日叶无青的特使已经到了漓渡仙境现下正在老子的迎宾精舍里等着回音。你不想干有人巴不得陪老子玩!” 小蛋温言心一宽听灭盘圣祖的口气欧阳霓目前似乎安然无事但她身负的使命却不由得令小蛋暗暗心惊。 再想到灭盘圣祖刚才所说的那一系列胆大妄为、毒辣至极的阴谋他委实有些不寒而栗。 “翠霞派和忘情宫来年的决战势在必行我师父和盛大伯即使获悉了灭盘圣祖的阴谋又能如何?” 小蛋在外头心乱如麻屋里的晋连更是火冒三丈。 三年多前忘情宫突袭平沙岛晋连门下弟子死伤惨重就连东海五圣这般的门中耆宿亦不能幸免两家从此势同水火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灭盘圣祖哪壶不开提哪壶如此当面的羞辱简直比迎面捅他一刀还要难以容忍。 冷冷一笑晋连道:“既然这样晋某已无留在此间的必要告辞!” 他拂袖转身欲去灭盘圣祖笑吟吟瞧着晋连出门也不劝阻。 晋连话说完已开始后悔只盼对方出言挽留奈何灭盘圣祖一言不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出去。 晋连一走灭盘圣祖笑容顿敛沉声问道:“你瞧这小白脸如何?” 饕心碧妪欠身回答:“此人自命不凡志大才疏不足为谋。” 静室里忽然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如冰雪般森冷:“错了晋连是一条狼饿极了就会狂疯咬的狼。要想令他乖乖听话去咬别人便需时不时喂上一块臭肉可又不能让他吃得太饱了。” 话音落处墙上暗门转动从里头负手行出一个白袍老道竟是百流道人。 小蛋听着声音不由大吃一惊醒悟道:“百流道人何时投靠了灭盘圣祖?那些黑衣高手自是他们两人连手的杰作难怪会如此诡异厉害!” 只听灭盘圣祖说道:“道长这话大有道理。他***狗给逼急了还会跳墙何况是晋连这头白眼狼?这么着你这就给晋掌门送把梯子去好让他就坡下驴。” 饕心碧妪领命离去。 灭盘圣祖喃喃道:“格老子的我总觉得晋连这小狼崽子中看不中用未必能挑唆起那一帮正道蠢才和年老鬼死拼。到临了还得老子亲自出马才能摆平。” 百流道人不以为然道:“让这些正道高手先给年旃垫刀头也好至不济也可让他们结下不可化解的怨仇。” 灭盘圣祖断然道:“不行老子绝不能给年老鬼第二次机会定要毕其功于一役若让这老鬼缓过神来再想对付可就难了。 “道长你要加紧驯化那些个软蛋要让他们一个个统统变得六亲不认悍不畏死。三天后老子要倾巢出动给年老鬼好看!” 百流道人胸有成竹地笑道:“圣祖稍安毋躁这事包在贫道身上。” 忽然一阵清风拂过庭院树上的花瓣纷纷扬扬地洒落百流道人目中精光一闪掌风一荡呼地撞开门户身形如电般从静室内掠出朝着对面的屋脊上袭去。 “呜──” 一溜耀眼的殷红色光飙后先至射向屋脊寂静的夜空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光飙射落处“轰”地迸出一团妖艳的魔火。 百流道人飘上石瓦脚下声息皆无目光扫过那团熊熊燃烧的魔焰却是一只夜鸟毛羽上几片花瓣正在烈火里迅即消融浑身散出难闻的焦臭味道。 “是只鸟儿。”百流道人哑然一笑纵身飞回静室。 灭盘圣祖端坐椅上骂骂咧咧道:“仙人板板的枉费了老子一枚”电光火矢“!” 这两人的修为均到了炉火纯青的大乘之境数十丈内哪怕是针落叶飘亦难逃过他们的耳目故此才敢高声谈笑不虞有人偷听。 可灭盘圣祖和百流道人却万万没有料到数丈外的屋脊上小蛋已隐伏窥听多时。 若是寻常的隐形匿踪伎俩自是躲不过这两大魔头然而偏巧年余小蛋曾得丁原指点豁然领悟到“万象无我我本为无” 的天道真谛从而臻至身心与天地万物浑然一体、莫不可分的无我无象之境。 他此刻凝心敛息譬如滴水入海了无印痕以致于静室内两大魔道绝顶人物疏忽之下竟也无从察觉。 直至适才风吹残花偏有几片花瓣飘落在小蛋衣上这才引起灭盘圣祖与百流道人的惊觉。 小蛋顿感不妙正欲撤身施展十三虚无飞遁突听耳畔有人传音入密道:“别慌是我!” 他腰上一紧已被来人揽住腾云驾雾般倏忽去远。 那人挟着小蛋仿似风行水上转眼潜出数百丈当真如入无人之境小蛋心头不禁生出由衷敬佩之意。若纯以身法造诣而论小蛋仅是稍逊一筹但要说到运用诸般地形避实就虚掩映无形小蛋瞠乎其后。 不一刻两人潜入一间僻静无人的库房内小蛋甫一落地站定便惊喜地低声叫道:“玉姨!” 苏芷玉一袭水色长衣气定神闲向着小蛋温婉含笑道:“自翠霞山一别足有四年未见难得你还能听出我的声音。” 小蛋欣喜过后迅即冷静问道:“玉姨刚才晋掌门和灭盘圣祖的话您都听见了?” 苏芷玉微微颔优雅淡定的玉容上泛过一抹阴霾。 她此次下山乃是为查寻爱徒罗羽杉的下落因需恪守三大圣地轻易不介入天6仙林正魔两道纷争的祖训故而行止极其低调几无人知晓。 听说南荒时有正道弟子失踪的传闻苏芷玉亦于近日悄然南来一探虚实。 不意她暗中查探之下竟掘出了晋连与饕心碧妪私下往来的蛛丝马迹于是顺藤摸瓜随着二人潜入漓渡仙境却偶遇小蛋。 待到风吹花落小蛋为灭盘圣祖和百流道人所觉时苏芷玉及时出手以一只夜鸟李代桃僵骗过两魔耳目携着小蛋脱离险境。 苏芷玉一面留神库房外动静一面问道:“小蛋你为何会来漓渡仙境?” 小蛋照实说了苏芷玉面色沉静地耐心听完道:“欧阳姑娘的安危你不必担忧她是灭盘圣祖的座上贵宾绝非一介落魄的平沙派掌门可比。倒是翠枫的事??” 她从袖口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道:“这里面是十几颗消功散的解药你先收下。” 小蛋接过惊诧道:“玉姨您恁的神通广大竟连消功散的解药也手到擒来。” 苏芷玉淡然一笑:“说出来毫不稀奇我不过是将晓和园内供奉的蜡丸取来再借用漓渡仙境的一处丹房将其中蕴藏的罂粟药性化去而已。” 说着她的黛眉轻轻蹙起低声叹息:“难办的是那些魂魄被摄的黑衣高手他们只认令不认人极难对付??” 蓦地语音一顿苏芷玉清澈睿智的目光凝视着小蛋道:“或许你和翠枫可以帮我??” 第六章 兴师问罪 三日后。 一场豪雨不期而至茫茫的烟雨里千姿百态古奇雄伟的滴水石林显得越瑰丽壮阔平添一份凄迷朦胧之美。 大雨中一行五十余人向着石林御风而来每个人脸上均显现出凝重肃穆的神情盯着前方的雨雾埋头赶路。 这些人按服色打扮分为四列秩序有条不紊年老的须洁白、精神矍铄年少的威武挺拔、英姿飒爽更有不少背负仙剑身穿道袍的出家人。 行在队列最前的有四人最右是位头花白、面色阴沉的道长豆大的雨点不断从他身上激弹开去在风雨里行了这么久的山路道袍依旧干燥齐整。 在这位道长身侧赫然便是数日前遇伏负伤的越秀剑派掌门杨挚他的脸色微显憔悴举手投足间尚有些沉滞生涩自是伤势未能痊愈之故。 在杨挚左边并肩而行的则是同列正道七大剑派之一的太清宫耆宿观止真人再过去一人白衣玉箫神色冷傲却正是平沙剑派的掌门晋连。 眼见石林将近四位正道脑默然互视一眼齐齐停下了身形。 列在最右的老道跨上半步冲着空幽深远的石林鼓气扬声道:“碧落派停云与越秀、平沙、太清宫门下诸位掌门长老特来拜望年老先生。不期而至多有唐突尚请年老先生海涵移足赐见!” 话音不高但伴着漫天风雨远远送入滴水石林中方圆十数里内无分远近皆是清晰可闻好似说话之人正在自己的身边一般。 话音落下晋连略含不满地耸了耸眉宇:“真人这几句话说得也忒客气了可惜年老魔未必会领咱们的情!” 杨挚笑道:“晋掌门过虑了。咱们远道而来理应先礼后兵不失名门风范。况且各派弟子失踪之事也未必一定和年旃有关。” 这时石林中身影闪动一名青衣少年手持靛蓝色大伞从一方石柱上面冉冉御风飘下落在了十余丈外。手腕一抖青衣少年收起大伞躬身施礼。 “在下温霆拜见诸位仙林泰斗却不知求见年老祖所为何事?” 停云真人见青衣少年温霆身手飘逸不凡颔赞许:“年纪轻轻即有这般造诣着实难得。你是雷不羁门下?” 温霆没想到停云真人会和颜悦色询问起他的师门微微一怔却不敢失礼朗声道:“晚辈座师正是雷公讳名不羁他老人家所收的八大弟子里晚辈居末。” 停云真人悠然一笑道:“一个关门小弟子便有如此修为好生令贫道倾慕。”他从大袖中取出一封早已准备妥当的拜帖手指轻轻一抖送了出去缓缓道:“烦你将这拜帖面呈令师我等在此恭候。” 最后一个“候”字话音刚落拜帖堪堪飘入温霆手里时间分毫不差有意无意间露了一手极为上乘的名家绝学。 温霆将大伞夹在腋下双手托住拜帖欠身礼道:“诸位贵客请稍后!”脚尖微一点地面朝众人背对石林倒飞而回一晃眼便没了踪影。 不到盏茶工夫石林内有人纵声笑道:“诸位掌门长老万里迢迢莅临阗中石林雷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温霆引着一位身穿宝蓝长袍的中年文士从石林中行出。 中年文士相貌清隽儒雅三绺长须飘洒胸前宛如个饱读诗书的大学鸿儒背后斜挂一柄蓝布长伞伞头露出乌黑锋利的锥刃伞柄上系了条殷红缎带正是雷公雷不羁。 雷公身侧有位面容奇丑无比的老妪腰插双刀自是素来与雷不羁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雷婆鸾衣蝶。 雷公雷婆身后十余人相随身材样貌各异男女老少都有想来是他二人的门下和部属。 晋连抢在众人话之前眼皮一翻不悦道:“年老魔呢为何他不出来?莫非是看不起咱们?” 杨挚等人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心下均觉晋连说话的口气有些过火似是存心向年旃和雷不羁挑衅但他们毕竟同道而来便不宜插话驳斥。 雷不羁端的好涵养脸色尚不显丝毫愠怒彬彬有礼道:“晋掌门或许不知我家老祖业已闭关十余年早不问俗事。如今的滴水石林由雷某代为照管诸位有什么事交代我也是一样。” 晋连今日携其它三家的掌门宿老前来阗中石林存心立意就是要和年旃过不去闻言嘿嘿冷笑:“只怕单凭一个雷公做不出这等事来。” 雷婆见晋连言语一再辱及夫君怒从心起道:“晋掌门此话怎讲?” 停云真人眼看众人还没进滴水石林就要和雷不羁夫妇闹僵赶紧圆场道:“雷公眼下大雨倾盆咱们先进石林罢?” 雷不羁微微笑道:“有劳停云真人提醒是在下怠慢。诸位往里请!” 一行人由雷不羁夫妇带路进了滴水石林片刻便见前方有一座石峰横亘。石峰下有座新起的小庄园占地不过百多亩庄门口高悬的匾额上用朱红大字书就“养性怡情”四字书体银钩铁划极见功力。 晋连一路行来暗暗留意石林内的情景见林内空幽寂静不禁放下心来望着匾额上的题字心头不屑道:“这般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也会附庸风雅。” 众人入庄在“用忍”厅分宾主落座待仆从上过茶点观止真人干咳一声道:“雷公贫道说话不善拐弯抹角索性开门见山想求证一事。” 雷不羁端起茶盏啜了一小口含笑道:“真人只管垂询雷某言无不尽。” 观止真人点了点头道:“近来我正道各派多有弟子在南荒无端失踪雷公可曾听闻?” 雷不羁点点头道:“实不相瞒南荒同道门下也有不少弟子失去下落雷某已然命人多方彻查此事。” 杨挚道:“杨某日前曾在七星山遇伏随行弟子尽皆殉难。出手偷袭的是一群来历不明的黑衣高手。黑衣高手中非但有南荒魔道的人物甚而包括了一位碧落剑派弟子。我等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亦想一并请教雷公。” 雷不羁放下茶盏悠然道:“这事雷某也有耳闻但同诸位一样目下尚不清楚究竟是何人所为。” 几人交谈言语中处处透着客气谨慎没半分火药味。照这么下去恐怕到了中午大伙儿就可把酒言欢共商大计了晋连心下暗自埋怨。 “这几个老家伙怎么了?杨挚初任越秀掌门行事如履薄冰还说得过去何以连一贯嫉恶如仇的观止真人也变得和善起来? 就算要先礼后兵也不必软到这个分上!“ 雷不羁道:“无论如何各位的门下弟子在南荒出事雷某忝为地主责无旁贷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大伙儿一个交代。” 晋连一声冷笑急忙接话:“雷公此言冠冕堂皇好生令人敬佩。只是不晓得咱们各家门下弟子失踪之事需得彻查多久? 难不成我们这些人要在滴水石林里坐等到猴年马月?“ 雷婆柳眉一竖便欲作雷不羁横目一扫拦阻下妻子笑吟吟道:“那倒不必。” 晋连此来有恃无恐又一心要挑唆各派与南荒魔道火并当下不依不饶道:“雷公为何含糊其词?好歹总须给咱们一个期限罢?” 雷不羁点点头慢条斯理地朝着晋连竖起三根手指头。 晋连冷笑一声道:“莫非雷公打算要用三年的工夫来查清此事?” 雷不羁摇头道:“三年未免稍长了些想必诸位也没耐心在此久候。” 晋连怔了怔问道:“那是多久?三个月?三十天?” 雷不羁从容答道:“或许还可再短一点儿不知晋掌门意下如何?” 晋连心头微凛脑筋急转道:“雷公答应得这般爽快委实出乎晋某意料之外。” 晋连心知肚明他锋芒毕露对着雷不羁咄咄逼人难免引人疑窦。好在他冷傲孤僻的名声在外尚不虞旁人多做他想。 况且他和灭盘圣祖结盟密商之事极为隐秘连门中的长老耆宿都无人知晓谁又会想到他是在借机难另有所图? 雷婆鸾衣蝶被挑起怒火嘿嘿道:“长不成短不成晋掌门果真难伺候!” 鸾衣蝶怒正中晋连下怀他悠哉游哉举起茶盏用杯盖轻轻刮去飘在水面上的叶片淡淡道:“正道(一路看小说网,)各派精锐尽出可这些日子非但没能查到蛛丝马迹反而频频遭遇不测。雷公居然敢立此承诺莫非作贼喊捉贼?” 鸾衣蝶脸色森寒还没说话坐在晋连下的派中宿老钟南山先一步插话:“晋掌门咱们于此并无实据不可妄加猜测。” 晋连愣了愣但说话的乃是如今东海五圣里硕果仅存的钟南山身分卓他也不能不卖面子只好抑制不快。 “我也是就事论事并无他意。何况即便雷不羁夫妇真的不知内情也难保不是年老魔私下所为。这老魔号称闭关不出谁又能保证他不是在暗中兴风作浪为祸天6?” 鸾衣蝶寒声长笑:“好一个”就事论事别无他意“!晋连你敢当着这么多同道在前担保自己真的心底无私没有它图?” 晋连一震“啪”地一声将茶盏扣在案上掩饰心虚寒着脸道:“鸾衣蝶这话是什么意思?晋某不才倒要当面讨教!” 鸾衣蝶振衣起身道:“久闻晋掌门一曲碧海潮生惊天地泣鬼神冠绝东海今日便请教一二!” 晋连见鸾衣蝶出言挑战心念飞转:“正愁两方闹不起来难得这妖妇主动送上门来只要战端一起就由不得那几个老家伙姜太公钓鱼!” 计议已定晋连随之站起冷笑道:“怎么被晋某戳着痛处便迫不及待跳出来?”他手中玉箫虚点鸾衣蝶面门道:“请了!” 眼见两人要动手厅内在座的正魔数十位高手竟无一人出声劝阻。 雷不羁端着茶盏漫不经心地轻啜似乎妻子出阵挑战晋连与他毫不相干连眼角余光都不往两人身上扫一下。 更为出奇的是正道各派这边居然也毫无动静一个个冷眼旁观不作一声。连同为平沙岛门下的钟南山等人亦均自正襟危坐既不相劝也不代掌门出战。 晋连忽然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目光拂过杨挚等人的脸庞。 “这些家伙故意串通了要让晋某来打头阵?这主意停云真人想不出来杨挚资历微薄多半还是观止真人这老杂毛在搞鬼!” 一转念想道:“二十多年来平沙派威名一落千丈这些同道门派表面上客客气气实则满怀不屑巴不得咱们落魄出丑。 “嘿嘿今日之局不到最后关头还不晓得是谁算计了谁!为了平沙派的千秋大业今日先吃点亏又有何妨?” 想明此点晋连也不多话玉箫一摆低喝道:“小心了!” 晋连错步挥袖拂向鸾衣蝶咽喉。 他这一记东海平沙袖似柔实刚变化莫测实乃平生一大绝技。只因鸾衣蝶早年位列天6九妖之一修为不逊其夫君雷不羁乃南荒魔道顶尖人物晋连不敢托大一出手就是狠招。 鸾衣蝶面带轻蔑两手一翻掣出无憾双刀左手魔刀一式“郎心如铁十九斩”中的“流水无情”疾劈而出“啵”地荡开东海平沙袖紧跟着揉身欺近右手使出“柔情似水十三刀”里的“藕断丝连”斜划晋连胸腹。 二十多年前在翠霞山上鸾衣蝶的双刀曾力压位居六仙之一的淡嗔师太名动四海而今更显老而弥坚狠辣异常。 晋连单手持萧斗了十多个回合竟渐落下风羞怒道:“我堂堂平沙岛的大派掌门岂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一个魔道的老虔婆?” 他当即萧交左手亮出仙剑全力反攻。 两人高呼酣战三十多个照面晋连左手玉箫往唇间一凑丹田真元催施展出“碧海潮生曲”萧孔中立时透出一股股青色罡风跌宕的曲音澎湃汹涌犹如万顷沧海席卷向鸾衣蝶。 鸾衣蝶抱元守一一边抵御箫音侵袭一边施展无憾双刀招招凌厉老辣攻向晋连要害锋芒吞吐闪烁之处始终将对手牢牢卷裹在内。 久战不利晋连心生焦躁一咬牙将真元催至满盈箫声陡转激越高亢譬如铺天盖地的惊涛骇浪要将鸾衣蝶完全吞没。 鸾衣蝶的心神大受影响刀法渐渐显出散乱不敌之状。 见此情景晋连精神大振将一套二十四式碧海青天剑施展得风生水起眼花缭乱心下思忖:“若能将这妖妇伤在剑下何愁雷不羁不出手?” 他正打着如意算盘猛见鸾衣蝶使了个假身脱出剑光包围双刀并交右手左臂一扬冷喝道:“着!” 一串金铃应声飞出叮当脆响中遽然散作六瓣梅花之状分袭晋连身前诸大要害。 晋连色变失声道:“逍遥六瞳金铃!”箫音戛然而止直使出浑身解数抵挡闭闪。 但见一蓬金光掠过“噗”地血花迸现饶是晋连高接低挡仍有一枚金铃打穿右肋透体而过。 晋连身形踉跄手捂伤处就听一旁观战的钟南山高声喝道:“鸾仙子手下留情!” 他恨恨注视鸾衣蝶心下一横振声长啸:“妖妇今日有妳无我!” 晋连啸声穿越南荒云霄直向滴水石林外的广阔天地激荡而去。 远在石林南面数里外的一片密林中灭盘圣祖哈哈一笑:“他***晋连这小子总算憋不住动手了却教老子在这鬼地方干等了半天!” 百流道人目光闪动徐徐道:“不急咱们不妨再等上一等。” 侍立在灭盘圣祖身后的童天尊附和道:“不错先让那些正道的酒囊饭袋和年老魔拼个两败俱伤我们便可坐享其成。” 灭盘圣祖闭目不语凝神倾听滴水石林方向的动静蓦然大笑:“打起来了!龟儿子的晋连还有点门道老子小看他了!” 这时一个青衣人风驰电掣般掠入密林在灭盘圣祖面前跪地叩拜。 “启禀圣祖石林方向杀声大作两方人马业已大打出手。属下唯恐巡护石林的守卫察觉不敢过于靠近特来回禀。” 灭盘圣祖下的饕心碧妪面色冷厉吩咐道:“再探!” 探子领命出林。灭盘圣祖嘿嘿道:“还探他个鸟?再等上一刻咱们便杀进石林趁热打铁。年旃那老鬼是我的你们谁也不准跟老子抢!” 身后的四大天尊、三大弟子以及一众漓渡仙境搜罗扶植的魔道高手齐声应和百流道人却皱眉道:“滴水石林中情形不明可否让贫道先行潜入查探一番?” 灭盘圣祖不耐道:“晋连这小子已等不及了还有什么好查探的?嘿嘿这小狼崽子很能干老子突然舍不得他这么快就被雷不羁给宰了。” 他一马当先走出密林遥遥眺望着满天风雨中的滴水石林眸子里闪过一道如刀的寒芒。 “年旃啊年旃老子等了你整整两百年今天咱们也该清账了!” 当下数以百计的漓渡仙境精锐高手在滂沱大雨之中宛若一条滚滚奔腾的巨龙向着滴水石林御风开进如同赶赴一场热闹非凡的盛宴。 一入滴水石林暗处警讯四起却无人出面抵挡。 灭盘圣祖神情狰厉喝道:“都给老子听好了!不管出来的是正道魔道统统杀他个片甲不留!” 一众下属轰然应诺势如破竹直杀进养性怡情庄。 庄内空空荡荡不见人影来自用忍厅的喊杀激战声却如雷贯耳山呼海啸显已到了白热化的最后关头。 灭盘圣祖抖擞精神率先闯进厅内正打算痛快淋漓地大杀一通却猛地愣住。 厅内正魔两道的掌门耆宿各按宾主序列端坐一个个面色从容望着厅门哪有出手血战的模样? 在这些位脑人物的身后一众门下弟子手握刀剑相互敲击叮叮当当好不热闹口中尚且不停地高声呼喊大造声势。 见着漓渡仙境的人马杀将进来这些弟子门人不仅没有停歇反而提高嗓门叫得更加卖力逼真有几个演得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竟似已完全入戏干脆扯起嗓子大叫。 “哎哟我的妈呀!” “师兄为我报仇啊!” “师弟!我的好师弟你安心的去罢愚兄为你报仇雪恨了!” 一时间涌到厅口的这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全都看得呆了。 灭盘圣祖顿知中计厉声喝道:“住嘴!”这一响如同雷霆将大厅中的喧嚣生生压了下去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不住晕。 雷不羁暗自惊骇老魔功力深厚淡然笑道:“够了你再不来他们手也敲累了嗓子也喊哑了连雷某都不知该怎么收场。” 灭盘圣祖岂不晓雷不羁在夹枪带棒地讽刺?他视线转过被制在地上的晋连以为又是这小白脸口风不密狠狠呸道:“仙人板板的蠢货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雷不羁端坐不动笑道:“你倒大可不必如此过谦。” 灭盘圣祖光溜溜的脑门上青筋一跳森然道:“你是雷不羁?你还不配跟老子说话叫年旃老鬼滚出来!” 鸾衣蝶嗤之以鼻:“你又算哪门子货色要我家老祖出面款待?” 灭盘圣祖已从最初的惊愕里回过神来嘿嘿笑道:“老子是谁妳这臭婆娘没有资格知晓老子只找年旃一人说话其它不相干的人识相点都给我滚开!” 观止真人眉宇一扬冷然道:“好大的口气!” 灭盘圣祖侧目望去见是个白道士面露不屑道:“老子口气生来就这么大你这牛鼻子老杂毛又算哪根葱!” 他说到“葱”字猛然真元一动施展出“碎魂魔吼”口中一股雄浑声浪排山倒海向观止真人涌去。 观止真人猝不及防险些从座椅里震落。幸得他两甲子多的玄功精湛牢牢守住灵台真气一沉稳住身形胸口却是气血翻腾说不出话。 停云真人见同伴受窘鼓气扬声压住厅中轰轰激荡的回音沉声喝问道:“我碧落派门下弟子在南荒无端失踪一事可是你所为?” 灭盘圣祖瞥了眼停云真人心道:“这老杂毛还算有点斤两怕是碧落七子里的一流人物。”口中低低一哼:“是又如何? 老子明人不做暗事这就让你们师徒团聚!“ 第七章 灭盘圣祖 百多名神色呆滞、面涂油彩的黑衣人在漓渡四大天尊的引领下鸦雀无声步入大厅往灭盘圣祖的身后站定。 杨挚瞧得暗暗骇异出言问道:“你口口声声与年旃有仇为何要牵累上我正道各派的弟子门人?” 灭盘圣祖不以为然道:“老子平生最爱看狗咬狗!” 太清宫在七星山一战死伤之惨重仅次于越秀剑派观止真人至今耿耿于怀闻言冷笑:“天底下强词夺理、胆大妄为者恐怕以你为最!” 灭盘圣祖竟是扬扬自得地笑道:“这话不假要比不讲道理谁是老子的对手?” 观止真人眼见对方恬不知耻嚣张跋扈已到不可理喻的地步禁不住怒火升起正欲开口回击蓦地听到停云真人传音入密:“道友切莫心浮气躁中了老魔奸计。今日之事你我不可喧宾夺主看雷不羁如何应付。” 观止真人登时明白过来:“不错这老魔要找的是年老鬼我等不过适逢其会何苦强出头?”于是不再言语。 灭盘圣祖见观止真人哑口无言摸摸光脑门道:“怎么在等老子亲自去请年旃么?” 雷不羁泰然自若拂视厅里厅外的漓渡仙境精锐人马缓声道:“瞧得出你今日有备而来不达目的誓不甘休。” 灭盘圣祖的大手撸过头上的那撮红毛点头道:“你个龟儿子的明白就好。年老鬼在哪里?” 有人笑嘻嘻接着道:“别光火别光火我晓得年老祖在哪儿。” 灭盘圣祖闻声瞧去。 侧门后头钻出了个胖大和尚一身白白嫩嫩的细肉脸上笑容可掬形似大肚弥勒佛手里拖着根惨绿色铜棍边走边“叮咚叮咚”敲击着地砖模样滑稽可笑。 站在饕心碧妪身侧的一名赤魔头低声介绍:“启禀恩师此人是天6九妖中的极白蝉唐森据说修为素不在雷公之下平日里笑里藏刀最是阴险狡诈不过。” 唐森耳尖听了不仅没有生气反向说话之人咧嘴道:“靳兄对小弟的评语确也再中肯不过。其实咱们两个彼此彼此半斤八两。只是认识那么多年小弟还不知道你居然是圣祖门下的嫡传弟子真可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惭愧啊惭愧。 “遥想当年靳兄与小弟初次会面咱们在京城八大胡同里一口气叫了十八个粉头你我各半斗得昏天黑地难分难解从此传为天6佳话不曾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久别重逢竟要兵戎相见委实叫人嗟叹。 “靳兄依小弟之见咱们两个不如立马到山外再叫上十七八个粉头横枪立马再大杀一场岂不好过在这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伤了兄弟情分?需知小弟为人最是心软更看不得一点血咱们??” 此人啰嗦起来口若悬河没完没了实不愧是极白蝉炼化成*人。 那姓靳的赤魔头本是灭盘圣祖座下的小弟子百余年前在关狼山拦虎洞自立门户开宗收徒创下不小名头却从无人清楚他的底细来路。 此刻他被唐森唠叨得头也晕了一声大喝道:“住口!谁跟你这妖蝉称兄道弟还叫了十八个粉头作乐?” 唐森愣了下喃喃道:“不是你难道我记错了?” 他目光往靳姓魔头身旁的一人瞟去猛地眼睛一亮:“哎哟我记起来了!宫兄原来是你!大嫂二嫂三嫂四嫂还有十七八位姨太太们可好?你那日回去后没和她们提起咱俩某年某月某日某地的某段风流韵事吧? “事后小弟好生后悔了三天三夜就怕东窗事累得你跪搓衣板。唉都是我不对。明明晓得宫兄家里金屋藏娇美女如云偏偏还带你到八大胡同去消遣着实对不起诸位嫂子! “可俗话说家花哪有野花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要不宫兄何以抛下家里的娇妻不顾还娶了十七八房的姨太太?有道是生宫兄者父母知宫兄者小弟也??” 他这回找上的是灭盘圣祖徒绿鸭山无欲府府主宫无极。 宫无极修养端的不错一任唐森唠唠叨叨取笑挖苦脸上始终笑吟吟不露怒色却是与他同来的那九房妻妾一个个杏目圆睁咬牙切齿。 那大夫人厉声断喝:“唐森你再胡说八道羞辱我夫君小心老娘拔了你舌头!” 唐森吓得一吐舌头又赶紧缩了回去双手乱摇。 “不敢不敢!大嫂的河东狮吼连宫兄都畏惧三分闻听之下每每双腿软跪倒在搓衣板上三五天不敢起身苦修”跪板神功“久而久之将一双膝盖修炼得坚逾金石万夫莫当哦不??是万女莫开。 “这个小弟素来景仰好生艳羡无奈自幼出家无福如宫兄一般坐拥贤妻这辈子怕练也练不来了。” 宫无极的大夫人气得浑身抖掣出一对短匕道:“唐森有种你站出来!” 别看宫无极在外拈花惹草却出奇的惧内他急忙低声劝慰:“夫人莫要动怒咱们且听圣祖之命行事这唐森早晚也跑不了。” 他的大夫人一听宫无极提及灭盘圣祖心里一寒忙不迭收起双匕只用眼睛恨恨瞪视唐森。 饕心碧妪目视唐森道:“胖和尚说过了我师兄师弟接下来可是轮到老身了?” 唐森呵呵一笑道:“您是碧婆婆吧?恕小弟眼拙刚才一下没能认出来。俗话说好狗不跟鸡争好男不跟女斗小弟再厚颜无耻也不能冲着您去啊??” 百流道人听唐森一个个挑拨越说越来劲不由隐隐生出警觉低声道:“圣祖这和尚有意拖延在暗中布置埋伏。” 灭盘圣祖正听得津津有味大手一挥打断百流道人的话:“老子怕个鸟让他说完!” 饕心碧妪听唐森的言语虽不中听但还算顺耳语气微缓道:“既然如此你先把这张臭嘴闭上!” 唐森如奉御旨连连点头:“知了知了!小弟这就闭上嘴巴。”说着唇角忽地露出一丝诡异笑容:“接着的事也无需贫僧多说了。” 饕心碧妪一愣神间大厅四面突然开启出一道道暗门从中涌出数百南荒魔道高手对灭盘圣祖等人隐隐形成合围之势只留下厅门一处尚未封锁。 见状百流道人暗惊道:“他们显然早有防备才能在短短数日间将这些南荒魔道的高手从各处秘密召集而来。只是此次行动的计划甚为隐秘洞悉内情者屈指可数又是谁早早泄漏了风声?” 他忍不住往晋连看了眼又很快将他否定压低声音问道:“圣祖怎么办?” 灭盘圣祖满不在乎地等着各方魔道高手布妥阵势哼了声道:“还问个鸟打啊!” 一听此言早已按捺不住的宫无极赶紧纵身出列道:“恩师弟子请战!” 灭盘圣祖知道他一心要寻唐森晦气略一颔吩咐道:“留着这个和尚的舌头老子喜欢听他说笑话。” 宫无极应声飘至大厅中央背后一对蓝霜魔剑并交右手往唐森一指道:“出来!” 孰料唐森尚未回话一旁的南荒高手中如有默契地跃出两人正是双星堡的商雄、商杰昆仲。 数日前商杰路见不平与宫无极放对较量吃亏不小幸得小蛋解救才没命丧七星山这段梁子却是结下了。 宫无极这一出阵商杰自知仅凭一人之力兼且伤势未愈绝非其对手故此邀上兄长商雄二人连袂出战。 宫无极见商氏昆仲横插一杠心生恼怒道:“好啊你们兄弟两个并肩上吧!” 商雄多年前被漠北豪雄尤怨断去一臂如今仅剩下一条胳膊只得改练单轮手中的乌金五行飞轮却比原先的日月双**上数圈轮沿上分有五道锋刃突起见血封喉煞是厉害。 乌金五行轮哗啷啷作响挟着一股黑光直轰宫无极面门:“看招!” 宫无极见乌金五行轮来势汹汹亦不敢怠慢错步挥剑往轮上一挑右手魔剑疾劈商雄肩膀。 商杰双轮并举抢上前来“当”地架开蓝霜魔剑三人斗成一团。 一晃眼激战了五十多个照面商杰毕竟伤势未愈逐渐力不从心一旁的商雄虽然骁勇无奈独臂难支在宫无极暴风骤雨般的猛攻下左支右绌汗流浃背。 在旁观战的杨挚见商氏昆仲战局不利扭头向门中的长老伍端低声道:“伍师叔商杰在七星山曾救我一命。如今他有危难小侄断不能见死不救。只是我有伤在身恐不是宫无极对手说不得需劳驾您出手襄助。” 伍端双目关注着战况颔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本该如此!” 场内三人翻翻滚滚缠斗了七八回合商氏昆仲败象已露却天生悍勇死拼不退。 宫无极有意在众人面前卖弄左手魔剑引开商雄的乌金五行轮右手蓝霜魔剑从商杰的日月飞轮缝隙间掠过飞挑他的左肋。 商杰躲闪不及索性不顾对方刺来的魔剑双轮一合往宫无极脑袋上砸去。 宫无极剑随身走脚下往左一转蓝霜魔剑从商杰身上划过商杰的左肋直至小腹右侧立时现出一道尺许伤口。 商雄高声怒喝奋不顾身地挥轮扑上欲为商杰解围岂料宫无极料敌机先左手魔剑招走轻盈挑开乌金五行轮一脚就往商雄小腹踹下。 眼瞧商雄不死也得重伤宫无极猛听一人宏声喝道:“小心了!” 一道犀利的剑气由远至近应声掩袭而止。宫无极自然不愿拿性命跟商雄交换急忙扭身回剑招架。 双剑一交宫无极身躯不由自主往后踉跄来人并未趁势追击抱剑而立显出一派名家风范。 商雄险死还生背上惊出一身冷汗定睛一看搭救他的人居然是越秀派长老伍端不由怔了怔:“多谢伍长老救命之恩商某没齿不忘!” 伍端目光凝铸宫无极不动呵呵一笑:“商兄客气了。令弟前几日刚救了老朽掌门师侄一命敝派上下尽皆铭感肺腑。” 那天商杰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小蛋从一众黑衣人手中救下杨挚他没想到今日越秀剑派有恩报恩从宫无极剑下将他兄长从鬼门关门口拽了回来禁不住又愧又喜望向兀自面容憔悴坐在那儿的杨挚。 见杨挚正朝着他会心一笑商杰心头感动道:“真没看出来这杨挚还是条汉子往后有机会定需结交一番!” 这边宫无极教伍端坏了好事暗骂了声“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阴不阳地说道:“伍长老莫非你也想陪宫某玩两手?” 伍端本不欲贸然介入南荒纷争只想救了商雄便退场但宫无极指名道姓难若不接战岂非损了越秀剑派的威名? 一抖大袖伍端泰然自若道:“既然宫先生都这么说了老朽敢不奉陪?” 此刻场下的百流道人也在肚里破口大骂不过他骂的并非伍端而是宫无极。 原本正道四大剑派摆明要坐山观虎斗宫无极这一开口挑衅由此卷进来的何止是一个伍端或越秀剑派? 只听伍端道:“宫先生适才已大战了一场不知是否要歇上一歇?” 宫无极心里正窝着一股子邪火冷冷哼道:“不必!” 他话甫出口一对蓝霜魔剑左右开弓已朝着伍端的两肋狠狠刺到。 伍端在场外已看过宫无极的一场打斗于对手的招式路数私下里琢磨得**不离十。宫无极双剑一动他竟是理也不理手中仙剑中宫直进疾掠对方咽喉。 宫无极大吃一惊:“这老家伙瞧上去厚道土气像个老农出手却恁的狠辣!” 需知伍端的这一剑表面看似玉石俱焚实则吃准了宫无极的蓝霜魔剑变化有余迅猛不足走的路径又是弧线远不及他这一式越秀派的“暮渡春山”来得干净利落更争得了后先至的主动。 况且即使两人同时中剑他两肋伤势严重但不累及性命可宫无极可是被一剑穿心神仙也搭救不得。 迫不得已宫无极中途仓促变招双剑往外一封架住伍端仙剑。 伍端喉咙里一记断喝手中“渡云”仙剑硬生生擦着蓝霜魔剑再往里递。宫无极仰身躲闪双臂运劲往上一推。 “叮!” 渡云仙剑高高弹起伍端老迈的身躯陡然如苍鹰凌空飞腾飞足疾点宫无极眉心。 宫无极因一时浮躁被伍端抓住破绽一通穷追猛打足足二十回合都没能缓过气来直到第三十一招他冒着左臂被废的危险兵行险招方才堪堪稳住阵脚但再也无法回复第一场大胜商氏昆仲的神勇。 见战况胶着不下百流道人皱眉道:“圣祖需防夜长梦多。” 灭盘圣祖正不耐宫无极和伍端的沉闷打斗一点头道:“也是这么一个个玩下去老子躺下睡他娘的一觉都没问题。 饕心碧妪去把雷不羁的脑袋拧下给我。“ 饕心碧妪躬身领命出列枯干的手指一点雷不羁道:“姓雷的敢不敢过来跟老娘打?” 鸾衣蝶一声清啸飘落到饕心碧妪近前亮出无憾双刀:“妳也配?咱们两个先斗一斗!” 雷不羁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在南荒仙林中实乃冥轮老祖年旃之下的第一高手要把雷不羁的脑袋拧下任饕心碧妪再狂妄自大心里也有点打鼓。 如今鸾衣蝶代夫出战正合心意饕心碧妪嘿嘿道:“也好先杀了妳让雷不羁做个鳏夫!” 她袖口一抖“哗啷啷”掣出一对碧色长索却非原先的那对翠玉双飞燕而是半年多前才匆匆新铸的“碧鸳双飞索”。 鸾衣蝶等她站好门户无憾双刀指东打西往饕心碧妪头顶劈去口中喝道:“看刀!看刀!” 两声“看刀”双刀已轮回交替连攻四招。饕心碧妪左躲右闪手里握着一对碧鸳双飞索竟来不及挥出招架。 鸾衣蝶口中“看刀”越来越快可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她手中那对无憾双刀的劈击旋斩度竟是快上一倍一团寒光犹如朔风吹雪将饕心碧妪的身影整个包裹进去连在旁观战的人都情不自禁生出几要窒息的错觉。 雷不羁见妻子压得饕心碧妪全无还手之力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原来雷不羁早年风流倜傥惹了无数风流官司却对始终痴情于他的鸾衣蝶不闻不顾形同陌路。后来鸾衣蝶为救雷不羁被剧毒毁容落下终生残疾。 雷不羁感恩之下幡然悔悟从此浪子回头。哪知鸾衣蝶却因为自惭形秽反对雷不羁动辄羞辱打骂欲令他知难而退。 对此雷不羁不仅毫无怨言甚而将鸾衣蝶娶回滴水石林从此不离不弃转眼就是百多年。 而他的苦心痴情也终于慢慢软化了鸾衣蝶。这些年她埋石林一心一意研创“无怨无悔一百零八打”亦正是藉刀法的名称向雷不羁表明心迹。 鸾衣蝶一式“斩钉截铁”再接一招“执迷不悔”打得饕心碧妪顾此失彼步步倒退雷不羁眼眶竟是有些湿了。 但他心中清楚饕心碧妪绝非庸手只是被有攻无守、有去无回的刀招打了个措手不及才落了下风可饕心碧妪身法招式败而不乱潜劲暗蕴显然是苦候时机只等鸾衣蝶锋锐消挫即可转守为攻动致命一击。 因此雷不羁的心情没有丝毫放松目不转睛盯着场中身影只盼鸾衣蝶能一鼓作气收拾对手至不济也莫要伤在饕心碧妪的碧鸳双飞索下。 另一面灭盘圣祖却对弟子的表现非常不满。 瞧着饕心碧妪战局不利灭盘圣祖心下寻思:“看来饕心碧妪经过去年一劫修为大减已不堪重用??老子不该白白浪费一颗雪魄梅心他***!” 另一处战团里变化突生宫无极久战力虚被伍端寻到破绽一剑横胸掠过。饶是伍端心存一念之仁撤劲没让对方开膛剖肚却也令宫无极吃亏非小。 站在灭盘圣祖身后的赤魔头目睹师弟受伤怒吼一声:“伍老儿休走我靳珂来也!” 掣下背后厚背金刀靳珂纵身而上伍端暗暗叫苦。 虽高奏凯歌可伍端已是强弩之末只要来人与宫无极修为相当那下一个落败的必定是他无疑。 可靳珂已然冲了过来势必不能示弱退却伍端落入了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 还好正道四大剑派的阵营中有人朗声道:“伍长老请回待贫道来会会这魔头!” 话音落处只见碧落七子之一的停雪真人手执拂尘飘然迎上靳珂。 靳珂上下瞅着停雪真人猛然问:“老道姑妳是伍端的相好?” 停雪真人被这赤魔头冷不丁的一问激得羞怒交集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靳珂一本正经地摇摇头:“那就不对了。我师妹找雷不羁过招他老婆出面帮他打那叫理所当然。老子要寻伍老儿的晦气给宫师弟报仇妳既然不是伍端的婆娘平白无故地挡什么?” 停雪真人气得面色煞白怒斥道:“无耻之徒贫道岂能容你!”她反手拔出仙剑在靳珂面前一记虚晃拂尘呼啸往对方头顶拍落。 靳珂见自己将停雪真人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忍不住得意地哈哈大笑:“老子不小心猜对了也不用恼羞成怒要杀我灭口啊?” 他一振厚背金刀刀身上的十八只银环“铿铿”激鸣划过一束弧光迎向拂尘。 看到正道各派高手纷纷出手百流道人蓦地纵声喝道:“停云真人你们是打定主意要帮年老魔了?” 停云真人素来不善言辞旁边的观止真人冷笑代答:“我们和南荒魔道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更不屑同流合污。只因尔等掳我门下弟子伤我同道友人欺人太甚。我等身为天6正道门下焉能坐视不管?” 灭盘圣祖勃然大怒:“龟儿子的老杂毛不见棺材不落泪!给老子上无魂客扁这帮正道仙人板板的!” 咆哮声中四大天尊齐齐举令驱动着上百黑衣人一步步迫向正道阵营。 第八章 浴血南荒 杨挚急叫道:“小心!这里头有咱们各派门下的弟子!” 百流道人嘿嘿笑道:“不错这百多人里少说有三成是你们七大剑派门下!倘若诸位答应立即退出南荒纷争咱们自可相安无事。如若不然就让你们尝一尝同门相残的滋味!” “卑鄙之极!”钟南山怒不可遏地痛骂却对蜂拥而来的无魂客束手无策。 不仅是他观止真人、停云真人和杨挚等人亦尽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这些黑衣人失魂落魄是灭盘圣祖的傀儡杀起人来六亲不认不出手迎击无疑唯有死路一条。 然而一旦交战自己定须拼尽全力方能自保只是刀枪无眼谁又敢保证他一剑刺死刺伤的黑衣人不会是自己同门? 就在千钧一之际突听一悦耳嗓音徐徐道:“灭盘圣祖如果再不停下这群黑衣人我便让他们在弹指间全数倒下。” 听着这声音无论是雷不羁这面的南荒群豪还是杨挚等正道名宿无不将心上悬着的石头放下暗暗欣喜:“她终于露面了!” 一位水衣女子卓然立在大厅中央。 她是何时来的?又从何处进入大厅?竟连灭盘圣祖亦是懵然无知只见女子秀容清丽风华绝代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明眸善睐顾盼生姿那翩若惊鸿的一瞥就连上百无魂客亦心有所动茫然相望。 她是谁?灭盘圣祖一愣神问出声来:“这娘们是谁?” 那水衣女子朱唇盈盈含笑道:“晚辈南海苏芷玉。” 苏芷玉! 灭盘圣祖的眼睛缓缓凝缩慑人的寒光从缝隙中迸射而出直射水衣女子的秀颜呵呵笑道:“敢情妳就是天一阁主?可惜啊可惜老子不是被吓大的!” 苏芷玉微微颔在灭盘圣祖锐利冰寒的眼神迫视下向对方报以温婉一笑:“芷玉素来不会吓人。” “砰、砰!” 如应斯语无魂客的队伍中突然爆出两团浓密的紫色烟雾潮水般迅将上百黑衣人席卷而入。 百流道人面色大变提气高呼:“屏息!烟雾有毒!” 可惜这些黑衣人神志已为慑魂**所夺反应远比常人慢再经负责指挥的四大天尊周转下令早已错过了稍纵即逝的屏气机会。 “扑通!扑通!” 烟雾翻腾中黑衣人犹如被收割的燕麦接二连三乃成排成列的倒了下去兀自不清楚生了什么事情。 突如其来的异变将所有人惊呆了他们怔怔望着不断倒下的黑衣人不明白其中道理。杨挚又喜又忧急问道:“苏仙子这紫烟会否致命?” 苏芷玉淡雅若仙地浅浅微笑:“杨掌门尽可宽怀这只是令他们昏睡的**烟雾绝不会有性命之虞。” 说话间紫雾初散百多黑衣人横七竖八倒满一地却还有一个好端端站在原地。 百流道人心念急转恼羞成怒:“好小子是你搞鬼!”他飞身拔出背后仙剑朝着那唯一站着的黑衣人扑袭而去。 苦心经营大半年的百多黑衣客初次上阵本以为可以一鸣惊人就此叱咤天6没料到转眼毁于一旦百流道人心头疼惜愤怒可想而知。 仙剑注满八成大无妄魔气往黑衣人刺落百流道人立意要把这坏了大事的内鬼大卸八块。 这一剑含恨而势不可挡黑衣人亦不愿正面硬撼身形一飘一纵避开锋芒背后仙剑悠长镝鸣弹鞘而出在空中画出一道绚烂雪光劈斩向百流道人的仙剑。 “铿!” 双剑交击百流道人身躯一颤震落在地攻势尽消。 黑衣人飞弹而起直飘出三丈六尺方卸去了对方沛然莫御的罡风剑气冉冉落回地上。 杨挚背后卫慧惊喜交集地失声唤道:“小蛋!” 黑衣人正是小蛋。 那晚他夜探漓渡仙境偶遇苏芷玉便得着解药为屈翠枫恢复了功力。其后两人依照苏芷玉定下的计策在昨日半夜潜出晓和园混入无魂客中李代桃僵换过身分。 原本这样的乔装绝难久瞒可恰巧黑衣客的脸上都被油彩涂抹面目难辨兼且这些人犹如行尸走肉根本不会关心身旁同伴是谁。 如此一来居然让小蛋和屈翠枫轻松蒙混过关随着大队来到滴水石林。 刚才苏芷玉一话小蛋、屈翠枫便在人群里引爆早已准备妥当的迷神烟雾放倒了黑衣客。 只是屈翠枫比小蛋机灵跟着那些人一块儿倒了下去没成为百流道人的泄愤猎物。 而另一方面苏芷玉将小蛋与屈翠枫安排停妥后便离开漓渡仙境悄然寻上正派众人将灭盘圣祖以及晋连密议的阴谋合盘托出。 换成另一个人修为再高也未必能让四家掌门耆宿完全信任好在苏芷玉身为海外三大圣地之一的南海天一阁阁主地位然甚而隐隐居于天6正道七大剑派掌门之上。 经过一番商议杨挚等人最终依着苏芷玉的建议同意与雷不羁合作于是苏芷玉连夜赶往滴水石林寻到雷不羁才有了后来的一场好戏而晋连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最后闹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此刻用忍厅中无论正道宿老、南荒群豪无不对苏芷玉心悦诚服就连平素极为自负的观止真人亦不得不在心中慨叹。 “普天之下也只有这丫头能有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当年她能弃暗投明接掌天一阁是我正道之福。” 观止真人对于苏芷玉的父亲是天6大魔头苏真这一节依旧不能释然。但和苏芷玉间以往的诸般不满却也终于尽数放下烟消云散。 小蛋听到卫慧呼喊向她点头示意伸手抹去脸上油彩露出本来容貌。 百流道人盯着小蛋的脸庞咬牙切齿道:“又是你!” 他现在最懊丧的莫过于灭盘圣祖不听劝告执意要留下小蛋性命作为将来与叶无青讨价还价的本钱。 当日在漓渡仙境中一刀将这小子宰了哪会有今日的祸害? 但听饕心碧妪和鸾衣蝶齐齐出一声痛哼错身而过。 饕心碧妪的左腿上捱了一记逍遥金铃流血不止作为交换她的碧鸳双飞索也抽断了鸾衣蝶的左臂两人各吃一亏平分秋色。 而在另一边捉对厮杀的停雪真人却渐渐不敌观止真人心悬同门安危起身道:“停雪师妹先退下歇息待贫道上前讨教!” 停雪真人暗道:“方才伍端出战大胜而归我若就此退下岂非丢了师门颜面?”当下充耳不闻竭力反攻稍稍扭转颓势。 灭盘圣祖眼睁睁看着无魂客土崩瓦解心里早已将苏芷玉的祖宗十八代骂了底朝天。 三大弟子中除了宫无极好歹赢了一阵随即铩羽而归饕心碧妪和靳珂均都缠斗不休迟迟拿不下对手灭盘圣祖当即火往上冒道:“格老子的一帮饭桶还得老子我亲自出马!” 灭盘圣祖双掌一错往雷不羁扑去。 雷不羁修为虽高却非灭盘圣祖之敌苏芷玉心知如此反手亮出盈雪仙剑正欲拦截不料百流道人已先一步欺身近前冷喝道:“丫头妳我不死不休!” 百流道人运足十成的大无妄神功仙剑光芒暴涨苏芷玉只得凝身接招与百流道人战在一起。 想那百流道人乃鹤仙人最为得力的座下徒功力尤在苏芷玉之上此际含恨出手攻势汹涌不绝急切间缠得她无法分身救援。 童天尊看两位脑均已交上手当即纵声叫道:“杀啊!”率先往小蛋扑去。 但他还没到小蛋身前地上躺着的黑衣人中毫无征兆地跃起一人冲着他背心就是一掌拍落:“老魔看招!” 童天尊大骇拼命拧身躲闪“砰”地一掌印在他背心左侧连带肩骨也给击得粉碎。 他忍疼扭头一瞧屈翠枫掣出墨玉扇又往他咽喉袭到他暴跳如雷:“王八羔子暗箭伤人老子活劈了你!” 右手翻腕取出一柄乌黑魔鞭就往墨玉扇上磕去。 屈翠枫没想到童天尊捱了他养精蓄锐的一掌居然仍有此豪勇不禁心头一凛撤扇紧守门户与对方周旋游斗。 卫慧喜悦无限地喊道:“翠枫是你!”她不顾自己有孕在身执碧玉细竹上前助阵两人与童天尊打了个难分轩轾。 这时用忍厅里到处乱战成一团最倒霉的当数唐森。 宫无极的九房妻妾早就盯上了他战端一开便一个合围将这胖大多嘴的和尚困在正中劈头盖脸一通狂攻。 亏得唐森修为较之他的口才毫不逊色一边与红粉兵团打斗纠缠一边犹有余暇大呼小叫地唠叨不停。 而在南荒群豪中局面最为险恶的当属雷不羁。他身为年旃之下掌管南荒魔道的第一人责无旁贷地对上了灭盘圣祖。 灭盘圣祖也不用魔兵只赤手空拳与雷不羁的混元兜率伞过招。但他的拳上如雷霆万钧之重每一招攻出拳头上都会迸出一蓬红蒙蒙的灼雾隐隐含着血腥腐蚀之息让人稍吸一口便觉手脚酸软。 雷不羁面对强敌浑然无惧攻守之间章法有度浑若天成与灭盘圣祖争锋相对毫不怯让端的不负雷公威名。 灭盘圣祖一面打斗一面留心厅中战局寻思道:“他***老子千算万算没算到南海天一阁会出手搅局得赶紧收拾了雷不羁不然年老鬼一露面可有麻烦。” 想到此处灭盘圣祖拳势蓦地一变一记记暴戾雄浑的拳风在半空中“轰轰”炸开迸溅出团团血腥热浪使出了他的得意绝活“血雷十六爆”。 雷不羁渐感力不从心只得一步步收缩混元兜率伞的防御空间在身周织起一圈密不透风的蓝色光团不敢有丝毫懈怠。 血雷一**轰击在混元兜率伞上滋味煞是不好受雷不羁勉强又支撑了二十余个回合头顶真气直冒汗湿重衣好似置身于蒸笼之中。 小蛋刚好击退了两名漓渡仙境的喽啰远远瞧见雷不羁正咬牙苦战当即施展出穿花绕柳身法欲穿过半座大厅上前襄助。 可他离雷不羁尚有十多丈时猛听侧旁宫无极阴恻恻笑道:“小子咱们又见面了!” 蓝霜魔剑颤鸣飞空直掠小蛋后腰。 原来宫无极先前败在伍端剑下只受了些皮外伤于身手并无大碍。战局一起他便连伤五人大出了口恶气正打算如何寻个机会暗算伍端寻回场子不意碰上了小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宫无极当下便把暗算伍端的计划暂且丢到一旁一策魔剑从侧后方掩袭而上。 小蛋听着背后锐风呼啸灵台已清晰照出蓝霜魔剑破空轨迹他也不回身反手弹指射出两束圣**丝“叮叮”微响缠住魔剑心念催动忘情八法中的“振”字诀手腕一抖一牵蓝霜魔剑剧颤偏斜从小蛋身侧划过。 宫无极没料到小蛋躲闪得如此从容利落愣了愣道:“看剑!” 蓝霜魔剑一个虚晃他却从底下飞起一脚阴狠无比地踹向小蛋腹下。 这点小动作焉能瞒得过如今的小蛋?小蛋身形蓦地翻转头上脚下施展一式“擎天柱石”雪恋仙剑往宫无极右脚斩落。 宫无极吓得急忙收腿蓝霜魔剑猛劈小蛋身前小蛋身子倒悬空中看似避无可避冷不丁“铿”地脆鸣一阵金光晃动金蝎魔鞭已然出手不偏不倚击在蓝霜魔剑剑锋上。 攻势冰融雪消宫无极暗暗叫苦:“这臭小子居然比伍端更难缠早晓得这样还不如先把伍端做了。” 但后悔也已晚了小蛋倒挂的双脚使出一式“踏雪寻梅”以足代掌施展“大寒七式”往宫无极踢去只是他足下踏的绝非白雪而是对方那张跟雪差不多煞白的面门。 宫无极剑招用老不得不飞退身躲闪岂知身后一股劲风袭到“嗤啦”一声背上衣衫尽裂血流如注脊椎骨也险些教袭来的罡锋削断。 他负痛惨叫余光一瞥方知伤了他的乃是一柄飞旋如电的墨玉扇。 墨玉扇出其不意重创宫无极毫无凝滞倒转而回落在了屈翠枫手中。 他的对手本是童天尊但伍端唯恐屈翠枫有失未免对不起已然仙逝的越秀派上两代掌门在天之灵当下不顾久战力疲加入战团接下童天尊。 卫慧腾出手长吁一口气美目流转间瞧见与小蛋激斗的宫无极不禁羞愤道:“翠枫就是那魔头几天前要害我亏得小蛋相救我才幸免于难!” 屈翠枫得脱魔窟连伤两大魔头既露脸又出气眼下心情正好闻言微笑道:“谁敢欺负妳?看我为妳报仇!” 他心头默运“周而复始”心诀瞅准宫无极无暇旁顾的良机果然一击得手。 天晓得宫无极交了什么楣运他的一身修为虽不敢说独步南荒但放诸于天6仙林亦绝不逊色于大派掌门。 可连日来不仅两次受挫在小蛋手中更莫名其妙让屈翠枫以悟自天道星图的奇学打得血肉翻卷经脉几断气沮之下哪里还敢继续接战? 趁小蛋和屈翠枫尚未合围他忙不迭脚底抹油跑了。 屈翠枫也不以为意笑吟吟低问道:“怎样这下妳可满意?” 卫慧见屈翠枫为她含愤一言便重伤宫无极心中欢喜无限更掺杂着几多骄傲玉颊微红无声地点了点头。 就在宫无极负伤遁逃的同时十多丈外的雷不羁亦出了一声痛吼被灭盘圣祖的血雷十八爆远远击飞委顿在地“哇” 地喷出深红色淤血。 灭盘圣祖再也不看雷不羁半眼一边舒展灵觉搜索年旃隐身处一边往用忍厅后横冲直撞呼啸而去:“年老鬼老子找你来啦!” 小蛋一个纵身扶起雷不羁将他抱到厅角忙着输气疗伤。 雷不羁嘴里一口口不停往外呛着血喘道:“快、快挡住??他!” 小蛋匆匆扫视大厅战况苏芷玉对着百流道人已渐占上风但一时半会尚难取胜而其它人亦各自陷入血战无暇顾及其它。 他欲按雷不羁请求去追灭盘圣祖可又放心不下正焦灼犹豫间却听屈翠枫说道:“小蛋你只管去这儿交给我们。” 小蛋情知屈翠枫与卫慧连手应可护住雷不羁性命无虞于是一点头道:“有劳屈大哥!”起身提气往后厅追下。 几名漓渡仙境的小角色瞧见小蛋年轻以为有便宜可捡齐齐上前截击。谁知他们眼前一花小蛋已从几人空隙间一滑而过转眼脱出了用忍厅。 小蛋一路循着灭盘圣祖的啸声和两旁倒下的守卫尸体紧追不舍穿过几道门户后赫然见到一座黑黝黝的石窟。 石窟前灭盘圣祖的深绿色身影犹如凶神恶煞正与四名雷不羁和鸾衣蝶门下的弟子激斗。 四名弟子如何是灭盘圣祖的对手?三五回合间已有两人倒地毙命剩下的两人背对石窟洞口死战不退。 见此情景灭盘圣祖越加相信年旃定是藏身此间扬声喝骂:“年老鬼老子来了这半天你他***还不露面生孩子么?” “砰!” 手起掌落一名女弟子脑浆迸裂整个头颅只剩半截。最后仅存的男弟子惊怒交加挥舞一柄撑开的黄色魔伞不要命地扑上。 灭盘圣祖满不在乎地一拳轰在伞面上如切腐竹将魔伞洞穿醋钵大的拳头透过伞面直击而入。 眼瞧男弟子就要死于非命灭盘圣祖“咦”了声收拳回头。 小蛋身剑合一口中啸音雄浑刚劲凌空飞袭向灭盘圣祖的头顶。 “轰!” 灭盘圣祖双手抄起两块重逾千钧的硕大山岩往小蛋身上砸去却被雪恋仙剑势如破竹地碎为齑粉雪亮的剑芒弹指已迫在眉睫。 灭盘圣祖双袖一鼓如充满气的气囊左右向小蛋拍去。 小蛋乍逢强敌早将生死胜负抛诸度外心如明镜趋准对手大袖的来路施展出穿花绕柳身法中的“云驻”诀身形在半空猛地一挫度骤缓。 这下变化令灭盘圣祖始料不及何况又是在小蛋全飞剑而来之际?雪恋仙剑点击在灭盘圣祖鼓胀的袍袖上激起漫天锐啸的剑气罡风。 灭盘圣祖的大袖立时干瘪他忍不住脱口骂道:“龟儿子的好剑法!” 小蛋却是有苦自知他连运“穿花绕柳”、“天照九剑”这两大旷世绝学却连老魔的皮毛都没伤着更教人心中凛然的是灭盘圣祖袖上威猛无铸的魔气透过仙剑直逼小蛋经脉居然连乌犀怒甲也无法尽数化解。 他一个倒翻落回地上暗运“生生不息”疏通右臂淤滞表面上却不露半点端倪气不喘脸不红凝视灭盘圣祖:“前辈的袖法更好。” 灭盘圣祖笑道:“你小子挺识货啊!”这次他也不再骂对方龟儿子了心头思忖道:“这小子修为还行三下五除二还解决不了。可老子没闲心跟他纠缠!” 灭盘圣祖突然侧身右臂暴涨抓过那男弟子手中残破的魔伞。 那男弟子猝不及防被拎到了半空就听灭盘圣祖嘿嘿笑道:“小子看爷爷再给你露一手!”他掌心劲力一吐那男弟子手抓魔伞腾云驾雾般往小蛋的身上撞来。 如果不帮男弟子消解灭盘圣祖迫入体内的魔劲男弟子这条命十有**便要交代??当下小蛋凝定心神吐气扬声收住仙剑双掌缓缓往外推去。 第九章 冥轮老祖 男弟子见小蛋双掌推来两眼一闭以为必死无疑。 谁料想小蛋的掌风打在身上不仅没将他轰得吐血碎骨反而似一团柔和的水波托体不但慢慢卸去灭盘圣祖的魔气去势亦陡地转慢。 小蛋见他从“有容乃大”心诀中化出的掌力果然有效心中亦是欢喜。 待到男弟子的身躯撞到近前小蛋双掌往对方腰间一推一托动作犹如行云流水。 男弟子毫无伤地落回地上呆望着往后泻劲的小蛋。 小蛋长长吐了口浊气心道:“这老魔的功力委实高过我太多多半尚在盛大叔、罗大叔之上不晓得较之年老祖如何?” 他正想着目光一转却不见了灭盘圣祖的影踪心一沉道:“不好他进石窟了!” “年老祖正在洞里闭关!” 男弟子脸色大变说着便往里冲小蛋一把抓住他腾身拔剑已进了石窟传声道:“去找人来帮忙!” 小蛋和冥轮老祖素昧平生谈不上有何交情但早有耳闻年旃是丁原的生死之交兼之现下众人同仇敌忾于情于理无论如何小蛋也不能坐视不管。 进得石窟光线骤暗早已失了灭盘圣祖的踪影。 小蛋一边加紧戒备一边仗剑疾行只盼能赶在灭盘圣祖寻到年旃之前截下对方。 虽然那男弟子没明确说年旃为何闭关但从如今的情形而言小蛋不问可知定是死关无疑。 所谓死关通常是修炼者为破解大劫而进到神游太虚、心归空明的无我无物之境形同假死一般。 这时候即便天塌地陷也万难醒转而些微外物干扰便会令闭死关的修炼者受到惊扰而走火入魔爆精散神。 正是这个原因石窟内预先设下了三道禁制以防有人恶意闯关。 奈何这些禁制阻挡一般人可以却万万拦不住灭盘圣祖的脚步。 小蛋追进约莫十余丈突听前方黑暗中传来隆隆撞击声亮起一蓬蓬亮丽光华。 小蛋心头一定知道灭盘圣祖尚未来得及破开所有禁制他定睛望去只见灭盘圣祖巨大的身躯立在一道灰蒙蒙的光网前挥拳猛轰。 每拳击出网上的光彩便黯淡涣散几分看样子至多再有三五下禁制方即告破。 “住手!” 小蛋体内真气鼓荡充盈阔步执剑往灭盘圣祖迎了过去。 灭盘圣祖回过身来恼火地一耸红眉骂道:“王八羔子你阴魂不散缠上老子了?” 小蛋的步履顿时变缓只觉一蓬汹涌刚暴的绝强杀气随着话音迫面而来显然灭盘圣祖当真火了。 小蛋并不多言仙剑斜斜前指破开迎面扑袭的杀气脚步缓慢而坚实一步步往灭盘圣祖近前迈去。 灭盘圣祖以“修罗煞神功”催“破胆魔罡”兀自不能动摇小蛋心神分毫不禁诧异道:“小娃儿你跟叶无青学了几年?” 小蛋在对方强横的气势压迫下紧守灵台一步步迫至灭盘圣祖身前五丈忽地停身立剑峙若亭岳:“前辈何苦与年老祖过不去?” 灭盘圣祖望着小蛋立身之处心下禁不住又开始骂娘。 小蛋站立的地方刚好是灭盘圣祖“破胆魔罡”的腹地亦正是他手中雪恋仙剑保持防守态势的最佳距离。 两人对峙须臾灭盘圣祖按捺不住:“再这么跟他耗下去老子还混什么?” 他右手五指捏攥成拳低吼一声:“看打!” 灭盘圣祖身影如同一蓬绿浪挟起凶猛罡风往小蛋胸口一拳轰落。 小蛋见灭盘圣祖拳上血芒吞吐红雾蒸腾不敢轻易直撄其锋身形一转雪恋仙剑使出“雷厉风行”往对方拳眼刺去。 灭盘圣祖大手一张有恃无恐就往剑刃上抓落只消指尖搭到剑刃之上劲力吐出间就可教小蛋吃不了兜着走至不济也得将剑荡到一边露出空门。 小蛋身经百战更曾与鹤仙人、万劫天君这些绝世魔头放对厮杀灭盘圣祖手指一张他立明其意雪恋仙剑化“雷厉” 为“风行”蓦地幻出重重真假莫测的雪色光影往老魔爪上罩落。 灭盘圣祖低咦一声道:“叶无青啥时捣腾出的这招剑法?” 也难怪他会错认需知他两百余年深居不出更无从知晓盛年的天照九剑听说小蛋是叶无青的徒弟就只当小蛋用的是忘情宫绝学。 而忘情宫中具才情自创剑招的除了痴呆的楚望天也只剩下叶无青一人而已故此灭盘圣祖方有此一问。 问归问灭盘圣祖手上可没闲着魔爪一缩右臂陡振大袖拂向仙剑。 小蛋无暇回答对方的问话他紧盯着灭盘圣祖的招式变化。 老魔大袖甫起雪恋仙剑也随即生变化小蛋的身躯牵动剑锋匪夷所思的一偏连人带剑一往无前地迫近灭盘圣祖怀里正是一式“吾身独往”。 老魔大感意外怒喝一声支起左掌往小蛋眉心劈落。 小蛋暗运“金光聚顶”身体猛地往后一弹挺腰站直仙剑转作一式“破甲沉戈”照着灭盘圣祖小腹切下。 “呜──” 老魔的左掌从小蛋鼻尖前不到寸许之处呼啸掠空红蒙蒙的掌风如惊涛拍岸拂中他的面门。 小蛋脸上神光一闪乌犀怒甲与金光聚顶同时动将对手的掌风化于无形。 饶是这样小蛋的头脑亦是一震往后退出三步。雪恋仙剑“嗤啦”脆响破开灭盘圣祖的护体魔罡在大袍上划开一道口子。 灭盘圣祖一时大意给小蛋取巧得手登时恼羞成怒咆哮道:“仙人板板的老子油炸了你!” 他右手一探从左边袖里掏出一只尺许方圆的血红色魔球顶心上微微下凹留有五个指孔刚好让老魔的指头扣上。 这魔球似金铁铸炼表面满是半寸来长的犀利尖锥底端有一团拳头大小的银色光斑仿似怒目圆睁的魔眼内里暗藏金属小球挥舞起来激撞镝鸣尖锐刺耳惑人心神。 适才灭盘圣祖和雷不羁动手也没亮出这只“吞天食地化血轮”此战若传扬出去必定令小蛋日后身价倍增赫然屹立于天6仙林顶尖高手之列。 小蛋见老魔亮了兵器一咬牙关道:“无论如何只要能拖延到强援赶至我便大功告成。” 他想明白此点心头清澈一片雪恋仙剑突然变得重逾万钧缓缓朝外递出却是用上了“一诺千金”。 要是换作旁人即令修为高过老魔的鹤仙人或万劫天君面对盛年犹如神来之笔的这招“一诺千金”势必也要静候时机察明剑路。 可灭盘圣祖盛怒之下浑然不顾仗着功力远强过小蛋挥动化血轮气吞山河般朝着雪恋仙剑轰落。 然而“一诺千金”实乃当世以慢制快的第一剑招化血轮刚举起雪恋仙剑顿生感应如水银泻地般往灭盘圣祖左胸刺落。 灭盘圣祖一惊:“老子这一轮就算把这小子脑袋砸个稀巴烂可自个儿的元神也得归位不合算!” 他迫不得已回轮自保手中胜逾奔雷的化血轮说收就收不见半点凝滞生硬倏地回砸剑锋。 小蛋自不愿与老魔硬拼仙剑一转点在化血轮上“叮”地趁势收回身前心头惊疑。 “怎么还不见有人进来帮忙?” 他和灭盘圣祖在石窟里打得天翻地覆石窟外也早已杀得血流成河昏天黑地。两方的高手意识到此战的关键着落在灭盘圣祖能否先一步杀了年旃故此不约而同往石窟方向靠近。 一方要拼死往里冲另一方的人则死命抵挡一时间双方竟成僵持之局斗得如火如荼。 小蛋沉下心来与灭盘圣祖在石窟内激战十余个回合手上仙剑逐渐吃不住老魔化血轮上不断增强的劲力胳膊渐感麻痹。 好在老魔左拳轰出的血雾虽含有剧烈腐毒但小蛋有圣**精气和乌犀怒甲双重防御倒也不惧。 可石窟虽说颇为宽敞却略显低矮更远极不上洞外的广阔。小蛋的身法不免大受影响许多次明明可以施展穿花绕柳躲过化血轮轰击却顾忌到回旋空间有限只能咬牙硬挺不退。 灭盘圣祖绝非大老粗顿时看出便宜化血**开大阖一步步将小蛋往石窟狭窄处迫去藉以压缩对方游走趋避的空间。 小蛋心头雪亮无奈面对灭盘圣祖一浪高过一浪的狂攻脚下除了步步后退之外竟是别无他方可想。 又战了**个照面小蛋身后猛然一硬背心已顶到石壁。 灭盘圣祖哈哈笑道:“龟儿子的你认栽吧!” 化血轮虎虎生风如泰山压顶般连连轰落。 小蛋被逼进角落再没有半分余地闪躲甚至连头顶上方都是厚重坚实的山岩。 他心知要糟雪恋仙剑与化血轮“铿铿”交击一口气连接七下顿时两眼黑全身骨骼出爆裂声。 此刻的小蛋只知道多挡一轮是一轮多拖一刻是一刻! 灭盘圣祖大是不耐烦道:“老子忍了两百来年好不容易熬出了头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挡什么道?臭小子老子送你回姥姥家!” 化血轮猛力轰落左手又是一拳“血雷十八爆”击向小蛋心口。 灭盘圣祖的拳路小蛋看得清清楚楚可他连接了对方七轮几近油尽灯枯奇#書*網收集整理哪还有余力硬接这至刚至猛的血雷十八爆? 无奈之中雪恋仙剑横架化血轮左掌弹指激射出五道圣**丝打在老魔拳上竭力向旁牵引。 可惜心有余力不足灭盘圣祖的铁拳只略微偏了偏还是结结实实打在了小蛋左胸上。 小蛋“噗”地喷出一口血箭身体整个陷入石壁内碎石塌落即将他掩埋起来。 灭盘圣祖冷笑两声转身便往那道禁制行去嘴里不住地吐故纳新流转魔气。为了解决小蛋他亦消耗不小连化血轮都险些教雪恋仙剑给劈出口子来。 灭盘圣祖在光网前略作调息挥拳连轰一连三拳两轮光花飞溅灰蒙蒙的光网“嗡嗡”颤鸣化作缕缕流光涣散开来露出后头的通道。 灭盘圣祖大喜正要提轮入内蓦地心有所觉回望去。 塌落的石堆里焕出一团柔和绚烂的青色光晕碎石“簌簌”散落一道浑身鲜血的身影从废墟里重又站起。 四相幻镜悬浮低鸣如瀑般的柔光笼罩住小蛋身躯一**的光晕徐徐扩散照亮石窟。 灭盘圣祖凝望小蛋满是血污的脸庞嘿嘿道:“小子快死了吧?” 小蛋用雪恋仙剑驻地身躯微微颤抖倔强的目光迎上灭盘圣祖喘息着道:“可还没死!” 灭盘圣祖轻蔑道:“就你这副模样还想再跟老子动手?” 小蛋不答艰难缓慢地举起雪恋仙剑头顶水雾冉冉蒸腾浑身散出淡淡光晕。 四相幻镜激越鸣响一束瀑光投落在地幻生出一道光影分身。同样地举着剑同样的坚定神情与灭盘圣祖对视。 灭盘圣祖“咦”了声似乎没有料到四相幻镜竟有此神通但仍是满不在乎地问道:“喜欢找死?” 小蛋哼地呛出口热血身子晃了晃没有回答。 “那你现在就给老子去死!”灭盘圣祖大怒左手弹指射出一束“电光火矢”。 幻镜投映的分身光芒暴涨与小蛋心神水乳交融如为一体左手一捏剑诀右手光剑铿然颤鸣迸出幕天席地的惊人剑气陡然化作一团青色的弧光摧枯拉朽地朝着灭盘圣祖轰落。 “砰!” 电光火矢在分身剑华的照耀下黯若萤火被激荡浩荡的剑气一击碎作丝丝光缕飞逸无踪。 光影去势愈疾波澜壮阔的剑光仿似要撑爆狭隘的石窟一块块硕大的岩石塌落横飞坚硬的岩壁上亦教剑气化出一道道纵横交错触目惊心的深深裂痕大地彷佛在这一刻也摇动颤栗起来。 灭盘圣祖的面色在青光的映照下变得扭曲狰狞往后退了两步口中出一记惊天动地的厉吼全身迸射出妖艳的殷红光雾将修罗煞功提升至九成以上握在手中的化血轮“铿铿”爆响不安而焦躁地焕放蓬蓬血芒。 “破!” 厉吼声中化血轮出手像一蓬熊熊燃烧的血色雷团刚猛无铸地朝着青色光影迎击而上。 地动山摇的轰鸣响起光阴好似被一下抽成空白天地亦在漫天迸溅的夺目光华中黯淡沉沦。 光影分身被化血轮击得粉碎成束束青色流光却依然倔强地冲向灭盘圣祖。 即使支离破碎即使微若残烛也一往无前! 化血轮打穿光影亦成强弩之末摇摇欲坠。灭盘圣祖右手法印摇摇一指心念催再次大喝。 “破!” 化血轮骤地一亮重新转动奔腾冲开前方重重飞荡迸流的罡风剑气轰向小蛋撞破四相幻镜光幕的保护狠狠击在小蛋胸前将他的身躯第二次轰进石壁。 小蛋只感到一股撕心裂肺的强劲力量击碎乌犀怒甲穷凶极恶地迫入体内甚至连“有容乃大”都无法化解。 这股灼热而狂暴的魔气沿着经脉翻江倒海犹如掠劫过境的兵匪五脏六腑齐齐生出被切碎一般的锥心剧痛天昏地暗里小蛋喉咙一热便什么都不晓得了。 化血轮飞纵而归落回灭盘圣祖的大手中。他的深绿色大袍上亦教凌厉密集的剑气割裂出成百条裂缝肌肤往外渗着血丝脸色徐徐由赤红而转苍白。 虽说他的伤势远比小蛋为轻可体内经脉火辣辣疼痛的滋味也不太好受。 上次负伤应是两百多年前的旧事??灭盘圣祖望着尘土飞扬的碎石堆摇了摇头。 “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老子。” 一抖化血轮上的石屑灭盘圣祖回转过身却立时看到一人大摇大摆地由石窟深处走近。 那张熟悉的脸庞灭盘圣祖再过两百年亦不会忘记。 一身宽松大袍桀骜而嚣张的面庞上赫然有一朵银白色梅花印记像是魔神睁开的第三只眼他魁梧的身形在距离灭盘圣祖三丈之遥的地方停下莫名融入黑暗中。 两人久久对望也不知是谁的脸上先绽开了一缕古怪的笑容两人齐声大笑起来。 洞中人瞇起眼睛打量着灭盘圣祖舒心而又酣畅地大笑。 “你个龟儿子的老子以为你两百年前就死透了敢情还在活蹦乱跳!” 灭盘圣祖也哈哈笑道:“他***年老鬼你果真也有老了的时候!” 洞中人笑容不改接着骂道:“王八羔子才不会老!这些年你藏哪儿去了让老子一阵好找险些没把地皮都给揭起三层来。” 灭盘圣祖嘿嘿一笑道:“老子不是回来找你了么?听说你这孙子混得挺滋润的啊!” 洞中人老脸猛地一绷骂还道:“你才是孙子!” 灭盘圣祖毫不相让立刻反唇相讥:“你个龟孙子!” 两人越骂越响越骂越不堪入耳连话音里都运上了功力震得石窟嗡嗡颤响。 声音传到石窟外兀自在苦苦血战的众人不约而同停下手来或是欣喜或是诧异地往洞里瞧去。 也没看清是谁带的头雷不羁夫妇、唐森、商杰漓渡仙境的一班魔头有默契地分成两列涌入石窟中到后来正道四大剑派的一干掌门耆宿亦忍不住跟进去一望究竟。 苏芷玉更早一步杀退百流道人进入石窟寻到乱石堆下业已奄奄一息的小蛋。 小蛋胸口尚有余温心跳虽然缓慢却仍算有力。 尽管苏芷玉未能亲眼目睹适才小蛋与灭盘圣祖之间的战斗但仅从石窟中大战后的痕迹看去亦能猜想一二。 那边年旃和灭盘圣祖对骂得越来劲惟恐输了这场口舌之争众人听得面面相觑无不哑然。 瞧这两人熟络骂战的情形实在难以想象这两人之间曾经生过怎样的恩恩怨怨又为何一定要置对方于死地? 可他们两个偏就这般旁若无人地骂着似乎谁也不愿先停下来更不愿输给对方一口气。 鸾衣蝶怔怔道:“老祖怎么了?他们不会一口气骂到天亮吧?” 雷不羁摇摇头低声道:“老祖不愿占了灭盘老魔的便宜。” 鸾衣蝶恍然省悟见苏芷玉抱起小蛋行了过来忙问道:“苏仙子这孩子有救么?” 苏芷玉点点头雷不羁和鸾衣蝶当即慨然道:“如果救治这孩子需要药材苏仙子尽管开口。” 苏芷玉微笑道:“多谢两位好意。老魔的中气越来越平稳充实年老祖要准备出手了。” 第十章 旧雨新交 苏芷玉的话音方落就听年旃劈头盖脸大骂:“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老子活得滋润关你屁事?” 闻听此言一些凑进洞来的正道年轻弟子险些失笑出声委实想不出天下居然还有人能这样理直气壮承认自己是个祸害而且还能说得如此兴高采烈洋洋自得。 偏偏灭盘圣祖不甘示弱嗓门亮得比年旃更高:“你算个狗屁祸害!从小到大你个龟儿子又啥时候坏得过老子了?” 年旃愣了下忽然笑道:“你***痛快!咱们该有多少年没干过架了?” 灭盘圣祖不假思索地回答:“两百十二年又一百零三天!” 年旃呵呵笑道:“你个孙子记性真好咱们也算是久别重逢了。” 灭盘圣祖的笑意似乎比年旃更为酣畅连连点头:“算当然算──你个鸟!” 语音突变灭盘圣祖亮出吞天食地化血轮几乎不分先后两人的笑声化作了令人心胆颤栗的厉啸齐齐向对方扑去。 年旃袍袖一抖掏出他那只威震天6的九宝冥轮恶狠狠朝灭盘圣祖头顶砸落。 灭盘圣祖高举化血轮不避不闪迎上一赤一金两束电光“铿”地激撞出耀眼火花直刺众人耳膜。 剎那间两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炫目璀璨的光澜里强劲刚厉的罡风如绝堤的潮水往四下汹涌迫得众人频频后退。 洞中的山岩不断酥软碎落“簌簌”地如雨洒下迷住视线只有少数几个人还看得清年旃与灭盘圣祖的动作。 十个回合二十个回合五十个回合一百个回合?? 时间被无限地凝固压得人几乎窒息惟能听见两人口中爆出的呼啸怒骂仿似是有永远也使不完的劲力。 商杰凑到苏芷玉身后紧张问道:“苏仙子年老祖是否占了上风?” 苏芷玉摇摇玉轻声道:“可能要到两百回合外他们两人才能分出高下。” 恍惚中她的思绪无端地回到二十余年前的蓬莱仙会上。 当时冥轮老祖年旃应丁原之请出战红袍老妖也如同今日一般打得日月无光昏天黑地。 已是二十年??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许多人来过又去许多事忘过又起但在苏芷玉心底总有那么一份珍贵而隐秘的情思始终一如初始不会淡漠更不会忘怀。 战团中响起灭盘圣祖狂傲嚣张的吼声整个身躯不可思议地暴涨一圈犹如不可一世的巨灵双手一合将化血轮朝着年旃当胸推去。 轮底那团银色的光眼陡然射出万丈光芒灼热得像是刚从火山口迸流而出的滚滚岩浆冲散九宝冥轮金色的光雾席卷向年旃身前。 年旃脸上次现出凝重之色右手横执冥轮苦苦抵御着迫来的银芒脚下一步步往后倒退。 “破!” 灭盘圣祖借着辛苦挣得的一线先机运起“无与争锋诀”化血轮遽然幻作一团刚猛无伦的雷火卷挟着千万缕锐不可当的血红锋芒宛若排山倒海一样向着年旃狂涌而去。 众人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震撼于灭盘圣祖这一击的可怖神威就连素来与年旃存有芥蒂的正道各派耆宿亦不禁为年老魔担心起来。 “咄!” 只比灭盘圣祖慢上一线年旃亦祭起了“万雷轰天诀”九宝冥轮化成无数狂猛的雷光在身周迸裂筑起了一道亮丽的光壁。 世上罕有匹敌的两股绝强力量终于相遇激撞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好像是末日莅临将天地完全消融湮没。 观战的众人尽管早有防备退到了五丈开外但依旧被咆哮奔腾而来的罡风光浪震得气血沸腾踉跄倒退许多修为稍弱的更是不由自主从嘴里呛出血来。 石窟再也禁受不住雄浑无铸的爆炸冲击“轰隆隆”由里向外飞坍塌。 苏芷玉一手抱着小蛋一手挥出水袖引开两块飞来的大石扬声道:“赶紧退出石窟!”她自己却向年旃身影泯没之处掠去。 碎石一迸露出年旃高大威猛的身躯满脸是血地破口骂道:“你***什么玩意儿!” 嗓音立转沙哑最后两字几乎不出声来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苏芷玉飞袖卷住年旃胳膊将他往外一带道:“年老祖快走!” 年旃手提九宝冥轮在苏芷玉身旁一停道:“慢着老子得瞧瞧那龟孙子有没有翘辫子?” 只听塌落的石窟深处传来灭盘圣祖嘶哑的声音道:“龟儿子的放心老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比你先死!” 话音响起处灭盘圣祖挥动化血轮震开山石也跃将出来。 只是他的模样比年旃更加狼狈深绿色的大袍被罡风撕裂得千丝万缕有一道没一地道耷拉在身上先前教小蛋剑气划破的肌肤伤口再度开裂血如泉涌。 众人退出石窟年旃仍不忘哈哈笑道:“你个孙子想凉快也不用扯了衣衫啊!”说到兴奋处“哇”地吐了口淤血。 灭盘圣祖见年旃吐血面露喜色大笑道:“敢情你也忍不住要吐血老子还以为你真的打不死呢!” 年旃喘息道:“乌龟王八蛋才不会死!可惜这回还是差了最后半步老子没能飞升要不然仙人板板的谁肯陪你在这儿玩?” 灭盘圣祖目光的神色由欣喜倏地转作艳羡又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好啊这么着咱们两个今后还有得玩儿!” 年旃浓眉一扬道:“你要玩老子便陪你玩到底!格老子的谁怕谁啊?” 灭盘圣祖咽下一口涌到嗓子眼的淤血纵声笑道:“不错格老子的谁怕谁?龟儿子的你回头等着我!”说罢运功强压伤势一催化血轮竟是自顾自去了。 年旃抬头望着灭盘圣祖远去的背影骂咧咧道:“你娘的小心点儿别飞了一半栽下来害得老子给你收尸!” 灭盘圣祖遥遥回应道:“谁给谁收尸还不一定呢──”他心神微分冷不丁身子一晃险些失去对化血轮的控制从云霄上摔了下来。 年旃瞧得眉飞色舞哈哈大笑出了胸头一口恶气环顾过正在撤离的漓渡仙境一众魔头吩咐道:“别难为他们算老子留给那孙子一点儿面子。” 雷不羁应命命唐森率人监视群魔撤出滴水石林。 年旃笑容收敛忽地叹了口气道:“龟儿子的修为委实比两百多年前强出许多。要不是老子这回闭关又占了雪魄梅心重塑肉身的便宜难保这回不会栽在这孙子手里。” 苏芷玉含笑道:“年老祖你伤势不轻可要芷玉疗治?” 年旃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不用就这点屁大的伤能拿老子怎样?睡上一大觉便能好个七七八八。” 他嘴里说得豪爽实则是在安定那些南荒群豪的心神更不愿在正道各派宿老面前示弱心下却清楚体内的伤势要想完全复原没个一年也得半载。 不过从灭盘圣祖离去的模样看他的伤势绝不轻两人二百多年后的次交锋依然是个平分秋色之局。 趁着众人救治伤者忙碌善后年旃挥手唤来鸾衣蝶听她讲述了灭盘圣祖突袭滴水石林的经过。 听完之后年旃打量着尚在昏迷中的小蛋苦笑道:“多亏了这娃儿替老子挡灾不然那老鬼只消早闯进来半刻我就得归位。” 鸾衣蝶困惑道:“老祖那灭盘圣祖到底是什么人和您有何冤仇?” 年旃好像不愿提及他和灭盘圣祖的过往恩怨淡淡道:“他和老子曾经是同门师兄弟打小就不对眼儿。”说着话锋转开:“苏丫头丁原怎地没和妳一块儿来?” 苏芷玉浅笑道:“他正在四处找寻万劫天君的下落如今在哪儿我也不甚了然。” 年旃一愣道:“万劫老儿没死?” 苏芷玉道:“年老祖这事说来话长。咱们莫如先将眼前的事情处理停当芷玉再慢慢和你聊。” 年旃一点头道:“成妳这丫头说出来的话比丁原那小子中听多了。” 苏芷玉莞尔一笑当下由鸾衣蝶襄助将小蛋抱入庄内一间僻静的厢房疗伤。 屈翠枫与年旃见过了礼便被卫慧拉到一边喃喃细语。两人劫后余生一时也有许多话得相互倾诉。 各派的掌门宿老和雷不羁等人就没那么轻松了一面救死扶伤一面还要处理那些黑衣人的善后更派出五路探子追踪漓渡群魔以防他们去而复返。 忙到天黑大雨渐止喧嚣热闹了一整日的滴水石林渐渐安静下来。 苏芷玉下午与年旃闲聊过方闭目静休不到半个时辰即有庄内的仆从前来禀报说小蛋醒了。 苏芷玉忙起身回到厢房只见小蛋躺在软榻上正和一直陪着他的商杰说话。 商杰见苏芷玉进来知趣地站起道:“苏仙子你们聊我去瞧瞧大哥。”与小蛋别过转身退出了屋子。 苏芷玉替小蛋把了把脉问道:“小蛋你现下感觉如何?” 小蛋仔细体察体内状况道:“奇怪好像多了一股热乎乎的暖流在胸口这儿转悠不散让人有点觉着气闷。” 苏芷玉道:“那是化血轮上蕴藏的腐毒业已渗入你的内脏。好在你体内的圣**精气对它有一定抑制作用所以没有立刻扩散。” 小蛋听了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笑笑道:“玉姨不必担心反正我也半死不活过许多回了加上这次也不算什么。” 苏芷玉微微一笑道:“好孩子你不用安慰我。这点儿腐毒只是化解起来稍嫌麻烦需要用上一味天一阁特产的灵药难不倒你玉姨。” 她轻拍小蛋露在薄被外的手背道:“你好生歇息等此间事了玉姨带你前往南海天一阁不消几日即可药到病除。” 小蛋心中感动点了点头目送苏芷玉出了厢房。 由于在外守护的仆从早得雷不羁之命未经允许除苏芷玉外不得让任何入内叨扰小蛋疗伤故而屋子里了无访客异常寂静。 小蛋却翻来覆去疼得无法入睡索性坐起身来在软榻上盘膝打坐。 他刚入定不久突然听到门外的两名守卫齐齐闷哼一声没了消息。 小蛋凛然一醒睁开双目就见一名青衣少年无声无息地推门而入面容陌生好像从未见过偏又出奇地有种熟稔的感觉。 青衣少年凝视小蛋须臾开口问道:“你就是小蛋?” 小蛋点头一边暗自提防一边道:“我是。” 青衣少年道:“走吧这儿不方便说话咱们换个地方。”身子鬼魅般地欺近探手抓向小蛋胸口动作快得匪夷所思。 小蛋欲待抬手搁架甫一运劲猛感到经脉剧痛真气一散刚举起的手臂又无力地垂落下来。 那青衣少年一把揪住小蛋衣襟气劲微吐制住了他的经脉。小蛋作声不得只好任由对方一手提起出了厢房。 青衣少年一言不在夜色里挟着小蛋掠出滴水石林一路上竟无人察觉。 到了石林外他御风的度骤然加快毫不亚于普通高手的御剑之。小蛋只见下方景物飞倒退倏忽已被掳出数百里。 他暗暗讶异道:“这少年好生厉害偏是身上带了一股邪气不知是何来历?我总觉得他有点眼熟可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思忖间下方的山林一尽现出一座灯火黯灭的小镇。青衣少年挟着小蛋降下身形飘落在小镇外缓步往镇里行去。 小蛋这时才透过一口气来问道:“兄台请把我放下我自己会走。” 青衣少年冷冷道:“闭嘴该说话时我会问你。” 他行到一家已经关门的酒铺前手上稍一运劲震碎门闩走了进去。店堂里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凳子倒放在桌面上十分冷清。 青衣少年关上门弹指射出一束魔焰点燃柜台上的一盏烛台屋里亮了起来。 他松开小蛋随手拎了条凳子放到地上用不容辩驳的口吻道:“坐!” 小蛋坐下打定主意三缄其口等待青衣少年说明来意。青衣少年又拿下一条长凳在他对面坐下。 内堂响起脚步声一名守夜的伙计被外面的动静惊醒端了盏油灯出来察看瞧见屋里莫名其妙多了两个人睡意一下子不翼而飞惊异道:“你们是谁?到店里来做什么?” 青衣少年漠然道:“喝酒聊天。” 那伙计警觉地抄起一根靠在墙角的扫帚说道:“今晚我们已经关门了要喝酒请两位明天赶早。” 青衣少年不动声色道:“我就想现在喝。”左手往下一按然后缓缓抬起桌面上赫然现出一个被穿透的手印。再看那段木头兀自好端端地被吸附在青衣少年的手掌上。 伙计看得腿一软颤声道:“你、你──”上牙直打下牙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小蛋低声道:“别为难他我们可以换个酒铺。” 青衣少年转朝伙计喝道:“上酒!” 伙计身子哆嗦犹如筛糠胆颤心惊地从柜台后捧了坛酒放在桌上:“二位爷请!” 青衣少年拍开封泥挥手从柜台后的橱柜里凌空摄过两只海碗不偏不倚落在自己和小蛋的身前吩咐伙计道:“斟酒。” 伙计战战兢兢替两人将酒满上倒在外面的比海碗里的还多。 青衣少年也不在意拿起海碗向小蛋道:“请!” 小蛋看了看满满一碗的烈酒摇头道:“我不会喝。” 青衣少年冷漠地笑了笑道:“你是不愿喝。”一抬手将酒饮尽旁边的伙计又赶紧给满上。 青衣少年道:“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何找你?” 顿了一会儿见小蛋没有回答青衣少年自己接着道:“我是来杀你的。” 伙计抱着酒坛一抖差点摔到地上。 小蛋伸出手扶住伙计诧异道:“我和你有仇?” 青衣少年生硬道:“我杀人从来不问理由。” 小蛋凝望着青衣少年妖艳而邪异的眼眸蓦然道:“你是万劫天君!” 青衣少年举起海碗答道:“就算是吧。我现在很生你的气。” 小蛋一头雾水瞧着万劫天君又喝下了第二碗酒:“为什么?” 万劫天君徐徐道:“我和她在一起的这一年中虽然她从来不提你的名字怕我杀你可是每回睡梦里仍旧禁不住为你落泪。” 他注视着小蛋又一字一顿道:“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你。” 小蛋彷佛压根不在乎万劫天君逼视自己的眼神迫不及待问道:“罗姑娘如今可好?你把她藏在什么地方?” 万劫天君的唇角露出一抹诡异笑意回答道:“一个你们永远想不到也找不着的地方。你这一生永远休想再见她。” 小蛋眼睛里闪烁着迫切的光芒沉声道:“请你带我去见她!” 万劫天君提高语音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 小蛋恍若未闻一把抓住万劫天君端着海碗的手腕道:“带我去见她!” 万劫天君没有挣脱眼睛里闪动着冰冷的寒光低声道:“我说了你永远不可能再见到她。除非──”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碗继续道:“你誓与她当面决裂。” 小蛋身躯一震激愤下喷出滩淤血。 万劫天君运指如风连点他胸口数处大穴冷冷道:“这样我也可以考虑不杀你。” 小蛋平复心绪摇摇头:“那你还是杀了我的好。” 万劫天君面容陡寒浑身散出凛冽杀气迫视小蛋道:“你不想见她了?” “锵铛!” 伙计禁受不住杀机催迫软倒在地昏死过去酒坛摔得粉碎。 小蛋也打了个寒噤用尽全身力量才好不容易吐出道:“想!” 杀气顿消万劫天君恢复了冷淡的神情慢悠悠道:“很好如果你刚才给我的是另一个答案此刻你已经死了。因为我不允许任何人负她!” 小蛋愣住了苦笑道:“那你到底想怎样?” 万劫天君悠然道:“我原本就没打算杀你只是希望你能当着羽杉的面断了她的思念。即使如此──”他的眼神突地变得冷厉:“事后我也一样会杀了你因为你不配她伤心! “如果我现在将你杀了她会恨我入骨。所以我不杀你。但我会让你离开她让她对你失望最终形同陌路永不相见。 我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小蛋瞠目结舌简直无法相信眼前这个青衣少年就是万劫天君的化身。 这哪里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让人谈虎色变的不世恶魔? 分明就是位如假包换空前绝后的盖世情圣! 小蛋真的胡涂了情不自禁端起面前的海碗一饮而尽却根本喝不出酒里的滋味。 万劫天君望着他喝完忽然起身道:“今晚我们就谈到这儿我还会来找你!”身形一飘出了酒铺。 小蛋呆了呆急忙追出门外问道:“罗姑娘在哪儿?” 街道空荡荡寂静无声冷月下唯有回音不断地问道:“罗姑娘在哪儿──” 请继续期待仙羽幻镜续集下集预告:小蛋和苏芷玉襄助年旃击退了灭盘圣祖的突袭自己也被打成重伤遭到万劫天君的掳劫。 然而万劫天君非但没有杀他反而曝露心迹誓要拆散小蛋和罗羽杉。 更麻烦的是卫慧与杨挚双双遇害尸体上赫然留有九雷动天引! 众人猜忌的目光聚在小蛋的身上。 由于年旃和苏芷玉庇护担保小蛋方始暂得脱身前往天一阁疗伤不意又遇到了另一位盖世魔头。 于是丁原和鹤仙人迟延了一年的大战终于在南海上演?? 第一章 一尸两命 人物介绍 小蛋:整天睡眼惺忪看似胡涂的普通少年自幼跟随义父浪迹天涯练就一身坑蒙拐骗的伎俩却又总不愿用来害人。他很多时间都显得沉默低调彷佛一切都无所谓也不想主动去招惹谁。问题却在于每次招惹他的人总是莫名其妙被折腾得很惨?? 卫慧:白鹿门掌门性格外柔内刚为避忘情宫追杀寄居于天雷山庄从而邂逅名门子弟屈翠枫并一见钟情难以自拔。后来为寻心上人不顾身怀六甲远走南荒饱经风霜之苦。 苏芷玉:南海天一阁掌门淡雅若仙睿智无双修为卓绝尤擅奇门遁甲之术被誉为仙林第一才女。二十余年来她与丁原隔海相望聚短离长无怨无悔地承负起师门重托最终功成身退再续仙缘。 入夜后的滴水石林雨过天晴空气湿润而清新只是吹拂而来的晚风里犹含着初春料峭寒意。清冷的玉华静静洒照大地千姿百态的石柱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神秘而朦胧不时有一两颗晶莹的水珠从石缝里滴落如一阙空幽的小词。 一对年轻男女携手并肩漫步在石林深处。在他们身后是喧嚣了一天的养性怡情庄一点点闪烁的灯火诉说着寒夜的暖意也温暖着两颗驿动的心。 不知走了有多远已是四下无人。屈翠枫忽然转身搂住卫慧的纤腰火热的嘴唇重重落在她柔软香润的樱唇上。 卫慧的娇躯顿时酥软热烈迎合着心上人的亲吻所有的思念和爱意在这一刻得到迸动人的低低喘息声直将这寒冷的春夜融化。 久久之后屈翠枫粗喘着松开卫慧问道:“妳现在还怨我吗?” 卫慧白了他一眼喃喃道:“你这坏蛋只会欺负人家。” 屈翠枫望着怀中人含羞无限的娇媚之态心神一荡的低声笑道:“看来我欺负得还不够所以妳还满腹怨气。”头一低又吻住卫慧。 两人如胶似漆无声缠绵个中**的滋味足以迷醉彼此。又是良久卫慧娇喘着将屈翠枫微微推开浅嗔薄怒道:“你准备给咱们的孩子起什么名?” 屈翠枫一愣沉默片刻道:“孩子??还要多久出世?” 卫慧依偎在屈翠枫怀里全副心神都沉浸在将为人母的由衷喜悦里回答道:“很快我们就能看到他了。翠枫你说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屈翠枫目光移向漆黑的夜空有点心不在焉道:“只要是咱们的孩子我都喜欢。” 卫慧抬头望着黑夜中屈翠枫俊美的脸庞揣测着他话中之意不无委屈道:“听你的口气难不成是在怀疑我?”说着眼圈竟是红了。 屈翠枫一省自知失言急忙笑着抚慰道:“妳想什么呢?我是说不管男孩女孩只要是妳生的我都喜欢。” 卫慧慢慢淌下两行泪来唇角浮现一抹笑意:“你这人怎么总是油嘴滑舌没正经?” 夜忽然沉静了下来两人相依相偎享受着久别重逢后难得的独处时光直到卫慧再次幽幽道:“看着这孩子一天比一天大翠枫你是时候替我和孩子拿个主意了。” 屈翠枫颔道:“妳放心我会妥善安排的。莫非妳还怕我负了妳不成?” 卫慧柔声道:“我知道你不会。可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先杀了你然后带着孩子自尽!” 屈翠枫一呆无奈的强笑道:“好好的妳胡说八道什么?” 卫慧像是下了决心低声道:“翠枫我想了很久。你不如和我一起回天雷山庄把咱们的事禀明罗大叔和秦婶婶再请他们两位出面作主咱们成亲吧??” 她微笑接着道:“成亲后我会辞去白鹿门掌门之位守着你和孩子。只要你愿意只要你不嫌弃我不讨厌我──我会永远守在你的身边。” 屈翠枫将卫慧重新紧紧搂入怀中温柔笑道:“妳今晚怎么了怎么尽说傻话?该是我求妳不嫌弃、不讨厌我才对。” 卫慧嫣然一笑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屈翠枫心下不觉一阵犹豫心乱如麻。有那么一刻他几乎已被卫慧的柔情与恳求所打动差点脱口而出:“好咱们明天便成亲!” 可是杀父之仇、失母之痛自己如何能忘?他心烦意乱的寻思道:“我答应她容易可从此以后就等若在自己的脖子上挂了两块大石头。” 忆及在天雷山庄那一段颓唐消沉的日子屈翠枫猛地不寒而栗心灵深处有个声音不断吶喊:“不我不要回去!我付出了那么多代价做了那么多牺牲难道因为她的只字词组就半途而废? “屈翠枫啊屈翠枫你生来就该出人头地让人刮目相看的!可老天不公让你遭受屈辱和折磨。难道你现在要为了一个女人就永远放弃扬眉吐气的机会吗?” 念及至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等我为爹娘报仇雪恨之后我誓一定用最风光、最隆重的礼仪娶妳过门。” 卫慧疑惑道:“可咱们成亲后你同样可以替他们报仇啊?况且我成了你们屈家的媳妇自然责无旁贷的全力帮你。” 屈翠枫险些脱口怒问道:“凭妳那点修为能帮我什么?” 他强忍着不快道:“难道妳不明白心无旁骛对我而言是多么重要?如果妳真的爱我便耐心等上三五年又如何?放心我一定不让妳失望就是!” 卫慧不觉打了个寒战满腔的炽烈此刻渐渐变得冰冷。她推开屈翠枫徐徐站直了娇躯问道:“我当然愿意等你别说三五年哪怕是一生一世我也愿意。可我肚里的孩子怎么办难道你想让他一出世就成为一个没爹的孩子?” 屈翠枫沉吟须臾握住卫慧双手道:“要不咱们先不要这个孩子好不好?等将来咱们成亲了再生上十个八个也为时不晚。” 卫慧怔怔盯着屈翠枫眼里流露出哀求的目光下意识道:“不!” 屈翠枫没料到一向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卫慧竟会不顾现实而断然拒绝按捺着性子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这还用问为什么吗?”卫慧内心激荡的想道:“他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你怎么忍心不要他、杀了他?”只是这些话她并未说出口艰涩地回答道:“太晚了到这个时候如果硬要打胎连我都会有危险。” 屈翠枫火气腾升竭力地压低嗓音道:“妳一门心思只顾虑自己为何不替我考虑?好随便妳可休想藉此威胁我!” 卫慧头一晕作梦也想不到屈翠枫会对自己说出这般冷酷绝情的话。而冥冥中那肚里胎儿似乎也生出感应用他不知是小腿还是小胳膊顶动着卫慧的小腹。 卫慧脸色苍白呆呆地用手轻抚着腹中胎儿想令他安静下来心中好不凄然。 她望着屈翠枫道:“说来说去你是不愿与我成亲?” 屈翠枫见费尽唇舌卫慧还是不能体谅自己的苦衷暗地里已是火冒三丈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那妳告诉我凭什么我就一定要娶妳过门?” 卫慧顿觉天旋地转险些瘫软在地。 她咬牙站稳看着眼前面带恼怒似陌生人一般的屈翠枫漠然一笑:“好啊你终于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了。原来彻头彻尾你都是在欺骗我、利用我!如今你已参悟出天道星图我对你没用了对不对?” 屈翠枫瞧着她凄厉绝望的模样将语气缓和下来:“妳何苦这样?我屈翠枫顶天立地什么时候做过负心薄情的事?只要妳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哪怕??三年也好。” 卫慧冷笑道:“你对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绝情不要还教我相信你?” 屈翠枫刚生出的一点歉疚和爱怜立时教卫慧的这句话冲得烟消云散怒声道:“妳这是在无理取闹!” 卫慧忍不住又滴下泪来凄然一笑道:“好啊你说我无理取闹你说我无理取闹──”她突然探腕拔出屈翠枫背后斜负的仙剑身躯迅向后退出两步。 屈翠枫先是一惊旋即镇定下来注视着卫慧手中仙剑低问道:“妳想杀我?” 卫慧摇摇头泪如泉涌地徐徐说道:“我杀不了你。”抬手将仙剑横架在自己颈上一字一顿道:“既然我没用了不如成全你!” 屈翠枫闻言跨步上前欲把剑夺下见卫慧将手中剑一紧又连忙缩手驻步道:“妳不要这样任何事情都好商量妳又何必想不开要自寻短见?” 卫慧涩声道:“那好我问你最后一次你??愿不愿跟我回天雷山庄成亲?” 屈翠枫心下踌躇道:“不管怎么说先让她断了自尽的念头回头再慢慢想办法也不迟。”于是慨然颔道:“好我答应妳!” 卫慧一动不动的注视屈翠枫说道:“既然如此你敢不敢立下一个毒誓?” 屈翠枫不快道:“我既已答应了就不会食言。妳何苦一再逼迫我?” 卫慧的面色更加苍白“你还是在骗我。如果你真的愿意又何惧于几句誓言?屈翠枫你骗得我好苦!” 屈翠枫对着卫慧束手无策心念急转道:“要不这样咱们先悄悄成亲妳再将孩子拿了回返天雷山庄。我对天立誓三年之内一定会实践承诺。再不妳也可以先将孩子生下我替妳找个地方暂且隐居妳看如何?” 卫慧这一年来编织的所有美梦此际都如色彩缤纷的泡沫般爆裂得粉碎迷茫里她似乎听到自己的声音还在挣扎着问:“我还能相信你的话么?你还想再骗我多久?屈翠枫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如果数到三你还不答应我便横剑自刎!” 屈翠枫急道:“要我怎么说妳才肯相信妳为何不替我想想?” 卫慧绝望的道:“一直以来我为你想得太多太多。为什么我就不能为我自己想一次?屈翠枫你做决定吧!一??” 屈翠枫万分焦灼的道:“妳快把剑放下给我三天我可以仔细考虑妳刚才的建议──” 卫慧毫不犹豫地继续数道:“二??” 屈翠枫手足无措心底突然掀起一股烦躁:“这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居然以死要挟我娶她!好啊我现下是可以答应她可往后呢?难道就听任她使手段逼我答应她的要求?如果她没完没了地闹个不休我又该怎么办?” 他脑海里遽然灵光乍闪:“一个女人怀着孩子怎会轻言自尽?哼!我屈翠枫七尺男儿又岂能受一个女人的压制?血仇不报枉为人子!不能名扬四海枉为大丈夫!” 心念一定他沉声道:“很好我屈翠枫已对妳仁至义尽。如果妳仍要固执己见胡搅蛮缠屈某也无可奈何。”说罢便双手往后一负不再言语。 “三──”卫慧的语音微微颤仙剑在颈上顿了一顿没有切落。 屈翠枫暗松一口气庆幸自己赌中展颜笑道:“好啦别闹了先把剑还我。” 卫慧的泪眼中陡然射出凄厉的光芒一字一顿低低道:“屈翠枫我恨你!”用尽全身力气将剑锋横过咽喉凄艳的鲜血喷涌而出染透衣衫。 看着卫慧无力的仰面倒地屈翠枫僵立当场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 好一阵子他才扑前抱起卫慧尚有余温的身躯拼命摇晃着她叫道:“妳疯了吗妳怎么可以这样──” 卫慧不再有反应只有那双圆睁的泪眼紧盯着他。 屈翠枫看着这双曾经充满柔情蜜意而今失去生命异常陌生的眼心里涌出缕缕寒意不禁打了个冷战。 她死了她竟真的自杀了!屈翠枫不晓得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也不晓得接下去该如何处理眼前的事。只是为何自己心里面竟隐约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须臾他冷静了下来伸手替卫慧缓缓合上双目柔声道:“无论怎样都是我不好。妳安心的去罢!以后我屈翠枫报了父母之仇定当束出家终生不娶以偿妳一片深情!” 说着他伸手试图从卫慧掌心里将自己的仙剑取下。然而那只握剑的手竟然异常之紧连试了几次都不成。屈翠枫只好费力将卫慧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好不容易才将仙剑取出擦去剑上的殷红鲜血。 正在这时突然背后一个声音令他魂飞天外:“翠枫你在做什么?” 屈翠枫一凛才晓得自己失魂落魄之下居然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 他痴呆地回头就见杨挚伫立在不远处疑惑的目光紧盯自己手上的仙剑。 屈翠枫魂不守舍地吶吶道:“她死了她死了??” 杨挚厉声问道:“卫姑娘死了?你为何要下手杀她?” 屈翠枫一省本能地叫道:“不是、不是我!她是自杀的和我无关!” 杨挚望着卫慧的尸体将信将疑。他与卫慧同行数日早已现这姑娘怀有身孕只是自持身分不便过问女儿家的私事。待到卫慧和屈翠枫重逢杨挚亲眼目睹到两人的亲昵模样这才恍然大悟。 当即他暗自打算寻个机会和屈翠枫详谈若确有其事便以师门长辈的身分尽力促成这桩婚事也算是对去世的屈箭南夫妇在天之灵有个交代。 不料自己尚未开口询问屈翠枫此事却见到了卫慧的尸体委实令杨挚吃了一惊。他稳稳心神语气稍转柔和道:“好你携了卫姑娘的遗体和我回庄说个清楚。” 屈翠枫渐渐回过神来闻言心慌道:“此情此景我纵然问心无愧亦是百口莫辩。就算大家都相信我的话可卫慧终究死了况且她肚里还怀着我的孩子!此事一旦传扬开来日后我还如何在天6仙林抬头做人?” 想到这里他往后缩了缩连连摇头道:“不我不回去!掌门师叔祖卫姑娘真的不是我杀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杨挚见状反而心生疑窦皱眉道:“大丈夫光明磊落有何事不能言?走你随我回庄见过伍师叔将卫姑娘遇害之事说个明白。假如真不是你亲手所为我们非但不会冤枉你更要全力替你担保开脱!”说罢便跨步上前探臂抓向屈翠枫胳膊。 屈翠枫抬手格挡剎那间心头雪亮:“一旦我身败名裂便永无机会威胁到他的掌门宝座。他是在趁此机会对我落井下石欲将我置之死地而后快!” 他一股屈辱与愤怒油然窜升叫道:“我不和你回去!适才卫慧对我苦苦相迫而今你也来逼我!我又没做错什么你们为何不肯放过我?” 杨挚一怔按捺着怒气道:“翠枫冷静些谁不放过你了?我只想查清卫姑娘的死因这可是一尸两命的惨案!” 屈翠枫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视线缓缓落在卫慧那已遮掩不住的鼓胀小腹上喃喃道:“一尸两命一尸两命??不、不是我做的是她想不开自寻短见!” 他像是一个溺水者蓦然抓住水面漂浮的最后一根稻草仰望着杨挚充满恳求与期盼道:“掌门师叔祖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卫姑娘的死讯好不好?我们这就将他们母子俩悄悄埋了便可万事大吉。我向您誓您在位一天我就绝不回越秀和你争夺掌门宝座。 “掌门师叔祖求你看在我死去爹娘的面上无论如何要帮我这一遭弟子将永铭五内不敢或忘??” 杨挚听他说得越来越不成话终于抑制不住怒火斥道:“住口!若非看在你爹娘分上此刻我早已叫人来将你擒下!翠枫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假如卫姑娘真是自杀你又何至于此?” 其实杨挚内心亦不愿将这事闹大毕竟卫慧因着感情纠葛闹出一尸两命案不管是否为屈翠枫所杀对越秀剑派终究不是好事。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道理杨挚岂能不懂? 可惜他毕竟是一个继任掌门不到两年的门中后进论及修为不比诸位长老而论及声望也非同门里的佼佼者。 正因为这样他继任以来凡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从不敢擅自决断。如卫慧一尸两命这样的大事杨挚越不敢隐瞒独断需得请示过同来南荒的长老伍端方可做出决定。因此他才执意要屈翠枫随自己回返庄内查明真相。 屈翠枫心绪混乱兼之对杨挚接掌越秀剑派一事耿耿于怀。此刻他只当对方是要借题挥将自己推下悬崖站起身道:“杨挚你咄咄逼人非要将卫慧自杀的黑锅栽在我头上到底是何居心?” 杨挚没料到屈翠枫会倒打一耙愣了半晌才道:“居心我有什么居心?我掌门之位是诸位长老和同门师兄弟们共同举荐推选而来杨某问心无愧。翠枫你莫要过于敏感。我这么做同样也是为了你好──” 屈翠枫冷笑的截断道:“为我好?说的比唱的好听!卫慧的事情一旦宣扬出去无论她是否属于自杀我都免不了受人耻笑、遭人指责正可大大遂了某些人的心愿对不对?杨掌门枉我一直敬重信任你你却念念不忘要斩草除根加害于我!” 杨挚听他口口声声的诬蔑自己不禁勃然大怒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翠枫你这就和我回去!杨挚是怎样的人你很快就会清楚。”说着便怒冲冲的上前拉屈翠枫胳膊。 屈翠枫下意识侧身闪躲伸手扣住杨挚右腕往旁一带。这本是他早年在越秀山与同门师兄弟切磋时经常使用的招式路数此刻自然而然又施展了出来。 不料杨挚盛怒之下一则没有想到屈翠枫敢还手二来身负重伤脚步虚浮竟被他带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杨挚踉跄站定回身森然道:“翠枫你要和我动手?” 屈翠枫被杨挚盯得一凛随即道:“你不逼我我又怎会出手?” 杨挚怒极而笑:“好啊杨某今日偏要你回去问清真相。屈翠枫有种你便连我也一并杀了!” 屈翠枫心里一沉正手足无措之际忽听石林里响起轻轻掌声。 欧阳霓从一根石柱后绕转出来笑吟吟道:“真是精采难得今日让我看到一出同门内讧的好戏。” 杨挚在翠霞山见过欧阳霓怔了怔道:“欧阳姑娘这事和妳无关。今夜杨某要在此清理门户姑娘还是不插手的好!” 欧阳霓从容自若道:“杨掌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屈公子已再三声明他绝非凶手你为何就是不肯放过?难道高抬贵手帮屈公子一个小忙对你而言便那么难吗?” 屈翠枫听欧阳霓为自己辩白好像深陷淤泥中突然有人向自己伸出手来顿时一阵激动的道:“欧阳姑娘妳不必说了。 他会帮我?他是一心一意要趁火打劫!“ 杨挚气得全身抖就听欧阳霓又道:“杨掌门莫非你真存心想陷屈公子于不仁不义?这么做你对得起他父母在天英灵吗?纵是老掌门屈痕九泉有知眼见你这般欺辱他的爱孙定会死不瞑目。” 这话不啻火上浇油杨挚怒不可遏地喝道:“我若坐视不管他们才真的是死不瞑目!”当即他阔步迫近屈翠枫探手往他胸襟抓落:“跟我回庄!” 屈翠枫听欧阳霓句句说中自己心意更觉得自己多了几分底气心里越加感到对杨挚的厌恶与不忿运掌拍出招架:“杨挚你不要逼我!” “砰!”双掌相交杨挚身子晃了晃因着牵动旧伤面色一片煞白刚欲开口怒斥猛然他口中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吼! 第二章 万金一默 杨挚声嘶力竭的吼声划破了滴水石林寂静的夜空令得众人霍然一震。 第一位赶到现场的便是天一阁阁主苏芷玉然而她所见到的是躺倒在冰冷泥地上的两具尸体四周空无一人。 很快雷不羁夫妇、唐森、商杰还有停云真人、观止真人以及正魔两道的众多高手都6续赶至目睹眼前的惨状尽皆呆住了。 伍端望着杨挚的尸体直懵如同一下子苍老了十年不住地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杀了杨掌门是谁?” 停云真人安慰道:“伍老请节哀顺变。杨掌门不幸遇害乃我仙林同道之殇咱们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揪出凶手为杨掌门报仇!” 观止真人小心地翻转过杨挚尸身从他背上的伤口里轻轻起出一物借着月光观瞧道:“就是这东西令得杨掌门一记致命!” 唐森见多识广禁不住失声道:“这不是魔教上一代护法雷霆那老家伙所用的九雷动天引吗?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观止真人一声冷笑道:“据我所知雷霆早已将九雷动天引传给了义女秦柔也就是魔教前任教主罗牛的妻子。” 伍端目光一寒道:“这么说敝掌门和卫姑娘遇害的事情与罗夫人有关?” 苏芷玉徐徐摇头:“伍长老有所不知九雷动天引早在四年前罗夫人已亲手转赠他人。如今它的主人已非罗夫人。” 商杰诧异道:“那苏仙子可知??如今这九雷动天引是谁在用它?” 苏芷玉幽幽一叹轻声道:“罗夫人所赠之人便是小蛋。” 商杰惊愕叫道:“这怎么可能?几天前我还和小蛋一起救了杨掌门的性命当时这位卫姑娘也在。他又怎会反过头来杀害杨掌门和卫姑娘?” 钟南山正为自己门中又出丑闻而头疼这时偏巧越秀剑派也闹出掌门遇害的一桩大事令他更觉心烦冷哼道:“你没瞧见那卫姑娘身怀六甲说不定就是小蛋干的好事。 “他始乱终弃杀了卫姑娘却教杨掌门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害死了伤重未愈的杨掌门又有何不可?” 他却不知这段推理与真相几乎毫无差异唯一搞错的却是至关重要的真正凶手。 商杰的这条命蒙小蛋救过也得杨挚和伍端从宫无极的魔掌下搭救对这几人均都感恩莫名。孰料偏是这桩血案出在杨挚和小蛋身上让他又急又恼没了主张一跺脚道:“我绝不相信这是小蛋干的。苏仙子妳倒说句话啊!” 苏芷玉从观止真人手里接过九雷动天引打量片刻答道:“事实未明芷玉也不能妄言。当务之急还需先找到小蛋向他当面求证。” 可小蛋早在杨挚遇害前便突然从养伤的厢房里失踪雷不羁派出寻找的十几拨人马至今未归谁又晓得他去了哪里? 商杰却是眼睛一亮一拍巴掌叫道:“不错咱们得先找到小蛋才能搞清楚真相。我这就去找他!” 观止真人嘿然道:“商二堡主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只怕他此刻早已畏罪潜逃远扬千里了哪里可能再公然露面?” 商杰怒道:“你胡说什么?小蛋绝不是这样的人商某敢用性命担保。” 观止真人几时教一个魔头当众斥责过也生出怒气:“你认识他才几天就敢拿性命担保?你可晓得他是谁的弟子以前都干过什么好事?万一杨掌门和卫姑娘果真是他所杀商二堡主又有几颗脑袋可以拿来担保?” 商杰脑门青筋蹦跳正要和观止真人干上雷不羁先一步沉声道:“诸位无须争执苏仙子说得有道理咱们这便四下派人搜寻小蛋行踪。” 雷不羁这一开口商杰也不好再多说狠狠瞪视观止真人一眼道:“好商某这就去找回小蛋兄弟定要替他将这冤屈洗刷干净!”说罢御风径自而去。 商杰含怒出了滴水石林也不晓得自己该往哪个方向找人干脆信马由缰一路北上。 他找找停停走出了好几百里在天色渐亮时前方出现一座小镇。 商杰精神一振思忖道:“老子也走累了不妨先到镇上找碗水喝顺带再打听一下小蛋兄弟的下落。”他收住身形沿着大街往镇里走去。 一边走杨挚一边找寻茶馆酒铺。只是天色尚早路上连行人都没几个且店铺大多尚未开张想找个地方歇脚打听着实不易。 忽地他现街边有一家酒铺已开门营业可一进门除了倒在地上的伙计便再无旁人。 商杰愣了愣叫道:“小二、小二!他***天都亮了你还睡不醒?” 连喊了几声那伙计躺在地上毫无反应。商杰顿觉不对劲上前将他扶起掌心一股魔气输入对方背心的大椎穴中。 那伙计喉结动了几动茫然睁开眼道:“我这是在哪里过奈何桥了吗?” 商杰没好气地道:“去你娘的奈何桥!难不成老子还是牛头马面?我问你你小子怎么放着好好的床铺不睡大冷天的躺在地上?” 伙计悚然一省脸色转白的颤声道:“是鬼是那鬼干的!” 商杰大奇拽了那伙计起身道:“你说清楚点谁是鬼了?” 那伙计兀自心有余悸语无伦次地将昨晚生之事说了。 商杰听得惊喜交集又问过两人的长相衣着已确认是小蛋无疑。至于另外一个青衣少年是谁他此刻也无心多问便迫不及待的道:“他们两个喝完酒往哪个方向去了?” 伙计苦着脸道:“我站在那儿身上突然一冷就睡了过去实在不晓得他们去哪儿。” 商杰略感失望抬头看到桌上小蛋留下的一块碎银将它塞进伙计手里恶狠狠地警告道:“这事你不准和任何人说起连掌柜都不许讲!回头老子还会来找你万一你走漏风声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他不理战战兢兢的伙计快步出了酒铺往街道两头张望心中略一沉吟足不点地朝着来时路上回转度却放慢许多时刻留意着两旁动静。 约莫行出五六里地果然远远看见路旁的一片榆树林边坐着一人。商杰定睛打瞧不是小蛋却又是谁? 他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大声招呼道:“小兄弟你可让我一通好找!” 小蛋短短几里路已走得气喘心急、两腿乏力正不得已坐在林边歇息听到商杰声音不由喜道:“商二叔你怎会找到我的?” 商杰走到小蛋近前笑道:“昨晚滴水石林可闹翻天了现今不知有多少人正在四处找你却教老子??你商二叔先找到了!” 小蛋笑道:“为了我的事麻烦商二叔和大家了。” 商杰收敛笑容摇头道:“咱们找你可不单为了这一桩事。昨晚卫姑娘和杨掌门在滴水石林双双遇害有人怀疑是你所为。” 小蛋惊异道:“什么卫姑娘和杨掌门遇害?又为何怀疑是我?” 商杰回答道:“因为有人在杨挚的致命伤口里寻到一枚九雷动天引据说那是四年前罗夫人赠给你的礼物。” 小蛋心头剧震喉咙有些涩的道:“九雷动天引??在杨掌门的遗体上?怎么可能?” 商杰点点头道:“小蛋兄弟这儿只有咱们两个人。你不妨跟商二叔直说这事到底是不是你干的?如果不是咱们就回去说个明白。要真要是你干的??”他挠挠自己的乱苦笑道:“老子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小蛋心情激荡几乎没留神商杰最后两句说的是什么。他想到昨日看到卫慧和杨挚还好端端的今天一早得到的竟是两人遇害的噩耗委实黯然神伤。 更让他感到心惊的是对方所用的凶器居然是自己的九雷动天引!而这九雷动天引自始至终自己就不曾失落过除了上次在北海为托鬼锋传信将它转送给欧阳霓至今未及收回。 他的心底一凉定了定神道:“商二叔我跟你回去。咱们马上走务必将这件事查个明白!” 商杰见小蛋如此回答心里定了大半。 当下他携着小蛋御剑飞返滴水石林路上又将自己在凶杀现场的所见所闻详细说了。 小蛋听得更加心乱恨不能立即赶回石林将这事弄个明白。但他的脑海里却始终萦绕着一块挥之不去的阴影不停暗暗自问:“这事跟欧阳姑娘会有关吗?如果是我又该如何是好? “奇怪??她没理由杀害卫姑娘和杨掌门更没有理由嫁祸给我!可不是她又会是谁?” 这样毫无头绪地思量着小蛋随着商杰回到滴水石林。他被商杰找回的消息迅即传开众人闻讯齐齐聚集到用忍厅连养伤的年旃也被惊动。 小蛋站在大厅中央而两旁众人宾主分明各坐一边只有年旃大马金刀地高踞在正中大椅上。苏芷玉身分然在他身旁侧坐。 雷不羁咳嗽一声算是开场和颜悦色地问道:“小蛋昨晚你去了哪里?” 小蛋实话实说地道:“一个距离滴水石林约有数百里的小镇上。” 停云真人皱眉问道:“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如何能跑到数百里外的镇上去?” 小蛋沉默了一会儿情知事关重大不宜隐瞒便回答道:“是万劫天君。” 此言一出大厅里人人悚然动容私语声响起一片。 观止真人怒斥道:“胡说万劫天君怎会来滴水石林。就算他来了又为何偏偏找上你?” 小蛋语塞。莫说当着这么多人他无法将自己和万劫天君昨晚交谈的内容叙述出来即便只对着观止真人一个也是不能。 他静默许久摇摇头道:“我不能说总之与杨掌门和卫姑娘遇害的事无关。” 伍端沉声问道:“为什么不能说莫非你心里有鬼?” 商杰见小蛋不说话忙高声替他辩驳道:“他没有说谎先前我在那镇上──” 苏芷玉忽然截断道:“小蛋是否遇见万劫天君并非根本关键是那枚九雷动天引从何而来是否为他所有?” 这话不仅令商杰愕然连正道各派的耆宿也俱都感到意外。 他们原本担心苏芷玉会因为盛年、丁原等人情面暗中庇护小蛋可她这一开口就直指血案要害且是极其不利于小蛋的一桩铁证。当即令伍端等人放下心来暗赞道:“不愧是天一阁主断无因私废公之举。” 唯有年旃心里嘿然笑道:“这丫头越来越聪明都快赶上她那个死鬼老爹了。” 雷不羁顺着苏芷玉的话语问道:“小蛋九雷动天引是不是你的?” 小蛋一阵迟疑。他将九雷动天引作为信物转交欧阳霓唯有鬼锋知情这时即便如实托出如此口说无凭之事实难让众人相信。 何况她与卫慧、杨挚遇害的血案究竟是否有关犹未可知在水落石出前他亦不愿将欧阳霓卷入漩涡之中以免错冤朋友。 当下他略微思忖沉声回答道:“是我的!” 伍端亮红的脸庞上阴沉似水追问道:“那它为何会出现在我掌门师侄的尸上?” 小蛋被他洪钟般的喝问声震得两耳轰鸣深吸了口气平静道:“我也不知道。” 雷不羁昨日蒙小蛋相救对这少年甚有好感禁不住为他开脱道:“你好生回忆一下最近是否有将九雷动天引借给别人或无端遭窃?” 小蛋情知雷不羁在暗中维护自己心中一暖道:“如果我说了实情欧阳姑娘就成了疑凶说不定还会以为这事是我师父在幕后策划指使。” 他正想着停云真人已喝问道:“说卫姑娘和杨掌门他们两个是不是你杀的?” 小蛋心头不由自主地一紧回答道:“不是我。” 观止真人冷冷一笑道:“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如果不是你那又是谁?总不会是这九雷动天引自己轰进杨掌门的后心吧?” 小蛋无言以对静默了一会儿后缓缓道:“请诸位给我一个月的期限晚辈定会查出杀害卫姑娘和杨掌门的凶手。” 钟南山摇头道:“怕就怕一个月后你已溜之大吉。咱们想要找你只有上忘情宫。” 观止真人一拍桌案:“小蛋事实俱在不容你不低头服罪。说你为何要杀害杨掌门和卫姑娘是否受了叶无青的暗中指使?” “啪!”冷不防有人将几案拍得比观止真人还响三分震得大厅嗡嗡回荡。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始终未一言的年旃满面怒容、须皆张。他冷厉的目光拂过右正道一众耆宿骂道:“混蛋都他***一堆老糊涂!” 观止真人勃然变色道:“年旃你嘴里不清不楚的是在骂谁?” 年旃横眉冷目的冲他哼道:“老子爱骂谁便骂谁难道还要先请示过你?就在昨日这娃儿为了拦住灭盘老贼入洞扰我清修不顾性命的与他厮杀被打得头破血流都不肯让开半步。 “这样的少年会从背后突施冷箭杀死与他无冤无仇的越秀掌门?会当面一剑害了身怀六甲的孕妇性命?说出来哪个会信?老子明知这事蹊跷听人胡说八道乱放屁若还不骂这日子还不活到狗身上去了?” 几句话直气得伍端等人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偏又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辩驳。 观止真人按捺住怒气冷然道:“那依你之见凶手是谁?” 年旃一翻眼道:“这老子可管不着。总而言之在我南荒的一亩三分地上谁想动小蛋一根寒毛先问问老子的九宝冥轮答不答应!” 停雪真人气急败坏的道:“年老魔你这不是存心搅局庇护凶手吗?” 年旃满不在乎道:“是又如何?格老子的你捱上两下化血轮试试能活着喘气就算祖上积德还能从床上爬起来一连杀了两个人当我年旃是傻瓜吗?” 停云真人摇头道:“年老祖你这是在强辞夺理。假如小蛋真无力杀害杨掌门和卫姑娘又为何能在一夜间逃出数百里外?” 商杰叫道:“我早说了小蛋是被一个青衣人挟持到那小镇上的。商某找到他时小蛋兄弟正独自一人往滴水石林的方向回返却连走路也是无力!” 观止真人嘿嘿笑道:“难保他没有帮凶说不准便是叶无青。所谓的青衣人也好万劫天君也罢不过是他为了遮掩事实而编造出的谎话。” 雷不羁哈哈大笑道:“有谁在说谎时会把自己跟万劫天君牵连在一起?总之你们不信他的话我信!” 魔道群雄闻听雷不羁此言纷纷高声叫道:“我也信!”、“老子也相信凶手不是小蛋兄弟!”更有人趁乱起哄道:“龟儿子才不相信!”随即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小蛋听着年旃、雷不羁、商杰等人为了保护自己不惜公然与正道四派的名家宿老翻脸争执眼眶不由一热道:“无论如何这事是因我而起绝不能累得南荒群豪与正道各派再起纷争。 “我现下手里无凭无据说什么都不管用。盛大叔说过千金不如一默!我唯有寻找到真凭实据查明真凶方可洗刷冤枉、为杨掌门和卫姑娘讨还公道。” 忽听商杰问道:“小蛋兄弟那九雷动天引到底有没有借给别人又或丢失过你倒给句痛快话啊!” 小蛋望着商杰一脸迫切焦急的神情咬牙道:“我不能说!” 商杰急得一跺脚唉声叹气道:“这都到什么节骨眼上了你还云里雾里地跟咱们绕弯?” 伍端哼道:“他既不肯说要嘛是为了庇护某人要嘛凶手就是他本人!无论如何这事和小蛋总逃脱不了干系怎么着他都是本案的第一嫌凶。” 观止真人铁青着脸道:“苏仙子妳对此事有何见解?” 经他这一问大家才想起苏芷玉已很久没有开口又纷纷将目光重新聚焦回她身上。 苏芷玉清澈平和的眼神不紧不慢地环顾厅中的每一个人。说来也怪在座宿老枭雄被她这般轻描淡写地拂视而过激动生火的心绪都为之一清先前的冲动怒气亦不知不觉退淡许多。 只听她徐徐道:“我昨日曾数次诊断小蛋的伤势他体内真气郁结、经脉损伤严重只宜卧床静养根本无法与人动手过招。 “如果不是生了昨夜血案过得两日我便要携他回返南海疗伤好用天一阁特备的灵药化去化血轮中蕴藏的腐毒。” 众人静静听着有些心思缜密的人已从苏芷玉话语里品出了些许味道。 苏芷玉顿了顿继续说道:“芷玉驽钝目前尚无从判断真凶是否就是小蛋抑或他另有帮凶甚而是遭人有意陷害。” 说到这里她温婉的笑了笑道:“所以请诸位宽限芷玉三个月的工夫。一来我要带他前往天一阁治伤二来也好藉此时限查清真相。假如最后查出凶手果真是小蛋芷玉定会据实相告。” 她的话说完用忍厅里忽然变得鸦雀无声。 过了良久伍端问道:“苏仙子倘若三个月后妳仍未能查明真相又待如何?” 苏芷玉从容不迫地含笑道:“这倒须让我先问一问小蛋的意见。”转说道:“小蛋你是否信得过玉姨敢不敢和我一起和那凶手赌上一赌?” 小蛋见苏芷玉与自己非亲非故却将追查真凶为他洗冤的重任毅然揽到自己身上心中油然淌过一股热流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我当然信得过玉姨!” 苏芷玉轻轻颔视线回转到伍端身上:“好万一三个月后我未能查清真相诸位便可据此定小蛋之罪芷玉也与他一同担当!” 小蛋万料不到苏芷玉会出面为自己作担保忍不住道:“玉姨不用??这事我自己来担当!” 苏芷玉一笑道:“傻孩子你玉姨是天一阁阁主说出的话岂有收回之理?” 小蛋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才能令苏芷玉把话收回只一个劲地摇头。 几位正道宿老面面相觑最终将目光全都投向了伍端。 他们可以不买年旃的帐甚至不惜和这脾气暴躁、人见人怕的绝世魔头反目动手但不能不顾忌苏芷玉独一无二的特殊身分。况且她又当众立下担保任谁都难以多说一句。 伍端沉思好一阵方才斟词酌句地道:“三个月后老朽在越秀山扫榻相待静候苏仙子的佳音。” 苏芷玉微笑点头道:“伍长老放心三个月后芷玉定当携小蛋一同践约!” 年旃扬声笑道:“好啊倘若三个月后老子没事做也要去越秀凑个热闹!” 伍端暗自一凛届时有这老魔出头越秀山上岂能太平不被搅个天翻地覆已是万幸。 小蛋却没伍端那么多的想法他正出神地想:“欧阳姑娘和此案到底有什么关系?” 第三章 越秀掌门 血满脸满脸的血不断地往下滴淌遮掩住鲜血后的面容只知道那是个在襁褓里挥舞着双手的婴儿。 蓦然那一双小手上幻起妖艳的黑色光芒血肉融化裸露出森森白骨而他的耳边突然响起刺耳可怖的尖叫声?? 脸上的血好像在这一刻也同时流尽了露出脸来。但那已换作了哀怨的女子披散的头掩埋她大半脸庞一双绝望的眼睛在滴血的长后若隐若现渐渐转为死灰色──有如枯枝灰烬般的死灰色。 “呼──”一阵阴风吹开女子的乱露出她那张苍白可怕的脸──竟是卫慧?? “我好恨??你还我的孩子──”幽冥般的哭嚎盘旋在耳际不去。她张开了双臂如同一片无根的紫色烟云向着他缓缓迫近缓缓迫近──“走开──”他声嘶力竭地大叫伸手想推开她。可指尖触及处却是虚无缥缈的烟。 那女子猛一转身倏地远去泣声亦迅变得遥远而直至泯没。 他刚想喘一口气却惊恐地现那朦胧飘浮的背影在眼前化作一个男子后心上赫然有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往外汩汩冒着鲜血彷佛永远也流淌不完──是杨挚!他稍松的心一下子又抽紧起来。 “不是我!”他拼命地想往后退可身子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就像是被魔咒给定住一样语无伦次地喊叫:“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叫喊那道背影忽然徐徐回身灰白色的脸上满是愤怒与阴森血淋淋的嘴唇不停翕动着好似正说着什么可他却一点都听不清。 猛地那男子仰天出一声惊雷般的怒吼吼声久久不绝几将他的头也吼炸了。他伸手想捂住耳朵可方一抬起手臂才骇然觉自己的双手上沾满血腥一块块腐肉正不断地剥落?? “啊!”屈翠枫惊骇地大叫翻身从榻上坐起。 所有幻象如退潮的海涛从眼前缓缓消隐傍晚的夕阳穿过软榻对面的窗纸照射入屋外面的院子里一片静谧。 原来是一场噩梦??可自己的身子为什么还在不由自主地抖甚至可以清晰听到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而全身上下的衣衫早被冷汗湿透冷飕飕地紧贴在冰凉肌肤上。 他将双手举到面前借着洒照入屋的玫瑰色光线战战兢兢地仔细打量。看着微微颤抖的白皙手指屈翠枫轻轻吁口气唇角禁不住失笑。 蓦地他的眼睛越睁越大骇然注视着自己的双手。夕阳照在手指上漾起的淡淡红光不知为何正慢慢化作凄艳浓重的血涂满他整个手掌。他大叫一声竭力摩擦着双掌试图将这殷红的鲜血从手上抹去。 可是没用不管他如何用力甚至搓破了皮两只手上仍是殷红一片。 他颓然停止失神盯着自己的双手。屋外的暮色渐浓光线一点一点暗下来黑夜缓缓推门而入笼罩在了他的周围。 屈翠枫下意识地往床角蜷缩右手死死按住枕边的仙剑目不转睛盯着窗户彷佛那里随时会闯入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听得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就像昨晚卫慧和杨挚含恨倒在自己身前血泊中的时候一样。他那时已惊呆了完全不晓得接下来该干什么、该说什么只记得欧阳霓冲上来抓住自己的胳膊往滴水石林外飞御风而去。 直奔出很远很远两个人才停下。他怔怔望着欧阳霓结结巴巴道:“妳、妳杀了杨师叔祖──妳杀了他!” 欧阳霓的俏脸上出奇冷静淡淡说道:“我不杀他他就会杀了你!” 屈翠枫愣住了又猛然歇斯底里地叫道:“不、不──” 欧阳霓低声喝道:“你吼什么你想把所有人都引到这里来吗?” 屈翠枫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语无伦次地辩解:“我??没想杀他们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是妳!”他手指着欧阳霓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道:“是妳杀了杨师叔祖我要抓妳回去!” 欧阳霓站立不动樱唇绽出一抹讥诮:“好啊你当然可以抓了我回去好洗清自己。只是屈大公子卫姑娘的死你又如何解释?别忘了她──可不是我杀的。” 屈翠枫一震踉跄往后退了两步惊疑不定地道:“妳、妳都看见了什么?” 欧阳霓微笑不答语气稍转柔和:“我知道你并无杀害卫姑娘的心思但别人未必肯信。方才不是连你的师叔祖杨挚都在怀疑你吗?” 屈翠枫定了定神道:“这只是个误会我可以解释清楚的一定可以!” 欧阳霓叹息道:“一尸两命外加一位当今越秀剑派的现任掌门你居然还天真的以为自己说得清?屈公子别再奢望了!” 屈翠枫如遭雷击愕然半晌后陡地低吼:“都是妳都是妳害我的!” 欧阳霓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害你?刚才想害你的人是杨挚!这其中的原因恐怕你比我更清楚。我是在帮你否则此刻你会怎样你应该知道! “而他不但可以藉此打击你更能博得惩恶扬善、大义灭亲的美名。你说对不对屈公子?” 屈翠枫一呆隐隐觉得欧阳霓句句说中自己心意但又不愿承认强自辩驳道:“可是这么一来所有人都会怀疑是我杀了他们两个!” 欧阳霓一笑道:“怎么可能?他们该把所有的嫌疑都指向小蛋才对!” 屈翠枫错愕道:“妳说什么那怎么可能?” 欧阳霓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见屈翠枫神情迷惘她接着道:“你知道我是用什么杀了杨挚?” 屈翠枫茫然摇头欧阳霓又是一笑:“九雷动天引!” 屈翠枫“啊”了声道:“这东西怎会落到妳的手里?” 欧阳霓答道:“这点屈公子不必多问。总之卫慧和杨挚的死虽然事起仓促但我已作了周密安排你尽管放心。” 屈翠枫不解道:“但小蛋正在庄中养伤岂能分身杀人?” 欧阳霓笑道:“岂不知冥冥中自有天意我先前已查探过小蛋的屋里空无一人只有两名庄中护卫被人禁制经脉倒在门外。他此刻绝对不在滴水石林中。” 屈翠枫闻言心头一定旋即又追问道:“可小蛋为何要杀他们两人?” 欧阳霓道:“也许他是对卫姑娘有意也许是他杀人灭口这点就留给苏芷玉、年旃他们去猜吧。至于他暗算杨挚??” 她冷然笑了笑道:“自然是受叶宫主指令而为。” 屈翠枫的脑海里乱成一团涩声道:“可这些不是事实他岂会承认?细察之下仍要怀疑上我。” 欧阳霓轻嗤道:“这么说你还不太了解小蛋。要他乱咬人可比要他出头顶罪难多了。” 屈翠枫迟疑道:“这怎么可以!我们不能陷害小蛋让他──” 欧阳霓截断道:“那么你就准备接受越秀派的门规家法罢!为卫慧偿命或者为了戴罪立功也可以将我供出。但不管你如何甘心受罚都免不了从此身败名裂甚而以命抵命。 “其实你死了也不打紧只可惜你父母的血海深仇却是没人再管了!不但如此他们还要为你蒙受污名遭人耻笑。” 欧阳霓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却字字犹如重锤敲在屈翠枫的心头令他胸口窒息透不过气来。 许久之后他徐徐抬头问道:“欧阳姑娘妳为什么要帮我?” 欧阳霓微微一笑悠然道:“这世上难道不该有一个帮你的人吗?屈公子你出身名门身上寄托着父母太多的期望甚至他们愿意为你牺牲。 “而你不但聪明而且非常努力也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倘若为了一些不值得伤心的人、不值得一提的事而从此一蹶不振我看了实在为你可惜。” 屈翠枫不由怦然心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欧阳霓温婉一笑胸有成竹地道:“你什么也不用做只当自己是个没事人悄悄潜回养性怡情庄中等着别人来找你。” 屈翠枫想了想点头道:“我明白了──”顿了顿又问道:“欧阳姑娘也许我不该多问当日小蛋是妳故意留在漓渡仙境里的吧?” 欧阳霓抬仰望天上冷月答非所问道:“这世上有三种人。第一种人看到面前有块拦路的巨石便会掉头往回走;第二种人则会想尽办法远远绕开它。 “而最后一种人所用的办法最是直截了当那就是一脚踹开那块拦住自己去路的巨石!” 屈翠枫心底无端地升起一股寒意吐了口气道:“我??谢谢妳。” 欧阳霓望着夜幕幽幽出神半晌才道:“屈公子你该回去了小心别被人现。” 屈翠枫收拾起紊乱的心绪颔道:“好今日欧阳姑娘援手之情屈某永不敢忘!” 他转身走了两步听背后欧阳霓没有动静忍不住又回头问道:“欧阳姑娘我们??什么时候还能见面?” 欧阳霓浅笑道:“屈公子接任越秀掌门之日小妹定当登门道喜。” 屈翠枫点了点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当即腾身御风回返滴水石林。 其后生的事情果如欧阳霓所言众人都对小蛋议论纷纷却少有人注意到他。翌日一早屈翠枫隐身在越秀派的众多同门中也在用忍厅旁观对小蛋的初审。 也许是有愧也许是心虚他始终一言不地躲在人群里直到散场。 然而草草祭拜过杨挚和卫慧的灵堂回到屋里后屈翠枫却越地心神不宁无心修炼索性和衣上床蒙头大睡孰料又接连作起了噩梦。 不觉屋外的天色已然全黑屈翠枫似乎感觉有点冷又缩了缩身子。 身上的知更符、卫慧的自杀、杨挚的遇害还有饕心碧妪的死而复生这几天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多得令他承受不下。 更令他担心的是苏芷玉居然当众为小蛋作保立誓要在三个月内查明凶案揪出真凶。难道她是现了什么端倪?对于苏芷玉的睿智屈翠枫从来没有怀疑过可如今成了自己怕的一环。 “不行我不能让她顺顺利利地查下去!”他缩在床角凝望着窗外夜色自语道。但要阻止苏芷玉又该从何做起? 突然窗外倏地闪过一道黑影。屈翠枫的身体一下变得僵硬紧了紧右手的仙剑低声喝问道:“谁?” 门外响起伍端熟悉的声音:“是我。” 屈翠枫松了口气急忙下床开门。 伍端进了屋扫视一眼皱了皱眉道:“这么晚了屋里怎么不点灯?” 屈翠枫心一紧赶紧背过身找桌上的火石竭力装出镇定的模样答道:“我睡了一觉刚醒还没来得及点灯。” “嗒!”火石一撞桌上的蜡烛燃起昏黄的灯火照得屋内朦胧迷离。 伍端在桌边坐下审视着屈翠枫的面色叹了口气道:“我晓得你现在心里不好受。杨师侄和卫姑娘双双惨遭杀害凶手又极有可能是自己素来交好的朋友这事搁在谁的身上都受不了。” 屈翠枫猜不透伍端来意忐忑不安地在他身旁束手而立低低“嗯”了声。 伍端爱怜地看着他摇摇头道:“你这样消沉颓废哪里还像是你爹的儿子?我来找你是有一桩重要的事情商量。” 屈翠枫心头猛地一跳克制住起伏不定的心绪道:“不知曾师叔祖对弟子有何训示?” 伍端道:“也谈不上什么训示只是想和你聊聊。翠枫你先坐下。” 屈翠枫心里七上八下地在伍端对面落坐却只敢挨了半边椅面。 伍端道:“杨师侄不幸遇害我越秀派的掌门之位又空了出来??”他唏嘘叹道:“老夫也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我越秀派短短两年间连失两位掌门人其中一个还是你的父亲!” 屈翠枫不敢接话只静静听着伍端继续说道:“这都是天意啊天意!” 他话锋一转忽然问道:“翠枫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该快三十了吧?” 屈翠枫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伍端苦笑道:“我是想起了你爹爹。他当年接掌咱们越秀剑派时也不过才四十出头。可没过多少年便遭人毒害至今大仇未报。” 屈翠枫咬牙道:“此仇此恨弟子不敢或忘必当倾尽全力为家父家母报仇雪恨将一干仇人碎尸万段以慰爹娘在天之灵!” 伍端略微诧异地瞧了他一眼稍后点了点头道:“这仇当然要报而且不是你一个人的家仇更是我越秀派满门的奇耻大辱!”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口气稍微柔和道:“下午我和同来南荒的几位师侄私下作了商议有心举荐你继承令尊遗志接任越秀掌门一职。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屈翠枫心底一阵狂喜他这两年来梦寐以求的事竟在这一刻将要成真。也许自己真该套用伍端刚才感叹的那句话──“这都是天意啊天意!” 他佯装惶恐道:“我?不万万不可!弟子资历浅薄修为低劣恐难担当大任!” 伍端呵呵一笑道:“年轻人莫要妄自菲薄。在第四代弟子里老夫最看好的就是你这越秀派的掌门之位即便今日不传给你来日也一样会交给你!” 但说到此处他声音忽变低沉地道:“杨师侄在世时也曾屡次和老夫、关师弟提及此事说等你再多历练几年他便主动禅让出掌门之位。谁想他这掌门才当了两年不到又被人害死了!” 屈翠枫闻言不禁对杨挚生出愧疚可很快转念道:“杨挚为人向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情知自己这掌门之位来路不正难以服众所以才假惺惺地在两位长老面前做作一番。” 心中虽然不齿可他口中仍道:“您老莫要太过伤心咱们迟早都会将真凶绳之以法为掌门师叔祖报此大仇!” 伍端一道:“不错!这仇一定要报哪怕苏芷玉一力维护咱们也绝不能让步!” 屈翠枫霍然一省:“难怪他这么急于要举荐我接任掌门敢情还有这层用意在内!我若做了掌门玉姨势必不能过分为难越秀派也就不可能再力保小蛋。”想通此点他刚刚对伍端产生的一点感激之意也立时化为乌有。 伍端哪里晓得屈翠枫的心思?自顾自地说道:“不过你接任掌门的事还需我回山后和关师弟他们再作商量。翠枫明天你就和老夫扶灵回山顺道也可祭拜你爹娘。” 屈翠枫心里自是一百个乐意无奈他体内知更符未解如果就这样回了越秀只怕掌门没当上几天就要爆精身亡。 他略一踌躇道:“我想先送卫姑娘的灵柩回天雷山庄然后再到越秀和您会合。” 伍端一怔本想不允但又念及再过几日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青年就将成为本门的掌门人实不宜多加指责于是颔道:“也好你去回莫要误了正事。” 两人又各有所思地聊了几句伍端起身告辞屈翠枫将他送到门外分手。 回到屋里屈翠枫坐在灯下心潮起伏、难以自抑。他勉强稳定心神取来纸墨将笔握在左手歪歪扭扭地写道:“苏仙子玉安:化功神诀已为鹤老魔所窃欲知详情需问丁寂。” 然后他放下笔认真地看过一遍又一遍直到确认连爹娘再生也无法辨出笔迹是出自何人之手后才长长地吁了一大口气默默道:“单凭这个消息就要让苏芷玉忙得焦头烂额再没心思来管小蛋的闲事!” 他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将短笺折起收进袖口听了听屋外动静悄悄推门而出避开庄内的明桩暗哨。 屈翠枫径自将这短笺插在灵堂外的一株柳树干上看清左右无人后才定下心来若无其事地走进灵堂。 他相信以这短笺上所写的惊人消息任谁现了都会交到苏芷玉手中。如此一来苏芷玉便不能再将这消息私下隐瞒硬着头皮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当日晚间屈翠枫一直守在灵堂。他表面是在守灵实则无时无刻不在偷偷监视着灵堂外的动静。 天遂人愿不过小半个时辰即有两个正欲前来灵堂祭奠的平沙岛弟子觉了方胜随即脸色大变匆匆携着短笺离去。 这点变化自然无法逃过屈翠枫的眼睛。他目送那两个平沙岛弟子去远寻思道:“小寂我这么做并非是要难为你。谁让玉姨非要保全小蛋呢?要怪只能怪她太爱多管闲事了我为了自保亦是无可奈何。” 次日天明屈翠枫寻上鸾衣蝶请她帮忙找寻鹤仙人所需的那几味药草。这事对鸾衣蝶来说不过小菜一碟到中午的时候便已办妥。 当日下午屈翠枫辞别众人随护送卫慧灵柩回返天雷山庄的一众南荒群豪离开滴水石林。行到半路上他找了个借口与众人分道扬镳孤身御剑而去。 待他见过鹤仙人奉上药草又略述了南荒之行的经过──其中自然假的多而真的少。 鹤仙人对此漠不关心只替他解了知更符的禁制嘿嘿笑道:“这差事你办得不错为师本想传你一式神功以作嘉奖。但你既荣晋越秀派掌门也算是莫大的收获贫道也无须锦上添花将你滞留在此。” 屈翠枫心中暗骂鹤仙人老脸皮厚脸上却异常恭谨道:“恩师是要弟子回返越秀接任掌门?” 鹤仙人点头道:“区区一个越秀派掌门在贫道眼里不值一提但对你将来展却不无裨益。恰好我炼完丹药后也要离开此间数日咱们到时就在越秀山碰头。” 屈翠枫问道:“不知恩师要去哪里有什么地方需要弟子效劳?” 鹤仙人道:“告诉你也无妨为师是打算到南海天一阁走一趟。” 屈翠枫一凛道:“您要去天一阁莫非是为了化功神诀之事?” 鹤仙人颔道:“这些天贫道运用化功神诀已将体内戾气消弭不少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还没完全参悟明白。我仔细想过多半是化功神诀中有些精妙之处连丁寂也没获传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天一阁要真本。” 屈翠枫越听越惊又暗自心喜道:“鹤老魔这一去南海天一阁可有好戏上演苏芷玉更没空来管小蛋的事了!” 他故作担忧道:“恩师小心天一阁乃海外三大圣地之一门中高手层出不穷苏芷玉更是千年一出的不世才女您单枪匹马未必能──” 鹤仙人不以为然地打断他道:“笑话贫道难道会怕苏芷玉?她若肯老老实实地献出真本便罢了不然管他什么海外圣地我血洗南海教她做不成天一阁主!” 耳中但听得屈翠枫高声唱诺道:“弟子谨祝恩师马到成功夺得真本!” 第四章 天一生水 屈翠枫离开滴水石林的第三天晚上苏芷玉携着小蛋和年旃作别回转南海。 这一日御剑海上遥遥望到远方天际云蒸霞蔚、紫雾缭绕一座缥缈仙山赫然悬浮于万顷碧波之上有如世外仙境。 小蛋目不暇给心驰神摇情知自己和苏芷玉业已来到传说中的南海歧茗山。 天一生水故有仙人筑阁于海上。依据《天6山海志》中记载:“南海碧波中有一仙山歧茗空悬海上万尺为云霓托起不着于水。山逾方圆数十里高过千仞遍目红枫如火且终年如春乃人间仅有之胜境。” “歧茗山天一阁──”小蛋眺望远方仙山心底默默念道。念及这里曾是佳人隐世虔修三年之地胸中更多了一番百感交集的况味萦绕。 忽然海面上亮起一束柔和的橙色剑光掠至二人面前凝定现出一条婀娜身影却是位风姿卓越的蓝衣少女。她收起仙剑向苏芷玉欠身施礼道:“芊芊恭迎阁主回山。” 苏芷玉微笑道:“师妹不必多礼这些日门中可有生什么大事?” 芊芊显然与苏芷玉极是熟络抿唇笑道:“阁主今日回山可不是最大的喜事吗?” 苏芷玉莞尔道:“没事就好。这位小蛋兄弟中了腐血剧毒我携他回山疗伤。” 芊芊向小蛋颔示意躬身道:“小妹尚有巡山重任在身便不陪阁主回转天一阁了。”说着又促狭一笑道:“反正山上的路您比我还熟闭着眼也能摸着。” 当下两人别过芊芊上得歧茗山。苏芷玉道:“小蛋你可知道这位芊芊师妹还是你丁叔在二十多年前亲自引荐上天一阁的?” 她一边和小蛋沿着山径上行一边将当年丁原为襄助花魄之体的芊芊修铸肉身如何以诡计骗取甘心衍捉去四翼赤兔从而顺利盗得七瓣冰莲的往事说了一遍唇角不知不觉间荡漾起一抹温馨笑容。 最后说道:“你丁叔此举却惹恼了叶婆婆险些就要动手惩戒。好在后来说清了采取冰莲的原委叶婆婆感念你丁叔急公好义之心不怒反喜非但以七瓣冰莲相赠还命我安师叔收了芊芊作关门弟子。” 小蛋听得津津有味心道:“丁叔年轻时可也真够胆大妄为连天一阁都敢招惹。换作是我可想不到去作弄那位甘仙子。” 他正想得出神苏芷玉又道:“小蛋我今次携你回山为的也是采取七瓣冰莲花心炼制灵丹好为你化解体内的腐毒。” 小蛋道:“我的毒解不解并不打紧只是一直放不下卫姑娘和杨掌门的血案。” 苏芷玉道:“这桩案子我已有眉目只是在滴水石林人多口杂不便明言。小蛋你只管静心养伤其它的事尽管放心。” 小蛋一喜道:“玉姨妳真的已经找到线索了吗?” 苏芷玉点点头道:“不过你先得告诉玉姨九雷动天引到底在谁手上?” 小蛋一凛只觉得苏芷玉柔和清澈的目光像是能直射到自己心底犹豫道:“玉姨这事我会查清楚三十天内定给您一个交代!” 苏芷玉和蔼地凝视着他轻轻道:“其实你不说玉姨也能猜到是欧阳姑娘吗?” 小蛋难以置信地望着苏芷玉只见她嫣然一笑道:“看样子我是猜中啦。” 她理了理鬓角边被海风吹乱的丝悠悠道:“在用忍厅我见你言及九雷动天引下落时几次欲言又止就算准你一定知道此物下落。而且这个人一定和你交往密切所以你不愿轻易指证宁可自己先扛下来再说。” 她接着又道:“但这个人绝不是翠枫因为他就在石林你随时可以找他求证。可是直到翠枫离去你都没私下找过他。 同样的道理也令我猜知拿走你九雷动天引的那个人并不在石林一众正魔两道的人物中很可能得手后即已远扬又或藏在暗处不肯露面。“ 两人说着山路一转前方豁然开朗一条山涧自高处飞流而下天一阁的飘逸轮廓在丛丛繁花枫木后隐约可见。 苏芷玉继续分析道:“我又想到九雷动天引是罗夫人所赠你断不会随意送给别人十有**是用它代作信物。 “恰好数月前你丁叔和雪姨曾至天一阁作客偶尔说起了北海之行的经历。记得当时在方丈仙岛你决定随丁原、羽杉一同回返天6并未再回转北极仙府对不对?” 小蛋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苏芷玉轻笑道:“可那时候欧阳姑娘正在北极仙府养伤日后独自南下多有凶险你也放心不下。何况她还在苦等你的音讯自不能不告而别。故而你就委托鬼锋前往传信并请他护送欧阳姑娘南归是吗?” 小蛋深吸一口气心下佩服得五体投地恭敬回答道:“是。” 苏芷玉悠然道:“接下来的问题就再简单不过你唯恐欧阳姑娘信不过鬼锋不肯随他离开便将九雷动天引作为信物交给了他。所以这件魔宝经鬼锋之手最后落在了欧阳姑娘手中。联系到我前头的猜测它的来龙去脉也就变得一清二楚了。” 小蛋无从辩驳沉默片刻后说道:“可??我不相信是她做的!” 苏芷玉微笑道:“小蛋你愿意相信我吗?” 小蛋心乱如麻鼓足勇气问道:“可我也有可能在说谎!” 苏芷玉唇角笑意浮现徐徐道:“因为我相信你更相信杨掌门最后说出的秘密。” 小蛋无从作答苏芷玉却不再解释抬道:“啊快到天一阁的山门了。” 她顿了顿道:“小蛋你不是敝阁弟子又身为男子不宜住在天一阁中。在歧茗山顶有一座你丁叔早年搭建的小亭便委屈你暂住在那儿了。” 小蛋忙摇头道:“没关系我只要有个地方就成。”眼看要进山门他赶忙又问道:“玉姨您还要去找小寂吗?” 苏芷玉轻拍小蛋的肩头驻足道:“好孩子。小寂不会有事我向你保证。” 小蛋看着她娇柔纤秀的身影实难相信就是这样一位天仙化人般的女子要一力肩负起如许的重担与磨难却永远都是那般的举重若轻、从容优雅。 当晚一场小规模的洗尘宴后苏芷玉因忙于门中俗务便托巡山归来的芊芊将小蛋送上峰顶小亭。 芊芊离去后偌大的山顶就留下小蛋独自一人显得格外空旷冷清。 小蛋伫立亭中举头仰望那轮载波于苍茫云海中的月牙好似一叶扁舟孤挂云帆在寥阔无垠的夜幕里也不知会驶向何方。 他默立半晌。忽然觉得天大地大可自己却像那浮沉云海的弯月般无所归依不知彼岸究竟藏在何方不知自己还要走多远? 不经意地他的视线被小亭四边竹柱上镌刻的小诗所吸引轻轻念出声来:“隔海相守千般不舍;云渺万里无时或忘;心有灵犀岂在朝暮;与子偕老皓秋霜!”一阙念完小蛋久久无语竟是痴了。 不知又是多久他现在自己站立的竹亭凭栏上还有几行工整的字迹好像是用钗子在竹上一笔笔地用心刻画而出。 借着月色小蛋很快便看清楚这上面写的竟是:“江上春山远山下暮云长。相留相送时见双燕语风樯。满目飞花万点回故人千里把酒沃愁肠。回雁峰前路烟树正苍苍──” 词的后半阙被刻在竹栏的背面但小蛋已无须探身去瞧那接下来的是什么一行行词阙便如清泉般从心底汩汩涌出:“漏声残灯焰短马蹄香。浮云飞絮一身将影向潇湘。多少风前月下迤逦天涯海角魂梦亦凄凉。又是春将暮无语对斜阳。” 这词、这字他怎能忘记?半年多前从北海回返罗羽杉一路上都在教他念诵这诗词而后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向他解释其中的字意与韵味。 他的记性素来都不是很好连背诵干爹教的最简单的几句北海门心法都会颠三倒四、辞不达意老半天直至气得他老人家行将抱头吐血方才作罢。 可唯独这样一词他却牢牢地刻在心里随时随地可以倒背如流。真不晓得常彦梧倘若地下有知是会咬牙切齿还是感慨万千? 原来她也来过这里只是玉姨没有说。小蛋怔怔想着不明白是什么原因眼眶蓦地有点湿润小心翼翼地抚过凭栏上娟秀玲珑的字迹心头又是酸楚又是温馨。 多少风前月下迤逦天涯海角魂梦亦凄凉。又是春将暮无语对斜阳──今夜的风前月下此地的天涯海角春色匆匆自己却无梦无语错过斜阳。 月光将他孤零零的影子悄然拖曳在小亭地上婆娑的竹影随风摇曳似是在对他喁喁细语。 天有荒地有老;海会枯石会烂──但他无论如何也要再见她一面即便后一刻自己必须面对死亡! 思忆绵长热泪有殇。小蛋不禁低头凝视腕上系着的那褪色红绳结不只圈起了他的腕也缚住了他的心。 热血沸腾犹如万马奔驰一腔积郁已久的豪情如喷的火山汹涌而生化作劈开寂寥苍穹的雄壮啸声扶摇云霄乘风迎浪地飞纵向海天一线外。 他在宣泄他在感悟。吐不尽的落寞意诉不完的相思苦此刻尽皆融为滚滚长啸如同脚下那浩荡无涯的滔滔南海大潮在银色的玉华照耀下远去。 这啸声足足响了近半个时辰尚无衰竭引得天一阁众人侧目翘。正在与几位门中长老议事的苏芷玉闻到啸音亦禁不住愕然聆听轻轻叹息道:“这孩子??” 其后十余日小蛋便寄居于竹亭疗养毒伤却不啻是度日如年。 杨挚、卫慧的血案万劫天君的出现和罗羽杉的下落还有尹雪瑶与小龙的生死安危无不日夜缠绕在他的心头。只是碍于苏芷玉的盛情他着实不便贸然下山离去。 每天闲暇无事他就参悟那小诗里蕴藏的精妙剑法有一招没一招地学着聊以度日而每每问及苏芷玉自己何时能离开天一阁时得到的回答却总是“快了”。 再到后来上山探视的人换作了甘心衍和芊芊小蛋一问才知苏芷玉又下山了。 他当即便想离开不料甘心衍却绷着脸道:“阁主行前有交代你体内的腐毒仍需多日静养方可全部拔除。如果执意下山便须先闯过敝阁的海天剑阵。” 小蛋唯有干瞪眼却明白苏芷玉的良苦用心其实远不止毒伤未愈那么简单。 好不容易他又在竹亭熬了几日体内的腐毒已化解得七七八八大致无碍于修为。 小蛋无所事事又将丁原和苏芷玉刻在竹柱上的小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寻思道:“苏阁主虽是一番好意可我也不能老是待在山顶等她回来。今晚我就走先上宿夜峰找欧阳姑娘询问九雷动天引之事然后再作下一步的定夺。” 但他心知肚明假如自己将欲待离去的事情直言相告甘心衍等人定会不允。如果执意强闯尽管天一阁不会当真摆下海天剑阵来拦截自己可终究会伤了众人的一片好意。 他略作思忖便决定道:“我不妨留下短笺然后等天黑后再悄悄离开。” 可亭内并未备有纸笔若是学丁原那般将留言刻在竹柱上又恐难以惹人瞩目。他沉吟再三最终掣出雪恋仙剑蹲下身子在脚旁的泥地上书写起来。 等写完留言小蛋抬头吐气又是一怔。原来亭中石桌的背面能依稀看到上头弯弯绕绕纵横交错被人画了许多杂乱无章的线条。 他心下疑惑道:“这又是谁画的难道是罗姑娘?” 他心生好奇凑到桌子底下抬头仰望。这才看清在约莫五六十道乱七八糟的线条左还有两个挺拔刚傲的小字写道:“蹈海”。 小蛋一看笔迹即知并非罗羽杉所留不觉略感失望道:“看来这十有**是丁叔画的可他为何会在石桌背面画下这些古怪的线路?” 他自不知当年丁原受罚在翠霞山思悟洞内面壁三年一日与曾山在斗蟋蟀时无意现到洞内石桌背面居然藏有一张剑诀图刻其后几经磨砺修悟终于在潜龙渊上重现平乱诀惊得一众翠霞耆宿瞠目结舌从此扬名四海。 如今时过境迁丁原自不会再像少年时有事没事去找曾山斗蛐蛐可从石桌背面现平乱诀图刻的事情却始终令他印象深刻。 而若干年前也是在这竹亭之中丁原心血来潮感念于他与苏芷玉相思之苦、隔海之怅遽然间牵动灵机会悟天心隐隐约约揣摩出这一招“蹈海剑式”。 但他生性一向好胜要强不愿在蹈海剑式完全成型前便公诸于众以免贻笑大方故此灵光一闪记起少年之事便效仿创下平乱诀的散矜道人将剑式图形刻在了石桌背面。 如此心无旁骛地参悟二十余日剑式已然初具雏形可丁原也碰上了一个极其棘手的难题苦思数日仍不得解。 他本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于是干脆不再沉溺剑式之中又盘桓两日后便离开歧茗山。至于私下自创剑招的事情则连苏芷玉也没有告知想留待将来给她个惊喜。 然而事不凑巧不久后丁原为寻四相幻镜深陷瀛洲仙岛直至小蛋到来才得以离去。这创研蹈海剑式的事自然而然也就搁置了多年。不想今日阴差阳错之下竟给小蛋在不经意中瞧见也算是一饮一啄自有因果。 小蛋盯着图刻琢磨半晌依稀猜测到这是一式剑法可好像尚未彻底完成仍留有许多晦涩难言之处亟待破解。 他看得入神不知不觉就用右手的雪恋仙剑依图刻上的剑路演练起来。可没运上两剑剑路便出现凝滞小蛋凝思许久才又试着往下演练没两下却又卡住了。 这般停停想想想想练练。日落西山天色渐暗小蛋却恍若未觉完全沉浸在这蹈海剑式深邃玄妙的意境之中。 但等他参悟到图刻上横向第四根线条之时手里的雪恋仙剑却无论如何都运不下去。事实上也正是从这里开始丁原对蹈海剑式的研创出现了瓶颈其后每一道线条都需耗费数十个时辰苦思冥想直至离开时亦只在石桌上多画了四道。 小蛋当然无从知晓其中蹊跷还当自己的领悟出现偏差望着图苦想不已。 这时忽听背后甘心衍的声音问道:“小蛋你在看什么呢这般专心?” 小蛋回头见是甘心衍笑了笑道:“甘仙子是妳啊。” 他这些日子与甘心衍处得极熟但素来对女性以礼自持惯了即令罗羽杉这般的红颜知己也始终以“罗姑娘”相称而不名故此仍将甘心衍唤作“仙子”。 甘心衍弯身顺着小蛋的目光往石桌背面瞧了眼惊异道:“这是什么?” 小蛋并不隐瞒回答道:“是一式剑招我正在用心参悟。” 甘心衍点点头仔细打量了片刻后说道:“这多半是丁原留下的看上去尚未完成你也不必多费心思在这上面了。” 小蛋知道甘心衍实乃天一阁自苏芷玉以下天分最高的一人若非因为当日用功过急而走火入魔蹉跎了数十年的宝贵光阴眼下的修为恐怕尚可在苏芷玉之上。以她的眼力说出来的话自然也不会有错。 奈何他生来执拗闻言一笑道:“左右无事我琢磨琢磨也好打日子。” 甘心衍瞥过地上的留言暗自一怔道:“这孩子险些就要不告而别幸好是这式剑法将他留住。”当下颔道:“也好你就用心在山上参悟吧。” 此后一连十几天小蛋日也想夜也悟心无旁骛地一头栽入对蹈海剑式的破解中。甘心衍和芊芊照旧每日轮流上峰顶探视见他埋头苦思奇啊书呀网呵的模样均都摇头不已。但只要他不再起意离开索性也由得他去。 到第十六天头上最后一道剑路也教小蛋破解完成。他望着后头的留白不由怅然若失道:“这就没有了好像至少还有三剑啊。” 他不死心又将石桌背面的图刻反反复覆看了数十遍直到确认剑路果真至此戛然而止才疲倦不堪地吁了口气心道:“我这一耽搁又是好多天明日说什么都得下山了。如果玉姨和甘仙子她们要怪我也顾不得了。” 连日来他如痴如醉、不分昼夜地参悟蹈海剑式已是疲惫不堪这时心情稍松不觉间便靠在石鼓凳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到了后半夜小蛋蓦地感觉自己的眼前缓缓亮了起来彷佛有成千上万的璀璨星辰在此起彼落地闪烁旋转不停变幻组合着各式各样奇异的形状。 须臾之后所有星辰汇聚成千百道汩汩流动的绚烂星河围绕在他左右。 这些星河不断地盘旋交织、螺旋上升向着他徐徐收缩融会成一条条更加波澜壮阔、灿烂亮丽的大河。隐隐地小蛋甚至听到隆隆的江涛拍打奔腾声。 “喀喇喇──”头顶上方的虚空遽然开裂劈下一道亮紫色的闪电。电光刚猛雄劲犹如天神的战斧从云霄轰斩。小蛋下意识缩了缩却觉这束紫色电光直劈入身旁环绕的星河中激起满天炫目星光后瞬即消失不见。 “喀喇喇──喀喇喇!”紫电变得越来越密集迅猛可每一道劈落的路径角度都不尽相同、变化万千如一幅壮观无比的画面展现在他面前。 他身旁的星河不断地合并汇聚显得越雄壮广阔而银色的波涛浩浩汤汤起伏不定在紫色电光的劈击下迸射出美轮美奂的星芒如烟火雨花。 “这不是蹈海剑式吗?”小蛋怔怔盯着紫电劈斩的线路恍然醒悟道。 他觉得自己正置身在一个不可思议的梦里那图刻上的线条尽皆一一鲜活灵动起来充满自由桀骜的生命力偏又蕴藏着无尽的缠绵悱恻。 “喀喇喇!”最后一束图刻上的线条也化作电光从高空劈闪而下融入浩荡星河之中。 剎那间方才在他眼前已展示过的数十道紫电蓦然重现凝铸成两道雄浑的耀眼光飙就像一双幕天席地舒展开去的紫色巨型光翼翱翔在滚滚星河之上。 “轰──”小蛋的脑海出一记剧震幻化自万流归宗的璀璨星河霍然汹涌澎湃从四面八方向他席卷而来。 不待小蛋有任何反应夺目的银色波涛已将他完全吞没幻作一片无垠汪洋延展向整个虚空。 那双亮紫色的光翼几乎就在同一刻再生剧变如合拢的花瓣水乳交融形成一团硕大绮丽的光雷不可一世地从上方轰落坠向星海。 “轰!”小蛋的脑海里又一次爆开惊天动地的炸响狠狠撞击向他的灵台。 他猛然一省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目。 星海、紫电──所有的幻象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他的脑袋仍在炸疼身子好像还在大海里摇来晃去不能自己。 他怔抬头天空风清云淡一轮残月落向西方海天之下。远处天际晨曦微露已是黎明时分。 他了无睡意反复回味着方才那个奇妙梦境再看看石桌背面的图刻心底渐渐升起一缕明悟脸上不经意地绽开一抹喜悦笑容。 原来蹈海剑式的最后三剑是可以这样运用的。 第五章 化功神诀 天慢慢在亮火红色绚烂的朝霞托起旭日从波光粼粼的海面下跃升而出。 鸥鸟飞翔长风万里一望无际的蔚蓝海上涛声隆隆激起拍天白浪。 小蛋靠在石鼓凳上懒洋洋地眺望苍茫大海身心就像经历过海浪的冲刷洗涤变得格外舒爽清明似乎连纠缠多日的伤势也完全复原了。 忽地有一道身影从翻滚波荡的云层里钻出如一羽仙鹤迅捷异常地乘风踏云往歧茗山而来倏忽已近峰顶竟连巡山的天一阁弟子也未及觉。 小蛋一凛定睛望去只见来人光影绰绰道骨仙风正是鹤仙人。 他身形一转一折如风行水上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峰顶竹亭外望着小蛋颇为意外地问道:“你还在这儿?” 小蛋一怔不明白鹤仙人何以晓得自己来了南海回答道:“我在此养伤。” 鹤仙人见小蛋面色红润、神清气爽哪里有半分受了伤的样子?但他一门心思要找天一阁索取化功神诀真本也无意和这小子多作纠缠哼了声转身欲行。 孰知这时从下方山道上行来一位秀丽女子却是前来探视小蛋的芊芊。 芊芊见着生人也是愣了下驻足警觉道:“道长是什么人为何闯上仙山?” 鹤仙人自不将区区一个普通的天一阁弟子放在眼里冷笑道:“滚开!” 芊芊秀眉一挑反手掣出仙剑横在胸前冷喝道:“你这老道恁的无礼!” 小蛋一看要糟忙舒展身形掠上道:“芊芊姑娘小心他便是鹤仙人!” 芊芊大吃一惊尚未回过神来鹤仙人已形如鬼魅地欺近她身侧左手双指直戳双目。芊芊无暇细想侧身挥剑削落。 “叮”地脆响鹤仙人手指一曲将仙剑激弹上天却并未乘胜追击往侧旁一个滑步闪出嘿嘿一笑。 倒非他有意手下留情而是小蛋仅慢一线已从后赶至如果再不住手不免身后空门大露。而对于这个曾与自己数次为难作对的少年鹤仙人也感到越来越头疼痛恨偏偏每次在大好机会之下就是弄他不死。 芊芊探手抄住落下的仙剑扬声清啸向山下示警。 鹤仙人心道:“早晚也是要和天一阁翻脸先解决了这碍手碍脚的小子再说!”金丝拂尘一晃拂向小蛋面门。 小蛋早已严阵以待鹤仙人手腕一抬雪恋仙剑便化作一束亮丽电光直射对方咽喉硬是寸步不让地与这老魔豪勇对攻。 鹤仙人低“咦”一声。原来只这一剑他即已看出小蛋的修为较半年多前在云梦大泽地宫之战时又精进许多同样的一式“雷厉风行”此刻不仅犀利无俦更多了一分飘逸莫测。 他拂尘回转唰地往仙剑卷去。小蛋早料到鹤仙人不会与自己以命相搏手上早早留好了七成余劲顺势化“雷厉”为“风行”“啵”地点在拂尘侧方。青铜金丝拂尘翩若惊鸿地飘荡开去雪恋仙剑也被震得往侧旁一滑走空。 若论及功力小蛋远逊于已是散仙之身的鹤仙人但他的雪恋仙剑正击在金丝拂尘收力回卷的一瞬无形中大占便宜。 小蛋抢得先机左手使出“大寒七式”里的一招“冰冻三尺”立掌如刀往鹤仙人左脸劈击。 以他的性格绝少会如此不遗余力地主动向对手抢攻但对上鹤仙人却是另当别论。若教这老魔肆无忌惮地放手狂攻当世恐怕没人能够撑上十招。 鹤仙人头往左偏身朝右转口中喷出一束白茫茫的真罡直刺小蛋掌心。 小蛋指形转柔施展捏泥神指“啵啵”连声飞弹将真罡消弭无形而脚下步罡踏斗绕至对方左侧和身运剑就往鹤仙人怀里撞。 鹤仙人挥动拂尘青铜柄往外封架身子却在朝后飞退。 “铿!”一声金石激响两人身形乍分彼此重新拉开约莫三丈的距离。 鹤仙人眉宇上耸冷笑道:“好得很又来跟贫道玩命了!”也难怪如此教一个晚辈后生连攻三招竟无还手足以令他恼怒异常。 他手中青铜金丝拂尘一掸登时光芒暴涨激射出一蓬仙鹤神针。 小蛋经昨夜梦境顿悟此际的身心状况正处于罕有的巅峰。可雪恋仙剑和青铜金丝拂尘一撞仍震得他几乎立足不稳一阵气短心急。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扬手祭出青梅定魂旗。但见旗上青梅一闪漫空盛绽将汹涌而来的仙鹤神针尽数挡下。 那朵朵光华闪烁的青梅余势未尽卷裹起锐啸罡风又朝着鹤仙人身前掩袭恰似一阵缤纷花雨。 鹤仙人大袖一扬荡散青梅暗自愠怒道:“要不是我那日在魔教地宫元气大伤至今未复又何至于屡屡让这臭小子抢得先手?” 他一记长啸声振九天金丝拂尘遽然暴涨数倍如一蓬狂云遮蔽苍穹春日往小蛋头顶罩落。 有道是见招拆招这一式拂尘飞卷全无招式套路可言。沛然莫御的雄浑罡风笼罩五丈方圆更教人无处逃避唯有舍命硬接。 芊芊手执仙剑在旁观战准备在小蛋战局不利时上前助阵。孰知一蓬金煌煌的光澜迫面而来余波所及已将她震得气血翻涌娇躯如风中柳叶猛烈摇摆着踉踉跄跄退出十余步;两眼一黑险些一口热血涌出咽喉不由为之花容失色。 小蛋遇强愈强此刻心神如盘、纤尘不染身外纵是天塌地陷也难扰他灵台分毫。 当下他身子一蜷一弹用出“穿花绕柳身法”中的“逆水”诀不退反进迎着鹤仙人的强大气势单刀直入如庖丁解牛般精准无比地切入湍急光潮里头顶罡风“呜”地如雷掠过已卸开对方整个攻势中最强的一波。 与此同时他雪恋仙剑铿然飞纵幻化出一道道真假莫辨的雪白光丝如雨打芭蕉般“叮叮叮”的九声撞击在刚猛无匹的青铜金丝拂尘上激出簇簇光花。 金丝拂尘镝鸣颤动破开九道剑光如泰山压顶地往小蛋头顶拍落。 小蛋面色沉静体内真气催至满盈雪恋仙剑陡地幻影尽消回收身前而剑锋指天昂然竖起以逸待劳地直击金丝拂尘中段。 “砰!”闷雷般的一响青铜金丝拂尘由至刚遽然化作绕指柔。金丝穿透剑锋如同瀑流一样倾泄而下罩向小蛋面门。 小蛋灵台空明甚而能够清晰地感应到每一缕尘丝射落的轨迹。他默运“金光聚顶”雪恋仙剑一绞一送脱出尘丝缠绕随着身形的飞纵迫向鹤仙人胸口而左手使出“苍山负雪”五指一并抬臂横架。 “啪”、“啵”接连两声脆响鹤仙人的金丝拂尘扫中小蛋左掌宛若万钧之力压得他左臂骨骼爆响不由自主往下一沉。 尘丝趁虚而入拂过面门却被“金光聚顶”和乌犀怒甲双双化解。 小蛋的雪恋仙剑也破入鹤仙人怀中教对方左袖的飞荡应声走偏。两人各换一招身影交错而过仍是个平分秋色之局。 小蛋连用三剑一掌勉强化解去鹤仙人的拂尘轰击自知双方修为差距悬殊也不晓得天一阁的援兵何时方能赶到自己独木难支再斗下去难保会失手。 他回身站定心念急催欲祭出四相幻镜再与老魔放手一拼。哪知心念动处犹如一步蹬空素来与他形影不离的四相幻镜竟然不知去向! 小蛋登时一凛道:“糟糕幻镜怎会没有了?”不容他细想鹤仙人已感应到对手心神微分出现破绽一(手机小说网)甩金丝拂尘拧身迫上;尘丝嗤嗤尖啸向着小蛋身前袭到立意要战决将这少年毙于掌下。 小蛋顿失先机仓促间纵剑招架斜削拂尘。岂料鹤仙人的青铜金丝拂尘虚晃一枪骤骤收左掌从侧翼切进劈击小蛋右胸。 小蛋稍一疏忽尽落下风只得吐气扬声举掌格挡。 “砰!”双掌交击大无妄魔气有若惊涛骇浪般生生破入小蛋左掌经脉一时真气逆行震得他气血翻腾“嘿”地低哼身子直挺挺倒飞而出身前空门大露。 鹤仙人岂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身形后先至掠到小蛋右又是一掌劈落却忽听一记怒喝“谁?” 他左掌中途变招在小蛋头顶上方划过半道弧线“啪”地击在一道激射而至的橙色光束上。 那橙光一晃飞转套回一位从山下赶至的红衣美妇皓腕之上竟是只翡翠玉镯。 那美妇收住“澄波”玉镯清声应道:“天一颜红渔敢问道长法号?” 鹤仙人拂尘一指小蛋道:“要想知道贫道是谁妳问他就是!” 颜红渔一怔冷不防鹤仙人左手五指一卷如托佛钵掌心亮起团金色光芒弹指之间已幻作一只金光闪闪的飞鹤风驰电掣般朝着她胸前射去。 颜红渔也顾不得再问玉腕一振便从背后拔出仙剑“踏波”口中清叱往金鹤脖颈斩落。 不料那金鹤乃鹤仙人五百年真元戾气所铸性情通灵且剽悍异常虽被一剑削断脖子可一对金色光翼依旧如锋刃般回旋合拢往颜红渔的两肋切去。 颜红渔面色微变腕上澄波玉镯光华流转如一圈圈的涟漪扩散堪堪抵住金鹤双翼。 “啵啵”爆响声中那一对光翼在鹤仙人心念催驭之下势如破竹连连震碎七道澄波光圈飞向颜红渔的娇躯剪落。 正这时突听云霄上有一苍迈嗓音喝斥道:“什么人敢到我歧茗仙山兴风作浪?” 话到人到扬手射出一束雄浑青光轰在金鹤背上。 “轰──”金鹤一晃光华涣散化作缕缕流光迸溅消融。 来人受到气机牵引亦是狠狠一摇身躯探手摄回那束青光却是根青木杖。 鹤仙人哼了声一边调匀内息一边往上方打量见对方是个身着黑衣、瘦小枯干的老婆婆哈哈笑道:“听说如今的天一阁除去隐居聚云峰的水轻盈外尚存巫、梵、颜、甘四大二代杰出弟子。妳这老虔婆便是巫绿芍吗?” 那黑衣婆婆一顿青木杖没好气地道:“正是你家姑奶奶!老道你是何人?” 小蛋直到这刻方才缓过劲来回道:“他是鹤仙人!” 颜红渔和巫婆婆齐齐变色。 巫绿芍冷笑道:“我当是谁敢情是你这老魔!”她性如烈火老而弥坚更恐一旁的芊芊和小蛋会吃亏挥动青木杖已迎上鹤仙人。 颜红渔见巫婆婆出手也不放心她孤身迎敌手执踏波仙剑亦从旁攻上。 鹤仙人独对天一阁两大高手浑然不惧蔑然问道:“苏芷玉呢?还有其它几个天一阁长老呢?为何迟迟没有露面不妨一齐上来!” 他一心分作两用一边和颜红渔、巫婆婆说着话一边将手里的金丝拂尘舞得上下飞舞游刃有余。 小蛋一急正欲强压左臂伤势上阵襄助忽地若有所觉抬眼望向半空。 只听甘心衍一声断喝:“老魔看打!”抬手拔下鬓上斜插的“漱玉簪”抖腕化作一溜炫目紫芒向着鹤仙人眉心袭到。 鹤仙人在颜红渔、巫婆婆的缠斗夹击下犹有余力避过漱玉簪左手袍袖“呼”地卷向紫芒。 “啵!”漱玉簪在袖袂上一点旋即被刚猛绝伦的罡风震飞歪歪斜斜地往甘心衍身前飞回。 鹤仙人百忙中匆匆一扫目光袍袖上赫然教漱玉簪穿出一个小孔虽无伤大雅但也令他深感颜面大失不由勃然大怒拂尘迫开颜红渔、巫婆婆一对黑洞洞的瞳孔里金光爆绽两束光飙直射甘心衍。 在甘心衍身侧尚有一位貌美如花的白衣妇人。她手疾眼快地掣出仙剑“叮”地架住一束剑芒而甘心衍也挥落“龙泉”仙剑挡下另一道剑芒。 两人均感手臂酸麻、胸口闷均暗暗骇异道:“这老魔修为好生厉害今日歧茗山上势必要有一场恶战!” 鹤仙人略吁一口恶气嘿嘿笑道:“号称三大圣地之一的天一阁也不过尔尔!” 他话音未落山下有人沉声喝道:“谁敢说我天一阁不过尔尔?”但见人比声快“飞流”仙剑昂然清啸穿过层层罡风光雾以一式“长河击浪”飞刺鹤仙人咽喉。一时剑气纵横、光芒夺目充满慷慨激昂的豪壮之意。 鹤仙人心头微凛道:“这老婆子的身手可比巫绿芍她们几个又高出一筹!”身躯略略往右一偏左手双指竖于颔下稍露出一线缝隙竟是要强夹仙剑。 来人一转飞流仙剑改刺为削旋向鹤仙人双指。 鹤仙人指尖稍侧在剑刃上轻轻一按一推仙剑陡偏自他肩上掠空。 鹤仙人见天一阁赶来的高手渐多当下拔身飞起脱出战团目视来人道:“老太婆妳是天一阁的上代长老樊珈宜?” 那婆婆一收仙剑气定神闲地飘立峰巅颔道:“正是!” 小蛋瞧着双方暂时罢手稍吁了一口气但旋即想起四相幻镜失落之事心头焦灼道:“我有好些日子未曾用过幻镜怎会没有了呢?” 忽听身后苏芷玉柔和悦耳的声音问道:“小蛋你气色不佳可有什么事?” 小蛋回望见苏芷玉寻思道:“大敌当前我可不能再分玉姨心神。”于是摇头回答道:“我没什么。玉姨您何时回来的?” 苏芷玉微笑道:“我昨夜刚回转南海见你在歇息便没有打扰。”说着上前一步盈盈礼道:“南海苏芷玉见过鹤仙人。” 鹤仙人落下身形冷哼道:“贫道远道而来未曾开口便遭天一阁五大高手轮番攻击。行事如此不分青红皂白难道就是苏阁主一贯的待客之道吗?” 苏芷玉泰然自若道:“恕芷玉无礼这不问青红皂白之人只怕是道长吧?道长万里迢迢来我南海不就是为夺化功神诀的秘籍吗?” 鹤仙人被苏芷玉一语道破来意也不再遮遮掩掩昂然道:“明人不做暗事贫道来此只为借化功神诀秘籍真本一阅。” 在场的一众天一阁高手均不约而同地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一场血战。 当日也是一位散仙辟星神君为索取天一阁珍藏的经典秘籍《天一十章》而登门挑衅。迫得当时任天一阁主的安孜晴摆下海天剑阵与这盖世魔君殊死搏杀。 最后甘心衍的恩师叶婆婆祭起元神施展出海天剑阵的终极剑诀“海天一线”方始与对方玉石俱焚保住歧茗仙山逾千年的基业不失。 所谓匹夫无罪怀玉其罪。难不成事隔多年后这一场生死血战又将重演? 苏芷玉从容不迫道:“我天一阁虽避居海外少涉尘世但毕竟亦是仙林一脉从不敢敝帚自珍。倘若同道有急难相求敝阁自无拒绝之理。仙长若要求借化功神诀真本并非不可只是有三事相请。” 鹤仙人“嗯”了声略作沉吟道:“哪三件事苏阁主不妨说来听听。” 苏芷玉徐徐道:“第一化功神诀只可用于疗伤不可用以伤人。” 鹤仙人原本以为苏芷玉提出的三个条件多半会十分苛刻好令自己难以答允岂料这第一桩请求竟是如此简单。他心下冷笑道:“我要杀人有的是厉害手段又何须用上化功神诀?”当即点头爽快道:“好这没问题。” 苏芷玉微微一笑似乎早预料到鹤仙人会答应这第一桩条件于是接着说道:“第二道长参悟化功神诀后只可隐居修炼不可为患天6。” 鹤仙人想了想道:“贫道所求唯有天道飞升尘间恩怨何足挂齿?我答应妳!” 小蛋听鹤仙人连允两桩心中寻思道:“玉姨委实用心良苦!这只疗伤、只隐居不伤人、不为患的两项条件便可从此为天6兵不血刃地去一大患。” 樊婆婆、甘心衍等人显然也领悟到苏芷玉的用意均都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只有芊芊暗自急道:“阁主是怎么搞的岂能如此便宜这个老魔头?” 就听苏芷玉继续说道:“最后一点年前仙长曾强闯云梦地宫令魔教两位护坛长老双双仙逝教中高手伤亡惨重。仙长需得亲自登门向风教主负荆请罪并在两位长老的灵前诚心悔过求得宽宥芷玉即可将化功神诀的秘籍相借。” 在樊婆婆等人想来这一条尽管比前头两桩事来得麻烦了些却也合情合理。况且以天一阁的立场亦需就此事对魔教有个交代。 没曾想鹤仙人神情陡变翻脸怒道:“苏芷玉妳休想用化功神诀来羞辱贫道!我这五百年来睥睨天下从不曾向谁低头要贫道向他们请罪悔过想也别想!” 苏芷玉淡淡道:“芷玉并无羞辱道长之意只盼你能省昨日之非而修今日之身。” 鹤仙人不屑道:“苏阁主想教训贫道怎样做人吗?也罢妳换个条件说来我听!” 苏芷玉摇摇头道:“没有了芷玉希望仙长能做到的仅止这三件事。” 鹤仙人傲然道:“妳分明在刁难贫道莫不是真想让天一阁前血流成河?” 苏芷玉目光转向甘心衍等人。 樊婆婆随即朗声道:“玉儿妳是阁主不必顾虑我们!” 苏芷玉轻轻颔平静道:“仙长此举不啻买椟还珠纵夺得秘籍又能如何?” 鹤仙人神色冷漠道:“贫道早听说苏阁主舌灿莲花能把死人给说活。可惜我无意与妳做口舌之争咱们掌剑之下见真章!” 他突地使了个假身似要挥青铜金丝拂尘攻向苏芷玉但身形一晃却朝芊芊掠去。 芊芊猝不及防刚举剑欲刺脉门一麻已被金丝拂尘卷住。 鹤仙人身上微一运劲将她拽到身前左掌往芊芊头顶虚按道:“苏阁主如今该轮到我和妳谈笔交易了。” 原来他来南海之前即已打定主意对付天一阁只能智取而不宜强夺一旦重蹈魔教地宫之覆辙就算将化功神诀抢到手也是得不偿失。 因此他故意摆出一副要和天一阁死拼的架式令人无虞其它再突施冷箭制住修为最弱的芊芊。 众人始料未及待现中了鹤仙人声东击西的诡计时芊芊一声惊呼已然被擒。 巫绿芍怒声喝道:“鹤老魔你也算个散仙?竟用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段!” 鹤仙人不以为然道:“大丈夫斗智不斗力想要这丫头的命就用化功神诀来换!” 芊芊叫道:“苏阁主不要上这魔──”话未说完猛地出痛苦呻吟自是鹤仙人掌心劲力微吐绞得她经脉酸疼欲裂再说不出话来。 梵庭诗见鹤仙人折磨芊芊又是痛惜又是愤怒地道:“鹤老魔你这算什么?” 鹤仙人浑不理睬只望着苏芷玉道:“苏阁主不知妳意下如何?” 小蛋在旁心念急转欲用“十三虚无遁术”故技重施出其不意地救回芊芊。奈何鹤仙人一只左掌始终不离芊芊头顶半寸令小蛋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分毫。 苏芷玉探手从袖袂里取出一本封皮泛黄的书册向鹤仙人一展道:“道长请看!” 鹤仙人凝神打量封面上四个黑色篆字写的正是“化功神诀”从纸张上看颇有些年头绝非仓促间可以伪造。 苏芷玉轻轻翻动书页向鹤仙人展示道:“以道长眼力当能分辨出此书真伪。” 鹤仙人一目十行就见书页上的内容与当日丁寂默写给自己的化功神诀分毫不差暗暗道:“这丫头恁的厉害。我本打算一旦事有不顺便施展身外化身之术将这些天一阁高手调虎离山再入阁盗取。哪知她早有防备居然把化功神诀真本带在身上。” 他抑制住内心兴奋缓缓点头道:“是真本咱们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第六章 海天剑阵 巫绿芍叫道:“玉儿不可这化功神诀万万不能落到鹤老魔手里!” 苏芷玉叹息道:“他早已从丁寂那参悟到化功神诀的奥妙今次前来强索秘籍真本亦不过是为了两相参照。即使芷玉拒绝了他的要求也无力阻止天一阁的绝学外流。何况芊芊师妹还在他的手中我不答应又能如何?” 颜红渔蹙眉道:“也罢咱们便将秘籍先给了他谅这老魔也下不了歧茗山!” 鹤仙人轻蔑哼道:“大言不惭!贫道想来便来要走就走普天之下有谁能拦得住我?” 苏芷玉淡然含笑道:“仙长未免言之过早请你先将芊芊师妹放回。” 鹤仙人嘿然道:“先交秘籍我自会放人!” 苏芷玉摇头道:“道长屡施诡计手段卑劣恕芷玉信你不过。不如这样我将秘籍往身后抛出仙长同时放还芊芊师妹咱们各取所需。” 鹤仙人往苏芷玉身后瞟了眼山道上空空荡荡不见人迹只要秘籍一脱出她纤手掌控的范围环顾天6还没有哪个能赶在自己之前将它抢夺到手。 但他总觉得化功神诀到手得太过容易而苏芷玉也答应得太爽快便狐疑问道:“妳真的愿意将秘籍交与贫道?” 苏芷玉无可奈何地笑道:“道长何其多疑芷玉如今还有别的选择吗?”玉手一扬将化功神诀的秘籍往身后远远抛出道:“请了!” 鹤仙人并不急于松开芊芊直等秘籍飞出十多丈开始往下坠落时见四周仍无异样这才将芊芊凌空扔向苏芷玉道:“多谢了!”身形快得几难用肉眼追朝秘籍落下的地方赶去。 苏芷玉轻轻巧巧地接住芊芊应声道:“道长莫要得意这秘籍你未必能拿到手!” 鹤仙人一怔这话假如是别人说的他压根只当恫吓但出于苏芷玉之口却不由得他不费思量。只是他的身法并未有分毫减慢瞬息间已追近到触手可及。 那边巫绿芍已迫不及待地高声叫道:“快追莫让鹤老魔带走了秘籍!” 苏芷玉胸有成竹地道:“师叔无须担心他走不了啦。”话音未落下方的山景遽然一变凭空升腾起一团妖艳浓烈的红色光雾顷刻将鹤仙人的身影吞没。 樊婆婆惊喜交集道:“难怪妳不慌不忙敢情已在暗中布下了奇门遁甲!” 苏芷玉暗吁了口气道:“这是家父所创的”玄门八罡阵“我适才迟到便缘于此。” 颜红渔注视着滚滚翻腾的红雾担忧道:“玉儿化功神诀的秘籍不会有事吧?” 苏芷玉轻轻一笑双目微敛念动真言须臾后纤手往“玄门八罡阵”方向一招从红雾里晃晃悠悠地飞出一卷书册正是完好无损的化功神诀秘籍。 她将秘籍交到樊婆婆的手里:“芷玉借用已毕请祖师婆婆验明收还。” 樊婆婆瞧着失而复得的秘籍感叹道:“多亏妳这丫头机智谈笑间便将鹤老魔玩弄于股掌之上。玉儿莫非妳早有预料?” 苏芷玉摇头道:“弟子只是深知鹤仙人修为惊世骇俗便想方设法避免与他正面对撼。他纵然未将芊芊师妹扣作人质我也会诱其入阵。” 巫绿芍喜笑颜开道:“早知道玉儿妳有这么一手我又何苦紧张了老半天?” 甘心衍问道:“玉儿下一步妳打算怎么做?这老魔行事不择手段更不肯善罢罢休一旦从阵里出来依旧祸患无穷。” 苏芷玉绝美的秀颜泛起一抹淡淡忧色:“师父此言极是。鹤仙人有通天摄地之能玄门八罡阵再奥妙最多也只能困他两三个时辰。待阵内灵气一消他闯将出来必定变本加厉与我们兵戎相见。” 需知当年与辟星神君一战甘心衍之师叶婆婆毅然祭出元神与对方玉石俱焚。水轻盈感于恩义就将爱女送到甘心衍门下做了记名弟子以传承叶婆婆一脉衣钵故而苏芷玉与甘心衍之间虽无师徒之实却有师徒之名。 巫绿芍不以为然道:“咱们难道还怕他不成?等老魔出阵与他光明正大斗上一场就是!” 樊婆婆忧虑道:“鹤老魔可比当年的辟星神君狡猾太多未必肯和咱们正面交锋。最怕他立刻远扬而后隐在暗处算计咱们委实防不胜防。” 甘心衍点头道:“不错他要想抓上几个年轻弟子扣作人质实在是易如反掌。” 巫绿芍道:“所以咱们更加不能轻易放这老魔离去说什么也得做个了断!” 梵庭诗幽幽道:“要想将他留下谈何容易啊!” 众人一阵默然。论及修为鹤仙人较之二十多年前的辟星神君尤胜许多而天一阁方面的力量却未必能及得上当日六大顶尖高手云聚一堂的鼎盛阵容。 正当众人费神思量时小蛋道:“玉姨我有个法子或可令鹤仙人功力骤减。” 巫绿芍问道:“你是想用毒吗?这老魔金刚不坏、百毒不侵恐怕对他没用。” 苏芷玉却知小蛋轻易不言言必中的含笑道:“小蛋你有什么好法子?” 小蛋回答道:“我从天道星图里参悟出一种功法能运用十三种不同星门飞遁。其中有一项”和光诀“专门吸纳、消融罡风剑气却并无传送之效或许今天正可在鹤仙人身上派上用场。” 苏芷玉眼睛一亮道:“”和光诀“可是取了”和光同尘“之意?” 小蛋颔回答道:“是!” 樊婆婆静静听完沉吟道:“小蛋你有几分把握能够奏效?” 小蛋答道:“如果能将鹤仙人诱入和光星门我有八成以上的胜算。不过──” 巫绿芍焦灼地催促道:“不过什么?有啥问题你赶紧说大伙儿一块想法子解决。” 小蛋摇头道:“我从未在实战中用过不清楚到底能消去鹤仙人几成魔气更无法判断它的效力能维持多久。” 颜红渔道:“管他呢咱们试了再说。但要怎样才能将鹤仙人引进星门呢?” 小蛋转望向苏芷玉道:“玉姨您来说。” 苏芷玉点点头道:“玄门八罡阵是依太极八卦变化所设共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道门户。入生、景、开三门主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主变;入杜、死二门则主凶。我可以在生门开一线缝隙引鹤仙人入彀。” 樊婆婆拊掌道:“好咱们就在生门外摆下海天剑阵以逸待劳!” 当下苏芷玉引小蛋入阵须臾而回樊婆婆、甘心衍、梵庭诗、巫绿芍和颜红渔一干天一阁顶尖高手已在生门外静候。芊芊紧张地问道:“小蛋和光诀不会失效吧?” 小蛋笑了笑没说话。不知怎地却教芊芊心头一定心下埋怨道:“我好歹也在天一阁清修了二十多年难道定力还及不上这个少年?” 四下一片静谧近十双视线目不转睛地紧盯玄门八罡阵。大约过了一炷香左右苏芷玉明眸一闪轻轻道:“他要出阵了!” 众人精神一振均觉得与其这般焦灼不安地等待反不如轰轰烈烈、干脆利落地大战一场来得痛快俱都手搭剑柄拭目以待。 樊婆婆道:“咱们旨在护卫仙山只求能迫得鹤老魔立下誓约知难而退能不伤人那是最好。芊芊和小蛋退到十丈开外生任何事都不可擅自靠近。” 芊芊明白苏芷玉等人就要摆下冠绝天6的海天剑阵自己站在近处只会碍事于是应了一声便和小蛋齐齐又往后退了五丈。 不消一刻生门方向雷声隐动、红雾翻腾鹤仙人挟着一蓬银白光晕破关而出正飘落在天一阁六大高手布下的扇形数组中心。 他面容上毫无脱困的得色反而狰狞地厉声喝道:“苏芷玉妳又在生门里搞了什么鬼?” 苏芷玉看着鹤仙人元神上若隐若现的银白光晕淡雅若定道:“道长此刻回头为时未晚。芷玉先前提出的三点条件任何时候都可兑现。” 鹤仙人面若寒霜峻声道:“作梦!今日贫道便要将妳天一阁从此除名!” 话是这么说但鹤仙人心里却多少有些色厉内荏。他在玄门八罡阵里兜转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寻到一线破绽岂料居然又是苏芷玉故意设下的陷阱。 他元神甫一闯入生门登时一阵星光闪耀如有灵力附身而体内的大无妄魔气只稍作催便被莫名其妙地消融去三成多尚未与天一阁正面开打即已先折了一阵。 他一边放下狠话一边悄悄观察着周围情形寻找脱身之径。可惜苏芷玉等人各守一方隐成合围之势除了强闯之外别无他途。 他正暗暗心惊就听巫绿芍怒喝道:“这老魔穷凶极恶、冥顽不灵莫要和他废话!” 鹤仙人心念急转道:“我得想个法子拖延上一时半刻先将身上的这道古怪禁制给化解了。”忽然想到苏芷玉设下的玄门八罡阵他计上心来佯装震怒道:“老虔婆贫道容不得妳!”身形蓦地不进反退往背后的生门遁逸。 孰知他刚一迫近玄门八罡阵灵台警兆油然升腾暗叫道:“不好!”背后大阵变化骤生红雾流转中那道生门霍然转换遽然化作一道凶险莫测的杜门。 鹤仙人一动天一阁六大高手立生感应。苏芷玉清声吟道:“天地无极沧海无量;以心御剑行道为阵!” “叮──”齐刷刷的一缕幽鸣飘扬。天一、盈雪、飞流、踏波、清涧、龙泉六剑在匣中龙吟。 樊婆婆等人的身影分作白、绿、蓝、紫、黄、黑六色绚光冲天而起犹如奼紫嫣红的飘逸彩带在云霄之下交织曼舞美不胜收。 鹤仙人只觉从杜门内喷薄出一股汹涌狂涛将自己的元神狠狠往外推飞而背心就像迎头撞在一堵冰峰上般森寒疼对着近在咫尺的玄门八罡阵欲进不能。 没等他反应过来背后红雾轰然涣散重又现出红枫青石的芬芳小径;高空中浩渺的剑气灵光犹如苍穹倒覆将他牢牢地笼在正中动辄便有没顶之忧。 现脱身已然无望鹤仙人迅恢复镇定闪烁着淡金色神光的元神凝立当场;他青铜拂尘换交左手口中真言低诵右手掌心倏地冒出一束赤色剑华转眼凝铸成一柄三尺光剑横亘胸前漠然喝道:“来!” 空中六人应声站定形成一座浑圆剑阵居高临下地散出腾腾紫雾而随着罡风剑气徐徐扩散于波澜不惊中蕴起石破天惊的强大气势当头直压鹤仙人。 小蛋和芊芊虽已退到十丈开外但仍能够清晰无比地感受到迫面袭来的空灵剑气就如同一**惊涛骇浪不断冲击着两人的灵台。 芊芊修为稍弱娇躯很快便出不由自主的颤抖脸色也渐转嫣红显得极为吃力。 小蛋有意无意地往上斜跨半步挡到芊芊身前体内铜炉、圣淫、仙流三气合一沛然焕放隐隐漾起一团三色雾光将芊芊笼罩其中。 芊芊顿觉娇躯一暖身外重逾万钧的压迫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向着小蛋轻一颔以示感激暗暗道:“这少年的修为亦正亦邪直追恩公当年偏偏两人性情却是大相径庭。” 再看鹤仙人的元神金光冉冉蒸腾在身外形成一团透明光罩而剑阵幻起的紫雾稍有触及便翩若惊鸿地往后翻滚退散不能侵入丝毫芊芊又不禁担心道:“小蛋你的和光诀真能化去鹤老魔三成以上的功力吗?” 小蛋注视剑阵微微点头道:“能。” 芊芊奇道:“你不是说和光诀从未运用于实战之中却为何能回答得这般肯定?” 小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曾拿自己做过实验。” 芊芊愣了愣啼笑皆非道:“也亏你能想出这法子来。”心情不觉一松。 这时鹤仙人身处海天剑阵的峰尖浪口身影巍然不动以大无妄魔气护持周身只守不攻;一**剑气击在他的“金钟罩” 上嗡嗡轰鸣却难撼毫厘。 他并不急于反击──在身上和光诀的禁制彻底消失前双方僵持不动无疑是对他最为有利的局面每拖延一刻稍后脱身的机率便会相应增添一分。 压抑的对峙中海天剑阵的气势不断提升而阵内漾起的紫色雾光越来越浓烈强盛渐渐吞噬了方圆十丈内的山石草木。 唯鹤仙人的元神金光熠熠如同一片紫色汪洋中傲然孤悬的圆月。 苏芷玉的左手剑诀蓦起变化拇指在中指与无名指尖上轻轻一扣而食指小指仿似飞翼舒展捏起“翱天诀”樱唇清喝道:“六剑经天浩气千秋!” “铿──”海天六剑镝鸣骤亮六束碧绿无瑕的剑光划破天宇齐齐遥指鹤仙人元神而无形的剑气“嗤嗤”激响纵横鼓荡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 鹤仙人的身影遽然出奇异晃动犹如涟漪般在紫雾剑气里极富韵律地微微波动几不着痕迹地化解去四周急剧增强的剑阵压力。 海天剑阵缓缓以鹤仙人为圆心转动起来不疾不徐地一寸寸向内收缩耐心地在时刻变幻的阵形中寻找对方于重压之下可能暴露出的破绽。 鹤仙人却有若泥塑般伫立不动全身金光波动、无懈可击直与天地浑然一体。 又是半盏茶的工夫海天剑阵已收缩近半而高度也由起初的十丈降到三丈随时都可进入短兵相接的血战中。 天一阁六大高手飞旋的度亦快到近乎极致在肉眼底下只剩一圈奼紫嫣红的瑰丽流光裹挟着滔天雾光剑气向着鹤仙人的金钟罩奔涌拍击却始终无法将他完全吞没敉平。 巫绿芍和颜红渔的头顶已隐隐出现淡绿色的水雾但身形丝毫不见迟滞牢牢占据自己的身位不停游动以保持剑阵的运转流畅。 “轰──”鹤仙人左侧七丈外的一块厚重山岩终于禁受不住双方惊人的剑气罡风催迫应声迸裂。碎散的石块如雨点朝四周迸溅陡一接触到翻滚的紫雾便悄无声息地化为齑粉。 甘心衍一声清啸从数组中脱出龙泉仙剑顺着碎石迸射的方向切入一式“凌波九剑”中的“长河逐浪”疾挑鹤仙人右眼。 “叮!”龙泉仙剑刺在金钟罩上出一记清脆响鸣剑锋略略一滞破入光罩。 光罩内金光摇闪瞬息凭空凝起一只无臂魔爪摄向仙剑。 甘心衍一惊收剑反削“铿”地一响竟是毫不费力地击散魔爪却见眼前金光澎湃鹤仙人的青铜金丝拂尘业已扫荡而至。 樊婆婆与巫绿芍分从甘心衍两侧抢上飞流、清涧双剑并出一左一右点中金丝拂尘。 鹤仙人只觉两股方向相反的凌厉剑气袭入手中铜柄拂尘在掌心一颤一转险些失去控制急忙以指尖凝劲化去剑气但尘丝却若凋零的残花“呼”地委顿未能伤着甘心衍半片衣角。 樊、巫二人击退鹤仙人攻击并不贪攻冒进与甘心衍同时飞退。三人在衣袂飘拂间转眼撤回原位好像三人从未出过手般。 而另一面的苏芷玉、梵庭诗和颜红渔三人已从侧翼掩袭而上盈雪、天一、踏波三柄仙剑交相辉映分刺鹤仙人背心与两肋全不给对手恃强抢攻的机会。 这海天剑阵顾名思义实是由“天”字剑阵与“海”字剑阵合二为一。 两阵水乳交融可随意轮替转化而攻守之间的阵势千变万化、浑然天成端的妙到极点。 所谓牵一而动全身。方才鹤仙人的拂尘看似仅在攻击甘心衍一人可同列海阵的樊婆婆和巫绿芍从后并肩掠上与甘心衍心念相通等若一人替她及时化解去金丝拂尘的攻势令得老魔无隙可乘。 而海字阵一遭攻击苏芷玉、梵庭诗和颜红渔三人结成的天字阵立时顺势应变主动出击逼迫鹤仙人不得不放弃反击甘心衍等人的企图先求自保。 故此一旦对手深陷海天剑阵无论他攻向其中任何一人迎面撞上的势必是整座天衣无缝的大阵时时刻刻都必须以一人之力独挡天一阁六大高手的联阵之威纵是大罗金仙久战之下亦难保有失。 岂料鹤仙人背对苏芷玉三人的突袭也不回头右腕微抖那柄血焰高烧的赤色光剑猛然化作一束拇指粗细的殷红电鞭朝身后打去。 “叮叮叮──”几乎不分先后的三记脆响盈雪、天一、踏波高高弹起弹指间犀利连绵的攻势荡然无存。那电鞭却迅即凝铸成一柄厚重巨斧顺着鹤仙人转身之势如一抹血光横削颜红渔玉颈。 有道是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方才一轮对峙里鹤仙人早已看出天一阁六大高手的修为虽均臻至化境但彼此间仍有一线的微弱差异。 这六人以樊婆婆、苏芷玉并列在前甘心衍和梵庭诗次之而颜红渔与巫绿芍则要稍逊半筹居于其后。鹤仙人正是看出这点立意要用雷霆手段毁去六人里最易对付的颜红渔先将海天剑阵打残。 只见颜红渔毫无惊惶之色只轻轻巧巧地横剑往后退出一步。 鹤仙人暗自冷笑道:“若让妳后退两尺便能躲开这血斧一击贫道枉自称雄北海五百年!”掌心劲力稍一吐出血斧光芒大盛陡长两尺仍旧像附骨之蛆般追杀颜红渔。 “铿铿!”但听两记激响苏芷玉与甘心衍阵势转换从颜红渔两侧攻出双剑齐飞切中斧头。血斧被击得微微下沉旋即幻化成一柄长矛直射颜红渔咽喉。 就只这一瞬的耽搁樊婆婆、梵庭诗与巫绿芍已重组海字阵从左侧杀至三柄仙剑力压长矛硬是教鹤仙人难以再向颜红渔递出半寸。 颜红渔三人结成的天字阵转守为攻同样的一式“破釜沉舟”疾劈鹤仙人右臂。 鹤仙人眸中寒光迸射低喝道:“开!”长矛倏地回收成圆在右臂上化作一面浑圆光盾将三柄劈下的仙剑一一激起。 七人你来我往地杀作一团晃眼就是三十多个照面不分输赢。 鹤仙人却越打越是心惊暗暗震撼于海天剑阵的沛然神威。 他身受和光诀禁制便似戴着镣铐起舞般难受异常而体内功力减退尚在其次最头疼的却是以往需要使出七分气劲的此刻往往要用上十成功力才能勉强达到效果火候把握间殊非易事。 偏偏高手相争差之毫厘便会谬以千里只要一丝的出手分寸没有掌握到位动辄就是灭顶之灾这种滋味委实令他又是窝火又是无奈。 反之苏芷玉等人经过三十几个回合的实战磨合阵势运转越地得心应手。双方此消彼长下鹤仙人渐渐落入下风已是守多攻少。 但天一阁六大高手无一人敢有丝毫懈怠俱都心道:“这老魔恁的了得现在他还被小蛋的和光诀捆住手脚而无法全力施展一旦等他化解禁制这一场大战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只这一闪念间双方又激斗过十余个回合。 鹤仙人终于在海天剑阵的步步进逼下露出颓势已无起初交锋时的挥洒自如。可即便这样要想将这魔头诛于剑下亦绝非一两百个照面可以做到。 小蛋抬头观战手心里攥满冷汗心知和光诀的禁制时间已成双方的胜负关键。却听芊芊颤声低问道:“小蛋咱们要赢了吗?” 小蛋沉默片刻答道:“自古邪不胜正。”至少茶馆里说书的都是这么讲。 第七章 一线海天 “咄!”鹤仙人一记低喝身影突然一分为二分迎海天剑阵。 巫绿芍叫道:“鹤老魔业已黔驴技穷欲待施展身外化身困兽犹斗!” 鹤仙人恼怒狞笑道:“老虔婆妳真当贫道技止于此?”青铜金丝拂尘连抖迸出一蓬蓬汹涌狂猛的鹤翎仙刃往六人轰去。而他的另一分身手持光剑纵横开阖紧随鹤翎仙刃向巫绿芍猛攻。 剎那间战局急转直下变成鹤仙人以本尊牵制苏芷玉等五大天一阁高手并催动分身狂攻巫绿芍以期从最弱的一环打破僵局赢得胜机。 巫绿芍左支右绌顿显吃紧硬咬着牙不吭一声奋力挥剑紧守门户寸步不让。 樊婆婆见势不妙口中急念真言祭起天一阁的镇门仙宝“炼心佩”飞袭鹤仙人头顶。 甘心衍等人见此情景亦纷纷祭出各自仙宝一道道珠光宝气冲天飞舞、回旋云空朝着鹤仙人的本尊与分身轰落而下。 鹤仙人周身的金钟罩在天一阁诸般仙宝的轰击之下嗡嗡扭颤彷佛沸腾的水面波澜起伏。他心神大受影响恼羞成怒地道:“米粒之珠也敢与皓月争辉!” 话音犹在分身膨胀数倍高逾六丈宛若一座金光闪闪的山丘横亘在海天剑阵中连天一阁六大高手中身材最为修长的甘心衍亦难及他的膝盖。而那柄光剑也随着分身的变化遽然暴涨化作宽过两尺、长近三丈的血红巨剑一簇簇魔焰呼啸腾飞遮蔽住了仙宝光芒。 巫绿芍当其冲险些被鹤仙人分身奔放的凶焰压得窒息吐血。而头顶上空那柄硕大无伦的血色光剑此刻正挟着熊熊魔焰斜劈而下令她周围三丈方圆尽为暴戾刚猛的剑气笼罩端的避无可避。 巫绿芍临危不乱左手剑诀疾指道:“破!”背后青木杖流光飞腾转瞬放大倍余劈开魔焰直撄其锋“铿”地一记金石响鸣扫中血色光剑。光剑一振微微偏斜挡开青木杖削向巫绿芍左肩。 苏芷玉祭出太上流波绫“呼”地一声缠住剑锋而盈雪仙剑直掠鹤仙人分身左肋。 那分身光华闪烁肋部赫然洞开任盈雪仙剑长驱直入而右手则运劲一扯将太上流波绫绷得笔直振剑就往身前拖曳。 盈雪仙剑甫一刺入分身左肋四周金光倏地合拢封闭将剑刃生生凝住。苏芷玉默运化功神诀消去光剑上迫来的汹涌魔气将左手的太上流波绫往盈雪仙剑剑柄上飞一绕指尖运劲导引真气借力打力。 “飕──”盈雪仙剑等若是凭借分身右臂回拽的绝强力量从他左肋中应声拔出。苏芷玉不待鹤仙人作何反应太上流波绫便轻盈无比地一抖松去光剑顺势飞退。 鹤仙人见自己拼着真元俱损以“流元闭神**”都未能伤及苏芷玉分毫心焦道:“这丫头实在太难对付今日贫道欲破此阵需得先收拾了她!”念及此处分身左爪戟张不由分说地便向苏芷玉娇躯摄落。 但见人影一晃甘心衍从侧旁闪身欺近纤手祭起漱玉簪飞刺分身左爪掌心。 “噗!”漱玉簪击在鹤仙人分身的左爪上溅起一串光花爪势凝顿迟缓。 苏芷玉、巫绿芍、甘心衍三剑齐出“叮叮叮”的一连数响劈中分身左腕生生将他的魔爪一截为二从腕上断落涣散。 气机牵引之下鹤仙人闷哼剧震低吼声中光剑回扫甘心衍而左臂金芒爆闪重又幻生出一只巨手往巫绿芍的头顶拍落。 如此双方又激战了约莫三十多个照面鹤仙人元神上的银白色光晕渐渐褪淡举手投足间的反击之力亦愈来愈霸道强盛虽仍被海天剑阵困在正中不得脱身可气势渐涨隐隐有反客为主之兆。 樊婆婆头顶水汽蒸腾再见甘心衍等人莫不如是扬声道:“玉儿海天一线!” 苏芷玉芳心一颤二十多年前叶婆婆祭出元神与辟星神君玉石俱焚的一幕不禁又在眼前浮现。 那时她只是年方二八的少女随着父亲在旁观战置身局外虽看得心旌摇曳但也对安孜晴指挥若定的雍容风姿倾慕不已。 如今却是她承负起主导整座海天剑阵乃至天一阁千秋基业兴衰的万钧重任方始体会到安孜晴当日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和对叶婆婆之死的深深内疚。 她深谙阵法又岂会不清楚“海天一线”作为剑阵的终极变化委实有石破天惊之威连当年身为散仙之体的辟星神君也难逃一死。 然而杀敌一千自损七百。谁能保证在生死立判的瞬间己方没有伤亡? 如果只是牺牲自己她自可毫不犹豫地作出抉择。但是在她的身边还有五位天一阁的耆宿长老甚至包括了自己的师父甘心衍! 她们的生死、天一阁的存亡此际竟都系于自己的一念之间又焉能不教苏芷玉费尽思量? 就这稍一迟疑鹤仙人元神上的银色光晕又淡去一层随时都可能彻底的冰融雪消。甘心衍焦灼道:“玉儿妳还犹豫什么?” 苏芷玉深吸一口气已有决断随着阵势流转向外圈撤出半丈玉手轻掐法印、樱唇低喝。她头顶上方的碧光幻出元神纤手一引摄过盈雪仙剑绝美的面容上沉静淡雅透着一股决绝之意沉声吟道:“斗转星移海天一线──” “玉儿!”甘心衍等人不约而同地脱口叫道已齐齐明白了苏芷玉此举的用意。 但是海天一线的阵变业已在苏芷玉元神的牵引下霍然动容不得她们再有丝毫的时间多想目中均都漾起了晶莹泪光。 鹤仙人微微色变身形一晃两道分身合二为一青铜金丝拂尘横执胸前却被迫面而来的激荡剑气吹刮得向身后猎猎飘舞出团团金光。 他口中厉喝道:“笃!”大无妄魔气提至满盈元神上方隐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象。 小蛋和芊芊已被迫出十五丈外目不转睛地仰望战团早已忘记了呼吸。忽听东北天宇遥遥传来一声雄浑激越的啸音如龙行万里响彻长空由远至近地鼓荡起漫天风云。 苏芷玉的芳心一颤眼角余光里一束紫色剑光划破南海九万里天涯迎着澎湃碧涛踏波飞来气势之强舍他其谁? 任她平日里如何镇定矜持此时此刻亦不由自主地脱口轻道:“是他──” 只听数十里外的云空里丁原熟悉的嗓音朗声道:“鹤老魔你我今日一战了断!” 听到丁原声音樊婆婆、甘心衍等天一阁高手心头也尽皆欣喜道:“此子既至我南海仙山可保无虞矣!” 鹤仙人深陷的眼眶里爆出两簇耀眼金光傲然应道:“贫道在此恭候!” 短短三两句话丁原已御剑迫近二十里内扬声道:“好丁某给你公平一决的机会。” 樊婆婆闻言暗暗苦笑道:“这孩子孤傲妄为的性子还是不改居然要单枪匹马挑战散仙!” 苏芷玉竟是毫无迟疑地清声喝道:“靖海澄天万法归寂!” “铿──”六柄仙剑整齐划一地纳入鞘中苏芷玉元神归窍与甘心衍等人往四下闪退。鹤仙人顿感压力骤减一纵身影抬升十丈面迎丁原道:“承蒙盛情贫道却之不恭!” 丁原御剑再进十里嘿然笑道:“咱们两个没啥交情又何必假惺惺地客套看我平乱诀!” 话音中紫色剑华迸放开万丈光芒遮蔽背后冉冉红日而跌宕的云霞像是被他驾驭驰骋的千军万马挟着一股铁马金戈之气浩然长驱。 “呼──”鹤仙人的元神竟让这股尚远在八里之外的浩荡剑气激得光影闪摇身不由己地往后微仰而手里的青铜金丝拂尘笔直冲天犹如一柄熊熊燃烧的火炬出“啵啵”爆响。 一个是日夜兼程风尘万里一个是酣战多时身受禁制在彼此均不愿见的状况下于这烟波浩渺的沧海仙山之上狭路相逢。 海在咆哮天在倾覆不断地凝缩褪淡彷佛只剩下一线海天一头系着雄姿勃的丁原一头系着旷古绝伦的散仙不期而遇上演的是生死决战。 “砰!”霞光闪腾丁原的元神脱离肉躯剑气骤强数倍摇山动海无与争锋。 鹤仙人的瞳孔渐渐收缩闪烁的金色光焰里那束迎面掠来的紫色剑光却在不停扩大直至将他眼中的光芒尽数掩盖吞没。 八里、七里、六里──丁原的元神左手猛朝腰后一背凝剑诀再次低喝:“平乱!” 雪原仙剑的光华彻底消融莽莽海天似乎天地中唯有一团紫色飞电璀璨如星亘古长存与消隐的沧海碧空水乳交融无分彼此。 ──平乱大同!于二十多年后再现南海不啻是人间的剑道极致。 铿锵龙吟的剑啸宛如睥睨天下的召集号唤醒日月山川沉睡的封尘力量呼吼着奔腾汇成一道沛然莫御的滔滔洪流不可一世地向鹤仙人涌去。 鹤仙人脸上映闪着紫色光晕。他注视着已在五里之内的无俦剑华心底凛然道:“这小子艺压天6实非虚名所致!竟懂得借用辗转千里的海天之威不作丝毫停顿过场直接祭起御剑诀先声夺人。 “好在说到底他终究是个凡夫俗子拼出元神又能奈我何?却须留神旁边那些个天一阁高手趁火打劫!” 想到这里他不敢怠慢左手一收光剑飞捏剑诀口中默念真言;元神冉冉幻动金光同样祭起他将近五百年不用的“千峰竞秀参冰诀”! “砰!”他的元神如同光雨一样炸开消逝在金丝拂尘的光澜里。弹指之间蔚蓝色的苍穹之下幻生出一座座高耸入云的金色冰峰层层迭迭地不断倍增扩展哪里还看得到上空的蓝天红日? 歧茗山顶的温度遽降到冰点以下高空的云层陡然骚动“喀喇喇”地劈闪雷电而拳头大小的冰雹幕天席地打落击在山岩上乒乓作响。 天地昏暗一团一紫一金两蓬绚烂的光澜交相辉映飞接近。 丁原心晋天道星海无我无敌而平乱诀摧枯拉朽的气势仍在增强此际纵使前方横亘的是魔神仙佛他亦不会有半分的畏惧与杂念。 平乱诀下雪原剑前遇神杀神遇佛诛佛。从来都是有进无退、血溅青天。 苏芷玉几乎不敢继续看下去一颗心抽紧再抽紧压榨出胸口的最后一丝呼吸。 多少次同生共死海角离散今番的重逢却依然是在生死一线的默默无言中。 她的视线不停追逐着那束紫色剑华百丈??十丈??一丈??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如轰轰烈烈撞向连绵冰峰的炫目流星。 “轰──”紫金两色的光波迎头激撞迸裂开一蓬浓烈绚光好似团冉冉翻滚膨涨的蘑菇云将整座歧茗仙山的峰顶吞噬。 雪原仙剑的剑芒骤然暗灭涣散却也将那一座座金色冰峰轰得四分五裂、摇摇欲坠。 同一时刻从幻灭的紫色剑光中蓦然亮起一道通透柔和的幽蓝色冰光彷佛可以击穿天穹的万钧雷霆舞出曼妙的剑芒似天马行空似劈波斩海顷刻交织成一幅美轮美奂的壮观画卷。 小蛋心驰神摇紧紧盯着那纵横睥睨的幽蓝色剑光迎浪怒放令海为之碎令天为之裂充满了无与抗衡的浩荡豪气不禁沉醉其中全忘了身外骇浪惊天。 蹈海剑式──原来丁叔他也已参透了那最后三剑并将它融入到平乱诀中。而这三剑竟和他在睡梦中所悟的招式一模一样于冥冥中殊途同归! 隆隆轰鸣声里天空像是被炸开一个巨大的金色窟窿冰峰一座接一座地爆裂幻灭化作一溜溜的流光往四面八方窜逸。 幽蓝色的剑芒由繁而简最后尽洗铅华凝铸成一柄晶莹雄浑的贯海冰剑劈斩开重重金色险峰锋芒所向披靡直指鹤仙人本尊及元神! 鹤仙人作梦也想不到丁原在平乱诀中还藏着这样一记匪夷所思的终极杀招。蕴育了天上人间万载灵气菁华的贯海冰剑在瞬息间爆出难以置信的巨大能量直盖过他静修了五百多年的大无妄真元! “千峰竞秀参冰诀”在他元神前筑起的一道道屏障无法阻挡贯海冰剑半刻便土崩瓦解而冰寒彻骨的剑气尚未及身青铜金丝拂尘已蒙上一层蓝汪汪的透明薄冰险些将他的元神也冻僵! 天地在这一剎那彷佛化作了鹤仙人身旁的牢笼而迎面迫来的蓝色剑芒便是断头台上缓缓落下的巨斧让他平生第一次感悟到死亡距离自己是那么的近。 “叮!”如同乐章终端的最强音贯海冰剑与青铜金丝拂尘交击响鸣迸开朵朵夺目光花像是直接掉进了每个人的眼睛里令所有人闭起双目。 “啊──”鹤仙人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青铜金丝拂尘应声断作两截而碎散的尘丝似牛毛利箭般射向高空漾动着金色光华。 丁原真身闪现右手的贯海冰剑长驱直入“噗”地刺中鹤仙人。 “砰!”鹤仙人的元神迸出一团浓烈绚光一股气浪将同样已是油尽灯枯的丁原元神弹射翻飞抛跌出十数丈远。 冗长的余音久久回荡在众人耳畔眼前瑰丽的光澜徐徐退潮一柱柱雪浪此起彼落地冲向高空。 “丁哥哥──”苏芷玉的目光在激战余烬中急切地找寻丁原芳心亦似那巨浪般一会儿抛上云霄一会儿又坠落海底。 忽地只听小蛋的声音喊道:“玉姨丁叔在这儿!”苏芷玉一喜闻声迎去就见小蛋横抱着丁原元神朝自己飞了过来左手光雾腾腾正不停地输出真元。 原来在丁原运出蹈海剑式欲与鹤仙人玉石俱焚之际小蛋施出“森罗万象”第一个锁定他的元神所在旋即以十三虚无遁术避开空中的光澜剑气抢在众人之前及时赶至反比苏芷玉还快上半拍。 苏芷玉见丁原元神剧烈颤动一丝丝光缕从体内游离涣散不省人事她急忙探手一搭丁原左腕另一边以天心灯护住他的肉躯心念默催召引至近前。 樊婆婆和甘心衍亦6续赶到先襄助苏芷玉将丁原的元神纳归肉躯并合四大高手之力向他体内不停灌输真元抑制伤势。 苏芷玉取出三枚冰莲朱丹想喂入丁原口中谁知他钢牙紧咬竟无法吞服。 苏芷玉心如刀绞泪珠夺眶而出哽咽道:“丁哥哥丁哥哥──” 也许是潜意识里听到她的呼唤丁原口中出一声极低的痛楚呻吟千疮百孔的肉躯也微微一颤齿缝出现了些许松动。 苏芷玉赶紧将冰莲朱丹送入他的口中瞬溶作甘甜津液顺喉而下。 巫绿芍等人这时也赶了过来芊芊早已哭成个泪人又不敢打扰苏芷玉替丁原疗伤只得站在一旁全靠着颜红渔扶持才没软倒。 梵庭诗恨恨道:“可惜还是让那老魔逃了不然真该将他碎尸万段!” 苏芷玉见小蛋抱着丁原汗湿重衣头顶水雾浓如白雾竟是在片刻间将自己的丹田真气尽皆压榨而出毫不吝惜地渡入丁原经脉之中助他平稳元神、守护心脉。 她心下感动柔声道:“好孩子让玉姨来吧。”伸手一接居然毫不费力小蛋却如释重负地猛往后倒。 巫绿芍手疾眼快揽住小蛋叹息道:“这孩子也给累惨了。鹤老魔迟早报应不爽!” 忽听丁原低低一哼眼皮翕动了一下却无力睁开呼吸渐转轻柔脸上泛起了淡淡的一层血色。 苏芷玉知是他的性命业已无虞暗松了一口气掌心输出真气的同时不断察看着伤势只觉丁原经脉中一股雄厚醇正的真气流转不休丹田内浩浩汤汤没有丝毫匮乏之象更将心脉护持得固若金汤不受魔气侵袭。 不消多问这自是小蛋输入的铜炉圣淫仙流与丁原的大日都天翠微真气水乳交融正可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她不由得望了眼正在闭目养神的小蛋憔悴的面容睡眼惺忪怎么看都像一副永远也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光雾散淡海天重现暖洋洋的春日重新洒照在渐渐变得波平浪静的海面上好像什么都未曾生过。 徐徐吹来的海风方向有一抹艳红亮色从天际御剑而来。芊芊抬袖拭去泪水定睛凝望不是姬雪雁却又是谁? 剑光一收姬雪雁满面焦急地掠至苏芷玉身前惶然叫道:“丁原!” 她与丁原本是为了爱子泄漏化功神诀的公案前来天一阁岂料接近歧茗仙山时却远远见到剑光冲霄层云摇动似有一场激战正在爆。 丁原当即加紧御剑两人一前一后仅差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可及至姬雪雁赶到已尘埃落定。 苏芷玉将天一真元源源不绝地注入丁原体内已累得说不出话来朝着姬雪雁勉力一笑以示歉意。 甘心衍宽慰道:“姬仙子妳别担心丁小哥并无性命之危。” 姬雪雁紧绷的心弦稍稍一松却并未从苏芷玉怀里接过丁原而是将纤手轻贴在她背上以自身醇厚的佛门小无相神功渡入。 苏芷玉心头一暖略一调息道:“雪儿我对不住妳。” 姬雪雁摇摇头低低道:“别这么说他哪回出门不是遍体鳞伤?” 当下众人护送丁原回转天一阁甘心衍也将丁原与鹤仙人拼得天崩地陷的经过向姬雪雁简略说了最后苦笑道:“鹤老魔本是冲着咱们天一阁来的却是让丁小哥打得铩羽而逃解了仙山劫难。” 姬雪雁勉强稳住紊乱的心神苍白微笑道:“丁郎和鹤老魔早有战约如今终于在南海一见分晓我这悬了快一年的心也终可落下了。” 她只字不提爱子之事更不埋怨丁原受天一阁之累险些丧命却更教甘心衍过意不去暗暗思忖道:“这天大的情分我天一阁算是欠定了!” 说着话众人将丁原送入静室扶上软榻。樊婆婆道:“玉儿妳和姬姑娘留下照料丁原我们先回转歇息免得屋里人多口杂碍手碍脚。” 其它人明白樊婆婆此言的用意纷纷告辞退出静室只剩下苏芷玉和姬雪雁坐在榻前默然守望着昏迷不醒的丁原。 不知过了多久丁原猛然身躯一抖“哇”地挺腰喷出一口深黑色淤血。姬雪雁急忙扶住他的肩膀目光却望向苏芷玉。 苏芷玉轻搭丁原脉搏凝重的面色慢慢舒缓长出一口气道:“这口淤血喷出他淤塞的胸口经脉已有疏通迹象。也许十二个时辰后就能苏醒。” 姬雪雁“哦”了声小心翼翼地放下丁原就听苏芷玉顿了顿低声道:“雪儿小寂三天前已主动投案目下正被软禁在”观天井“内。” 姬雪雁本就没有一丝血色的玉容登时越粉白良久不一语。 苏芷玉几不可闻的叹息道:“雪儿苦了妳了。” 姬雪雁默默摇对视着苏芷玉饱含歉疚的眼神苦涩一笑道:“妳才真的苦。” 苏芷玉的心口莫名一酸两行清泪无声无息地淌落脸上却露出温馨的笑容。 第八章 坐井观天 最后一缕霞光从海天间敛去夜幕笼罩在歧茗仙山上。小蛋收功睁眼张开双臂长长地舒展了一个懒腰。 视线所及芊芊正笑盈盈地站在竹亭外脆生生的声音道:“你醒了可真太好了!” 小蛋打量天色茫然问道:“芊芊姑娘妳就一直站在外头守着我吗?” 芊芊颔道:“樊婆婆怕你用功过度便叫我留下照看。小蛋你感觉如何?” 小蛋站起身觉得脚下还有些打飘显然想完全恢复绝非一两天之功口中却回答道:“我很好丁叔呢?” 芊芊道:“他还在昏睡樊婆婆不准人去打扰。听说一两日内就能苏醒。” 小蛋放下心来芊芊又道:“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丁寂三天前已上山自眼下正软禁在观天井中。我好几回想和你说但你都望着那些剑图入神总没机会。” 小蛋听到丁寂也已来到歧茗仙山精神一振问道:“我能去探望他吗?” 芊芊道:“当然可以。不过──只怕你到了观天井也见不到他。” 两人离了竹亭由芊芊指引着往观天井行去。 小蛋心乱如麻一会儿想着丁寂的公案一会儿想着四相幻镜失落之事不觉间已行到山麓中的一片花丛前。 这片花丛占地过亩位于天一阁后山当中有一个深陷的坑穴正往外冒着紫雾。 芊芊在坑穴前驻步向下扬声唤道:“小寂有朋友来看你啦猜猜他是谁?” 观天井下不消一刻便响起丁寂轻快的笑声道:“还用猜?一定是小蛋!” 小蛋对他的料事如神早已习以为常但听丁寂语气轻快且毫无郁闷之情仍禁不住地思忖道:“难得小寂如此乐观豁达当真是天塌下来也不当回事。” 芊芊却哼了声道:“我看你还能笑多久?今早鹤老魔闯入仙山要索取化功神诀真本逼得阁主和众位长老摆下海天剑阵与他拼死一搏。若不是你爹及时赶到苏阁主她便要祭出元神与鹤老魔同归于尽!” 丁寂罕见地一阵沉默又道:“鹤老魔居然跑来歧茗山闹事?我爹怎么样了我娘来了没有?”他情知倘若丁原有性命之忧苏芷玉定会据实相告无论如何也会让自己见父亲最后一面。所以按照芊芊方才说的情形丁原应该不会有事。 芊芊闻言叹口气道:“你爹伤重未醒姬仙子正和阁主一同看护。” 丁寂在井底仰望着浓密紫雾心里颓然想道:“这时我要是再擅自出井该又给爹娘和玉姨添乱了。” 小蛋望不见丁寂这才懂得芊芊先前之意朝井下叫道:“小寂!” 丁寂在许久之后才应声道:“小蛋你们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要将化功神诀泄漏给鹤老魔?” 小蛋回答道:“也许你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丁寂自嘲地笑了笑说道:“这两天我一个人待在井底下想了很多。打从我出生开始到现在一直过得一帆风顺几乎不知道这天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的事。虽然偶尔也会吃点苦头不过最后也总能想办法脱身;就算吃点小亏也绝没让人真的占过便宜。” 芊芊点点头道:“比起你爹来你这日子实在过得太舒服。” 丁寂却叹了口气接着道:“所以今日我活该有此一劫怨不得任何人。只是没想到给玉姨和我爹娘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更对不住天一阁。” 却突然听小蛋徐徐道:“其实你想过没有你最对不住的是你自己!” 丁寂一怔有些惘然地问道:“我对不起自己?” 小蛋彷佛也没料到自己会脱口而出驳斥丁寂愣了下后才说道:“没错!因为人只要活着就该有所担当。” 无论丁寂如何巧舌能辩此刻却无法反驳一向温和木讷的小蛋半句因为他很无奈地现自己被小蛋说中了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 试想这些年来自己遍游天6百无禁忌即使遇到危难也总能福星高照屡屡化险为夷。无数次惹恼正魔两道高手虽暴跳如雷却对自己无可奈何。 然而倘若自己背后不是有位号称天6第一人又与各派交情深厚的爹爹撑腰他还能这样肆意妄为却从不用担心后果吗? 不错自己凡事只讲问心无愧可何曾想过“担当”二字? 在东海他将平沙岛闹得天翻地覆把晋连戏弄得灰头土脸。但明知闹事的就是自己晋连和平沙剑派到底也没敢前往长离岛寻仇却将一股怨气撒在同去平沙岛的小蛋和楚儿头上。如果没有丁原晋连会放过自己吗? 后来覆舟山一战自己为襄助小蛋与楚儿公然庇护叶无青将正道各派的掌门宿老骗得团团乱转、啼笑皆非。假如不是看在丁原的面上停涛真人、周陌烟乃至屈箭南这些位仙林的正道泰斗会放手不管、不予追究吗? 及至年前他先不假思索将天一阁的不传之秘向金嗓子等人和盘托出其后更泄漏给鹤仙人以换取卷心竹便果真没考虑过后果吗? 念及至此丁寂额头渗出涔涔冷汗惊觉道:“我一直不愿活在爹爹的庇护之下可做事却又将他当作了靠山。我在外面闯祸结仇却从未担心过有人报复不正是觉得自己是爹爹的儿子谁又敢找我丁寂的麻烦? “我总以为爹爹从没过问我的作为更不曾出手帮我了结恩怨。但我怎么就没想过就算他不出头别人也不敢对我轻举妄动!不然单凭我救叶无青这一桩事早已成了正道公敌。” 他幡然醒悟道:“刚才芊芊也说比起爹爹来我的日子太舒服。而这背后的原因其实不是我修为有多高更不是我如何机智多变实在是因为我运气太好有位别人不敢招惹的爹!” 他在井下自顾想得出神芊芊忍不住问道:“小寂你什么时候变哑巴了?” 丁寂一省先前的轻松自在荡然无存闷声道:“小蛋你说得有道理。我是个没有担当的人。” 芊芊见丁寂自责反是不忍宽慰道:“你这不是主动来天一阁负荆请罪了吗?” 丁寂道:“其实前两日我还能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观天一点也不担心天一阁会严惩我那是因为玉姨是天一阁阁主她不会做对不起我爹的事!可现在我知道我真的错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问道:“小蛋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小蛋答道:“当然!” 丁寂一笑道:“很好!”抬手弹指往井口上方射出一物道:“请你将此物转交楚儿我便可别无牵挂。” 小蛋心头一震从丁寂的话里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探手接住来物摊在掌心竟是一根卷心竹。 一瞬间他明白了丁寂的心意慨然点头道:“放心我一定带到!” 丁寂扯嘴笑了笑郑重道:“拜托了。芊芊烦妳转告我娘亲不必前来探望──反正她来了也见不到我。” 芊芊感觉丁寂有点不对劲忙劝道:“小寂你千万别胡思乱想。” 丁寂笑道:“我是有很多事情要想可不是胡思乱想。小蛋谢谢你。从今往后我得干一些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别人的事才好。” 小蛋收起卷心竹点头道:“我相信你。” 丁寂打了个哈欠道:“你们回去吧我也该洗洗睡了。”却不说井底无水无床如何洗了睡。 小蛋想笑可笑不出来只好道:“保重!” 他默不作声地随着芊芊离开观天井行出一段芊芊道:“小蛋你先回竹亭吧我还要去见过丁夫人。” 小蛋与她点头作别芊芊径自往天一阁而去。 静室里苏芷玉和姬雪雁仍守在榻边芊芊便将自己与小蛋探视丁寂的事向两人说了。 当听到丁寂请芊芊转告自己不必前去探望姬雪雁露出又是欢喜又是忧伤的神情轻轻道:“这孩子??总算是要长大了。” 芊芊问道:“姬仙子您真的不打算去看望小寂了?” 姬雪雁微笑道:“不去了他知道我在他身边已经够了。” 芊芊望着丁原熟睡的面容迟疑地问道:“那??明日一早是否还要审问小寂不等他醒转吗?” 苏芷玉沉静的语音斩钉截铁道:“不必等。” 姬雪雁心一颤从苏芷玉的眼神中彷佛读懂了更多内容却什么也没说。 翌日午后丁原被窗外照入的明媚春光刺醒悠悠地睁开双目。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姬雪雁那张嘴角含笑的脸庞眉宇间却蕴含着几不可察觉的淡淡忧愁与焦灼。 现丁原醒转姬雪雁脸上的忧色倏忽隐没展颜微笑道:“你醒了?” 丁原点点头随即皱起剑眉嘿了声道:“这个鹤老魔委实有两手。我有多少年没像今天这样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 姬雪雁微怒道:“你还好意思吹动不动就祭出元神找人拼命想吓死我吗?” 丁原不以为意地一笑不意牵动胸口的伤处低哼道:“是他先招惹上我的。” 姬雪雁注视丁原憔悴苍白的俊挺面容叹道:“我懂你这么做是因为小寂和玉儿。咱们退隐长离岛已有二十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动了真怒。” 丁原没有说话吃力地抬起指头轻按在姬雪雁的手背上眼神里满是柔情与歉疚。 姬雪雁反手握住丁原冰凉的手指低声道:“答应我以后你再不可如此冲动。就算有都天大光明符护体可毕竟血肉之躯终究难保万一。我们曾经有过的约定你永远都不准耍赖食言。” 丁原感受着妻子纤手上传来的柔情望着她娇艳不减的俏颜微微笑道:“是我下回再想跟人玩命时一定先提醒自己妳刚才的话。” 姬雪雁一绷俏脸哼道:“这么快你就想有下回?口是心非的家伙!” 丁原蓦地想起一事唇角笑意收敛道:“有小寂的消息吗?” 姬雪雁点点头又摇摇头回答道:“他四天前便到了歧茗山向天一阁请罪。眼下玉儿和天一阁的诸位长老正在商议如何落小寂已经一个上午了仍旧没有消息??” 她的身躯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道:“我??害怕害怕小寂就此毁了──” 丁原紧了紧妻子的纤手缓缓道:“如果他畏罪不敢来南海那才是真的毁了。” 姬雪雁黯然神伤道:“都是我不好平日太宠爱他才让他养成今日无法无天的性情闯下大祸。” 丁原安慰道:“无法无天也不是错我年轻时惹的祸事还少吗?差点连翠霞山都轰了。经一事长一智年轻人不尝点苦头怎会长大?” 姬雪雁兀自难以释怀道:“我好不容易才忍着没问玉儿小寂私自传授化功神诀给外人依照天一阁的门规到底会受何种惩戒?” 丁原沉默须臾答非所问道:“妳还记得潜龙渊之战后的第二年春天吗?咱们刚刚定居长离岛便迎来了第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姬雪雁一怔不知丁原为何忽然提起将近二十年前的往事颔道:“是安阁主!” 丁原道:“她为了恭祝咱们的乔迁之喜还特意带来一件贺礼──那就是准允我将化功神诀作为家传绝学授与嫡亲子孙开了南海天一阁千年不破的特例。” 其实丁原明白安孜晴这么做更大的原因是出于对自己和苏芷玉的愧疚故而藉化功神诀聊作补偿但这块心灵深处的伤痛他却从不愿意去触及。 他继续说道:“安阁主曾有明言化功神诀只可传男不可传女只可传子不可传婿更不得录于文字代代相授。如有违规者须押至天一阁按门规严惩。” 姬雪雁心弦一阵悸动颤声道:“天一阁的门规又是怎么说的?” 丁原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色一字字道:“废黜修为永世不得离开南海。” 姬雪雁眼前一黑全身的力量像是一下子被抽空软软地靠倒在椅子里喃喃重复道:“废黜修为永世不得离开南海──” 她痛苦地闭起眼睛泪水抑制不住从眸中流下。尽管早就做好最坏的准备但听到丁原如实相告她仍旧难以自抑哽咽道:“可小寂他才只有二十多岁我、我??” 剎那间她醒悟到丁原为何甫遇鹤仙人便满腔怒火地祭起平乱诀欲与对方玉石俱焚──他是想藉此永绝天一阁的后患更是想稍赎爱子的罪衍。 可鹤仙人终究还是逃之夭夭落在他手里的化功神诀随时都有外传的可能。而天一阁亦不得不在此后漫长的岁月里时时刻刻提防着这老魔卷土重来。 她还能说什么呢?她还能做什么呢?姬雪雁的心绞成一团乱麻几乎要拧出血来。 终于她痛哭出声泪水顺着面颊润湿了盖在丁原身上的被褥。 丁原竭力保持镇静道:“雪儿别哭。咱们的儿子还不是孬种。至少他没有逃避。作为他的母亲妳该为他骄傲才对。” 姬雪雁闻言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埋藏在丁原心中的痛楚绝不亚于自己她实不能再令伤重的丈夫分心当即强忍伤悲含笑带泪道:“你知道的我一直都为他骄傲。” 丁原忽地若有所觉往门口望去就听静室外苏芷玉的声音问道:“是我可以进来吗?” 姬雪雁赶忙拭去泪痕起身开门道:“妳怎么变得客气起来?” 苏芷玉满面倦色强自向姬雪雁微微一笑目光有意无意地拂视过她略显彤红的眼眶抱歉道:“丁哥哥雪儿让你们久等了。” 姬雪雁呼吸骤顿听出了苏芷玉的言外之意低声道:“小寂??他?” 苏芷玉沉静回答道:“按照天一阁的门规擅泄本门绝学者必须废黜修为永禁南海。但小寂终非我天一阁门下且一身修为得自于父母而与敝阁毫不相干故此天一阁亦不便轻易废黜了他多年苦修。不过??” 她顿了顿清澈的眸底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波澜声音转向低沉道:“除非从鹤仙人手中追回化功神诀彻底杜绝天一阁绝学外传的可能否则小寂必须一生一世幽禁南海在观天井下聊渡余生。” 姬雪雁娇躯晃了晃软倒在门框上泛白的樱唇努力露出一缕微笑道:“这孩子跟他爹一样整天就爱东奔西跑让人操心这下终于消停了??”说到最后几字已声哽难言匆匆撇过头去止不住泪流满面。 苏芷玉取出一块洁白绢帕默默递向姬雪雁徐徐道:“雪儿怪我不好我对不起妳和丁哥哥。包括樊婆婆在内所有的天一阁长老都赞成宽恕小寂减免责罚可我??却是唯一的反对者。” 姬雪雁怔了怔握住苏芷玉递来的绢帕苦涩道:“我不怪妳换作是我也会像妳一样的坚持。”话虽这样说泪水已然禁不住又夺眶而出。 苏芷玉的明眸也湿润了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将她的感动与痛楚隐没在后轻轻笑道:“雪儿有妳这句话我纵是死了也无憾。” 姬雪雁隐隐生出不祥之感只听丁原嘿然道:“玉儿妳要是想趁着我养伤的当口偷偷去找鹤仙人拼命可别怨我不辞而别先一步寻上鹤老魔的晦气。” 苏芷玉被丁原说中心事又是酸楚又是难受只得道:“好等你伤好咱们三个一起去找鹤仙人追回化功神诀。” 姬雪雁情知昨日一战先有和光诀禁制鹤仙人在前继而天一阁六大高手又以海天剑阵苦战老魔多时最终凭借着丁原舍命一击方才拼了个两败俱伤却也未能将这魔头留下。 莫说此战过后鹤仙人势必深居不出潜心养伤令得三人无处找寻。即便侥幸能寻到这老魔又有几分把握能将他制服? 她暗暗寻思道:“罢了谁教我是小寂的娘亲?纵然搭上这条性命也不能眼睁睁瞧着他永世幽居南海!” 她平复心绪问道:“玉儿我现下可以去观天井探望小寂吗?” 苏芷玉见姬雪雁如此宽容心里越觉得歉疚难受回答道:“我陪妳一起去。” 姬雪雁摇摇头道:“我认得路别担心。雪儿妳留下照料吧。” 丁原目送爱妻离去无奈地笑了笑道:“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可能心里会好受些。” 苏芷玉默坐在丁原的榻前没有出声一颗心却载沉载浮不知该如何安放。 她明白任凭自己如何睿智聪慧此刻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情与理之间的抉择为何这样难? 久久的静室里陷入沉寂。一阵风吹过从窗外飘入片落花残瓣无声无息地落在窗台前几案上。有多少人生便似这飘零的花瓣曾经盛开过、曾经灿烂过终是凋零在风中不知最后的轨迹会吹向哪里。 苏芷玉似猛地一省伸出手搭上丁原右腕的脉搏轻轻问道:“你为何不说话?” 丁原道:“我在想当年老道士历数十大罪状将我逐出翠霞的时候我又是愤懑又是不解当真委屈到了极点。后来才渐渐明白老道士内心承受的痛苦与煎熬实是胜我百倍。没有他毅然将我放逐就不会有如今的丁原。” 苏芷玉芳心涌起莫名滋味摇头道:“谁人不自私?我明晓得你碍于我的情面绝不会对天一阁做出任何过激举动偏还固执己见严惩小寂。” 丁原淡然一笑道:“妳如果自私就不会这么做了。玉儿这天底下难道还有比我更了解妳的人吗?” 苏芷玉再也忍不住的哽咽出声将脸庞埋入丁原胸口不让他看到自己流出的泪水。忽然她觉得自己是那样的疲惫那样的软弱真的累了?? 直等到泪珠教丁原身上散出的热力熨干她缓缓抬起头说道:“我已提请辞去天一阁主只待寻到鹤仙人索还化功神诀后便由师尊接掌。” 丁原心头剧震难怪落丁寂的会审整整持续了一个上午竟是缘于此事。他虽未亲眼目睹但已可想象苏芷玉提出辞请时所面对的是何等巨压! 他霍然醒觉道:“与其说玉儿是在向天一阁请辞倒更像是在为身后事作出交代──她分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倘若她不幸香消玉殒无论是否追回了化功神诀接任阁主的甘心衍势必会特赦小寂以抵赎天一阁对她的亏欠!” 他凝望伊人百感交集安慰道:“小寂会没事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苏芷玉泪光里隐隐有了一丝笑意向着丁原默默颔千言万语尽凝其中。 第九章 只闻其声 天过晌午小蛋时不时往竹亭外的山道上望去始终没瞧见芊芊的身影。由于天一阁是闭门密审丁寂他只能待在这儿等候消息整个早上都显得格外漫长。 好不容易等到日过中天芊芊久盼不至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山道上。 小蛋远远望到她的凝重神情不无担忧道:“什么结果?” 芊芊怏怏不乐地点点头回答道:“永锢南海终生不得离开观天井半步。” 小蛋愣了半晌芊芊忍不住宣泄道:“你听傻了吗干什么一声不吭?” 小蛋低头苦笑道:“我想不出玉姨还能有什么其它的处置方法。” 芊芊赌气道:“我就是不明白难道越是亲近的人就越是要委屈他、苛求他?其实樊婆婆、甘师伯都在为小寂说情可阁主就是不答应。” 小蛋摇摇头道:“我只晓得如果玉姨徇私非但天一阁从此会被人看不起小寂、丁叔也要遭人耻笑。越是自己人就越不能徇情纵容。” 芊芊呆了呆盯着小蛋许久才轻轻道:“可是小蛋你不觉得这样做人会很累吗?” 小蛋不解其意:“这样心里才踏实啊为什么会觉得累?” 芊芊气得一跺脚道:“我这是对牛弹琴真想不出将来会有谁肯嫁你这傻小子!” 念及罗羽杉小蛋的神色一黯没有吭声。芊芊一时失口亦觉得过意不去歉疚道:“其实你一点儿也不傻否则焉能一下猜出阁主心思?” 等了会儿她不见小蛋回应诧异道:“你不想理我了?恁的小肚鸡肠。” 小蛋摇头道:“有人来了。” 芊芊一凛顺着小蛋的目光往远处天际眺望依稀瞧见一点红影正从北面飞来。 不消一刻负责今日巡山的天一阁弟子亦察觉到有外人接近歧茗仙山御起仙剑上前拦截。两人相隔数丈说了几句似乎话不投机来人振腕甩出一束鞭影缠向天一阁女弟子的腰际转眼交起手来。 芊芊秀眉一挑没好气道:“这人是谁?还嫌这两天歧茗山不够热闹吗?有事没事都找上门。” 小蛋不答身形一晃已腾到空中往激斗中的战团御风掠去。 芊芊紧随其后行到近处方才看清来人竟是位面蒙轻纱的少女一条软鞭使得出神入化将颜红渔门下的小弟子谭凌晔紧紧卷裹却并无伤人的恶意。 她正欲拔剑上前助阵小蛋先一步闪入红衣少女与谭凌晔之间左掌虚按绷回软鞭右手捏泥神指弹偏剑锋扬声道:“别打是自己人!” 孰知那红衣少女却不买帐娇哼道:“谁和她是自己人了?”软鞭拍向小蛋肩头道:“闪开!” 小蛋也不招架默运“有容乃大”硬捱了一鞭。红衣少女急忙收力玉面含霜道:“小蛋莫非你也要阻止我见丁寂?” 小蛋揉揉隐隐作疼的肩膀道:“师姐妳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芊芊惊讶道:“什么这刁蛮无礼的丫头居然是你师姐?” 红衣少女冷冷道:“我是不是刁蛮跟妳有关系吗?妳随意点评人家似乎也不见得多有礼!” 芊芊为了丁寂的事正感窝火闻听此言不禁怒从心起反手“铿”地掣出半截仙剑道:“好啊妳到歧茗山来闹事还说跟我没关系?” 小蛋一个脑袋胀得比两个头还大一把按回芊芊的仙剑道:“师姐有件东西小寂托我转交给妳。” 楚儿面色稍见缓和就见小蛋从袖口里取出一枝卷心竹递到了自己面前。 她的心像是被针狠狠刺了一下接过卷心竹握在掌心油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是辛酸是甜蜜抑或是歉疚懊悔?楚儿自己也说不清楚。 当年她抗婚反出忘情宫孤身飘零餐风露宿品尽世态炎凉人间冷暖尝遍红尘爱恨聚散离合从不曾在人前掉过一滴泪。 然而如今手中握着这细细的一截卷心竹却让她的泪水如决堤一般顺着面颊淌落润湿了脸上轻纱问道:“小蛋你老实告诉我他还好吗?” 小蛋情知瞒不过楚儿回答道:“不太好。他因为擅自外传化功神诀将被永锢南海。” 话音未落楚儿突然闪身掠过小蛋低声道:“我要去见他!” 芊芊横身拦截柔声道:“姑娘妳要上山见丁寂需先求得阁主准允。” 楚儿心沸如水哪里还捺得下性子理睬芊芊更将她善意的劝告当作刁难翻腕亮出空痕大师所赠的黑晶魔箫斜敲芊芊香肩道:“让开!” 芊芊心道:“这丫头出身忘情宫果真蛮不讲理!”刚刚生出的些许同情随之化为乌有侧身闪躲并拔剑还招道:“歧茗仙山岂容妳想进就进?” 楚儿二话不说施展“本物禅唱”四大箫技一支黑晶魔箫招招抢攻欲要迫退芊芊强闯歧茗仙山。 谭凌晔见势不妙口中清啸示警掣出仙剑二次拧身加入战团与芊芊合战楚儿。 楚儿本就是忘情宫第二代弟子中的天之骄女这些年又得空痕大师将毕生所学的菁华倾囊相授修为业已臻至坐照之境。 而她的实战经验之丰富变招之灵动刁钻更非芊芊与谭凌晔所能及。 三人缠斗十余个照面楚儿左手箫右手鞭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可要想闯过芊芊和谭凌晔的阻击却也并非易事。 她暗暗焦灼道:“一旦惊动天一阁的高手露面我再想见到小寂势比登天!” 她心下着恼故意出言讥诮道:“敢情号称海外三大圣地之一的天一阁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只会仗着人多势众耀武扬威。妳们为何不多召几个同门索性摆下海天剑阵岂非更显威风?” 谭凌晔闻听楚儿言语辱及师门果然心浮气躁:“休得嚣张!”全力出手猛攻楚儿三剑不觉右肋下方露出破绽。 楚儿私下一喜正欲挺箫飞点制住谭凌晔好迫得芊芊就范孰料一旁的小蛋沉声喝道:“谭仙子”有凤来仪“!” 谭凌晔一呆道:“他怎会晓得我天一阁的剑法?” 没等回过神来楚儿的黑晶魔箫已赫然掠向她的右肋。谭凌晔手足无措身不由己地立起仙剑往身前一带施出“有凤来仪”。 “叮”地脆响黑晶魔箫鬼使神差地击中剑锋激弹开去令谭凌晔躲过一劫。 她惊喜交集实没想到作为师门剑法中再普通不过的起式这招“有凤来仪”居然能将对方犀利刁钻的攻招轻描淡写地化解开去。 小蛋瞧见谭凌晔挡开楚儿魔箫暗松了一口气。他固然是不希望谭凌晔受伤却更加不愿楚儿为闯山真与天一阁结仇。 这招“有凤来仪”的起式还是去年春天从北海归还时他与罗羽杉闲来无事切磋所得。 记得那日晚间在漠北寒山之中自己不解风情地连破罗羽杉七式剑招惹得罗羽杉轻嗔薄怒摆下了这一式“有凤来仪”。 他连攻六剑结果均被罗羽杉用同样的一招起式从容化解无功而返那瞠目结舌的迷惑表情却终于博得玉人一粲。 在旁观瞧的丁原也忍俊不住嘿然笑道:“傻小子除非你运上十成的功力强攻羽杉三招否则休想破解去她的”有凤来仪“。 “这招是天一阁凌波九剑的起式看似谦退平和实则固若金汤。遇敌之际亮出此招不求伤人先求自守端的立于不败之地正暗合天一阁”蕴巧于拙绵里藏针“的至高剑法真韵。” 光阴荏苒丁原的指点言犹在耳佳人的笑靥更是历久如新但已不见苍茫戈壁上的那一轮冷冷残月。 他的心头莫名一恸恍惚里耳畔响起那夜丁原负手长吟的一阙古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其时自己面对玉人情义缠绵自然无从体会丁原吟哦声中那深蕴的无奈与落寞。直到此刻他与罗羽杉分飞天涯孑然只影方能深深感受到古词中的离别之殇、寂寞之苦!心境彷佛在寸阴间老去多年。 恍惚中忽听芊芊一声惊呼小蛋霍然一省举目观望。只见楚儿的胭脂灵鞭虚晃一枪黑晶魔箫趁虚而入险险拍中她的左臂。 小蛋不假思索地鼓气喝道:“小心软鞭回点妳背心!” 要是旁人纵然眼力高过小蛋也未必能看破楚儿下一手的招式。可偏偏小蛋曾随她苦修了年余的惊鸿鞭法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瘀肿毕竟不是白挨。故此楚儿这一招“孤雁徊峰”的前半式刚刚使出他便知接下来是回卷芊芊的背心。 有谭凌晔受惠在前芊芊毫不犹豫地侧身横剑反挑身后。果不出其然她的仙剑甫一挑出正点在楚儿袭来的胭脂灵鞭上没让对方占到半点便宜。 楚儿忍无可忍怒叱道:“小蛋你居然和她们一起来欺负我!”顺势一抖胭脂灵鞭劈头盖脸地抽向小蛋面门。 她心知小蛋修为今非昔比这一鞭也无意要将他打伤只是气不过这小子接二连三地联合“外人”与自己作对才愤然甩鞭出一口恶气。 小蛋身躯自然而然地往后一仰胭脂灵鞭霍然走空。他这才想道:“我光想着不让师姐伤人结怨却没顾及她的感受。” 那边楚儿鞭击小蛋心神微分刚用黑晶魔箫接下谭凌晔的仙剑芊芊的玉掌已迎面劈到。 她又悲又怒把心一横全然不顾芊芊的掌势飞起玉足踢向对方小腹竟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式。 芊芊大吃一惊蓦地面前人影一晃自己的左掌收势不及“砰”地劈在小蛋背上。与此同时楚儿的脚尖也踹得小蛋一个趔趄。 芊芊收剑叫道:“小蛋你到底要帮谁?” 楚儿更是面色铁青低喝道:“滚开我不领你的情!”绕过小蛋黑晶魔箫疾打芊芊胸口。 小蛋左右为难忍疼叫道:“妳们干脆都来打我罢!” 正在不可开交之际就听有人冷冷道:“楚儿姑娘妳还没闹够吗?” 楚儿如中魔咒急忙抽身撤箫抬眼望向说话之人。 姬雪雁面色冷峻与甘心衍双双御风来到近前一双明眸漠然盯视着她道:“妳来歧茗仙山作什么?” 楚儿收起鞭箫低声回答道:“我想见丁寂一面。” 姬雪雁的心绪复杂到了极点生硬道:“他不会见妳。” 楚儿摇头道:“我不信!丁夫人求妳网开一面哪怕让我远远看他一眼都好。” 姬雪雁玉容流露一抹悲色说道:“他被幽禁在观天井底连我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妳还想见到他?” 楚儿心扉如碎颤声道:“丁夫人求妳开恩!” 姬雪雁刚探视过爱子心情委实恶劣到极点又想到若非为了面前这个少女丁寂焉会独身闯去北海惹上鹤仙人进而铸成大错被囚南海丁原又岂会险死还生重伤卧榻?好端端的一个家而今支离破碎厄运不断甚至累及苏芷玉与天一阁几有没顶之灾! 她越想越怒峻声道:“姜楚儿妳要我开恩可我与自己的儿子却咫尺天涯不得相见我又能求谁开恩?”说着说着她语声哽咽泪光盈然扭开了头去。 楚儿但觉姬雪雁的话语字字椎心艰涩道:“我明白丁寂是为了我才用化功神诀向鹤仙人换取卷心竹以至于触犯天条。 真正的罪魁祸是我你们要杀要罚我都心甘情愿只求别难为丁寂??“ 姬雪雁一震方始明白爱子苦苦保守的缘由竟是这个! 她沉默良久回转过头徐徐道:“妳走罢!” 楚儿心沉谷底剎那凉透。面前的姬雪雁就像一座横亘的山无情地挡住自己去路然而她心中却不能有半点怨恨。 如果能有什么方法可以补偿她会绝无迟疑地去做纵然要她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可现在她对自己的要求仅仅只有三字且偏偏是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三个字! 怎么办?是拔剑相向还是断然离去? 突然她的双膝一软缓缓跪倒在姬雪雁的身前深深俯道:“丁夫人对不起!” 所有人都因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而震惊莫名。尤其是小蛋和姬雪雁二人素知楚儿的秉性与脾气──到底是什么可以让她心甘情愿地下跪认错? 姬雪雁硬忍着没说一句话甚至不再向楚儿看上一眼。她唯恐自己的目光触及在这少女的脸上就会心软。 伫立在周围的甘心衍、芊芊、谭凌晔和小蛋也都没有开口默默注视着这一跪一立的两人谁都不晓得应该说些什么、劝些什么? 一阵漫长的压抑过后小蛋终于低声道:“雪姨那支卷心竹小寂已托我转交楚儿师姐这是他最后的一桩心愿!” 这话落在姬雪雁耳中真令她如雷轰顶满腹辛酸缄默半晌后忽地颓然叹道:“罢了儿大不由娘!”身影一晃竟是自顾自去了。 芊芊愕然叫道:“丁夫人!”急忙拧身追上前去。 楚儿依然跪着却是愣住了。 耳中听得甘心衍吩咐道:“小蛋你领着这位??楚儿姑娘去见小寂。” 小蛋如释重负扶起楚儿道:“师姐咱们走罢。” 楚儿恍如梦中跟在小蛋身后上了歧茗仙山。她无心欣赏道旁风景也无法去想上山的小路为何如此曲折漫长自己的步履为何越来越沉重。 两人绕过天一阁行到后山远远看到前方一片花团锦簇小蛋抬手点指道:“师姐那便是观天井。” 他继续往前行出数步蓦觉有异回只见楚儿站在原地并未跟上。 小蛋讶异道:“师姐妳怎么了?” 楚儿遥望花丛方向喃喃道:“我突然没了见他的勇气更不知道自己见了他该说什么?”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垂幽幽道:“我宁可他恨我、埋怨我这样会让我好受些。我本以为离开他、躲着他就可以不再连累到他。可我错了我到底还是害惨了他??我还有什么资格见他?” 小蛋走回她身前缓缓道:“师姐有些事、有的人我们躲不了。既然如此又何必用躲来委屈自己?” 楚儿愣愣凝视了小蛋片刻苍白的脸上绽出一丝笑容轻轻道:“浑小子原来你一直什么都懂。” 两人相视一笑复向前行。不消一刻已到得距离观天井不足十丈处小蛋驻步道:“师姐我就在这儿等妳。” 楚儿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忐忑的芳心一步步走到观天井前。 井口下方紫雾腾腾在午后的艳阳照耀下焕放着绮丽姿采。楚儿极目俯瞰但深不见底的井下云雾缭绕即使功聚双目也无济于事。 念及小寂将在这不见天日的井下永不得出她心头凄楚已然泪流满面。 观天井下忽响起了丁寂的声音:“娘妳怎么又哭了?我不是说过了嘛我在下面修炼无人打扰又能日夜汲取仙山灵气可谓一举两得。说不定我还能赶在您的前头彻悟天道羽化飞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您不必为我担心赶紧回去照料爹爹罢!” 楚儿再也按捺不住俯身观天井上泣不成声道:“丁寂是我!” 井下沉寂须臾才又传来丁寂的声音:“妳到底还是来了。” 楚儿的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滴滴坠落井下所有少女的矜持、曾经的骄傲此刻悉数抛去了九霄云外“你这无可救药的傻瓜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一定要对我这么好?你??我恨你恨你──” 丁寂仿似被骂愣了苦笑道:“妳恨我?这样??最好。妳先别伤心了好不好?” 楚儿越地五内如焚叫道:“我伤心你个大头鬼你这自作多情的混蛋!你想要我恨你我偏不恨你偏不恨你??” 说到后来她几乎语无伦次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泪珠不断流淌忘乎所以地宣泄积郁心头多日的情感。 她真的恨吗?如果不是这自作多情的混蛋她又岂会再打开那颗毁容后封冻如冰的心为他笑为他哭? 她真的不恨吗?如果不是这个无可救药的傻瓜也许她可以在水月庵里悄无声息地过安宁的生活。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一脸坏笑的小子?为何无论离开多远心灵深处总隐隐约约地牵系着他缠绕他为他牵挂不已? 她无时无刻不在逃避着盼望着光阴会冲淡一切。可他的身影他的笑音总如影随形地挥之不去煎熬着她的伤与痛。 久久久久她似骂累了哭倦了轻轻啜泣着安静下来。 丁寂这才得到机会问道:“妳见到小蛋了吗?” 楚儿有些沙哑的嗓音又怒道:“除了那该死的卷心竹你就不能和我说些别的吗?” 丁寂何等聪明立时明白小蛋已将卷心竹转交给楚儿否则她断不会有此反应。 他心情一宽笑道:“妳想我说些什么?要不我给妳描绘一下井底下的情形?这里头宽敞得很虽然伸手不见五指倒也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四面云蒸霞蔚如在仙境连睡觉时都像是在腾云驾雾??” 楚儿猛一咬牙打断道:“我不用你说我自己会看到!”娇躯一纵已跃入井中! 第十章 一世守望 远处的小蛋措手不及欲待拦阻时已鞭长莫及。 岂料“呼”地一声底下涌出的紫雾竟将楚儿一下从井内弹起高高抛飞到空中。 小蛋掠出金蝎魔鞭一卷楚儿腰肢将她稳稳接落:“师姐!” 楚儿浑若未闻挣开金蝎魔鞭又向观天井冲去。 底下的丁寂尽管目不能视但已大致猜到上方情形急道:“我又没死妳干嘛那么急着跳井殉情?”但话一出口他和楚儿却齐齐愣住了。 丁寂赶紧干咳几声掩饰住尴尬道:“观天井下的紫雾里有玉姨设下的法阵妳不明其道是进不来的。” 楚儿呆了呆侧目望向小蛋。 小蛋先是心里疑惑:“这法阵又不是我设的师姐望着我干什么?”随即他醒悟过来忙摇头道:“不成这样只会拖累小寂。” 楚儿怒道:“胆小鬼!”晓得小蛋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用星门将她送入井下一时盯着井口冒出的紫雾束手无策。 丁寂听上头没了动静松口气道:“这就对了别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那不像是妳。” 楚儿银牙暗咬道:“你放心我想通了。冤有头债有主我这就去找苏阁主!” 丁寂苦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妳还不明白这道理吗?” 楚儿道:“我不管你有多少歪理我只求苏阁主将咱们关在一起。她若不肯我便守在天一阁外!” 话音方落忽听苏芷玉和声道:“楚儿姑娘妳要找我?” 楚儿一惊转身望见飘然若仙的苏芷玉正含笑看着自己适才的勇气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怔怔伫立道:“我、我??” 苏芷玉温婉浅笑道:“是丁原托我来见姑娘。妳能不顾一切地闯上天一阁不枉小寂在此坐井观天。” 楚儿万没料到苏芷玉对着自己非但没有责备训斥反似像在和她喁喁谈心般亲切温柔一腔激愤作不得喃喃道:“苏阁主您都听见了?” 苏芷玉不置可否地微笑道:“很抱歉我无法答应妳的要求。” 楚儿把头一抬正色道:“为什么?” 苏芷玉不以为忤徐徐道:“妳以为只要自己在井下陪着小寂幽禁就算同甘共苦了?” 她摇了摇头悠悠道:“原来妳还不明白小寂为何甘冒大不韪为妳换来卷心竹。他是想要妳的感激吗?是想让妳和他就此在井下幽居终生吗?楚儿姑娘妳真该好好地想想他为何要这么做?” 楚儿呆立半晌喃喃道:“他一直都对我很好??为了能令我快乐他总是费尽心机地想办法然后毫不犹豫地去做但偏偏还老是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来气我。” 苏芷玉和颜悦色道:“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便会竭尽所能地令她快乐却绝不去想是否有回报。小寂正是如此他为了妳心甘情愿永囚井底他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妳能恢复容颜好好活着。难道妳想再次亲手毁去他用自由作为代价换来的心愿吗?” 楚儿心潮起伏悚然一凛情不自禁地摇道:“不我不要──” 苏芷玉点到为止不再多言柔声道:“丁原托我转告姑娘东海就是妳的家不妨学一学那些鸥鸟飞得再远再高累了倦了也会记得归巢。” 她向小蛋悄然招手两人轻轻退出花丛将楚儿独自留在了观天井边。 楚儿望着他们离去痴痴站着一动不动细细思索着苏芷玉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丁寂干咳一声问道:“楚儿妳还在吗?” 楚儿恍然惊醒应声道:“我在。” 丁寂道:“玉姨的话我想妳该明白。” 楚儿无奈道:“是的我明白。丁寂你放心我会服食卷心竹。” 丁寂笑道:“我敢保证妳摘下面纱后的模样一定会更漂亮。” 楚儿酸楚难言强忍着泪水道:“女为悦己者容这一世我只为你。” 丁寂一怔心里又是凄凉又是甜蜜苦笑道:“那样岂非太对不起老天爷了?人间本有一绝色妳却敝帚自珍舍不得给人看。” 楚儿听他油嘴滑舌禁不住莞尔一笑身子微颤时却将眼眶中那颗晶莹的泪珠抖落下来。 她抬手抹去泪水唇角的笑容兀自荡漾沉静道:“我会恳求苏阁主恩准许我在井边搭一座花架我要把这里变成世间最美的花园。然后每天我都会陪着你说话当你的眼告诉你井外的春去秋来告诉你梨花开了杏花谢了??” 她的声音低沉犹如梦幻般地絮语道:“等到许多年后我还会告诉你哪天我的丝中多了一根白哪天我的额头添了一道皱纹哪天我已变成了一个难看的老太婆──” 丁寂听得醉了往日的口若悬河不翼而飞喃喃道:“妳这妳这是──” 楚儿笑容更浓接着他的话道:“我要在这里陪你一生一世。你不是希望我快乐吗?现在我就告诉你唯有这样我才是最快乐的。答应我留下来陪你好吗?” 丁寂迟疑着做着最后徒劳的劝阻道:“这儿是歧茗仙山妳不是天一阁弟子无法久留。” 楚儿不以为意道:“苏阁主为了心中的一份感情苦守南海二十年岂是不通情理之人?相信我二十年二百年我都等着你出来的一天。万一我有朝一日走在你的前头也要轮回转世化作这儿的花草鸟儿继续陪在你身边。” 井下的丁寂眨眨眼睛无端地低骂道:“见鬼这底下风可真大──” 却说小蛋随着苏芷玉离开观天井后问道:“玉姨丁叔醒了?” 苏芷玉道:“是啊你想见他?” 小蛋点点头苏芷玉道:“我还得在外面守一会儿你先去罢。” 小蛋心知她是放心不下楚儿于是别过苏芷玉径自往天一阁行去。 到了天一阁外稍经通禀一名二代弟子便将他领到丁原休养的静室外小声叮嘱道:“尽量别逗留太久莫让他太劳神。” 小蛋应了敲敲虚掩的门道:“丁叔是我。” 里头丁原的声音响应道:“进来罢我都等你一个中午了。” 小蛋愣了愣推门而入道:“丁叔你找我?” 丁原躺在软榻上身上被绷带五花大绑不能动弹实是多少年没那么狼狈过了。 姬雪雁正悉心地将热粥一口口喂入他的嘴里空气中飘荡着从粥中冒出的药草清香屋里显得异常宁静。 丁原道:“我听甘仙子说起你参悟蹈海剑式的事便想寻你来切磋。” 小蛋挠挠头道:“那是我在竹亭里闲得慌没事瞎琢磨的当不得真。” 丁原嘿道:“好小子跟我还打马虎眼儿?”蓦地语音一沉道:“剑起中平!” 小蛋愣了一下立马明白到丁原正在考校自己蹈海剑式的招路。 他想了想回答道:“遂转偏锋。” 丁原紧接着道:“疾走阳平!” 两人的语越来越快到后来小蛋近乎是脱口而出毫无停顿与丁原的节奏环环相扣严丝合缝。 转眼间就听丁原提气喝道:“两元无极!” 小蛋更无疑虑应声说道:“忘一归真!” 这一前一后正是蹈海剑式的结尾两剑亦是丁原殚精竭虑多年方始彻悟的剑式菁华在石桌背面并无记载。 小蛋回答完了才想到最后三剑纯属自己梦里想象所得正感忐忑之际却听丁原舒畅笑道:“好好你比我悟得还彻底!” 他忘情一笑牵动伤势顿觉痛彻心肺忙咬牙忍住徐徐调息。 小蛋见状歉疚道:“我怎能和你比?” 丁原微微喘息道:“我没和你客套你也不必跟我谦虚。那最后一剑丁某只想到”造化还一“终是有迹可循。而你索性连这”一“也忘了剑意直指本心。日后水到渠成横空出世天下谁是敌手?” 小蛋一震他刚才为应答丁原“忘一归真”四字压根没有多想就报出口来此刻一经提点才现其中奥妙。难怪丁原会有“日后”之语相期自是在鼓励他埋头苦修以期水到渠成之日。 丁原望着小蛋锁眉沉思的模样心中无比欣慰暗暗唏嘘道:“他不是老道士转世又会是谁?这般的悟性直教人望尘莫及! 连埋头苦思冥想的神情都一模一样。“ 他正感慨万千小蛋神色一整道:“丁叔我惹了个大麻烦。” 丁原笑道:“不就是有人用九雷动天引陷害你吗?这事你玉姨已然提过有她出面你还担心什么?” 他嘴里在宽慰小蛋心中却道:“居然有人敢诬陷老道士看来我少不得要跑一趟越秀山。若能查明真相还则罢了否则先闹他个天翻地覆保全下小蛋再说。有我丁原在看谁能动他一根毫毛!” 哪知小蛋要说的并非此事而是想告诉丁原四相幻镜失落之事。 可丁原这一误解他顿时改变了主意心道:“丁叔重伤在床还一心想着安慰我。我焉能再给他添乱?” 他将要说的话咽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了笑道:“别的都没关系只要丁叔相信我不是凶手就好。”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小蛋记着那弟子的叮嘱起身告辞出屋。 行出天一阁他心绪难静脑海里不停地寻思道:“我昨晚对小寂说做人理应有所担当。可说人家容易自己却未必能够做到。眼下玉姨忙得分身乏术心力憔悴我怎能心安理得地拖累她指望她为我查凶平冤?” 他一边往山上走一边继续想道:“距离越秀山之会还有段日子我正可下山寻找真相断不能再干坐在竹亭里!” 念头一定小蛋回到竹亭打坐调息。待到夜深他在地上留下短信潜形匿踪御风而去。 当他飞出很远忍不住回头望向夜幕之下的歧茗仙山默默道:“丁叔玉姨请原谅我不辞而别!”抖擞精神御起雪恋仙剑朝着黑漆漆的大海深处飞去。 如此数日之后他业已悄然抵达南荒却并未前往拜访年旃而是只身来到那座与万劫天君夜会的小镇上。 他循着当日的记忆找到那家酒肆。黄昏时分店里的生意格外热闹几个伙计忙得团团乱转。 小蛋站在门口观察了片刻却并未现那个守夜的伙计。 一个店小二迎了上来笑呵呵道:“公子您往里边请。” 小蛋摇摇头道:“我是来找人的。” 小二兴趣失了大半搪塞道:“那您慢慢找小的先上菜去了。” 小蛋一把拽住店小二说道:“小哥我向你打听个人。” 店小二颇不耐烦地道:“这里人来人往多了您找谁啊?” 小蛋想起当年干爹问路寻人的拿手绝活从袖口里掏出一块碎银交到店小二手里说道:“我想找一个店里的伙计。” 小二银子在手立刻变得乐于助人笑道:“公子问的是哪个伙计?” 小蛋道:“是两个月前在此守夜的一个小伙计。”他将那伙计的样貌略作描述才讲到一半店小二已叫道:“您找的是小段吧?奇怪了这些日子怎地隔三差五都有人来打听?” 小蛋心头微凛问道:“还有谁来问过?” 店小二道:“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粗鲁汉子前后都有三拨了。” 小蛋问道:“他们找到小段了吗?” 店小二嘿嘿笑道:“全都跑了个空。早两天小段就不在咱们店里干啦听他家里人说是到京城做小买卖去了。” 小蛋心一紧道:“难道有人捷足先登将小段劫走了?” 他又塞了块银子给伙计道:“小段家住哪儿?” 那伙计连得两块银子眉开眼笑自告奋勇道:“我领公子去找!” 他回头向店里的掌柜告了个假引着小蛋走街串巷三拐两拐地来到一户僻静的小院前往里一指道:“就是这儿里头住了他一个瞎眼的老娘和两个兄弟还有一个姐姐前年嫁到山外去了。” 小蛋点点头那小二正欲叫门却被拦下。只见小蛋目光一扫低问道:“谁?” “唰!”墙角外的树上枝叶颤晃一道身影往对面的屋脊上窜去。 小蛋舍下店小二腾身而起紧追不舍。那人修为虽是不弱奈何遇上了小蛋才奔出镇子便被追近到身后三丈。 小蛋越瞧越觉得前面那人眼熟扬声道:“你到底是谁?” 对方自知难以脱身只得停下身形回头呼呼喘气道:“你说我是谁?” 小蛋定睛打量竟是久违的顾彦岱。他愕然道:“七叔你怎么会在这儿?” 顾彦岱没精打采地道:“左右也瞒不过你我是奉了欧阳长老之命在此监视。除了我还有老四和老八咱们三个轮流看守已有一个多月了。” 小蛋这才想起当日在忘情宫时欧阳霓曾向自己提出要从北极仙府将北海六鬼召回没想却给派到这儿来了。 他心头疑窦大起问道:“欧阳姑娘为何派你们监视这家人?” 顾彦岱道:“她只说要追查一个姓段的小子下落让我们看紧他家。一旦那小子回来就立刻擒去复命。” 小蛋竭力保持镇定追问道:“她没说为何要寻这姓段的酒肆伙计?” 顾彦岱摇头道:“她行事一向神神秘秘的从不肯多说。” 小蛋道:“那你刚才见了我跑什么?” 顾彦岱尴尬道:“这也是欧阳长老的吩咐不准咱们暴露形迹。万一让她晓得不定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咱们兄弟。” 小蛋将信将疑地道:“你们就这么害怕她?” 顾彦岱哼道:“这丫头做事可比你毒辣得多前些日子她还叫老大跑了趟南荒将一群客商给杀了没留下一个活口。” 小蛋心底一寒道:“什么客商?” 顾彦岱猛觉失口急忙支吾道:“我也不清楚这得问冯老大。” 小蛋思绪万千乱如麻线暗暗道:“这些客商十有**是我在万师伯茶棚里遇见的那些人。欧阳姑娘杀了他们自是不希望有人泄漏了她私放万师伯的事情。” 顾彦岱作贼心虚试探道:“小蛋我可以走了吗?” 小蛋恍然醒觉道:“七叔你有曾婆婆的消息吗?” 顾彦岱摇摇头又不放心地交代道:“小蛋今天的事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不然我们哥几个恐怕都活不成了。” 小蛋心不在焉地“哦”了声顾彦岱一看左右无人忙抽身而去心里飞盘算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个引小蛋前来的店小二给做了。 小蛋呆道:“欧阳姑娘怎会晓得这里的事她为何要寻姓段的伙计?莫非??她果真和杨掌门、卫姑娘的血案有关?” 剎那间他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是了她派冯大伯杀死客商灭口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曾经遇见过我。这样我失陷漓渡仙境的事便无人可知更无法怪罪到她的头上!” 他想到这里脊梁骨一阵凉:“她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算计我?不会的她没道理这么做。不行我一定得找她查个明白!” 他一抬头早瞧不见顾彦岱的踪影不由懊悔道:“该死我居然忘了向七叔打听欧阳姑娘的行踪。说不得只能再上一次宿业峰。” 他举步欲行蓦地又在心中自问道:“万一这事真和欧阳姑娘有关我该怎么办?” 他默立多时恍惚听到头顶几声鹤唳一行白鹤正向着北方飞去在苍穹中化作一串小小的黑点。 小蛋望着无垠天宇山外晚霞如火心绪不禁一舒:“管她怎么样我也该回去看看江南、阿紫他们了。” 他心念微动御起雪恋仙剑追寻着那行白鹤的踪迹往北飞翔。 身后南风徐送已是又一年的初夏。 请继续期待仙羽幻镜续集下集预告:小蛋为查明杨挚与卫慧遇害的真相悄然离开南海前往南荒探访。而他苦苦寻找的欧阳霓却也在不久之后先一步来到越秀山上私会屈翠枫。 一个是春风得意的新任越秀派掌门一个是心比天高的魔宫长老因着一桩血案已将他们的命运紧紧捆缚在了一起。而这一次他们在暗中锁定的下一个猎物竟然会是?? 第一章 色令智昏 人物介绍小蛋:整天睡眼惺忪看似胡涂的普通少年自幼跟随义父浪迹天涯练就一身坑蒙拐骗的伎俩却又总不愿用来害人。他很多时间都显得沉默低调彷佛一切都无所谓也不想主动去招惹谁。问题却在于每次招惹他的人总是莫名其妙被折腾得很惨…… 欧阳霓:西域明驼堡欧阳世家家主欧阳泰坚的幼妹因家族内乱而遭牵连后得忘情宫宫主叶无青襄助敉平内乱并继任家主之位。随后她独自远赴漠北独尊谷拜入叛出家门的六叔公欧阳修宏座下以求修炼绝世魔功重振明驼堡。 欧阳修宏:西域明驼堡欧阳世家的长老生性暴戾怪僻冷酷自大。早年叛门而出隐居独尊谷苦修荼阳火罡却因贪恋美色反遭欧阳霓暗算以至于元气大伤。复出后又伙同饕心碧妪和丹火真君接连杀害屈箭南夫妇与天6神医农百草最终命丧屈翠枫之手。 收藏! “山色甲东南灵秀冠三山。”一阵豪雨停歇雷声隆隆向北而去天色倏地亮了起来。越秀山雨过天青苍翠如洗在雨后的水雾蒸腾里越显得俊秀多姿。 屈翠枫独自一人行出玉华苑手里漫不经心地晃动着墨玉折扇往老龙口的方向步去。山风清凉舒爽吹荡起他的衣袂而他此刻的心情也如这越秀山的天气在经历风雨之后豁然开朗舒畅之极。 一个多月前他正式接任越秀剑派的掌门之位成为本门千年历史上第六位屈姓掌门。而在他的前头屈痕、屈箭南…… 等无一不曾是天6仙林中响当当的名字。很快他也将沿着父辈的足迹让普天下的人都知道“屈翠枫”这三个字! 山路有些泥泞青草上沾着晶莹的雨珠湿滑难行但以他而今的修为自算不得什么。初夏午后的阳光洒照在他乌黑的头上熠动着粼粼金光。沐浴在阳光中的屈翠枫难掩丰神俊朗之姿更让诸多同门女弟子偷偷回顾的是他那份掩饰不住的年少英雄、意气风之态。 屈翠枫很享受这种感觉。他情不自禁地仰起头颅加快步伐往后山行去路经白浪坡、回龙崖后山色渐幽人迹杳杳不一刻便来到老龙口上。 一汪色彩斑斓的瀑流从崖上泻落水雾迷蒙隆隆轰鸣如缤纷匹练垂悬空中直汇入百仞之下的深潭中。 崖边临风玉立着一位素衣少女清澈的水流自她莲足旁淌过往峭壁之下轰然飞泻激溅山岩迸出无数晶莹炫目的水花烘托起一蓬五光十色的蒙蒙云霞轻柔萦绕在她婀娜的身姿左右彷佛仙子嫡尘般秀美不可方物。 屈翠枫眼睛一亮不觉放缓了脚步手指有意无意间轻抚过腰间象征越秀剑派掌门身分的青雁佩扬声说道:“欧阳姑娘让妳久等了。” 素衣少女转身浅浅笑道:“屈掌门你好啊。” 屈翠枫见欧阳霓薄施粉黛笑靥如花竟是娇媚无伦不禁怦然心动赶紧低垂下目光抱拳道:“在下尚未谢过欧阳姑娘的援手之恩。” 欧阳霓摇摇手:“屈公子太见外了。我今日是来恭喜你接掌越秀剑派的可惜当日的就任大典我无法到场相贺今日聊备薄礼还请屈公子笑纳。”说罢从背后解下一个包裹递到屈翠枫面前。 屈翠枫接过打开一看里面装的竟是件作工精美的宝蓝色长衫。 欧阳霓微笑道:“屈公子既然贵为越秀掌门寻常的珠宝锦缎自然不再合适你所以我思量再三后缝了这件宝蓝长衫屈公子千万莫笑。” 屈翠枫手捧长衣笑道:“怎敢这可是我有生以来收到最珍贵贴心的礼物。”说罢手一扬迎风抖开长衣也不脱下身上的外罩径自穿上。 欧阳霓眸中闪烁着光芒道:“好像小了些。” 屈翠枫摇头道:“衣服合不合身只有穿的人最知道。以前我身上穿的衣物都是我娘缝的可自从她仙逝后我就再没穿过自己喜欢的新衣服了。衣衫破了就随便到绸缎庄做几套凑合了事。” 他略带伤感地一笑道:“我里面的那件长衫就是为了应付大典请越州第一名绣甄三娘赶制的可穿在身上总觉得不舒服。” 欧阳霓轻轻一叹:“这些年来你可受了不少委屈我很久没做针绣活了比不上甄三娘这般的行家更远不及令堂。屈公子穿着只怕会更难受还是脱下来罢。” 屈翠枫脱口道:“不这件衣服屈某要穿一生一世欧阳姑娘怎能忍心叫我脱下来呢?” 欧阳霓俏脸飞红:“屈公子莫要说笑衣服再好穿上三两年也旧了。你堂堂的一位越秀掌门哪有穿破衣服叫人笑话的道理呢?” 屈翠枫正担心刚才的唐突之语触怒欧阳霓可听她的口吻似乎并无丝毫责怪之意心下一定轻笑道:“我记得一句话人不如故衣不如新。可我屈翠枫却偏偏喜欢旧衣破鞋管他别人怎么说。” 欧阳霓面色微变正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屈翠枫的一番笑语落入她耳中却显得格外别扭。她勉强一笑道:“屈掌门喜欢就好。” 两人间一阵莫名沉寂。屈翠枫不明白欧阳霓的神情为何会骤然转阴闷闷不乐地撇过脸去颇觉尴尬地道:“欧阳姑娘妳能在越秀山待多久?” 欧阳霓缄默不答好半晌才似轻轻地自言自语道:“这瀑布好美西域何处能有此胜景?” 屈翠枫“嗯”了声顺势劝道:“若欧阳姑娘喜欢不妨在此多住些日子让屈某有机会略尽地主之谊。” 欧阳霓摇了摇头道:“相见不如怀念多美的风景看久了也会变得平淡万事皆如此人何能例外?不过我此来越秀的确要多留几天为的是帮助屈公子渡过难关一同应付苏芷玉。” 屈翠枫大喜道:“我正愁人单势孤不是她的对手欧阳姑娘聪明睿智有勇有谋有妳帮我那再好不过。” 欧阳霓一双美目扫过屈翠枫徐徐道:“屈公子是否太高看小妹了?苏阁主才真的是睿智无双独步天6我们绝不能小视她。况且我始终无法公然露面很多时候仍要靠屈公子独力周旋。” 屈翠枫道:“我谅苏芷玉猜不中杨挚的真正死因只要我们咬定小蛋任谁都难以翻案。” 欧阳霓沉默一会后缓缓道:“我有个釜底抽薪的法子或可令屈公子万无一失。” 屈翠枫一怔:“釜底抽薪?”只听欧阳霓低声耳语须臾他登时玉面变色道:“不成我怎能下毒害她?” 欧阳霓微微冷笑:“屈公子重情尚义素来令人钦佩我又怎会迫你作出欺师灭祖之事?放心那种药只不过会让人昏睡三日三夜对身体绝无丝毫伤害。而对于你来说这三天的重要性不必我说你应该明白。只要木已成舟任谁神通广大也无力回天自然更无法为替小蛋出头而为难你。” 屈翠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嗫嚅道:“我担心她未必会中计万一被看出破绽我岂非引火烧身?” 欧阳霓嗤道:“药方是忘情宫的即使落空苏芷玉也该把这笔帐算在叶无青头上才是对不对?” 屈翠枫渐渐镇定下来虽有些怀疑欧阳霓又在玩借刀杀人的把戏但又不好意思直言挑明犹豫不决道:“欧阳姑娘这事能否容我多考虑两天?” 欧阳霓不悦道:“我原以为屈公子是果敢英明之人为何事到临头又变得如此优柔寡断?苏芷玉上山就是这几天的事说不定年旃、罗牛、盛年等人都会闻讯而来。 “你可曾想过这些人里有几个是不偏袒小蛋的?若届时他们软硬兼施明里笑脸相对暗里施压逼迫。对你这位刚上任的越秀新掌门来说该如何应对才是对自己最好?” 屈翠枫心头强震:“这话的确不假。真不晓得那堆人看中小蛋哪点个个都对他另眼相看更蹊跷的是连年旃、风雪崖之流也居然百般维护他?” 再回想自己这两年来的遭遇似乎从不曾得过谁的诚心爱护更谈不上偏袒自己不由感到一丝忿忿不平他寻思道:“你们把那傻小子当宝我可以不管可怎么能为了给他出头就一定要跟我屈翠枫过不去呢?” 但无论如何要他亲自下手害苏芷玉屈翠枫终究不敢吞吞吐吐道:“欧阳姑娘那个忘情宫迷药当真不会伤人?” 欧阳霓怫然道:“既然你信不过我我又何苦为你操心?就算他们查清真相又能把我怎样?别忘了我是忘情宫的长老他们想动我也难至于你……刚刚到手的越秀剑派掌门宝座恐怕终归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屈翠枫僵立当场心中似有一锅沸水在翻腾脑海里有两种完全不同的念头正激烈交锋。试想若自己拒绝欧阳霓恐怕她立刻会拂袖而去;可若答应她的要求异日苏芷玉怪罪下来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正当他自无计可施之时忽听有人不屑笑道:“屈翠枫你难道真的以为欧阳霓是在好心帮你?她分明是想借你之手先害了苏芷玉再用黑星魔戒吸去她一身的功力而你只不过是她的一枚棋子而已!” 屈翠枫、欧阳霓齐齐大吃一惊闻声望去。震耳欲聋的水声中瀑流激荡从里掠出一道消瘦身影正是久违的欧阳修宏。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屈翠枫顿时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老鬼你居然敢到我越秀山来!” 欧阳修宏在崖上站定呸道:“老子为什么不敢来?就凭你这点斤两老子动动手指头就能摆平。” 屈翠枫既怒且恨翻腕按在仙剑之上便欲出手猛听欧阳霓传音入密道:“屈公子冷静今日绝不能放走了他!” 屈翠枫心中一凛:“此人已偷听到我和欧阳姑娘的全部密谈今日若杀不了他后患无穷!” 欧阳霓见屈翠枫稳住阵脚放下心来问道:“六叔公您到底想干什么?” 欧阳修宏睁着一双怪眼上下打量着欧阳霓日渐丰腴的身材咽了口唾沫道:“老子这回上越秀山本是想找屈翠枫算帐可现在我却改变了主意。老子不和你们这对狗男女计较我先去找苏芷玉将刚才听到的那番话和她说了然后等着看好戏。” 欧阳霓不慌不忙地道:“六叔公念在你我的骨肉亲情的分上霓儿可要提醒您老人家莫要贵人多忘事。听说苏阁主当年与她的同门师姐楚凌仙最要好了而楚凌仙当日似乎正是死在您老之手。 “天一阁上下这么多年来正愁找不到凶手算帐你要去了不是正好给机会让天一阁称心如意么?不错人人都喜欢看戏可为了看戏要冒险搭上一条命可实在不划算。” 欧阳修宏哼道:“少放屁!苏芷玉再厉害也不过只是个丫头片子惹得老子不高兴了连她一起收拾!” 屈翠枫前一刻还在算计着苏芷玉此际听闻欧阳修宏出言不逊又忍不住怒从心起暗道:“若不是因为这老魔会胡言乱语泄漏机密真该让他去尝一尝天一阁绝世神功的厉害!” 欧阳霓道:“要在两年前六叔公当然不会怕了苏芷玉可惜如今您的状况不比当年了霓儿也不知道该不该为你担心被天一阁趁火打劫?” 欧阳修宏曾在自己这孙侄女儿的手里吃过大亏闻言嘿嘿低笑道:“老子不怕左右老子还能拉上两个垫背的。就算不找苏芷玉老子告诉小蛋也是一样!” 欧阳霓噗嗤笑道:“六叔公您是越老越胡涂啦也不想想你我之间小蛋会选择相信哪一个?况且这儿还有位屈公子他与小蛋可是莫逆之交。” 欧阳修宏呸道:“天底下有你这样要人命的莫逆之交?” 屈翠枫怒喝道:“老魔农神医是不是你杀的?他可是小蛋的大恩人!” 不知不觉三人间攻守易势欧阳修宏已无初始的嚣张气焰一狠道:“也罢老子不找苏芷玉也不找小蛋直接找盛年我和他可没仇!” 欧阳霓轻轻叹道:“您老人家也算得上恶名昭彰人人得而诛之了吧!盛掌门是什么人他可是正道泰斗最是疾恶如仇。 六叔公您想了这么多人怎么独独漏了最合适的两个?“ 欧阳修宏愣了愣旋即喋喋怪笑道:“丫头妳说的是自己和这小白脸么?别没羞没臊了老子跟你们两个狗男女有啥好谈的?” 屈翠枫按捺下怒气冷冷道:“果真如此你何必迫不及待地现出身形?” 欧阳修宏瞪眼道:“老子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你管得着么?” 欧阳霓笑道:“六叔公纵然屈公子身败名裂您也得不到半分好处。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劳心费力又是何苦?” 欧阳修宏大摇其头道:“错错大错特错!老子就是喜欢看这小白脸惶惶然终日不得安宁的样子那心里的痛快什么也比不上。” 屈翠枫暗骂变态恨道:“先让你得意片刻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 欧阳霓却是花容惨淡忧戚道:“六叔公您真的不愿放过霓儿和屈公子?” 欧阳修宏听她语含幽怨瞇着眼慢条斯理道:“罢了谁让一笔写不出两个欧阳呢?老子心肠最软不过今天就放这小子一马。不过……” 欧阳霓面色由悲转喜接口问道:“六叔公不过什么?只要您老人家答应放过我们霓儿今生今世都愿意乖乖听你的话!” 有那么一刻欧阳修宏浑身的骨头都似乎酥了。 尤其是听到后面一句他禁不住又想起那日将欧阳霓压在身下肆意凌辱的**景象心头一热就要答应下来却猛地一省道:“他***老子被丫头算计得还不够惨么?差点又上了她的恶当她越是一副楚楚可怜样下手就越狠。老子可别鱼没偷着反惹一身腥。” 他定了定神眨巴着怪眼道:“不过嘛好人可不能白做妳和这小白脸总得对老子有所表示吧?” 屈翠枫杀机大炽低哼道:“你想要什么表示才会心满意足?” 欧阳修宏嘿嘿笑道:“好说好说你吃颗老子费尽千辛万苦才炼成的药再将你会的天一阁绝学乖乖献出那就差不多了。” 屈翠枫明晓得自己和欧阳霓不过是在对老魔演戏为的是消除其戒备好下手可听了这话依旧火往上撞冷笑道:“你以为屈某会是你的傀儡?” 欧阳修宏自感筹码在握逼屈翠枫和欧阳霓低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便说道:“放心老子不希罕你这狗屁掌门宝座你送我也不要。” 他转头望向欧阳霓道:“至于妳将黑星魔戒交给老子乖乖跟我回独尊谷。往后好生伺候着自有妳的好处。” 欧阳霓娇躯颤抖道:“六叔公您莫要为难屈公子霓儿随您回独尊谷就是……”她摘下黑星魔戒面色苍白如纸一步步地往欧阳修宏身前行去。 屈翠枫瞧着欧阳霓弱不禁风的背影宛如一只无助的羔羊正要投入虎口竟莫名地生出假戏真做之情五内如焚道:“欧阳姑娘!” 欧阳霓娇躯一震缓缓回凝眸相望幽怨的眼神里彷佛在诉说着什么朝着他几不可察地轻轻摇头。 屈翠枫霍然醒悟思忖道:“我险些乱了方寸忘了欧阳姑娘是为接近老魔寻找机会才这样做的。但这老魔修为惊人虽断了一条右臂但毕竟淫威犹存若想顺利得手我还需助她一臂之力!” 念及至此他佯作悲愤高声喝道:“欧阳老魔把药丸给我!屈某跟你回独尊谷你先放过欧阳姑娘!”说着阔步上前向欧阳修宏探手讨要毒丸。 欧阳修宏一摆手欲推开屈翠枫的胳膊:“急什么一个个来!” 话音未落屈翠枫已踩在滑溜的溪石上身子一晃正要往崖下跌去而那只伸出的手则有意无意急缠上欧阳修宏的右腕失声叫道:“哎哟!” 欧阳修宏猝不及防脑海里一念闪过:“这小子好歹也是一派掌门岂会被溪石滑倒?”念头未定欧阳霓已惊呼道:“屈公子!”拧身来扶。 她的一双纤手看似要抓住屈翠枫的后腰突然两臂一振从他肋侧穿过直插欧阳修宏的小腹。 欧阳修宏凛然怒道:“小贱人!”他一抖右手将屈翠枫撞向欧阳霓身形遽然飞退往悬崖外闪躲。 孰知屈翠枫早有防备先一步松开左手横身掠出右掌反斩欧阳修宏的咽喉。 “噗──”欧阳霓一双纤手狠狠插进欧阳修宏的小腹血花应声迸现。 欧阳修宏一声狂吼身躯抖动耸起右肩硬捱下屈翠枫的掌力斩击而肩头的骨骼“喀吧”断碎勉强躲过一劫。 他惊怒交集强吞一口淤血左手抽出青铜短杖身子后仰小腹运劲一弹欲震开欧阳霓的双掌。谁曾想魔功运出却一泄千里欧阳霓指上黑星魔戒闪动寒光正全力运功吸食他的荼阳魔气。 这小腹之下正是丹田气海乃欧阳修宏毕生功力积蓄汇聚之所再经他心慌意乱地一催动更是狂泻如注雄浑刚劲的魔气似洪水般滚滚涌出。 欧阳修宏情知自己已到生死关头奋力挥杖劈击欧阳霓的头顶:“贱人去死!” “铿!”屈翠枫手疾眼快使墨玉扇架住魔杖。但欧阳修宏含愤出手委实非同小可墨玉扇吃不住杖上压下的万钧神力不停下沉。 他临危不乱欺老魔只剩独臂右手掣出仙剑化作一溜惊虹闪电飞刺对方咽喉。 欧阳修宏躲无可躲竟是凶性大低头一口叼住剑尖满嘴鲜血直滴含糊不清地道:“跟老子玩玩死妳!”便抬左膝轰向欧阳霓的胳膊。 欧阳霓左掌抽出“啪”地拍在欧阳修宏膝头两股魔气一撞各自弹开居然斗了个平分秋色。 欧阳修宏心中惊骇:“这丫头的功力竟然不输老子!”想到其中大半实出于自己的“功劳”他愈加地愤恨难平同时亦深感后悔不该如此得意忘形第二次又着了这小贱人的道。 其实这也怨不得欧阳修宏若非欧阳霓和屈翠枫这两年各有际遇修为突飞猛进即便出手暗算也难说能讨得几分便宜。 然而今非昔比表面上眼下三人仍是僵持之局但欧阳修宏体内的功力不断被黑星魔戒吸噬此消彼涨之下落败身亡只是迟早而已。 他自不甘束手待毙拼命将青铜魔杖往墨玉扇上一压随即蓦然撒手凝爪扣向欧阳霓脖颈对自己小腹的伤势竟弃之不顾摆明是要玉石俱焚。 欧阳霓悚然一凛没料到老魔竟凶悍如斯仍有困兽犹斗之能。她当然不愿和欧阳修宏同归于尽右掌无奈撤回飘身疾退。 “哧啦──”欧阳修宏的指尖只勾到了欧阳霓的胸襟素衣撕裂凌空飘舞如蝶往瀑流中缓缓飞落。 欧阳修宏暗叫可惜终是不敢稍作滞留腾身向崖外飞遁左手运指封住伤口的穴道止血半空中响起他的怒吼:“你们给老子等着!” 欧阳霓尚未站稳娇躯飞手打出一蓬赤蝎钉。她明晓得无法截住老魔却也不甘心功败垂成。 方才她本有机会取了欧阳修宏的性命只因贪恋对方雄浑过人的荼阳魔功迟迟不肯下手以致错失良机纵虎归山此时再懊悔沮丧已然晚了。 正当欧阳霓生出放弃之念猛见屈翠枫从怀中催出一束璀璨的淡金色光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欧阳修宏。 欧阳修宏一呆拔出背后另一根青铜魔杖挥臂招架。“喀喇喇!”一串金石激鸣那束金芒则摧枯拉朽般地轰断魔杖结结实实击中老魔胸口。 欧阳修宏口中爆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凄厉嘶吼身子一晃往崖下栽落。 屈翠枫赶到崖边怀中再出一束金色光飙“呼”地穿透欧阳修宏的后背。 欧阳修宏“扑通”一声坠入湍急浩荡的瀑流后瞬即被水浪吞没隐隐泛起一滩滩殷红的血水在天瀑中扩散消隐。 欧阳霓又惊又喜道:“快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屈翠枫脸色微显苍白舒了口浊气后轻轻点头与欧阳霓双双往天瀑下方掠去。 第二章 心比天高 欧阳修宏连遭致命重创直直坠进瀑流往崖下的深潭里急遽沉落。 他的胸骨悉数折断、深深塌陷五脏六腑被那两束匪夷所思的金色光飙轰得碎裂移位好像成了一个漏风的灯笼体内的血液四下飙溅。 糊里胡涂间他身子一紧似被人从深滩中拽了出来。 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欧阳修宏背心一热渐渐有丝暖意弥漫周身令他精神稍振“哇”地连吐数口也分不出是淤血还是积水。 他依稀感到自己被人横抱在身前耳畔呼呼风声飞掠似在飞行进之中。上半身的经脉已完全扭曲断裂而丹田内辛苦修炼了上百年的魔功也已荡然无存全凭按在自己后背上的那只手源源不绝地输入真气接续着心脉。 他自忖无亲无故、仇家遍地这时候还会有谁出手救自己?欧阳修宏很想睁开眼睛瞧瞧到底是谁可眼皮沉重如铅怎么也张不开每吸一口气折断的骨头就如利刃般狠狠戳着肺腑疼得他几欲昏厥。 忽然风声一停欧阳修宏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欧阳谷主。” 欧阳修宏一惊用尽吃奶的力气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叫道:“是你!” 眼前的那张脸正不停地摇晃旋转只是这救自己的人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的。 小蛋在林间的一株青松前盘腿坐下将欧阳修宏血肉模糊、千疮百孔的身躯揽在怀中继续灌注着真气:“恐怕我救不了你。” 欧阳修宏惨笑道:“我知道老子的五脏六腑全数报销就要元神归位了!”他蓦地记起一事拼命嘶声道:“杨挚是死在屈翠枫和欧阳霓的手上也是他们打伤了老子!” 小蛋脸上殊无惊异之色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我都听见了。” 原来那日他得顾彦岱的线报便悄然潜上宿夜峰暗中寻访欧阳霓的踪迹近日又随她来到越秀山正巧撞上屈翠枫与她私会的一幕。 欧阳修宏怔了怔口中往外翻涌着血泡:“小子做人太老实没好下场……老子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他们……有没有现你?” 小蛋摇头道:“我想应该没有我用了十三虚无的遁法直接从潭下遁出。” 欧阳修宏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怨毒的狞笑:“那就好。你别急着露面等到他们下手要害苏芷玉的当口再突然现身捉贼拿赃打那小贱人一个措手不及!” 小蛋不置可否:“多谢欧阳谷主的提醒您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欧阳修宏彷佛回光返照般眼里爆射出慑人凶光喘息道:“我要屈翠枫身败名裂我要欧阳霓死无葬身之地!你一定要狠下心不然死的就是你!” 小蛋见欧阳修宏弥留之际仍不忘害人之念实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嗯”了声没说话。 欧阳修宏却变得愈加兴奋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笑道:“贱人妳勾搭上那小白脸就把老子给害了。嘿嘿早晚有一天他也同样会死在妳的手上老子什么仇都给报了……” 他已陷入极度的幻觉错乱中声嘶力竭地挥舞着血淋淋的独臂然后呼吼声戛然而止一只左手无力地垂落在凹瘪的胸膛上头一偏竟是气绝身亡。 小蛋已将自己的手掌从欧阳修宏的背心上移开亲眼目睹这作恶多端的老魔就这样魂归黄泉心里百感交集。 欧阳修宏死了不仅屈箭南夫妇的血海深仇得报连带着农神医的大仇也一并有了了结。可他现在的心情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心里反升起一股无端的惆怅。 欧阳霓、屈翠枫连手击杀欧阳修宏的景象从脑海里闪过有一股失落与感伤久久地盘踞心头不散更如铅石一般压得他难以呼吸。 他失神地在欧阳修宏的尸体前坐下倚在背后的树干上半天不动。 困惑自己数月的杨挚遇害之谜终于水落石出然而凶手偏偏真的就是欧阳霓和屈翠枫! 他最不愿见的事终究还是被自己证实了许多以前想不明白的问题此刻亦纷纷迎刃而解。可奇怪的是他比真相未明前更加矛盾痛苦没有丝毫解脱的快感。 小蛋注视着欧阳修宏扭曲僵直的尸身心里苦笑道:“我为什么要怀疑欧阳姑娘为什么要跟她来越秀山?其实……我该笨到底也许会比现在快活许多。” 无意中他的视线扫过欧阳修宏胸前那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眼前不禁回放起从屈翠枫怀中激射出那两束不可一世的金色光飙诧异莫名。 他隐隐觉得这两束金色光飙与鹤仙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脑子里却乱作一团不愿再深思失笑道:“我还是先安葬了欧阳谷主再说。” 他站起身来就地挖坑想藉此暂时抛开刚才生的一切。 坑很快就挖好了小蛋将欧阳修宏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放入再将土往他的身上堆去。含着潮湿腥味的泥土慢慢遮掩了欧阳修宏癫狂狰狞的面容小蛋将青铜魔杖也一并放了进去堆起一个小小的坟头后已是身心俱疲。 日头缓缓西斜殷红的夕阳透过浓密的树荫照射进林中将坟头染得一片血色。 小蛋擦去手上的泥泞想道:“欧阳谷主我不给你立碑了免得尸骨难安。希望九泉之下你能悔悟生前种种来世多行善事。” 默祷完毕他正要重新坐下盘算稍后的行止蓦地灵台生出警兆感觉到林外有人。 小蛋心头一紧:“莫非是屈大哥和欧阳姑娘找来了?”他无暇细想纵身隐匿到背后的一株青松之上往警兆传来的方向望去。 但见晚霞映照下一名黑衣女子缓步走近低声道:“咱们就在这儿歇上两个时辰等夜深再上玉华苑暗探。” 在她肩上趴着一只形似乌龟的神兽“咦”道:“瞧那儿会是谁的坟?” 黑衣女子飞落到坟前俯身抓起坟头的一把黄土瞧了瞧顿时眸中露出警色往四下巡视道:“小心这座坟是刚立的!” 小蛋在树上见到这一人一龙大喜过望飘然跃下低声唤道:“曾婆婆小龙!” 那黑衣女子听到树上有异响玉手已按住剑柄待听清是小蛋的声音冷艳的玉容上不由掠过一抹喜色却又立刻绷紧脸将头扭到一边不理。 但她肩头的霸下早已一溜烟撞进小蛋的怀里欣喜叫道:“干爹!” 小蛋双手捧住霸下眼眶里一阵酸热涩道:“能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尹雪瑶没回头冷冷道:“口是心非你只顾着找罗羽杉哪有工夫惦记我们?” 小蛋携着霸下走到黑衣女子的背后说道:“不是我也一样在想你们。” 尹雪瑶的神色缓和不少但仍不肯转过身漠然道:“那你为何不去北海找我?” 小蛋怔了怔道:“北海?我怎么就没想到您会回北海?” 尹雪瑶哼道:“你也学会跟我演戏了?我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回北极仙府的轮转池中闭关疗养还能到哪里去?” 小蛋惊愕道:“曾婆婆您受了重伤?我真不知道!” 尹雪瑶怒道:“还不是拜你那位欧阳姑娘和叶无青所赐?要不是小龙舍命施展天雷地火轰开一条血路我的性命早已交代在忘情宫中!” 她想着自己这大半年来险死还生饱受伤痛折磨好不容易捱到伤势稍愈便匆匆回返天6寻找小蛋下落偏偏这小子还像个没事人般装疯卖傻。 一时间种种委屈苦楚涌上心头尹雪瑶气不打一处来:“除了罗羽杉你还知道什么!” 小蛋心中歉疚低声道:“曾婆婆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妳。” 尹雪瑶怒气未消冷笑道:“你说得倒轻巧我若给欧阳霓害死了又找谁去喊冤?只怕真到那个时候你这傻瓜还被她娇滴滴地蒙在鼓里!” 小蛋心里一疼叹了口气:“她诬陷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害妳?” 尹雪瑶冷冷道:“她放走了你若不找个人背黑锅叶无青岂肯善罢罢休?也只有你这笨蛋才会稀里胡涂地就跟她出逃落入陷阱中尚不自知。” 小蛋一愣就听尹雪瑶接着道:“你以为欧阳霓会如此好心?她是算定叶无青不会杀你才故意帮你逃走从此彻底与忘情宫决裂。你当她是朋友她却当你是块绊脚石。” 他静静听完涩声道:“我不懂难道一个忘情宫宫主的宝座就会让她变成这样?” 尹雪瑶徐徐道:“欧阳霓心比天高偏偏命比纸薄出身在西域魔道的一家无名小派中又身为女子不用尽心机铲除异己她如何能够出人头地?” 霸下深以为然:“曾婆婆说得不错。她明白自己幼年未遇名师这辈子十有**无望登仙唯有一门心思钻营权势往上攀爬。不然才几年工夫她怎能从一个不起眼的小辈一跃跻身忘情宫的四大长老之列还拜了叶无青作干爹?” 尹雪瑶漠然道:“其实不用我多说你心里也清楚杨挚遇害的事是她有意嫁祸于你。你一天不死她便一天寝食难安!” 小蛋心潮起伏难以自抑回想起与欧阳霓在忘情宫初识其后携手戈壁大漠共闯独尊谷再到劫后重逢邂逅一执大师乃至在北海风雨同舟的过去种种恍然就像一场如真似幻的大梦。 他并不在意欧阳霓屡次陷害自己却无法坐视她与屈翠枫合谋杀害杨挚甚至要密谋暗算苏芷玉。 原来人心会变得那样可怕为了某种**可以不惜一切然而即使索求到想要的所有又能如何? “我真的不懂人心险恶么?”小蛋不禁扪心自问经历过那么多的是非恩怨后他早已遍尝人间的炎凉事态却为何始终不能消去那颗坦诚的待人之心? 霸下见小蛋望着坟冢陷入沉思好奇问道:“干爹这坟是你挖的里面是谁?” 小蛋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是欧阳谷主。他想藉杨掌门遇害的真相要挟屈大哥和欧阳姑娘反被这两人所杀。” 霸下解气道:“活该这老家伙死有余辜欧阳霓和屈翠枫总算办了件好事!” 尹雪瑶冰雪睿智岂会听不出其中玄机接口问道:“杨挚的事屈翠枫也有分?” 小蛋不语尹雪瑶已知自己所料不错琼鼻微嗤道:“一个为了当忘情宫主背叛朋友一个为了做越秀掌门忤逆弒上。这两位堪称豺狼虎豹、天生一对。” 霸下道:“说不定卫姑娘的死也是屈翠枫干的这小子喜新厌旧继而杀人灭口什么坏事干不出来?丢尽他爹娘的脸面。” 小蛋摇头道:“屈大哥和卫姑娘极是恩爱在南荒时形影不离、出双入对而卫姑娘又怀了身孕屈大哥说什么也不可能对她猝下杀手。这事必定另有隐情。” 尹雪瑶嘿然道:“你既知道屈翠枫和卫慧形影不离难分难舍。当日卫慧被害为什么屈翠枫不在左近这其中难道没有蹊跷?” 霸下道:“对无论如何杨挚和卫慧的死屈翠枫与欧阳霓两人都逃不了干系。咱们赶紧找到苏阁主将真相和盘托出还我干爹一个清白!” 尹雪瑶不以为然:“你想得太简单了。欧阳修宏已死于非命无法出面作证咱们的话不过是一面之辞。就算欧阳修宏不死他臭名远扬又是正道死敌又有几个人肯相信这魔头的话?” 霸下不忿道:“不是还有咱们和干爹么?难道苏阁主还信不过我干爹?” 尹雪瑶道:“如果苏阁主信不过小蛋还会为他出头以自己的身家性命做保么?只可惜小蛋身为最大嫌凶任何指证效力都要大打折扣。” 小蛋道:“曾婆婆你们不必替我担心这事总会有办法的。” 尹雪瑶没好气地道:“我干什么要替你担心?再说你能想出什么办法再有三天就是会期你还能稳坐钓鱼台?” 小蛋淡淡道:“我干爹说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迟早都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霸下摇头道:“要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至少要先保证自己别被越秀剑派的人乱刃分尸、砍成十七八段!” 小蛋笑了笑道:“不会越秀是名门正派绝不至于乱来。” 霸下苦笑道:“干爹你别忘了如今越秀剑派的掌门是谁?屈翠枫和欧阳霓会放过你么?” 尹雪瑶冷冷道:“小龙别跟他废话了你跟他讲什么都是白搭。是死是活由他自找咱们又何苦?” 当下聊过离别经历后两人一龙便在林中小歇。小蛋先前为欧阳修宏接续心脉着实耗损了不少真气此刻倦意上身、抱元守一没多久就进入物我两忘的空明之境中。 约莫过了两个多时辰林内已是万籁俱寂、伸手不见五指浓重的夜雾如波涛般轻轻漾动随着夏夜清凉的山岚弥漫飘荡。 尹雪瑶忽然起身望了望兀自盘腿静修的小蛋低声道:“小龙我去办点事。” 霸下错愕道:“曾婆婆妳不会是想先下手为强摸上玉华苑将屈翠枫那小子给干掉吧?” 尹雪瑶哼道:“我哪有那么傻?屈翠枫若是死了小蛋的黑锅这辈子就算背定了。” 她一闪身御风而起倏然消隐在茫茫夜色里却是悄然往山下掠去。 霸下实在搞不懂尹雪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隐隐预感到屈翠枫多半要倒霉了。牠瞟了眼正打坐的小蛋喃喃道:“干爹呀你可真好福气有人帮你着急还有人帮你出头真不错。” 却说屈翠枫突施奇招将欧阳修宏打落悬崖与欧阳霓顺着飞瀑而下欲找寻这老魔的尸体。可两人在潭里寻了半晌还是一无所获只得又回到岸上。 欧阳霓拧干上的水渍细细娇喘道:“难道这老魔没死又让他给逃了?” 屈翠枫望着碧波荡漾的潭水闷闷不乐道:“不可能他的胸口已被我打穿全身经脉俱断即使能苟延残喘片刻也绝无余力御风逃遁。也许他是被潭下的潜流冲进岩石缝隙中又被水草遮掩住咱们才没能现他的尸体。” 欧阳霓点点头但依稀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某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却又想不起来长吁一口气道:“但愿不要节外生枝。 你没受伤吧?“ 她等了许久却并未听见屈翠枫的回答蓦然察觉对方的视线正须臾不离地打量自己。 欧阳霓一怔垂只见一身湿透的薄衣紧贴在自己的娇躯上映衬出玲珑曲线里头玉光莹莹的肌肤若隐若现、撩人遐思。 而胸前一片衣襟在适才的激斗中被欧阳修宏撕裂露出了贴身的红色肚兜一对挺茁玉峰伴着娇喘如波浪般起伏不定实在风光撩人。 欧阳霓登时面如霞烧又羞又恼地急忙转过身去整理衣衫低声道:“你怎么不回答我的话?” 屈翠枫如梦方醒自知失礼赶紧尴尬地掩饰道:“我在想是否再下潭查探?” 欧阳霓俏脸更红声如蚊蚋道:“没想到你也会使坏你看得还不够么?” 屈翠枫心中一荡往日的潇洒不翼而飞窘迫道:“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欧阳霓忽地噗哧轻笑低声道:“怎么屈掌门也有像呆头鹅的时候?” 屈翠枫心头猛跳想伸手去搭欧阳霓的香肩却终是不敢讪讪笑道:“妳又没回头看怎知我像个呆头鹅?” 欧阳霓悠然道:“不用看我也猜得着。屈公子你能帮我一个忙么?” 屈翠枫神情一正道:“但凡是欧阳姑娘差遣屈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欧阳霓似是没料到屈翠枫竟会说得这般郑重其事默然片刻后方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的外衣破了想借你身上的旧袍一用可以么?” 屈翠枫一听当即手脚麻利地褪下衣袍微笑道:“别说一件衣服就是屈某的命也可交在姑娘手上只是这件长袍被我穿过怕会亵渎了姑娘。” 欧阳霓反手接过袍服罩在身上轻轻叹息道:“我哪敢会要你屈大公子的性命?” 屈翠枫正欲开口突然山顶玉华苑的方向响起悠扬钟声瞬即传遍整座接天峰。 欧阳霓面色一肃匆匆系起腰带问道:“屈公子可是贵派在鸣钟示警?” 屈翠枫凝神听了会后摇头道:“好像有贵宾莅临正用钟声召集各支座。” 欧阳霓惊道:“谁这么早就到了?莫非是苏芷玉又或是盛年?” 屈翠枫答道:“钟声里听不出来应是这两人中的一位。” 欧阳霓道:“你赶紧回玉华苑迎客吧我也需觅地休养一夜。” 屈翠枫虽也急着回去可听到这话心里却升起一股恋恋不舍的怅意问道:“欧阳姑娘妳住哪里?明日有空我便来看妳。” 欧阳霓含笑道:“不用屈公子只管安心应付苏芷玉我自有去处。” 屈翠枫略感失望地“哦”了声向欧阳霓一抱拳:“在下告辞!” 他转身行出数步忽听欧阳霓低声唤道:“屈公子!” 屈翠枫急忙回头就见欧阳霓已转回娇躯一双明眸柔情万种地凝望着他徐徐道:“苏芷玉不好对付你多当心!” 她这番忽冷忽热的捉摸不定却令屈翠枫心猿意马、难以自抑爽朗笑道:“有劳姑娘提醒屈某定不负所望!”一抖衣袖御风腾空自觉心里甜蜜香醇如饮美酒苏芷玉也罢盛年也好尽皆不足为惧。 然而等他回到玉华苑才现自己和欧阳霓都猜错了。此次提前上山的既非苏芷玉也亦非盛年而是云林禅寺的无涯方丈。 这时伍端、关寒两位越秀剑派的长老已将无涯方丈迎入品茗阁内。众人分宾主落坐正在用茶寒暄见屈翠枫进来齐齐起身相迎。 无涯方丈双手合十施礼道:“屈掌门贫僧不告而至多有打扰了。” 屈翠枫见是无涯方丈亲至亦是暗自一凛。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当日他接掌越秀剑派掌门之位的就任大典上这老和尚因淡家村一战伤势未愈并未亲临只托无怨大师送上一份贺礼。 短短不到两个月的工夫他却突然驾临越秀而且偏是在苏芷玉要携小蛋登门问案的前夕赶至其意不问自明。 他望过无涯方丈身周除了四名随行的小沙弥外并不见其它云林禅寺的高僧同来当即躬身还礼道:“大师光临玉华苑令我越秀剑派蓬荜生辉屈某有失远迎!” 两人客套了一番后便各自落坐。 伍端关切道:“大师您的伤势恢复得如何?” 无涯方丈道:“多谢伍长老关怀贫僧的伤已无大碍今日冒昧拜访贵派实是为了常寞小施主的公案而来。” 屈翠枫闻言心道:“果然是为了小蛋!” 第三章 功败垂成 好不容易捱过一顿素斋将无涯方丈一行人请至精舍安歇后屈翠枫才得喘息一口回返自己在玉华苑的住处。 这栋幽静雅致的小庭院他已居住了近十年在接任越秀剑派的掌门后也未搬出。 抬头望了眼高悬的明月屈翠枫推门入屋点燃桌上的火烛。先映入眼帘的是供奉在朱案上的屈箭南夫妇灵牌被屈翠枫每日拂拭得一尘不染。 他燃起三炷香跪倒在父母的灵牌前叩拜道:“爹、娘孩儿今日终于手刃大敌为你们两位报了血海深仇你们在天之灵亦可欣慰了。” 恍惚中忆及少年时自己承欢父母膝下共享天伦之乐的情景已是恍如隔世。屈翠枫心一酸将三炷清香恭恭敬敬地供在屈箭南夫妇的灵龛前。 好一阵子他的思绪回转到现实从蒲团上缓缓起身踱步进了里屋。 月光透过纱窗照射进来在幽暗的光线下靠墙一排架上的珍稀古玩闪烁着熠熠微光。 屈翠枫顺手拿起一只用整块翡翠雕琢而成的淡绿色大鹏托在掌心看得入神。 这是楚凌仙在他十四岁生日那天送的贺礼从此“越秀玉鹏”的美誉渐传渐响人人都开始知道越秀剑派在屈箭南之后又涌现出一位少年俊彦。 斯物犹存亲恩已逝。屈翠枫万般滋味尽凝心头自语道:“爹、娘孩儿不敢丢你们两位的脸。我一定会光宗耀祖将越秀剑派扬光大!” 他珍而重之地将玉鹏放回原位走上几步打开窗户一股清新夜风扑面而来。 无涯方丈来了苏芷玉很快也会赶至越秀而盛年、罗牛甚至年旃等人很可能亦将6续登门。这样的盛况即使自己接掌越秀剑派的大典上也未曾有见。 然而这些跺一跺脚能令天6颤上三颤的正魔两道翘楚人物却并非是为了他屈翠枫而来他们不远万里从四面八方汇聚越秀为的只是小蛋。 论师门之谊、父辈私交他无不胜过小蛋数倍可这些人为什么偏偏不帮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屈翠枫连日来已不知问过自己多少次无奈始终没有一个令自己信服的答案。 剎那间他感觉到自己是那样的被人藐视自爹娘仙逝后周遭的亲友纷纷弃之远去现在甚至全天下的人都要与他为敌! 一股忿忿不平的郁闷与愠怒油然而升他不禁一拳重重击在窗台上“咯!”坚硬的梨花木陷出一个凹坑拳头上隐隐传来一丝痛意。 他的目光落在身上那件崭新的宝蓝色长衫上不觉眼前又浮现起欧阳霓的一颦一笑那娇柔妩媚的绝世风姿美到极点令今夜的月光亦要黯然失色。 屈翠枫的心情稍稍好受了些又莫名想起欧阳霓湿衣裹身、秀滴水的动人模样纵是一百个卫慧也远有不及。 想到卫慧他的心中不由一恸。欧阳霓绝美的倩影迅消散取而代之地则是卫慧在月光下那张满含凄厉悲愤的脸庞。 屈翠枫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险些撞到背后的红木座椅。幻象迅即隐没在窗外的苍茫月色中他长吁一口气背上竟已渗出冷汗。 最近半个月他已很少再作关于卫慧的噩梦了但这如同一个魔咒她临死前的模样已深深刻在心底这一生一世恐怕都休想得到解脱。 他用卫慧、杨挚两条人命作为代价终于如愿以偿换来了越秀掌门的宝座虽有愧疚却不曾后悔。何况该做的自己已做了;不该做的同样也都做了世上没有回头路可走! 屈翠枫稳了稳心绪暗道:“不管怎样卫慧毕竟怀的是我的骨肉待此间事了我前往天雷山庄拜祭一番也算对得起我与她相识一场了。” 他正想着这事突然一道黑影犹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庭院里一双冷厉慑人的眼神好似锋刃迎面射来。屈翠枫一惊失声道:“风伯父!” 来人正是风雪崖。他一袭黑衣伫立庭心面色稍显苍白好似伤势尚未痊愈神情冷傲地微微颔说道:“你应该明白风某今晚为何而来?” 屈翠枫心一寒急转念头道:“难不成他是为了年前云梦大泽一战来找我算帐的?”旋即他否定这一猜测道:“不对!风雪崖又不是神仙焉能猜到我和鹤仙人之间的关系?他此行的目的难道又是为了小蛋──” 想到这里屈翠枫竭力克制住心绪欠身一礼道:“小侄明白。风伯父请入屋用茶。” 风雪崖站着不动生硬道:“不必。我只说两句话就走。第一希望你秉公行事莫要冤枉了好人却让真凶逍遥法外;第二风某会待到此案水落石出后再回返云梦大泽你是小蛋的朋友就更该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风雪崖身形一晃如鹰隼般掠空飘飞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去一来仅是须臾工夫当真如神龙见不见尾。 屈翠枫呆呆注视着风雪崖消逝的方向咀嚼着这位魔教教主只字词组中蕴藏的深邃含意。尤其是那一句“好自为之”更令他如芒在脊、心下忐忑。 他心中的念头飞快转过:“难道风雪崖察觉到了什么?不然为何要私下出言警告?” 他的心情再难轻松起来想着自己刚刚安抚下云林禅寺的方丈无涯大师尚未容得喘息又被魔教的教主风雪崖教训一通。 这两大仙林卓人物一正一魔、一北一南锋芒却齐齐指向自己。 这才是前三天已然有两位重量级的人物明查暗访不约而同地驾临越秀。要到了正日接天峰的金顶之上还不晓得要有多热闹! 屈翠枫不禁生出一丝悔意──早知道小蛋这么难惹何苦偏偏要嫁祸于他。祸水东引到最后莫要引火烧身才好。 他忽地隐隐觉得欧阳霓以九雷动天引暗杀杨挚嫁祸小蛋的同时也将自己和越秀剑派不可避免地拖进一个更为巨大、也更为可怕的漩涡中。闹不好翌日的越秀山就会有一场兵戎相见的血战从此搅得大半个天6仙林不得安宁! 念及于此屈翠枫不寒而栗暗道:“若果真如此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我和越秀剑派而欧阳姑娘和她的忘情宫却可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 第一次他开始认真地思考欧阳霓帮助自己的真正动机但很快便打消疑虑了:“如果真相大白她也势必成为正道公敌半点讨不到便宜。只怕连欧阳姑娘也没料到这件事展下来竟会如此复杂引来这么多的麻烦。” 他越想越烦越想越气把心一横:“你们越是要帮他出头我越不能让你们称心如意!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教他将这黑锅背定永世不得翻身!” 他正想得出神忽然黑暗中依稀有个声音在轻轻唤道:“翠枫──” 这声音随着夜风轻轻飘荡略显模糊不清却分明是从夜空中传来充斥着一种诡异的味道。 屈翠枫凛然一省举目四顾低声喝道:“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他喝声一起那奇异的呼唤声立刻沉寂了下去。屈翠枫惊疑不定正欲舒展灵觉查探蓦地从屋檐上冉冉飘下一道紫色身影在月色照射下的庭院中竟不见倒影。 屈翠枫倒吸一口冷气忙不迭地往后倒退右手按紧墨玉扇喝道:“是谁?” 需知他并非胆小之徒倘若从天而降的果真是一个冤魂厉魄屈翠枫连眼皮都不会抬半下。可这“人”的身姿模样却酷似一个人让他不得不心生寒意。 紫色的身影凌空飘浮在窗前周身被一蓬若有若无的粉红色寒雾缭绕面容被散乱的长掩得不甚真切但仅仅这样已足够令屈翠枫心惊胆战! 她望着屈翠枫垂手摸了摸自己凸起的小腹幽幽叹道:“这么快你就忘了我?” 屈翠枫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紧盯着这女子如真似幻的身影涩声道:“妳──” “呼──”一阵风吹起紫衣女子的乌黑丝长后遮掩的面容宛若惊鸿一瞥出现在屈翠枫眼前。苍白的脸上满是忧伤哀怨殷红的血丝鲜艳欲滴一双空洞失神的眼眸深深凹陷绝非人间所有。 屈翠枫肝胆欲裂脱口道:“卫慧!”额头的冷汗已涔涔滴落。 紫衣女子的面容迅即隐入披散的乌后轻轻叹息道:“总算你还记得。” 屈翠枫一咬舌尖喝问道:“妳到底是谁为何要装神弄鬼作弄屈某?” 紫衣鬼魂凄切吟道:“云英未嫁身已失但盼檀郎怜妾情──” 屈翠枫心头剧震这是某日卫慧与他翻云覆雨后忽然感伤低吟的两句小诗当真是天知地晓绝无第三人听到。他惊异之下颤声道:“妳?” 紫衣鬼魂凄然一笑道:“这么多天了我迟迟不愿魂归地府只盼着你能再到坟前看我一眼可我却怎也等不到你。” 屈翠枫心虚道:“我这些日子忙得昏天黑地无暇分身其实心里早就想去祭拜妳。” 紫衣鬼魂凄楚道:“是啊你正忙着跟别人卿卿我我怎会记得我和孩子?” 屈翠枫一惊“妳……怎么这么说?我、我和欧阳姑娘乃道义之交并不是妳想象的那样。” 紫衣鬼魂幽怨一叹道:“我怎么想现在还重要么?你如今春风得意、光芒万丈却不管我和肚里的孩儿仍在受苦受难?” 屈翠枫无地自容嗫嚅道:“这个我、我没想到妳真会那般刚烈居然会横剑自刎。我绝非寡情薄义之徒这些天来我每晚都会梦见妳。” 紫衣鬼魂道:“事到如今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替我完成最后一桩心愿。这样我和孩子也能安心地走了。” 屈翠枫急忙问道:“什么心愿?但凡我力所能及一定为妳办到。” 紫衣鬼魂道:“我要你到我坟前虔心忏悔一番度去我和腹中胎儿的怨怒好让我们母子早日得脱苦海、转世投胎。你可办得到?” 屈翠枫听闻卫慧的要求仅止于此顿时大松了口气点头道:“这本就是我应当做的。就算妳不提我也会这么做。” 紫衣鬼魂道:“那你把这些忏悔写下来然后在我的坟前烧祭成灰。” 屈翠枫迟疑着应道:“好我答应妳就是。” 紫衣鬼魂凄惨笑道:“你还想用甜言蜜语骗我不成?这次我要亲眼见你写过才离开。” 屈翠枫脸上一热也没勇气和卫慧争辩一咬牙道:“我写!” 他点了火烛取过一迭纸笺在桌案上摊开不一刻他笔走龙蛇便一气书就字里行间倒也情真意切极尽忏悔之意。 紫衣鬼魂看他要搁笔说道:“还有杨掌门的事你也一起写上!” 屈翠枫一愣道:“这事与妳我无关似乎不必提及吧?” 紫衣鬼魂幽幽道:“杨掌门对我有救命之恩你怎能说与我无关?” 屈翠枫无奈只好草草又在纸笺上添了数行放下毛笔问道:“这下妳总该满意了吧?” 紫衣鬼魂不置可否说道:“你拿过来让我先看看。” 屈翠枫拿起纸笺走到窗前递向紫衣鬼魂目光无意间触及之下赫然一凛。 卫慧的右手无名指上有一颗极为细微的红痣即便是变成鬼也绝无可能消失不见而眼前紫衣鬼魂的手上却分明不见红痣! 他疑云丛生不动声色地将纸笺送到紫衣鬼魂手中顺口问道:“妳最喜欢的那枚墨玉戒指也想一起带走么?” 紫衣鬼魂接过纸笺“嗯”地回答一声。 屈翠枫心一沉已醒悟到自己中计。他一身冷汗盯着紫衣鬼魂手中的纸笺暗自懊悔不已:“我聪明一世却胡涂一时怎会蠢到被假冒的卫慧冤魂所欺?” 其实也难怪他会上当俗话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屈翠枫没有阻止卫慧横剑自尽终造成一尸两命的惨剧心中惶恐愧疚不待而言却又无法向任何人倾诉以求解脱。 今日接二连三的事情纷沓而来早已将他折腾得晕头转向这女鬼再突然现身屈翠枫魂不守舍之下哪还能保持平日的清醒? 可惜紫衣女子百密一疏终究在最后关头露出了马脚被屈翠枫看出破绽。 屈翠枫迅恢复镇定见近在咫尺的冒牌女鬼正聚精会神地默读忏悔书暗道:“当务之急是要先毁了忏悔书这紫衣女子不管是谁先杀了再说!” 忽地他又心中一动:“会不会是玉姨?”忍不住悄悄往那紫衣女子身上打量了两眼寻思道:“玉姨何等身分岂会装神弄鬼来骗我?况且她再怎么装身上自有一股飘然出尘的仙韵绝不会满身尽是森寒之气。” 他心知这份忏悔书事关自己的性命前程更何况普天下的女子中除了苏芷玉更无第二个人能教他心生畏惧不敢唐突于是佯装不耐烦地咳嗽问道:“妳看完了么?” 声到人到屈翠枫遽然纵身跃出窗户探手一把抓住纸笺右手墨玉扇如石破天惊直掠她的咽喉。 “哧啦──”薄薄的纸笺顷刻间在他的掌中碎成齑粉紫衣女子匆忙举掌招架冷喝道:“屈翠枫算你机灵!” 屈翠枫不愿惊动同门墨玉扇一转反打紫衣女子的胳膊低哼道:“承蒙夸奖!” 紫衣女子望着满天飞舞的纸屑惊怒交集后悔地想道:“我要是能早一刻离开又何至于功败垂成?当今之计唯有战决将这小子毒倒再迫取口供!” 思忖间她侧身闪过墨玉扇正要弹指射出毒粉不料屈翠枫胸前光华一闪一束金芒“砰”地击中右胸将娇躯打得横飞而出。 屈翠枫从后赶上探手擒住紫衣女子的腰带起劲力将她的经脉死锁心中巨石落定:“是妳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 紫衣女子“哇”地吐出口深红色淤血气息奄奄漠然闭上双目不语。 屈翠枫将她擒入屋中关上窗户灭了火烛在椅子上坐定:“说罢妳到底是谁?” 假冒冤魂的尹雪瑶委顿在地唇角不停呛出血沫却无法运气镇伤直疼得汗珠滚滚却硬是不吭一声。 屈翠枫心有余悸徐徐道:“我们应该并不相识只要妳说出背后指使人是谁屈某保证放妳一条生路。” 尹雪瑶闻言心道:“这小子说起谎来当真眼皮也不眨眼下拖得一刻是一刻先与他周旋一番再设法找机会下毒。” 盘算已定她强忍剧痛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卫慧?” 屈翠枫道:“卫慧的右手无名指上有颗极小的红痣除了我没几个人晓得。现在轮到我问妳了妳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卫慧的事情探听得如此清楚?” 尹雪瑶喘息道:“我是谁你不用知道。至于卫慧的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日前我曾暗访天雷山庄无意进过她的书斋见到墙上悬着她的画像。” 屈翠枫怎知尹雪瑶前往天雷山庄乃是为了打探小蛋的消息心下一紧道:“谁让妳这么做的?妳……又怎会知道那两句小诗?” 尹雪瑶手抚胸口悄悄将一小蓬乌云压顶扣在掌心答道:“她写札记你没看过么?” 屈翠枫暗骂道:“见鬼她怎会把那鬼玩意给我看?”不由对卫慧多了一重埋怨更怒她险些害自己上了大当。他接着问道:“刚才在院子里为什么看不到妳的影子?” 尹雪瑶一笑却牵动伤处猛咳出一滩鲜血喘息道:“这还不简单只要在周围的地面上洒些反光粉就可以了。” 屈翠枫恍然大悟哼道:“没想到妳还是位精于此道的大行家。” 尹雪瑶情知无力将毒粉弹射到有效范围内只能耐心等待时机接口道:“承蒙夸奖。” 屈翠枫一怔这话正是自己刚说过现下尹雪瑶回敬过来。他手指轻敲桌面思量道:“看她的情形绝难熬到天亮。我不亲手杀她便不算毁诺。” 一念未定尹雪瑶猛然娇躯剧颤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随即昏死了过去。 屈翠枫瞧着尹雪瑶像极卫慧的面容心中一动:“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谁!”自忖对方已无丝毫反抗之力上前两步俯身便朝尹雪瑶的脸上摸去。 孰料尹雪瑶骤然抬头奋尽全力再喷出一口淤血。屈翠枫躲闪不及有几滴溅落在他伸出的手背上立时“嗤嗤”微响冒出缕缕黑烟。 屈翠枫低吼一声抽身而退手上痛彻心腑泛起数点恶心欲呕的黑色斑点不断腐蚀着自己的肌肤更迅往筋骨渗去。 他急忙催动真气压迫毒素可这毒力竟异常霸道仍不住地扩散开来。 尹雪瑶见乌云压顶伤到屈翠枫心情一松眼前金星乱冒。她勉力维持一缕神智用虚弱的嗓音说道:“你……你的手完了!” 屈翠枫怒道:“那也未必!”抓起桌上的火烛烫烂腐肉一股股钻心的疼痛直冲脑际。 尹雪瑶吃力讥笑道:“没……用的除非你……砍了整、整只手……” 屈翠枫恍若未闻陡然一道金光从胸口腾起直灌右臂瞬间布满手掌。而那黑色的斑点竟如雪般消融不过弹指流出的已是红色鲜血。 他俊面含煞怨毒道:“是妳自找的!”举起左掌便往尹雪瑶的头顶拍落。 第四章 守屋三日 “轰──”窗户应声粉碎两束赤红色精光射向屈翠枫的后脑。 屈翠枫大吃一惊不假思索便往后闪躲。一道人影从破裂的窗外掠入将尹雪瑶揽在怀中身形一飘已退到另一面的墙角。 “小蛋!”屈翠枫定睛看清来人凛然低喝道:“原来她是你派来的?” 小蛋一手按在尹雪瑶的腹上想输功疗伤一触之下却现里头竟软绵绵的不知何物。他也没空多想只移转至腹部上方真气汩汩输出答道:“她是我曾婆婆屈大哥手下留情。” 他运功醒转后不见了尹雪瑶向霸下询问后便猜到她多半是来找屈翠枫的晦气。他生恐两人闹僵急忙赶来不想竟在最后一刻救下尹雪瑶。 尹雪瑶得小蛋雄浑真气之助精神稍振娇喘道:“我刚才装成卫慧的冤魂诱他全招了他和欧阳霓就是杀害杨挚的真凶只可惜我不小心露出破绽被他现他想杀我灭口!” 小蛋一震屈翠枫眉宇一扬抢先喝道:“胡说八道屈某如何会杀死杨师叔祖?” 尹雪瑶体内气血翻腾、百骸欲散欲驳乏力只能冷冷凝视着屈翠枫道:“无耻!” 小蛋没料到自己迟来半步竟会是这个局面瞧着尹雪瑶的乔装打扮心如刀绞心道:“不管怎么说先为曾婆婆疗伤要紧。” 朝着屈翠枫一颔:“屈大哥惊扰你了。我和曾婆婆先行告退日后再向你赔罪。” 屈翠枫面色铁青:“小蛋亏我当你是朋友你居然背信弃义指使这妖妇来暗算我这事不说清楚谁都别想离开!” 霸下守在窗口怒骂道:“伪君子不要脸你处心积虑嫁祸我干爹还好意思反咬一口!” 屈翠枫的神情越难看森然道:“我堂堂越秀掌门岂会和你们做口舌之争?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这时庭院外响起脚步声却是这边出的异响终于惊动守夜的弟子。一名三十余岁的越秀派门人扬声问道:“掌门师弟屋里出了什么事?” 屈翠枫注视着小蛋眼里闪过一抹寒光咬牙道:“有强敌来袭想要暗杀我。传出警讯封锁玉华苑休要走脱一人!” 小蛋大吃一惊道:“屈大哥你、你说我是来暗杀你的?” 屈翠枫低哼道:“你自己做的好事何须问我?” 屋外警声频频四起霸下叫道:“干爹这小白脸已丧心病狂咱们赶紧离开!” 屈翠枫冷笑道:“想走?我越秀剑派岂容你来去自由?小蛋念在兄弟一场我实不愿亲自出手你还是束手就擒免得刀兵相见。” 小蛋眼里露出痛苦之色苦笑道:“屈大哥这是你的真心话么?” 屈翠枫绷紧面孔嘿然道:“这话我也正想问你。” 霸下道:“干爹别跟他白费口舌。快走不然就来不及啦!” 屈翠枫身形一闪欺向小蛋墨玉扇“啪”地展开旋向他的咽喉道:“往哪走?” 小蛋背后是墙壁已无退路只得施展出“苍山负雪”抬掌硬接“啪”地墨玉扇一偏走空。屈翠枫咄咄逼人左掌已朝尹雪瑶的头顶劈落而下。 小蛋见屈翠枫像是换了个人般对着自己频下杀招心里难受之极用穿花绕柳身法往侧旁闪躲黯然道:“屈大哥你真想杀我?” 屈翠枫充耳不闻墨玉扇回转倏地收拢直点小蛋的面门道:“是你逼我的!” 霸下忍无可忍一蓬荼阳火针轰然喷薄向着屈翠枫的背心呼啸袭至。 屈翠枫深知霸下的威力竟不敢直撄其锋腾身撞破屋顶飞了出去。 屋外响起伍端的怒喝声:“好贼子胆敢夜犯越秀看你往哪逃!”人随声到破门而入却见是小蛋站在墙角不禁一呆:“是你?” 小蛋明白伍端等人一到想走可就更难了说道:“伍长老你好!” 伍端一头雾水问道:“小蛋你想偷袭屈掌门为什么?” 屈翠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想求我看在兄弟情分上徇私枉法不成便指使那妖妇下毒暗害我。” 他跃出屋顶在外转了一圈后又从门外走了回来身边已多了关寒等人。 伍端面色微变道:“小蛋这是真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蛋百口莫辩望了望怀里的尹雪瑶见她业已昏死又是一凛急忙催加真气更无暇分神去回答伍端的质问。 关寒见小蛋没有开口厉声道:“你为何不说话是心中有鬼么?” 霸下气不过越秀二老对小蛋的轮番拷问好像已先入为主将他定罪一般忿忿道:“说什么话有屈翠枫这衣冠禽兽在我干爹说什么都没用!” 伍端身后一名男子喝道:“放肆你们敢当众侮辱敝派掌门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屈翠枫道:“小蛋事到如今你莫要再负隅顽抗了。咱们兄弟之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这么做委实教愚兄既痛心又失望。” 小蛋摇摇头道:“我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希望你能先放我离开。” 屈翠枫面泛难色道:“如果只为愚兄一人之事也就罢了可事关我越秀一派千年威名请恕屈某不能顾全兄弟之情!” 霸下嗤之以鼻道:“说得比唱得好听。干爹咱们走看谁拦得住!” 关寒勃然大怒道:“今日若容你们走出玉华苑我关字从此倒着写!” 小蛋暗道:“我在越秀派的牢里待上三天也不算什么可曾婆婆性命垂危一旦落入屈大哥手中却说什么也活不成了。”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忽听庭院外一声禅颂道:“阿弥陀佛常小施主久违了。”却是无涯方丈率着四名小沙弥也闻讯赶来。 屈翠枫几不可察地一皱眉懊丧道:“坏了这老和尚怎么来了。” 小蛋木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向着无涯方丈躬身礼道:“大师!” 无涯方丈的目光拂过尹雪瑶说道:“这位女施主的伤势不轻需得赶紧救治不然恐有性命之忧。”伸手从大袖里取出一只小瓷瓶从里头倒出两颗丹丸递向小蛋道:“这是敝寺的玉露百洗丸请常小施主先喂入她的口中毕竟救人要紧。” 小蛋谢了接过将两颗玉露百洗丸送入尹雪瑶的檀口。而那边伍端已向无涯大师低语数句将方才生的事情简略转述一遍。 无涯大师听罢心道:“这少年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岂会作出此等卑鄙之举?可屈掌门也是近年来少有的青年才俊和小蛋又是知交应不会肆意诬陷多半问题还是出在那位女施主身上。” 想到这里无涯大师问道:“常小施主你怀中的这位女子是谁可否见告?” 小蛋回答道:“不瞒大师她就是我曾婆婆。” 无涯大师恍然道:“原来是尹仙子。”心下不禁愁:“这祸事闯得可真不小屈掌门在家中遭人暗算越秀剑派岂肯善罢罢休?偏偏还要牵扯上杨挚的公案如此可怎生是好?” 伍端与小蛋在南荒有一面之缘对他颇有好感不免存了一份保全之心于是道:“小蛋这座庭院已被敝派弟子重重围困你携着一个重伤垂危的女子如何闯得出去?若稍有不慎反会害了这位尹仙子的性命。以我之见你不如弃剑受缚暂时留在玉华苑待三日后一并解决。” 无涯大师颔道:“伍长老的提议再好不过。常小施主你意下如何?” 如果小蛋不知屈翠枫底细又或尹雪瑶并未身负重伤面对伍端和无涯大师的善意恳请自然万难拒绝但此时此刻他又岂敢轻易答应? 当下他摇摇头徐徐道:“不成我不能将曾婆婆留在玉华苑今日非走不可!” 伍端诧异道:“这是为何莫非你信不过老夫和无涯方丈?” 霸下忍无可忍插嘴道:“我干爹信不过的是屈翠枫!” 屈翠枫也不恼怒叹了口气道:“小蛋你不仁我不能不义。你还是听从伍长老和无涯大师的规劝莫要再做无谓抵抗愚兄实不忍心和你动手。” 小蛋望着屈翠枫的诚挚神情却并不觉得自己心里如何愤怒只怅然说道:“屈大哥不知老天可否开眼有朝一日能让咱们重回漠北?” 屈翠枫身心剧震急忙沉声问道:“这么说你是非要一意孤行了?” 霸下怒不可遏破口大骂:“屈翠枫你还是不是人?我都替你害臊!” 屈翠枫只当没听见霍然拔出仙剑“唰”地割下一截袖袂抛向小蛋:“大义在前已不容愚兄徇私。今夜你我割袍断义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小蛋看着飘落在脚下的袖袂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挣扎低声道:“是。” 伍端瞧着为小蛋惋惜又是替他担心暗道:“虽说他是杀害杨掌门的嫌凶今晚又对翠枫下手可毕竟尚未定罪。稍后刀兵一起他孤身一人难保要命丧当场。罢了我先出手将这少年擒下也算尽到心意。” 他一摆宽袍洪声道:“小蛋老夫要得罪了。”左掌一立拧身出手。 小蛋竟不招架侧身松开尹雪瑶耸肩“砰”地硬捱一掌。 尽管伍端未存伤人之意这一掌只用了六成功力可击在实处亦能教金石粉碎飞瀑倒卷。他万没料到小蛋会不避不架脑中闪过一念:“我可别伤了这孩子。”赶忙错步右转向后收掌。 小蛋闷哼一声用“有容乃大”化去大半掌力右手一式捏泥指法舒展如风“啪”地一下扣住伍端左臂。 伍端一惊忙振臂挣脱不料胳膊一热真气竟如潮飞泻不可抑制地往外涌去。 他脸色一变道:“你这是──”话还没说到一半小蛋左手屈指弹出一缕圣**丝如一溜银白电光往伍端的脖子上缠去。 伍端左臂受制不能闪躲只好举右掌拍出一股雄浑罡风“呼”地震偏银丝。 银丝应声飘飞小蛋抓住伍端举掌后在身前露出的一线破绽一式“穿花绕柳”中的“逆风”诀和身撞入对方怀中左手五指已匪夷所思地轻按在他的胸口上。 伍端但觉经脉一麻往后软倒。小蛋右手运劲一带伍端胳膊已将他擒入怀中再一退身探左臂拦住摇摇欲坠的尹雪瑶整个过程犹如电光石火、目不暇接待众人反应过来早已尘埃落定。 小蛋嘴角逸出一缕血丝强压下胸口翻腾的气血喘息道:“伍长老对不起。” “砰!”关寒纵身上前欲待救援霸下嘴一张一束火眼光飙将他迫退。 屈翠枫脸上不见喜怒说道:“小蛋你这是不打自招。倘若心里没鬼你为何不敢留下还将伍长老扣作人质?” 小蛋肩膀上那一下捱得委实不轻全力运转“生生不息”平复经脉波动压根没有精力再和屈翠枫争辩。 以他的性格宁可战死也不愿为了逃跑而挟持人质但今夜形势所迫为救尹雪瑶也只能不管不顾豁出去了。 果然此举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更是让在场的越秀剑派诸多高手乃至无涯方丈连作梦也没有想到凭伍端的修为竟会被小蛋一招成擒。 关寒投鼠忌器第道:“小蛋快放开伍长老有话好好说却不能一错再错。” 小蛋喘息稍定答道:“一命换一命待我将曾婆婆送到安全的地方后便随伍长老一同回返玉华苑向诸位请罪。” 伍端羞怒交加大喝道:“有种你就一掌将老夫杀了不然休想走出玉华苑!” 小蛋瞧着伍端悲愤的模样心中歉疚便没吭声苦涩一笑暗想:“只怕杀了你我和曾婆婆今晚谁也不能活着走下越秀山。” 无涯方丈见双方又成僵持之局解围道:“常小施主若你放开伍长老将尹仙子交由老衲医治总好过玉石俱焚。” 小蛋明知会遭无涯方丈误解仍摇头婉拒:“我不能让曾婆婆离身。” 屈翠枫见状不忧反喜只盼小蛋能一掌杀了伍端那可就真是时来运转万事大吉了。 但他晓得这纯属自己一厢情愿如此纠缠下去只会夜长梦多。 屈翠枫忽地脑海灵光乍现摇扇上前道:“小蛋你放了伍长老我来替他。” 伍端大吃一惊急声道:“万万不可!”额头上的青筋蹦起半天高偏是动弹不得。 屈翠枫高举双手以示绝无出手之念缓步走向小蛋:“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要为难伍长老有什么火只管冲我来。” 霸下怎么样都觉得屈翠枫不是舍己为人的主。牠隐感不妙大叫一声:“站住!” 屈翠枫哈哈一笑:“站住就站住。”手中墨玉扇“呜”地划过一束电光朝着小蛋怀中的尹雪瑶飞旋而至。 小蛋未曾料到屈翠枫竟敢不顾伍端的性命安危突然出手。这一式墨玉扇飞旋他当日在南荒曾经亲眼目睹过一回当真狠辣诡异之极如不招架任由它打在尹雪瑶的身上焉有命在? 他想也不想便松开钳制伍端的右臂挥出腰间缠缚的金蝎魔鞭在身前幻出九道光圈骤然往里收紧。“叮叮叮”一阵清脆悦耳的激响墨玉扇在空中被金蝎魔鞭击得剧烈颤动竟是去势不止生生穿过九道光环径自射来。 小蛋急中生智低头倾身背后负着的雪恋仙剑与主人心意合一铿然出鞘化作一束绚烂雪光横空飞纵剑柄“当”地击中墨玉扇正是一招从“吾身独往”里变化出的救命招式。 墨玉扇被高高弹飞屈翠枫趁势冲上探臂抓向伍端的胳膊大笑道:“你上当了──” 原来他赌定小蛋擒住伍端之举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断不会真格向此老猝下杀手。故此兵行险招以墨玉扇使出一式“周而复始”声东击西逼得小蛋松手招架借机救回伍端。 此举虽然极为冒险但对屈翠枫而言无论成功与否他都有赚无亏。万一小蛋狠真用伍端作肉盾格挡墨玉扇此老丢了性命不假可越秀剑派上下势必群情激奋不把小蛋乱刃分尸才怪。即便无涯方丈在旁见了亦是无可奈何。 眼见他就要救到伍端斜刺里一道赤芒破空锐啸直打眉心。屈翠枫一凛终究是自己的性命重要只得撤手飘身腾空躲过。 只这一瞬耽搁小蛋甩出的金蝎魔鞭便缠住了伍端后腰重新将这位越秀长老夺回。 霸下拦下屈翠枫跃到伍端的身前怒目圆睁道:“屈翠枫你欺负我干爹不忍心杀人小爷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有种你就再试试我一把火将这糟老头烤熟了!” 屈翠枫功亏一篑懊恼到极点恨不能将这小乌龟轰成齑粉扬手摄回墨玉扇在心中盘算道:“这小王八软硬不吃我还得再从小蛋身上打主意。” 他往后退了两步说道:“小蛋你走不了的。现在悬崖勒马也还来得及。” 小蛋一时大意险些为屈翠枫所乘忍不住暗自庆幸:“亏得小龙及时出手。屈大哥和欧阳姑娘都是聪明绝顶比起他们来我可差得太远了。如果我施展十三虚无遁术或可侥幸脱身但今晚这黑锅是背定了。万一再伤着谁那就更加不好。” 他沉吟须臾忽然问道:“屈大哥三天后就是玉姨和贵派约定的会期吧?” 屈翠枫不明其意点点头道:“不错。你躲得过初一却逃不过十五莫要将玉姨也一并连累了。我劝你三思而行不要自寻死路。” 小蛋道:“你和伍长老、关长老不愿放我们离开是担心三日后我会失约对不对?” 屈翠枫道:“难得你也会动一点脑子。纵然我相信你不会逃躲可就这样让你们轻轻松松离了玉华苑我越秀剑派日后将颜面何存?” 小蛋缓缓道:“好我不走。此后三天就待在这间屋里直等玉姨赶至。” 屈翠枫心念急转旋即心中一沉:“好啊这小子也学会以退为进了真是长进不少。”他沉声说道:“你这是异想天开。 这里乃是我的住所岂有让你独霸三天的道理?“ 霸下嘿然道:“屈翠枫你别得寸进尺。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谁怕谁啊?” 关寒一抖袍袖道:“好就这么说定!小蛋你先放了伍长老。” 屈翠枫听关寒应允心下怫然不悦:“这老家伙倚老卖老、越俎代庖分明没把我这个新任掌门放在眼里。” 但他神情里没敢流露出分毫不忿之色只踌躇道:“曾师叔祖有所不知小蛋精擅遁术。如将他独自留在屋内什么时候逃了我们都不知道。” 无涯方丈道:“阿弥陀佛屈掌门的顾虑不无道理。不如由老衲留在屋中陪伴常小施主渡过这三天倘若让他逃出玉华苑唯老衲是问。” 这话表面是赞同屈翠枫的见解实则在暗中为小蛋护法。屈翠枫恨得牙根痒却又不好对这位泰斗级高僧作悻悻道:“如此岂非委屈了大师?” 无涯方丈微笑道:“无妨老衲能在屈掌门的屋中小住三日亦是一桩幸事。” 关寒见无涯方丈愿出面并兵不血刃地化解去眼前危机心头一松。否则真要闹个鱼死网破越秀剑派的损失也不会小。 他点点头道:“有劳大师了。翠枫你怎么看?” 屈翠枫有心拒绝猛地想起先前风雪崖的警告咬紧牙关道:“我可别做得太过火反引火烧身。只要小子留在玉华苑不走还怕他翻了天?” 当下他佯装欣悦道:“好只要能救回伍长老弟子方才受的那点毒伤又算得了什么?相信三日后玉姨到来一定会主持公道。” 小蛋长出一口气拍开伍端身上封制的经脉道:“伍长老多有冒犯。” 伍端重获自由神色复杂地回头看了小蛋一眼一言不地走回到关寒身边。 屈翠枫明知小蛋不会答应仍假作关切道:“小蛋你的伤势如何?我这里有敝派的疗伤灵丹你不妨拿去用。” 霸下毫不客气地呸道:“屈大掌门别说你的好意咱们当不起就说吃了您的药没病也会吃出病来。” 屈翠枫无奈摇头道:“看来你们对屈某误会太深我也不想辩解。这里便让给几位暂住若缺什么只管开口。” 一直没说话的伍端突然吩咐道:“从明早起一日三餐不可间断均需备上五份素斋以供无涯大师食用。” 他目光一转盯向小蛋又冷冷道:“若害怕饭菜有毒尽可不用。” 小蛋默默垂下头但听得屋中脚步微响屈翠枫等人6续退到了门外只无涯大师一行人留了下来。 第五章 垂帐疗伤 屋中重归沉寂小蛋这才得以将尹雪瑶轻轻放躺到屈翠枫的软榻上一只左手须臾不离仍源源不绝将自身的真气渡入她体内。 无涯方丈道:“小施主你自己也受了重伤需得休养岂能再不停地耗费功力?将这位尹仙子交与老衲吧。敝寺的医术虽比不过农神医可也有独到之处。” 小蛋忍着肩头剧痛咬牙道:“不必我能坚持。”话说着头顶已冒出腾腾水雾。 忽地尹雪瑶黛眉一颤缓缓睁开眼遍体的椎心疼痛感令她禁不住出低低呻吟却觉得胸口暖融融一团颇为受用竟是被小蛋的左手抚按着。 尹雪瑶苍白的脸上顿时腾起一团红晕低声喝道:“混蛋把你的手拿开!” 小蛋一怔才感觉到自己的手正紧贴在尹雪瑶一双丰满的**上随着她剧烈的喘息一起一伏地不断摩擦个中滋味实在难以言表。 他方才一心救人又在与屈翠枫全力周旋根本无暇留意这些。此刻被尹雪瑶一骂不由面红耳赤地缩手道:“我不是故意的妳、妳的腹部──” 尹雪瑶冷冷道:“笨蛋那不过是一个枕头你不会拿开么?” 小蛋乖乖从尹雪瑶的衣衫下抽出那个惹事的枕头刚想把手放回到尹雪瑶的小腹上就见她猛朝自己一瞪眼。小蛋不由自主地一哆嗦只听尹雪瑶道:“不用了我自己慢慢运功。” 小蛋听她的话音晓得玉露百洗丸的药力再加上自己的真气疏导已将尹雪瑶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欣慰道:“曾婆婆妳胸骨断了两根我帮妳接上罢。” 尹雪瑶刚好一点的面颊又红起来哼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为我接胸骨?” 小蛋呆了呆不由起愁来。一直以来他都将尹雪瑶当作自己的曾婆婆在心目中的地位实是敬畏有加但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其实这位曾婆婆是位拥有不逊色于天下任何一位绝色佳丽的年轻女子。 正无计可施间但听得尹雪瑶强忍恼怒地骂道:“笨蛋你不会闭上眼接骨么?” 小蛋豁然开朗笑道:“我真是够笨。”但觉只要闭眼不瞧便不算亵渎了曾婆婆却不曾想过此举是不是掩耳盗铃? 论及医治跌打损伤小蛋委实是把好手。有道是久病成良医昔日他随常彦梧浪迹天涯没陪着干爹少捱皮肉之苦。每回遍体鳞伤了相互抹药接骨的事常有所以较之寻常江湖郎中的手艺不知高明凡几。 但尽管闭上眼睛双手触及到尹雪瑶起伏不定的丰满胸脯依旧忍不住一阵心慌意乱好不容易才解开了衣襟。 接下来的事情便难不倒他了又是接骨又是寻木板固定忙得不亦乐乎。正干得热火朝天之时突听尹雪瑶一声惊呼咬牙切齿地恨恨道:“臭小子你的手往哪抹?” 小蛋这才注意到自己正将尹雪瑶给的金创药膏涂抹在她胸脯上一处圆溜溜的小肉丸上触指一片滚烫颤抖。 他却不知那是什么听到尹雪瑶斥责才隐隐感觉不妥急忙收手道:“对不起我不晓得这里不能碰。” 如果尹雪瑶此刻有一丝机会能动定然会从榻上弹起甩手赏给这笨小子两个大耳光可现在却只能躺在床上任由对方稀里胡涂地在自己的胸脯上来回揉搓拿捏羞得只想找地缝钻进去。 总算小蛋还没笨到家接骨前将榻上的帘帐放落下来。不然要是让外头监视屋里一举一动的越秀派弟子看见“忘情淫贼”的高帽又少不得要戴上。 幸好小蛋的动作还算熟练利落三两下便将伤处处理完毕又替她系上衣襟如释重负地大出一口气身上早已被热汗湿透恭敬道:“曾婆婆好了。” 等了许久他听不到尹雪瑶的响应心生疑惑道:“难不成我手笨反令曾婆婆伤势加重又昏过去了?”忙睁开眼凝神观瞧不禁呆住了。 只见尹雪瑶平素冷艳无双的玉容之上娇艳欲滴一双星眸紧紧闭起樱唇咬低娇躯轻颤宛若一只受惊的雏鸟。 帐外灯烛昏黄帐内佳人横陈。这般香艳之极的景象莫说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纵是修禅百年的老僧见到也会怦然心动。 小蛋不由血脉贲张指尖兀自残存着适才触摸在尹雪瑶**上带来的缕缕滑腻感双唇一阵干急忙挪开视线挥手一个巴掌抽在自己的右脸颊上觉得还不够疼又用劲在左脸颊上补了一记。 尹雪瑶听到耳光声禁不住悄悄睁眼打量就见小蛋的两边脸颊黝黑如常连一根手指印都没留下自是乌犀怒甲又立新功。 她瞧着小蛋愁眉不展的样子怨愤消了不少忍笑道:“装模作样!” 小蛋垂头丧气道:“妳感觉好点了么?” 尹雪瑶不答望着头顶的藕荷色素淡帘帐:“这是屈翠枫的床?” 小蛋将她昏迷后的遭遇说了刚讲到无涯方丈主动担当“护法”大腿上已狠狠被尹雪瑶掐了一记。 虽不甚疼但猝不及防的小蛋仍是“哎哟”一声茫然瞧着尹雪瑶不明白曾婆婆为何花容惨淡。 尹雪瑶恼怒不已道:“你还敢装无辜为何不早说?那老和尚在外头一定全都知道啦!” 小蛋怕她羞怒之下加剧伤势忙安慰道:“无涯方丈是得道高僧不会偷窥的。” 尹雪瑶气道:“什么得道高僧修为越高耳朵便越尖不用眼睛看也能知道──” 只听外屋的无涯方丈微笑道:“罪过罪过老衲一向迟钝得很。” 尹雪瑶大羞却又暗松口气道:“老和尚既这么说想来当真没听见什么。”转念又道:“不对我差点被这老和尚骗了! 他要是耳鼻观心又岂会在外面接口?果然这些秃驴也是会骗人的!“ 小蛋的心思远没尹雪瑶细密灵活见她沉吟不语便道:“看来我们要在这儿待上三天了希望到时候妳的伤势能有好转。” 尹雪瑶闻言心道:“这小子只想着救我却乖乖待在这里等候听审倒也不是全没良心。”随口问道:“小龙呢?” 霸下笑嘻嘻地在外应道:“我在上面乘凉呢多谢婆婆惦记。” 敢情牠对屈翠枫殊不放心一直守在屋顶的破洞口上居高临下地监视四方。 尹雪瑶听到霸下没事放下心不一刻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小蛋在旁观察良久现她呼吸渐转均匀玉颊也有了些许血色方始轻手轻脚地下了软榻这才觉得肩头疼痛欲裂身上几乎一点力气都没了。 他不敢远离尹雪瑶便在榻前的红木椅上坐下透过破损歪斜的窗户看到庭院里空空荡荡不见越秀剑派弟子的身影。 可他知道只要稍稍离开这间屋子半步隐匿在四周的越秀高手便会蜂拥而出断不容自己活着走出玉华苑。 他揉了揉肩膀还好骨头没断不禁暗自感激伍端手下留情。 当下他就坐在椅中默运生生不息心诀疗伤养息放心将守卫之职交给房顶的霸下。兼之外屋有无涯方丈亲自坐镇屈翠枫若想在这两位的眼皮下玩出花样来实在很难。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一线晨曦照入小蛋从入定中醒转肩膀的痛感已然消失许多。 他转了转胳膊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动了两圈以稍稍舒活枯坐一夜的筋骨。 忽听无涯方丈站在门口问道:“小施主老衲可方便察看一下尹仙子的伤势?” 小蛋心头感动说道:“晚辈昨晚多有冒犯请大师恕罪。” 无涯方丈步入屋中和蔼道:“小施主不必自责我相信你是迫不得已。” 这话传入小蛋耳中远胜于十句百句的安慰之语。他恭恭敬敬躬身一礼:“多谢大师理解。” 无涯方丈含笑扶起小蛋行到榻前也不掀起帘帐只用功聚双目穿透布幕探手轻搭尹雪瑶的皓腕合目静诊片刻后说道:“她的伤还需静养十日之内不宜下床走动更需戒怒戒惧以免情绪波动影响伤势。” 小蛋点点头沉默一会儿后沉声道:“大师我求您一件事。万一三日后我被定有罪请您将曾婆婆转交玉姨照料绝不可告诉她我的事情。” 无涯方丈凝视小蛋徐徐颔道:“老衲定当尽力而为。常小施主你昨日为何宁可拼了性命也不愿受缚屈掌门难道真会向尹仙子下杀手不成?” 小蛋犹豫了一下缓缓道:“曾婆婆是为了我才身负重伤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这话答了等于没答无涯方丈却点点头道:“老衲懂了。这几日小施主仍需多加保重我相信你不是凶手。” 小蛋摇摇头道:“大师你不担心我骗你么?” 无涯方丈油然而笑说道:“一个人可以骗得了世人一时却绝不可能骗过一世。尤其是生死关头更会显现本色。知道昨夜伍长老为何突然态度大变么?因为他和老衲一样醒悟到一个宁愿丢了性命也不肯伤及手中人质的少年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杀害杨掌门?” 他的手在小蛋未受伤的肩膀轻轻按了按继续说道:“所以老衲才自告奋勇地留在这里这绝不是因为你曾于我有救命之恩。小施主要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理昭彰佛法无边。” 小蛋连日来压抑的心胸豁然开朗慎重点头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无涯方丈欣然笑道:“善哉善哉小施主心地纯良、胸襟广阔其实又何须老衲啰嗦?”双手合十一礼飘然退回外屋。 小蛋全身暖意融融目送无涯方丈出了屋才回到桌前坐下。 他凝定思绪暗忖:“无涯大师的话语固然是在开导于我可何尝又不是在安慰我?也许谁都不能确定三日后为我翻案的希望到底有多大。我可不能再指望屈大哥与欧阳姑娘良心现为我洗脱罪名了。毕竟事关他们的声名和前途甚而是性命换作任何人都难以回头。” 他不由想起丁寂心下喟叹道:“小寂现在不知道怎样了他曾说过我和他是一对”寂寞双雄“可如今真的成了一对”寂寞双熊“困在笼中不得解脱。” 然而丢失的四相幻镜、伤重的尹雪瑶还有被万劫天君所掳至今音讯全无的罗羽杉──这一桩桩一件件却又不能不令他牵肠挂肚。 念及于此他心中忧道:“万一我真的下不了越秀山四相幻镜的事无论如何都必须告知丁叔。它多半是我那日被灭盘圣祖打昏后被他夺去。我本想此间事了便再去一次南荒现在看来这愿望十有**要落空了。” 这一想他立时如坐针毡望着桌案上的笔墨纸笺蓦地一省旋即又苦涩笑道:“没想到这么快我就到了写遗书的一天。” 趁着尹雪瑶尚未苏醒他研墨执笔取过桌上的那迭纸笺。可上面几页都教墨迹浸染已不能用。小蛋想了想将这几页收起换过一张提笔写道:“丁叔垂阅:晚辈数月前不慎将──” 只写了十余个字他忽然停下笔又瞧了眼旁边的那迭纸笺如泥塑般默坐半晌终于继续埋头书写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将这封遗书写完装入信封并藏进怀中。 正当这时就听帘帐内尹雪瑶的声音轻轻唤道:“小蛋你在么?” 小蛋忙回过神来又把桌上的纸笺和笔墨匆匆收拾好应声道:“我在这里。” 他举步来到榻前问道:“曾婆婆您有什么事?” 尹雪瑶道:“我昨晚假扮卫慧的冤魂骗得屈翠枫写下与欧阳霓合力杀害杨挚的经过可惜被他瞧出破绽又将那封忏悔书毁了。不然三天后他定难逃法网。” 小蛋胸口一酸强笑道:“没关系我不会有事的。” 尹雪瑶悠悠道:“但愿你能平安无事否则等我伤好了一定要毒死越秀剑派上下近千口弟子为你报仇。欧阳霓那小贱人更要让她受尽毒刑、生不如死!” 小蛋听得又是感动又是心惊深知自己的这位曾婆婆当真说得出做得到连忙道:“可伍长老他们都是好人。” 尹雪瑶哼道:“他好他坏我才不管谁跟你过不去我就跟他过不去天王老子也是一样。” 小蛋呆了呆蓦地觉重伤后的尹雪瑶不知为何少了一份冷傲却多了一些女儿家的娇态和自己说话的口气也比以前柔和许多。 他挠挠头心道:“曾婆婆性情倔强拿定的主意谁劝都没用。好在我已托无涯方丈将她转交玉姨照料。如果她想寻越秀剑派的晦气玉姨定然能够拦阻下来。” 尹雪瑶又在帘帐内问道:“小蛋你怎不说话?是怕我要杀人?” 小蛋心不在焉道:“不是──啊是……”再一想这么说也不妥当愣了下张着嘴巴什么话也说不上来了。 尹雪瑶虽看不见但也能猜到小蛋的样子无奈道:“笨蛋到底是还是不是?” 小蛋笑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啊这一宿过得真快该换药了。”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他替尹雪瑶的伤口干净利落地换过药膏后擦擦额头的热汗道:“曾婆婆妳的金创药恁的有效才半晚瘀肿就消了不少。” 尹雪瑶霍然作色:“臭小子你敢睁眼偷看我──” 小蛋摇头道:“不是我没睁眼是手上感觉到的。” 尹雪瑶一怔半晌哑口无言隐隐又觉得其实自己有必要在意小蛋是不是睁眼看到么? 她呆看小蛋摸索着替自己合上衣襟脑海里一团乱地想道:“我这是怎么了?重伤之下竟连苦修了两百多年的冰蚕九变神功也大幅消减以至仙心失守与那些个未经人事的黄毛丫头何异?” 小蛋下了床榻只见两名越秀剑派的年轻弟子一个提着食盒一个端着盆热水走到门外朗声道:“无涯大师弟子奉屈掌门之命来送早点。” 一名小沙弥打开门将二人请进外屋。那端着热水的弟子又道:“这盆水是伍长老特意吩咐的倘若屋里的那位尹仙子方便可用它稍作洗漱。” 小蛋听了走到里屋门口谢道:“麻烦两位了。” 两名弟子显然都对小蛋怀有敌意冷冷地不理朝无涯方丈一躬身:“大师慢用。” 小蛋讪讪地将银盆端入里屋说道:“曾婆婆伍长老送的热水妳可要洗一洗?” 尹雪瑶冷哼一声道:“我不洗谁晓得他们会不会在水里动手脚?” 小蛋道:“他们是用银盆装的热水应该不会有问题。再说您是使毒的大行家就算身负重伤眼力犹存他们也绝不会自讨没趣。” 尹雪瑶听小蛋夸自己毒技高明心里甚是受用。她折腾了半宿别处也就罢了可脸上的易容药物却黏乎乎地着实难受虽然早已被汗水冲洗去大半可那毛孔堵塞的滋味仍不好受于是应道:“好吧把水端过来。” 小蛋将银盆送入帐内尹雪瑶瞪眼道:“笨蛋我连指头都动不了怎么洗?” 小蛋心里奇怪昨晚尹雪瑶在自己大腿上掐的那一记难道是神来之指论力道绝不像浑身乏力之人所为难道休养了几个时辰后反而伤势恶化了? 他无可奈何老老实实地重新上榻。尹雪瑶本想再验一验热水和毛巾猛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当即硬是忍着不动。 小蛋将毛巾打湿再拧干替她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易容药物和血污。 尹雪瑶安静地躺在榻上望着小蛋的脸庞嘴角泛起微微笑意目光越地柔和起来再也难寻昔日的肃杀冷傲。 小蛋替她擦完脸尹雪瑶低低道:“我身上又是血又是汗难受死了。” 小蛋愣了愣方自醒悟到尹雪瑶此言的用意心想横竖脸也擦了胸骨也接了送佛送上天好人做到底于是洗净毛巾小心仔细地继续再擦。 好不容易完成了这项艰巨而香艳的使命小蛋将污水端出说道:“曾婆婆您多睡会儿我就守在帐外。” 尹雪瑶“嗯”了声声音低得几乎自己都没听见双目追随着小蛋的身影移动直到帘帐垂落将两人隔离开来。 这般日升日落又是一天。越秀剑派果然遵守约定未曾生事只是按时送来素斋和热水连话也不多说。 小蛋却不敢丝毫掉以轻心近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榻前。尹雪瑶伤势虽重但精神却是极佳时不时将他差遣得焦头烂额、团团乱转。 小蛋素知这位曾婆婆一向脾气不好眼下她为自己受了重伤使使小性子算什么只要她开心自己就该认命。幸好外屋还守着个无涯方丈否则自己的日子可更不好过。 一夜无话至次日清晨两名越秀剑派弟子照例送饭端水顺带取走昨晚的食盒和银盆。 两人出了玉华苑径自往品茗阁复命。 屈翠枫问了两句皱眉道:“我越秀派掌门的居所竟成了他的疗养院?” 伍端不以为意道:“也就这两天的事情忍一忍便过去了。外人只会赞我越秀剑派宽厚磊落不会仗势欺人、欺软怕硬。” 屈翠枫叹气道:“我担心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想尤其是那些魔道妖孽如今不晓得会怎样造谣诽谤呢。” 关寒笑道:“那些鼠辈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咱们也管不了。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咱们又有何惧?” 三人正闲聊着猛见一名巡山弟子神色紧张地奔进来禀报道:“掌门二位长老外面有好多魔道人物围住山门都说是来拜会本派的。” 伍端怔了怔道:“你怕什么?难道几十年的苦修都打水漂了?” 那弟子道:“启禀伍长老这些人里有一个是熟人便是曾大闹越秀的那个鬼锋。” “啪!”伍端将杯盏重重地扣在几案上怒笑道:“是他?来得好!” 屈翠枫目无表情端坐不动半晌后牙缝里缓缓蹦出一字道:“请!” 第六章 八面来风 屈翠枫一马当先迎到玉华苑外的天阶尽头。在他左右伍端、关寒两大长老目光炯炯、面色凝重一众越秀剑派的高手在后呈扇形排开一个个群情激奋、摩拳擦掌。 只一炷香的工夫天阶上便出现了十数余道打扮各异的身影在两名越秀派巡山弟子的引领下往玉华苑而来。 走在最前头的白衣飘飘、挺如雪松赫然便是鬼锋。 此人早在四年前便曾孤身拜山挑战将当时的越秀剑派掌门屈箭南打成重伤卧榻休养年余方得复原。只因双方乃一对一的公平决斗越秀剑派技不如人也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瞧着鬼锋扬长而去又悲又愤。 不想事隔数年他居然变本加厉率着一群魔道人物再上越秀岂能不令伍端关寒等人惊怒交集如临大敌?更可恼的是眼下为了小蛋的事接天峰上已然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些魔道人物不早不晚偏挑此际拜山分明是要趁火打劫! 在鬼锋身后并肩行着数人最左边的是位器宇轩昂、豪勇魁梧的黄衣男子双目菁华内敛、眉宇晶莹如玉一看即知是个扎手人物。 在黄衣男子身侧的是位青衫驼背老者貌不惊人三绺白髯洒落胸前手里拄着根非金非玉的墨色长杆杆顶上架着一只罗盘上面有枚银针骨碌碌地转动不停模样酷似四处游方的风水先生。 最右边是一位穿着皂袍的中年男子面冠如玉潇洒不群双手负后神情冷漠两道目光似有似无地从屈翠枫等人脸上一掠而过彷佛寒锋出鞘。 再往后还有十余个形形色色或男或女的魔道人物相拥而行看上去没一个是好惹的主。即使单打独斗其中任何一位伍端与关寒亦不敢轻言稳操胜券。 鬼锋走上最后一级天阶后竟不止步好似压根没看见挺身伫立在前的屈翠枫脚下不停往他身上撞来。 屈翠枫剑眉一挑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手按墨玉扇沉声喝道:“诸位留步!” 鬼锋这才收住身形而身后十多位同行的北海魔道高手亦迈过天阶齐齐站定。 屈翠枫恍然醒悟道:“他方才不愿停步未必真有恶意只是不愿站在天阶下矮我一头堕了身分。嘿嘿可就算让你站上天阶又能如何?” 这时那位黄袍男子声若洪钟道:“对面站着的可是小屈掌门?在下蓝关雪今日与鬼锋兄、林先生、司徒老哥还有众位北海同道前来拜访打扰各位尚请海涵。” 屈翠枫听了心里大是不悦:“屈掌门就是屈掌门偏偏故意加个小字这家伙摆明了是想羞辱我不把我看在眼里!” 但除了鬼锋的名字其它几个人的名头他却一个也没听说过不由得偷偷回望向伍端和关寒。奈何这二老亦是同样的神色茫然向他摇了摇头。 忽地人影一晃从皂袍男子背后闪出一人满脸皱纹、须雪白头顶扎了根冲天小辫笑容可掬却是个不足三尺高的侏儒。 他双手托着一份拜山帖一晃眼掠到屈翠枫身前举过头高叫道:“屈掌门接帖!” 关寒见这侏儒的身法飘忽莫测较之越秀剑派的“白驹过隙”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禁暗自凛然传音入密道:“翠枫留神。” 屈翠枫一阵踌躇唯恐对方心怀叵测令自己在人前出上大丑可转念一想这侏儒已将拜帖送到眼前焉有胆怯不接之理? 当下全神戒备缓缓伸出双手接住拜帖结果却是毫无异常。 那侏儒朝屈翠枫古怪地笑了笑两手松开拜帖飘身退回北海群雄的数组中。因他个子太矮没入人群里竟是见不着了。 屈翠枫面颊微热打开拜帖观瞧。但见帖上墨迹方干一手龙飞凤舞的字体令他自愧不如。而拜帖的内容倒也显得客气落款处洋洋洒洒列明了今次前来拜访的十四位北海魔道人物的姓名却是按照姓氏笔划排列也看不出以谁为。 屈翠枫将拜帖递给关寒心里冷笑道:“他们这是在先礼后兵了当我越秀好欺负么?”朗声问道:“诸位北海高人驾临越秀不知有何见教?” 蓝关雪道:“小屈掌门莫要误会咱们此次前来贵山拜访并无恶意不过是陪着鬼锋兄来转上一圈顺道也好领略大好的天6风光。” 关寒面沉似水竭力压下怒气道:“接天峰乃敝派千年传承的清修圣地诸位若是想游山玩水还请往别处。” 就听人群里那侏儒的声音笑嘻嘻道:“咱们这一路过来不知听多少人说起越秀”山色甲东南灵秀冠三山“。好不容易从北海苦寒之地万里迢迢赶到了越秀山贵派又何忍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的绰号“金嗓子”素来都是饭可以不吃话不能不说而且一定要大说特说。 伍端低哼道:“鬼锋你是打定主意要率着这群魔道妖人来我越秀闹事?” 他的话音刚落面前一花已多了个愁眉苦脸的秃顶老者。伍端下意识往后一退暗自提防道:“阁下意欲何为?” 秃顶老者唉声叹气道:“伍长老说我们出身魔道那也没错可骂咱们是妖人便大大不该了。你瞧我除了脑袋上的头比你少了两根外既没生角也没长尾巴怎么就莫名其妙变成了”妖“呢?” 身后一个文士打扮的男子笑道:“云林禅寺的无涯方丈不也是头顶寸不生么难道他也是妖?贵派将他毕恭毕敬地请进玉华苑又是什么道理呢?” 此人却是风尘五仙之一的“巴豆酸乳”窦文轩顺着那秃顶老者万事休的语意借题挥。 伍端暗道:“这些邪魔歪道能一口叫出老夫身分又晓得无涯大师莅临越秀的消息显然早将本派的底细打探得一清二楚乃是有备而来!” 屈翠枫见伍端被对方的一通胡搅蛮缠说得哑口无言心中竟有一丝快感心道:“他平日一本正经动不动便训斥屈某今天也吃一记被人教训的滋味。” 关寒不欲与这些人再做口舌之争冷然道:“鬼锋你划下道来敝派无不奉陪!” 鬼锋摇头道:“我是受苏阁主之请前来越秀与她会面没想跟你们动手。” 原来两个多月前苏芷玉曾离开歧茗山数十日便是悄然前往北海寻找鬼锋请他出面为小蛋作证。无奈鬼锋行踪飘忽苏芷玉仓促间也难以寻见便径自到了小雪湖拜会风尘五仙请他们出面相帮。 蓝关雪听闻小蛋有难当即找到同为北海会盟总召集人的司徒三绝和林筹二人动起数百名北海同道终在极北处寻到鬼锋。 鬼锋闻讯后更不迟疑慨然应允苏芷玉之请这才有了北海群雄拜山的一幕。 关寒一愣就听屈翠枫冷笑道:“胡说八道我玉姨是什么人仙子一般的卓人物她会与你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交往?” 他口中说得强硬心下却是惊疑不定猜不透苏芷玉为何要邀来鬼锋。需知当日欧阳霓并未将小蛋转交九雷动天引的内情悉数说出也难怪屈翠枫不晓。 金嗓子摇头晃脑道:“屈掌门你这话说得就欠妥当了。苏阁主怎么就不能和咱们这些人交往?听说令尊在世时不也和天南地北的魔道人物素有往来么?更何况苏阁主的生父苏真那可是天6上的第一号大魔头。有谁听说过苏芷玉当了天一阁主就连老子也不认了?” 屈翠枫一时语塞只好调转话题:“就算是我玉姨请你来距离会期尚有两天恕敝派不能提前接待。请诸位先行回转待到正日再来拜山。” 鬼锋冷冷道:“我们提前上山与苏阁主相约无关是想要见上小蛋一面!” 关寒摇头道:“实不相瞒小蛋确在玉华苑中。但他身负敝派前任掌门的血案前夜又唆使尹雪瑶暗算屈掌门现正待两日后的公审。眼下这般状况诸位还是不见为好免得节外生枝。” 鬼锋脸上并未现出意外之色淡淡道:“莫非你们是怕我们借机救走小蛋?” 屈翠枫对这位曾经重伤乃父的魔道绝顶高手自无好感嘿然道:“当然不怕但也不得不防有人居心叵测兴风作浪。” 司徒三绝徐徐道:“屈掌门倘若我果真有心劫走小蛋你们想拦也拦不了。” 关寒明知这些人极不好对付仍不禁火往上撞怒喝道:“好啊老夫正想领教!” 一身青衣的林筹泰然自若地轻轻摆手道:“关长老息怒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再是狂妄也不敢在越秀山上妄动刀兵。” 关寒听他说得客气怒火稍消道:“既然如此还请诸位尽快下山。”话一出口才醒悟过来:“哎哟这魔头说话好生阴毒。 他明捧暗损把咱们越秀剑派比作地头蛇却自诩是北海来的强龙一点也不吃亏。“ 林筹笑道:“老朽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单独见上小蛋一面。我保证不和他多说一句话只要确认他现下仍是安然无恙我调头就走和诸位同道一起退到山下。”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林筹客客气气地软语相求关寒倒不好绷着脸拒绝转往屈翠枫望去。屈翠枫一面盘算着一面问道:“你怕敝派会暗算小蛋?” 林筹摇头道:“越秀派乃正道名门而屈掌门又是小蛋的知交好友老朽岂会相疑?只是听说尹仙子前夜受了重伤我等忝为北海故旧终须瞧上一眼才心安。” 屈翠枫情知不让林筹进到玉华苑见上小蛋一面这些人断然不肯离去。若真动起手来接天峰金顶之上势必会血流成河死伤无数。 他轻拍墨玉扇道:“好我答应你。但你只能在门外观瞧一炷香内必须离开。” 林筹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就这么说定了多谢屈掌门成全!” 屈翠枫本想请关寒领着林筹入内探视却担心此老过于耿直会中了对方的奸计想来想去还是自己跟着最为妥当于是道:“请随屈某入苑。” 他往关、伍二人悄悄丢了个眼色暗示他们留神监视着鬼锋等人并引林筹进了玉华苑。 两人来到玉华苑里而林筹却是不慌不忙地在院中悠然踱步一支墨色长竿“咄咄咄”地这儿敲敲那里戳戳自顾自欣赏起房前屋后的景致来了口中兀自不忘啧啧赞道:“好院子幽静雅致借山形引清泉全无斧凿之痕实是大家手笔若是能在屋后再种上一排翠竹那就更妙了。” 屈翠枫听他称赞自己的居所并不领情催促道:“你是来探视还是来观光的?” 林筹一怔笑道:“老朽僻居北海终日与冰天雪地为伴难得见到这般隽秀钟灵的幽雅小院一时欣喜忘形了。” 他加快步履绕回屋前遵照承诺远远站在离窗户数丈外的树下朝着屋里扬声道:“小蛋兄弟老朽来看你了!” 小蛋闻声走到窗口愕然道:“林老先生您怎么来了这儿?” 林筹笑道:“不但我连鬼锋、蓝关雪他们也都来了正在外面等候。” 小蛋听到鬼锋的名字心头一动林筹已问道:“尹仙子的伤势如何?” 小蛋回答道:“她已经没事了。”却在奇怪为何鬼锋等人没有一同前来。 林筹点点头取出一只黑色的小瓷瓶道:“这里头有几颗老夫秘炼的丹丸颇具生精补血之效请转交尹仙子服用。” 屈翠枫抢在他将瓷瓶抛出前急声喝道:“且慢我要看一看这瓷瓶里的药丸。” 林筹不以为忤摇摇头道:“屈掌门也太过谨慎了。”拔开瓶塞将五六颗乳白色的小药丸倒在掌心里问道:“屈掌门可要服一颗以证药效?” 屈翠枫哼了声没搭理他。林筹将药丸重新装回瓷瓶中扬手扔向窗内道:“接着!” 小蛋探手接住谢过林筹。屈翠枫道:“人见了药送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林筹倒也爽快朝屋里拱手作别:“小蛋兄弟我先回去了。咱们后天见。” 他说走就走绝不拖泥带水反倒是屈翠枫在后头亦步亦趋跟着出玉华苑。 两人回到苑外的天阶前守候的人竟又多了一倍原来年旃率着一众南荒豪雄业已赶至。 那边伍端、关寒正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这位威震四海的魔道霸主攀谈而底下的人则更是热闹。随同年旃前来的极白蝉唐森遇上金嗓子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两人口若悬河你一言我一语把个接天金顶闹得沸反盈天。 屈翠枫瞧见年旃尚未开口已有三分惧怕素知这老魔凶狠霸道、油盐不进远比那些位正道耆宿名家难对付多了。 他走上前去毕恭毕敬地见礼道:“年老祖您当真来了还需多加保重身体才好。” 年旃不以为然道:“这点伤打什么紧?小蛋的事老子能不管么?” 屈翠枫听他一开口就力挺小蛋不禁又怕又怒强颜欢笑道:“晚辈也不信这两桩血案真是小蛋所为无奈铁证如山我也无法为他开脱。但愿玉姨能找出线索查明真相无论此案是否与小蛋有关都能还敝派一个公道。” 他的话软中带硬更不着痕迹地捧出苏芷玉。年旃年老成精如何会听不出来哈哈一笑道:“好小子长进了说起话来滴水不漏有点儿掌门味道了。” 屈翠枫明白年旃是在讥诮自己油腔滑调苦笑道:“师门不幸翠枫以一介后进之身甫当此重任不能不诚惶诚恐、如履薄冰还请年老祖见谅。” 年旃怔了怔嘿然道:“成我看你比屈箭南当年还强出不少。” 这时林筹说道:“屈掌门老朽既已探望过小蛋兄弟和尹仙子便依约告辞了。” 屈翠枫巴不得这群瘟神赶快离开抱拳道:“诸位好走恕屈某不送。” 伍端心想自己当日随杨挚去滴水石林为雷不羁等人奉为上宾招待备周更曾尽心尽力襄助他安排了杨挚的后事。 如今年旃驾到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家站在门外喝西北风便说道:“年老祖请入内小歇。今日中午由敝派作东为诸位接风洗尘。” 金嗓子还没走远耳朵又尖故意扯着脖子大叹道:“咱们是妖他们就是人么?一样的妖人凭什么他们有好酒好菜的招待咱们就只能吃闭门羹?” 屈翠枫心下愠怒佯装不闻一言不。 孰知年旃却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老夫今日上山只是先认个门立马就走。” 屈翠枫正是求之不得嘴里却挽留道:“这如何使得丁师叔晓得了定会埋怨晚辈。” 年旃道:“得啦你少跟老夫客套。我若住进去回头不知要有多少王八羔子会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老子还没这份闲心和他们计较。” 屈翠枫叹了口气道:“别人指指点点也没什么可总有人以为我是存心和小蛋过不去却着实冤枉了晚辈。我真不晓得小蛋哪来这么大的面子累得您都抱病而来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北海魔道怎么都争先恐后要替他卖命?” 年旃不以为然道:“你错了。面子是靠自己挣的可不是旁人给的。你想让别人为自己卖命就先想想自己有没有为人家拼过命。” 屈翠枫不无尴尬地点头道:“多谢年老祖提点晚辈受教了。”躬身目送年旃等人下山而去。 他身旁的关寒忽然低声道:“奇怪他既来了为何连门也不进便退走了呢?什么时候年老魔变得这样好说话了?” 伍端道:“也许他是看在丁原等人的面上不想和咱们闹得太僵。” 屈翠枫摇了摇头道:“两位长老太小看年旃了。他粗中有细此次突然露面实是来警告咱们在杨师叔祖的血案大白前不可妄动小蛋一根汗毛。不然别看他刚才又说又笑十分客气一翻脸便会六亲不认杀你个血流成河。” 关寒心里一凛颔道:“不错想必鬼锋等人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伍端苦笑道:“这倒好苏阁主还未到这些天南海北的魔道人物却先来齐全了。再算上已入住玉华苑的无涯方丈咱们越秀剑派这次也真够瞧的。” 屈翠枫心道:“如果你们知道魔教教主风雪崖前晚也来了越秀恐怕更要头大三分。”脸上一阵迟疑道:“为了越秀剑派的千年基业咱们或许要委曲求全了。” 关寒断然道:“不行!我就不信无涯方丈和苏阁主能妄顾道义颠倒是非。如果小蛋真是杀害杨掌门的凶手老夫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讨还个公道!” 三人在天阶前又站了会直到看不见年旃等人的背影才心情沉重地回返玉华苑。 他们刚到品茗阁坐下才休息不久那名巡山弟子又奔进来禀报道:“屈掌门、两位长老有件事可不太对劲。” 关寒这两天已被折腾得见怪不怪不耐烦道:“是天塌还是地陷了有什么不对劲?” 那巡山弟子嗫嚅道:“鬼锋等人退下天阶后便在山门外搭起帐篷来好像有在此长住的打算。而那位年老祖也有样学样把几顶帐篷搭在山道的另一边还吩咐人下山去买酒菜说是晚上作东宴请北海──” “啪!”关寒一掌将自己身侧的几案拍得粉碎满脸涨红地怒吼道:“欺人太甚!” 也难怪他这么大的火被人围堵山门素来是正魔两道各家各派的大忌之一。当年丁原欲为淡言真人报仇雪恨只身堵在云林禅寺的山门前挑战可谓轰动一时。 只因云林禅寺自知理亏事后并未向丁原寻仇换作别人不让他待在承天坛里念上一百七八十年的金刚经又岂肯善罢罢休? 相形之下屈翠枫则显得镇定许多甚而私下还盼望鬼锋、年旃等人闹得更过火些正好激起正道各派的义愤想不偏帮越秀剑派都不成。 他从容问道:“他们是否将山道也封锁了?” 那巡山弟子回答道:“那倒没有。弟子曾叫于师弟试着沿山道下行但那些魔头却视而不见三五成群高声谈笑着相互称兄道弟热闹得像逛戏园子。” 关寒怒不可遏额头青筋暴跳道:“他们分明是存心向咱们挑衅我去瞧瞧!” 伍端手疾眼快地按住关寒道:“不能去!他们正愁找不着借口闹事咱们不可自投罗网况且人家只是在峰下安营露宿并未封锁山道咱们又凭什么赶走他们?” 关寒稍稍冷静了点想到若真格动手吃亏的多半还是越秀剑派不由一下子泄了气。他正一腔愤怒无处作时一名负责给小蛋等人送饭端水的弟子又神情慌张地走进品茗阁道:“启禀屈掌门、二位长老弟子见不到小蛋了!” 屈翠枫大吃一惊从座椅里弹起喝问道:“他逃走了?” 那名越秀弟子把脑袋晃得如波浪鼓般结结巴巴地道:“不是不是──刚才弟子照例去送午饭可进到庭院里走了半天就是靠近不了他和无涯方丈住的那两间屋子绕来绕去不知怎地又回到了大门口。” 伍端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有人在院子里布了法阵?” 屈翠枫脑海里灵光一闪重重坐回椅子上长叹道:“坏了咱们上当了!” 他这时才醒悟到为何林筹进了庭院后并不急着与小蛋会面而是若无其事地先在外头转了一圈。 倘若早晓得此人号称“独步八荒”打死屈翠枫也不会放他进门! 第七章 最后一夜 在距离约定期限仅剩最后一天的当日下午苏芷玉终于孑然一身悄抵越秀。 屈翠枫见着苏芷玉竟是暗自松了口气因为有她在年旃等人便断不会胡闹。 果不出其然苏芷玉一到年旃与林筹不约而同拆了露宿的帐篷齐齐退走。似乎他们都觉得只要这位天一阁阁主驾临他们便尽可走人了。 在与越秀剑派的一众脑寒暄过后苏芷玉并未急着和小蛋见面而是由屈翠枫引着前往屈箭南夫妇的坟前祭扫。 他们夫妇二人的坟墓与越秀剑派诸位先贤一般默然伫立于接天峰后山的“千秋岗”上。往左便是已故的老掌门屈痕之墓还有屈箭南父母也被一并合葬在屈痕的墓穴侧旁。而在屈箭南夫妇坟冢的另一面又立起了一道新的墓碑那是三月前不幸命丧南荒的前任掌门杨挚。 祭拜过后苏芷玉伫立在屈箭南夫妇的墓前久久不语更无丝毫离去的意思。 屈翠枫只好在一旁干等着有心和苏芷玉说上几句话以打破眼下难堪的沉寂可又深知在这位玉姨面前还是少开口为妙免得不小心说漏嘴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 忽然苏芷玉轻轻说道:“翠枫你可清楚若非楚师姐嫁给了令尊南海天一阁阁主的位子便极有可能是她的。可为了你父亲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放弃这个令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机会远走越秀。” 屈翠枫愣了愣不明白苏芷玉为何突然提及这段往事欠身道:“小侄听说过。” 苏芷玉道:“安阁主曾在楚师姐出阁前问过她这么做将来会不会后悔?楚师姐回答说:”比起天一阁阁主的宝座这世上还有许多东西更值得珍惜。“能与令尊屈箭南结为连理白偕老实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功名也好权位也罢都如过眼烟云不值一提所以她绝不会为此后悔。” 屈翠枫心头一颤隐隐约约觉得苏芷玉似乎意有所指但转念一想:“我也忒多心了杨掌门是欧阳姑娘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是站在先人墓前触景生情随口说几句而已。” 就听苏芷玉接着道:“令尊确也值得楚师姐为他抛下一切相随天涯。当年他为保全姬姐姐的名声宁愿受人误解最后还险些丧命在雪原剑下却自始至终坦然自若、无怨无悔。这样侠骨柔情、光明磊落的男子世所罕有也是楚师姐的福气。” 屈翠枫听她赞颂自己的父亲心下颇为高兴沉声道:“小侄一直都希望能以先父为榜样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不负爹娘生养之恩。” 苏芷玉点点头道:“但愿你能牢记今日之言。其实人生在世谁能无过?令尊如是你丁师叔就更别提了可他至少明白大节不亏知错能改最终以二十如许的年龄被仙林公推为天6第一人。那既是对他修为的推崇更是对他为人的嘉许。” 说着苏芷玉的唇角逸出一缕温柔笑意道:“你瞧我怎么又把话题扯远了?” 屈翠枫笑道:“有朝一日小侄若能像丁师叔一般成为天6第一高手也不枉此生。” 两人在屈箭南夫妇墓前又肃立许久直到日落西山、红霞满天方自回返玉华苑。 用过晚膳苏芷玉提出欲见小蛋一面。她的身分不同于鬼锋等人屈翠枫也不能拦阻便又陪着往软禁小蛋的庭院行去。 刚到门口苏芷玉神情一动微含诧异道:“是谁在院子里布下的法阵?” 屈翠枫暗叫一声惭愧将林筹探访的事说了。 苏芷玉一边审视庭院里的情形一边听他说完颔微笑道:“原来是林老先生的杰作。” 屈翠枫素来佩服苏芷玉之能问道:“玉姨妳瞧出他布的是什么阵法么?” 苏芷玉淡淡一笑道:“北海仙学果真有独到之处此阵的奥妙我也不敢说已然尽识。” 她左手在胸前横捏法诀如佛祖捻花玉足轻移斜斜地往右侧跨出一小步身形顿了顿似在用心观察阵势的变化而后再起左脚笔直朝前踏出一尺三分。 屈翠枫少年时在父母的严厉教诲下对奇门遁甲之术亦曾有涉猎可如今瞧着苏芷玉衣袂飘飘莲步轻摇竟全然识不出其中玄机更莫遑论她所用的破阵法门。 他正努力回忆对照自己曾苦学过的一干奇门遁甲秘籍想从中找出端倪忽见苏芷玉姣好的身影在门后一晃不知怎地立时隐入一排花架后消失不见。 屈翠枫心叫糟糕:“不好我光顾着琢磨她如何破阵竟忘了跟她入院。” 只听苏芷玉的声音从里头传来:“翠枫请在外稍后我很快就回来。” 屈翠枫懊恼得差点跺脚心道:“该死玉姨也会跟人耍花招!不知小蛋私下会和她说些什么?这可怎生是好?” 他心知自己贸然闯入院中亦是徒劳说不定反会引起苏芷玉的疑心只得忐忑不安地守在门外眼巴巴等着她出来。 苏芷玉不费吹灰之力撇下了屈翠枫在院里东一转西一折须臾的工夫便到了软禁小蛋的屋前就听里面的无涯方丈问道:“苏阁主可是来探望小蛋的?” 苏芷玉在门前停步盈盈欠身朝内施礼道:“大师辛苦了芷玉铭感五内。” 门一开无涯方丈亲自出屋相迎:“苏阁主无须客套贫僧已恭候大驾多时。” 两人刚一进门小蛋已从里屋迎出欣喜道:“玉姨您来了!” 苏芷玉点了点头打量小蛋见他精神奕奕神色间毫无愁苦焦虑之情暗自欣慰道:“这孩子的定力不弱更难得的是胸怀坦荡。” 她含笑道:“这两日的事我已听翠枫和年老祖说了可还是要委屈你在这里多住一宿。” 小蛋不以为意道:“这儿很好啊我一点都没觉得委屈。玉姨年老祖也来了?” 苏芷玉道:“非但他来了鬼锋先生和一众北海豪杰两日前也都到了山下。” 小蛋一听鬼锋竟也为了自己的事情不惜放下修炼万里迢迢地南下越秀心中感动不已忽又想起一事问道:“丁叔的伤势好转了么?” 苏芷玉道:“他的伤已然无碍只是不宜长途奔波被我强留在天一阁。有你雪姨陪护照料尽管放心。” 小蛋道:“那就好。”从怀里取出一个用牛油纸裹起的小包交在苏芷玉手上道:“玉姨如果明天我下不了越秀山请您将它转交给丁叔。” 苏芷玉依言收下问道:“小蛋我能见一见尹仙子么?” 小蛋将苏芷玉和无涯方丈请入里屋尹雪瑶正倚在软榻上闭目小憩听着众人进屋的动静并不睁眼佯装熟睡。 苏芷玉也不在意看过尹雪瑶的气色微微惊讶道:“小蛋尹仙子这两天可有服用过什么药丸?” 小蛋一惊道:“除了无涯大师送的玉露百洗丸外我还给她服过几颗林老先生给的丹药有哪里不对么?” 苏芷玉笑道:“你别紧张我是没想到尹仙子的伤势恢复得如此之快才这么问。” 小蛋讷讷地笑了笑:“敢情是这样改日我还得好生谢谢林老先生。”可一想到自己也拿不准是否有“改日”的机会心头一沉急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搬过两张椅子请苏芷玉和无涯方丈落坐。 三人闲谈良久竟似心有默契只字不提明日公审之事。 尹雪瑶像是在卧榻酣睡实则始终留神着无涯大师等人的谈话只盼能从苏芷玉的口中听到些许破解凶案的线索可这颗定心丸一直等到苏芷玉起身告辞之时都没能服下。 小蛋刚将苏芷玉送走回到里屋尹雪瑶突然睁开双眼直直瞪着他低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屈翠枫杀了欧阳修宏? 又为什么对前两日生的事提都不提?“ 小蛋没有回答屋顶的霸下已哀叹道:“就算苏阁主和屈翠枫之间的渊源比跟你深厚得多但你至少可以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她吧这并不算背后告状对不起兄弟啊!唉这下可完了保不准得陪干爹坐一辈子牢了。” 尹雪瑶气道:“你这该死的兄弟义气!好啊看来我和小龙都是在杞人忧天。小蛋你打定主意要背一辈子黑锅啦?” 小蛋过意不去声若蚊蚋道:“你们都别生气我没事的。” 尹雪瑶不理他半晌后侧目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缓缓道:“小龙如果真的这样咱们就一起轰平了这越秀山。” 小蛋无奈地将视线投向窗外蓦然他的身躯一震神情就像见了鬼一样目不转睛地默然如塑呼吸顿止。 窗外的月色下万劫天君一袭青衫也正面无表情地对视他。 尹雪瑶却不认得这个相貌英俊更有几分说不出妖艳的青衣少年可甫一对上从窗外射来的森森目光心里便涌起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不由暗生戒意纤手悄悄在被下攥起一把毒粉。 片刻的死寂过后万劫天君漠然说道:“有个人想见你一面。”说罢闪身退后没入茫茫的夜色之中。 小蛋的心跳骤然加像是要从嗓子眼蹦出屏紧了呼吸望向窗外的庭院。 片刻后一张久违的熟悉玉容缓缓出现在他的眼帘里彷佛时空被无限地拉长放大瞬间天地间的所有倏然远离只有那两双眼静静地彼此相望。 小蛋如中魔咒呆呆地伫立在床榻前嘴唇翕动了两下可一时间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合适。 窗外那张绝美的脸庞上忽然绽开一抹淡淡笑意似忧伤似喜慰那万种的柔情宛若漫天的星辰拂面照亮了庭院里的凄清夜幕。 她的樱唇动了动尚未开口两行晶莹的泪珠业已悄无声息地淌落看得他心疼瞧得他神醉浑然忘记了身外一切。 “干娘!”霸下第一个回过神来从屋顶迫不及待地一跃扎进罗羽杉的怀中。 罗羽杉紧紧捧着霸下泪光里有笑在屋中烛火的映照里闪烁着惊心动魄的美轻轻呼唤道:“小蛋──” 小蛋哽咽了木讷的脸上亦露出一丝笑容:“太好了至少我还能再见妳一面。” 罗羽杉痴痴地望着他好一会儿后朱唇轻颤着如呓语般问道:“你好么……” 小蛋心一酸走到窗前强自笑着安慰道:“我很好过了明早就没事了。” 罗羽杉一省稳了稳激动的心绪低声道:“万劫天君已答应我了明天替你作证。” 小蛋怔了怔却慢慢摇头道:“不用了。” 罗羽杉彷佛没有听见颤抖冰凉的玉指抚上他的面颊低低道:“你真的好么?” 小蛋一动不动地站着感受到她柔荑轻抚里蕴藏的无尽爱恋心底升起一团撕心裂肺的甜蜜感伤竭力微笑着说道:“真的。” 罗羽杉没有回答柔情似水的眼神在他的脸上来回端详似乎要看清他的每一根毛将所有一切都深深铭刻在自己的记忆之中永远也不会忘却。 突然万劫天君的身影重新从黑暗中出现走到罗羽杉身后冷漠道:“该走了。” 罗羽杉娇躯一颤猛地像是用尽身上所有的力量踮起脚尖双臂紧紧抱住小蛋一双颤抖火热的樱唇不顾一切地深深吻在他的唇上。 小蛋呆了呆旋即迷失在伊人忘乎所有的热吻中感受着唇的香软火热感受着泪的咸湿冰凉整个身子就像是要被撑爆开来。 天地失去了色彩生命在绽放绚烂两个人隔着窗却将彼此的心灵紧紧贴慰一偿相思之苦。 突然罗羽杉推开小蛋明眸中闪烁着凄楚、不舍的泪光一转身掩面消失在漫漫黑夜中唯有那一缕幽香久久随风飘送。 “妳别走!”小蛋猝不及防手扶窗棂探身叫道但空荡荡的庭院里却一无回应。 小蛋唇上犹存玉人香吻的余韵一股股酸楚而又甜蜜的滋味占据心头蔓延全身让他停止了思想麻木了心念眼前晃来闪去的尽是罗羽杉临别时那黯然神伤的含泪笑靥心痛得如有火在烧炙。 尹雪瑶倚在软榻上静静凝望着他孤寂的背影目光中蕴藏着一抹失落与冷厉开口问道:“你为何不去追她?” 小蛋苦涩一笑木然摇了摇头隔了许久才低声回答道:“不用了。” “砰!”他一回身却差点教背后的椅子绊倒猛一甩手将它狠狠地掷到墙角。 霸下吓了一大跳。在牠的记忆中从未见过小蛋过这么大的火刚想出言劝慰猛一瞧见他脸上沉闷的表情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望着墙角散裂的椅子小蛋的神色渐渐恢复正常怅怅地出了口气。 霸下问道:“干爹你没事吧?等明天的事结束了咱们一块儿去找干娘。” 小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意兴阑珊地换了张椅子坐下道:“我想歇会儿了。” 霸下连连点头道:“不错是该养足了精神明早才好打架。” 小蛋不答缓缓闭上了眼奈何心情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 罗羽杉凄绝的泪光、哀婉的笑容翻来覆去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像**蚀骨的刀锋一下又一下切割、剜碎着五脏六腑让他疼到了极点。 窗外的夜很长然而光阴荏苒终究会有翌日的天明会有旧的一天离去。 蓦地他的小腹一阵剧烈绞痛翻江倒海的痛楚瞬间扩散向周身每一根神经都像是燃烧起来一团团白茫茫的雾气从七窍里袅袅冒出。 小蛋竟是恍若未觉──比起心中的伤痛这点**的疼委实算不了什么甚而可以在剧痛中麻醉自己忘记所有。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时不时泛起一抹抹妖艳的红光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淌下双手青筋蹦跳死死抓着两侧的座椅扶手却硬顶着一声不吭。 霸下看着不妙叫道:“干爹干爹!”陡地一闪念:“不好该死的圣**又来捣乱了!” 尹雪瑶踉跄着下床抢身到小蛋跟前孰知纤手甫一触及他的脉门就被狠狠弹开一缕冰冷的寒意直透肺腑令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小蛋的身子竟也随之“扑通”一声连人带椅摔倒在地而坚硬的扶手吃不住他指尖的力量“喀喇喇”爆碎成粉。 外屋的无涯大师闻声而至见小蛋情形不妙也来不及和尹雪瑶、霸下打招呼将他从地上扶坐起来右掌一按背心大椎穴将雄浑醇正的佛门正宗禅功毫不吝啬地输进他的体内。 小蛋经脉一暖晓得是有人出手襄助自己当下因势利导护持心脉合当世两大高手之力苦苦与圣**精气相抗。 自北海之行后圣**精气已久不作。小蛋本以为纠缠自己数年的怪症兴许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不治自愈了如今看来方知大错特错敢情是这怪家伙一直在他肚子里养精蓄锐、韬光养晦来着。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无涯方丈的头顶也腾起冉冉水雾却不敢轻易撤掌竭尽所能地协助小蛋抵御圣**精气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 小蛋面色一片赤红口鼻中喷吐出的寒雾越浓厚宛若黏稠的乳白色液体汩汩流淌并旋转在他的身周衣衫早已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霜。 尹雪瑶气虚体弱禁受不住小蛋体内散出的凛冽寒气不得不退回到榻前取了两颗灵丹服下才稍稍好受了些。 无涯方丈的身上也覆满白霜一双鼓荡如风的大袍不停颤动连眉毛上都凝结起一簇银白的霜雪。 霸下的心越收越紧怎也没料到这回圣**精气的爆竟来得如此猛烈似乎以无涯方丈苦修了近三甲子的佛门般若神功都克制不下。 猛然“轰”的一记巨响从小蛋身体里迸出一蓬沛然莫御的能量居然将背后的无涯方丈霍然震飞直撞到丈许外的墙上一声低哼嘴角溢血。 尹雪瑶花容变色惊呼道:“小蛋!”檀口甫张已教一股冷风灌入从咽喉到内腑彷佛剎那间都结起了寒冰。 白茫茫的雾气滚滚盛绽开来像潮水般从窗口和屋顶泻去已是夏夜的幽清庭院里温度骤然跌坠好像一眨眼又回到了冰天雪地之中。 霸下不顾一切地往小蛋扑去却被眼前诡异的景象惊呆了失声叫道:“干爹!” 只见小蛋周身尽是透明的银白色丝光犹如一件巧夺天工的剔透冰茧将整个人完完全全地封冻在内恰似一座鬼斧神工的冰雕。 透过千丝万缕编织而成的冰层可以清晰看见他的口鼻中依旧在源源不绝地喷薄出雾蒙蒙的热气;双目紧紧合起也不知他是昏迷还是清醒。 霸下瞠目结舌望着这匪夷所思的情景小脑袋里没了半点主张有心喷火用荼阳火罡融化冰茧又恐会适得其反把小蛋给烤熟了。 无涯方丈强按胸口翻腾的气血冲到近前见此景亦是惊讶莫名地说不出话来。 霸下遽然一省叫喊道:“苏阁主就在越秀山上快去找她来救干爹!” 尹雪瑶涩声道:“屋外已被法阵包围咱们谁也走不出去。” 霸下颓然不语无涯方丈已镇定下来说道:“吉人自有天相咱们不妨再等等。” 霸下垂头丧气道:“老和尚你的话怎么听起来老有些听天由命的味道?” 尹雪瑶双目炯炯注视小蛋徐徐道:“也许大师说的没错这小子虽傻命却向来硬得很咱们等等无妨!” 两人一龙束手无策只得围绕在小蛋的身周耐心守候看着他坐在地上口鼻不停地往外喷出雾气最后逐渐将身形淹没。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尹雪瑶毕竟伤重精力不支地靠在榻边沉沉昏睡过去。 小蛋身上的冰茧不可思议地生出一阵轻微波动而后缓缓往体内收缩吸纳露出里层包裹萦绕着的乳白色雾气。那雾气渐渐抬升凝聚在他的头顶不散犹如一朵洁白无瑕的昙花盛放。 小蛋的神智徐徐复苏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似汪洋大海般的天地精气不断涌入自己体内毫无阻滞地与他经脉中汩汩奔流的真气水乳交融并飞壮大。 他无比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元神正在不停膨胀爆着惊人能量像一头觉醒的龙翻腾着、跃跃欲试着似欲挣脱肉身凡胎的禁锢翱翔于九天之上。 人生岂能无憾又何必凡事计较? 放下所有的执着了却所有的牵挂终于他忘情地敞开胸怀感应着日月的交替天道的轮回彻彻底底消融了自己卸去一切羁绊。 东海之滨的盘桓南海之巅的守盼无数日夜生死离别中煎熬苦悟的红尘过往此时此刻却如云水般蒸腾挥再不能在心上留有余痕。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第八章 大罗仙山 “轰──”一团绚丽夺目的彩光在小蛋的头顶上方炸开在白雾涌动里元神赫然显现令天地万物顿时黯然失色齐齐被吞没在波澜壮阔的万丈光芒内。 小蛋的脑海也彷佛随着这记惊天动地的轰响而支离破碎散裂成无数变幻莫测的璀璨星辰不断变化组合出一幕幕的壮丽景象忽而斗转星移、忽而森罗万象像是将他的前世今生与这无边无垠的广阔星海交织融合在这短短的剎那阴阳里。 蓦然千万颗星辰宛如同时燃尽最后的一缕光亮不约而同地暗灭在破碎的虚空深处。小蛋立时觉得自己深陷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空寂黑暗中莫名的孤独涌上心头全然不知身在何处。 那些曾经闪烁照耀的星辰呢?那轮曾经勃然东升的旭日呢?还有今晚的冷月和清凉的夏风为何尽皆无影无踪? ──万象无我我本为无。像一个在荒凉戈壁中苦苦巡索千年的孤独行者经历过一次次的辗转反复、挫折绝望抬眼处那一汪绿洲已在面前召唤。 小蛋的心间油然多了一缕顿悟周遭依旧一团漆黑他的心却已被点亮。 霸下难以置信地紧盯在小蛋头顶茁壮成长的元神喃喃道:“见鬼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何时尹雪瑶已被小蛋的动静惊醒眼神复杂难言冷冷地说道:“刚才受了刺激呗。傻人有傻福他经此一劫否极泰来或能一举冲上大乘境界也未可知。” 霸下喜不自禁道:“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刚才他还被圣**精气折腾得死去活来全身裹冰差点成了殭尸!” 尹雪瑶低哼道:“凤凰涅盘浴火重生这道理你懂不懂?他因祸得福不仅没被圣**反客为主吞噬身心反将牠炼化的千载精气完全吸纳融合据为己有。 “又情知明日之事凶多吉少索性抛下一切臻至忘情无我的天道至境便似那凤凰一般涅盘重生、脱胎换骨。不同的是凤凰浴火而这小子身上包的却是冰。” 霸下奇道:“妳是干爹肚里的蛔虫么?怎晓得他明天一定凶多吉少?” 尹雪瑶苍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哀伤淡淡道:“若非如此他为什么会任由罗羽杉离去?外面虽有法阵却挡不住他的奇门遁术。” 霸下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喜悦顷刻荡然无存一边偷看无涯方丈一边一字一顿道:“我跟妳赌明天干爹一定会没事!” 等了半天却不见老和尚有丝毫动静显然又在装聋作哑更不知他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说着话的工夫小蛋的元神已赫然扩展到九尺余高在半空中嗡嗡鸣响鼓荡充盈焕出美轮美奂的绮丽光华。 雪恋仙剑在鞘中铿然弹响激越颤动一蓬蓬银白剑晕如雪雾漫空亮丽晶莹的锋刃上迸出雄浑剑气直冲霄汉。 正在这时突然又有一蓬恢宏的星光从小蛋的体内迸出刺得众人身不由己地一闭眼。待到光芒稍退睁开双目时却骇然现小蛋肉躯上方的那尊元神已不翼而飞! 霸下惊叫道:“我干爹的元神呢?怎么没了?” 尹雪瑶的面容惨白如纸却道:“他没那么容易死的!” 唯有无涯方丈盯着小蛋余留的肉躯若有所思沉默不言目光里露出无比惊讶。 原来小蛋将将有所明悟之际黑冰雪狱下的最后一幅天道石刻已倏地扑面而来。尽管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但一颗仙心已在忘我感应像是一个盲者纵然置身黑夜却犹能望见天道昭彰。 ──道隐无名彷佛巨大拼图的最后一块缺片在这一瞬天衣无缝地焊接于心头。 所有的异变与升华都生得那样突然又是那样的自然顺理成章。 往日的苦心参悟、生死搏杀譬如一股股涓涓细流最终汇聚一处水到渠成将天道星图中最为瑰丽深邃的一幅“道隐无名”画卷赫然展现在他的心中。 从一个修为浅陋的懵懂少年数年间他一步又一步地跨越过横亘在身前的艰险台阶跋山涉水、九死一生而今终是来到了这里。 可这是哪里呢?小蛋忽然现自己似乎正站在一座峰顶上而周围的虚空不知不觉亮了起来就像长夜已经流尽黎明业已来临。 他揉了揉眼睛诧异地四下观望重又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在身前一株孤零零屹立的遒劲苍松之下赫然竖着一块古老石碑上面空荡荡的什么字都没有恍如自洪荒蒙化之初便已守立在此处。 嶙峋高耸的悬崖峭壁外萦绕着五光十色的云涛浩渺日行于中、月没于西缤纷炫目的霞光布满天穹让人抑郁的胸襟立时为之一舒。 “我这是在哪儿是在作梦么?”小蛋恍恍惚惚地环顾身外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手背顿有一股痛感传出。 天高云飞风清松伫忽地那块无字石碑亮起一蓬青色光华渐渐浮现起一座熟悉的村落。袅袅炊烟中他依稀听到田间地头的鸡鸣犬吠更有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划破幽静安宁的小山村回荡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之间。 石碑上的景象缓缓往小村里推近就像是自己正漫步走进一家喜气洋洋的农舍里。一个庄稼汉正兴高采烈地用双手高高举起那兀自呱呱大哭不止的新生婴儿喜悦爱怜之情溢于言表。 在一旁的榻上面色憔悴疲惫的妇人满眼慈爱注视着丈夫手里高举的婴儿却又唯恐他一个不慎将宝宝摔落在地。 小蛋的眼睛瞬间湿润了一股热乎乎的酸楚堵塞胸头嘴唇颤抖着似乎想呼唤什么可声音刚到了嗓子口已然哑黯。 ──自己的爹娘原来是这般模样!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对山里夫妻但却是这世上最用心疼爱自己的人。 稍一恍神石碑上又出现了丁原、盛年、罗牛和卫惊蛰的身影而站在他们身前的还有一位鹤童颜的白衣老道小蛋却不认得。 望着卫惊蛰幼年时的模样小蛋的嘴角不由闪出一缕笑容却见他解下一块玉佩戴在那婴儿的脖子上。 小蛋呆了呆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挂在胸前的紫竹佩竟是卫惊蛰所赠。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而盛年、丁原等人又为何在自己出生的第一天就赶来卧灵山探望? 正大惑不解之时石碑上的景象又有变化一幕接着一幕俱都是那婴儿成长嬉戏的场景连曾山都在镜头里一晃而过手里拿着根狗尾巴草逗自己。 小蛋唇角的笑意更浓看着孩提时的自己那感觉又是亲切又是怪异。 然而不到一刻他的笑容突地变得僵硬眼前那一幕触目惊心惨绝人寰。那个只有两三岁大(电脑小说网)的孩童费力地将一床棉被扯到父母冰冷青的尸体上而后呆呆坐在两人的身旁既不哭也不闹像是尊泥塑般傻傻守着。 很快他看到干爹从门外走进眼里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凶光沉声问道:“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蛋情不自禁地脱口回答:“我叫小蛋──” 耳畔却听石碑中显现的那孩童用那稚嫩的嗓音低声应答道:“蛋蛋。” 小蛋油然一笑笑中蕴藏着诉说不尽的落寞与凄凉暗暗想道:“如果不是干爹及时赶到不用两天我就得活活饿死。可惜今生今世我已无法报答他了。” 再往后石碑里浮光掠影交替而过的一个个故事于小蛋已有了记忆。 他看着干爹带着自己风餐露宿浪迹四海是那样的狼狈又是那么的快乐。 他看着自己在雪地里邂逅罗羽杉听着干爹喋喋不休地替自己出谋划策要他如何“毛遂自荐”成为罗牛的乘龙快婿好得到天道星图…… 他就像一个老人默默地回忆过往在岁月的回放中寻找记忆的痕迹。 如此沉醉如痴忘记了身外光阴如箭小蛋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懵懵懂懂地居然已走过这般漫长的道路经历了那么多次的生离死别! ──“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骗人!”隐隐约约他又听见罗羽杉羞涩动听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碧波翻滚的北海冰崖上两人相依相偎执手私语从此许下海天之誓! 小蛋已然看得泪眼模糊口中喃喃低语道:“我记得我永远都会记得──” 他的心一恸再不忍继续观瞧下去猛扭过头苦涩地自言自语道:“原谅我!” 奈何罗羽杉的话语却依旧不停地传入小蛋耳际一遍又一遍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骗人!” 小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可那语声竟是如影随形丝毫不肯放过他。 他下意识地倒退着倒退着心中满是苦涩牙齿早已将嘴唇咬出血丝。 猛然背后一脚踏空他赫然坠下万丈深渊眼前景物一阵天旋地转好似魂魄都被抛飞了出去。 “啊──”他不由自主地扬声大叫呼啸的风声终于吞没了罗羽杉的嗓音可自己的心也随着下坠的身体一同跌入万丈深渊。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飞进小蛋的脑际:“莫非我是要死了么?所以才会看到自己以往生的事情……” 一念未定脚下蓦然一实停止了下坠小蛋定睛望去却又一次愣住了。 四周云淡风轻哪里来的什么万丈深渊?那株苍松静静伫立而松下的碑石之上却徐徐浮现起“归真”二字。 敢情自己依旧站在这峰顶上方才的种种不过是由心底生出的幻觉而已。 想到这里小蛋心头蓦地一动:“我就敢肯定眼前所见的碑石苍松、云海峻峰就是真的了么?那些我曾亲身经历的事情无不一一闪现在石碑上可我又为何只觉得像是一场大梦那么的遥远又那么的虚幻? “人这一辈子能活上百岁可在老天爷眼里又和早晨树叶上的露珠有何区别?一转眼也就干了连痕迹都没有。” 他怔怔地对着石碑苦思冥想脑海里却越想越乱不断地在问自己:“究竟什么才是真的?这世上到底有没有永恒的东西?” 想着想着他的心里一亮霍然映射出丁原写于瀛洲沙滩上那一个龙飞凤舞的“道”字剎那间犹如醍醐灌顶般顿悟所有。 一切有形皆含道性只是道本为无既然为无又何必苦苦求证真实虚幻? 人世间的万事万物莫不有道恩怨情仇也罢生死缠绵也好只是大道一脉终归于无。 这本是极为浅显易懂的道理只因人心蒙尘自锢一隅始终无法看破。就像刚才的他自以为兜转坠落远离了峰顶到头来仍旧站在原地。 小蛋默然思忖灵台渐渐变得空明安宁望着石碑上的字体重又淡去。 彷佛刚刚的一切都未曾生过彷佛那只是一场梦但他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莫大变化。周遭的天地生机勃勃充满奇异的灵性每一点驿动、每一下呼吸都能体悟到生命的萌芽与低语。 忽然有个苍老柔和的声音似从天外飘来:“难得你能悟透无字碑。我该叫你什么小蛋或是常寞?” 小蛋一怔眼前凭空出现一位仙风道骨的雪袍老者手握拂尘赤足立在五彩云霞间。 小蛋似乎尚未从先前的震撼中清醒愣愣想道:“我也不知道。”更在心中道:“到底什么才是我的名字其实别人叫我”笨蛋“、”傻小子“的时候比叫小蛋还更多些。” 雪袍老者见小蛋蹙眉沉思一笑又问道:“你能告诉我你从何而来?” 小蛋闻言忍不住回头望了望霍然惊觉身后乃是一片缥缈无涯的虚空压根看不到脚下的万仞云峰错愕道:“怎么没有路?” 雪袍老者微笑道:“你脚下的难道不是路么?你走到哪里它便伸向哪里。” 小蛋“哦”了声不由自主地点点头道:“我本该在越秀山的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稀里胡涂到了这里。” 雪袍老者的脸上浮现起一丝善意的戏谑笑意:“这里?这是哪儿?” 小蛋摇了摇头无奈地道:“我的确够笨您的问题我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雪袍老者呵呵一笑道:“真正的笨蛋可上不了大罗仙山山外不知有多少聪明人都争先恐后地想来。” 小蛋这一惊非同小可茫然地环顾周围:“这里竟是大罗仙山?” 雪袍老者颔道:“你是第一个彻悟十二幅天道星图从而功德圆满得登大罗仙山之人。在此之前二十多年前曾有一个年轻人凭借过人天赋得悟天道上卷自山脚一路行来终到此无字碑前。” 小蛋一省道:“是丁叔!” 雪袍老者道:“不错正是丁原。当日他来到仙山老朽曾抚顶传法授意神力。今天你既已至此我也不能厚此薄彼同样要送你一件礼物。” 小蛋先是一喜又挠头道:“恐怕我已用不上了多谢仙长好意。” 雪袍老者含笑道:“你且收下再说。”抬起左手食指在小蛋的眉心上轻轻一点飞快地写了一个“空”字。 小蛋只觉一簇金光亮过彷佛有股暖融融的水流顺着雪袍老者的指尖渗进脑袋里精神微微恍惚了一下迅即恢复如常。 雪袍老者放下手指说道:“这道”反空还虚咒“法力无边一旦祭出纵是修炼千年的散仙亦在劫难逃。希望日后在危急关头能够保你一命。” 小蛋忍不住摸了摸额头并无丝毫异样疑惑道:“我好像感觉不到它啊?” 雪袍老者悠悠道:“当你能够感觉到时便是攸关天6生死之日。” 小蛋一怔隐约觉得对方的话语里蕴含着玄机躬身道:“晚辈受教。” 雪袍老者拂尘一摆淡淡道:“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小蛋想了想道:“晚辈三个月前不慎遗失了四相幻镜求仙长指点它的下落。” 雪袍老者摇了摇头道:“天机不可泄漏。” 小蛋愣愣问道:“仙长您真的能预知未来么?” 雪袍老者哑然失笑问道:“难道你想知道自己的将来?” 小蛋挠挠头沉吟须臾后摇头道:“我还是不要预先知道的好。” 雪袍老者大袖一拂:“走罢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你我还有见面的一天。” 小蛋顿感一缕微风拂过面门神智晕眩了一下后便什么也不晓得了。 在模模糊糊里他听到霸下的声音在惊喜地叫道:“醒了我干爹醒了!” 他迷茫地睁开双目第一眼看到的竟是罗羽杉秀丽温婉的玉容。可奇怪的是这张脸只有铜钱般大小更与自己相距不过数寸。 小蛋以为自己还在作梦于是用力眨了眨眼睛凝神再看。那小小罗羽杉居然也朝他眨眨眼脸上露出妩媚而又顽皮的笑颜。 小蛋一头雾水再仔细观瞧却猛然现对方寸缕不挂一对饱满的双峰近在眼前那两点娇红晃来晃去好不艳丽夺目。 小蛋本能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往后倒飞“咚”地狠狠撞在墙上目瞪口呆道:“妳──” 那袖珍玲珑酷似罗羽杉的**少女似也被小蛋的反应吓了一跳很快又咯咯娇笑道:“爹爹你这是怎么啦?” 小蛋尚未来得及回答斜刺里“呼”地一溜火飙业已破空而至。那**少女在空中轻盈灵动地翩然一闪躲过火飙杏目圆睁道:“死王八干嘛又偷袭我?” 霸下怒冲冲地横掠到小蛋身前瞪着**少女道:“他是我干爹不准妳叫他爹爹!” **少女理直气壮道:“我是他生的不叫爹又叫什么?死王八多管闲事看我扁你!”小手一挥“嗤嗤”激射出两缕银白丝线往霸下打去。 霸下张口吐出蓬荼阳火罡将丝线消融得意道:“妳打不着!” **少女小嘴一噘双手在胸前挥动不停一缕缕银丝跌宕飞旋似一蓬乱云铺天盖地向着霸下罩落。 霸下毫不示弱口中荼阳火罡喷射不停“两人”你来我往斗得不可开交。 小蛋哑口无言求助般地望向靠在软榻上冷眼旁观的尹雪瑶。尹雪瑶哼了声道:“别问我这小妖精是从哪儿来的都是你自己干的好事。” 小蛋霍然醒悟苦笑道:“她怎么从我肚里钻出来了还变成罗姑娘的样子?” 猛听那**少女“哎哟”一声险些被荼阳火罡烧到背后两对半透明的玫瑰色薄翼一舒滑翔到小蛋身侧撒娇道:“爹那只死王八欺负我!” 霸下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呸小妖精、小**!打输了就会告状!” 小蛋只觉得那少女身上有一股荡人心魄的幽香直往鼻孔里钻身上一阵热、口干舌燥急忙屏住呼吸道:“先别吵到底是怎么回事?” 霸下气呼呼道:“先前干爹的元神刚归窍这小**就恬不知耻、赤身**地从你头顶上那团白雾里冒出来还化作我干娘的样子管你叫”爹“。我气不过骂了她两句她却从嘴里喷出淫雾想害我。” **少女振振有词道:“活该谁让你这死王八嘴里不干不净的。是我不想穿衣服么?你看这儿哪有我合身的衣服?” 小蛋赶紧从袖口上扯下一截衣袂道:“妳先将就裹上等回头有空我再设法替妳多做几件喜欢的衣衫。” **少女喜孜孜地将衣袂横胸裹上忽地扑上来捧着小蛋的面颊一亲眉开眼笑道:“我就知道爹爹对我最好了。” 霸下呸呸连吐:“肉麻死了妳不但是个妖精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马屁精!” 少女气鼓鼓地道:“我哪里像妖了?死王八你才是个怪物!” 霸下反唇相讥:“马屁精!小**!” “死王八!”、“马屁精!”、“烂甲鱼!”、“臭妖精!” 小蛋头大三分看看这个望望那个这才明白为人父母着实不易。 第九章 一波三折 一龙一虫直到折腾累了方自不甘地休战一个趴在小蛋肩膀上一个伏他的怀里各自占据一块地盘依旧是谁也不肯吃亏。 小蛋的耳根好不容易总算暂得清净望着窗外蒙蒙亮的天色心道:“这一宿可真不容易。” 霸下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干爹昨晚你的元神去了哪里?” 小蛋凝望着窗外的庭院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大罗仙山。” 霸下咂咂嘴道:“真的?你去那里玩怎么也不带上我?” 刚刚歇下不久的圣**从小蛋怀里探出小脸来嗤之以鼻道:“带你玩凭什么?” 霸下不屑道:“头长见识短妳懂什么?我可是仙界龙子!” 圣**出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在小蛋怀中晃得花枝乱颤:“聋子有啥了不起?我还见过又聋又哑又瞎的呢!” 霸下为之气结低声嘟囔道:“好男不跟女斗好龙不跟虫斗!” 小蛋低头瞧着圣**皱了皱眉道:“妳天生长得就是这个样子么?” 圣**笑嘻嘻地道:“我能千变万化装谁像谁。你想我是什么样?” 小蛋叹了口气回答道:“我也想不出不过妳的容貌实在太像我的一位好朋友。” 圣**得意道:“是罗姑娘吧?我就知道你最喜欢盯着她看才故意变成她的模样。不错吧你喜欢我么?” 霸下哼道:“你居然敢拿自己和我干娘比?屎壳螂滚白粉硬充大头蒜!” 圣**娇哼道:“那你呢?小毛虫穿马甲假扮臭王八!” 小蛋忍不住干咳了两声尴尬道:“妳最好还是变回自己的模样吧。” 圣**也不以为意说道:“好爹爹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身上粉红色的雾气一腾已然改头换面露出炼化成妖后的本来面目少了几分清秀淡雅却又平添一抹娇艳动人的妩媚春情。 小蛋想了想后又道:“还有妳虽然在我肚子里待过几年可也不能叫我爹爹。” 圣**大惑不解:“可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如果不是你将我吞入肚中我哪有机缘能修炼成形?更不可能服食卷心竹精液长出肉身。” 小蛋心下恍然大悟:“难怪这大半年来圣**消停了许多敢情是卷心竹的效力。若非阴差阳错喝了竹子里的黏稠液体到如今牠恐怕还在我肚里不知怎么闹腾呢?” 霸下不依不饶地道:“干爹别被小妖精的甜言蜜语给骗了。她可差点害死你!” 圣**委屈道:“爹牠为什么总要挑拨我们父女间的感情?” 小蛋被她一口一个爹叫得头皮麻坐立不安叹气道:“可我们的确不是父女啊。” 圣**花容惨淡泫然欲泣道:“爹您是不是还在恼我真的不想要我了么?” 小蛋最见不得别人伤心流泪更见她体态娇小只比自己的拇指高不了几寸那弱不禁风的模样惹人怜惜心软道:“我没说不要妳啊!” 圣**登时破涕为笑说道:“那你是答应当我爹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不准跟我耍赖。” 小蛋摇头不得点头不得更不能否认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只好闷声不响。 圣**笑脸盈盈问道:“那我叫你爹爹你该叫我什么才好呢?” 霸下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小妖!” 圣**接口叫道:“爹牠骂我是小妖也就是在骂你老妖!” 小蛋哭笑不得说道:“都别闹了牠叫小龙妳就叫小鲜罢。”他如此起名却是为了纪念圣**原本是出身于仙鸳门之故。 小鲜也不计较甜腻腻地冲着霸下道:“小龙哥──往后咱们两个可是兄妹啦你可要对我多多关照啊。” 霸下差点岔气幸好浑身上下没长汗毛不然全都得被这一声叫得翘上天泄气道:“天哪我怎么能跟条小毛虫称兄道妹啊?” 尹雪瑶冷冷道:“吵罢闹罢再有一会越秀派就要来提人了你们中谁还能笑得出就是真的狠!” 霸下道:“怕什么大不了咱们左天龙、右圣虫杀将出去哪个敢拦?” 小鲜大有同感次附和霸下道:“我瞧那个姓屈的小白脸不顺眼已不是一天两天了惹火了本小鲜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喷他三口”乱神雾“再跟他慢慢讲道理!” 两人兴高采烈正说得不亦乐乎竟真的看见两名越秀剑派弟子进了外屋将食盒与两大壶热水放在桌上道:“无涯大师请先用素斋。稍后敝掌门会亲自来请。”说完话两人躬身一礼退出庭院自始至终没往里屋瞧上一眼。 原来两天的期限一到屋外的“百步回魂阵”已自动失效这些越秀剑派的弟子重又进出自如加紧了对屋内的监视。 小蛋为尹雪瑶梳洗过后刚要端着水盆下榻突然被她一把抓住手腕问道:“小蛋如果苏阁主也无法替你证明清白你会怎么做?” 小蛋冲着尹雪瑶微微一笑回答道:“我已经想好该如何应对曾婆婆不必担心。” 尹雪瑶没有松手黯淡的眼眸注视着他的脸庞一字字道:“你答应我不可以放弃!” 小蛋又笑了一下说道:“妳这样看着我是想用读心术么?” 尹雪瑶冷哼道:“不要转开话题你明知我重伤在身已无力施展读心术否则何须多问?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蛋避开她的视线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就听见屈翠枫的声音在外面说道:“小蛋我来接你了!” 小蛋如获大赦扬声回应道:“屈大哥我这就出来。”放下尹雪瑶的纤手转身下了软榻。霸下和小鲜如有默契各自掠入他的左右袖袂内藏身。 尹雪瑶忽然奋力从榻上坐起:“等一等我陪你一起去!” 小蛋劝阻道:“曾婆婆您还是留下养伤罢。” 尹雪瑶充耳不闻娇躯摇摇晃晃地扶着桌角举步维艰地朝外屋走去。 小蛋无奈伸手挽住尹雪瑶就听门外一名随着屈翠枫同来的越秀派弟子催促道:“常公子你好了没有?” 尹雪瑶浑身乏力全仗小蛋的搀扶才没软倒。她靠在小蛋胸前稍一调息望着屋外的那两名越秀派弟子恨恨道:“等我伤好了一定要他这辈子都成哑巴!” 事到临头小蛋的心绪反而变得异常平和镇定微笑道:“算了罢。” 尹雪瑶不以为然地道:“咱们本来就不必怕他们。” 小蛋摇摇头说道:“多行善这样会快乐得多。” 尹雪瑶低哼道:“我偏喜欢害人。行善能有什么好下场你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小蛋怔了怔无言以对苦笑道:“至少我可以问心无愧。” 两人来到外屋只见屈翠枫正与无涯方丈站在门口寒暄。 无涯方丈回笑道:“常小施主恭喜你有惊无险渡过仙劫从此踏入大乘之境。千年以来弱冠之龄能有此成就者唯丁原与小施主两位而已。” 屈翠枫闻言上下打量着小蛋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淡淡道:“时候不早咱们该走了。” 当下众人一路行至品茗阁外厅里已济济一堂只等小蛋到来。 小蛋将尹雪瑶托付给无涯方丈照料随着屈翠枫步入厅中举目望去不仅苏芷玉、年旃、鬼锋、林筹等人尽皆在座连罗牛夫妇也相携赶来唯独不见盛年的身影令他颇有些怅然若失。 这时桑土公从人群里冒了出来结结巴巴道:“小、小蛋你──好!” 小蛋惊讶道:“桑真人你怎么也来了?晏仙子生了么?” 桑土公摇摇头道:“还、还没!我、我将她送──回大雪山万、万壑谷去了。那──是她的师、师门……我、我来看、看你!” 小蛋心下感动转眼望见罗牛见他的脸上满是风霜之色颇显憔悴自是日夜找寻牵挂爱女所至当下低声说道:“罗大叔昨晚我见着罗姑娘了。” 罗牛眼睛一亮激动之下一把抓住小蛋胳膊语音微颤道:“她、她在哪里?” 小蛋道:“她和万劫天君在一起看上去并未受到伤害。” 罗牛惊喜交集欲待再问就听关寒一声咳嗽:“苏阁主可以开始了吧?” 罗牛一省缓缓松开小蛋胳膊黯然唏嘘道:“是我害了你们!” 小蛋不解其意但此刻也无暇多想走到厅心站定。屈翠枫等人已各就其位在无涯大师下兀自空了一张椅子却是为盛年预留的。 伍端问道:“小蛋杨掌门和卫姑娘被害的那晚你在哪里?” 小蛋的目光从屈翠枫不见喜怒的脸庞上拂过平静道:“不必问了我就是凶手!”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连屈翠枫都完全怔住了。 坐在伍端右一名满身缟素的妇人闻言面色惨变眼里不可抑制地迸出刻骨铭心的仇恨从座椅上愤然起身翻腕拔出柄短刀掠身扑向小蛋道:“小贼杀人偿命今日我就要为夫君报仇!”正是杨挚遗孀同为越秀派门下的容仪。 小蛋下意识往侧旁一闪躲过容仪刺来的短刀。 容仪一刀刺空并不罢休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你有种就将我也杀了!”短刀上下翻飞寒光闪烁招招不离小蛋要害。 小蛋不愿与她动手只一味闪躲以容仪的修为要伤他也难。 伍端欺至容仪身侧探手握住她执刀的手腕沉声喝道:“仪儿冷静些!” 容仪挣扎了两下无法脱出伍端的铁手不由呆了呆丢下短刀掩面痛哭。 关寒扬声道:“苏阁主小蛋已经认罪妳还有什么可说的么?” 这两天来他肚子里着实窝了一团邪火。无涯方丈、鬼锋、年旃等人接二连三地登门拜访为小蛋开脱求情好似越秀剑派颠倒黑白有意在陷害这少年。如今听闻小蛋亲口承认自己杀害了杨挚一口郁气方得稍舒。 苏芷玉眸中的惊诧之色一闪而逝淡雅若定道:“关长老我能问几句么?” 关寒虽奇怪事已至此苏芷玉还有什么可问却不便驳了她的面子勉强点了点头。 苏芷玉恬静的眼神徐徐落在小蛋身上说道:“小蛋你是如何杀害杨掌门的?” 小蛋低头道:“我用九雷动天引从杨掌门背后偷袭得手。” 鬼锋冷冷一笑道:“好啊看来这次越秀之行鬼某是白跑了。你莫名其妙地把什么都认了我还需要说什么?” 苏芷玉道:“那卫姑娘呢她又是如何遇害的?” 小蛋一咬牙回答道:“她目睹我杀害了杨掌门我只好杀人灭口!” 苏芷玉好似松了口气唇角浮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摇头道:“你为何要违心认罪?至少我敢肯定卫姑娘的死与你无关杀害杨掌门更是另有其人!” 小蛋一凛霍然抬望向苏芷玉。只听有人问道:“苏仙子妳何以肯定他并非真凶?” 苏芷玉道:“我曾亲往北海查证早在一年前小蛋已将九雷动天引作为信物托鬼锋先生转交于欧阳霓之手。眼下鬼锋先生就在厅中可亲自出面作证。” 容仪听小蛋认罪本以为杨挚的血仇终可昭雪不料苏芷玉却仍欲为他翻案禁不住又惊又怒说道:“就算是这样欧阳霓也有可能已将九雷动天引私下还给这小贼他一样可以用来杀人!” 苏芷玉道:“杨夫人说得不错但事当晚小蛋并不在滴水石林而是被万劫天君掳去他处绝无分身作案的可能。” 容仪怒道:“万劫天君怎会莫名其妙地跑到滴水石林找这小贼?又岂能毫无伤地将他放回?苏仙子您身为天一阁主可不能信口开河!” 猛听客座上有人叫道:“苏仙子岂会信口开河?我这里就有人证!”说着话商杰从后排起身从旁边拽起一人道:“他是景河镇一家酒肆里的店小二那晚曾亲眼看到小蛋兄弟与一个青衣少年闯入店内秉烛对饮!” 原来他早得苏芷玉暗中叮嘱抢先将这店小二接走正是要留作今日之用。 年旃哈哈一笑回头道:“小二你看清楚了那晚闯进酒肆喝酒的人是不是他?” 店小二连连点头道:“没错正是这位公子!” 苏芷玉温言道:“小二哥你可否再向大伙儿描述一下那青衣公子的样貌?” 店小二这些天早将万劫天君的相貌打扮背得滚瓜烂熟当即对答如流。 罗牛只听了一半已重重一拍座椅扶手道:“不错正是此人!”他虽没说明“此人”是谁但大家均已晓得非万劫天君莫属。 屈翠枫偷偷瞥了眼关寒传音入密道:“关曾师叔祖看来玉姨是铁了心要保小蛋还特意找来个来路不明的店小二为他作证咱们接下去该怎么办?” 关寒面沉似水问道:“小二那晚的事情除了你还有谁见到了?” 店小二摇头道:“那天晚上就我一个人在店里守夜掌柜的他们都不清楚。” 关寒“哦”了声转道:“苏仙子并非老夫不愿相信这位店小二的证词。只因事关重大不宜仅凭一面之辞便断定小蛋无罪。” 话音未落大厅里忽然响起一人森寒的嗓音道:“那你为何不问问我?” 罗牛腾地站起虎目炯炯放光寻视四周沉声喝道:“万劫天君!” 众人尽皆一震定力稍差些的年轻弟子已忍不住抬手拔剑只是举目四顾又哪有这老魔的影子?而他的话音从四面八方传入品茗阁更令人无法锁定藏身之处。 只听万劫天君嘿嘿一笑说道:“凶案生的那晚我确实去找了小蛋将他带到一座小镇上。话已说清信不信由得你们!” 年旃纵声笑道:“万劫老儿你何时转性做起证人来了?” 万劫天君冷哼道:“他的死活与我何干?是罗羽杉求我出面作证的。” 秦柔听到爱女名字激动问道:“羽杉呢羽杉在哪里?” 万劫天君淡淡道:“她很好罗夫人不必担心。” 屈翠枫见万劫天君这一出面使得小蛋身上的嫌疑大减正自又怕又怒转念道:“我何不火烧浇油先教他们血战一场?” 当即站起身朗声说道:“万劫老魔有种你就出来和屈某堂堂正正地斗上一场!” 他的话音刚落立时感到两道锐利如锋的寒光射落在自己脸上满是不屑与杀机激得心头无端心寒胆颤不由暗暗骇异。 万劫天君徐徐收回目光嘿然道:“山高水长终有一日我会教你如愿!” 屈翠枫压力骤减悄悄松了口气又有些懊悔地心道:“我何苦惹上这个老魔从此留下无穷后患?” 猛听年旃一声大喝:“老子让你再躲!”一束精光冲天而起九宝冥轮华光迸绽排云乘风扶摇直上“轰”地在品茗阁顶上撞开一个硕大窟窿飞了出去。 “砰!”隐匿在屋顶上方的万劫天君挥袖一卷将九宝冥轮往外拨出身如鬼魅飘飞而起哈哈笑道:“冥轮老祖名不虚传后会有期!” 孰料背后陡地杀气大盛一蓬排山倒海的罡风金光闪烁气势雄浑已掩袭而至。 万劫天君“咦”了声拧身运劲双掌拍出一卷蒙蒙血光。“轰──”两股澎湃汹涌的气劲迎头激撞血光冲散金芒往来人呼啸涌去。 来人一袭黑衣神情冷峻面对铺天盖地掩袭而至的掌力夷然无惧手中一柄玄冰玉如意光芒暴涨幻化起跌宕狂飙直冲霄汉顷刻间将涌到的血光尽数绞碎正是魔教教主风雪崖。 “铿!”仙剑镝鸣罗牛的身形竟不亚于年旃飞出的九宝冥轮从破开的洞口身剑合一疾掠而出一式悟自天道星图的“周而复始”引得风云变色剑华蔽日如一道滚雷横行天宇直轰万劫天君口中喝道:“将羽杉还我!” 万劫天君在卧灵山曾与罗牛交过手深知这中年男子的修为实已到了以拙御巧的大乘之境殊不可掉以轻心当下右手凌空一扬从掌心吐出一束殷红夺目的血色光剑身形不退反仗剑直切。 “哧──”血剑破开沉金古剑浩荡无铸的光澜如冰棱般迅消融身子已迫近至罗牛身前“呼”地又是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罗牛被万劫天君无孔不入的诡异剑气搅得经脉激荡胸口郁闷难当如有巨石压顶急忙吐气扬声默运天道星图神功施展出“生生不息”诀直撄其锋一时掌风如洪将身影尽皆隐没。 “砰”地双掌交击万劫天君借力飞转往品茗阁的东面掠去竟是不愿鏖战。 罗牛身躯一晃欲待纵剑追击奈何体内真气鼓荡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时水色倩影一闪苏芷玉料敌机先抢占住万劫天君逃遁的路线盈雪仙剑化作万顷碧波迎将上去浅浅含笑道:“天君请留步!” 万劫天君眼见去路被阻低声喝道:“让开!”右手凝铸血晶盾璧迎上剑锋。 苏芷玉仙剑陡转飘身让过血晶盾璧反手一记“九星射月”已用出乃父苏真平生最得意的剑法绝学“沉月陨星十九式”锋芒所向已笼罩住万劫天君的背心。 “啵啵啵啵──”出九记爆响盈雪仙剑点在万劫天君的后背上绚光迸溅剑气纵横却只在他的青衣留下九个小孔未伤毫。 万劫天君一记闷哼身形猛颤转眼化作一蓬血雾从苏芷玉身侧飞卷而过。 无涯方丈接踵赶至声若洪钟高颂道:“阿弥陀佛──” 万劫天君幻化的血雾竟被他佛门狮子吼的禅功震得一颤去势不由稍稍一滞。 年旃手舞九宝冥轮从后轰在翻腾呼啸的血雾之上“嘿”的一声身躯高高抛飞半条胳膊几近麻木。 那血雾一凝重新变回万劫天君纵掌劈开无涯方丈的碧玉禅杖夺路而去。 风雪崖和罗牛缓过气来玄冰玉如意、沉金古剑双管齐下分从左右猛攻而上。 万劫天君竟不招架任由这两件盖世神兵结结实实地击中要害。 罗牛手起剑落顿觉不妥那边风雪崖已怒哼道:“不好中计了!” “轰──”万劫天君的身躯应声爆裂成一团血气在风中四下流散。 数十丈外但听他扬声长笑身影凭空再现道:“我答应羽杉不与你们计较说到做到!下回若再遇上便没这么好说话了──” 在不绝的笑声中身影御剑而起往越秀后山飞去已是追之不及。 第十章 真相大白 一场风波过后众人重新回到品茗阁落坐均有些闷闷不乐。 苏芷玉明眸流转在厅内环视了一圈说道:“翠枫你能帮我一个忙么?” 屈翠枫不明所以应道:“玉姨只管吩咐!”心下却在不停打鼓旋即又想道:“就算她是神仙也不可能查到我的头上!” 苏芷玉手指厅内一根朱红圆柱道:“你劈它一剑无须太过用力只需在柱子表面留下一道印痕即可。” 屈翠枫浑不知苏芷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拔出仙剑“叮”地劈在圆柱上留下一道长约尺许的印痕问道:“这样成么?” 苏芷玉微笑道:“很好再请你从反方向劈上一剑。” 屈翠枫又依言挥剑从右往左劈在圆柱上而后收了剑退到一边。 她举步走到圆柱前审视着上面的剑痕:“当大家都在怀疑小蛋是凶手的时候其实卫姑娘已用她的死说明一切。” 她手抚剑痕缓缓道:“翠枫适才劈出的第一剑剑痕从左往右由浅至深正暗合右臂向外舒展的走向而第二剑从右往左切割由于手不断往身前回收剑痕深浅的走向却仍是一样。” 在场众人中如年旃、风雪崖等人尽皆露出深思之色桑土公却困惑道:“那、那剑痕深──浅和卫慧的死──有何关系?” 苏芷玉回答道:“我曾仔细察看过卫姑娘的遗体她衣衫整齐、丝不乱显然未曾经过剧烈搏杀被一击致命。唯一的伤痕则留在脖子的左半面伤口从左往右由浅至深显然颇不符常理。” 酒肉僧捏着空拳在身前比划两下愕然道:“不对啊难道凶手是从背后偷袭的?” 在秦柔身后同行而来的白鹿门弟子许宽道:“敝掌门再是不济也不可能教人欺近到背后尺许再环臂运剑从她脖子上划过尚不自知!” 酒肉僧挠挠光秃秃的脑袋笑着道:“这位兄弟你别生气咱们不是在讨论嘛?我也没看不起贵派绝学的意思。” 年旃抓住话头一翻眼道:“倘若小小一个白鹿门的掌门都难以教人从背后暗算而亡那么堂堂越秀剑派的杨掌门更不会被人用九雷动天引从后偷袭一下要走性命却连屁也不放半个!” 无涯方丈唯恐越秀剑派与年旃又起争执抢先说道:“贫僧明白了这位卫掌门极有可能是自尽而亡!” 若非敬他是云林禅寺的方丈许宽又要跳将起来心中忿忿道:“这老和尚胡说八道卫师妹生性刚毅坚韧怎会弃世自杀?” 商杰曾见过卫慧一省道:“卫姑娘并不用剑她若是自杀那剑又是从何而来?” 苏芷玉道:“那柄用以自杀的剑当然是别人的而且此人与卫姑娘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因此他不得不取走仙剑以防暴露了身分却故意将九雷动天引留下藉以嫁祸小蛋。” 年旃扫了眼屈翠枫问道:“这话怎么说?” 蓝关雪道:“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家深更半夜偷跑到荒郊野外不是有人相伴便是早有约会除此之外谁还能告诉我第三种解释?” 屈翠枫一凛察觉到身周已有不少目光悄悄往自己看来。需知论及与卫慧的关系当日在滴水石林内除了小蛋便是他了。 苏芷玉不容他多想说道:“翠枫那是你的剑吧?案当日曾有许多人见过卫姑娘与你亲密无间、出双入对的情景可谓形影不离。可噩耗传出后你非但不在卫姑娘的身边反而隔了许久才匆匆赶来。这段时间里你去了哪儿?” 屈翠枫立时浑身冰凉作梦也没想到苏芷玉会有此问难怪她适才想方设法先排除去小蛋在场的可能! 他勉力镇定道:“玉姨难不成妳在怀疑我?” 苏芷玉轻轻叹息道:“你才醒悟过来么?从一开始我就对你有所怀疑。卫姑娘肚里的胎儿可是你的?是否因为你不愿娶她于是翻脸成仇卫姑娘羞愤自尽?” 屈翠枫脸色铁青面对着苏芷玉睿智清澈的眼神既不能说不是更不敢说是一时僵在当场。 苏芷玉望着他神情渐转怜悯惋惜徐徐道:“我曾专程前往天雷山庄查询你并未护送卫姑娘的灵柩回庄行到半路上便不知所踪。这是为什么?” 屈翠枫被她连珠炮的质问打得措手不及口中嗫嚅道:“我、我──”却始终说不出第二个字。 关寒惊怒交集低喝道:“翠枫你为何不回答苏阁主的问话?”言下之意已然不承认他是越秀掌门了。 苏芷玉摇了摇头说道:“你既不愿说就由我来接着说明吧。当夜大伙儿是听到杨掌门临死前的怒吼才先后赶到了现场。由此可知卫姑娘自尽在前杨掌门遇害在后且两者之间相隔极短。 “因为我到场时他们两人的尸体尚有余温且尚未僵化。”她顿了顿道:“翠枫容我大胆推测当夜杨掌门可是目睹了卫姑娘自尽的景象后故而对你严加训斥?” 屈翠枫咬牙不答心中急盘算着如何找寻苏芷玉推理中的破绽为自己开脱。 苏芷玉道:“于是你们两人生了争执继而动起手来。偏巧在这当口上有人突然出手偷袭以九雷动天引杀害了杨掌门。否则如年老祖所言以杨掌门的修为和阅历又何以让人用一串九雷动天引便轻易取走了性命?” 她的话音落下品茗阁内外鸦雀无声。由于杨挚的身分地位远重于卫慧人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谁又能想到苏芷玉会独辟蹊径反其道而行之从卫慧伤痕透出的蛛丝马迹着手剥丝抽茧进而查出真凶? 容仪悲愤难平颤声道:“屈……翠枫这可是真的?” 屈翠枫听苏芷玉将真相娓娓到来犹如亲见连细节都丝毫不漏不由又是惊骇又是佩服强撑道:“玉姨为什么这人一定是我?妳要庇护小蛋侄儿无话可说。可不该不念旧情凭空捏造来构陷小侄!” 说着他一指小蛋忿忿道:“他已承认自己是凶手妳为何还一定要将罪名推到我的头上?” 苏芷玉静静听完说道:“你还不肯承认么?翠枫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拿出证据将我驳倒。可是你办不到知道昨日我为何要你陪着去为楚师姐和令尊扫祭?我多希望你能有勇气在父母的坟前说出真相!” 屈翠枫呆住了回想起昨日苏芷玉在他父母坟前似有意似无意说过的那些话语竟都字字珠玑煞费苦心奈何自己一点都没察觉到还自作聪明、一厢情愿地认为她仍被蒙在鼓里。 他不甘道:“我没杀卫慧我更没害杨挚我有什么可交代的?” 苏芷玉道:“正因为他们都不是你杀的所以我才一再给你机会盼你能悬崖勒马幡然醒悟。我是没有证据但你身为楚师姐唯一的爱子多半也该听她说起过天一阁有一项不传之秘类似于北海的**秘术被称为”照心鉴“。 “任何人一旦为它所制便会有问必答绝无假话。翠枫你要是问心无愧可敢当众让玉姨一试?” 屈翠枫脸色煞白顿时进退维谷千算万算却还是没有料到苏芷玉竟然会亮出这记杀招! 他只觉得自己已在苏芷玉的面前溃不成军只会越说越错不断露出新的马脚! 伍端小心看护着情绪激愤的容仪沉声道:“翠枫事关杨掌门的遇害真相和敝派千年清誉你如果真的问心无愧答应苏阁主又有何妨?” 屈翠枫摇头道:“我压根没听娘亲提起过照心鉴如今更信不过玉姨。” 屈翠枫的拒绝似在苏芷玉的意料之中泰然自若道:“好你既然这样说我也不强人所难。” 她转身往无涯方丈身旁坐着的尹雪瑶道:“尹仙子可否向在场诸位说明三日前的那晚妳是为何受的重伤?” 尹雪瑶强打起精神将那晚乔装卫慧骗取屈翠枫口供的经过说了。 当时在屈翠枫的屋中她也曾有向伍端等人说起却是无人肯信。而今时过境迁反成了她话里的可信度比屈翠枫更高。 屈翠枫望着众人投向自己惊疑未定的目光面色越难堪嘿然道:“信口雌黄这种故事妳都编得出来?” 苏芷玉道:“尹仙子妳说妳曾骗得翠枫亲手写下一份悔过书那妳是否还记得那上面的内容?” 尹雪瑶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几乎一字不差背了出来。待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已然筋疲力尽冷冷问道:“屈翠枫你敢对天誓这些都不是你亲手写的?” 屈翠枫怒道:“妖女屈某与妳无冤无仇妳偷袭在前污蔑在后我越秀派与妳势不两立!” 尹雪瑶讥诮道:“就你这种人还配做越秀派掌门?我劝你别再给越秀和你父母抹黑了!” 尽管伍端等人俱未开口屈翠枫仍有一股寒意升起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恐惧。 苏芷玉凝望着他低叹道:“两位长老我这儿有一件东西请你们过目。”抬手从袖里取出一个牛油纸小包。 小蛋见状心下惊异:“玉姨怎知我已将那迭纸笺放入包裹里?” 苏芷玉在屈翠枫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打开包裹取出一迭纸笺交到伍端手上。 伍端双手接过只瞧了一眼便面色大变与关寒一目十行匆匆看完。 关寒惨然一笑道:“罢了罢了!越秀不幸竟出此逆徒!” 伍端将纸笺还给苏芷玉苦笑道:“是他的笔迹。” 屈翠枫盯着苏芷玉手里拿着的那迭纸笺心一下子沉到谷底。虽然无法看清纸上写的是什么可从伍、关二老的言语神情无疑已说明这是一份对自己极为不利的铁证以至二老彻底心灰意冷。 苏芷玉从容不迫地将纸笺展示在他眼前问道:“你总该认识自己的字迹吧?” 屈翠枫望着纸笺上残缺不全的墨迹顿时呆若木鸡这才知道从卫慧自尽的那晚起已注定了自己的命运喃喃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 苏芷玉看着他面如死灰的模样心中生出不忍叹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自以为毁了尹仙子手中的那页纸便死无对证却没想墨迹已印染到下一页的纸笺上。” 虽说纸笺上留下的只是些若断若续、支离破碎的笔画可在座之人多为正魔两道一等一的高手稍一功聚双目即可大致看清。再对照方才尹雪瑶背诵的忏悔书内容尽皆心头雪亮。 猛听小蛋苦笑道:“屈大哥这是你忘在书斋中的!” 屈翠枫霍然回怨毒地望向小蛋胸口积郁的种种愤怒情绪顷刻爆怒骂道:“谁要你来惺惺作态?我没错都是你害的!你为什么不认?” 罗牛在旁欲言又止心情沉重之极。他既为屈翠枫惋惜更感对不起屈箭南夫妇暗暗自责道:“若非我这一年来忙着找寻羽杉疏忽了对翠枫的管教又焉能令他沦落至此?” 年旃嘿道:“你小子丢尽爹娘的脸还说是别人害的?” 苏芷玉心平气和道:“翠枫你可知我是从何处得来的这迭纸笺?” 屈翠枫自知山穷水尽索性把心一横:“你们串通一气来害我我怎么猜得到?” 苏芷玉摇摇头说道:“你的确猜不到事实上这纸笺是昨日我前往探视小蛋时由他交给我的。” 屈翠枫恨恨瞪视小蛋原本俊朗的面容扭曲得狰狞可怕冷笑道:“好小子你早留好了后路刚开始还假惺惺地替我顶罪这份心计屈某自愧不如!” 苏芷玉道:“你又错了他将这纸笺交给我是在为自己准备后事更留下了一封遗书托我转交丁原。从知道杨掌门和卫姑娘遇害真相的那一刻起他已决定牺牲自己保全下你!” 屈翠枫呆了呆立刻道:“这不可能!” 苏芷玉回答道:“我没必要骗你。直到尹仙子背诵悔过书的前一刻我都不晓得这包裹中装的究竟是什么?多亏一位小鲜姑娘的提醒我才获悉了其中秘密。” 莫说屈翠枫没听说过小鲜的名字就连见多识广的年旃、风雪崖等人亦同样闻所未闻望遍厅内也没找到哪里有一位小鲜姑娘。 年旃忍不住问道:“那小姑娘在哪里叫她出来老子得好生谢谢她!” 只见小蛋袖口里人影一晃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掠将出来搧动着两双薄翼悬浮在小蛋身前娇笑道:“就是我啊!” 小蛋登时恍然大悟。他留书藏笺的事可以瞒过所有人甚至同屋的尹雪瑶和霸下都毫不知情却无法躲过就住在自己体内的圣**。 小鲜笑吟吟道:“爹你要怪就怪那小子自己太嚣张了我实在气不过才自作主张偷偷用传音入密告诉了苏仙子。” 众人望着身段仅堪一握的小鲜不由啧啧称奇却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她居然是一条修炼千年的圣**所化。 鬼锋问道:“小蛋你为什么要帮人顶罪?” 小蛋看了看屈翠枫回答道:“屈大哥只是一念之差做错了事但卫姑娘和杨掌门终究不是他杀的。如果他从此身败名裂就再也没有机会重新来过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毕竟他曾经当我是好朋友好兄弟!” 蓝关雪怔怔着凝视小蛋叹道:“小子我蓝老大服了你!我不过是肯为兄弟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却绝容不得他背叛陷害我。你能做到这一步实为我平生仅见。” 此刻即使屈翠枫亦禁不住生出一丝感动和懊悔可旋即又想道:“他若真当我是朋友又怎会留下证据给玉姨?恨只恨我以前看走了眼以为这小子傻其实他最会讨巧卖乖笼络人心了!” 金嗓子扫过屈翠枫阴晴不定的脸庞嘿嘿笑道:“可惜别人未必会领你的情。一个人一旦做了坏事想要收手哪那么容易?他今日敢嫁祸害你保不准哪天又会为其它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害了旁人!” 风雪崖笑了笑问道:“小蛋你是否已将真相写在那封留给丁师弟的书信中?” 小蛋点点头回答道:“是。” 林筹迅回过味来哈哈大笑道:“你小子行!你这一手老朽也未必能想得到。” 罗牛兀自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脸低问道:“柔儿这位林老先生的话是什么意思?” 秦柔浅笑着轻声解释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小蛋是想请丁师弟做翠枫的监护人。倘若他继续胡作非为不知悔改即可由丁师弟拿着那封悔过书寻上翠枫加以训诫。如果他再不肯听以丁师弟的修为和身分出面严惩实是最为合适不过的人选。” 罗牛这才明白过来凭丁原的修为制服屈翠枫绰绰有余尚在其次论及上一代的渊源更是无人能及。 如果经此教训屈翠枫还是屡教不改丁原自会顾全屈箭南夫妇的颜面和名誉私下加以妥善处置也着实难为了小蛋的一片苦心。 猛听风雪崖厉声喝道:“屈翠枫那日鹤老魔可是由你引入我圣教总坛?” 屈翠枫一震暗道事到如今横竖也不在乎多加一条罪名了昂然道:“是又如何?” 风雪崖扬声大笑语音里满是愤恨:“好好总算你还敢承认!今日就算所有人都饶过你风某亦要将你碎尸万段!” 屈翠枫咬牙说道:“可惜屈某只有一条命你们谁来都是一样!” 在这一剎那他的心底充满了穷途末路的悲凉与绝望。 惊愕、鄙视、愤怒、失望惋惜……一双双眼神聚焦在屈翠枫的脸上恍似末日审判令他从心底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冰凉。 是你欠的迟早要还。从卫慧横剑自刎的那一刻起其实已经注定了今日的命运。 他绝望地扫过周围那些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庞彷佛自己已被遗弃。 他曾经几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却又一下子被人从高空中抛落坠入泥沼。 如今在众人的心目中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欺师灭祖、薄情寡义或许比万劫天君更加恶劣、可恶;没人会和自己再多说半句话甚至懒得再多看自己一眼。或许唯有一死才是最好的选择才是大家都盼望的完美结果。 品茗阁里突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沉默着等待越秀二老关寒与伍端的最后决断。 关寒望着这个尚在襁褓便被自己抱在怀中倍加宠爱的门下逆徒百感交集一时间又恨又痛涩声道:“孽障你这般所作所为怎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又让老夫和伍师兄有何面目再见屈老掌门于九泉之下!” 屈翠枫面颊上的肌肉一阵抽搐忽地缓缓松开手中的墨玉扇。“啪!”扇子坠在地上出清脆一响他垂下双手沙哑道:“弟子知错甘受门规惩戒!” 众人尽皆一怔连关寒都有点不敢相信仅凭自己的一句话便能说得他回心转意、诚心认罪。 风雪崖迅即看透屈翠枫用心冷笑道:“屈翠枫你实在够聪明亏你能想到利用越秀派的门规来作护身符果然能屈能伸是个人物。可惜你打错了算盘!别说越秀剑派就算天王老子要护着你风某也一样要杀了你为教中兄弟报仇!” 苏芷玉见屈翠枫虽低着头可目光变幻游离毫无羞惭愧疚之意暗自叹息道:“这孩子的心机从何时起竟变得如此深沉可怕?”念及英年早逝的师姐楚凌仙心下一酸黯然扭过头去已是失望至极。 “铿!”容仪双目血红猛地掣出仙剑挣脱伍端奋不顾身地挥剑朝屈翠枫当胸疾刺。 屈翠枫见容仪来势虽猛但手中仙剑破绽百出几不成招显是心浮气躁满脑子只想着杀了自己好为杨挚雪恨。他心念一动侧身闪过来剑探手抓住容仪右腕顺势往身前一带左掌抵住她的后心道:“我已诚心认罪你们还想怎样?” 伍端等人作梦也没料到容仪居然在一招之间便被屈翠枫轻而易举地制住且大有将她扣作人质以图脱身的架式不由焦灼道:“翠枫快将容仪放了!” 屈翠枫摇摇头道:“曾师叔祖你都看见了是她要杀我弟子完全是出于自──” 突然四周响起一阵惊呼彷佛目睹到一桩不可思议的事情正在生。 “噗──”一根一尺六分长的银锥剎那间洞透容仪身躯从她背心穿出挟着一蓬凄艳的血花深深扎入屈翠枫的胸腹之间。 “女贞锥!”屈翠枫大吼一声掌心吐劲激飞容仪难以置信地瞧着汩汩滴淌的血洞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欲坠这才明白容仪仗剑冲向自己时已打定主意要与自己同归于尽。 容仪飞跌在地纤手兀自紧紧握着那柄鲜血淋漓的女贞锥背上的经脉早已为屈翠枫摧枯拉朽的倾力一击打得寸寸俱断脸上却露出欢愉解脱之色。 她奋力抬头望见浑身浴血的屈翠枫勉强维系着胸口的最后一丝元气唇角逸出一抹淡淡笑意道:“屈翠枫……你──不得好死!”双目一阖撒手人寰。 屈翠枫只觉得全身透骨冰寒再也没有力量支撑下去身子绵软无力地向后仰倒用嘶哑低微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的嗓音拼命叫喊:“救我我还不想死!” 没顶的痛楚瞬息吞噬了他的意识好像魂魄也要挣脱**的桎梏脱飞而去。 黑暗中他犹如一块无助的朽木一会儿被抛上灼烈高空一会儿又被摔落到冰冷渊底望不到光也听不见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死寂…… 请继续期待仙羽幻镜续集下集预告: 越秀风波后小蛋悄然只身前往南荒希望能够寻回失落的四相幻镜。然而他这次选择面对的是灭盘圣祖和他麾下如云的高手。小蛋的好运还会继续么?四相幻镜最终会落在谁的手中? 第一章 亡命鸳鸯 一天、一旬、一月、一年抑或是无数漫长时光之后的又一个轮回屈翠枫终于苏醒。 五脏内腑深处强烈的痛感令他每一根神经都在受折磨不由自主地从口中出痛的呻吟。 世间怎会有这样透骨的冰寒自己宛若赤身**般被深埋在冰天雪地里他下意识地想蜷紧身子。然而甫一动便似有一种可怕的力量要将自己活生生地撕裂成半。 痛苦中他艰难地缓缓睁开双目。一灯如豆悬在半空照亮了他身周丈许方圆。 朦胧昏黄的灯火竟让他感觉有些刺眼好半天才看清自己正躺卧在一座狭长幽暗的石洞中身下的石榻上铺了一层软絮身上则盖着厚重的棉被。 但即使这样依旧抑制不住从骨子里透出的丝丝寒冷偏偏喉咙又似有团火在烧他疲惫不堪地闭上眼低低呼喊道:“水给我水……”迷迷糊糊里似乎有人将一匙匙温水送进了他的口中。他贪婪地吞咽着好似这就是玉液琼浆身上的寒意也随之驱散了许多重新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般忽睡忽醒浑浑噩噩的不知又过了多少天屈翠枫高烧渐退伤处的疼痛感亦日益减弱。 这一日他醒后喝了几口热汤感觉精神旺盛不少长长地呼了口气睁开眼睛模模糊糊中望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半晌才明白过来眼前之人竟是小蛋。 “怎么是你?”他皱了皱眉头微带不满地问道。 小蛋笑了笑没有说话盛着热汤的匙子又递了过来喂入屈翠枫口中。 屈翠枫一边喝着汤一边慢慢地回想起来昏迷前的情景脑海里猛地闪现出容仪临死前那双仇恨的眼顿觉不寒而栗。 他侧过头去避开汤匙问道:“我在哪儿?”小蛋避而不答道:“你已昏睡了五天五夜好在已无性命之忧。玉姨说只需静心调养数月便能完全康复。”屈翠枫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在这里干嘛?”小蛋摇摇头屈翠枫黯淡的眸中闪过一缕复杂难明的光彩低声道:“你走!”小蛋低头用汤匙轻轻搅动碗中热汤道:“屈大哥再喝两口吧。玉姨特地在汤里加了安神补血的草药伤好起来也快些。”屈翠枫默默地盯着小蛋的脸庞期盼能从那上面找出被掩饰起来的虚伪和不耐烦哪怕一丝也好。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找不到?为什么这小子可以没完没了地在人前扮好人?屈翠枫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也不晓得是从哪里生出的气力他猛一挥手将小蛋手中的汤碗打飞。 小蛋左手五指凌空虚抓将汤碗稳稳当当送到榻旁的石桌上放下汤匙平静地道:“好汤洒了可惜。”屈翠枫狠狠瞪大眼睛注视着小蛋破天荒地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与挫败感。 只是这种感觉瞬间化成了蔑然冷笑至少拒绝也是一种方式可以用来掩饰内心的虚弱。 最初相识时他压根没把面前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放在眼里。只是为何没将他拒之千里之外反与他称兄道弟?也许是出于意识深处那种名门子弟天生优越的强烈自信;也许是可以藉此向世人展示自己的风度。 可在心中他始终将小蛋归于生性木讷出身卑微的一类。这类人或许在某年某月某一天可以是一块不错的垫脚石。 谁能想到世事无常。而今自己身败名裂沦为阶下囚小蛋却以一种胜利者的身分与姿态出现照料自己脱离危险、保全性命这种侮辱不但难以言喻简直令他无法忍受。 屈翠枫颓然闭目道:“我累了要睡了。”小蛋将他的身子轻轻放回榻上掖了掖被角而后静静退到一边盘膝打坐。 屈翠枫心乱如麻空洞的眼神直直瞧着上方黑黝黝的洞顶脑海里翻来覆去想要理清思路却不知道应该从何处开始。 蓦然他开口问道:“小蛋你说实话这儿是不是省身壁?”小蛋点头忽地意识到屈翠枫躺在石榻上无法看见自己便道:“是!”屈翠枫心一沉身为越秀剑派曾经的掌门他再清楚不过“省身壁”意味着什么。 通常情况下只有犯下弑师叛门的本派弟子才会被拘禁到此处终其一生都将与这阴冷幽暗的石洞为伴再难踏出洞口半步。 似是为了安慰屈翠枫小蛋又道:“伍长老他们还没有作出处置决议你只是暂时被安置在这儿养伤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换个地方。”屈翠枫不答暗暗试着提气丹田立时绞痛如灼果然已被禁制了经脉。 他疼得冷汗直冒拼命咬牙不吭一声心中愈切齿忿恨故意问道:“你们找到罗师妹了么?”果然听小蛋低声回答道:“还没有不过会找到的!”屈翠枫莫名地生出一阵快感喃喃自语道:“可惜可惜--”接下来几日屈翠枫伤势明显好转人却变得越来越少言寡语有时候一整天下来也难得和小蛋搭上两句话。 苏芷玉每日早晚会由伍端和关寒作陪前来省身壁为屈翠枫疗伤换药也会带来些外面的消息。屈翠枫并不和他们说话像个木头人般任凭摆布看得越秀二老暗自摇头唏嘘不已。 罗牛、风雪崖、无涯方丈等人业已相继离去北海群雄和年旃则走得更早。至于尹雪瑶的伤势虽好了大半但她不愿再见到屈翠枫也就索性不来了只隔三差五地叫霸下和小鲜到省身壁催促小蛋早日启程离山。 这天午后屈翠枫服过汤药后沉沉睡去小蛋闲来无事便背靠石壁闭目养神。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他刚要进入物我两忘之境猛然从心底升起一丝警兆。 洞口响起几声闷哼似是守护在外的越秀派弟子已然遭人暗算。 小蛋微微一凛晓得这几个奉命看守省身壁的越秀弟子均身手不弱其中之一还是关寒嫡传门人放诸天6仙林亦算得上一把好手竟被人在弹指间尽数解决由此可见来人的修为殊为强横。 当下他一言不地起身站在屈翠枫酣卧的石榻前运气戒备往外打量。 洞口人影一闪竟是久未露面的叶无青缓步走了进来洞顶悬下的油灯劈啪作响忽明忽暗照耀在他阴冷深沉的面容上。 小蛋怔了怔无论如何都没料到来人会是叶无青低低道:“师父!”叶无青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反问道:“我还是你师父么?”小蛋猜不透叶无青的来意只得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名分虽断情分尤存。”叶无青上下打量着小蛋忽道:“老夫有话跟你说你跟我来!”转身出洞。 小蛋回头望了眼屈翠枫稍一踌躇便迈步出洞。只见洞口横七竖八倒着那几个越秀剑派的弟子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叶无青似知他心意冷冷道:“放心老夫只是将他们震晕过去过半个时辰也就醒了。”小蛋也已觉察到这些越秀弟子仍有呼吸晓得叶无青并不欺他默然跟在这位曾经的师父身后。 叶无青双手负后信马由缰地走出一段淡淡道:“你没想到我会来对么?其实那日在品茗阁时老夫就隐身在阁外曾老头指的那个人便是叶某。”小蛋记起当日情景不用问也能明白叶无青究竟是为何而来念及宿业峰头的师徒决裂恍若前尘一梦神情似悲似喜难以名状。 叶无青接着道:“我已暗中察明你出走的真相。嘿嘿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险些将叶某玩弄于股掌之上这笔帐迟早要连本带利和她一起算清!”小蛋望着满山葱郁的林木出神蓦然转开话题道:“江南他们还好么?”叶无青道:“他们……仍在寞园等你回去。”小蛋听叶无青话中的意思竟是在劝说自己重返忘情宫不由一愣道:“回去?”“对回去!”叶无青驻步说道:“你是忘情宫的少主怎可常年离宫不回?”小蛋怔然许久斩钉截铁回答道:“我不回去!”叶无青的身影如石头般伫立不动一双垂在腰后的大袖在山岚中猎猎飘动森然问道:“常寞莫非你还在记恨为师手段狠辣?难道席魉他们不是罪有应得?”小蛋不答叶无青倏地回身冷笑道:“你能不计较屈翠枫栽赃嫁祸、重伤尹雪瑶却始终对老夫诛杀席魉、滕皓这帮逆贼的事耿耿于怀是何道理?”小蛋摇头道:“我只是不能再帮您滥杀无辜。”叶无青怒极反笑道:“滥杀无辜?看来老夫是请不动你这尊活菩萨了?”小蛋见叶无青强压愤怒、语含讥笑心里一酸明白两人之间已然无话可说黯然道:“师父保重弟子去了。”朝着叶无青又是一拜转身径自离去。 叶无青紧盯着小蛋眉宇微微耸了耸杀机一闪而逝直目送他消失在山路尽头。 这时林中人影一晃姜山飘然掠到叶无青身侧目视小蛋离去的方向低声问道:“宫主他就这么走了?”叶无青神色木然不见喜怒徐徐道:“迟早有一天他会后悔的!”姜山叹了口气道:“您对他已是仁至义尽。若非宫主当年收他为徒、精心栽培这小子焉有今日风光?他毕竟少不更事不能体会您的苦心。”叶无青嘿然道:“不说这傻小子了你是否查探到了欧阳霓的行踪?”姜山脸色一正说道:“宫主算无遗策令老朽钦佩至极。您刚将常寞从省身壁引出欧阳霓便中计现身救走了屈翠枫。 我已命姜赫悄悄跟上沿路留下暗记谅她插翅难飞!”叶无青哈哈一笑蔑然道:“你留下暗中监视常寞我该亲自去会会那小贱人了!”姜山躬身领命退入道旁密林中转瞬不见了踪影。叶无青负手而立听到从省身壁方向传来的越秀弟子示警长啸唇角逸出一丝得意冷笑。 这时欧阳霓携着屈翠枫已在百里之外一路隐形匿踪、御风疾行往南而去。 十余日前品茗阁中一番唇枪舌剑、龙争虎斗卫慧、杨挚惨死的真相水落石出屈翠枫亦被容仪舍身一击打成重伤经救治后勉强保住了性命随即便被幽禁在省身壁中听候落。 欧阳霓蛰伏数日直到盛年等人6续离山方才偷偷前往省身壁查探。只见洞口有一众越秀剑派弟子轮班看守洞内又有小蛋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委实没有接近屈翠枫的机会只好苦苦忍耐等候时机。 所谓皇天不负有心人今日午间叶无青赫然现身引走小蛋更将一干把守省身壁的越秀弟子悉数制服顷刻间石洞内外已是空无一人。 她更不迟疑潜身入洞来到石榻前轻声呼唤道:“屈公子醒一醒!”屈翠枫闻声睁眼见是欧阳霓不由又惊又喜道:“你怎么来了?”欧阳霓颔道:“时间紧迫什么也别说先跟我走!”也不及解开屈翠枫的经脉禁制从榻上将他扶起玉臂轻揽足尖一点身形似缕清风般转眼间已出了洞。 屈翠枫倚靠在欧阳霓怀中明显感受到衣服下柔软的酥胸鼻尖闻着缕缕醉人的幽香宛如一步从地狱登上天堂。 他脑袋里晕乎乎地还没完全醒过神来情不自禁地探手挽紧她的纤腰道:“咱们朝北走过了千里竹海便是百崆口那一线的防御最为薄弱。”欧阳霓一边御风而行一边说道:“正因如此咱们才要反其道而行之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屈公子不必担心我已做了妥善安排稍后便会有人在越秀山上四处生事、布下疑兵搅得他们风声鹤唳无从追寻。”屈翠枫听得佩服想起自己早先曾对欧阳霓生出种种怀疑与不快禁不住暗自哑然失笑道:“她为救我甘冒奇险又岂会对屈某心怀叵测?”思忖间两人越去越远遥遥听见接天峰警声迭起显然已有所觉。 欧阳霓玉容宁静毫无慌乱轻车熟路地在崇山峻岭间轻盈穿梭避开越秀弟子设下的一处处明梢暗卡不一会便脱离险境改以御剑飞行。 屈翠枫终究伤重体弱不耐长途颠簸风一吹便昏昏欲睡身上又开始烫。 欧阳霓微一蹙眉并不止步催动心念御剑改往西飞及至日暮已进了中州地界。 她收起仙剑在一座庄前落下搀扶屈翠枫到一处府宅前伸手叩门。 须臾之后朱红色的府门吱吱呀呀开出一道缝里头探出一个下人的脑袋见是欧阳霓站在外面急忙打开大门躬身道:“小姐!”欧阳霓“嗯”了声问道:“九叔在家么?不必惊动其它人让他到松壑楼见我。”那下人连声应道:“是、是属下这便去通报。”关上门一溜烟地去了。 屈翠枫疑惑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在中州也有亲戚么?”欧阳霓一笑扶着他熟门熟路往后宅走去道:“这儿是我早两年买下的一处产业一直由我的一位族叔打理。所有的下人都是从明驼堡选出的心腹弟子屈公子只管在府上养伤这里很安全。”屈翠枫一省心道:“原来这是她经营的一个秘密据点!”从地理上看此地正好位于云林禅寺和翠霞派中间自然断非巧合。 等到了松壑楼褪去靴子躺倒在床屈翠枫紧绷了半天的心神终于完全松弛了下来顿时感到浑身百骸无一处不酸疼有若锥刺胸腹间的伤口更是火辣辣地难受殷红的血水从衣衫里隐隐透出。 欧阳霓为他脱下外罩盖上锦被又在屋中点了柱檀香前前后后忙碌不停。 屈翠枫半靠在枕上目光追随着她姣好妩媚的倩影不知怎地回味起方才那温香在怀的曼妙滋味心里一醉叫道:“欧阳!”欧阳霓正在推窗通风闻声回微笑道:“什么事?”屈翠枫借着从窗外照入的夕阳痴痴盯着欧阳霓玫瑰色的霞光映染在她秀丽的笑靥上更增三分娇艳当真如一朵解语芍药美到极点。他呆了呆什么话都说不出了舔舔干的嘴唇自失一笑道:“没事。”欧阳霓莞尔一笑似想到了什么低语道:“该死我忘了给你解开禁制。”她走到床前凝神运气为屈翠枫推宫过血疏经导脉。只是越秀剑派的禁制手法颇有独到之处出手的又是派中宿老伍端化解起来煞费周章。 猛地屈翠枫丹田一热一股真气应运而生往胸口的膻中穴冲去他欣喜忘形探手握住欧阳霓皓腕叫道:“通了!”不意牵动伤口登时面色煞白冷汗直冒。 这时门外有人咳嗽一声道:“小姐属下可以进来么?”欧阳霓且喜且羞地嗔了屈翠枫一眼轻轻抽回手坐正身子道:“九叔请进!”虚掩的屋门一开从外头走进来一个白胖富态、满身珠光宝气的中年人乍看上去就像一个乡气的土财主却是欧阳霓的族叔欧阳景远。 他瞥了瞥床上躺着的屈翠枫也不多问施礼道:“小姐您可有好一阵没来了。”欧阳霓不置可否地笑笑道:“这位是越秀剑派的屈掌门不幸受人陷害身负重伤我将他接到府中休养。 你要守口如瓶不得向任何人泄漏了屈掌门的真实身分。”欧阳景远心领神会道:“属下明白。这位公子伤势不轻府里刚好备有明驼堡的秘制金创药可要属下取来?”欧阳霓道:“不必我随身带有忘情宫的疗伤圣药。你挑两个可靠心腹从今日起专事伺奉屈掌门其它人不准踏进松壑楼半步。”欧阳景远本想推荐两名侍女话到嘴边猛一转念:“瞧情形她多半是看上了这小白脸才会送到此处养伤。 “我还是安排两个老妈子为妙免得这位屈大掌门百无聊赖和丫鬟们打情骂俏惹出麻烦来到时候倒霉吃瘪的还是我老人家。”他满面堆笑地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欧阳霓道:“不忙我还有一些事要交代你咱们到楼下去谈。”两人出了屋屈翠枫怅然若失一个人躺在床上愣。稍后便有两位又老又丑的仆妇进得屋中伺候屈翠枫敷药揩身、喂水进食。 七手八脚忙完了这一通窗外天色黑去了大半屈翠枫对着两个仆妇自也无话可说干脆闭目养神。那两人早得着欧阳景远的警告不敢和屈翠枫饶舌双双在门口束手侍立只等他吩咐。 屈翠枫经脉禁制虽解但身上真气多有郁结稍一运劲就如针刺难以自抑。 他渐渐从获救的兴奋中冷静下来寻思道:“尽管我得欧阳霓襄助侥幸逃脱一劫可从此之后天6仙林再无屈某的立足之地。 “越秀剑派要为杨挚报仇自然不会放过我连魔教的风雪崖也欲杀我而后快。难道从今往后我屈翠枫竟要如丧家之犬无处藏身千人讥、万人骂永无翻身之日!”他的心情愈郁闷消沉实不晓日后该何去何从满腹烦躁道:“有酒吗?”只听欧阳霓应声道:“如果你心灰意冷只想借酒浇愁我可以命人在这屋中堆满酒缸任屈公子狂饮酣醉。只当我费尽心机从越秀山救回一个自暴自弃的酒鬼!”屈翠枫霍然一惊睁开眼睛。不知何时那两个仆妇已退出屋去欧阳霓玉容含霜一改往日温柔正站在门后冷冷看着他。 屈翠枫俊面通红又羞又怒被欧阳霓毫不留情的斥责深深伤了自尊忿忿瞪视着她几乎是低吼:“我又没求你来救我!”欧阳霓漠然道:“原来是我多事了。我一直以为屈公子天纵英才、志存高远这才倾心相交。哪知你稍遇挫折便一蹶不振、怨天尤人与懦夫庸才何异?着实教我失望之至。”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站住!”屈翠枫一下坐起双手强撑着身体道:“我不是庸才更不是懦夫!”欧阳霓回过头目光中含着抹讥诮悠悠道:“你被一帮人逼得身败名裂、险些丧命不想着如何卧薪尝胆、东山再起只躺在床上哀声叹气、自怨自艾还说不是懦夫?”屈翠枫一震眸中的神采犹如死灰复燃重新升起仇恨光芒徐徐道:“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你记着屈某失去的定会连本带利地夺回来!”欧阳霓面上如春风解冻般微笑道:“这才像屈大公子说的话。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英雄。古往今来成王败寇眼下这点伤痛又算得了什么?”屈翠枫眼睛亮刚才满腹的颓废落寞一扫而空只感豪气壮志盈胸深吸口气道:“多谢你了欧阳霓屈某受教了!”欧阳霓嫣然浅笑道:“你这么说莫非想要愧煞小妹?” 第二章 以毒攻毒 猛听窗外有人阴冷低笑道:“好一对狗男女就差私定终身了。不妨让叶某来做个月老到阎王殿上拜天地吧!”欧阳霓花容剧变失声惊呼:“义父!”纤手一搭上剑柄又立即垂下。 “呼--”从窗外扔进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重重抛落在楼板上正是欧阳景远的尸体他胸膛凹陷、七窍流血面孔狰狞扭曲已然气绝身亡。 叶无青高大的身影鬼魅般飘入低哼道:“亏你还有脸叫我义父。若当日如愿害死了小蛋只怕下一个要杀的便是叶某吧?”欧阳霓迅定下心神一面轻舒灵觉查探松壑楼左右的动静一面欠身礼道:“义父霓儿之所以如此对小蛋并无私心只想他被正道逼得无处存身为您稍出一口恶气。 “倘若他在走投无路之下幡然醒悟诚心认错重返忘情宫那更是霓儿所愿。”叶无青冷笑道:“如此说来老夫非但误会了你反应向你道谢才对了?”欧阳霓晓得叶无青城府极深绝非自己三言两语能够说服暗暗思忖着下一步的对策口中却道:“霓儿不敢。我本不该将此事向义父隐瞒只是不愿让人误解霓儿是在献媚邀功才没有实说。”叶无青“哦”了声说道:“好一张颠倒黑白的伶牙俐齿老夫过去着实小看了你。你骗得小蛋逃下宿夜峰又杀了守卫嫁祸尹雪瑶原来都是为了老夫?”欧阳霓一惊说道:“此事绝非霓儿所为请义父明察切莫受人挑拨离间!”叶无青脸色愈冷道:“欧阳霓你处心积虑挑拨老夫和小蛋厉害得狠啊!“短短几年你从一个籍籍无名的明驼堡小姐一跃登天成了忘情宫四大长老之一权倾西域。即使这样你尚不知足居然打起了老夫的主意!”欧阳霓娇躯剧颤泫然欲泣道:“您莫非要我以死相谢才肯相信霓儿?”叶无青冷然道:“你会自尽?叶某倒真要拭目以待了。不要让老夫等得太久!”屈翠枫见事态危急叫道:“叶无青要不是欧阳姑娘在覆舟山舍生忘死相救哪有你今日风光?你却听信小人一意要置她于死地。似你这般绝情无义蛮不讲理的人屈某还是头一回见着!”叶无青冷哼道:“你说对了叶某就是绝情无义、蛮不讲理那又如何?”任凭屈翠枫机智百出、舌灿莲花对叶无青却全然无用武之地心中哀道:“才出龙潭又入虎口今日之事惟有拼死一搏了!”当下不再言语全力凝聚真气等待时机突袭叶无青。 但他的细微神色变化又焉能逃过对方眼睛?叶无青佯装不觉注视着欧阳霓凄婉欲绝的脸庞无动于衷道:“怎么要等老夫帮忙?”欧阳霓颤声道:“义父您既不肯体谅霓儿一片苦心只管取我的性命去。”叶无青神情里露出一丝厌恶之色冷哼道:“你当我会怜香惜玉么?”举步逼向门前抬右掌朝欧阳霓的眉心拍落。 “呼--”欧阳霓低垂的袖口里猛然迸射出一蓬暗红光芒如一朵翻滚的血云挟着刺鼻的腥味铺天盖地往叶无青周身飞卷。 叶无青早有防备掌到半途遽地横扫袖袂顿时鼓胀如球罡风激荡腾起一股若有若无的紫气将扑袭而来的那蓬血云迅即卷飞。 “叮叮叮--”清脆激响不绝于耳被袖风震散的赤蝎钉四下迸溅没入墙内。 欧阳霓贝齿一咬袖口里再激射出一束寒光纤手一挥抄住短剑“朱颜”直挑叶无青胸口左手立掌如刀隐隐泛起一团红光闪电般切向叶无青右肋。 叶无青赤手空拳侧身闪过欧阳霓的玉掌左手屈指一弹“叮”的一声激偏朱颜短剑怒笑道:“好!你还有什么三脚猫本事尽管使出来罢!”欧阳霓充耳不闻朱颜短剑上下翻飞招招不离叶无青全身要害端的是狠辣无比。 叶无青并不出剑只以一双肉掌周旋讥嘲道:“你以为我不清楚这几个月来你买通守卫每日出入宝阁暗中偷学阁中珍藏的诸般秘籍么?可笑仅得了点儿皮毛就妄图在老夫面前卖弄恁的不自量力!”说话间两人短兵相接已激战过二十余回合欧阳霓剑招渐显散乱在屋中如走马灯一般苦苦游斗慢慢地守多攻少落入下风。 叶无青不慌不忙好似猫捉老鼠一步步压缩欧阳霓腾挪的空间将她迫向墙角左手虚晃右掌一记势大力沉的溜火神掌朝中宫直进。 欧阳霓避无可避面露惊惶匆忙之间挥剑飞刺叶无青掌心。 “铿”的一声叶无青手腕一翻劈斩在剑上却似万钧重锤抡空将朱颜短剑毫不着力地朝外弹飞。 欧阳霓蓦地惶色尽消一声清啸右手五指或屈或舒吞吐闪烁罩向叶无青胸前。 叶无青掌力走空胸口真气一滞暗讶道:“这丫头何时学会了那老疯子的独门指法?”他口中低低一嘿铜炉魔气澎湃汹涌一举冲散经脉淤塞侧身使出“炫意神指”“嗤嗤”的罡风锐啸直点欧阳霓右腕脉门。 欧阳霓俏脸陡地红光大盛眸子中暴射出骇人寒光五指疾迸成掌“砰”的一声闷响叶无青的炫意指力瞬即幻灭她掌势不停长驱直入。 叶无青殊无诧异嘿笑道:“你不再装了么?”错步进身一掌击出。 原来尽管欧阳霓这些年来韬光养晦百般遮掩自己的功力进境可要想完全骗过叶无青无异于痴人说梦。 只不过叶无青素来老谋深算始终佯装不觉罢了。 眼瞧着两人的手掌就要对上他蓦地一记长笑掌劲化刚为柔施展出忘情八法中的“缠”字诀一条胳膊如巨蟒旋动顺势绕上欧阳霓藕臂运上八成的铜炉魔气一紧一绞。 “啵啵--”魔气激撞声如爆竹四溅欧阳霓看似娇柔的玉臂竟是纹丝不动汩汩流动着诡异的殷红色光晕与叶无青斗了个平分秋色。 叶无青连运“振”字诀猛攻欧阳霓迫出的铜炉魔气却似迎头撞在了一堵铜墙铁壁之上。宛若万马奔腾的潮汐一次次冲上沙滩又被岸边伫立的礁石狠狠挫退。 值此生死关头欧阳霓终于亮出了她藏拙已久的真实实力。兼具一执大师和欧阳修宏这正魔两大翘楚人物毕生功力的她又岂甘在叶无青掌下束手就擒?她好不容易反锁住叶无青左臂更不容对方重振旗鼓当下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千载良机蓄势多时的左掌如天雷奔日全力拍出。 但叶无青是何等人物很快便察觉到欧阳霓的功力虽然霸道强横不输于当世顶尖高手却失之于驳杂生硬远未到运用自如的炉火纯青之境。 就好比是无根之水纵然势头再猛再强却无丝毫气劲变化可言更无法持久只需对峙片刻待锐气一消便只能任人鱼肉。 他心下冷笑左肩微耸抬手一记溜火神掌直撄其锋屋里的温度骤然上升周围的空气也好似被他灼烈刚猛的掌风给燃着了一样。 “砰!”双掌相交欧阳霓的娇躯犹如风中百合剧颤不已却因左臂被缠无法退步卸劲实打实地硬接下对方这摧枯拉朽的一掌。 她“嘤咛”低哼玉容血色褪尽死死抵住叶无青的铁掌勉力支撑“呼”的一声右半边的袖袂禁不住溜火掌力的烤灼率先烧了起来。 叶无青面沉似水毫无怜悯之情不断催动溜火掌力欲将欧阳霓耗得筋疲力尽、委顿成擒却并不着急要立马取了她的性命。 岂料欧阳霓左手食指上黑光暴涨叶无青的铜炉魔气顿时一泄如注。 欧阳霓见他中计心下大喜道:“翠枫快--”话还没有说完她却突然花容惨变晶莹无暇的雪肤转瞬泛起一层淡青色妖艳光晕。 一股冰冷透骨的寒流顺着汩汩奔流的铜炉魔气涌入她的体内弹指间沿着左臂已攀升到肩膀所过之处麻痒难当胜似百爪挠心。 欧阳霓霍然想起一事禁不住魂飞九霄忙不迭撤回玉掌失声叫道:“忘情水!”叶无青纵声笑道:“自作孽不可活!”左臂疾振将欧阳霓飞甩而出。 屈翠枫先前瞧见欧阳霓兵行险招制住叶无青欣喜之下意由心生一束耀眼金芒自胸襟内迸射而出正欲结果这魔头的性命。 哪想战局急转直下欧阳霓暗算不成反中了叶无青的忘情水毒朝着自己飞跌过来眼看就要迎上自己轰出的那道金芒。 他大吃一惊只得拼命将射出的金芒往上猛地一送。那浑圆雄厚的金芒在即将轰中欧阳霓娇躯的一瞬骤然改向从她身上呼啸而过“砰”的一声洞穿楼顶。 方圆十数丈的砖木瓦砾被碾成齑粉轰然迸散浓厚呛鼻的粉尘弥漫四周这松壑楼好似要坍塌了。 因他对这金芒的驾驭远未到得心应手的境界如此强运改向直激得全身经脉激荡伤口迸裂、血流不止。 尚未回过神来欧阳霓的身躯已重重摔落怀中屈翠枫给撞得翻身滚落下床眼前金星乱冒喉咙一甜“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箭险险昏死。 叶无青如影随形欺至近前屈指弹出一缕亮银水线射入屈翠枫嘴中。 屈翠枫惊骇莫名竭力运气想将忘情水毒从嗓子里逼出却哪里能够?随即真气一散手足酥软身上又痒又麻痛不欲生忍不住呻吟出声。 叶无青悠然伫立打量着匍匐在脚下勉力挣扎的欧阳霓和屈翠枫淡淡道:“滋味不错吧?张嘴!”跟着他取出一颗丹丸用小手指甲一分为二分别弹射进两人口中。 屈翠枫麻痒渐止便似了场大病般浑身无力粗声喘气像是要把肺抽空了。 欧阳霓从地上坐起秀容低垂让人看不到她的神情小声道:“多谢义父慈悲!”叶无青鼻子里重重一哼说道:“这半颗解药可保忘情水毒在半年中不再作。过了这个期限老夫是否还有这份慈悲之心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屈翠枫心头一寒已明白叶无青的险恶用意。他年纪虽轻但家学渊源于仙林故事所知甚多自然晓得当年蓬莱仙会上丁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令楚望天作茧自缚身受忘情水毒反噬束手就擒之事。 以楚老魔近三甲子的功力尚不能当何况是自己和欧阳霓?一旦剧毒作当真是生不如死想自我了断都有心无力。 他正在思忖之际欧阳霓已颤声道:“霓儿愿为义父赴汤蹈火肝脑涂地永无二心。若违今日之誓甘受五雷轰顶万劫不复!”叶无青点点头目光移转到屈翠枫的身上稍含戏谑的口气道:“屈大掌门?”屈翠枫油然涌起一股强烈羞愤恨不得立时起身与叶无青拼个你死我活总好过日后任他摆布奴役他想到激动处撑在楼板上的手不由自主微微颤抖起来。 欧阳霓伸过手来轻轻按住他的手背柔声道:“屈公子你也赶紧个誓吧。我义父气宇宽宏绝不会计较咱们方才的无礼冒犯。”屈翠枫略略冷静寻思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欧阳姑娘都能委曲求全我又何吝于向他假意低头?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才能报仇才能有扬眉吐气的一天!”一时间怒火缓缓平歇。 他咬牙指天誓道:“屈某愿为叶宫主马是瞻竭尽犬马之劳。如有食言定当万刃穿心以证今日之誓!”心中却暗自道:“我只答应为你效力可没说异日不能杀你。但教屈某一息尚存必报今日之辱!”叶无青心中冷笑道:“这小子毕竟脸皮薄了点不像那丫头起毒誓来当喝水却也是一样的翻脸不认人。”不过眼下两人的性命全都操诸己手他也不以为意颔道:“都站起来!”欧阳霓晓得叶无青暂时饶过了他们扶着屈翠枫起身道:“多谢义父开恩!”叶无青也不看他们向着窗外传唤道:“姜赫!”守在松壑楼下的姜赫闻声从窗口掠入屋中躬身施礼道:“宫主有何吩咐?”欧阳霓这才醒悟难怪松壑楼里打得天翻地覆却一直没有手下进来探视敢情有这煞神在外头挡着那些寻常明驼堡弟子又有哪个是他的对手?叶无青问道:“人都杀光了么有没有漏网之鱼?”姜赫道:“启禀宫主全府上下连带欧阳景远无一人逃脱否则惟属下是问!”叶无青淡淡道:“此地不宜久留放把火烧了我们走。”饶是欧阳霓听闻此言亦是心里一疼。没想到叶无青的手段毒辣至此她苦心经营的一片基业就在他轻描淡写的只字词组中付诸一炬。 她强按恨意称颂道:“义父说得极是经过今晚此府已无隐密可言。与其留着教人顺藤摸瓜不如烧成白地了无后患。”叶无青阴沉着脸不置可否大袖一拂道:“走吧!”一马当先离了松壑楼。 欧阳霓携着屈翠枫在后跟随回头就见姜赫正在府内四处点火顷刻间宅院里火光冲天映红半边夜空。 四人一路西行这一日便抵达宿夜峰下。副宫主厉无怨得到消息率宫中高手下山来迎接了叶无青等人回到忘情苑接风洗尘。 酒宴上欧阳霓仍被安排坐在简长老的下手与姜赫并列席间谁也不提那晚生的事。 当夜屈翠枫便被安置在从前蒙逊住过的府邸里养伤此后一连半个多月叶无青都未曾召见好似将他彻底遗忘了一样。 屈翠枫也乐得清静整日足不出户潜心养伤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只是体内的忘情水毒始终犹如一块千钧巨石压在心底似道催命符咒般令他时时惊心。 偏偏打从回到忘情宫起欧阳霓竟一次也没来探视过他。屈翠枫也曾向身边侍奉的丫鬟打听过她的消息却都推说不知。 这日晚间他沐浴过后回到房里百无聊赖寻了本闲书在灯下翻看却是心不在焉满脑子都在思忖脱身之策。他正想得出神时忽听屋外欧阳霓的声音道:“翠枫!”屈翠枫一喜急忙起身开门道:“欧阳我还当叶无青将你软禁了呢!”欧阳霓手捧一件宝蓝色长衫走进屋内微微一笑道:“怎会那他岂不是便宜了我?回宫后的第二天一早我就奉命下山了直到今日天黑才赶了回来。”屈翠枫关上门奇道:“他命你去做什么要这么久?”欧阳霓幽幽一叹轻声道:“你又何必多问知道了只会更加不高兴。”屈翠枫心一沉咬牙愠怒道:“这老贼早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欧阳霓苦笑道:“你错了眼下咱们非但不能盼着他死更不能让旁人伤了他一根毫毛。一旦叶无青命丧黄泉你我的下场只会更加凄惨。”屈翠枫恨恨一锤桌子说道:“莫非除了叶无青手里的解药咱们就别无他法?”欧阳霓摇头道:“忘情水的炼制方法乃魔宫绝密自从出过滕皓、席魉叛乱的事情后叶无青对药方的管控愈严密除了他再无第二人知晓内情。”屈翠枫一阵气馁颓然坐回椅子里喃喃道:“不要紧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办法!”奈何这话明显底气不足别说安慰欧阳霓连他自己都不抱太大指望。 欧阳霓望着默然无语的屈翠枫歉然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屈翠枫勉强展颜笑了笑道:“说哪里的话这全都是老天爷的错!”欧阳霓将那件宝蓝色的长衫放到桌上说道:“这是你上回借我的现在原物归还。”屈翠枫慨然叹道:“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工夫我怎么竟似做了场噩梦!”欧阳霓微微俯身双手轻按在他的肩头徐徐道:“不要认输坚持就有希望!”屈翠枫点点头忽然感到欧阳霓湿热的呼吸正从自己的脸上轻轻拂过缕缕芬芳如醉人的醇酒直钻鼻底沁入心脾。 此时正值盛夏之夜欧阳霓只穿了件轻盈淡薄的素白衣裙在火烛映照下将衣内若隐若现的娇媚**衬得分外动人。 屈翠枫的视线情不自禁落在了她微敞的胸襟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乳沟登时呈入眼帘令他心头荡漾。 欧阳霓似有觉细腻晶莹的冰肌玉骨缓缓泛起诱人的酡红面颊像是烧起来一般垂轻嗔薄怒道:“原来你也会不老实……”这一声如诉如慕屈翠枫哪里还把持得定?他早非此道菜鸟两手搂住欧阳霓纤腰往怀中一带轻轻道:“欧阳同是天涯沦落人--”炽热的嘴唇已深深印在她滚烫的樱桃小口上。 欧阳霓嘤咛低呼娇躯已不由自主软倒在屈翠枫的腿上略微的挣扎也化作了火上浇油的挑逗。 屈翠枫血脉贲张与欧阳霓紧紧纠缠在一起。怀中美人的卓智慧与魔宫长老的身分更带给他与卫慧迥异的征服快感暂忘去尘世的挫折与痛苦。 他需要她如同干渴的旅者贪婪地索求着叩开她的**敲击她的心扉。 罗衫轻解玉体横陈欧阳霓的矜持在黑夜里融化热烈而近乎疯狂地迎合着屋里的温度伴着两人粗重压抑的呼吸急遽上升。 “呼--”桌上的烛火灭去黑暗彻底笼罩了两人惟有今宵清幽的月光从窗外默默洒照窥望着她与他。 巫山**春风几度?园中枝叶婆娑夏虫低吟应和着从屋里传出的轻轻呻吟今夜无人入眠。 彷佛一场夏日的雷雨突如其来的降临奔放倾泄下孕育已久的漏*点。 “你--”就在彼此即将攀上巅峰的一刻屈翠枫猛然面色大变竟一下从床上弹起怔怔望着欧阳霓**的娇躯那神情宛若见到了鬼。 欧阳霓心一沉暗道:“难道他介意我已非处子之躯?”然而屈翠枫脸上的惊诧之色变得越来越强烈甚或夹杂着一缕恐惧嗫嚅道:“你、你……怎会?”欧阳霓顺着他的视线愕然低头打量借着窗外照入的月光只见自己原本如羊脂玉般光滑娇嫩的肌肤上不知何时竟生出了一丝丝色彩斑斓的细长条纹随着剧烈的喘息不住蠕动扩散遍布全身。 她疯似地从床头抓过铜镜镜子里一张犹如涂了一层斑驳油彩的陌生脸庞扑面而来直似一个从地狱中钻出的厉鬼丑陋而狰狞。眉心之上一个殷红字体触目惊心赫然是个“宏”字!“当啷!”铜镜摔落到地上欧阳霓顿时呆如木鸡欲火全消。 屈翠枫已缓缓回过神来却不敢多看她一眼低低问道:“是欧阳修宏干的?”欧阳霓像是没有听见呆呆瞧着自己身体上的彩纹慢慢地在消退又恢复了雪白无瑕的肌肤。 她心中痛恨不已欧阳修宏为了独霸自己居然种下无耻奇毒。平日里毫无异常但在她**高涨之时就会悄然作此生再不能与任何男子亲近。 也许是上天故意开的一个玩笑欧阳修宏恰恰是死在了她和屈翠枫的手中。能够消除这奇毒的解药也随之永不可寻。 她该怎么办?难道额头上要永远背负那张牙舞爪的血色“宏”字渡过一生? 第三章 风往南来 “轰隆隆--”一串沉闷的滚雷从阴沉的天际奔腾而过拖曳着不断在群山间回荡的余音消逝在苍茫的原野尽头。 山雨欲来一刻前尚是万里如洗的碧空此际业已乌云翻涌暗无天日。 狂风卷起街角的落叶吹散去积郁多日的盛夏暑意打得一扇扇门窗劈啪作响。 这是一座位于南荒深处茶马古道之上的小山寨。因为寨子的三面被一条清溪环绕故而得名“白河镇”。 住的多为世代繁衍的本地土著再加上一些常年留驻的商贾全寨不过四百多人好似一片化外之地。 寨里只有一条由南向北直贯而过的大街。说是大街其实也就是一条仅容一辆牛车驶过的黄泥土路路面凹凸不平一遇到大雨天更是泥泞不堪。 在街道的两旁零零落落开着七八家铺子多是山外人所开只有一家名叫“老鸿兴”的茶馆老板还是本地人。 平日里南来北往的商旅若要歇脚谈买卖多半都会到这儿来坐上一坐沏上一壶好茶再点上几盘野味算是旅程中不错的享受。 到了晚上如果想住宿茶馆后头的一栋吊角楼便是老板的家只需稍加些茶钱便能在里头搭上张床借宿一夜。 可今天来的这些客人有些特殊风风火火冲进门来占下了两张桌子不喝茶只拼酒一个个带刀佩剑打扮怪异凶神恶煞。几碗酒一下肚更是坦胸露乳、放浪形骸肆无忌惮地划拳行令好不痛快。 相形之下先到了会儿的七八个道士就安静了许多漫不经心品着香茶时不时抬眼打量一下屋外的天色似乎是在等山雨过后好继续上路。 这两拨人好似早就认识却是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相安无事也不搭腔。 在靠后门的竹帘旁还放着一张小桌只有个老者怀揣酒葫芦伏案大睡茶馆里的喧嚣丝毫也不能惊扰到他更与他无关。 “喀啦啦--”又一串耀眼的闪电划破黑沉沉的天幕瓢泼大雨终于倾盆洒落。 豆大的雨点撞在门窗上“啪嗒啪嗒”作响潮湿清新的空气让人心神一舒。 “你***雨总算落下了!”临窗坐着的一个青衣大汉望着外面的豪雨解开衣襟扣使劲搧了搧再一抹头上的汗水抱怨道:“这鬼地方就像个蒸笼又湿又热快把老子给晒成鱼干了!”在他旁边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轻笑道:“巫老三你当这儿是漠北?”又一人大笑道:“谈兄有所不知巫老三是想家了昨晚还和邓窟主他们几个念叨着这事生怕新娶的那房小老婆背着他在家偷人!”众人闻言哄堂大笑那巫老三马脸涨得通红道:“你娘才偷人老子啥时候跟邓大哥说过想家了?”原来这马脸大汉姓巫名魁乃漠北十二连环窟窟主邓楠的结拜兄弟性情粗豪憨直时常成为旁人调侃的对象。 那姓谈的中年文士便是漠北长青洞洞主谈禹包括同行的十多人尽皆是漠北魔道有数的高手此次受古大先生之邀同来南荒共襄盛举却因人生地不熟在崇山峻岭里转悠了数日尚未寻到地方。 这时坐在巫魁身侧的十二连环窟窟主邓楠笑着插嘴道:“这我得替三弟作证打从离开漠北他没说过一句想家的话。就是每晚睡熟了总把老二当成他刚过门的小媳妇儿又抱又啃。”那先前调笑巫魁的汉子闻言叹道:“难怪祁老二脸颊上好大一块殷红的疤敢情是这么回事。要换作我就套个铁桶在头上让他咬不着。”谁都晓得祁老二脸上的疤痕是早年为一异人法器所伤可他们这会儿有意惹急巫魁纷纷忍着笑深以为然更有人一本正经道:“好险好险他咬的是脸要再往下几尺恐怕祁老二要断子绝孙了?”“”祁老二一口酒差点全喷在对面的谈禹脸上笑骂道:“你才断子绝孙!再***我饶不了你小子。”众人正吵嚷得热闹忽听门口有人道:“哎哟这里头好多人乌烟瘴气的!”谈禹一怔心下颇是不悦待转头看清屋外来人眼睛登时一亮道:“石玑娘娘、毕老哥咱们可好多年没见啦!”说罢起身相迎。 就见打从门外走进一男一女那女子身材瘦高、容貌甚美旁边却亦步亦趋地跟着个相貌猥琐、贼眉鼠眼的家伙正是石玑娘娘与毕虎。 毕虎往茶馆里望了一圈笑嘻嘻道:“嘿哟都是老朋友。谈兄一向可好?”接着又朝那桌道士招呼道:“守残真人、观止真人、退思真人幸会幸会什么风把你们三位也吹到南荒来了?”一群太清宫的耆宿均都装作不闻惟有观止真人鼻子里低低一哼算是回礼。 毕虎也不以为意乐呵呵挤在祁老二和邓楠当中坐下。 谈禹又拉了把椅子过来请石玑娘娘入座指着毕虎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们可别小看了这位毕老哥。 “二十多年前幽冥山庄一战若非他假扮鬼仙门长老盗来解药连带古大先生在内咱们这干人都险些去见了阎王。”毕虎听威震漠北的谈禹当众称颂自己整个人立时轻得差点飘起来。 他得意洋洋地瞥了石玑娘娘一眼嘿嘿笑道:“小事一桩小事一桩。不是我吹牛区区一个鬼仙门算什么?只要我老人家愿意阎王老子穿的裤衩也是手到擒来。”谈禹熟知毕虎的秉性笑道:“那是那是!来我老谈先敬你三碗。”三碗过后又是三碗邓楠、祁老二等人接二连三上前敬酒毕虎来者不拒没多会儿便喝得满面通红醉意醺醺。 他瞅了瞅那桌的太清宫道士压低声音道:“你们也是为了那事来的吧?有我这贼祖宗在此诸位就瞧好罢!”石玑娘娘气道:“几碗黄汤一灌你就不认东南西北了?吹什么法螺!”毕虎打了个酒嗝讪讪笑道:“你先别生气我没喝醉。这不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么?”说话的工夫外面的雨势愈狂猛从大街的北面又来了九女一男十位客人。那中年男子身着锦袍背插双剑胯下骑着一头魔兽被一群妖娆女子犹如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在茶馆门外停下。 其中一名女子收了花伞在房檐下站定往茶馆里看了眼蹙眉道:“好多人!”锦袍男子下了坐骑不以为意地笑道:“没事把他们都赶跑不就清静了?”巫魁一拍桌子就要作被邓楠眼疾手快一把按下低声道:“瞧瞧再说!”这一群男女进了茶馆顿时屋里浓香四溢众女叽叽喳喳直压过漠北群豪粗宏的嗓门。一时间香风熏得群豪醉直把山寨作妓寨。 那茶馆老板迎将上前招呼道:“客官刚好还有张空桌就是稍挤了点儿。”锦袍男子道:“四娘赏老板一锭金子让他把里头的人都赶走这茶馆咱们包了。”一边说一边在空桌边坐下一名美艳少*妇顺势就坐到了他的腿上丝毫也不顾忌旁人异样的眼光。 那被唤作四娘的女子从袖口里取出一块金锭丢到柜上嘟嘴道:“老板这够你一年的赚头了吧?只要你把其它人都请出去那锭金子便归你了。”老板望望谈禹等人为难道:“外头雨下得那么大这些客人也没别处好去啊。”四娘哼道:“那是他们的事你想不想赚这锭金子?”老板苦笑道:“特别想可小的怕也请不动那些客官。”四娘道:“笑话你的店当然你做主要谁走路天经地义看谁厚脸皮硬要留下来。”话音方落毕虎阴阳怪气地道:“不错我老人家的皮就是厚可比你抹的脂粉还差得远。”祁老二接道:“三弟有种你就抱着这骚娘们儿的脸啃一口我便服了你。”巫魁是个直肚肠瞅瞅那四娘细白粉嫩的脸蛋摇摇头道:“不禁啃的瘦巴巴的没一点嚼头还不如我老婆炖的猪头肉好吃。”四娘气得俏脸白眸中煞气一闪道:“你找死!”抬手从袖口里射出一缕蓝汪汪的丝光直取巫魁咽喉。 谈禹伸手用竹筷夹住蓝芒见是一根粹毒银针冷笑道:“好泼辣的婆娘!”锦袍男子看到谈禹接下四娘“铭心刻骨针”的身手眉宇微微一挑道:“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之地却让宫某遇上高人了。”原来这锦袍男子正是紫鸭山无欲府府主“色胆剑心”宫无极旁边的那些女子便是他的九房娇妻美妾。 数月前他在阗中石林捱了伍端一剑回山休养多日方才复原。正想着要去寻越秀剑派的晦气却收到灭盘圣祖传书命他即刻前往梵孤山会合。宫无极不敢耽搁翌日便带着一众红粉佳人离山。 谈禹听他口音心头疑惑道:“此人应是南荒人士。可当年云林禅寺一战南荒魔道的知名高手我大多见过却为何对他毫无印象?况且南荒魔道自年老祖以下与咱们漠北群豪素来交好岂会肆意生事?”想到此处他一抱拳道:“在下漠北长青洞洞主谈禹请教宫兄大名。俗话说乡情不如偶遇宫兄又何必要将咱们赶走?”宫无极慢条斯理道:“漠北距此迢迢万里你们跑到这儿来作甚么?想到梵孤山凑热闹小心别送了老命。”他这话听似好意规劝可语气十分刺耳让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这干魔道豪雄向来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闻言不由得一个个火冒三丈。 谈禹猜不透对方来路不愿轻易生事微笑道:“承蒙相劝谈某自会倍加小心。”宫无极一皱眉道:“怎么听不明白话么?梵孤山诸位是不必去了趁早打哪儿来回哪儿去恕宫某不送!”“啪!”巫魁脾气最爆运劲在桌上一拍满桌的杯碟碗筷呼呼生风连汤带水泼向宫无极口中喝骂道:“操你姥姥老子先送你回老家!”坐在宫无极腿上的那女子一声娇叱水袖飞卷让袭来的杯碗反打巫魁。 毕虎站起身如杂耍般双手连挥将掷回的杯碟碗筷一一接住稳稳放回桌上笑呵呵道:“哎哟可别弄脏了夫人的衣裳我替你擦擦。”一摇三摆走到那女子身前伸袖子便往她的衣袂上拭去。 那女子咯咯娇笑道:“你老人家人老心不老?”迸起右手两指抹了玫瑰花露的鲜红指甲如利刃般划向毕虎脉门。 毕虎一缩手往后退了两步道:“别别!我老人家的身子骨弱可禁不起折腾。”那女子看了眼宫无极见他笑吟吟并无怒意于是戏谑道:“原来有贼心没贼胆。”毕虎哈哈一笑将袖口一抖。“哗啦啦”一串脆响胭脂盒、绣帕、瓷瓶还有一包绿幽幽的“迎风摄魂粉”纷纷滑落坠到地上。他竖起食指亮了亮笑呵呵道:“这枚翡翠戒指还不错我老人家收下了。”宫无极微微变色这世上偷东西的人不少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当面把袖子里的家当都掏了去甚至连无名指上佩戴的翡翠戒指都不能幸免这样的小偷却是第一次见到。 就听怀中六夫人怒斥道:“贼老头!”从宫无极腿上弹身而起挟着一股香风扑向毕虎右手五指微蜷成爪直插他头顶。 毕虎见她动了真怒愈加得意身子一矮从旁边的一张桌下似泥鳅般钻过探出脑袋来笑道:“我老人家有贼心没贼胆可不敢跟你打架。”宫无极腾身出掌怒喝道:“今日看我扒下你这身贼皮!”邓楠早已跃跃欲试瞧见宫无极出手晃身迎上“啪”的一声双掌相交朝后飞退三尺落到旁边桌上大笑道:“有酒喝还有架打痛快痛快!”观止真人早已认出宫无极低声问道:“师兄咱们怎么办要不要出手?”守残真人摇头道:“不关咱们的事先静观其变吧。”两人耳语时邓楠与宫无极已摆开架式激战在一处。可偌大的茶馆又怎禁得起这两大魔道高手的拳风腿劲?不一刻桌倒椅翻、满地狼藉。 邓楠嫌屋里施展不开使了个假身跃到街面上叫道:“有种到外面来打!”宫无极一记狞笑也不应声反手擎出蓝霜魔剑左右开弓分挑邓楠两肋。 邓楠抽出腰间的十三节“乌骨骷髅鞭”哗啷啷地迎风抖开迎将上去。 两人在街心酣斗二十余回合邓楠渐落下风。谈禹恐他有失高声唤道:“邓大哥你先退下来歇一歇我和他斗过!”邓楠也知自己不是宫无极对手但他生性彪悍又当着众多漠北同道的面岂肯轻易认输?将一条乌骨骷髅鞭舞得风雨不透全力抢攻对谈禹的话充耳不闻。 石玑娘娘站在谈禹身边观战讶异道:“这姓宫的是何方神圣好生了得?”谈禹神情肃重摇摇头毕虎却道:“草鞋没号野鸡没名我瞧也稀松平常。”石玑娘娘给了他一个爆栗道:“闭嘴要不你上去试试!”毕虎挠了挠脑壳嘟囔道:“试试就试试他又不是老虎能把我给吃了?”忽地眼睛一亮望着街尽头叫道:“小卫!”石玑娘娘不通道:“你被那些妖妇晃花眼了么?小卫正陪着农姑娘云游天6哪会这么巧就到这儿来了?”嘴里这么说眼睛却忍不住往街头望去但见一对青年男女并肩携手犹如璧人正冒雨向着茶馆方向行来不是卫惊蛰和农冰衣却又是谁?原来数月前阗中滴水石林一战后卫惊蛰与农冰衣惊闻饕心碧妪尚在人间当即改变路径直奔南荒。 可找寻多日始终不得漓渡仙境的所在却在无意中听到梵孤山的传闻料饕心碧妪为灭盘圣祖座下嫡传弟子十有**也要随行于是转而南来。 不想事有凑巧尚未找到饕心碧妪却先在这白河镇撞上了灭盘圣祖的另一门下弟子宫无极。 卫惊蛰听到毕虎的声音步履不急不徐往战团走近朗声问道:“兄台可是姓宫?”“铿铿铿!”宫无极左手一连三剑荡开乌骨骷髅鞭右手蓝霜魔剑横削邓楠咽喉回话道:“是又如何?”邓楠躲闪不及眼看就要中招卫惊蛰恰好赶到背后天穹神剑出鞘在蓝霜魔剑上轻轻一拍看似并未用上多大劲力却已使出“离诀”心法端的是四两拨千斤轻轻巧巧将宫无极的魔剑弹偏。 邓楠惊出一身冷汗收住乌骨骷髅鞭调匀内息向卫惊蛰颔道:“多谢!”宫无极的八夫人见状叫道:“好不要脸想以多欺少么?”拔出一双碧犀魔刺掠身而上攻向卫惊蛰。 卫惊蛰脚下步罡踏斗在对方的碧犀魔刺间游走自如说道:“宫先生请问令师妹现下何处还望相告!”宫无极扫了眼卫惊蛰身后的农冰衣心中微动已猜到这对青年男女的来历嘿嘿笑道:“你们找我师妹做什么?”农冰衣道:“这老妖婆害死了我爷爷咱们当然是要找她报仇!”宫无极听农冰衣如此一说更加确信无疑笑道:“连农百草都不成就凭你们这点斤两想找我师妹报仇简直是痴人做梦!”卫惊蛰吐气扬声道:“那也未必!”天穹神剑矫若游龙破入重重寒光使出“我意七诀”中的“去”字诀。 但听“叮叮”连响那妇人手中的一对碧犀魔刺把持不住双双脱手冲天而起。 卫惊蛰拔起身子好似仙鹤翔空探臂摄过碧犀魔刺飘然落地送向八夫人面前淡淡道:“得罪了!”八夫人怔怔看着卫惊蛰手中的碧犀魔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更知这年轻人的修为远胜于己再动手只会自取其辱顿时僵立当场。 宫无极脸上煞气一闪说道:“好剑法说不得宫某要向小兄弟讨教几招!”卫惊蛰将碧犀魔刺送回八夫人手上道:“不敢在下只想打听令师妹的下落。”宫无极冷笑道:“你赢了要寻敝师妹的事便包在宫某身上不然就把命留下!”一并蓝霜魔剑大开大阖朝卫惊蛰头顶劈落。 他已瞧出对方的剑法通神极是扎手便欲凭潜心苦修了百余年的深厚功力大刀阔斧地迫其正面硬撼令对方的剑术造诣无从挥。 岂知卫惊蛰年纪虽轻却已臻忘情之境一身修为较之当今正道的耆宿名家犹有过之连当年魔道十大高手之一的楚望天都无可奈何。 随着这大半年来对“我意七诀”的领悟日深再得旷世仙兵天穹神剑之助纵然灭盘圣祖亲临也未必讨得到多少便宜更何况宫无极?卫惊蛰一看对方的架式已猜知宫无极的用心当下暗运“虚”字诀剑走轻灵一边从容周旋一边留神观察蓝霜魔剑的招式套路。 宫无极双剑迭飞转眼攻出三十多招乍看上去气势鼎盛奈何如抡着大铁锤去砸绣花布每每被天穹神剑轻描淡写地一牵一引便落到空处。 谈禹、毕虎等人起初尚担心卫惊蛰不是这魔头的对手此刻不禁放下心来巫魁等几人更是高声喝采看得眉飞色舞大出一口恶气。 宫无极暗自心惊寻思道:“这小子不过是盛年的门下弟子居然能与老夫斗个旗鼓相当传将出去宫某颜面何存?”念及于此他收起轻敌之心蓝霜魔剑纵横飞舞招招不离卫惊蛰的要害极尽毒辣险恶之能。 如此翻翻滚滚又是三十多个照面卫惊蛰对宫无极的剑法路数已心中有底暗道:“此人不愧是那老妖妇的师兄换作一年前我绝难在他剑下撑过三十招。”他剑势陡地一变由“虚”字诀改作“聚”字诀转守为攻剑意连绵不绝彷佛风行水上了无痕迹将宫无极的身影层层环绕越收越紧。 宫无极起先还能有攻有守分庭抗礼可二十招一过手中的蓝霜魔剑渐渐凝滞沉重不由自主随着卫惊蛰的剑招亦步亦趋几无还手之力。 卫惊蛰心境空明完全沉浸在“聚”诀的剑意之中一招一式生于心凝于剑全无章法偏又浑然一体好似天马行空、挥洒自如令宫无极空负近两甲子的修为在对方水银泄地般的攻势下束手束脚顾此失彼。 突听卫惊蛰沉声喝道:“咄!”天穹神剑龙吟怒涨漫天的光华收成一束气势如虹直贯宫无极心口正是一式以“去”字诀运出的“气吞牛斗”。 这一下由虚还实兼备我意七诀、天道星图两大绝世神功教宫无极如何抵挡?只听“铿铿”脆响青蓝三束剑芒凌空激撞又迅即迸裂两人身影乍分相距五丈各自抱剑伫立场内鸦雀无声惟有风雨肆虐呼啸着。 第四章 梵孤藏宝 卫惊蛰右手的衣袖破损大半胳膊上被蓝霜魔剑剑气划出一道殷红血痕脸色稍显苍白泰然自若道:“承让!”宫无极左肩血红一片脸上颜色由红而紫由紫而青恨恨盯着卫惊蛰满是不甘与嫉妒。 农冰衣大松一口气轻笑道:“宫无极输了可不准耍赖那老妖妇在哪里?”宫无极在众目睽睽之下败于一个翠霞派年轻弟子手中正堵着一口恶气无处作闻言不禁杀机大炽怒笑道:“找阎王爷去问罢!”“嗡--”宫无极腰间系的血色琥珀颤鸣飞腾倏地幻化成一头魔鹰直扑农冰衣。 卫惊蛰大吃一惊欲待救援已然不及禁不住大喝道:“无耻!”天穹神剑暴涨出绚丽光芒一式“掷地有声”直劈宫无极眉心。 宫无极眼见对方排山倒海的剑光汹涌迫来不禁心下一寒蓝霜魔剑在身前交错上扬往天穹神剑迎去。 “铿!”一记切金断玉的激鸣天穹神剑摧枯拉朽般将两柄蓝霜魔剑生生削断雄浑壮阔的剑光毫无凝滞直捣黄龙。 宫无极惊得肝胆欲裂生死一瞬间拼命抽身飞退。 “哧”的一声青色剑芒从身前一掠而过锦袍应声破裂一条殷红血线迸现只差一指便是开膛剖肚之灾。 “砰!”斜刺里蓦地一束精光飞掠与魔鹰迎头相撞爆出一蓬光澜。 魔鹰惨唳高飞挣扎着飞向主人显然吃亏不小。那束精光倏忽而还越过众人头顶重新飞回茶馆中落在桌上赫然便是那酣睡老者的酒葫芦!农冰衣躲过一劫转眼从人缝里望去欣喜叫道:“凌老爷子是你!”那老者哈哈一笑拿起酒葫芦走出道:“小丫头眼力不错小卫的剑法更是了得!”谈禹等人暗叫一声惭愧他们和凌云霄也算旧识只因这老爷子躲在角落里背对众人伏案装醉大伙儿竟没留意。早晓得有此老在十个宫无极也不怕!那边四夫人、九夫人扶住宫无极七夫人、八夫人忙着为他裹伤大夫人率着其它几位剑拔弩张地守着惟恐漠北群豪趁火打劫低声问道:“怎么办?那糟老头只怕是冰宫宫主凌云霄咱们可惹不起--”宫无极忍痛收回血色琥珀看着一双断剑痛彻心腑听大夫人兀自在耳边唠叨忍无可忍喝斥道:“你有完没完我又不是瞎子!”凌云霄在宫无极身前站定见那些妻妾目含惊惧、如临大敌哑然失笑道:“别怕你们还不配凌某出手。 宫无极麻烦你带句话给令师就说凌某很想会会他的化血轮叫他最近几天千万要好生休息莫让老朽失望。”宫无极心一定晓得这条性命是保住了硬起头皮道:“凌老宫主的话宫某一定带到但愿你也不会让家师失望!”凌云霄仰天长笑声震四野直将隆隆雷声也压将下去。他猛一拂袖大喝道:“去吧!”宫无极猝不及防登时立足不稳连连后退突然后背一软已靠到金骜虎的身上心中又惊又骇勉强稳住心神对农冰衣说道:“你想找我师妹往梵孤山去就是宫某恭候大驾!”说罢再向凌云霄一抱拳道:“后会有期!”毕虎目送宫无极一行耀武扬威而来垂头丧气而去尚嫌不解气道:“凌老头那小子差点害了农丫头就这么放走未免太便宜他了!”凌云霄微笑道:“凌某懒得搭理他给点教训也就够了。”众人重回茶馆落座叙话农冰衣故意落在后头小声道:“小卫你没事吧?”卫惊蛰瞥了瞥胳膊上的血痕摇头道:“一点皮肉外伤过两天就好。”农冰衣放下心来向他盈盈一笑碍于茶馆人多不再多说拉着他坐到身边。 守残真人看到凌云霄现身惊走宫无极暗暗皱眉道:“这老魔头竟也来了南荒梵孤山之行凭空又多了一个强手!”经宫无极这一闹他已无心在茶馆里逗留望了望外面的雨势道:“走吧!”漠北群豪对此只当不见围着凌云霄和农、卫二人坐下招呼着茶馆老板收拾桌椅重上酒菜。毕虎眨巴着小绿豆眼问道:“小卫你从哪儿得来这么一柄神剑?”卫惊蛰也不隐瞒将他与农冰衣为楚望天所迫误入剑圣俞宽故居的事简略说了。 众人一阵赞叹石玑娘娘道:“我要是你上手就用天穹神剑将这混帐的一对魔剑削断何必和他劳心劳力地苦斗还伤了自己的胳膊。”卫惊蛰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身边的农冰衣撇撇嘴调侃道:“他啊就是个滥好人。”谈禹问道:“凌老宫主上回咱们碰面我也没见你带着这个酒葫芦啊?”凌云霄仰脖送了口酒说道:“这是老朽一位朋友送的好东西啊是用千年九株葫炼制。”农冰衣眼珠一转拊掌笑道:“我知道了就是那位“舍不去一世多情”!”原来二十多年前丁原为寻找杀害灵空庵九玄师太的真凶携农冰衣深入北地冰原恰逢凌云霄于百丈冰崖约战菊梨岛岛主蓝幽颦。当晚三人把酒夜话凌云霄酒兴所至豪迈高歌其中便有这一句“舍不去一世多情”。 农冰衣此时提起这句歌词自是在暗指以九株宝葫慨然相赠之人便是那位菊梨岛的蓝婆婆而在场众人中除了她也惟有凌云霄能够听得明白。 凌云霄呵呵一笑感慨道:“光阴似箭一眨眼就是二十多年。记得咱们冰原邂逅时丁原还是个半大小子而今已成为名扬四海的天6第一人。你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小黄毛丫头却不知何时请老朽喝一杯喜酒?”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卫惊蛰一眼唇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农冰衣顿时败下阵来偃旗息鼓地假装听不懂乖乖地喝酒吃菜。 毕虎问道:“凌老头你大老远跑到南荒来也是为了想财?”凌云霄一笑摇头道:“我对财并无多大兴趣却很想见一见魔圣遗迹。”农冰衣好奇道:“好像梵孤山有魔圣藏宝的消息一出大家伙儿都像着了魔似地拼命往南荒赶惟恐落到了后头。这魔圣宝藏就真有那么吸引人么?”凌云霄道:“想要说清梵孤宝藏有多吸引人就得先从他的主人魔圣辜翱天谈起。六百多年前他可是与剑圣俞宽一魔一正称雄天6的两大仙林泰斗。 “若俞宽是逸士、隐士这位辜魔圣便是斗士、狂士。两人的性格南辕北辙、冰火不容由此也决定了他们日后的行事方式和遭遇大相径庭。”毕虎眨巴眨巴眼道:“听说辜翱天年少时也是个流浪儿倒和丁小哥有些相似。”凌云霄道:“他比丁原更不幸九岁时为偷两个烧饼被店铺里养的狗咬伤了左腿从此便成了一个瘸子。 即使根骨资质再好又有哪家门下愿意收个残废?”农冰衣疑惑道:“那他如何能修成一身绝世魔功与剑圣俞宽并列于世?”凌云霄叹道:“也许是老天爷一心想成全此人在他十二岁的那年居然时来运转让他在无意中得着一册《长春真言书》。 “这原是中州金丹门始祖长春子所传的修道法诀后因金丹门得罪魔教最终为其剿灭秘籍也轶落于世。 不想阴差阳错让辜翱天给得着了。”巫魁一撇嘴道:“这么个小门派传下的秘籍能希罕到哪儿去?”凌云霄道:“对别人来说或许是这样可对辜翱天却绝不能以常理度之。他花了短短七年工夫便无师自通将《长春真言书》参悟透彻只是火候稍欠始终无法突破“观微”之境。”谈禹赞道:“只用七年全凭一己之力参悟到入室境界很了不起啊。”凌云霄点头道:“是啊可辜翱天却对自己的进境很不满意。他知道即便再照着金丹门心法苦修上二十年成就也十分有限于是打起别的主意。 “他找上了越州玄妙观观主法本道人要求借阅《盘印心鉴》十日事后将一册手抄的《长春真言书》副本相赠作为交换条件。”邓楠笑道:“这辜翱天真是异想天开不知法本道人答应了没有?”凌云霄道:“法本道人垂涎《长春真言书》又不舍得将本门的秘籍传给一个来路不明的瘸腿少年。 “他左思右想之后只答应将《盘印心鉴》借给辜翱天翻阅一个时辰过后立刻归还。 “试想一本《盘印心鉴》足足有上万字常人莫说一个时辰十个时辰也未必能记下多少可辜翱天竟不假思索地一口应允。”凌云霄又喝了口酒眯着眼睛继续讲道:“一个时辰后辜翱天果不食言留下《长春真言书》的副本飘然离去。他一出玄妙观即刻回到客栈取来笔墨在屋子里将整篇《盘印心鉴》一字不差地默写了下来!”农冰衣听得一吐舌道:“好家伙换作是我能记下一半就很不错了。”凌云霄道:“接下来辜翱天花费了三年工夫潜心参悟《盘印心鉴》而后又用了两年多去芜存菁将它与金丹门心法融为一炉修为随之突飞猛进。到第六年他已突破知着之境便又盯上了远在凉州的玄武门。”巫魁挠头道:“这家伙想干什么难道又想找人借书看?”祁老二听得正过瘾忙道:“老三别打岔听凌老宫主说下去。”凌云霄笑了笑说道:“这回辜翱天便没了上次的好运。玄武门门主谭振相非但没有答应他借阅的要求反召集门下弟子将辜翱天打成重伤夺走了他随身带来的《长春真言书》和《盘印心鉴》抄本。”石玑娘娘笑道:“还是这谭振相干脆不似法本道人聪明反被聪明误。”凌云霄叹道:“可辜翱天又焉能咽得下这口恶气?他养好了伤费尽心机投入凉州玄星府作了杂役两年时间里暗中将一套“玄星三十六变”的剑法偷学到手。 “而后埋深山苦攻剑道五年后终于在“玄星三十六变”的基础上自创出“翱天十四剑”修为亦臻至通幽之境。”卫惊蛰默算了下道:“那时他至多才三十二岁竟能自创绝学委实是个天才!”凌云霄纠正道:“不应该说他是天才里的天才!他悟剑有成出山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报复玄武门用了一年半处心积虑将谭振相以下三十九名玄武门在册高手一一击杀夺了梦寐以求的《玄武心经》扬长而去。”石玑娘娘道:“好狠的手段杀谭振相一个也就够了何苦灭了人家一门?”凌云霄摇摇头说道:“比起他后来的所作所为这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后来二十年间他或登门求借或明抢暗偷约莫又寻上了七八家魔道门派。 “他的胃口也渐渐大了起来不仅是诸般心法绝学各门各派的魔兵仙宝也在劫难逃。”农冰衣“哈”了一声瞧着毕虎道:“没想到这辜翱天还是你的同道前辈。”毕虎翻了翻眼道:“别胡说自从有了清妹我老人家早金盆洗手了。”众人不由莞尔谈禹问道:“他惹了那么多仇家便不怕被别人盯上么?”凌云霄回答道:“一来他的修为已颇为可观;二来他行踪飘忽来去不定就算偶尔失手也能仗着过人机智脱逃而去。更重要的是他开始的这四十多年里招惹的都是些魔道二三流的门派真正的魔道高手也懒得去寻他晦气。”他摇了摇空空如也的酒葫芦农冰衣立刻知机接过招呼道:“老板装满!”凌云霄接着道:“到了五十岁时他已是大乘级的顶尖高手可搜罗天下奇宝绝学的怪癖一点没改反倒变本加厉开始找上魔道三宫到后来连正道七大剑派乃至东海灵空庵也未能幸免。 “而且他还有一个人所不及的长处大凡与他交过手的对手招式他都能过目不忘一一牢记而后反复推敲化为己有。 “到后来更能用魔教的功夫破去忘情宫的掌法用越秀剑派的身法化解云林禅寺的疯魔杖法。”这时老板将酒打来凌云霄无限舒畅地喝了一口道:“这下终于激怒整个天6仙林正魔两道联起手来围剿把辜翱天打得奄奄一息却留了他一条性命。”巫魁困惑道:“这是为何?要换作是我一掌拍碎了他的脑瓜儿算数。”卫惊蛰微笑道:“想来各门各派失落的秘籍和魔兵仙宝还需着落在他头上。”凌云霄拊掌道:“正是!但偏偏第二天夜里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辜翱天还是逃了而且这一躲又是三十余年。”毕虎道:“纵虎归山后患无穷这下可又够天6各家喝上一壶了。”凌云霄道:“毕老弟说对了。三十年后辜翱天重新出山由南往北横扫正魔两道。 “他先是暗中盗走各派的秘籍仙宝再以此相挟迫其掌门人公平决战。结果不言而喻不到三年稍有名气的仙林各家门派都被他扫了个遍光决斗中战死的掌门人就有数十位。 “其中还包括碧落剑派、东海水晶宫这样的天6翘楚连当时如日中天的魔教教主铁金意也险些成了剑下亡魂。亏得老朽的冰宫远在北地没等他找上门来便又有了第二次围剿。” 第五章 群魔乱舞 掌灯时分早过凉爽的湖风驱走了白天的炎热轻轻摇曳着林木枝叶。 在碧落剑派临时搭建的一座简陋凉棚里停云真人、守残真人和周陌烟各怀心事席地围坐两支插在树桩上的火把劈啪爆响成了唯一的声音。 许久守残真人咳嗽一声打破了难堪的沉寂说道:“周掌门听说贵派的“大乾坤二十四劈”真本也被辜翱天盗走了?”周陌烟心不在焉地“嗯”了声道:“好在这套剑法并未失传历经本门数代先贤苦心参悟、去芜存菁威力更胜从前。 “老夫只担心它会落入宵小之手不免愧对我燕山剑派的列祖列宗。停云真人贵派“九藏玄观图”也是落入了辜翱天之手吧?”停云真人忧心忡忡道:“实不相瞒除了“九藏玄观图”还有另外几样敝派的镇门之宝也教辜翱天取去至今下落不明。 但愿这些东西如今都完好无损地埋藏在小月湖底否则贫道亦无颜再见先人。”周陌烟摇了摇头道:“就算这些东西尚在要想物归原主也不容易啊。”守残真人瞥了眼黑郁郁的湖对岸苦笑道:“咱们眼下身居虎狼之畔欲要火中取栗谈何容易?可惜正道七大剑派之中只到了你我三家。如若云林禅寺和翠霞派也一并出面连手启宝又何惧于一撮鼠辈?”停云真人点了点头也明白守残真人之所以不提平沙岛和越秀剑派概因这两家近年来人才凋零、元气大伤即便赶至梵孤山也难有大作为。 盘腿坐在停云真人身后的停涛真人似在假寐闻言睁眼哈哈一笑道:“据贫道所知这两家也各有至宝失落于辜翱天之手梵孤山的消息一出又岂有冷眼旁观之理?只是时机未到尚不着急现身罢了。”周陌烟笑道:“不错老夫也是这样想咱们不妨再耐着性子多等几天。盛年的嫡传弟子卫惊蛰不是已经到了小月湖么?说不定就是暗中受了乃师密令先一步前来打探消息的……”他的话音未落从数百丈外的东南方蓦然传来一声刺耳惨叫顿时响彻夜空。 周陌烟面色微变打住话头。需知惨叫响起的地方正是燕山剑派的营地。 但他毕竟是一派掌门迅镇定下来吩咐道:“严师弟你去问问生了什么事?”在他身后一位白袍老者应声而起正是燕山四峰中修为仅次于周陌烟的严陌远。 可没等严陌远离开凉棚又听到东北面一名太清宫弟子叫道:“有人夜--”喊声戛然而止如一缕丝弦被人生生扯断。 这一下凉棚里无人再坐得住从左右两面同时响起了激战喊杀声如同炸了锅。 守残真人匆匆起身道:“贫道先走一步!”率着观止真人一闪身掠出凉棚。 此次南来他只带了六名门下高手现下惟有退思真人和四名二代弟子留在了营地。倘若真有强敌动夜袭只怕旦夕之间便有没顶之灾。 停涛真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说道:“掌门师兄我和停风师弟过去瞧瞧!”可等他赶到时任是他有百年的静修涵养也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黑暗中不知有多少忘情宫高手从高地后的山林里如潮涌出四名太清宫的二代弟子尽皆躺倒在血泊之中仅剩下退思真人浴血奋战苦苦支撑。 守残真人刚到迎面撞上姜山父子翻翻滚滚斗在一处无法脱身。 观止真人见自己一名心爱的关门弟子被人断去双腿业已气绝目眦欲裂地拔出仙剑怒喝道:“妖孽受死!”手起剑落劈翻一个盘火崖部众。 突然面前人影一晃盘火崖窦宪夫妇横身拦截分从左右袭至。 观止真人挥剑招架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在“风林火山”的猛攻下陷入苦战。 停涛真人瞧得暗暗心惊拂尘一挥高声喝令道:“布阵!”身后的停风真人与五名二代弟子齐刷刷擎出仙剑在他周围摆下名扬四海的碧落剑阵竭力向守残真人靠近。 可仙鸳门、无离派的二十余名好手在柳翩仙与孟翔的指挥下迅即从四面八方合围上来顿时令得停涛真人寸步难行。 柳翩仙和孟翔连手对上停涛真人阴阴笑道:“老杂毛明年今夜就是你的忌辰!”停涛真人扬声长啸向本派示警求援一剑迫退柳翩仙道:“跳梁小丑也敢嚣张!”柳翩仙不慌不忙纵剑还招笑吟吟道:“你还妄想有人会来帮忙么?不如乖乖弃剑请降也许能保全住碧落剑派的一脉香火。”停涛真人咬牙哼道:“做梦!”阵势运转间身形乍退反手一掌将一名无离派弟子打得吐血飞跌当场毙命。 孟翔勃然大怒道:“柳兄和这牛鼻子老道说什么废话一刀宰了就是!”他如影随形追至停涛真人身侧一对金钩嗤嗤生风如鬼哭狼嚎横挂对方双肩。 停涛真人挥剑挡格耳听不远处停雪真人清声道:“叶无青可敢与贫道一战!”停涛真人精神一振却听叶无青远远站在战团之外冷冷道:“你还不配!”忽见云霞四仙身如鬼魅欺至停雪真人近前暮云朝霞带狂舞天风破空掠至。 停雪真人与门下弟子只得摆开碧落剑阵挥剑迎敌却没机会再找叶无青的晦气。 停涛真人一面拒敌一面问道:“停云师兄呢?莫非也被忘情宫的魔头缠上了么?”停雪真人回答道:“燕山剑派遭受灭盘老魔突袭师兄已率众赶去支援!”停涛真人心一沉道:“糟了果真是叶无青与灭盘老魔狼狈为奸今夜要将我正道三派的数十名子弟赶尽杀绝!”也难怪他心生寒意如果只是叶无青抑或灭盘圣祖独自率部来攻凭碧落、太清宫和燕山三派的连手之力纵然稍逊一筹但也绝不至于一败涂地。 谁晓得这两家居然同时难打得正道三派措手不及却苦了居中的碧落剑派两面奔波疲于应付事到如今想要独善其身也已不能。 就在停涛真人一走神的工夫一名门下弟子已被仙鸳门朱、陈两大长老合击丧命碧落剑阵顿时露出缺口被数倍于己的强敌瞬间分割包围尾难顾。只一盏茶不到便伤亡过半连停风真人都中了柳翩仙一剑。 停涛真人眼见一个个自己苦心培养多年的嫡传弟子接二连三地倒下心如刀绞知不可能再有援兵。 湖南的年旃、古灿虽是实力强横足以与叶无青、灭盘圣祖一拼可不落井下石已属难能可贵想要他们施以援手无疑是痴心妄想。 他不由得急怒攻心被一名无离派弟子混水摸鱼一刀斩伤左臂鲜血直流。 停涛真人怒喝一声侧身飞腿将那打伤自己的无离派弟子踢飞数丈倒地毙命。 孟翔瞧出便宜狂风暴雨般的攻势直往他左半边身子上招呼。停涛真人左支右绌又鏖战了十余回合击杀了两名仙鸳门好手背上又捱了一刀。 他深喘口气从袖口里祭起一柄金色短剑顷刻间焕万丈光芒化作一道道凌厉眩目的剑芒朝着四周锐啸激射连伤数名悍敌。 柳翩仙见状狞声笑道:““黄泉剑飙”何足道哉不过是垂死挣扎!”左手遥遥向半空中的金色小剑一指沉声喝道:“咄!”外圈十数名仙鸳门弟子双手连掷天女散花、密如飞蝗地朝着金色小剑狂轰乱炸一通一蓬蓬五颜六色的光花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在黑夜里竞相怒放将“黄泉剑飙”绞杀无形流散于风。 不一刻金色小剑光华渐暗在空中猛烈晃动挣扎嗡嗡颤鸣。 停涛真人顾不得至宝受损左手一捏仙诀默念真言和着一股热血“噗”地冲出口施展出碧落派绝技“穹庐剑式”但见剑光如涛、扑天盖地彷佛吞灭万事万物。 柳翩仙与孟翔当其冲以这西域两大魔头之能面对这一式摧枯拉朽、包容天地的剑术绝学亦不敢直撄其锋忙不迭抽身飞退回剑自保。 “叮叮叮叮--”一串金石激响柳、孟二人齐齐闷哼朝战团外踉跄而退各自身中数剑不堪再战。 停涛真人头顶水汽腾腾挟着挫退两大魔头之威身剑合一似长虹贯日、势如破竹在仙鸳门与无离派重围中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救出停风真人与硕果仅存的两名二代弟子往停雪真人和云霞四仙的战团冲去。 见此情形在外圈压阵的一干积雷窟精锐纷纷呼啸上前以图截下停涛真人。 停涛真人的“穹庐剑式”尽管威力绝伦挡者辟易奈何极耗真元。 这一**显神威闯出柳翩仙与孟翔设下的重围已成强弩之末眼瞧着白显率着十多个积雷窟的魔头又涌上来心头焦灼道:“我若不能一鼓作气和停雪师妹会合一旦陷入这群魔头的包围之中便再无脱身之望!”他人在空中强提一口真元流转周身几将丹田压榨殆尽如雷怒吼道:“避我者生挡我者死!”仙剑光澜磅礴、锐不可当两名冲在最前的积雷窟好手刹那身异处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出。 然而就在他迫近至离停雪真人不到七丈之际一张闪烁着绿色妖光的罗网猛从高空罩落却是白显见势不妙祭出了“惊雷电丝网”。 停涛真人奋尽余力挥剑劈斩“铿”地一记脆响“惊雷电丝网”遍体乱颤朝斜上方飞荡。停涛真人只觉胸口如遭锤击最后一口真元耗尽身子沉重如铅往下疾坠手中仙剑亦脱飞而出。 他欲待振身再起不防经脉内真气激荡涣散又一口热血喷溅胸前身子震落在地腿上一软险险栽倒凛然心道:“罢了这是天要亡我碧落!”只听一女子的嗓音柔声说道:“真人记住了贱妾姓云来世也好寻我报仇--”洗玉宗宗主云夫人手执凤凰魔杖从斜刺里杀出直取停涛真人眉心要害。 停涛真人抽出腰间拂尘勉力招架“啪”的一声便被云夫人一杖击飞。他立足不稳横跌数步再看师弟和两名门下弟子也已教白显率人团团围住情势岌岌可危更莫遑论能分身救援自己。 云夫人好自以暇缓步逼近道:“能令真人命丧杖下实乃我平生第一光荣!”停涛真人的右臂酸麻难当连半分掌力能难以凝聚面对款款迫来的云夫人心底黯然道:“看来贫道难逃今夜大劫只是纵死也不能堕我碧落威名!”正在他打算祭出元神拼死一搏的关头突然夜空之上就听卫惊蛰舌绽春雷朗声喝道:“看剑!”褚衣闪处天穹神剑龙吟振霄剑澜澎湃一式“吾身独往”气吞山河一往无前直朝云夫人头顶轰落。 云夫人见势不好急忙舍下停涛真人横玉杖全力相抗。 “当”的一响天穹神剑劈击在凤凰魔杖之上云夫人直感对方一柄三尺剑上竟似有重逾万钧的神力震得她气血翻腾连连后退双臂支撑不住身不由己往下垂落三尺剑锋已迫在眉睫。 她心道:“不好!”奋力将凤凰魔杖往上一推身躯后仰飘飞而出。 “哧--”天穹剑气掠面而过仅差一线便要了她的性命。饶是如此云夫人亦惊得花容失色满面春情荡然无存眸中煞气迸绽横杖运气凝视卫惊蛰微微喘息道:“敢情是卫公子!”卫惊蛰见自己如此雄浑刚猛的一剑也未能伤到云夫人分毫不禁心下暗赞一声。 他素来出手都会留有三分余地不愿平白伤人性命。但今夜局势太过险恶若不重创一二魔头十有**三大剑派的人马就要全军覆没。 那边农冰衣飘落在停涛真人身旁取出一颗丹丸送入他的嘴里。 停涛真人强压逆行的气血急问道:“可是盛掌门到了?”在他想来卫惊蛰一介年轻弟子绝无孤身犯难、螳臂挡车的道理。他即现身想必盛年与一众翠霞派的高手亦将赶至。 可一瞧农冰衣的神情停涛真人心里立马凉了半截果听卫惊蛰传音入密道:“晚辈并不清楚恩师行踪与我同来的只有农姑姑。”这时云夫人缓过气来凤凰魔杖招走轻灵疾点卫惊蛰咽喉自是顾忌他手中天穹神剑沛然莫御的无俦神威。 卫惊蛰看破云夫人用意当下默运“聚”字诀天穹神剑宛若化作百转绕指柔在身前幻动出层层光圈将凤凰魔杖套在正中。 云夫人顿觉自己的玉杖好似坠入湍急的旋流之中刚欲抽杖变招不料卫惊蛰手腕一抖转作“去”字诀“铿”地斩中杖身。 云夫人虎口一麻玉杖走空赶紧横掌在胸以防对手趁势猛攻。孰知卫惊蛰凝身抱剑而立望着她道:“对不住在下伤了夫人的玉杖。”云夫人一怔视线投向凤凰魔杖。只见晶莹剔透的名黄色杖身上赫然现出两道触目惊心的凹痕一丝丝细微的裂纹由此散开来几难用肉眼察觉。如果自己不知进退再捱几下神剑重击结果可想而知。 她又是惊骇又是心痛手抚玉杖寒声道:“多谢卫公子提醒!”卫惊蛰微微一笑忽地身形一晃往停风真人的战团掠去。 三名积雷窟好手高声呼喝围将上来各举魔兵杀向卫惊蛰欲将他阻隔在外。 卫惊蛰俊朗的脸庞上淡定若水“叮叮叮”三记切金断玉的清脆响鸣那三人手中的魔兵质地远不如云夫人的凤凰魔杖竟教天穹神剑如切豆腐般轻轻巧巧一截为六。 三人握着半截兵器呆立当场卫惊蛰身如游鱼从当中一滑而过一式“披荆斩棘”剑华跌宕、气象万千斜斩白显左肩。 白显忌惮神剑之利不敢硬碰急忙飘飞闪躲口念真言祭起惊雷电丝网。 卫惊蛰怡然无惧双手执剑高举过头阔步上前口虎啸天穹神剑化作一溜所向披靡的霹雳寒光将光网脆生生一剖两半!气机牵引之下白显痛彻心肺面若惨金低哼吐血惊怒交集说不出话来。 猛听叶无青喝令道:“闪开!”众人朝两旁乍分就见他鹰视鹫步走到近前。 在叶无青身后简长老与欧阳霓一左一右护翼随行更有十数名凶名昭著的西域魔道人物犹如众星捧月。 伤势未愈的屈翠枫亦在其中却有意无意落在最后。 在叶无青身侧尚有一位鹤童颜的白袍老者双目微阖神态倨傲正是险些和滕皓结成亲家的凉州不老峰山主童铮。 叶无青扫过一干碧落剑派耆宿将目光落到卫惊蛰身上冷冷道:“看在你曾将叶某恩师送还宿夜峰的分上叶某网开一面还不尽离去?”卫惊蛰看见人群中面色灰白憔悴的屈翠枫亦是一怔心中端的是感慨万千奈何大敌当前实不容他多想沉声道:“若叶宫主撤回西岸晚辈自当离去。”叶无青嘿然道:“你也忒自不量力了。就算盛年在此也未必能阻挡今日之局。”卫惊蛰调息已定不卑不亢道:“凭天意尽人事。请叶宫主不吝赐教!”叶无青适才见他弹指之间连败云夫人、白显两大魔道高手假以时日不啻又是一个心腹大患禁不住杀意暗起一面无声冷笑一面盘算是否要亲自动手。 他计议未定身旁的童铮已大袖一拂抢先步向卫惊蛰道:“叶宫主将这娃儿交给老夫来打理!”却是早已盯上了卫惊蛰所执的天穹神剑惟恐落在别人手里。 卫惊蛰与童铮在宿夜峰时亦有一面之缘知道此老实乃西域魔道的顶尖人物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和他动手实是凶多吉少。 但他自幼便受盛年教诲熏陶养成一身豪勇浩然之气敌势头愈强斗志愈盛更不会有丝毫的畏惧。 停涛真人看着卫惊蛰要挺身迎战童铮心一紧道:“这孩子虽有神剑之助又岂是童老魔的对手?”有心换下他来无奈丹田真气油尽灯枯贸然交手也只是白白送死。 再瞧停风真人的情形较之自己也好不了多少不由黯然一叹传音入密道:“惊蛰你快带着农仙子离开莫要枉自送了性命!”卫惊蛰微微摇头心道:“此老平日心机甚深可生死关头终是显出了名宿风范。”目光流转处看到停涛真人身侧的农冰衣她那一双明眸里流露出担心与紧张。他回望农冰衣轻轻一笑胸中豪情汹涌振声道:“请!”话音落下他已然灵台空明了无杂念体内翠微真气汩汩运转与神剑灵力水乳交融挺拔的身躯峙若山岳气沉势稳天穹神剑缓缓递出刺向童铮胸口。 童铮低低一咦显然瞧出了这式“一诺千金”的厉害之处轻敌之念顿消双目锁定天穹剑锋右掌低垂暗蓄真气引而不。 叶无青负手旁观也欲藉此机会仔细观察天照九剑的虚实以备来年与盛年的决斗可一想到翠霞派英才辈出后继有人而自己座下三大弟子或死或离眼前竟无一个可传衣钵之人不禁怅然若失。 “呼--”童铮左掌虚晃侧身踏前右手猛地殷红如血鼓胀数倍朝着卫惊蛰心口拍去竟是以攻对攻率先难。 卫惊蛰浑不理睬对方拍来的血掌天穹神剑骤然加化虚为实风驰电掣地挑向童铮咽喉全然是一副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架式。 农冰衣看得一颗芳心险险跃出来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耳畔听到“砰”、“啪”两记不分先后的闷响忍不住又忐忑不安地张开一丝眼缝观望。 只见童铮与卫惊蛰尽皆安然无恙正你来我往酣战成一团。原来两人如有默契各出左掌化解去对方的夺命攻招。但卫惊蛰毕竟在功力上稍嫌吃亏被童铮抓住机会连攻三招场面略显被动。 等到童铮第五掌拍出卫惊蛰业已缓过劲来吐气扬声一式“雷厉风行”直刺对方掌心剑招间不知不觉融入了“去”字诀心法一往无前充满无与争锋的雄壮气势。 童铮双目陡睁喝了声“好”竟不敢用血虹掌硬接振臂挥袖卷向神剑。 卫惊蛰意形生天穹神剑骤转轻灵化作“风行”变招如鸥鸟翔空反削袖袂。 “叮!”童铮藏在大袖中的破茧指在电光石火间点中剑身。天穹神剑如蜻蜓点水一沾而起在对方的衣袖上留下一个微小剑孔再化作一式“破甲沉戈”飞袭童铮眉心。 童铮一凛之下身形微朝后仰右手翻腕挥动一溜橙光“铿”地叩中剑刃却是亮出了他那柄业已近一甲子未曾动用的分光魔鞭。 天穹神剑向左一滑自童铮耳侧走偏看得停涛真人直叫可惜。 卫惊蛰面容沉静毫不受刚才功亏一篑的影响飘身转腕天穹神剑宛如浪子回头横切童铮侧颈端的是欲走还留、变幻莫测将“归”字诀精义挥得淋漓尽致。 两人以快打快一眨眼又是十多个照面斗得难分难解精彩纷呈无论敌我俱瞧得心旌摇曳、如痴如醉。 白显本有意寻卫惊蛰报复但见这褚衣青年气定神闲进退有度隐约现出宗师风范不由彻底死心。 猛地耳朵里传来叶无青一声极低的冷哼令他霍然一省赶紧收摄心神扬声喝道:“还不动手都愣在这儿做什么?”一众积雷窟的部属轰然应诺重整旗鼓、气势汹汹地向停涛真人迫去 第6-10章 第六章分道扬镳 突然间一声雄浑啸音划破血色夜空自远而近震荡群山湖面之上风生水起一道灰色身影踏波乘风、飞掠而来引得众人纷纷翘相望。 那身影足不点地登上湖岸负责警戒的灰霜营护卫竟不拦截反向两旁让道。 叶无青如古井般深幽莫测的眸中蓦地掠动过一抹寒光遥遥注视来人微微错愕中更含着几分复杂神情。 眼看卫惊蛰与童铮高呼酣战如火如荼灰衣少年随手从地上拿起一柄丢弃的长戟足下不停振臂掷出。 “呼--”戟如怒龙腾空挟着一股绝强气劲穿越过十数丈空间呼啸而至。 “铿!”一蓬亮丽的光花绽放长戟在天穹神剑和分光魔鞭的撞击下被绞成齑粉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辉随风飘散。 卫惊蛰与童铮竟似禁受不住长戟浑厚的冲击力不约而同晃身后退罢战打量。 “小蛋!”农冰衣欣喜惊呼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话音甫落小蛋飞跨长空撞入战团腰间金蝎魔鞭气贯长虹挥卷而出。“铿铿铿铿--”冲在最前一排的数名积雷窟好手只感虎口一麻手中兵刃业已飞脱尽皆瞠目结舌呆呆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 小蛋身形在半空中一转飘落到停涛真人身前振腕一抖魔鞭“哗啷啷”五六件寒光耀眼的魔兵直挺挺插入土中如一排篱笆将双方隔开沉声喝道:“住手!”他的音量并不高却盖过场内震耳欲聋的杀伐之声重重撞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窦宪夫妇率先脱出战团望向小蛋齐齐道:“寞少!”白显原本一掌正往停涛真人胸口拍下孰料小蛋半路里杀出挡在身前顿时一惊已收势不及失声叫道:“寞少小心!”小蛋看准白显来势左掌暗运“弹”字诀迎上。双掌交击白显趁势飘飞落在地上一个踉跄险险栽倒长吐一口浊气道:“好掌力!”小蛋一怔方才一掌他只用了五成掌劲以白显的修为决计不至于这般狼狈才是。待看到白显目露狡黠之色背着叶无青向自己偷偷一笑当即明白敢情这家伙不愿与自己交手索性演戏给叶无青瞧。 这时其它几处打斗纷纷停下惟独云霞四仙充耳不闻兀自不依不饶地穷追猛打。 霸下和小鲜一左一右坐在小蛋肩膀上好似两尊护法门神见云霞四仙尚不肯停手愠怒道:“这四个婆子又丑又老看我把她们变成烤猪!”忽听有一女子清冷的嗓音道:“何必那么麻烦?”人随身到一袭绛衣的尹雪瑶欺至近前弹指射出一蓬粉红色烟雾低喝道:“看招!”那粉色烟雾如有灵性在空中分作四路好似灵蛇吐信激射向云霞四仙。 云霞四仙早在云梦大泽中便吃过尹雪瑶的苦头凛然之下齐声怒喝屏息挥袖打散毒雾忙不迭往后飞退出十余丈。 尹雪瑶轻蔑冷笑道:“不用怕那只是我随身带的一点儿胭脂水粉而已。”云霞四仙又恨又羞却忌惮尹雪瑶神出鬼没的毒技不敢轻易上前寻衅。 卫惊蛰退到小蛋身边微笑道:“好小子这回可落在了我的后头。”小蛋目光温暖点了点头道:“你歇一会儿我在这里挡着!”卫惊蛰道:“你当我是什么?要上一起上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小蛋环顾过周围一张张熟悉的、不熟悉的脸没有说话微笑地点了点头。 叶无青脸上不见喜怒望着小蛋问道:“你还是不愿回来?”小蛋迎上他锋锐如刃的冰冷目光叹了口气道:“师父收手吧。”叶无青的眼神越来越冷曾几何时这个在他门下浑浑噩噩、耳提面命的关门弟子如今竟要和自己分庭抗礼!从齿缝间他一字字吐道:“你敢命令我?”小蛋沉静的脸上没有一丝异色似早已预料到叶无青会拒绝自己。他一言不依旧凝视着师父的那双眼睛在无声无息中不屈抗拒着对方的强横权威。 两个人四载师徒相距七丈宛如隔着一道遥不可及的鸿沟彼此对视着沉默中好似已流通千言万语却又紧紧按捺下心底激荡起的涟漪。 四周骤然沉寂下来从远处随风飘来的喊杀声彷佛已在天外。 众人看看叶无青又瞧瞧小蛋实不知这师徒对撞的局面该如何收场。 太清宫与碧落剑派在一年多前都曾经参与过对叶无青和小蛋的围剿追杀今目睹此情此景不由得百感交集既愧且羞。 久久久久之后叶无青的脸上猛地掠过一道决绝冷厉喝令道:“白显、云妖娆将这逆徒拿下!”白显一愣没想到叶无青会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自己和云夫人。他正踌躇为难之际忽听身旁一声低哼。 云夫人痛楚无比地手捂小腹弯下身来面色苍白如纸额头渗满冷汗粗重喘息道:“农、农姑娘你、你……在我身上下、下了什么毒?”农冰衣怔了怔随即醒悟到云夫人真意。她乐得配合笑盈盈道:“其实也没什么你只需老老实实在旁打坐便不碍事。 切忌一个时辰内再和人交手。”云夫人如释重负半真半假感激道:“多谢农姑娘手下留情!”忙不迭盘腿坐下将白显一个人干撂在了那里。 白显暗骂云夫人滑头愁眉苦脸道:“宫主适才属下和寞少对掌不慎真气走岔伤了左臂经脉只怕力有不逮。”叶无青心知肚明受伤也罢中毒也罢都是这两人夹在当中左右为难既不敢违逆自己又不愿与小蛋过招情急下生出的借口不禁面色愈地阴沉。 正这当口只听有人哈哈笑道:“叶无青我要是你就乖乖听劝立刻收手免得下不了台!”只见年旃大马金刀闯进来在他身后古灿、雷不羁夫妇、唐森、毕虎、石玑娘娘等人赫然在列加上一干南荒漠北的魔道群豪黑压压不下百余人如此阵容任谁见了都得色变心惊。 叶无青一面心念急转思忖对策一面冷哼道:“年老祖也想凑个热闹么?”年旃笑呵呵两手一摊道:“虽说你带着人在湖东一通折腾吵得老子睡不好觉可我原先也没打算多管闲事。 本来嘛这些牛鼻子老道我看着就不顺眼有你们代劳打他们回老家老子拍双手赞成。”说到这里他忽然话锋一转叹了口气道:“格老子的谁晓得这两个娃儿一前一后冒了出来。一个是丁原的师侄另一个是老子的小救命恩人。 “如今他们两个也被你的人团团围住喊打喊杀的万一有个好歹你让老子怎么办?”叶无青不动声色淡淡问道:“那依年老祖之见又该当如何?”年旃摇头道:“这我作不了主。不怕你笑话这儿的人可未必全肯听老子的。”叶无青神情微动抬眼望向小月湖嘿然道:“好得很敢情魔教也有人到了!”果然湖面之上遥遥传来殿青堂的声音道:“不仅是敝教云林禅寺、翠霞派、越秀派的一众高手也已抵达!”但见他在两大护法护翼下率着近五十名魔教精锐部众踏上小月湖东岸与年旃的人马一左一右如两柄铁钳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顿时湖畔战局急转直下叶无青却恍若不觉侧目望着小蛋道:“你如愿以偿了!”短短几字从他口中徐徐吐出竟含着难以名状的怨毒更有一丝愤懑和无奈。 小蛋明白正是自己今晚突然插手引得年旃、古灿乃至魔教众人齐齐改变初衷现身援手让叶无青精心设计的屠戮大计顷刻化作一场镜花水月于众目睽睽之下大失颜面无法下台。 倘若是别人这样作也就罢了偏偏是他曾经门下弟子的背叛如此奇耻大辱又如何能让叶无青咽下去?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彼此四年的师徒之情也终于彻底走到了尽头。 小蛋的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有说缓缓跪倒向叶无青一叩。 叶无青看也不看一抖袍袖喝令道:“撤回湖西!”转身昂然离去彷佛视周围虎视眈眈的正魔百多高手如无物。 守残真人浑身浴血揽抱着已然奄奄一息的退思真人大喝道:“叶无青!”叶无青停下步履唇角不经意地上翘泛起一抹鄙夷道:“怎么你想留我?”守残真人惨然笑道:“今夜太清宫一败涂地贫道亦无颜留你。山高水长这笔帐十年百年终有一日敝派会有人向你讨还!”叶无青哼了声道:“随你!”振衣御风从年旃与殿青堂两方阵列之间穿行而过高大的身影瞬即消失在湖面上方的茫茫*夜色*(**请删除)中。 姜山、童铮率着西域魔道高手随后鱼贯而出往湖西方向慢慢后撤。 屈翠枫埋头走在人群中目睹卫惊蛰、小蛋这两个曾与他鲜衣怒马、生死相交的旧友大显神威迫退叶无青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觉狠狠攥起一双拳头嘴唇猛地一疼已教牙齿无意中咬破。 自始至终年旃和殿青堂一言不目送西域群魔撤离并未出手拦截。 而在更后头小蛋一动不动向着小月湖西岸深深跪拜像是在为叶无青送行更像是在告别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一段过往。 窦宪夫妇、云夫人、云霞四仙、姜山、欧阳霓……一双双目光在即将离去时不由自主地最后一次拂视过那跪倒的身影各自从眼底流露出不同的意味却都没有开口默不作声地随着叶无青而去。 直到最后一个忘情宫部众也离开了湖边小蛋还是没有起身。 有时候人与人的感情是绝对无法用善恶分清楚。尽管最终渐行渐远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但在小蛋心深处却永远无法忘怀忘情宫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干爹去了罗姑娘走了而今连师父亦在盛怒之下决绝而去。今霄梵孤山皎洁的月光下面对他的只剩下脚边那道孤孤单单的影子。 他已不可能再回到初入忘情宫时那无忧无虑、单纯快乐的青春光阴。也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当你得到时也正在失去着什么。 忽然肩头一暖卫惊蛰俯下身伸手轻抚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叶宫主走远了。”小蛋无意识地颔低低地苦笑道:“我干了件傻事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了。”卫惊蛰凝望着他落寞的神情说道:“但你救下了很多人。你知道么?换作是我未必能有这样的勇气。”小蛋疲惫地笑了笑说道:“是啊比起那些无谓死去的人我已是幸运的。”忽听农冰衣道:“你们两人一个跪着一个蹲着要聊到什么时候?人都走*光了!”小蛋抬头望去果然周围的人不知何时已走了大半只留下十来个碧落剑派的弟子在清理善后不禁诧异道:“人呢?”尹雪瑶回答道:“他们都赶去看凌云霄和灭盘老魔的决斗了。”一听灭盘圣祖的名字小蛋立时想到遗失的四相幻镜。他此次前来南荒本就是为了这件事可在漓渡仙境却扑了个空。尹雪瑶抓了一名留守护卫盘问过后才知灭盘圣祖率人来了梵孤山于是一路追了下来。 卫惊蛰先站起身来将手伸向小蛋微笑道:“走咱们也瞧热闹去!”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小蛋振作精神随众人往燕山剑派的营地快步行去。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战事已近尾声两方人马壁垒分明遥遥对峙当中的空场上凌云霄正与灭盘圣祖挑灯大战。 正道这边云林禅寺、翠霞派居中燕山剑派、越秀剑派和碧落剑派、太清宫分占两翼可谓高手云集阵容鼎盛。 在侧后方南荒漠北以及魔教的众多豪杰呈扇形排开毕虎等人也夹杂其中。 卫惊蛰远远见到盛年当下引着小蛋、农冰衣和尹雪瑶前往拜见。因凌云霄和灭盘圣祖的激战已到刺刀见红的最后关头众人只稍作寒暄便将注意力集中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打斗之上无不盼着凌云霄能旗开得胜。 但见灭盘圣祖怒目暴睁手舞吞天食地化血轮围着凌云霄周身要害上下翻飞幻化出一股股夺目妖艳的血光不时出“哗啷啷”的沙哑鸣响扰人心神。 凌云霄的“大寒七式”大开大阖犹如浩荡雪潮自天际滚滚而下浑若一体与灭盘圣祖展开热血贲张的对攻战丝毫不落下风。 两人斗到酣处招式越来越快均是不假思索随意挥洒到后来只见一白一红两团雷光在黑暗的天地间跌宕起伏缠绕激撞几已看不清双方的身影。 农冰衣还是头一遭亲眼目睹灭盘圣祖的身手见这老魔将手中的一只化血轮使得神出鬼没、凶狠绝伦不由得替凌云霄暗暗担心。 可两人的招式变幻委实太快不一会儿她直觉眼前渐渐晃好像有一朵朵红白二色的亮丽光花飞来掠去一阵头晕目眩。 农冰衣急忙深吸口凉风神志稍稍一舒问道:“小卫凌老爷子不会输吧?”谁知卫惊蛰看得入神并未听到她在说话。农冰衣不见卫惊蛰回答正想再问蓦然听见场中一声石破天惊的轰鸣脑海里不由自主“嗡”的一响一蓬夹杂着热浪雪流的罡风铺天盖地迫面袭来几将她肺里的空气榨干。 卫惊蛰眼捷手快侧跨半步挡在她身前一把按住农冰衣香肩掌心吐力助她护持心脉疏导浊气。好半晌农冰衣才缓过神来迫不及待道:“怎么回事?”卫惊蛰一边输功一边回答道:“不打紧刚才凌老宫主和灭盘老魔实打实地硬拼了一招谁也没占着便宜。 这场大战也该结束了。”农冰衣闻言定睛打量果见凌云霄仙剑低垂于地面向灭盘圣祖扬声笑道:“过瘾!自蓬莱仙会后老朽已有二十多年没这么痛快淋漓地干上一架了!”灭盘圣祖反手扣着吞天食地化血轮须怒张目放凶光恶狠狠对着凌云霄道:“老王八羔子果然有两手。 来咱们再斗三百合!”凌云霄摇头道:“不打了你要留着精神夺宝我也不想拼命咱们就算打到明天天亮也还是一样分不出胜负。莫如各自回家早早上床睡觉。”说罢也不理会灭盘圣祖是否答应还剑入鞘取出九株宝葫酣畅地痛饮一口径自往盛年等人行来。 农冰衣笑着迎上道:“凌老爷子一到梵孤山你就躲了起来原来是养精蓄锐准备晚上找人打架呢。”凌云霄呵呵一笑转眼望见小蛋招呼道:“小兄弟你也来了?”小蛋见此老与灭盘圣祖一战之后气不喘面不红谈笑风生挥洒自如禁不住心生佩服将尹雪瑶和小鲜向他一一作了引见。 这时候就听年旃哈哈大笑道:“你个龟儿子的要是还没打够老子不妨辛苦点儿再陪你玩上两招。就怕你上回被我揍出的内伤还没好!”灭盘圣祖早就瞧见了年旃虽然眼前强敌环伺叶无青又背约撤兵只留下他一路人马孤军奋战独对数百正魔两道高手可撞上这结了两百多年的老冤家他却半点亏也不肯吃。 他扯开嗓门道:“你***吹牛也不怕风大把舌头吹飞了。上回明明是你个龟儿子被我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才几天的工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年旃勃然大怒道:“王八羔子给脸不要脸谁不晓得从你穿开裆裤起哪次打架有赢过老子?要不然那老不死的为何会将九宝冥轮传给老子?”两人越骂嗓门越高污言秽语层出不穷听得众人又好气又好笑暗暗地摇头。 两人正唾沫横飞对骂得不可开交之际突然黑暗中有一个冷峻孤傲的声音道:“年老鬼你倒骂得痛快了却不知早已有人潜下小月湖打算捷足先登了!”他的话音随着夜风徐徐传来似一股冷冽泉流般空灵飘逸无形之中却将年旃与灭盘圣祖如滚雷轰鸣的叫骂轻描淡写地压了下去。 这话好似胜过世上所有的圣旨钧令年旃与灭盘圣祖齐齐停下骂声愕然望去。 但见苏真大袖当风衣袂飘飞携着水轻盈缓步行到阵前。 玉华辉洒下这位继魔教前教主羽翼浓后天6公认的魔道第一高手望之竟仍如四十许人清俊孤逸的脸上看不出丝毫风霜留下的印痕那双深不可测的目光有如一汪寒潭淡淡拂视间直教人心神一震彷佛刹那间已洞穿心底。 在他身边水轻盈一身素衣淡定雍容借着朦胧月色让人几疑是仙子谪尘。 年旃转怒为喜嘿嘿笑道:“我当是谁二十多年没见你还是这副冷冰冰的德性!”周陌烟惦记藏宝之事问道:“苏老魔你刚才说有人已偷下小月湖掘宝是谁?”苏真眼神在他脸上一转撇过头去冷哼了声没说话似是不屑回答他。 周陌烟老脸一红火往上撞。 水轻盈对夫君的脾气了如指掌晓得他素来对正道各派看不顺眼故意给对方一个难堪于是代答道:“适才愚夫妇在湖畔观战刚好瞧见叶无青与童铮率着六名部属并未撤退回西岸业已悄悄潜下小月湖。”古灿冷笑道:“好个叶无青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居然趁着咱们与灭盘老魔大打出手的机会瞒天过海偷偷下湖寻宝。亏得两位提醒不然咱们在这儿杀得昏天黑地倒教他不声不响坐收了渔翁之利。”殿青堂嘿然道:“难怪他方才撤得那么痛快敢情是早有预谋。早知如此先前就该将这魔头留在湖东一网打尽!”盛年向灭盘圣祖问道:“叶宫主已先行一步不知圣祖作何打算?”灭盘圣祖心里正老大不爽寻思道:“好你个孙子说好了咱们今晚连手摆平正道三派扫清湖东障碍结果你小子不招呼一声就撇下老子撤了让我傻乎乎跟这帮王八羔子拼命。嘿嘿敢情是把老子当枪使了。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咱们骑驴看唱本不定谁会笑到最后!”想到这里他已无心恋战应声道:“盛掌门老子明人不做暗事。今晚偷袭碧落、燕山和太清宫三家的计划全是叶无青所定我也是上了他的恶当。老子现在要去找叶无青算帐你不会帮着他把我留下吧?”盛年心下不由好笑道:“这老魔出口成脏好似粗豪暴戾全无心机之人。可简简单单几句话不但撇清了干系还顺带泼了叶无青一盆脏水。”但在场除了翠霞等正道六派的高手外还有南荒、漠北、魔教等各路人马这事绝非他一个人可以做得了主。 即使在正道六派里刚才一战燕山、碧落两家死伤惨重连燕山四峰之一的严陌远也教靳柯和饕心碧妪连手格杀可谓仇深似海是否肯暂时罢战尤未可知。 他缓缓望过无涯方丈、周陌烟、停心真人、守残真人和伍端等各家脑的脸庞沉声问道:“各位意下如何?” 第七章湖底奇宫 须臾的工夫漓渡仙境的一干魔头撤得一乾二净除了湖畔青草上随处可见的点点碧血彷佛这里从未生过一场你死我活的激战。 一道道人影错落有序地潜入湖中在湖面上荡漾起一圈圈淡淡的涟漪。 霸下悬在小蛋身前来回晃荡不停催促道:“干爹这种事最讲究先来后到了。你瞧连太清宫的守残真人都下去了再不赶快可要抓瞎啦!”小蛋正站在湖边与卫惊蛰、凌云霄、盛年等人寒暄不以为意道:“我不下去了。”霸下诧异道:“为什么?就算不去拣些宝贝瞧个热闹也好啊。”小蛋望着月色里波光闪烁的湖水低声道:“不为什么。”盛年已听卫惊蛰说过先前小蛋为了保全碧落、太清宫两派与叶无青翻脸决裂令乃师含怒离去的事情心中一省道:“稍后在湖底为了抢夺魔圣宝藏难保不会重起纷争小蛋是为了回避叶无青才要守在岸上。”他暗叹一声想来如果换成自己是小蛋除此之外委实没有其它更好的法子。于是拍了拍小蛋肩膀道:“你留下也好正可帮咱们监视湖对岸的动静。”说着他又转吩咐道:“惊蛰冰衣正忙着为各派救助伤者你不妨也留下帮忙。”卫惊蛰心头莫名地一慌:“莫非师父已看出我和农姑姑的关系了?”他偷眼再打量盛年神色并未觉半丝的异常稍稍定神应道:“是师父!”这时姬榄、罗鲲等人行了过来禀报道:“掌门我们这边已准备妥当。”盛年点了点头问道:“凌老宫主你是否要和咱们一起下湖瞧瞧?”凌云霄晃了晃空了大半的酒葫芦一饮而尽道:“走罢只可惜丁原不在!”盛年闻弦歌而知雅意听出凌云霄话里隐藏的意思心下也是一声苦笑。谁都明白若是丁原在此今夜的小月湖断不会是群龙无各自为政的混乱之局。 待会儿若是寻得魔圣宝藏一旦大打出手起来也只有他的修为和身分才能震慑各派化杀戮于无形。否则场面只会比刚才的一战更加混乱。 想到这里他也忍不住苦笑一声说道:“听说丁师弟伤势已然痊愈正留在天一阁潜心参悟《天一十章》的最后一篇心诀。 恐怕是无法分神了。今夜湖底夺宝之争戾气盈天你我也只能尽力而为。”小蛋自与苏芷玉在越秀山分手后尚是次听到丁原的消息获悉他伤势完全痊愈心中也甚是欢喜。 他当日在歧茗仙山养伤时曾听芊芊说起《天一十章》乃是天一阁的至高心法秘籍尤其是最后的一篇心诀非得阁主肯便是本派的长老也不得私阅。 二十多年前辟星神君正是因为求借《天一十章》不成在转修散仙之后找上天一阁于歧茗仙山之上展开了一场夺宝血战。 而今天一阁竟主动将此至高心法借予丁原固然有补偿丁寂被终生幽居观天井下的愧疚更是感激于他挫退鹤仙人令仙阁转危为安之恩却非关丁苏两人之间的私交。 盛年等人去后不久尹雪瑶也携着霸下和小鲜潜下了小月湖。她说是要去看个热闹实则一门心思要找屈翠枫和欧阳霓的晦气以报宿业峰和越秀山的两箭之仇。 至于霸下和小鲜虽在脾性上大相径庭却均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望着别人争先恐后地下湖夺宝正自心痒难熬此刻岂有不自告奋勇的道理?小蛋目送他们下水说道:“卫大哥差点忘了告诉你和农仙子欧阳修宏死了。”卫惊蛰眉宇一挑问道:“死了是被谁杀的?”小蛋回答道:“是屈大哥和欧阳姑娘在越秀山上连手而为。”卫惊蛰颇觉意外地“哦”了声感慨道:“这老魔是杀害农神医的元凶之一。我和农姑姑找了他许久始终不得其踪没想到最后竟是死在了他们两个人的手上。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翠枫终是为他爹娘报了血海深仇。要是农姑姑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一定会十分开心。”说罢微笑起身道:“我去看看农姑姑。”他快步往碧落剑派的营地里行去在一座临时搭建的帐篷中农冰衣正忙得不可开交见着卫惊蛰进来没好气道:“你倒是一身轻松还不过来帮忙!”卫惊蛰一笑走到农冰衣身旁一边帮着她为一个受伤的燕山派弟子包扎一边说道:“刚才小蛋告诉我欧阳修宏已被屈翠枫和欧阳霓杀死在越秀山上。”农冰衣怔了怔默不作声地替一名碧落弟子接续伤骨道:“这么说来当日害死我爷爷的凶手如今就只剩下那个死而复生的老妖婆了。”卫惊蛰点点头道:“你放心她一定逃不了的。”农冰衣手上忙碌不停想着这些年来卫惊蛰陪伴着自己风餐露宿踏遍天6千山万水九死一生不离不弃。 若非是他她只怕也坚持不到今天芳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温暖轻声道:“小卫谢谢你!”卫惊蛰没有说话只拿眼望着农冰衣微微摇了摇头彷佛是在告诉她--你我之间患难与共、生死同休又何必再说谢字?这时突然脚下隐隐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似是从地底极深处出。 整个地面应声微颤用木头支起的帐篷摇摇晃晃“吱呀”作响远处的湖面上迅即冒出一个个水泡像是煮沸了一样。 众人齐齐一惊许多伤势稍轻的正道弟子纷纷坐起愕然四顾不知生了什么事。 农冰衣望着缓缓停止晃动的帐篷诧异道:“这里要地震了么?”卫惊蛰微一沉思回答道:“不太像。你留在帐篷里我出去瞧瞧!”他腾身掠到湖边适才小蛋坐着的那方山石上空空荡荡已经没了人影。 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兀自在荡漾起伏除此之外毫无异状。留守在岸上的正道各派高手亦闻讯赶到湖畔一个个脸上惊疑不定都猜不到小月湖下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卫惊蛰心悬盛年等人的安危屏气凝神潜入湖中。蓦地眼前一黑身子已沉到湖面下方。湖中伸手不见五指清凉的湖水在身周波动摇荡除了汩汩的水声再听不到其它的声响。 卫惊蛰反手擎出天穹神剑一道绚丽的光华顷刻照亮四周水流好似碰触到一堵无形的墙不可思议地往四下翻腾退却形成一团青色透明真空。 他身形下沉约有二十余丈脚底一实踏在了湖底沉积多年的厚重淤泥上身外一人多高的水草随着潜流不住摇曳偶有一两条小鱼穿梭游弋而过。 他功聚双目四处搜索很快现十多丈外的水草下方有一团团混浊的泥水冒出。 卫惊蛰心头一动腾身掠至近前用天穹神剑拨开繁茂的水草定睛打量。只见一道宽过两丈深不见底的沟壑赫然隐匿于水草丛中像是谁用巨斧将它狠狠劈出。 “就是这里了!”卫惊蛰心中默道胸口真元汩汩流转身躯轻轻一晃飘入沟壑。 两侧坚硬的花岗岩层飞向上逝去不一刻便再次坠落在实地上却是一间约莫十丈方圆的石室到处充盈浮动着一团晶莹透明的淡绿色光晕令顶上的湖水无法灌入原本陈列在橱架上的各色奇宝异珍早被人洗掠一空。 出了石室外面是一条四通八达的甬道空空荡荡看不到一个人影。 卫惊蛰想了想迈步往左行去。可还没走出两步左脚猛地微微一麻脚尖似乎碰触到了什么东西。 卫惊蛰一凛凝身收足这才看清在四周轻轻荡漾的光晕里竟隐藏着一缕缕纵横交错的纤细光丝若不仔细观察绝难用肉眼辨别出来。 “呜--”面前淡绿色的光晕似受到感应倏地收缩凭空凝铸起一束雄浑夺目的光朝着卫惊蛰胸口激射而至。 卫惊蛰手疾眼快天穹神剑一式“中流砥柱”立在身前。 “砰!”碧绿色的光击在剑锋上乍然分开从他身侧呼啸而过。 卫惊蛰被震得胸口气血翻腾脚下立足不稳往后连退数步。突然之间心头警兆生出耳边极轻的“叮”一声脆响靴底又踏上了一根贴地横亘的光丝。 尚未等他反应过来眼前一阵星移斗转身躯彷佛被卷进一团湍急的漩涡里不由自主地跌宕盘旋、载沉载浮周遭景物齐齐变得模糊不清消隐在肆虐的光澜中。 卫惊蛰心念急转道:“好厉害的法阵!”他横剑于胸抱元守一体内翠微真气行走周天护持全身一任自己的身形在惊涛骇浪中随波逐流。 也不知是过了多少时候卫惊蛰只觉自己的身躯教一股莫名的巨力狠狠抛出在空中一串疾转卸去余劲飘然降落在一片清幽静谧的竹林中。 他长吁了口气脑海里兀自有些晕眩却对身周的这片竹林越看越觉得熟悉愕然心道:“咦这不是紫竹林么?我怎地莫名奇妙回到翠霞山了?”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可晕乎乎地又想不明白当即信步往紫竹轩的方向走去。 行出一段遥遥就见盛年独自一人默然坐在淡言真人与墨晶的坟冢前一手抱剑一手抓着酒坛一口口地闷饮。 卫惊蛰走到盛年近前惊喜问道:“师父您也回来了?”盛年放下酒坛一双深邃沧桑的虎目炯炯落定在他的脸上注视了良久沉声问道:“听说你和农姑娘背着为师私定终身可有此事?”卫惊蛰大吃一惊心道:“师父怎么会晓得是谁告诉了他?”在盛年慑人神光的逼视之下却不敢说谎回答道:“有的。”盛年哈哈一笑抛去手中酒坛振身而起擎出名震天6的石中剑喝道:“逆徒你好色**坏我翠霞派千年清誉盛某今日要清理门户!”卫惊蛰如遭五雷轰顶呆呆望着盛年道:“师父--”盛年恍若不闻神威凛凛跨步上前石中剑拍浪荡云一式“掷地有声”直劈而下。 卫惊蛰做梦也想不到师父会不由分说就要取自己性命眼见石中剑似山岳压顶轰将下来杀气凛冽毫无留手之意不由骇然道:“师父!”奈何盛年不为所动一双眼睛里看不出半分怜悯石中剑去势更猛。 卫惊蛰情知这招“掷地有声”势大力沉方圆五丈内避无可避只得侧身横剑招架。 “铿!”两剑交击火星四溅石中剑顺势弹起剑刃上却多了个米粒大的缺口。 盛年面色微变怒意更盛石中剑化作一式“披荆斩棘”斜斩卫惊蛰左肩低喝道:“你竟敢伤我仙剑!”卫惊蛰自幼拜在盛年门下修炼翠霞绝学对于天照九剑的诸般微妙变化可谓滚瓜烂熟几乎闭着眼睛都能猜出当下不假思索仙剑横出“叮”地点中石中剑。 剑光腾跃这师徒二人便在淡言真人的坟前你来我往激战成一团。 卫惊蛰只求自保将天穹神剑施展开来暗自融入“我意七诀”的剑意端的是密不透风泼水难入苦苦与师父周旋。 盛年却是无所顾忌石中剑大开大阖上下翻飞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几将卫惊蛰完全吞没。彷佛站在他对面与自己动手的不是精心教诲了二十多年的嫡传爱徒而是欲诛之而后快的仇家一般。 三十个照面一过卫惊蛰只守不攻尽落下风被盛年逼得不停地腾挪闪躲频频遇险。他恍恍惚惚地觉着自己正沉浸在一场诡异可怕的噩梦中彷佛每挥出一剑便又深陷一分却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手。 他竭力想在脑海里抓住什么可那东西如风如烟飘来晃去一次又一次地失之交臂。微一分神间剑招里不觉露出破绽石中剑趁虚而入寒光霍霍直指眉心。 卫惊蛰心头一震这招“雷厉风行”他曾和盛年拆解切磋过不知多少回当此生死关头更无半刻迟疑天穹神剑在面前一横。 “叮--”剑风扑面遍体生寒。石中剑锋锐的剑尖应声点在天穹神剑不过两指余宽的剑页上出一记幽长悦耳的金石鸣响委实惊险到了极致。 卫惊蛰右腕运劲一抖孰想石中剑犹如落地生根一般抵在剑页上纹丝不动一道道排山倒海的刚猛剑气不断透过天穹神剑迫入他的体内在经脉中翻江倒海。 勉力支撑了足有一炷香工夫卫惊蛰汗湿重衣头顶水汽冉冉蒸腾宛如置身蒸笼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往后仰倒右臂在几近麻木中轻轻抖好似手举着一座重逾万钧的山岳。 然而盛年的脸上依旧木无表情眼眸深如秋潭波澜不惊冷冷地凝视着他。 蓦然卫惊蛰怔怔盯着盛年近在咫尺的双目露出惊异神色错愕道:“奇怪师父的眼眸里为何没有我的倒影?”“呼--”像是有一阵冷风吹过他昏沉沉的头脑为之一清立时变得灵活起来愈感觉不对劲:“我怎地像着了魔般竟对师父拔剑相向?”念及于此卫惊蛰浑身惊出涔涔冷汗混浊失神的灵台重新现出一线清明隐约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暗一咬牙道:“师父对我恩同再造山高海深更不会不问青红皂白便促下杀手取我性命!“眼前种种定是我受湖底阵法袭扰心魔萌生所至。即使是真的我又焉能和恩师动手?”他深吸一口气竭尽全力将天穹神剑从身前抽开默默道:“师父是不会杀我的!”“轰!”石中剑摧枯拉朽重重劈击在他的眉心之上。卫惊蛰只觉眼前光华爆裂头顶生出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痛楚直要将整个人生生扯裂成两半“哇”地仰面喷出一口殷红热血。 渐渐地耳中奇异嘈杂的轰鸣远去眼前幻动的彩光也慢慢淡漠消退卫惊蛰的神志一点一点地回到了现实。 他这才现自己正倚靠在一间石室的墙角边天穹神剑斜插入地散出柔和青光一滩新鲜的血迹沿着地上的缝隙无声无息地流淌扩散开。 万籁俱寂中卫惊蛰可以清晰听到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里出的咚咚心跳身子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虚脱乏力好似方才果真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鏖战。 他一边调息运气一边费力地抬起兀自不停颤抖的右手回想着种种幻像不禁心有余悸:“魔由心生若非我仙心有瑕又岂会遭此一劫?“一直以来我都不敢将与农姑姑相恋之事禀明师父如此患得患失、瞻前顾后焉是男儿所为?“当年丁师叔在越秀山上面对一众正道宿老为了雪姨抛却生死荣辱慷慨陈情那是何等的气魄与豪情!大丈夫为人立世俯仰天地理当如此!”想到这里卫惊蛰胸口油然升起一股浩荡豪气灵台如释重负一片空明多日来纠缠困扰他的心结终于一扫而空虽全身疲惫不堪可精神上却说不出的舒泰清爽就像卸下了千钧的枷锁。 忽然门外传来风动之声他站起身来微一运劲从地上拔出天穹神剑举目望去。 门口人影一闪竟是饕心碧妪撞了进来。她满身血污神情狰狞臂上缠着两条碧鸳双飞索哗啷啷微响冷不丁瞧见卫惊蛰也是一愣嘿然道:“好小子敢情是你在这屋里!”说罢目光四处游弋似在找寻石室里的藏宝。 卫惊蛰摆脱心魔直感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手握天穹神剑微微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不曾想卫某会在此地与阁下重逢!”饕心碧妪见卫惊蛰隐隐然一派宗师气度心下惊疑不定道:“这小子两年没见倒似脱胎换骨一般那手中的仙剑更非凡品我可得多加留神。”但她素来嚣张惯了又哪里会将年纪只及自己一个零头的年轻人放在眼里双臂一振碧索飞掠而出狞声笑道:“冤家路窄老身这就送你归西!”卫惊蛰乍逢劲敌心神愈加地沉着冷静双目紧盯碧鸳双索的飞行轨迹将对方招式中暗藏的诸般变化尽皆了然于胸身形巍然不动直等一双碧索激射到身前三尺天穹神剑龙吟劈斩。 “铿铿”两声脆响碧鸳双飞索翩若惊鸿高高弹起。 卫惊蛰趁势纵剑拧身中宫直入青色的剑华眩目生辉罡风激荡一式“吾身独往”身剑合一攻向饕心碧妪胸前。 饕心碧妪晃身闪躲左手五指齐张快逾飞电扣向卫惊蛰右腕脉门右臂挥动碧索回旋反打对方背心要害。 这一手攻守俱备堪称上乘之作可惜在“我意七诀”的眼里天下几无不可破解之招。 卫惊蛰的天穹神剑攻至中途突然毫无征兆地化作一式“睥睨四海”剑锋吞吐闪烁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绚丽圆弧“铿”地切中碧索将“归”字诀中欲走还留的深邃剑意挥得淋漓尽致。 饕心碧妪但觉右臂一震碧鸳飞索寒光烁烁直朝自己的面门飞荡而来。 她见势不妙急忙收住破戮爪挥出另一条碧索“当”的一响两条碧鸳飞索在面前激撞迸开分朝左右荡去胸口一阵气血逆流好不难受。 卫惊蛰扬声长啸借着身形前冲之势左手立掌如刀长驱直入电斩饕心碧妪天庭。 饕心碧妪一声怪叫翻身往后飘飞“哧啦”一声她背上的绿袍被掌风割裂如刀削斧劈裸露的肌肤上顿时泛起一抹殷红血痕。 她一个趔趄站住身形恶狠狠瞪视卫惊蛰再不敢有半点大意阴笑道:“小兔崽子今日老身不杀了你难消此恨!”丑陋的老脸上血光大盛如潮般波及周身汩汩流转不休竟是将“修罗煞功”运至巅峰要与卫惊蛰决一死活。 卫惊蛰摇摇头道:“死到临头还要口出恶语!”龙行虎步迫向饕心碧妪天穹神剑激越颤鸣华光焕将整座石室照得亮如白昼。 气机牵引之下饕心碧妪心头大震身不由己地退了两步后背一凉已抵到坚硬的石壁上。 一对飞索垂落在地哗啷啷鸣响如毒蛇般蠕动起伏散出妖艳的绿光奋力抵挡住对方汹涌澎湃的剑气侵袭。 卫惊蛰神剑平举缓缓前推招式中毫无花巧于平静中积蓄着石破天惊的一击。 饕心碧妪双眼赤红大袖鼓胀如球目不转睛凝视着天穹剑锋情知背后已然无路可退惟有放手一搏死中求生。 “砰砰!”伴随着两记袖袂爆碎出的脆响饕心碧妪尖声锐啸头顶长倒卷向后飞扬一对碧鸳双飞索朝着卫惊蛰重重轰落。 卫惊蛰面如秋水微带从容笑意轻声道:“农神医您可以瞑目了!”“喀嚓!”几乎不分先后的两声脆生生鸣响天穹神剑光芒暴涨升腾如一道不可一世的雷神霹雳将碧鸳双飞索一截为四!剑锋如虹气吞万里挟着无边豪情破碎绿芒直透饕心碧妪的脖颈!岂料饕心碧妪嘴角逸出一丝阴毒诡笑双爪齐下飞插向卫惊蛰的咽喉! 第八章鸟为食亡 电光石火中卫惊蛰霍然醒悟道:“这妖妇竟如年老祖一般已练就不死之身!”身躯近乎本能地拔剑抽身往后飞退。 “噗噗!”饕心碧妪的破戮爪在卫惊蛰双肩上留下十个触目惊心的血洞嘎嘎笑道:“没想到吧我要你死不瞑目!”卫惊蛰肩膀的伤口一阵阵麻痒传来明白自己已然身中剧毒。绝境之中他的心绪反变得平静空明望着饕心碧妪得意的面容心中默念道:“农姑姑只怕我今后不能再陪你了!”他全然不顾肩上毒伤将丹田真气源源不绝注入天穹神剑。 饕心碧妪瞧着卫惊蛰面色惨绿身躯晃晃悠悠有若风中残烛不由大感扬眉吐气一边压下体内伤势一边举掌逼近道:“老身留你一个全尸!”话音未落卫惊蛰星目之中陡然神光绽放身躯挺立舌绽春雷天穹神剑脱手飞腾卷裹着无尽离别的哀伤化作一束决绝而去的青色滚雷劈裂长空横贯四海向着饕心碧妪的眉心呼啸电射。 饕心碧妪猝不及防仓惶失措之间急忙挥掌劈斩哪知一只右手顷刻被威猛无俦的剑气绞得粉碎。 神剑应声钉入她的眉心却没有一滴血流出。饕心碧妪的身子晃了晃眼睛望着天穹神剑流露出难以置信之色猛然爆出一声绝望凄厉的嘶吼。 “轰--”的一声巨响光澜横飞罡风流溅饕心碧妪的头颅爆成齑粉漫天飘散齐肩以下的身子犹如玻璃般裂出一道道缝隙从里往外冒出腥臭绿雾随即碎散一地缓缓化为一滩脓水。 卫惊蛰的视线慢慢变得模糊五颜六色的光点不停地在眼前来回飞舞依稀像是听到门外有人惊呼可身子已完全不听使唤无力地朝后软倒天穹神剑呜咽低鸣飞回到主人身边悬立于空。 “真的是小卫!”霸下一马当先冲进石室扯着嗓子叫道:“他好像中毒了!”尹雪瑶娇躯轻晃抢在卫惊蛰倒地前探臂接住熟练地翻开他低垂的眼皮瞅了瞅漫不经心道:“不要紧有救。”霸下大呼一口气嘻笑道:“那当然只要你肯出手就一定有救。”小鲜搧动薄翼飘舞在空中一噘小嘴娇哼道:“马屁精!”霸下勃然大怒正欲反唇相讥不意瞧见地上的那滩脓水和散落的碧索惊讶道:“咦敢情这老妖婆已化成一滩绿水!”原来它和小鲜随着尹雪瑶潜入湖底奇宫亦是频遇险情费尽周折行到了左近正巧听到饕心碧妪临死前的那声惨叫于是赶将过来看个究竟。 尹雪瑶正在为卫惊蛰拔毒救治眼也不抬道:“有人来了守住门口。”霸下也听到了石室外的动静诧异道:“这人来得好快可惜不是干爹!”小鲜薄翼微振已飞到门前就见一个雪袍老道手持拂尘背负仙剑正要进门娇声喝道:“站住!”雪袍老道闻声立止目光朝石室里扫了一转冷笑道:“是你们!”尹雪瑶手上度加快将卫惊蛰肩头腐肉用金针一一挑出漠然道:“是又如何?”雪袍老道瞟过卫惊蛰的天穹神剑眼睛一亮道:“尹仙子看在北海一脉的面上贫道也不想为难你们取了那柄剑就走!”原来宫无极于白河镇铩羽而归在向灭盘圣祖禀报时为挽回些许颜面不免将卫惊蛰的天穹神剑添油加醋地夸赞了一番将自己被一个年轻人打得灰头土脸的罪过全归结到手中蓝霜魔剑不敌对方的那柄神剑之故。 此刻百流道人眼瞧着天穹神剑就在石室之中而卫惊蛰已然身中剧毒人事不醒只剩下尹雪瑶和霸下、小鲜可谓天赐良机又岂能不怦然心动?霸下嗤之以鼻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凭你也配?”雪袍老道阴阴一笑口中喝道:“滚开!”拂尘一挥抽向守在门边的小鲜。 小鲜往旁边轻盈飘飞躲过拂尘口中喷出一蓬银丝罩向雪袍老道头顶。 雪袍老道刚要夺门而入不防寒风四溢一团银灿灿的圣**丝铺天盖地地涌过来忙不迭抽身挥掌又退到了门外。 尹雪瑶讥诮道:“百流道人你连小鲜都斗不过还妄想抢神剑?我劝你赶快夹紧尾巴滚回北海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百流道人怒极反笑低喝道:“好今日就看贫道如何收拾你!”拂尘雪光如瀑遽然舒展朝着小鲜卷去。 那旁霸下早有准备浑身红光爆闪迸射出一团天雷地火迎头撞上涌来的雪瀑。 “轰--”红白两色绚光如花盛绽震得石室嗡嗡摇颤。 百流道人站在原地晃了晃身躯长吐一口浊气冷笑道:“小王八蛋你服不服?”霸下心下吃惊嘴上不甘示弱道:“老杂毛等我干爹来了要你好看!”百流道人一省心道:“夜长梦多我和这两个畜牲啰嗦什么?”挥动拂尘猱身再上与霸下、小鲜在门口激战成一团。 这百流道人本是方丈仙岛岛主一身修为尽得鹤仙人真传放诸天6魔道已罕有敌手。 但霸下和小鲜一个是万载龙子一个是千年圣**精魄一刚一柔、水火相济配合得天衣无缝兼之限于石室地形施展不开一时半会儿之间竟令他无计可施。 正僵持不下之际猛然门外一道白影犹如鬼魅般从百流道人身边一晃而过从几不可能的缝隙中掠入石室探手便往天穹神剑抓落。 尹雪瑶秀眉微扬纤指“啪”地轻弹手中三枚金针呈“品”字形射向来人右腕。 白衣人化爪为掌“呼”地一声将金针尽数震飞换左手抓向天穹神剑。 尹雪瑶反手擎剑一溜电光朝来人左爪削去左袖凌空一扬打出一蓬粉红色毒雾。 “叮--”白衣人屈指弹偏尹雪瑶仙剑却忌惮她袖中洒出的“妃子笑”屏息运气护住周身毛孔飘落到墙角。 这一连串兔起鹘落快到让人目不暇给待百流道人与霸下、小鲜惊觉停手石室中业已尘埃落定惟有那蓬淡淡的粉红色毒雾兀自悬浮在天穹神剑上方。 百流道人望着来人脸色微微一变道:“童老仙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童铮因尹雪瑶出手拦截一击落空正自懊恼闻言鼻中哼了声道:“莫非百流道长也看中这把剑?”百流道人听他明知故问心中有气冷然道:“是又如何?”童铮呵呵一笑并不作答眼神里满是傲意自是对天穹神剑志在必得。 石室中登时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里三个人各据一方谁也不愿贸然率先出手。 尹雪瑶虽有霸下和小鲜相助但须分神照料卫惊蛰更要顾忌两大魔头连手夹攻面对触手可及的天穹神剑反沦为形势最为险恶的一方。 而童铮与百流道人互相顾忌彼此牵制又不愿让尹雪瑶坐收渔利也均都不急于下手暗自转动着念头。 尹雪瑶瞥过仍旧昏迷的卫惊蛰思忖道:“就算他醒过来也于事无补。要想在这两个老魔的眼皮子底下保全天穹神剑除非……”她忽然站起身在百流与童铮咄咄逼人的视线交击下伸手握住天穹神剑一股强盛甘冽的灵力从剑刃中喷薄而出涌入她右臂经脉中不由轻赞了声:“确是好剑!”童铮雪白的眉毛几不可查觉地朝上一耸虎视眈眈望着那柄握在尹雪瑶玉手之中的天穹神剑。 他默运“朝来暮去神功”一双洁白无暇的大袖如波纹般起伏不定自里往外散放出若有若无的金黄色雾气正是臻至“日上三竿”之境的征兆。 百流道人见状心中一惊道:“这老家伙好深厚的功力需得想方设法激他抢先出手与尹雪瑶拼个你死我活方为上策。”他正想着尹雪瑶却冷冷一笑道:“可惜这样的神剑盖世难求能寻到一把已是莫大的福气。偏偏你们两位都对它有意我该将它交给谁好呢?”童铮愣了愣突然嘿嘿笑道:“臭丫头你想骗得我和百流道长自相残杀也忒天真了点儿!”尹雪瑶似无奈地摇摇头道:“童仙长误会了雪瑶绝无此意。我只是看在卫惊蛰是小蛋朋友的分上不忍他毒身亡这才救他一命。 “可若要我为了他的一柄剑丢了自己的性命我才不干这种傻事。这把剑两位尽可取走将来卫惊蛰若登门讨还也不关我的事情。”童铮听了沉思片刻先是忍不住点点头旋即又摇头道:“未必未必--”也不晓得他是在说尹雪瑶的话语未必可信还是为了这柄神剑送命未必值得。 百流道人对尹雪瑶的了解可比童铮多得多知她素负机智极为难缠低哼道:“童老仙切莫相信她的鬼话!”尹雪瑶瞧着百流道人满怀戒意的神情叹了口气道:“这么僵持下去到明日天亮也难以了结。也罢谁让我和道长同出北海呢?”蓦地振臂一挥将天穹神剑飞掷向百流道人道:“接剑!”百流道人做梦也料不到尹雪瑶会主动将天穹神剑抛向自己眼见神剑离自己越来越近急切之间哪里还想得了许多腾身飞起挥出拂尘卷向剑柄。 孰知人在空中突听“哧”地破空激响一束乌黑电芒直奔咽喉射来。 百流道人袍袖一抖如云飞纵乌黑电芒“啵”地一声没入袖袂消失不见身形却不知不觉为之稍稍一滞。 眼看着他的拂尘就要锁上剑柄童铮掠身赶至左掌殷红似血堪堪击在尘丝之上。 百流道人嘿的一哼拂尘走空童铮左袖轻卷已将天穹神剑抢走朝门外斜飞而去。 霸下和小鲜齐齐怒喝出手天雷地火裹着圣**丝翻涌如潮将整个门口封死。 “砰!”童铮手擎天穹神剑小试牛刀一道青色剑芒势如破竹将雷火银丝劈得四散奔流重新露出石室门户。 他不由得心下欣喜道:“得此至宝何异于如虎添翼环顾天6九州岛从此以后谁能是老夫的对手?”然而没等他闯出石室尹雪瑶宛若未卜先知竟是先一步抢到门前冷冷喝道:“把剑留下!”反手拔出背后仙剑寒光烁烁当胸直挑。 童铮挥掌招架灵台感应到背后的百流道人已然掩袭而上正要和尹雪瑶前后夹击。他当机立断纵身横移飘落到石室左侧墙角以免再次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 百流道人眼睁睁看着神剑被人从眼前生生夺走心头的懊丧与愤怒可想而知。 他一双眼睛紧盯童铮嘿嘿低笑道:“童老仙好手段!”袖口一松从里面滑落出一支乌黑色的金属芒刺正是方才童铮偷袭他的“寒鸦锥”落在地上叮的脆响。 惟有那蓬淡淡的粉红色毒雾兀自悬浮在天穹神剑上方。 百流道人望着来人脸色微微一变道:“童老仙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童铮因尹雪瑶出手拦截一击落空正自懊恼闻言鼻中哼了声道:“莫非百流道长也看中这把剑?”百流道人听他明知故问心中有气冷然道:“是又如何?”童铮呵呵一笑并不作答眼神里满是傲意自是对天穹神剑志在必得。 石室中登时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里三个人各据一方谁也不愿贸然率先出手。 尹雪瑶虽有霸下和小鲜相助但须分神照料卫惊蛰更要顾忌两大魔头连手夹攻面对触手可及的天穹神剑反沦为形势最为险恶的一方。 而童铮与百流道人互相顾忌彼此牵制又不愿让尹雪瑶坐收渔利也均都不急于下手暗自转动着念头。 尹雪瑶瞥过仍旧昏迷的卫惊蛰思忖道:“就算他醒过来也于事无补。要想在这两个老魔的眼皮子底下保全天穹神剑除非……”她忽然站起身在百流与童铮咄咄逼人的视线交击下伸手握住天穹神剑一股强盛甘冽的灵力从剑刃中喷薄而出涌入她右臂经脉中不由轻赞了声:“确是好剑!”童铮雪白的眉毛几不可查觉地朝上一耸虎视眈眈望着那柄握在尹雪瑶玉手之中的天穹神剑。 他默运“朝来暮去神功”一双洁白无暇的大袖如波纹般起伏不定自里往外散放出若有若无的金黄色雾气正是臻至“日上三竿”之境的征兆。 百流道人见状心中一惊道:“这老家伙好深厚的功力需得想方设法激他抢先出手与尹雪瑶拼个你死我活方为上策。”他正想着尹雪瑶却冷冷一笑道:“可惜这样的神剑盖世难求能寻到一把已是莫大的福气。偏偏你们两位都对它有意我该将它交给谁好呢?”童铮愣了愣突然嘿嘿笑道:“臭丫头你想骗得我和百流道长自相残杀也忒天真了点儿!”尹雪瑶似无奈地摇摇头道:“童仙长误会了雪瑶绝无此意。我只是看在卫惊蛰是小蛋朋友的分上不忍他毒身亡这才救他一命。 “可若要我为了他的一柄剑丢了自己的性命我才不干这种傻事。这把剑两位尽可取走将来卫惊蛰若登门讨还也不关我的事情。”童铮听了沉思片刻先是忍不住点点头旋即又摇头道:“未必未必--”也不晓得他是在说尹雪瑶的话语未必可信还是为了这柄神剑送命未必值得。 百流道人对尹雪瑶的了解可比童铮多得多知她素负机智极为难缠低哼道:“童老仙切莫相信她的鬼话!”尹雪瑶瞧着百流道人满怀戒意的神情叹了口气道:“这么僵持下去到明日天亮也难以了结。也罢谁让我和道长同出北海呢?”蓦地振臂一挥将天穹神剑飞掷向百流道人道:“接剑!”百流道人做梦也料不到尹雪瑶会主动将天穹神剑抛向自己眼见神剑离自己越来越近急切之间哪里还想得了许多腾身飞起挥出拂尘卷向剑柄。 孰知人在空中突听“哧”地破空激响一束乌黑电芒直奔咽喉射来。 百流道人袍袖一抖如云飞纵乌黑电芒“啵”地一声没入袖袂消失不见身形却不知不觉为之稍稍一滞。 眼看着他的拂尘就要锁上剑柄童铮掠身赶至左掌殷红似血堪堪击在尘丝之上。 百流道人嘿的一哼拂尘走空童铮左袖轻卷已将天穹神剑抢走朝门外斜飞而去。 霸下和小鲜齐齐怒喝出手天雷地火裹着圣**丝翻涌如潮将整个门口封死。 “砰!”童铮手擎天穹神剑小试牛刀一道青色剑芒势如破竹将雷火银丝劈得四散奔流重新露出石室门户。 他不由得心下欣喜道:“得此至宝何异于如虎添翼环顾天6九州岛从此以后谁能是老夫的对手?”然而没等他闯出石室尹雪瑶宛若未卜先知竟是先一步抢到门前冷冷喝道:“把剑留下!”反手拔出背后仙剑寒光烁烁当胸直挑。 童铮挥掌招架灵台感应到背后的百流道人已然掩袭而上正要和尹雪瑶前后夹击。他当机立断纵身横移飘落到石室左侧墙角以免再次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 百流道人眼睁睁看着神剑被人从眼前生生夺走心头的懊丧与愤怒可想而知。 他一双眼睛紧盯童铮嘿嘿低笑道:“童老仙好手段!”袖口一松从里面滑落出一支乌黑色的金属芒刺正是方才童铮偷袭他的“寒鸦锥”落在地上叮的脆响。 童铮一边借机掌握神剑灵性一边盘算脱身之策望向尹雪瑶道:“你既然已答应送出神剑又为何出手强留老朽?”尹雪瑶神情冷漠回答道:“童仙长修为精深耳聪目明岂会不知这柄神剑我已许诺送给百流道长。你若想要也该事后与他商量怎可强抢?”童铮不以为然道:“笑话你又不是此剑主人有何权力擅加处置?”尹雪瑶侧目微笑问道:“依仙长之言这柄剑如今的主人该是您了?”童铮想也不想颔道:“当然此剑既在老朽手中。它的主人自然是我!”尹雪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那前一刻这柄神剑又是在谁的手里?我是否有权处置它?”如论真实修为童铮当然胜过尹雪瑶一筹可说到言词便只能甘拜下风他被对方的一番话驳斥得哑口无言老脸涨红。 小鲜在空中笑得打跌小手点着童铮道:“老仙您是魔道泰斗金口玉言说出的话不能不算数还不快将手里的神剑送还给百流道长?”霸下却在大唱反调道:“什么魔道泰斗我看就是一个老不知耻的强盗。好不容易抢到手的宝贝想让他再交出来只怕比登天还难。”它和小鲜一唱一搭听得童铮又羞又怒颔下的雪白胡须无风乱颤如戟怒张眼瞧着就要作。 百流道人知道如果让童铮劫得天穹神剑闯出石室日后想再从他手里夺还回来势必难如登天。他虽然有些忌惮这老魔的修为了得可就此收手又岂能甘心?听着尹雪瑶、霸下和小鲜的话语里隐隐含着不平之意更是对童铮的所为着恼百流道人强压怒气道:“童老仙尹仙子的话你可听清楚了?”童铮被霸下和小鲜挤兑得正感火大百流道人这一开口便好比是火上浇油。 他原本就是眼高于顶狂傲惯了的主儿而今怒意与傲气一起愈地无所顾忌仰面翻眼道:“想要夺剑只管出手何必废话?”百流道人开口时多少还存着一丝善了的念头不欲与童铮两虎相争白白便宜了尹雪瑶。孰想对方却丝毫不留颜面那桀傲自大的神态更是让人无法忍气吞声。 他好歹也曾是方丈仙岛的岛主颐指气使独尊一方连蓝关雪、金嗓子这般魔功绝世的北海翘楚人物都须俯三分又如何能咽得下童铮的恶语?当下铁青着脸道:“难道童老仙当我不敢?”童铮蔑然一笑道:“算了罢就道长的这点修为老朽还不放在眼里!”有道是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百流道人再能忍亦禁不住双目寒光暴射缓缓从身后擎出仙剑道:“如此说来贫道倒要请童老仙赐教一二了!”童铮手指轻抚天穹神剑眉目低垂道:“请了。”“呜--”话音方落石室里激荡起一股灼烈狂风空气中浮动着蒙蒙金色光雾排山倒海般压向百流道人。 气机牵引之下百流道人的上身微朝后仰从体内散出一团亮白色寒雾翻滚低吼着朝四周扩展蔓延。 一冷一热两道绝强的罡风在半空中狭路相逢出一串沉闷轰鸣搅得气流四溅光澜乱旋竟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尹雪瑶见两个人终于要动手悄然抱起卫惊蛰与霸下、小鲜退到墙角观战。 百流道人伫立在石室门前巍然不动牢牢封住童铮的去路大无妄真气翻翻滚滚从体内蒸腾而出化作茫茫寒雾几将整个人影吞噬双目厉光如电须臾不离地注视着童铮脸庞猛地一声长啸仙剑虚晃一掌拍向对方胸口。 童铮亦有意一试对手掌力当即弃剑就掌左手蓦地暴涨倍余血芒灼灼迎将上去。 “砰!”双掌相交两人齐声呼喝向后退跃。童铮只感掌心一寒一股冰凉彻骨的魔气迫体而入所过之处经脉如冰封霜凝好不难受大袖上顷刻冒起腾腾寒烟竟结上了一层银白色霜冻。 百流道人的滋味亦同样不好受伴随着腕骨“喀啦”一记爆响袖袂燃起一团妖艳火苗。 他急忙运劲抖袖大无妄魔气所到之处火焰顿熄只留下一片淡淡焦痕。抬掌一看齐腕以下正有一抹殷红的血气慢慢向下消退重露出晶莹如玉的手背。 两人各自凛然又俱从心底激起浓烈杀机更不多话亮开架式斗在一处。 眨眼间两人激战已逾五十回合童铮藉助天穹神剑摧枯拉朽之威攻势渐盛逼得百流道人险象环生疲于应对。 他瞧着对方手中的天穹神剑大开大阖睥睨纵横心下且嫉且惊含忿冷笑道:“好剑法啊。”却故意将“剑”字咬重拖长任谁都能听出这话里隐藏的讥诮之意。 童铮面沉如水充耳不闻唰唰唰一连三剑杀得百流道人顾此失彼连连退闪。 尹雪瑶见状叫道:“道长小心他不但要夺走仙剑更想杀人灭口!”百流道人闻言一震暗道:“不错这老家伙将我逼得全无还手之力此刻要走贫道纵想拦阻也是有心无力。他却不依不饶频下杀招显然是不肯让我活着离开这间石室!”想到这里背上寒意陡生嘴角泛起一缕狞笑道:“恐怕没那么容易!”眼眸中邪光迸施展出控神**罩定童铮。 童铮猝不及防心头犹如被电流击中一阵恍惚失神好在他三甲子多的魔功委实精湛之极电光石火中紧守灵台一线清明。 他双目精芒暴涨抵御对方眼中射来的邪光肋下“哧”地一凉已被百流道人趁虚而入一剑划破衣袍溅出一溜血珠。 所谓高手相决只争毫厘一瞬间童铮先机尽失在对方邪功罩定下苦苦相抗只能全力自保。若非仰仗天穹神剑的无俦锋芒三十招内便要血溅五步。 百流道人却是有苦自知他祭出控神**固然攻了童铮一个措手不及可此功不仅极耗真元更难以持久一旦功力消退动辄有反噬之忧当下掌剑齐施攻势如潮只求战决。 两人你来我往拼出真火头顶水汽冉冉升腾均将功力挥到了极致无奈骑虎难下即便有心收手也再所不能。 突听尹雪瑶朗声道:“道长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晃身欺至童铮身后纵剑朝他背心刺落。 童铮惊怒交集道:“臭丫头竟敢趁火打劫!”身形一转让过剑锋。 哪知尹雪瑶一剑走空非但没有收招仙剑去势反而骤然加快自如一束惊鸿闪电朝着百流道人当胸疾挑。 百流道人大吃一惊拼命闪躲瞠目怒吼道:“你--”“噗!”仙剑应声插入百流道人右胸。尹雪瑶眉宇含霜冷冷道:“你认命罢!”“砰!”童铮雪上加霜在百流道人左肋又结结实实印上了一记血虹掌。 饶是百流道人两百余年深厚玄功亦招架不住这两大高手接二连三的致命重击。 “哇--”一口暗红色血箭喷飞他的身子好似断线风筝摔跌至墙角眼睛里的邪光渐渐涣散却兀自不肯闭起恨恨盯着尹雪瑶粗喘如牛道:“……好!”言毕浑身筋骨爆碎软作一滩稀泥当场气绝。 童铮凝掌胸前满脸诧异凝视尹雪瑶道:“你究竟是何用意?”尹雪瑶唇角浮现一抹淡然微笑说道:“我要是你就立刻丢下手中的神剑。”童铮一怔怎也看不破尹雪瑶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哼道:“臭丫头你又想玩什么花样?”尹雪瑶摇摇头道:“我的花样很简单难道你还未觉么?”她目光低落到童铮握剑的右手上轻轻念道:“一、二、三--”宛若是一道催命符童铮猛然感到整只右手奇痒难熬像是有万蚁噬咬! 第九章梵孤遗族 没等他回过神来尹雪瑶玉掌拍出攻向童铮小腹。童铮一声怒喝竭力压制手掌麻痒挥剑削去。 尹雪瑶纤指轻舒竟是直撄其锋在剑刃上一搭一扣含笑道:“对不住了!”童铮但觉手中绵软无力天穹神剑已被尹雪瑶不费吹灰之力劈手夺过。 他恼羞成怒左手血虹掌虎虎生风劈斩而落须怒张道:“我杀了你!”尹雪瑶轻轻一笑怀抱失而复得的天穹神剑闪身退回墙角悠然道:“这柄神剑仙长借用有时也该物归原主了!”童铮怒气勃阔步举掌正待出手猛感右臂一阵气血逆行眼前斑斓光晕闪烁荧荧心下一惊急忙停住身形往右手打量。 只见五根手指漆黑如墨了无知觉一道道纤细的黑色毒气正沿着经脉缓缓攀升直逼向右肘再不及时迫毒整条胳膊行将不保。 他心念急转弹指封住右腕经脉寒声道:“老朽今日就算只剩一臂也要先杀了你!”口中一声厉啸左手大袖磅礴无伦拍向尹雪瑶面门。 尹雪瑶微微一凛道:“不好这老魔动了真怒居然要破釜沉舟!”此刻自己的身后就是昏迷不醒的卫惊蛰她投鼠忌器不能闪躲只得催动冰蚕九变神功挺剑飞挑。 “啵!”天穹神剑势如破竹洞透衣袂鼓胀的大袖顷刻委顿往下无力垂落。 可霸下和小鲜的喝采尚未出口童铮的“破茧指”业已精准无比地弹中剑刃。 尹雪瑶虎口麻手中天穹神剑把持不住颤鸣激飞往门外斜斜掠去。 童铮扬声大笑飞身退向门前探爪往天穹神剑的剑柄抓落。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门外一道魁伟身影闪过如山般横亘在童铮面前轻舒猿臂抄住飞掠的神剑手腕微振剑龙吟点向对方脉门。 同样的一招“雷厉风行”童铮早已在卫惊蛰的剑下领教过其中的厉害此际由这中年男子信手拈来更增三分凝练沉稳。 他赤手空拳又伤了右臂哪里还能逞强硬拼?一声低哼忙不迭缩爪后翻“唰”地劲风扑面一截衣袖凌空飘飞。 他腾身落地惊魂未定凝目望向来人眸中寒光一闪道:“盛掌门!”盛年抱剑而立黝黑红亮的脸膛上泰然自若朝着童铮稍一躬身道:“得罪了。这柄天穹神剑乃劣徒随身所携之物恕盛某不能相赠。”童铮定了定神瞟向盛年身后站立的凌云霄、殿青堂、姬榄等人情知大势已去尽管功败垂成殊为不甘可也不敢再犯众怒否则今夜能否生离此地亦未可知。 尹雪瑶瞧见强援赶至心头大定笑吟吟道:“童仙长这柄剑恐怕你是取不走了。”童铮按捺搵怒嘿然道:“既然如此老朽先告辞了!”说罢却未举步默然望向站在门口的盛年。 盛年会意一笑说道:“请--”侧身往门外一让。 童铮瞥过尹雪瑶朝盛年颔一哼道:“多承盛情!”身影一闪出门而去。 殿青堂目送童铮背影摇摇头道:“也就是你盛年换作旁人今夜说什么也要趁机斩去叶无青一条左膀右臂!”盛年不以为意地笑道:“此老终究是一方魔道翘楚冤家宜解不宜结由他去罢!”他迈步走入石室抱起卫惊蛰道:“尹仙子大恩不言谢亏得你机智百出全力周旋方才保得惊蛰性命和天穹神剑不失。”这时身后众人鱼贯而入不仅有翠霞派和魔教的高手还有不少南荒漠北的魔道人物和正道各派的弟子足足不下三十余人端的是济济一堂。 尹雪瑶三言两语将遭遇说了。她讲得虽是简单众人听得却是惊心动魄眉飞色舞俱暗自赞叹道:“诚如盛掌门之言若非此女谁能在这两大魔头前保全神剑更能令强敌在弹指之间一死一伤?”霸下问道:“凌老爷子先前那声地动山摇的巨响是怎么回事?”凌云霄道:“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是什么人无意触动了阵内机关也未可知。”盛年道:“我们甫入湖底迷宫便为此间诡异的阵法所困连番试探始终不得要领反有不少同伴失散。 “幸亏遇见苏老先生和水仙子蒙他们两位指点迷津才对这湖底奇阵稍窥门径一路有惊无险的走来又接连碰上了殿副教主和诸位南荒漠北的朋友大家伙儿结伴同行恰巧经过这里。”霸下奇道:“那苏真夫妇呢为何不见他们?”盛年回答道:“苏老先生怀疑有人在暗中操纵法阵正携着水仙子前往查探。”小鲜恍然大悟道:“难怪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都说魔圣的遗宝就藏在湖底下可咱们找了好几间石室架子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偏还擦得那么干净。”霸下眨巴眨巴眼不自禁地压低声音问道:“难道辜翱天还活着?他还在这里?”小鲜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瞪大妙目东张西望嗔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都是五六百年前的人了骨头也该散成渣了。”霸下一摇头道:“那也不是没可能。若他像鹤老魔一般修成了散仙之体别说五六百年五六千年也不在话下。”尹雪瑶冷冷道:“小龙别在我面前提这个人的名字。”霸下一省笑笑道:“总而言之千年王八万年龟活上五六百岁也没啥稀奇。”小鲜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道:“哦我倒差点忘了你在这方面很有心得?”众人听着一龙一虫吵嘴不由得莞尔。霸下刚想还嘴那边卫惊蛰低低一哼悠悠醒转。 他双肩为饕心碧妪破戮爪所伤原本自忖毒必死没想到醒来时竟会是在恩师宽厚温暖的怀中不禁惊喜交集道:“师父!”盛年望着面色憔悴的爱徒心中怜惜却将脸一沉道:“不要以为你仗着天穹神剑便可纵横天下无往不利。吃一亏长一智你远还没有骄傲的资本。”卫惊蛰被恩师训斥得脸颊热恭声道:“多谢师父教诲!”尹雪瑶问道:“你不是和小蛋留在岸上了么?”卫惊蛰将原委说了霸下道:“这么说我干爹也下来了而且还是独自一人!”尹雪瑶娇哼道:“不用替他操心这小子笨是笨了点可也没见他吃亏过!”话是这么说小鲜仍旧有些担心道:“叶无青也在湖底迷宫里要是他们两个撞上可难说了。”凌云霄道:“不错依小蛋的个性就算叶无青要一掌拍死他他也不会还手。”众人顿时紧张起来连姬榄这般以往对小蛋素无好感的人也禁不住说道:“多说无益叶无青可从来不会手下留情!”他话音刚落众人突然若有所觉噤声凝气抬头仰望石室上方。 霸下心里犯嘀咕道:“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辜翱天阴魂不散找上门来啦?”就见室顶中心亮起一圈圈绿色光环如涟漪般往四下扩散须臾化作一道光门。从光门彼方一个姣好的少女身影冉冉浮现飘落在石室之中。 她一袭绿衫看似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清秀、神情温婉伶俐面对周围一众来自正魔两道的高手耆宿脸上也无害怕之情敛衽为礼道:“诸位好!”如凌云霄、盛年、殿青堂等人都是久经风浪心思深沉之人乍见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女现身都在急转心念揣测吉凶并不急于出声回应。 倒是小鲜天不怕地不怕飞近前去好奇道:“小姑娘你是人是鬼?”绿衣少女“噗哧”一笑苹果般红润可爱的颊边顿时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回答道:“晚辈司马月奉家祖母之命请各位前往青澜厅叙话。”尹雪瑶双目锁定绿衣少女明眸暗运读心术道:“不知令祖母是何方高人?”司马月浑然不觉尹雪瑶的眼神有异笑吟吟道:“我***个头一点儿也不高自爷爷去世后“灵水宫”便一直由她老人家掌管。”殿青堂问道:“这么说来你们便是此间的主人了和魔圣辜翱天有何关系?”司马月道:“这事说来话长不如先随晚辈前往青澜厅见过我奶奶她老人家定会向各位解释清楚。”盛年问道:“我们还有许多同伴失散在宫中他们现下如何?”司马月道:“这位大叔不必担心我奶奶(手机小说网)也会将他们一一请到青澜厅相见。”尹雪瑶情知这绿衣少女所言非虚收回目光蓦地晃身上前扣住司马月皓腕冷冷道:“那就有劳月姑娘在前引路。”司马月也不挣扎浅笑道:“这位姐姐好厉害。放心吧我奶奶已将“百玄摇魄阵”撤去眼下灵水宫内风平浪静你不用怕。”尹雪瑶并不松手哼了声道:“但愿如此!”当下尹雪瑶押着司马月在前开道众人从石室里鱼贯而出紧紧跟随。 行出大约半炷香的工夫司马月引着众人走进一座方圆数百丈的巨大石厅中。 盛年放眼望去只见大厅中心伫立着一座依照九宫方位建造的法坛法坛中央有一道炫目的青色光柱自地底喷薄而出照射在厅顶一幅巨大的星阵图上。 又有数以百计的纹路如蛛网、脉络从星图内沿着厅顶往四面八方散而去里面流动着熠熠青光照得整座大厅耀眼生辉一团肃杀。 在法坛之前站立着一位身材矮小的执杖老妇皓如雪不怒自威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睛里精光内蕴显是高手中的高手。 在她身后七八个人站成一排或老或少或男或女尽皆穿着一身绿衫。 苏真携着爱妻在这老妇人身侧负手而立正漠然望着不断从厅外走入的群雄。 这时厅里已到了不少人大家伙儿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窃窃私语看上去似乎和盛年等人同样的一头雾水不得要领。 尹雪瑶松开司马月低低道了声“得罪”秋波在厅中来回寻找却始终看不到小蛋的身影。 霸下着急道:“干爹呢他不会有事吧?”盛年也惟恐小蛋出了意外沉声道:“再等一等如果还不见他来便请那位月姑娘带着咱们前去寻找。”就在这当口厅门外突然传进一阵喧嚣老远便听到年旃洪亮的嗓门骂咧咧道:“你个龟儿子的老子遇见你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殿青堂和凌云霄愕然相视均在心道:“不晓得又是谁惹火了这老鬼?”紧接着另一个更粗更响的嗓音骂回去:“放你娘的狗臭屁能遇上老子那是你个龟孙子祖上积德!”话音未落年旃和灭盘圣祖肩并肩阔步而入。在两人中间一名绿衫青年脸色苍白左臂被年旃拧着后腰被灭盘圣祖揪着足不点地地跟了进来。 年旃一停步眯起两眼打量向法坛前的那位老妇人努努嘴道:“是她?”绿衫青年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咬牙忍痛道:“是!”“呼--”两道厉光几乎不分先后从年旃和灭盘圣祖的手中飞掠而出在空中爆出慑人怒啸朝着那老妇人轰去直令风云变色、天地失威。 老妇人霍然变色怎也想不到这两个人凶神恶煞般地闯进厅来二话不说便大打出手。 眼见对方轰来的魔兵光澜卷涌、无坚不摧以她的修为绝难同时接下这两人的连手攻击欲待躲闪又恐伤了身后的一众亲族子弟只得强运十二成的功力双臂执杖往外招架。 在众人惊呼声里侧旁负手而立的苏真遽然出手。但见他身不晃、腿不抬人已横挡在老妇人前一双大袖柔如春水缠绵波澜起伏变幻不定“砰砰”两声分击在九宝冥轮与吞天食地化血轮上。 袖袂高飞中两只威震四海的魔轮猛地朝里侧转在距离苏真不到三尺的半空中轰然激撞分往左右迸飞。 苏真身子晃了晃脸上血气一闪而逝语音平和道:“老夫人可以开始了!”年旃一怔伸手摄回九宝冥轮低骂道:“格老子的苏真!”那老妇人收摄心神青木杖在地上“咚咚”敲了敲示意众人噤声待厅内渐渐安静下来这才缓缓说道:“对于诸位适才所受的惊扰老身甚为抱歉。”人群里有人冷哼道:“咱们差点死在了外面一声抱歉就算完了?”老妇人恍若不闻继续说道:“这座灵水宫原本是古灵水族人的祭祀圣地地下蕴藏着充盈的寒水晶气。 “后因一场剧变灵水族几近灭绝此处亦随之埋没于世数千年。直到六百余年前剑圣俞宽偶经梵孤山现了废弃多年的地宫入口始知在这小月湖下竟别有洞天。”她顿了顿道:“在蓬莱仙会之上俞宽与魔圣辜翱天激战五日夜最终惺惺相惜罢手言欢俞宽便将灵水宫的秘密告诉了辜魔圣。辜翱天离开蓬莱后按图索骥寻找到灵水宫当下就决定在此隐居。”毕虎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插嘴道:“不对吧以辜老魔的个性岂会老老实实憋在一个终年不见天日的湖底废宫里?”老妇人眼神里略带一丝怒意瞥过毕虎并未回答接着说道:“几经周折辜魔圣终于寻找到古灵水族在南荒硕果仅存的一脉后裔将他们举族迁徙到灵水宫并利用地底的寒水晶气在宫中布下了百玄摇魄阵。”毕虎见这老妇人不理睬自己心下暗笑道:“不用说十有**是辜翱天输了故此被迫退隐灵水宫。这老婆子对辜老魔颇是推崇自然不肯当众承认。”姬榄问道:“如此说来你们便是古灵水族的后裔?”老妇人点点头道:“自辜魔圣在九宫坛上参破天机羽化登仙灵水族传至老身已历五代。”谈禹问道:“那辜翱天留下的宝藏现在何处?”老妇人回答道:“实不相瞒辜魔圣去后他的遗物都由敝族世代相传妥为保存。”燕山掌门郭陌烟道:“请问老夫人其中可有敝派的“大乾坤二十四劈”真本?”老妇人想了想道:“有的!”随后又有人问道:“那有没有一套二十八支“太乙青蚊梭”?”老妇人回头望向一位须皆白的绿衫老者见他微微点头于是应道:“有!”登时大厅里宛如炸开了锅一样众人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向这老妇人追问起自家祖上失落的秘籍法宝。 霸下对此殊无兴趣不住瞅向门外道:“干爹怎么还没来?”尹雪瑶也有些沉不住气了说道:“走咱们出去找他!”却说卫惊蛰离开后小蛋便独自一人坐在湖畔怔不意觉远处又有人悄然下湖寻宝从衣着样貌上瞧不是屈翠枫却又是谁?小蛋立时一省遥遥看着屈翠枫没入湖中的身影想了想起身追了下去。 他潜行匿踪在屈翠枫背后不一刻便追进了那座湖底石室。 屈翠枫似有所觉惊然回道:“你跟着我做什么?”小蛋站稳身形说道:“屈大哥请你随我去见伍长老。”屈翠枫鼻子里蔑然一哼道:“你凭什么叫我跟你走?”小蛋道:“你不该出走越秀。”屈翠枫脸上的讥色更浓说道:“我不走留在省身壁等着他们将我千刀万剐么?”小蛋摇头道:“做错了事便该受惩罚。”屈翠枫闻言愈着恼干笑道:“你果真大义凛然义正辞严啊可惜你说我是叛门逆徒那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叶无青拔剑相向迫他罢战退兵又算什么?”小蛋眼中掠过一丝痛楚缓缓道:“跟我走!”屈翠枫问道:“要是我不肯呢?”小蛋沉默须臾回答道:“你是从我手中走脱的我自要送你回去!”屈翠枫哈哈一笑怒道:“有种你便将我的性命一并取走!”小蛋再次摇头掩饰下内心的伤感说道:“我不要你的命只要你跟我回去。”屈翠枫嘴角的讥笑渐渐隐没一字一字地吐出口道:“那你就来吧!”小蛋凝视着他脑海中掠过一幕幕的尘封往事--翠霞山下的邂逅、大漠戈壁的重逢……曾几何时那个英姿勃的蓝衣青年在岁月的磨蚀里与他渐行渐远更不回头!“呼--”一蓬银白色的光晕从小蛋体内焕而出他的身影霍然如晨露般蒸不见。 屈翠枫一凛道:“这小子居然不需藉助仙剑灵力便可施展遁术!”一念未定小蛋已在他背后重新现身左手五指似拙实巧罩向屈翠枫后心。 屈翠枫急忙侧身抬掌招架孰知小蛋的手腕一转一压匪夷所思地避过封挡手起爪落业已扣住了他的肩头! 第十章逝者已矣 屈翠枫俊秀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惊讶旋即恢复了镇定侧头看着小蛋道:“不错你又长进了许多。”小蛋指尖稍稍收力说道:“走吧!”屈翠枫的眼睛里忽地浮现起一缕嘲弄道:“可惜屈某同样也是今非昔比只凭这手就想制住我你错了!”话音落处一蓬金光从屈翠枫胸前的衣襟内涌出瞬间遍布周身。 小蛋只觉手上一热整条右臂顿时又麻又疼似被强烈的雷电烧灼而过。 屈翠枫趁势沉肩飘飞脱出小蛋掌控左手五指在小腹前捏成法印低喝道:“咄!”“嗡--”一阵对于小蛋而言异常熟悉的颤鸣响过青光涌动中四相幻镜已飞旋在屈翠枫的头顶之上!更令他吃惊的是在光澜闪烁的镜面里一道淡金色光影若隐若现依稀便是鹤仙人的元神。 小蛋心头剧震几乎忘了左臂的麻痹感觉愕然苦笑道:“居然是你!”屈翠枫白皙英俊的面容在金青两色光芒的照耀下显得莫名的诡异阴森双目中腾腾燃烧着妖艳的火苗好似不停吞吐卷动的蛇信落在小蛋身上冷笑道:“你早该想到了只怪你太笨!”小蛋凝望着那面曾经属于自己的四相幻镜叹了口气道:“是我是早该想到的原来鹤仙人的元神也被你摄入了仙镜。”“不错!”屈翠枫说道神情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得意“这老家伙从天一阁铩羽而归已是奄奄一息却还痴心妄想着能在屈某头上作威作福最终只能落得这般下场!如今我已将他的元神彻底炼化又有四相幻镜之助别说是你就是丁原来了屈某也一样不怕!”小蛋摇摇头道:“蛇腹裹象终究是不成的!”屈翠枫不以为然地轻笑道:“你嫉妒了?没错是我从你的手里拿走了这面仙镜。可是你--”他伸手指住小蛋语音转厉道:“却害得我失去了一切!我们扯平了--不应该说你还欠着我一笔债。若不是因为你我又岂会被叶无青所掳被迫吞下忘情水毒!”小蛋一愣道:“你中了忘情水?”屈翠枫傲然道:“忘情水算什么东西我在七日前已将它完全炼化!”小蛋“哦”了声道:“这就好。”屈翠枫的面色突然变得愈怨毒恐怖纵声大笑道:“好?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便是你所谓的好?”说罢右手猛扯衣襟劲力到处衣衫敞开露出了上半身。 但见他原本保养得犹如少女般晶莹光滑的肌肤此刻竟是坑坑洼洼布满触目惊心的深紫色疤随着胸口剧烈的起伏上下蠕动分外恶心。 小蛋沉默片刻说道:“这疤痕也许有法子能治。”“谁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屈翠枫额头青筋跳动厉声喝道:“你现在该明白了我不欠任何人而是你们所有人都亏欠了我!”“呜--”镜面中鹤仙人的元神蓦地光芒一亮射出一束浑圆金光向小蛋轰去。 小蛋却不硬接身形一闪施展出“十三虚无遁法”瞬息挪移到屈翠枫背后。 “轰--”金芒走空屈翠枫赶忙侧身回头严阵以待以防前车之鉴。 小蛋双手低垂丝毫没有立即出手的意思问道:“曾婆婆便是这样伤在了你的手中吧?”屈翠枫见小蛋神出鬼没般的身法也禁不住头大道:“除了脚底抹油你还会什么?”手中法印一掐一声低喝道:“现!”“呼--”四相幻镜光华暴涨将一道鹤仙人的元神倒影投射在半空中。 他嘿嘿一笑道:“恕不奉陪了让它跟你玩儿吧!”身形一晃往石室外掠去。 小蛋甫一起身鹤仙人的身影快逾飞电一记鹤唳九天掌已拍至胸口。 小蛋只得仰身拔剑一式“披荆斩棘”削向鹤仙人手腕。 鹤仙人虽已成镜奴但修为反应均在右臂一振反手朝着雪恋仙剑抓落。 小蛋眼睁睁瞧着屈翠枫的身形消失在门外无意与它久战当下暗运“有容乃大”撤剑出掌直撄其锋。 “砰!”双掌相交小蛋于两股起劲将接未接之际以“弹”字诀将掌心劲力一吐一收身形借势往后飘飞。 饶是如此鹤仙人沛然莫御的掌力依旧穿透乌犀怒甲直攻经脉连“有容乃大”心诀亦无法尽数化解。 小蛋长吐一口浊气背心一凉已抵到石壁之上。赶在鹤仙人再次欺近之前施展“微土”遁诀一闪而逝。 他连运三大绝技摆脱了鹤仙人一面施展“生生不息”疏通左臂经脉一面小心翼翼地深入灵水宫搜索屈翠枫的踪迹。 然而兜来转去好一阵子小蛋也没找见屈翠枫的影子。 他略一思忖停下脚步抱元守一默运“森罗万象”灵觉舒展往四方探去。忽地若有所觉往甬道尽头的石壁掠去。 眼看身躯就要撞在墙上小蛋体内银光闪动径直穿壁而过飘落到石墙内侧。 他放眼打量只见墙内是一座四四方方约莫十丈方圆的石室上方穹庐高耸缓缓收成一个尖顶左右两侧分别有一扇石门与两旁的石室相通和自己所经的其它石室迥然不同。 石室中空空荡荡连张椅子都没有四面的墙上却密密麻麻满是潦草随意的石刻似是有人用指力刻出。 这些石刻既有晦涩深奥的图形符文也有简简单单的草书文字看上去都年深时久似是哪位先贤在此闭关悟道时所留。 小蛋也无心多看从侧门拐入另一间石室。里面的布置和先前那间几无差异只是墙壁上印刻的复杂图形渐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简洁文字。 如此走马观花行到第四间石室墙壁上的石刻越见简单彷佛此间原先的主人变得愈来愈惜墨如金。 小蛋醒悟道:“这多半便是魔圣辜翱天晚年闭关修炼之所。他对天道的体悟境界便是随着这一间间石室不断提升壁上的图文随之化繁为简渐近于道。”想到这里他不由加快步履往下一间石室行去。可刚踏进门口便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石室四壁空空如也惟独在地上有人用手指刻画出一个大大的“碎”字。而在这“碎”字之上赫然有人躺卧在血泊之中仅仅一个侧面已教小蛋脑海里刹那空白。 “师父!”小蛋不由自主地一身惊呼飞身上前一手揽住叶无青的腰际另一只手颤抖着摸向他的心口。 心口尚有余温却已停止了跳动。 叶无青双目微阖唇角一缕殷红血丝兀自未干背后的衣衫焦黑如炭剥落在地露出一个巨大彤红的掌印。 再看墙上地上隐隐可见掌风指力破损痕迹似是刚刚这里爆过一场生死大战。 只是他终究晚来了半步。 就在他心神剧震难以自己之际灵台陡然生出一线警兆从下一间石室内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至身后一掌向头顶击落。 “砰!”小蛋挺腰腾身怀抱叶无青的遗体向前疾窜。来人的铁掌稍慢半拍堪堪扫中他的脊背。 小蛋就势翻滚吐气扬声借着胸口一股淤血喷薄打通背上经脉但火辣辣的痛楚感觉依旧。 来人如影随形不给小蛋丝毫喘息的机会弹腿探脚飞点他的后脑。 小蛋不及施展十三虚无遁术脱身只得施展出“穿花绕柳身法”中的“风旋”心诀身形不可思议地往左一折一转脱出对方腿攻笼罩的范围。 可没等他起身站定来人大袖一挥真气灌注之处柔软的袖袂顷刻凝铸如刀挟着猎风削向小蛋脖颈。 小蛋还是无法回头甚至无暇侧目看一下这个偷袭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哗啷啷--”绚光闪耀里金蝎魔鞭从小蛋腰间如蛟龙似地舒展飞腾反打向袭来的袖袂。 “啪!”金蝎魔鞭被袖袂远远击飞抛落向一边。大袖走势亦稍稍一滞小蛋趁机脱出身形如陀螺飞转撤至墙角踉跄站定。 短短的一眨眼工夫他由生到死由死还生在鬼门关前来回转了三圈。其中的惊险激烈实难以言语描述。 同样的直到这刻他才终于有机会看清对面那个出手偷袭自己的人。 缓缓地他的眼神由最初的惊愕转为难以置信的疑惑望着来人低低喘息道:“你没有疯?”楚望天左手提着从叶无青身上缴下的焚泪沉灰剑右手轻轻拭去一抹沾在袖衣上的血迹全无早先的痴呆愚钝之象嘿然道:“谁说老夫疯了?”原来当日百鱼山一战农冰衣见卫惊蛰被了狂劲的楚望天逼得命悬一线情急下祭出了得自剑圣俞宽的惊魂令。 谁曾想错有错着楚望天混沌的神志竟被惊魂令的灵力激醒转瞬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将计就计继续假扮痴呆利用农、卫二人将自己重新送回忘情宫本拟出其不意从滕皓、席魉手里重新夺回权印奈何人算不如天算被叶无青抢先一招平定乱局。 楚望天懊恼之下只得韬光养晦耐心等候机会甚至不惜将自己苦心参悟的“捏泥指法”传给欧阳霓以进一步消除叶无青的疑心。 兴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今日终教他趁着叶无青全神贯注参悟魔圣遗墨的良机突施冷箭一击得手。 小蛋自然不清楚这里头的原委问道:“是你杀了我师父?”楚望天笑道:“这里除了我还有别人么?你的问题还需要答案么?”小蛋道:“我只是不相信你真的会向我师父下手。他可是你的亲传弟子!”楚望天道:“像你这么天真的人居然能活到现在委实是个奇迹。在这个世上连亲生父子都不能相信何况是自己的徒弟?”小蛋闻听此言不知怎地从心底深处蓦然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怒忿与悲凉摇头道:“我要为师父讨回公道。”楚望天哼了声道:“别忘了我是他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师祖。你要讨回公道你要欺师灭祖?”小蛋脑海里轰然一震一些曾经令自己迷惑无助的问题重又在现实里出现。 何为对何为错?为什么有时候对与错并不等于是与非?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在怀中毫无生气的叶无青喃喃地像是在对楚望天更是在对自己说道:“只要问心无愧欺师灭祖的事我也干了!”他紧了紧左臂环抱着的叶无青犹能感到那抹余温莫名地回忆起忘情宫里、覆舟山上自己背负着师父血战四野从正魔两道千军万马的合围中奋力杀出的悠悠往事一时壮怀激烈豪情充臆默默念道:“师父请你陪徒儿再走这最后一程!”“叮--”剑龙吟铿然出鞘圣洁柔和的光辉铺面而来。 师父去了!就在不久之前他还令叶无青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而当他触摸到叶无青业已停息的心跳才霍然现师父在他内心深处所占据的分量是那样的沉甸甸……他早非第一次历经生离死别可依旧是那般的疼那般的恸甚至感到心被掏空血被拧干。 浩荡的真气在体内奔腾流转焕出煌煌光雾。小蛋的灵台倏地分离出悲伤与愤怒变得空明如镜神意相合浑然无我只在心底有一声悲怆的咆哮。 “呼--”雪恋仙剑升至小蛋头顶排山倒海的银白光澜仿似北国天空铺天盖地飘洒飞扬的大雪席卷扩展直蔓延向无穷无尽的苍穹。 “哧啦啦!”楚望天的一双大袖应声碎裂被纵横交错的剑气绞成飞灰。以他之能亦不禁怔了怔心道:“这傻小子竟要祭起御剑诀跟我拼命!”他早年炼制的诸般仙宝魔兵或为丁原毁去或被蓬莱仙山收缴而今唯一能够仰仗的便是手里这柄焚泪沉灰剑。 “铿!”楚望天拔剑出鞘横于胸前堪堪抵挡住迎面滚滚奔腾而至的浩然剑气在小蛋恢宏无筹的气势压迫下竟需采取守势。 这是多年没有过的体验上一回还是在二十多年前的蓬莱仙会上同样面对着一个年轻人结果输得一败涂地。 念及于此楚望天不由一记悸动心神微分间银白色的光澜趁虚而入犹如滔滔大川无孔不入地迫面压来。 楚望天身躯微晃向后退了半步方始重新稳住门户又惊又恨道:“若非叶无青这混蛋困兽犹斗耗费了老夫不少功力又焉能让这傻小子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小蛋灵台立生感应体内真气渐臻顶峰源源不绝注进雪恋仙剑整个人好似要被光化了一样泛起动人心魄的绚光。 在他脑海之中一幅幅波澜壮阔的星天画卷风驰而过间或夹杂着忘情八法、穿花绕柳、大寒七式、天照九剑等各种各样的天下绝学纷纷扰扰直将他的脑袋塞满、撑爆!楚望天在对面澎湃气势的催压下不得不竭力催动铜炉魔气相抗却依旧在心底隐隐约约升起一丝不安的险兆。 若非已被小蛋的剑气牢牢锁定或许他会不顾一切地抽身远遁即使日后为人讥笑也在所不惜。 可眼下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苦苦支撑以免被这浩浩荡荡的剑气彻底吞没。 他心下不由大骇什么时候这傻小子居然变得如此厉害了?早知今日远在忘情宫时就该一掌将他干掉!只是天下从无后悔药可吃否则若让他早半刻明白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挣开了身上所有枷锁一心一意要为叶无青报仇的小蛋竟是如此的可怕他绝对会改弦易辙另谋他方!好在楚望天毕竟是身经百战的一代宗师情知如果任由小蛋的气势这般毫无节制的增长上去自己的胜算只会越来越小。 先制人后受制于人。 他深吸一口气立时摒除所有杂念左手掐动真诀将铜炉魔气提升到极致身剑合一动“无情无我诀”化作一团雄浑凌厉的奔雷向着小蛋轰去。 气机牵引之下小蛋脑海轰然爆裂仿如一片空白出离尘世。神游天外意走紫虚雪恋仙剑上迸射出千百光流分向左右两侧画出动人心魄的优美弧光宛若两道振奋舒展的雪白羽翼浑然无瑕直撄其锋。 与此同时小蛋的身与剑合、心融道海幻化作一束夺目银芒腾空而起!“轰--”两股澎湃绝强的力量迎头激撞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直令小月湖畔的人都能清晰可闻。 光澜并罡风横飞迸裂成为斑斑驳驳的耀眼碎片未等溅出多远便灰飞湮灭。 可就在这翻滚暴涨的光华深处陡然升腾起一道通透柔和的纯白剑光似神龙出渊劈波斩浪在空中拖曳出一缕缕浑若天成的圆润轨迹--蹈海翔天诀几经风雨几经血泪终于在漫天怒涛中勃然绽放!伴随着楚望天一声惊愕怒吼身影乍分各朝左右飞跌。 小蛋几将丹田所有真气抽空手臂一软再也无力抱住叶无青气血激荡“哇”的一声怒喷出口身子如打旋的风筝摔落于地。 “砰!”楚望天的身躯亦重重一声撞在墙上早已千疮百孔的石壁应声坍塌在身周形成一片废墟。 他运尽最后一丝余力将暗淡无光的焚泪沉灰剑插入脚下藉以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形面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 “啵啵啵啵!”一连串梅花间竹似的脆响楚望天浑身上下宛若被打爆的筛子迸溅出一道道血箭。 殷红的血丝从他苍白而狰厉的脸上汩汩流淌而下恨恨注视着小蛋喘息道:“好小子老夫平生头一遭被伤成这样--”他的嗓音越来越哑到最后几个字已然上气不接下气变得含糊不清。 小蛋的滋味亦不好受全身经脉被楚望天迫入的剑气搅得痛彻心肺几欲昏厥强提着一口真元撑剑起身没有说话。 楚望天心知肚明眼前这少年业已油尽灯枯只消轻轻加上一指便可教他万劫不复。奈何他也是强弩之末伤势之重尤在小蛋之上若容对方稍缓过一口气来只怕今夜就要凶多吉少。 一番权衡过后终究是保命逃生的念头占得上风。他强自按捺下心中杀机涩声道:“今日便留你一命!”说完刚打算拔出焚泪沉灰剑退走原本已死的叶无青却猛然从地上弹身而起“砰”地一掌结结实实打在他的小腹之上。 楚望天大吼一声向后摔飞滚落到隔壁的石室里当场气绝。 叶无青也似用尽了所有的气力一下软倒在乱石中兀自紧盯着楚望天的尸体出欢畅笑声道:“到底还是我杀了你!”楚望天双目圆睁满脸的惊讶却已无法再回答叶无青。 小蛋被这兔起鹘落的变故惊呆了怔立在一死一伤的师祖与师父前委实说不清楚此时此刻自己的心里究竟是何滋味。 第一章 恩怨渺渺 本集简介 一代枭雄叶无青身陨剑毁恩怨本应随之尽散然而身中忘情水毒的欧阳霓却因此失却生机求救无门下反将毒传至农冰衣身上打算趁其登上蓬莱仙岛求药之际连同屈翠峰杀人夺药…… 挟着四相幻镜之威屈翠峰与闻讯赶至的小蛋等人大打出手却误打误撞闯入仙岛核心绝境“神魔之眼”引动千古氤氲精华喷涌而出一不可收拾眼看天6九州即将沉伦断非人力可以挽回小蛋竟纵身跳入了神魔之眼──仙羽幻镜最终篇精采迭起**不断您绝不可错过! “师父!”小蛋的手甫搭上叶无青右腕脉门心中就是一凉。叶无青的心脉在楚望天摧枯拉朽的掌力轰击之下已尽皆碎裂纵然神医农百草再生亦是束手无策。 叶无青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伴随着胸口剧烈的起伏嘴角不停地逸出殷红色的血沫目光涣散气若游丝身躯瘫软无力地仰倒在小蛋的怀抱里却强打精神不以为意地笑道:“想不到……你还当我是师父!” 小蛋眼眶热竭力忍住泪说道:“我不是一个好徒弟!” 叶无青唇角的笑意似乎更浓了道:“你一定猜不到我为何会放过欧阳霓!因为我真希望她能嫁祸成功让你再体会一次沦为正道公敌的滋味最后不得不回来求我。可惜……叶某终究违拗不过天意!” 小蛋心如刀绞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处说起。 叶无青的呼吸明显地越来越急促颤抖的手试图反握住小蛋的胳膊然而这个平日里轻而易举的动作此时此刻竟显得异常的艰难。 一缕英雄末路的悲凉油然升起但很快又被他与生俱来的傲性所吞没他一咬牙抓住小蛋左臂喘息道:“叶某纵横一世死又何惧!我只问你是否愿意重归老夫门下?” 小蛋目中的泪水再无法遏止终于奔涌而出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叶无青的身前“咚咚咚咚----”连叩九头。 叶无青倚靠在乱石堆起的废墟上纵声大笑道:“好好……入门五年今日你终于肯诚心诚意地向我叩头……去吧不要悔。” 小蛋这一阵用力绞得经脉欲裂痛彻骨髓眼前“劈劈啪啪”金星乱冒险些一头栽倒在地“哇”的一声又一口鲜血喷出。 嗡嗡耳鸣里叶无青狂傲的笑声渐渐转轻而至微不可闻。小蛋顾不得擦拭唇角血迹定睛望去。 只见叶无青双目微合面带笑意业已在大笑声中溘然逝去。 小蛋愣了愣有那样的一刹那他几乎以为自己正置身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噩梦中但身上火辣辣的伤痛却又无情地破灭了他最后的希望。 “铿----”焚泪沉灰剑蓦地一记悲怆颤鸣裂作数段落在叶无青的脚边。 人死灯灭身陨剑毁无论在世时他曾如何地叱吒风云、睥睨天6在走完轰烈的一生后终归于无声无息。 泪水潸然而下小蛋的心像是一下子被掏空不甘地将丹田仅存的微弱真气拼命渡入叶无青体内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他真的去了!曾几何时在自己的心目中叶无青就如同一个不死魔神永远也不会被人打败永远也不会真的倒下去。 小蛋不愿收回那只按在叶无青胸前的右手拼尽全力压榨着自己的真气暗自祈求奇迹的出现。心底有个声音在不甘地呼唤似在希冀似在拒绝…… 终于丹田真气油尽灯枯伴随着天旋地转他忽地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小蛋慢慢地抬起生涩沉重的眼皮午后耀眼的阳光透过头顶浓密的枝叶刺进他的眼里远处隐隐有人声喧嚣。 “干爹!”霸下欣喜的呼喊传入小蛋的耳际他感觉到一个小小的身体迫不及待地跃上肩膀把头凑到脸颊边那种久违的温暖感觉让他心头一酸。 耳中便听到小鲜娇滴滴的喝斥声:“你就学不会小心点?毛手毛脚的把人弄得疼死了!” 霸下嘿嘿道:“笑死我了我毛手毛脚?莫非你忘了自己才是条毛毛虫变的?” 小鲜嗔道:“臭王八不准赖在我爹身上!”双手一扬两束银丝直逼霸下。 霸下纵身闪躲大怒道:“你要有种咱们到外边去放对厮杀!” 它一边说着一边偷眼观瞧小蛋却见他神情木然对自己和小鲜之间的战争恍若未闻不由得大感沮丧道:“干爹你心情很不好么?” 小蛋的视线怔怔盯着上方摇曳的枝叶半晌后心不在焉地问道:“你想听我说什么?” 霸下摇头晃脑道:“如今外面人人都在传说你大展神威连弑楚望天、叶无青两大魔头到底是真是假?” 小蛋道:“你既然晓得它是传闻又何必问我?” 霸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直坐在草地上默不作声的尹雪瑶冷哼道:“讲的人多了假的也会成真。” 小蛋淡淡一笑笑容中藏着无法述说的苦涩和落寞轻轻问道:“我师父和师祖的遗体呢?” 小鲜抢先答道:“被灵水族的人转交给了忘情宫也是他们现你的听说当时爹爹的模样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小蛋听到叶无青和楚望天的遗体已由忘情宫领回心下稍慰讶异道:“灵水族?” 小鲜飞到小蛋的头顶绘声绘影地将灵水族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接着道:“后来水仙子夫妇一路破解“百玄摇魄阵”禁制逼得司马夫人出面迎战。不到一百招水仙子就打得她落花流水无奈撤去法阵答应和解。” 小蛋道:“这么说盛大叔、年老祖他们都没事?” 小鲜差点将卫惊蛰重伤的消息脱口而出好在尹雪瑶先一步道:“司马夫人已答应将各家的失宝归还目下众人正在灵水宫里观摩辜翱天飞升前在九间石室中留下的遗刻。” 霸下插嘴道:“对了今天一早盛掌门来探望过见你还没醒坐了会儿才走。” 小蛋一怔问道:“盛大叔也回来了?” 霸下道:“是啊小卫受了重伤农仙子昨晚又突然失踪……” 小蛋一下子弹身坐起追问道:“你说什么小卫和农仙子怎么了?” 尹雪瑶瞪了霸下一眼回答道:“小卫的伤已不碍事静养一段日子便能完全复原。至于农姑娘……听说她昨晚到湖边洗手后就一直没见回转眼下仍无消息。” 霸下自知失言赶忙安慰道:“干爹不必担心多半有人请农仙子去疗伤了。” 小蛋没有回答暗自试了试体内真气流转的状况虽然经脉兀自隐隐作痛但缓步行走倒也不成问题无疑是灵泉仙流起了效用。 他缓缓站起身尹雪瑶眼明手快探臂搀扶问道:“你要去哪儿?” 小蛋放眼向西眺望回答道:“我要去祭拜师父!” 霸下道:“不成万一忘情宫的人真把你当作杀死楚望天和叶无青的凶手那咱们这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小鲜点头应道:“我们说不定还得在梵孤山上再待几日不如等你伤好了再去到时候就算闹僵了要动手咱们也不怕他们。 小蛋摇头道:“我只是去给师父上一炷香不会有事。” 小鲜和霸下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一齐望向尹雪瑶希望她出声劝解。 岂料尹雪瑶只淡淡地道:“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霸下吓一跳忍不住埋怨道:“明知道凶多吉少干嘛还要去送死?” 尹雪瑶漠然道:“反对有用么?现在硬不让这小子去难道他不会一个人偷偷跑去?一起去大不了被人一锅端了!谁不想去只管留下就是。” 小蛋心中温暖情不自禁转头望向尹雪瑶那张近在咫尺的冷艳俏脸微微一笑向她点头示谢。 一行御风越过小月湖负责警戒的灰霜营卫士见是小蛋和尹雪瑶到来并不加阻拦迳自引向临时搭建的灵堂。 只见这座灵堂因地就宜座落在小山坡上周围芳草如茵、翠柏环绕一条流向小月湖的溪水从侧旁潺潺流过清可监人。 灵堂中忘情宫此来南荒的众多高手、柳翩仙等西域各派魔门的脑各依身分披挂缟素默跪两旁正中一张新做的供桌上香烟缭绕供奉着楚望天与叶无青的灵牌。两人的遗体业已入棺并排停放在灵堂中央。 守在门口的姜赫瞧见小蛋眼里闪过一缕异光似是诧异似是戒备沉声道:“有贵客到----” 灵堂里的人似有意似无意不约而同低垂着头没有回应。 小蛋走入灵堂在叶无青的棺前跪下。他的遗体显然已经处理过面容栩栩如生宛若沉沉睡去了一般。 尹雪瑶迟疑了一下也在小蛋身旁跪了下来却暗自留神着四周动静以防有人突然对小蛋难。 霸下和小鲜瞪大眼睛四处搜寻欧阳霓和屈翠枫的踪影奇怪的是这两人居然有默契地齐齐失踪并不在灵堂众人中。 小蛋默默叩礼沉淀了多时的酸楚、悲恸顿时又翻江倒海地涌上来堵得他胸口几欲窒息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往昔的恩恩怨怨譬如这灵堂里弥漫飘散的香烟随着叶无青的逝去尽皆风消云散渺渺了了只留下埋葬在心底深处那一抹刻骨铭心的伤感与失落于往后的漫长岁月中历久弥新缓缓积淀。 恍恍惚惚里他彷佛听到叶无青临逝前狂傲快意的笑声不知不觉中热泪盈眶沾湿衣襟一双撑地的手指尖已狠狠深陷入泥。 突然姜山暴喝一声道:“常寞楚老宫主和叶宫主都是怎么死的?” 小蛋的思绪猛地回到现实将自己如何与楚望天拼得两败俱伤叶无青又是如何临死一击、弑师复仇的经过毫无隐瞒地叙述了一遍。 灵堂里无人出声所有人都听得呆了。又或许人人都在衡量、判断他话里的真假?楚望天恢复神智暗算叶无青小蛋为师报仇火拼师祖…… 这一切似乎难以想像更令人无法相信却偏偏自小蛋口中说出。 姜山面色低沉拂视过众人出声问:“各位对常寞的话有何看法?” 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过了大半晌才听简长老苦笑了声竟是问道:“谁能给我一个不相信他的理由?” 窦宪接道:“小蛋从不说谎窦某敢用性命为寞少担保!” 见有人带头柳翩仙、孟翔等人亦纷纷说道:“属下愿为寞少担保!” 姜山点点头说道:“常寞你都听见了?大家伙儿都信你。若是换作别人嘿嘿----今日休想活着走出灵堂半步!” 小蛋万没想到自己能如此轻松过关众人对他的话竟是深信不疑愣了半晌才低低地答道:“是!” 尹雪瑶暗松一口气庆幸道:“看来人傻点也不全是坏事虽然有时候会因为老实而吃亏但至少到关键的时候还有点用。” 姜山又问道:“那么叶宫主是否还留下了其他遗言?” 小蛋想了想回答道:“没有了。” 姜山皱眉道:“难道叶宫主没有对你说起过有关他的后事安排?” 在他想来叶无青终身未娶膝下无子所收的三大弟子中蒙逊战死忘情宫楚儿抗婚远走他乡而今只剩下眼前的这个小蛋。既然临终前将他重新收归门下那忘情宫宫主的宝座十有**也是属意于他故才有此一问。 孰知小蛋仍是摇头道:“没有。” 灵堂里的人闻言无不心中感叹尤其柳翩仙、白显这些西域各大魔门的脑更是暗叫可惜若由小蛋接掌忘情宫往后他们的日子或可好过很多。 其实姜山心中也是存着类似的念头只是小蛋不配合却教他好不为难失望无奈之下寻思道:“眼下人多口杂老夫也不便明说。莫如先将丧事办了待厉副宫主到后再作计议。” 念及于此颔说道:“那好你先换上孝衣为叶宫主守灵其他的事稍后再说。” 到得傍晚时分小蛋惦记卫惊蛰的伤势和农冰衣的消息向姜山告了假携着尹雪瑶、霸下、小鲜离了忘情宫营地回返湖东。 他刚到东岸蓦地林中白衣一晃欧阳霓现出身影轻声唤道:“小蛋!” 霸下立刻挡在小蛋身前骂道:“你居然还有脸来找我干爹嫌自己做的事情不够坏么?” 欧阳霓不理霸下脸上不愠不怒道:“我有事要和你说。” 尹雪瑶冷冷道:“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 欧阳霓一笑道:“小蛋如果你想知道农冰衣的下落就随我来。” 小蛋一凛毫不犹豫道:“好!” 欧阳霓站着没动说道:“只准你一个人跟来其他人都得留在这里。” 没等小蛋回答小鲜已叫道:“不成这女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你绝不能答应她!” 霸下恨恨地道:“哪跟她那么多废话?先将她拿下不怕她不乖乖交出农仙子。” 欧阳霓悠然道:“农冰衣已被我下了剧毒最多撑不过一个时辰。你们看着办吧。” 小蛋知欧阳霓外柔内刚素来说得到办得到只怕此刻农冰衣的性命业已危如朝露断然道:“曾婆婆我跟她去接了农姑姑就回来。” 尹雪瑶点点头森寒清澈的目光凝在欧阳霓的俏脸上徐徐道:“你听好了我们会在这里等到天黑。你最好别玩什么花招否则我誓一定抓到你让你尝遍人间酷刑欲死不能!” 欧阳霓盈盈一笑道:“尹仙子不必如此担心难道你害怕我会真的伤他?” 当下欧阳霓在前小蛋在后往南面的深林中行去。走出一段小蛋气虚血涌已跟不上欧阳霓的步伐只咬牙在后强撑。 欧阳霓恍若未觉反加快了脚步折而向东。小蛋踉踉跄跄又跟出数里终于支撑不住一声低哼咽下口冲到喉咙的热血伸手抓住身旁的一株古木才没摔倒。 欧阳霓转过身眼眸里像是隔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雾气默然凝望着他。 小蛋喘息须臾暗运神功疏通气血感觉稍稍好受了些说道:“我没事。” 欧阳霓叹道:“就在这里吧在见到农冰衣之前有几句话我要问你。 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小蛋站直身躯点了下头。欧阳霓却又迟疑了片刻才轻声问道:“在你心里是不是恨我入骨?” 小蛋愣了愣没想到欧阳霓竟会问这个沉思了会儿回答道:“其实谈不上恨只是个人很不喜欢你的一些做法也许伤心和失望比较多一点。” 欧阳霓唇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说道:“这么说我居然连恨都不值得你恨一下。”顿了一顿她接着问道:“那你可曾喜欢过我?” 小蛋缓缓道:“你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却从未有过其他念头。” 欧阳霓平静道:“难道你心底自始至终就只有罗羽杉一个没喜欢过别人?” 小蛋靠住粗壮的树干忍受着浑身经脉火辣辣的痛楚一字一顿道:“我能有她心里已经很满足。除了她以外我心中再不能有别人。” 欧阳霓看着小蛋脸上的那缕坚定神情莫名其妙地心头妒火升腾而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从一开始自己便想方设法地给这个傻小子机会希望他能迷恋上自己可最后得到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回答。这对于素以美貌聪慧自负的她而言无疑是莫大的失败与羞辱。 她抬起下巴嘴边露出讥笑道:“再不能有别人?如今罗羽杉说不定正躺在万劫天君的温柔乡中这也很让你满足么?” 小蛋憔悴的脸庞上登时涌起一股罕有的怒意与痛苦沉声喝道:“住口!” 欧阳霓一怔继而咯咯笑道:“你凭什么要我住口?我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有大半都是因为你!不错我是怂恿过屈翠枫要他嫁祸给你可我有什么办法呢?在那之前我给过你太多机会希望你能喜欢我!” 她彷佛要将隐藏压抑在心底的所有不平都倾吐一快继续说道:“你不要说你不明白我的心意。你不妨回忆一下在亭林镇外的小溪边在北极仙府中你怎么可以在那样的情形下对我无动于衷?直到重返忘情宫我仍对你抱着一线希望但你还是不肯正眼打量我一下!” 她越说越怒眼中射出骇人的光芒道:“是你先害得我心灰意冷否则我又何苦铤而走险害你、嫁祸你?最后反被叶无青----” 她说到这里猛地住口叹了口气道:“罢了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小蛋静静听完不由苦笑道:“对不起看来是我先让你伤心和失望了!无论如何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让我彻底明白了许多事。” 欧阳霓呆了呆许久后幽幽叹了口气道:“你想不想找回农冰衣?” 小蛋委实想不明白欧阳霓今日找自己到底所为何事却也不愿多问只说道:“她在哪里?” 欧阳霓笑了笑神情中不经意地逸出一丝失落回答道:“只要你肯答应我一件事很快就能见到她。” 小蛋点头道:“只要我能办到。” 欧阳霓从袖口里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拔开瓶塞道:“借我一小瓶你的血。” 小蛋看着她纤手中握着的小瓷瓶越地困惑。在他想来欧阳霓用农冰衣作人质要胁自己所提出的交换条件定然异常苛刻哪知为的仅仅是自己的一小瓶鲜血实在教人难以想像。 欧阳霓悠悠道:“怎么难道你连身上的几滴血也舍不得给我?” 小蛋一言不反手拔出雪恋仙剑凝念敛息收起乌犀怒甲电光掠过一溜血珠迸溅再经真气一催似长了眼睛般地射落进瓶口。 欧阳霓心头一阵激动小心翼翼地合上瓶塞说道:“农冰衣就藏在距此不到三里的东面一座石穴里外面有藤蔓遮掩拉开就成。我说她活不过一个时辰其实是骗你的。对了你一身缟素是怎么回事?” 小蛋怔了怔说道:“原来你还不晓得师父昨夜已不幸仙逝。” 第二章 谁种因果 欧阳霓如遭五雷轰顶俏脸登时一片粉白颤声道:“你说什么叶无青死了?” 她死死地盯着小蛋想从他的神色中寻找到一丝希望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失望甚而是一种没顶的绝望。 想到忘情水毒时生不如死的惨状她的娇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下意识地摇头道:“不不……你在骗我你一定是故意欺骗我好让我害怕对不对?” 小蛋愕然望着欧阳霓失态的模样回答道:“是真的如今师父的遗体就停在湖西的灵堂里。” 欧阳霓彻底信了顿时呆如木鸡手中的小瓷瓶被她“砰”地捏爆她也浑然不觉。叶无青一死当世再无人能解去身上的忘情水毒纵然这一小瓶小蛋的鲜血能够化解去欧阳修宏的怪毒又有何意义? 她猛地爆出一声近乎疯狂的凄厉尖叫和身扑向小蛋探出鲜血淋漓的右手向他头顶插落。 小蛋暗吃一惊全不明白叶无青的死讯何以如此令欧阳霓大受刺激好似疯了一般?他手中的雪恋仙剑尚未入鞘顺势一招“擎天柱石”往上挑去。 岂料欧阳霓竟不管锋利雪亮的雪恋剑锋挺身直撞上来。 小蛋“咦”了一声雪恋仙剑收由心朝右一偏侧头闪身往一旁躲避。 可他重伤未愈身法远逊平日“喀”一记脆响欧阳霓的五指已插落在左肩上。 饶是有乌犀怒甲的遮挡一股剧痛仍是直钻心底激得他胸口一闷趔趄后倒连忙将雪恋仙剑拄地稳住身形欧阳霓的左掌又如影随形当胸劈落。 暗红的夕阳透过茂密的枝叶照射在她苍白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宛如恶魔附体。 小蛋强抑翻腾的气血左手以指代剑轻轻挑出划向欧阳霓脉门。 “砰!”欧阳霓一掌结结实实印在他的胸膛之上却因脉门被指力扫中掌劲泄去大半威力大打折扣再经乌犀怒甲和有容乃大的一卸一消真正迫入小蛋经脉的劲力十去其九。 手腕上传来的痛感令得她神智微微一清无意中目光扫过小蛋左臂上血淋淋的伤口她不由一呆凝住高举的右手。 忽然远处的密林中响起盛年雄劲的啸音正朝这里飞迫近。 欧阳霓脸上阴晴不定似在犹豫着什么蓦地长长出了口气缓缓落下右手身形一晃飘若鬼魅般消失在黑暗中。 小蛋手抚胸口惊讶地目送欧阳霓隐入林间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啸声骤停就听霸下欣喜的声音叫道:“干爹!” 盛年与尹雪瑶双双从林中掠出飘落在小蛋身前。小鲜左顾右盼奇怪道:“那个恶女人呢?溜得倒快!” 原来霸下毕竟放心不下小蛋急急忙忙回转营地寻到盛年却正听到欧阳霓绝望之下的厉声尖叫当下循声赶来。 盛年不由分说出掌抵住小蛋背心翠微真气源源不绝地注入助他运功疗伤。 小蛋如沐温泉身上痛感逐渐缓解喘息说道:“快去救农姑姑! 她被欧阳霓关在了由此往东三里外的一座石穴里!” 尹雪瑶知他担心欧阳霓改变主意抢先一步带走农冰衣颔道:“我去!”携着小鲜顺着小蛋指点的方位御风而去。 小蛋这才稍感宽心紧绷半天的神经一松顿觉全身百骸无一不痛软绵绵像是散了架一样顺势在树下坐倒盘膝运气。 盛年同样对眼前生的种种变故大惑不解却不愿让小蛋分心忍住没问。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尹雪瑶果然找到了被欧阳霓禁制住经脉关押在石穴中的农冰衣返回与小蛋和盛年会合。 盛年见小蛋伤势趋向稳定收掌起身藉着月光打量农冰衣唯恐她受了伤害。 好在农冰衣的面色虽有些委顿疲惫人却安然无恙。他兀自不放心问道:“冰衣你没事吧?” 农冰衣摇摇头没说话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盯着脚下的泥地出神。 霸下迫不及待问道:“农仙子那妖女为何要将你擒了去?” 它一连问了两遍农冰衣方如梦初醒回答道:“她向我迫问忘情水的解药。” 小鲜讶异道:“她想要忘情水的解药做什么你告诉她了么?” 农冰衣道:“没有事实上爷爷在世时并未教过我化解忘情水毒的法子她就算使尽所有毒辣手段也无法如愿。” 盛年瞧着农冰衣心不在焉的模样疑窦陡起刚想问询却听小蛋徐徐道:“难怪她听说师父死讯后如此失态**不离十欧阳姑娘已然身中忘情水毒!” 尹雪瑶一惊旋即嘿然道:“报应不爽这丫头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小蛋默然不语心头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何滋味只是被击中的胸口仍在隐隐作疼。 又歇了会儿四人起身回转翠霞派在湖东临时搭建的营地探望卫惊蛰。 这时卫惊蛰已经苏醒农冰衣见状关切道:“小卫你受伤了?” 卫惊蛰洒脱笑道:“没事被那老妖婆临死前在肩膀上抓了一把。能为农神医报仇雪恨这点伤值得。” 农冰衣惊喜交集望着卫惊蛰肩头裹缠的绷带更是心疼无比虽说心下感动口中却埋怨道:“你怎么也不知道珍惜自己?” 霸下探头笑嘻嘻地接嘴道:“没关系小卫好福气有了你农仙子他等于怀里揣了面阎王爷御赐的免死金牌还怕什么?” 农冰衣大是尴尬卫惊蛰唯恐霸下当着盛年的面继续胡说八道急忙岔开话题道:“小蛋听说下午你去过湖西了?” 小蛋点头将自己在叶无青灵堂里的遭遇照实说了。 卫惊蛰笑道:“可惜可惜只差一点你就成了忘情宫宫主。” 小蛋叹道:“想来师父心知肚明我这人是当不来什么宫主的。” 盛年道:“未必或许在叶无青心目中你才是他属意的衣钵弟子。否则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情岂能容你一再忤逆冒犯?却反而在临终之际将你重新收入门下?” 尹雪瑶颔道:“不错我猜在他心中也是希望小蛋能接掌忘情宫只是终究没有说出口而已。” 霸下疑惑道:“那他为何不说难道担心临死前还会被干爹拒绝?” 小蛋情不自禁回想起叶无青最后的那句话心中一道灵光闪过又是辛酸又是温暖竭力咬住嘴唇不让热泪淌落默默念道:“师父谢谢你!” 盛年凝视小蛋彷佛从他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什么一声唏嘘道:“叶无青一代枭雄行事阴狠深沉却也是性情中人!若非误入歧途醉心霸业何尝又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眼看外面天色大黑年旃、殿青堂、毕虎、古大先生等人又不约而同地来访将凉棚里挤得满满当当。 卫惊蛰奇道:“凌老宫主呢还逗留在灵水宫里没有出来么?” 年旃道:“这老家伙酒瘾犯了没过中午就一个人溜了出去准是回白河镇了。”说着瞥农冰衣一眼咦道:“你这丫头怎么了?难得见你这么安静。” 农冰衣强打精神道:“我只是奇怪你打哪儿又冒出个师兄来?” 年旃哼道:“这还不都是我师父的主意?说什么多个同门师兄弟好相互切磋相互提携。结果我们两个打从入门那天起便明争暗斗互相较劲谁看谁都不顺眼。 “等到师父一死老子就和他大打出手直斗得天昏地暗。末了到底是老子技高一筹将他打下断龙瀑。 “事后我又寻了这王八羔子好几年始终找不到他的踪迹时间一久也只当他早喂鱼了。谁晓得千年王八万年龟这老小子居然又活蹦乱跳地出现了。” 众人听了不由好笑古灿因昔日云林禅寺一战与年旃结下生死交情慨然说道:“年老祖要不要咱们漠北的兄弟助你一臂之力索性藉着今晚将他灭了?” 年旃哈哈一笑摆摆手道:“憋闷了二十多年难得有人能让老子活动活动筋骨留着他陪我多玩几天也好就不劳古兄弟帮忙了。” 盛年暗自微笑道:“看来当年丁师弟在年老祖心底播下的天道种子业已生根芽若放在从前他岂有这般的豁达磊落?” 由丁原的身上他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恩师淡言真人胸口一阵的酸楚目光悄然落在了小蛋的脸庞上。 那边霸下和小鲜正绘声绘色地叙着小蛋如何为叶无青报仇血战楚望天讲得活灵活现犹如亲眼所见好似当事人的小蛋也没它们这么清楚。 年旃一拍小蛋肩膀赞道:“好小子你为了叶无青连自己师祖也敢用御剑诀死掐!就不怕往后别人说你犯上作乱、欺师灭祖?” 殿青堂道:“大丈夫率真性情快意恩仇理应如此!” 古灿嘿然道:“天意!楚老魔在蓬莱仙会上躲过一劫好不容易重返忘情宫韬光养晦了四五年结果还是不得好死。” 毕虎却奇道:“怪啊楚望天竟能骗过叶无青的眼睛一直装疯卖傻?” 盛年摇头道:“楚望天应是真的痴呆了否则云临真人断不能放他回来。只是后来如何恢复神智的却教人想不透。” 卫惊蛰忽地想起一事问道:“农姑姑会不会是你的那面惊魂令起了效用?” 农冰衣正在垂沉思闻言“啊”了声如梦初醒道:“你说什么?” 卫惊蛰只得将自己方才的猜测对她又说了一遍农冰衣回想当日情景恍然道:“对了他的双目被惊魂令摄中后曾脱口叫出你的名字可后来又变得迷迷糊糊不知所谓了。 “想来就是从那时起楚老魔便已渐渐地神智清明却一直故意装傻骗得咱们将他送回忘情宫。” 说着她从袖口里取出惊魂令递给盛年道:“盛大哥你来瞧瞧。” 盛年仔细打量片刻接着转递给一旁的年旃叹息道:“一饮一啄因果循环如果楚望天仍旧是痴痴呆呆也不会落得今日下场。” 石玑娘娘接过惊魂令看了两眼哼道:“这种人早该完蛋了叶无青也活该他死了天6仙林便少了一大祸患。” 毕虎迫不及待从石玑娘娘手里抢过惊魂令一边把玩一边问道:“叶无青一死忘情宫宫主的位子谁来坐该不会是厉无怨吧?” 谈禹道:“换汤不换药谁坐都一样。除非……让小蛋来做或许西域魔道往后还能太平上一两百年。” 小蛋微微摇头道:“我做不来的。”心头突然一省意识道:“就算我不当这忘情宫宫主也该想方设法避免忘情宫与天6正道再起冲突。 师父既然要我重归门下他走后我更不能任由忘情宫自生自灭!” 他的脑海里渐次飘过起厉无怨、江南、窦宪夫妇等人的身影再看看面前的盛年、卫惊蛰还有农冰衣不由暗自下定了决心。 忽听石玑娘娘嗔声叱责道:“老贼头还不赶快把惊魂令还给农姑娘?” 毕虎讪讪道:“我多看会儿也不行么?”却不敢违拗了石玑娘娘恋恋不舍地将惊魂令递还给了农冰衣。 大家伙儿接着又聊了小半个时辰尽欢而散卫惊蛰方始得空问道:“农姑姑你的脸色不太好不会有什么事吧?” 原来盛年顾及他的伤势并未将农冰衣失踪的消息说出卫惊蛰至今尚蒙在鼓中。 农冰衣强露欢颜笑道:“可能是有点累了我先下去歇息一会儿回头再来看你。” 卫惊蛰看着农冰衣离开总觉得她有些出奇地郁郁寡欢疑惑道:“师父农姑姑好像有点儿不大对劲啊?” 盛年安慰道:“兴许是真的太累了罢你莫要胡思乱想好好养伤。” 卫惊蛰“哦”了声看见盛年正欲举步离去也不知从哪儿鼓起的勇气在后唤道:“师父!” 盛年回头诧异道:“惊蛰你还有什么事?” 卫惊蛰在师父炯炯生辉的目光注视下心里不由得又紧张起来看看左右无人踌躇地低声回答道:“是……弟子有一件私事想向您禀明。” 盛年虎目光亮一闪踱回到卫惊蛰榻前坐下温言道:“是你和农姑娘的事么?” 尽管卫惊蛰已猜测师父多少觉出了什么可听盛年亲口这么一问仍禁不住心头乱跳愕然道:“师父!” 盛年油然笑道:“这有何奇怪从六岁起你就拜入为师的门下二十余年的朝夕相处如果连自己嫡传弟子的心事都看不出来我又有何资格当你的师父?” 卫惊蛰从心底升起一股暖流定了定神一咬牙将自己与农冰衣如何日久生情如何同生死共患难继而私定终身的秘密原原本本向盛年和盘托出。当然其中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缠绵细节略过不提。 盛年静静听完问道:“你迟迟不愿将此事告诉我是否因为心存顾虑?” 卫惊蛰赧然道:“是我担心……担心您知道后会像师祖处分丁师叔那样将弟子逐出师门。可如果始终隐瞒不说既愧对农姑姑更有负师父的多年教诲。” 盛年似笑非笑地问道:“我为何要将你逐出师门?” 卫惊蛰愣了愣道:“弟子不仅比农姑姑小了近十岁更有姑侄之名我们私下相恋只怕异日流言四起辱没师门清誉。” 盛年不紧不慢继续问道:“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将你逐出师门?” 卫惊蛰低下头半晌后回答道:“弟子自知对不起师门任凭师父如何责罚都绝无怨言。只求师父准我和农姑姑在一起!” 盛年嗓音骤转低沉喝问道:“倘若我反对呢?” 卫惊蛰心头剧震深吸一口气道:“弟子曾对农姑姑有过誓言宁死不负!” 盛年沉静的面容看不出半分喜怒无声中卫惊蛰只觉得师父的眼神犹如一座重逾万钧的山岳直欲将自己压垮。 许久之后就听盛年说道:“惊蛰你是个好孩子到底没令为师失望。”话音落处卫惊蛰身上如暴风骤雨般的压迫感遽然消失。 他隐约听出师父话中的言外之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欣喜地望向盛年道:“师父?” 盛年脸上重又露出笑意仿似春风化冻般温煦亲切说道:“你不必担心自己会被逐出师门。不过你既然无法出家为道这翠霞派掌门的位子恐怕终生无望了。” 卫惊蛰喜出望外道:“多谢师父……可万一有人要拿弟子与农姑姑的事情做文章岂不拖累了您和翠霞?” 盛年傲然一笑不以为意道:“如果你一直瞒着不说盛某总有一日会清理门户逐你下山。因为你敢做不敢当有愧我紫竹林的八字祖训;可是你既然说出来了往后种种便由为师替你们一力担当!” 卫惊蛰难以抑制激动之情哽咽道:“弟子不愿连累师父甘愿自逐于翠霞!” 盛年怜爱地拍拍卫惊蛰肩头和颜悦色道:“你没做错任何事为何要自我放逐?农姑娘与我兄妹相称不过是大伙儿叫习惯了而已。严格说起来农神医和你师祖同属一辈你和农姑娘才是真正的平辈论交。至于当年恩师逐走你丁师叔那更是另有隐情不可类比。” 卫惊蛰一下听呆了寻思道:“对啊我怎么从没想到过农神医和淡言师祖分属同辈我和农姑姑压根就不应该以姑侄相称!” 他却哪里又能想到这辈分的由来全因当年农冰衣暗恋丁原不愿平白小了一辈故此执意以“丁大哥”相称。偏巧丁原生性洒脱不羁也不以为意如此才一路将错就错了下来。 想明白了这些卫惊蛰顿感如释重负豁然开朗暗暗道:“我若将这些说给农姑姑听不知她会有多开心!” 盛年望着爱徒嘴角不自觉逸出的微笑欣慰道:“好啦这下你总该安心养伤了罢?为师也得找个地方过过酒瘾了。” 可等盛年去后卫惊蛰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他左等右等总不见农冰衣回来终究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披衣起身藉着月色外出找寻。 兜兜转转寻了半晌好不容易才现农冰衣正独自一人坐在僻静的湖畔。 她双手抱膝仰起清秀消瘦的脸庞望着天上的明月痴痴愣竟浑未察觉到卫惊蛰已走到了自己的身后。 卫惊蛰轻咳一声低声道:“你怎地一个人坐在这儿?” 农冰衣娇躯微颤回转头来充满歉意地一笑轻轻道:“我只是想安静一会儿。” 卫惊蛰在她身旁坐下道:“湖边晚上风寒小心着凉。” 农冰衣点头道:“我知道。倒是你那么重的伤还到处乱跑什么?” 卫惊蛰道:“因为我想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师父已经同意了咱俩的事啦。” 他三言两语将自己方才与盛年的交谈内容向农冰衣简略转述了又笑着道:“这下好了我们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农冰衣眸子里的光采跃动了一下旋即黯淡下去凝望着卫惊蛰幸福洋溢的面庞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 卫惊蛰一愣收敛笑容道:“你怎么了?” 农冰衣缓缓将自己的头枕靠到他的肩膀上彷佛梦呓般地轻声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害怕怕这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怕自己还没来得及品尝便已失去。” 卫惊蛰紧紧将她环抱在怀中微笑着答道:“不会的我们的幸福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 生死之艰 却说小蛋、尹雪瑶别过年旃、毕虎等人迳自御风回返湖西灵堂。霸下瞧着小蛋心事重重的模样有意引开他的注意力问道:“干爹你说屈翠枫和欧阳霓这会儿会不会也在灵堂里?” 尹雪瑶冷笑道:“这对狗男女最好别在我面前出现不然……”她并未将话说完但后面半句的意思任谁都能够猜到。 小蛋苦笑道:“如果曾婆婆果真撞见了屈大哥还需小心些。他可是今非昔比。” 小鲜不以为然道:“就凭这小白脸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再练一百年也不济事。” 小蛋摇头环顾湖上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四相幻镜如今就在屈大哥手中而且他还藉此炼化了鹤仙人的元神。” 以尹雪瑶一贯的冷静乍闻此讯亦禁不住失声问道:“你说什么?” 她的话音未落脚下方圆数十丈的湖面蓦然泛起一圈殷红光晕朝里急遽收缩下陷有若湖底坍塌了一般奇啊书呀网呵。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毫无徵兆地袭到扯着两个人往水下疾坠。 尹雪瑶凛然喝道:“什么人?”猛提一口丹田真气欲从漩涡中挣脱而出右手纤指疾向背后仙剑握去。 孰料不等尹雪瑶手指碰到剑柄四周翻腾旋动的暗红色波涛里骤然飙射出千百道水箭密如蝗雨朝着她和小蛋劈头盖脸地打到。 尹雪瑶来不及拔剑只得松开揽住小蛋的左手挥袖抵挡。 “呼----”水箭激射在袖风上溅起漫天珠花一股迫面袭来的寒气慑得尹雪瑶娇躯身不由己地一颤如坠入万年玄冰凝铸的冰窟。 电光石火之间下方的水里陡地探出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来五根手指如同能够无限伸展的藤蔓交错游动快逾飞电摄向尹雪瑶莲足。 尹雪瑶脚上一麻但觉一缕冰冷至极的魔气一举荡破自己的护体真气势如破竹直攻小腿经脉。她苦修数个甲子的冰蚕九变神功在来人爪力压制之下竟是一溃千里连稍作抵御亦是不能。 尹雪瑶心头一寒道:“天底下除了鹤老魔竟然还有人能在一招间制住我!” 好在来人似乎并不打算立时要了她的性命只用魔气禁制住尹雪瑶的经脉。 一旁的小蛋见尹雪瑶遭擒正欲救援冷不防又是一蓬沛然莫御的力量自背后涌到。无奈之下他只得侧转身形奋力挥掌招架“砰”的一记闷响一股绝强的气劲碾碎掌力直入胸口。 小蛋顿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耳中模模糊糊听见霸下和小鲜惊怒交集的呼喝声一口热血涌上喉咙旋即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蛋悠悠醒转却现自己正斜靠在一张椅子里四周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静悄悄地听不到一点声音。 他浑身的骨骼酸痛欲裂丹田真气凝如铅石无法催动一丝一毫一团淤塞的气血堵在胸口难受异常直压得喘不过气来。 黑暗中他忽然隐隐约约听见了尹雪瑶的呼吸声一喜之下问道:“曾婆婆?” 然而尹雪瑶并不回答却是另外一个冰寒透骨的声音响起道:“你醒了?” 小蛋心遽然一沉已然听出这嗓音竟是出自万劫天君!可惜他无法看到对方的身影一边转动心念一边问道:“是你捉了我和曾婆婆?” 万劫天君低低哼了声算是回答。小蛋跟着又问道:“曾婆婆在哪里?” 静默中“呼”的一响烛火亮起刺得小蛋眼睛一花好不容易看清周围景状更令他不由心惊。 只见不到五丈方圆的屋中到处贴满了喜气洋洋的大红喜字一双粗大的龙凤喜烛摆放在桌上正劈啪燃烧。尹雪瑶与他相距数尺就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不过双目低垂依然昏迷不醒。 万劫天君一袭青衫负手伫立在虚掩的门口问道:“你觉得这儿怎么样?” 小蛋愣了愣道:“这里好像是成亲用的洞房。” 万劫天君道:“不错这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满意么?” 小蛋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愕然道:“你说你为我准备了洞房?” 万劫天君神情淡漠却丝毫不像是在和人开玩笑的样子回答道:“正是!而且与你成亲的新娘我也一并准备好了。”说着缓缓伸手向尹雪瑶一指。 小蛋皱眉道:“你也太异想天开了。” 万劫天君淡然道:“可我认为这是两全其美之策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很不错结局。” 小蛋顿时猜到万劫天君的险恶用意心底腾起一团罕有的怒火冷冷道:“你一掌把我杀了岂不是更加干净省事?” 万劫天君目光如刀般射落在他的脸上徐徐道:“你当我不想么?” 小蛋毫无畏惧地对视着他摇头道:“你休想让我答应。” 万劫天君不以为然地一笑说道:“你以为一切由你决定?我若是你就该先想一想身边这丫头为何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小蛋一惊抑制住愠怒与担忧道:“你是想用曾婆婆的性命威胁我?” 万劫天君悠然道:“你仔细观察她的肌肤是不是隐隐透出一层粉红色?那是她身上的“焚情蚀性丹”开始起作用了。” 小蛋闻言定睛打量果然现尹雪瑶晶莹无瑕的玉肤表面依稀泛起一抹淡淡粉红好似醉酒般心下一紧道:“你把她怎么了?” 万劫天君不急不慢道:“其实也没什么。她只是吃了点小药丸一旦药力作任她平日里如何冰清玉洁也会变成淫荡娇娃。不过你完全可以救她只要用男女合体之法疏导化解即可。记住要一个时辰之内否则她会爆血而亡那时救无可救。” 小蛋听得遍体生寒深吸一口气稳定住翻腾的心绪沉声回应道:“卑鄙!” 万劫天君哈哈大笑道:“凭心而论这丫头的相貌绝不输于罗羽杉只是年纪稍大了点儿。我好心好意千辛万苦地助你得享艳福你该谢我才对!” 笑声中忽然挥袖在尹雪瑶身上一拂身形瞬间从屋中消失不见遥遥传来他的声音道:“小子及时行乐莫要辜负了良辰美景!” 小蛋奋力起身冲到门口指尖甫一碰触到把手屋门陡地耀起一团殷红光芒汹涌无形的巨力应运而生将他的身子猛地弹退。 他又数次尝试催动真气可这几日连番重创之下全身功力十不余一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些许微弱真气甫一攀升至胸口便涣散殆尽。 正这时就听背后尹雪瑶幽幽一声轻哼苏醒过来。小蛋暗叫糟糕无奈回转过身。 尹雪瑶的目光慢慢扫视过屋内眼神由迷茫慵懒而渐转清醒警觉最后落到小蛋的身上道:“这是什么地方?” 小蛋情知瞒不过尹雪瑶回答道:“这是万劫天君为我布置的洞房。” 尹雪瑶先是一愣随后淡淡道:“恭喜你终于和罗姑娘鸳梦得偿。” 小蛋苦笑了声道:“他给我安排的新娘不是罗姑娘是你。” 尹雪瑶又愣住了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忿怒还是意外沉默了许久后道:“他用什么手段来威胁你?” 小蛋略一犹豫回答道:“他在你身上下了毒。” 尹雪瑶“哦”了声似笑非笑道:“给我下毒不知是何种毒药?” 小蛋将万劫天君的话复述一遍尹雪瑶脸色微变低头道:“无耻他居然想出这个法子来!” 小蛋望着尹雪瑶肌肤上越来越明显的粉色问道:“曾婆婆你可有法子化解?” “怎么化解?”尹雪瑶冷笑道:“莫说我无法摸透药性就算有解药的配方短短一个时辰的工夫又哪里来得及配制?”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要让万劫天君的如意算盘落空其实也简单得很。” 小蛋惊喜问道:“真的?那可太好了!” 尹雪瑶道:“稍后我药性作你只管在一旁袖手旁观等我死了这老魔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张罗了。” 小蛋满腔的欣喜登时化为乌有摇头道:“这怎么行我怎么能见死不救?” 尹雪瑶慢条斯理道:“那你想怎么救我?” 想到万劫天君所说的唯一可解之策小蛋闷闷地再说不出话来。 尹雪瑶轻叹一声唇角泛起一抹讥诮道:“是啊我和罗姑娘之间傻瓜都知道你该选谁。” 小蛋听她的话藏讥带讽知她一来对眼下困境并无良策可解二来心中难受所以难免有怨言只好低头装听不见。 他心中思忖道:“万劫天君如此卑鄙可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曾婆婆因为我和万劫天君之间的恩怨受苦。若她因此而死我岂不是罪孽深重么?” 可话虽这么说奈何自己重伤在身空负大乘修为无从施展一时半刻间又岂能想出化解之策?至于与尹雪瑶阴阳交泰解去药性这样念头连想一下都会觉得是亵渎了尹雪瑶。 正自束手无策之际忽听尹雪瑶低哼一声道:“臭小子你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做什么?就会惹人心烦还不给我滚到一边去!” 小蛋奇道:“我站在这里并没动啊?”可再往尹雪瑶脸上瞧去不由整个人惊得呆了! 短短一转眼的工夫似乎永远都冷若冰霜的曾婆婆此刻俏脸上却媚态横生鲜艳欲滴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盯着自己正不断闪烁出惊心动魄的异样光采嫣红的樱唇一翕一合胸前被衣衫包裹的挺拔酥胸因呼吸渐显急促犹如波浪般剧烈起伏惹人遐思。 尹雪瑶见小蛋看着自己的模样既难堪又说不出的古怪黛眉微微一蹙干脆闭上双目竭力凝定骚动烦躁的心神想将种种纷沓而来的恼人绮念从脑海中摒除出去。 然而她的丹田如有团阴冷火焰在熊熊燃烧令得体内真气沸腾如注四处乱窜更是无力抵御由焚情蚀性丹激起的心魔冲击灵台直似一盏在暴雨狂风中拼命挣扎摇曳的微弱火烛一步步堕向暗无边际的可怕深渊。 好在她自幼修炼冰蚕九变最讲求清心寡欲之功药力作虽烈仍能保住最后一线灵性不泯苦苦地与滔天欲火抵抗不屈。 小蛋看着她全身的肌肤彤红如燃烧一般心中感同身受。 换作别人或许难以体会尹雪瑶此际身受之苦可偏巧他在数年前也曾遭遇过圣**精气噬体作乱的巨大痛楚对曾婆婆如今的处境实在是再清楚不过。 他的心越揪越紧猛地灵光乍闪道:“或许我体内的圣**精血能够以毒攻毒压制下焚情蚀性丹的药力!”当下毫不迟疑从背后拔出雪恋仙剑便朝腕上割去。 不料尹雪瑶猛一睁眼细细娇喘道:“住手!你要干什么?” 小蛋停住仙剑道:“我想试一试身上的圣**精血能否解开药性?” 尹雪瑶嗔骂道:“笨蛋如果能用圣**精血化解我又何必苦捱? 这焚情蚀性丹乃极阴之物再服用圣**精血不啻火上浇油你难道嫌我死得不够快?” 小蛋呆了呆猛地挥剑劈向身旁的桌案似要将积郁的怒火尽数泄在这一剑中。 “铿!”桌案应声断裂随即轰的一声化作千百片细小光瓣如花雨般飞溅。 尹雪瑶也不晓得从哪儿生出来的邪火怎么看小蛋都不顺眼怒哼道:“我骂了你不服么拿桌子出什么气你要不试试一剑劈了我?” 小蛋的右手紧紧握着仙剑涩声道:“看着你受苦却什么都做不了我恨不能一剑杀了自己!” 尹雪瑶一阵心旌摇曳险些灵台失守急忙克制住沸腾的心绪道:“你放心至少我还有大半个时辰可活。” 小蛋心如刀绞尽管感觉不到万劫天君的存在但他相信在外面的某个地方一定有一双阴冷的眼睛时时刻刻监视着他和尹雪瑶。宛若他就是冥冥中主宰一切的上苍。 然而他怎能不救尹雪瑶又如何能救尹雪瑶? 蓦地小蛋冲到窗前向着屋外苍茫黑暗拼尽全力地叫道:“万劫天君出来!我答应你从此再不见罗姑娘!”一言未毕体内伤势勃一口热血涌到口中又被他生生吞落! 小蛋好似疯了般赤红双目举拳重重砸向窗棂叫道:“你为什么不回答?” “呼----”窗上红光迸现一股巨力将他的身躯抛起向后撞落在尹雪瑶身上。 椅倒人翻两人摔在一起。小蛋丝毫不觉得疼兀自怒吼道:“回答我回答我!” 尹雪瑶被小蛋压在身下感受到从他激愤的身体里传递而来的滚烫热力强压着几将失控的心绪娇喘道:“别吼了他不会回答你的!除非你乖乖地按他说的做否则连他也无法化解焚情蚀性丹的药性懂了么笨蛋?” 这声“笨蛋”语音婉转温柔大异以往小蛋却感到一盆凉水从头顶浇到脚下喃喃道:“真的是无药可解?不可能我不信……” 尹雪瑶在药力的催下情迷意乱双手不由自主环抱上小蛋的腰际将整个娇躯紧紧贴到了他的身上只想着能倚靠在他的怀抱中放下所有矜持任他怜惜爱抚。 她努力仰起脸檀口中喷出一口口火热的气息道:“小蛋你转过头来。” 小蛋不明所以侧转过脑袋只觉得尹雪瑶近在咫尺的呼吸不断吹进耳朵里又痒又麻说不出的舒服。 他心头一荡赶忙转开视线不敢多瞧想翻身起来却被尹雪瑶抱着不能动弹这一挣扎耳鬓厮磨反而更增几分香艳。 尹雪瑶哪里还堪这等挑逗通体酥软**高炽嘤咛一声樱唇便向小蛋迎去。 小蛋也不是完全不懂男女之情的吴下阿蒙见状一惊拼命扭头躲闪道:“曾婆婆!” 尹雪瑶樱唇吻在小蛋的脸颊上浑身欲火如焚神智已失咯咯娇笑道:“不准躲!” 怀中如此绝色丽人婉转莺啼主动投怀送抱纵是铁打金刚也要化作绕指柔。小蛋毕竟气血方刚猛感到自己的胳膊正碰在尹雪瑶那团丰满火热的胸脯上禁不住心猿意马难以自持想要抗拒已是力不从心。 他抢在心智沦丧前的一刹那狠狠往舌尖咬了下去一股强烈的剧痛伴随着咸湿的血液涌出令得即将没顶的脑海霍然一醒运肘一顶尹雪瑶趁她吃疼手上一松赶紧翻滚脱出拥抱大口喘息道:“曾婆婆!” 莫名地尹雪瑶猛然一省望着小蛋焦灼尴尬的脸庞心道:“就算死我也绝不能在这小子面前放浪出丑让他小瞧了我!” 想到这里她探手掣出十多枚金针深深扎入天突、华盖诸穴巨大尖锐的痛楚感觉使得欲火稍消厉声喝道:“你滚滚得越远越好!” 小蛋怔了下立刻明白过来尹雪瑶是不愿让自己看到她临死前的惨状。望着她不停将一根根金针扎入自己的躯体形同自虐的情景委实教人不忍卒睹两行热泪滚滚淌落大声叫道:“不要死一起死!” 尹雪瑶刚硬起的心肠不由得又是一软狠狠一挫贝齿道:“笨蛋你若死了不是把罗羽杉白白让给万劫老魔么?” 小蛋一震但一瞬间的迟疑已被眼前尹雪瑶饱受煎熬的凄惨景象击退暗暗想道:“我若死了罗姑娘还有爹爹还有天一阁和许许多多关爱她的人。可曾婆婆一生孤苦却是什么也没有----” 念及于此他猛然意识道:“一直以来我都把曾婆婆看得高不可攀敬畏有加更对她钦佩得五体投地却从未想到过其实她一直以来都是孤苦伶仃的外表的冷漠正是因为她内心的孤独寂寞。 “可她却偏偏对我极好甚而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让我为难。这些年来她放弃修炼跟着我飘零天涯几经生死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追回贯海冰剑么?” 骤然之间他的心中亮过一道电光终于明白过来登时全身激荡起一种又是酸甜又是凄苦的滋味。 突地耳听得“啪”的一记脆响由于用力过猛尹雪瑶手中的金针竟在肌肤中生生折断顿时鲜血横流染红衣衫。 她强忍着不一声呻吟抬手再取出一枚金针略一迟疑迳自往咽喉刺落竟是欲要自我了断。 小蛋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奋尽全身力量一把握住她的皓腕道:“住手!” 尹雪瑶挣了两下没有甩脱凄然一笑道:“你松手让我走得体面一点儿。” 小蛋掰开她的手指将金针取出缓缓道:“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 尹雪瑶一颤眼中闪过悲喜难名的异采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子已被小蛋拦腰抱起。 从两人起身处到那张帐幕低垂的床榻不过三五步的距离可小蛋走来却是那般漫长遥远。 恍惚间似乎听见罗羽杉在耳边轻诵那阙小词:“……漏声残灯焰短马蹄香。浮云飞絮一身将影向潇湘。多少风前月下迤逦天涯海角魂梦亦凄凉。又是春将暮无语对斜阳。” 这里没有斜阳也听不到更深漏残唯有怀抱中的伊人在阴阳生死间徘徊。 黑暗变得凄艳而哀凉尹雪瑶痛楚憔悴的脸上渐渐现出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坚毅! 她靠在小蛋温暖的怀抱中彷佛全然忘却了焚烧全身的苦体内高涨的**亦悄然被一种久违的情感所替代这缕情感中有喜慰有幸福有感伤也有一丝难以捉摸的爱恋…… 忽然她的颊边流下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微微含笑的唇角和着从檀口中溢出的殷红血丝构成了一幅绝美而哀伤的画面。 有这一瞬她知足了。多少风霜长路多少血雨腥风她为着他天南海北关山万里地一路走来----就在小蛋抱起自己的一瞬全都得到了补偿。 她甚至从心底里感激万劫天君是他让小蛋终于体悟到埋藏在自己心底的秘密。 她知道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救她。在他的心中有另一个少女的身影永远无可替代。但那又如何?只要这一刻他心中有她愿意为了她而割舍最爱便已足够了。 轻轻地她被放到了床榻上。帐幕掀起又垂落却隔不断屋中雾蒙蒙的烛光有一滴鲜红的烛泪正悄无声息地滴淌而下流进她的心里。 第四章 蹈海之殇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上小蛋的脸庞忽地轻声问道:“小蛋我美么?” 小蛋不晓得尹雪瑶为何会莫名其妙地问起这个疑惑地点了点头。 尹雪瑶的脸上绽开一抹惊心动魄的喜悦笑容像是一夜春风吹开冰封一冬的荒原百花怒放醉了人间双手环抱住小蛋的肩膀用强忍痛楚有若梦呓的声音低低道:“答应我你要永远记得我现在的样子----” 没等小蛋回答她颤瑟炽热的红唇已紧紧封住了他的嘴柔软香润的舌头含着如火的热情滑入到他的口中用尽生命中所有的气力抵死缠绵。 时间陡然静止天地沉寂在这一刹那。 小蛋身体一僵呆呆地品味着尹雪瑶荡气回肠的醉人热吻脑海一片空白。 蓦地他感觉到从尹雪瑶的舌尖涌出一股清凉醇厚的真元犹如丰润的甘霖般透过自己的经脉直沁丹田令得原本干涸萎靡的铜炉气海不仅立时重焕生机而且绵绵汩汩不断充盈向周身各处。 他先是一怔随即醒悟到其中玄机急忙使劲仰头想挣脱开来。 谁知尹雪瑶的双臂紧紧抱定分毫不松苦心修炼了数百年的深厚功力源源不绝凭藉着她的热吻输入到小蛋体内。 小蛋口不能言胳膊又被尹雪瑶的两条藕臂牢牢箍住动弹不得急得额头青筋蹦跳拼命地挣扎抗拒。 他隐约记起干爹常彦梧曾在很久以前对自己说起过北海门有一项神功能够焚燃丹田将毕生的功力几乎毫不折损地传递到另一个人的体内。而此功一旦施展便是不死不休否则遽然中断鼓荡的真元反噬母体会令施术者在弹指间爆精而亡神形俱消甚而殃及受功之人。 这种残酷的传功心法偏却有个很好听的名字----蚕丝诀亦唯有修炼冰蚕九变的北海门嫡传弟子方有可能练成。故而北海八鬼的师父北极仙翁不会小蛋的干爹常彦梧更是只闻其名。 此刻的尹雪瑶唇角兀自挂着淡淡的笑意在催肝断肠的亲吻间将生命凝汇的菁华传承馈赠到这怀中少年的体内。 小蛋热泪盈眶颓然停止了挣扎好让尹雪瑶完成生前最后的一个心愿只是脑海里混乱一团不停地有个声音呐喊道:“不可以不可以!” 望着尹雪瑶渐转晦暗却充溢着幸福与爱恋的眼眸他突然明白了。 爱没什么不可以! 只是----如果她就这样走了自己将要遗憾将要悔恨的又何止一生? 泪水模糊了小蛋的脸让他看不清她美丽绝俗历经两百多年风风雨雨却依旧年轻动人的脸让他看不清布满荆棘携手走过的来时道路…… 渐渐、渐渐地青丝成雪环绕在小蛋身上的手松软了下来尹雪瑶的娇躯无力地向后倒去已是油尽灯枯。 小蛋一把搂住她的香肩在两人唇分的一刹那用尽所有的力量重重又吻住了她。 泪水湿润了他和她的脸喘息着哽咽着做着今生最初亦是最后的一次缠绵。 她本已暗灭了的眸中又亮起了一丝喜悦的光颤抖地伸出一根纤指在小蛋饱含痛楚的热吻中在他的腿上艰难地写道:“我爱你好好活……” 突然她的手从他的大腿上滑落无力地垂落在空中。 小蛋呆了一呆下意识地凝望着尹雪瑶的面容那张憔悴得失去光采的面容。 “你要永远记得我现在的样子----”言犹在耳伊人已逝。 僵硬了的樱唇停止起伏的胸脯阖然闭起的双眼……无不在残忍地向他诉说着一个同样的讯息。 “啵----”帐幕外的火烛一声低低的爆响在滴落最后一颗红泪后黯然灭去。 如同她芳华正茂的生命在为了他无悔无怨地燃尽了光和热后化作灰烬。 她终是去了含着笑在满是爱恋的热吻中走完漫长而又短促的今生。 小蛋缓缓地带着不甘与不舍地从她的樱唇上挪开痛彻心腑的悲伤塞满胸膛堵得他不会了呼吸却将一口口伤恸和血吞下。 他紧紧搂着她好像她只是静静地睡去了在一个甜蜜永恒的梦中不会醒来。 “曾婆婆你醒醒啊醒醒……”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尹雪瑶沉静的玉容喃喃地低诉呼喊道胸口已疼得失去感觉直至麻木。 然而无论小蛋如何地呼唤她都不会再次醒来将生命永远定格在那魂断神伤的吻别一刻。 “呼----”垂落的帐幕被狂风吹得倒掀而起如一团红云飞纵在空。 “小蛋!”屋门被风带开罗羽杉和万劫天君一前一后冲了进来却被眼前所见的景象惊呆了。 小蛋紧拥着尹雪瑶半跪在床榻上衣凌乱满身鲜血浑然不觉有人进屋双目中迸射出离乱空洞的光芒。 万劫天君见状亦是一皱眉心道:“不好没想到这丫头刚烈至此为了维护小蛋竟宁可自尽。这一下大好的计划落空了。可惜、可惜……” 先前他探察到小蛋与尹雪瑶在床榻之上漏*点拥吻以为水到渠成一出好戏行将上演却哪里猜得到其中内情?待携着罗羽杉赶至屋外那厢尹雪瑶业已玉殒香消。 而相较万劫天君毫不知情的罗羽杉更是惊骇莫名惊呼出声。 但是小蛋彷佛完全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一双愤怒的虎目锋锐如刀射落在万劫天君的脸上。 杀父之仇夺爱之恨再加上今夜迫得尹雪瑶舍身而去种种前尘历历在目婷婷玉人音容如昨顷刻聚成一股吞噬一切的滔天狂浪翻卷过寸寸碎断的心头翻卷过跌宕起伏的胸口直欲奔涌出窍! 以万劫天君的狂傲自负亦禁不住被这仇恨的眼神盯得心里一寒嘿然冷笑道:“怎么你疯了么?” 小蛋手揽尹雪瑶徐徐站起一双眼睛须臾不离地俯瞰着万劫天君从齿缝之间一字一字对着他说道:“你、说、呢?” 话音落处一团绚烂夺目的三色光芒在小蛋头顶爆开腾起高达数丈的熊熊光焰。他的元神便如浴火涅盘的凤凰自华光中冉冉升腾倏然显现。 “嗡----”雪恋仙剑激越出金石镝鸣划过一道亮眼电光飞掠入小蛋手中。 三尺剑锋之上华光如雪映照苍穹跌宕激昂的剑气在这一瞬如同它的主人挣脱所有人世的禁锢滔滔奔腾向天涯的尽头。 罗羽杉忘记了惊骇望着仗剑横空的小蛋元神芳心一阵颤栗珠泪夺眶而出不顾一切地扑上前道:“小蛋----” “呼----”小蛋向她淡淡地笑了一笑。左手轻送一扇星门打开将罗羽杉的娇躯凭空传出数十丈弹落在屋外苍茫咆哮的血海之中。 而后他低下头再看了一眼兀自安安静静横卧在自己肉躯怀中的尹雪瑶蓦地心止如水思绪彷佛也随着面前的剑气扶摇直上翱翔在无垠天宇。 心中忘有浑然无我;万象无我我本为无---- 当尹雪瑶如花的生命在寒夜中凋零当他的心神寂灭如灰放下所有的执着那一颗历经劫波的仙心亦终于得到了完全的释放迸出世人难以想像的力量! 体内的真气犹如决开堤岸的洪涛义无反顾地注入雪恋仙剑不断暴涨的惊人剑华中小蛋年轻而饱经生死离难的脸却显出脱后的平静。 要死一起死!这是他对曾婆婆的承诺更是对一个以生命来爱自己的女子许下的誓言。 吸一口气心是那样的疼。恍惚里好似又回到那冰天雪地的北海仙府她一袭黑衫惊艳地来从重围之中救护着自己绝尘远扬…… 此后数年从黄沙飞扬的西域忘情宫到阴霾满布的云梦泽;从暗流澎湃的越秀山到风暴雨狂的小月湖只影相随无怨无悔。而今却终于舍下他远去! “砰砰砰砰----”屋中的摆设不停地被剑气催爆化作缕缕红烟瞬即泯没在悲壮浩荡的罡风激流中。 万劫天君冷峻妖异的面容浮现起一抹从未有过的肃穆口中出低低沉吟右手在胸前一挥“叮”地自掌心迸射出一束耀眼赤芒迎风怒展幻作一柄通体透明煞气凝霜的三尺光剑。 一蓬血澜从他青衫之内鼓荡而出迎向汹涌迫来的雪白剑光。两团沛然无匹的光澜在半空中狭路相逢爆出惊天动地的滚滚雷鸣激荡起无数惊涛骇浪朝着四下不可一世地宣泄扩散。 气机感应之下小蛋的元神晃了晃头顶冒出腾腾青烟显是将功力催到了极限。 “小蛋!”漫天光雨里罗羽杉泪流满面重又奔了回来。 可惜小蛋已然听不见也看不见她满含焦灼担忧扑向自己的身影。 他好似置身在一片广阔寂寥的虚空中感受不到天地的存在甚至也全然忘记了自己。唯有手中龙吟激颤的仙剑正以璀璨的光辉照亮着沉沦的夜。 “咄!”猛听一声气壮山河披肝沥胆地呼吼宛如天雷轰碎整片天地。 小蛋的元神倏地凝作一束绚光与雪恋仙剑合而为一崩云裂石排山倒海恰似一曲澎湃浩荡冠绝千古的长歌破碎纷扰红尘苦难人间向着万劫天君冲去。 所有的空间都被亮白的雪光充斥皎洁无瑕的光芒里那道不屈的身影化作雷、化作电、化作用生命凝炼迸的一束虹彩焕放出雄壮的华丽篇章! 蹈海天翔蕴含着他对人生的感悟对生命的热爱在电光石火间澎湃盛绽。 如果天地无心便让这剑斩裂山川;如果红尘有爱便让这光温暖人间…… “轰----”地动山摇的巨响声中一红一白两束绚烂剑华交织辉映激撞于一处。 陡地从亮丽的白色光澜里升腾起千百道刺目炽烈的银白剑芒犹如玉华映雪横空出世勾勒出一缕缕曼妙绝伦、盈虚难分的轨迹直迫入万劫天君体内。 “砰!”几乎同一时刻两人所在的屋子灰飞烟灭随风流散周围所有的幻像亦齐齐泯灭遁入黑沉沉的血海。 五颜六色的华光如同开满天空的绮丽烟花从爆炸中心崩散开来一个个硕大离乱的光团拖曳着长尾呼啸飞空向着四周飘落。 罗羽杉只觉一团强光爆闪眼前猛地短暂失明一蓬绝强的罡风迫面袭来压得她无法呼吸娇躯顿时失去控制好似一叶颠簸挣扎在峰尖浪口的小舟往后翻飞。 她周身肌肤火辣辣的剧痛一丝丝彻骨寒气混合着灼烈的热浪渗入骨髓难受之极耳中隆隆的轰鸣直击心头令得她气血翻腾郁闷欲呕。 依稀中她听见万劫天君一声惊怒交加的厉啸青色的身影从卷涌喧嚣的光澜深处踉跄而出飞退开十余丈方才摇摇晃晃地定住。 他身上衣衫尽裂几乎体无完肤苍白的脸上充满愤怒与错愕胸前衣襟如片片蝶舞不停飘落露出胸膛上一道道深可见骨的剑痕殷红的鲜血汩汩流淌。 可是小蛋----小蛋呢?罗羽杉的目光在跌宕起伏的光澜里迫切忐忑地搜寻着。 终于她现到了小蛋元神微弱的闪光登时芳心升起一阵狂喜浑然不顾万劫天君便在十数丈外虎视眈眈纵身迎了上去。 小蛋的元神已然扭曲变形不断“啵啵”爆散出一缕缕幽光好像随时都会被怒啸的罡风吹散那柄雪恋仙剑光华黯淡犹紧握在手不离不弃地守护着它的主人。 “小蛋!”罗羽杉和身上前托住飞荡翻转的元神未曾开口心下一酸已是潸然泪落又疼又怜地注视着他的脸庞双手毫不吝啬地将天一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到小蛋的体内。 小蛋心脉一暖慢慢看到眼前那张哀婉绝美的玉容正盈盈闪着泪光凝望着自己。 他无力地一笑虚弱的嗓音若续若离道:“没事别……哭……” 不说还好话一出口罗羽杉的泪水越忍耐不住如断线珍珠一滴滴洒落到他的元神上冒起“嗤嗤”轻烟。 小蛋想伸出手替她拭去面颊上的泪珠可手臂稍稍一动便疼得浑身欲裂空空荡荡的丹田像是在烈日曝晒下的干涸河床寸寸龟裂劈啪爆响。 罗羽杉见状柔肠碎断恨不能以身相代哽噎道:“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小蛋刚欲开口猛听十余丈外万劫天君出一记凄厉暴怒的长啸扬声喝道:“臭小子你去死!” 短短六个字他的话音却从高吭骤转瘖哑到了最后两个字颤抖嘶哑几不出声显然所受之伤严重至极较之小蛋也好不了多少。 小蛋一惊猛生出一股力量抬手横剑喘息道:“你快走去找罗大叔!” 罗羽杉面露决绝将小蛋元神抱得更紧摇头道:“我不走!”玉腕轻扬亮出玉缘仙剑向着万劫天君清声道:“请吧!” 万劫天君深幽的眼底掠过一丝寒芒掺杂着愠怒、失落、绝望、仇恨、嫉妒甚而有几分狂意哈哈狞笑道:“好我成全你们!” “哼”的一声他的身躯晃了晃呛出一口淤血飞身扑向两人。 罗羽杉竟是不管不顾扑袭而来的万劫天君垂下螓向着小蛋温柔一笑轻轻道:“我终于等到了你……” 千百度的午夜梦回春来秋去的度日如年她始终在心底深处守候着那一丝的希望然而谁能想到历尽坎坷的重逢一刻却又是生离死别的诀别之时! 好在她终是等到了他。哪怕只有短暂的瞬间重聚已足够慰藉漫长的相思之苦。 而那即将来临的死亡何尝不是一种脱?从此他和她便能日夜相守再不必苦苦思念。 近了更近了----万劫天君狂暴的身影如一蓬血云重重压来。 尽管他遭受蹈海翔天诀重创即使仅剩十之二三的余勇亦绝非罗羽杉和奄奄一息的小蛋所可以抗拒。 但这又有什么?既然他们在一起生死相连又何惧于一个嫉恨如狂的万劫天君? 霎时间在这片杀气飞扬、血浪浊浊的天地中竟生出一股浓浓的温馨与暖意。 突然万劫天君出一记惊异莫名的嘶吼人在空中犹如断线风筝震了一震随即向着下方的血海栽落。 “玉牒金书!”罗羽杉绝处逢生不禁惊喜交集失声叫道。 小蛋闻言精神一振奋力抬眼向下望去。就见万劫天君摇摇晃晃勉力稳住身形心口泛起一团触目惊心的金色光芒如水波一样朝着全身飞泛滥。 万劫天君口中急喘从鼻中嘴中喷出一团团金红混杂的寒雾神情狰狞扭曲跌跌撞撞往前走了两步再也坚持不住猛地出一声石破天惊的嘶吼一头坠入脚下浓烈翻滚的血雾深处消失不见。 原来先前的蹈海翔天诀正中万劫天君胸膛重伤之下蛰伏体内的玉牒金书趁虚而起。他若不恃强运气试图结果小蛋或许还有一线之机偏偏杀机盈胸不管三七二十一强催魔气终于激得玉牒金书勃然作。 罗羽杉见在生死关头万劫天君败退如释重负地大松一口气喜极而泣道:“他逃走啦!” 孰知怀中的小蛋元神并无回应她心中一紧急忙凝目观瞧却见小蛋已昏死过去。 见此情景罗羽杉劫后余生的欣喜立时荡然无存在他耳畔呼道:“小蛋!” 小蛋元神光华渐暗光丝像水蒸汽般不住地升腾涣散口中气若游丝已无法回应她的呼唤。 罗羽杉强稳心神收起玉缘仙剑一双玉掌拼命催动丹田真气绵绵不绝输入小蛋体内襄助他勉强护持住几将崩断的心脉。 很快她的头顶水汽腾腾功力也已到了透支的边缘奈何小蛋的伤势毫无好转的迹象唯手中握着的雪恋仙剑在幽幽低鸣。 罗羽杉猛地一省极目远眺天幸小蛋的肉躯尽管伤痕累累在血海中载沉载浮却尚算完好。 她不敢迟疑赶紧托着小蛋元神追近肉躯左手一捏法诀右手掌心柔劲微吐。 小蛋的元神颤颤巍巍飘浮起来在肉躯上方盘桓起伏却总是难以归窍。 罗羽杉几近力竭紧咬樱唇忍住泪水心中默默呼唤道:“快进去求求你……快进去啊----” 或许是昏迷中的小蛋听见了她自心底的呐喊或许是冥冥上苍看到了她令人心碎的目光元神在肉躯头顶猛地一晃终于归窍。 罗羽杉长出一口气直感全身虚脱香汗淋漓可她却不敢有片刻的喘息探臂揽起小蛋将身上仅余的三颗冰莲朱丹一古脑全送入他的口中。 然而小蛋身躯猛震连着淤血带着刚刚服下的灵丹又统统从嘴里呛出面色由白转青眼看着已濒临死亡边缘。 罗羽杉芳心如焚紧紧拥着小蛋冰凉的躯体将脸蛋贴上他的胸膛感受着几不可察觉的心跳饮泪呼喊道:“小蛋你一定要坚持住!你答应过要带我去看北海的日出日落我一直都记得都在等你……你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数你不能丢下我不能不守信!” 泪雨滂沱模糊了视线小蛋静静地横躺在她的臂弯里好像听不到她的呼喊…… 第五章 **回春 小蛋觉得自己就像一缕没有羁束没有灵魂的风在冰与火的煎熬中在光与暗的交错间漫无目的地飘浮着游荡着彷佛永远看不到尽头永远也不会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到自己像是被浸泡在了一汪温泉中说不出的舒泰惬意于是变作了一条自由自在的鱼儿在潭底优游。 渐渐地他觉着了疼觉着了冷而后又一次被温暖的泉水包围。 如此循环往复不晓得有多少回小蛋慢慢感到身边好像有人周围好像有声音。他想睁开眼睛可宛如陷入到一个无法苏醒的梦魇沉重的眼皮怎也撑不开只想着一直这样昏昏沉沉地睡去。 终于有一天他的意识再一次被强烈的痛楚感觉从黑暗中唤醒耳朵里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好像有人在说话那声音显得是那样的熟悉…… 是谁在说话?我是死了还是活着? 他脑海里涌出一个接一个朦朦胧胧的念头吃力地抬起眼皮一道柔和的乳白色光华随之映入眼帘让人感觉无比的温暖。 先是一个个模糊的黑影在面前如真似幻地来回晃动然后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盛年、罗牛、丁原、苏芷玉、姬雪雁、秦柔、卫惊蛰、农冰衣……紧接着竟然还有丁寂和楚儿!最后他的目光牢牢凝定在了那张熟稔的玉容上情不自禁地从心底里出一缕喜慰的微笑。 “我这是在作梦吧?”小蛋昏沉沉地想道:“丁叔和雪姨、玉姨不是都在南海天一阁么?况且小寂被终身幽禁怎么可能出来看我----” 他正想着就听霸下大声叫道:“干爹你终于醒了!” 旋即便是小鲜的声音嘘道:“小声点没人当你是哑巴!” “好小子总算咱们的工夫没有白费从鬼门关里又把他给拽了回来!”曾山的脑袋从人群里冒出乐呵呵望着榻上的小蛋道:“感觉如何像是在作梦吧?” 小蛋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看着头顶悬浮的夜明珠才晓得方才映入眼中的乳白色光华乃是由此而生诧异问道:“这是哪儿?你们为何全都在这里?” 盛年温和笑道:“这是翠霞紫竹轩一个多月前是羽杉将你背上山来。”说着提起脚边放着的一坛已开封的醇酒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红光满面的脸庞上却依旧掩饰不住疲惫与欣慰之色。 小蛋凝神内视惊讶地觉不仅受损的经脉几近痊愈丹田内积蓄的真气充盈雄浑更是远胜伤前只需稍一运劲便像是要漫溢出来不由得诧异道:“奇怪为何我觉着自己的功力又强了许多?” 丁原与盛年相视一眼笑道:“也许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小蛋疑惑地点了点头便不再多想。可他哪里知道自己的这条命当日已被阎王爷请去了一大半别说农百草、布衣大师这一正一魔两大绝世神医重生就算大罗金仙莅临也要徒叹奈何。 可偏偏天不绝他盛年接下命悬一线的小蛋之后当即敲响铜雀仙钟将翠霞六脉座齐齐召至紫竹轩陈明了小蛋的身世。 这一次没有争吵甚至没有犹豫翠霞六大座不约而同地作出了一个决定----动用当世仅存的两枚九转金丹救活小蛋! 因为翠霞派欠紫竹轩一份情更对已逝的淡言真人存一份愧一份敬! 于是当年苏真为救丁原却苦求不得不得不以天道上卷相交换的九转金丹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服入了小蛋的口中。 同一时刻盛年派出卫惊蛰和农冰衣分别前往天雷山庄和南海天一阁报讯。 不一日罗牛、丁原等人披星戴月齐齐赶至当即会同盛年、姬榄、淡嗔师太以及本已闭关的散仙曾山六大顶尖高手齐聚一堂不惜耗损数年功力施展出翠霞派绝学“**回春**”费时三十六日终将小蛋的性命保下。 其后再经由苏芷玉和农冰衣这两大医道圣手的连袂诊治小蛋终于转危为安! 所谓前世之因今生之果。若非当年的淡言真人呕心沥血培育出紫竹三英高风亮节感天动地乃至身后盛名折服四海又岂会有今日合翠霞全派之力救治小蛋的盛况?这般际遇当世更无第二人能够拥有。 猛然间小蛋想起了尹雪瑶心里像是给刀狠狠刺了一下问道:“罗姑娘你可有找到我曾婆婆的遗体?” 罗羽杉神色一黯摇了摇头霸下也没了方才的喜悦低声道:“我和小鲜带着小卫和农仙子曾回到淡家死村下的血海里找寻数日也没能找到尹婆婆的踪迹……也许、也许她的遗体……” 虽然它不忍说完但小蛋也明白后面半句话隐含的意思。默默地两滴热泪无声无息地溢出眼眶润湿了视野。 曾婆婆真的去了从此除了自己再没有人会清楚那日在帘幕之后曾经生过的故事更没有人会知道尹雪瑶曾用她的纤指在自己大腿上留下的最后遗言----“我爱你好好活!” 小蛋的心火辣辣地疼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将眼眶里的泪水吞落回去徐徐说道:“我代曾婆婆谢谢你们了。” 屋里一阵沉寂连曾山也牢牢闭起了嘴巴眼里流露出深切的同情。 这个少年命运多舛所承受的苦难之多甚至过了当年的丁原可他依然坚强依然挺立从不怨天尤人更不会因着仇恨迷失方向。 望着他周围每一个人心中都生出几多感慨。姬雪雁更是暗自叹息道:“如果翠枫能如这孩子一般坦荡豁达又焉能一错再错走向不归路?” 丁原向众人打了个眼色站起身来拍了拍小蛋肩膀道:“你先安心养伤其他的事咱们回头再慢慢聊。” 大伙会意起身向小蛋告辞出屋只留下罗羽杉坐在病榻一旁照料。 再有便是那条名叫大黑的狗安安静静趴在榻前瞅着床上的小蛋不时摇晃着尾巴。 罗牛走到门口又回头望了爱女一眼欲言又止忽觉衣袂一紧却是妻子悄然地扯了扯他的袖口向他摇了摇头。 罗牛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随着众人退出了屋子。 屋子里越地安静下来隐隐从林间传来一声声清幽虫鸣窗外的月色如水映照凉爽的夜风温柔吹拂送来脉脉清香。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便这样默默地对视着。 忽然就听“咕噜”一响打破了屋里的静谧。两人俱都一怔方才意识到这一声响动竟是从小蛋的肚子里出又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 罗羽杉柔声道:“你一定是饿了。桌上有药粥你不妨喝上一点儿。” 小蛋默然望着罗羽杉心里洋溢起幸福的感觉轻轻道:“当年我被埋雪中被救回天雷山庄苏醒过来时也是你端过一碗热粥。” 罗羽杉俏脸上泛起柔情微笑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一晃都五年了。”回身端起桌上粥碗舀了一小勺凑到唇边细心地吹凉送到小蛋嘴边。 小蛋张口吃了只觉得热乎乎的药粥从喉咙口一直暖到了心底。 瞧着罗羽杉颇显憔悴的面容他不禁生出强烈的歉仄与怜惜低声道:“这些日子为了照顾我辛苦你了。” 罗羽杉摇摇头道:“只要你的伤能好再苦我也甘愿。那天你在血海里昏死过去才真正教我害怕……天幸你还是活了过来。”一边说着一边眼圈已是红了。 小蛋伸出手握住她微微颤抖的纤指缓缓道:“以后永远不会了。” 罗羽杉眸中闪烁着喜悦憧憬的光采垂下玉用极低的声音“嗯”了声。 大半碗粥喝完小蛋精神好了不少靠在床上了无睡意若非罗羽杉一力劝阻他已忍不住要披衣下床。 两人又聊了许久罗羽杉起身道:“你先歇息一会我去把粥碗洗了。” 小蛋恋恋不舍目送罗羽杉姣好的倩影出屋忽然就见霸下从窗口鬼鬼祟祟探进脑袋低声叫道:“干爹!” 霸下掠入屋中嗫嚅道:“有件事我实在憋得难受想和你说。不过你听了可不能生气。” 小蛋以为它又在翠霞山上闯了什么祸事笑着问道:“什么事?” 霸下跳到小蛋身上犹豫了半天期期艾艾道:“你不在的那几天我现了一桩很不对劲的事。” 它下意识地又朝窗外瞅了瞅将声音压得更低道:“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习惯和小鲜待在一块儿一刻不见它就会心慌两刻不见它就会心烦三刻不见它就会觉着少了什么东西似的浑身难受。可真和它在一起又忍不住和它吵嘴还特别喜欢看它生气时候的模样。你说我这是不是病?” 小蛋听着听着不由笑了回答道:“当然是病而且病得不轻。” 霸下急忙问道:“干爹这病有治么到底是什么病?” 小蛋裂嘴笑道:“这病很难治好像叫相思病。” 霸下脸上现出惊恐之色喃喃道:“你是说我喜欢上了条小毛毛虫这怎么可能?” 小蛋奇怪道:“喜欢就喜欢了你何必紧张?” 霸下愁眉苦脸道:“可我是龙啊!” 小蛋摇头道:“小鲜虽是圣**炼化却善良可爱天真烂漫你喜欢它心里却又存着这样的念头实在是太不应该。” 霸下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更没有瞧不起它只是觉得这事怪怪的更怕它知道后会得意今后会变本加厉地跟我斗。” 小蛋神情逐渐柔和说道:“喜欢上一个人是幸福的事被人喜欢难道不是更加幸福的事?” 霸下听得呆了打心眼里觉得小蛋的这句话很有道理猛听屋外传来小鲜娇柔的呼声道:“小龙、小龙你又躲到哪儿去了?快滚出来你该陪我去后山玩了!” 霸下如梦初醒望了望窗外叹口气道:“遇到它我注定命苦唉……” 小蛋不由失笑正巧罗羽杉推门入屋听到霸下的话忍不住疑惑道:“谁注定命苦了?” 霸下大窘从窗口落荒而逃支吾道:“反正不是我!” 小蛋微微含笑看着它狼狈的背影远去从窗外宁静的夜空里寻觅到了满天璀璨的星光。那是暴风雨过后上苍又一次向他露出了微笑。 其后数日小蛋便在紫竹轩静卧疗养体内伤势一天好过一天。可众人仍不敢有半分的懈怠每日盛年、苏芷玉、农冰衣等人都会轮流前来探视而罗羽杉更是在罗牛的默许之下寸步不离地照料着他。 这天小蛋午睡醒来正逢丁原携着小寂和楚儿前来探望。小蛋便将四相幻镜的下落连带鹤仙人的元神被屈翠枫炼化的消息也一并告诉了丁原。 丁原听完脸上却并无诧异之情说道:“这事我已知晓。没关系等你伤势痊愈咱们再找屈翠枫讨回幻镜就是。” 小蛋愕然道:“丁叔已经知道了。”心中却疑惑丁原是如何得知的? 丁原看出他的迷惑说道:“你忘了么?在你被万劫天君劫走之前曾将此事告诉了小龙和小鲜随后它们两个又将这消息透露给了盛师兄。 我便是从盛师兄的信函中获悉此事。” 小寂笑道:“多亏你把这事儿说了出来不然我如今还在观天井里关着呢。” 小蛋记起当日曾听芊芊说过因小寂将化功神诀泄漏与鹤仙人故天一阁依照戒律将他终身幽禁在观天井下。除非能够从鹤仙人手中追回化功神诀彻底杜绝这项天一阁绝学外传可能否则这一生他便只能在井底度过。 而今鹤仙人元神已被炼化化功神诀自不可能再外泄因此天一阁顺水推舟将小寂释放也是理所当然。没想到屈翠枫阴差阳错之下竟然也办了一件大好事。 想到屈翠枫小蛋心下有些黯然说道:“也不知屈大哥现下在哪里?” 丁原与屈箭南可谓生死之交眼看他唯一的爱子沦落到这般田地心头也是又恨又痛暗道:“那日在翠霞山上我若将这孩子带回长离岛好生管教或许日后便不会再生出这许多是非来!说起来我委实愧对屈兄夫妇在天之灵!” 楚儿和屈翠枫没丝毫交情自不会如小蛋和丁原般对他惋惜牵挂娇哼道:“他得到四相幻镜又收服了鹤老魔的元神正是春风得意岂有甘于寂寞不跳出来兴风作浪之理?” 小寂摇摇头道:“说起来他不过是因为一念之差一错再错最终才落到不可自拔的田地本性却未必真的坏。” 罗羽杉颔道:“是啊屈大哥……他本也是个好人。只是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小过错不惜作出更多更大的错事。” 众人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小寂想起自己的事情更是暗自一醒道:“我将化功神诀泄漏给鹤老魔虽是为了楚儿可无论如何也是铸成了大错给天一阁和爹娘惹了偌大的灾祸。 “后来虽说我主动投案可心里却还在自鸣得意。若非那日小蛋在观天井上的一席话令我深自反省恐怕我较之屈翠枫今日景状也无多大差异! “也许在他心中也一样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反会当自己是为父母报仇而忍辱负重受尽苦难却得不到旁人的同情、理解和支持。” 想到这里他的背上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悄悄望了小蛋一眼感慨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比起小蛋来我这二十余年顺风顺水藉着爹娘的余荫日子实在过得太逍遥自在。” 小蛋哪知丁寂心中一时间诸多想法望向楚儿道:“师姐你还没回过宿业峰吧?不如待此间事了咱们一起回返西域拜祭师父。” 听到小蛋说起叶无青楚儿芳心中涌起复杂难名的滋味。尽管她凭藉几乎是丁寂用性命和自由换来的卷心竹尽复旧日娇美容颜可那深烙在心底的伤痕又岂是世上任何一种灵丹妙药能够轻易去除的? 但毕竟叶无青于她有十数年的教诲之恩这份师徒之情断难以抹杀。 噩耗传来楚儿也是百感交集背后垂泪却始终鼓不起勇气重回伤心地。 当然在她心里还隐约存在着另一分顾虑却是源于小寂。 尽管现在丁原和姬雪雁并未阻止自己与小寂交往但也一直未曾当面表态许可。倘若回到忘情宫见着父母亲人他们执意留下自己甚或让她重归门墙那又怎生是好?终究自己和小蛋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 面对小蛋恳切的目光楚儿半晌不语内心之中也委实不知该如何回答。 小寂似是猜到了楚儿的心思默然伸出手去握住她的玉手用力紧了紧彷佛是在说:“别怕无论将来如何我们都会在一起!” 他们两人的细微动作乃至神情变化自难逃过丁原的一双眼睛。 他的视线缓缓拂过爱子与楚儿落到小蛋身上悠悠道:“楚儿应该要回去。” 楚儿闻言心一沉小寂更是急道:“爹爹你----” 丁原摆摆手阻止爱子继续抗辩说道:“当然我和小寂也会陪你们一同前往。”言语声中他的脸上露出一缕洒脱的笑意接着道:“毕竟楚儿也是望族闺秀你小子总不能一声不吭就把人家的宝贝女儿娶进门吧?” 话音落下屋子里竟是一片沉寂每一个人都看着丁寂和楚儿如何回答。 丁原好整以暇地侧眼打量自己难得沉默寡言的儿子道:“怎么你怕去宿业峰怕去拜见未来的岳父岳母?” 丁寂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心中涌动着一股狂喜结结巴巴道:“爹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丁原笑道:“你说呢?像楚儿这么好的姑娘你难道不想赶紧娶进门来当媳妇?你难道不怕下手晚了被别人抢走?” 楚儿如在梦中怎也想不到丁原居然肯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许诺要带爱子亲往宿业峰登门提亲!而就在二十多年前为了姬别天的血仇他还曾在蓬莱仙岛上与自己的师祖楚望天拔剑厮杀! 更近的四年多前叶无青率众突袭翠霞派导致淡怒真人壮烈战死更令两家结下不可化解的血仇。 小蛋在旁也是又惊又喜更进一层地想道:“如果小寂和师姐成亲那翠霞派和忘情宫也可稍释前嫌说不定从此化干戈为玉帛。就算两家血仇太深难以完全化解却也不会动辄兵戎相见。” 这时小寂渐渐冷静下来又犯愁道:“这件事娘亲是什么意思?” 丁原道:“这就是你娘亲的意思否则我又怎敢当众说出?只是她不能陪着你和楚儿前往忘情宫。说起来这事多亏楚儿要不是她在观天井外不离不弃地日夜相守怎能最终解开你娘亲的心结?” 小寂彻底放下了心事满是敬意与自豪地道:“爹爹你可知道?我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便是成为了你们的儿子。” 丁原注视着他淡淡笑道:“对我和你娘亲而言反过来也是如此。” 楚儿没有说话蓦然站起娇躯盈盈跪倒在丁原的面前眸中泪花闪动深深地拜了下去。 丁原伸手将她扶起温言道:“好孩子你吃了很多苦。今后如果小寂敢欺负你看我揍他的屁股!” 楚儿不由破涕浅笑忽然感到灰色的人生一去不返。春天很近很近。 第六章 往世今生 如此十余日过去小蛋的伤势渐渐痊愈下床走动已不成问题。 这天下午卫惊蛰和农冰衣要下山替盛年买酒顺路前去探望住在翠霞山脚下的卫母。小蛋歇得闷了便与罗羽杉相携同往散心再加上素喜热闹的小寂和楚儿一行六人浩浩荡荡从紫竹林启程往山下进。 众人先到镇上为盛年打了六坛好酒由卫惊蛰、小寂和小蛋三人一手拎上一坛顺着大街便来到卫母在山下所开茶馆一路之上却不知吸引了多少行人的目光。 到了茶馆众人拜见过卫母挽起袖子就充当起临时伙计。六个人管帐的管帐泡茶的泡茶跑堂的跑堂忙得不亦乐乎。 想那罗羽杉、楚儿、农冰衣无不是人间绝色如今却在茶馆里客串起伙计寻常茶客几曾见过这等阵仗?不消多时一传十十传百将卫母的小茶馆坐得满满当当来得稍晚点儿的客人就只能在门外排队纷纷伸长脖子往里张望。 丁寂见状用手肘捅了捅正忙着抹桌子的小蛋低笑道:“不如将来咱们合伙开个酒楼吧!你瞧准赚得盆满钵溢。” 卫惊蛰和农冰衣则帮着卫母在后堂生火沏茶。 卫母瞧着农冰衣俏脸上被烟火薰得黑一道白一道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弯腰用绢帕替她擦拭道:“冰儿这等添柴生火的粗活交给惊蛰做就是了你还是到前头帮罗姑娘她们管帐吧。” 农冰衣笑道:“没关系这活可比开炉炼丹轻松多了。” 卫惊蛰也笑道:“娘有我和农姑姑在这儿照应着你就休息会儿吧。” 卫母望着儿子和农冰衣老怀畅慰答应道:“好好我这就到前头看看。” 待母亲去了前堂卫惊蛰见左右无人一边将一根柴火丢入大灶中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姑姑这些天你为何经常一个人坐在那儿呆?在山上时人多我也不方便问却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农冰衣一惊极力装作若无其事道:“我哪有?你莫要胡思乱猜。” 卫惊蛰摇摇头道:“不对你心里一定有事。如果你不肯说我便从此寸步不离地跟着你直到你告诉我为止。” 农冰衣拿着柴火的手一颤险些被大灶里窜出的火苗烫着不耐烦道:“我说没有便是没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 卫惊蛰缓缓道:“你瞒不了我更不该瞒我。如果你还记得当日咱们一同立下的誓言就会明白不论生任何事我都愿意与你一起承担。你不想我担心不想我受累却不知道越是这样越会教我难受。莫非直到今天你还当我是外人么?” 听卫惊蛰侃侃而谈剖明心迹农冰衣再也按捺不住强忍的泪水悲戚道:“你为什么要逼我?正因为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才不愿说出。你知道么也许我已没有几个月可活了?” 卫惊蛰大吃一惊努力保持镇定安慰道:“怎会呢?你先告诉我到底生了什么事?” 闻言农冰衣珠泪润湿衣衫说道:“那天欧阳霓将我擒去是为了向我讨化解她身上忘情水毒的解药。我不肯松口她竟划破手腕将体内毒血强灌进我的嘴里……” 卫惊蛰心下一紧道:“这么说如今你的体内也中了忘情水毒?” 农冰衣点了点头哽噎道:“她是想用这方法迫我说出解药的配方却不晓得其实我对忘情水的化解之方也仅是略懂皮毛。除了我爷爷谁也不清楚该如何解毒可惜他老人家早已去世多年----” 卫惊蛰如遭五雷轰顶但情知假如此刻自己稍露慌乱绝望那农冰衣便更加难以支持于是深吸一口气道:“天无绝人之路当年雷霆雷老前辈不也曾被忘情水所伤后来仰仗一身精纯修为迫毒成功?” 农冰衣凄然道:“那是不同的。雷老爷子在第一时间用浑厚的功力将忘情水毒压住令它无法深入。可我喝下了欧阳霓的毒血令剧毒迅进到五脏六腑想要依靠外力迫出已是绝无可能。” 卫惊蛰的心凉了半截寻思道:“自农老爷子和布衣大师逝后农姑姑俨然已是天6第一名医。如果她也对身上的忘情水毒生出绝望之情恐怕当世没有第二个人再能救得!” 但想归想于卫惊蛰却又如何能够甘心认命?他一面急思对策一面抚慰道:“相信我那么多风雨咱们都闯了过来这次也一定能够化险为夷!老天爷绝不会如此无情将我们的希望生生夺走……”话到后来他的虎目也变得湿润。 正在这时就听门外霸下兴高采烈的声音问道:“小卫水烧开了没有?赶紧送一壶到前头来!” 卫惊蛰强忍悲痛应了一声用袖口为农冰衣拭乾眼泪低声道:“记住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只要坚持就有希望!” 农冰衣含泪点头竭力从唇边露出一丝微笑道:“放心吧别忘了我是谁的孙女。” 当下两人守口如瓶只当什么也没生过勉强又工作了一个多时辰待到日落西山众人方才告别卫母拎着买来的好酒回返紫竹林。 翌日清晨小蛋起了个大早。只因昨晚盛年通知下来趁着众人齐聚翠霞山的难得机会正可一同祭拜淡言真人。 等他出了屋就瞧见盛年、丁原、罗牛和苏芷玉、姬雪雁、小寂等人都已早早守在了紫竹轩外。不一刻罗羽杉和楚儿略作梳妆亦是一身缟素赶来会齐。 可左等右等仍旧不见卫惊蛰和农冰衣的身影倒是曾山从后山赶了过来。 小寂皱眉道:“怪事昨晚吃过饭就不见了他们两个跑哪里去了?” 姬雪雁道:“要不大伙儿分头再去找找?” 盛年抬头望了望天色摇头道:“不必等了咱们先行祭拜!” 丁原朝着罗牛扫了眼传音入密道:“听这口气回头惊蛰少不了要挨一顿严斥。” 罗牛同样传音入密回答道:“也难怪盛师兄会生气昨晚就通知不到惊蛰今早还是没见他的人影可有点儿过火。” 丁原心里一笑道:“要放在平时以盛师兄的豁达也不会对惊蛰如何。可今早大家伙儿要祭拜老道士。人都到齐偏偏他和冰儿缺席这可不应该!” 当下众人来到淡言真人墓前盛年、罗牛、丁原师兄弟三人并肩伫立其后是秦柔、苏芷玉和姬雪雁至于小蛋、罗羽杉、丁寂、楚儿几个则肃立在更后一排。 曾山却没那么多计较悠哉悠哉往墓边青石上一坐抬起二郎腿在旁观瞧。 待到众人祭拜完毕他方才走到墓前双手抱拳躬身念叨道:“淡言师侄说不得我老人家也得在你坟前拜上一拜谁叫你在里面我在外面呢? “想当年你拼死杀出云林禅寺只留得一具肉身送返翠霞葬在紫竹林间。盛年、丁原、阿牛这三个小子又接二连三给逐出师门以至于想找个守坟的人都没有好凄凉啊----” 说着曾山竟是呵呵一笑转指向身后众人道:“可今天你瞧见没有?连带你的徒子徒孙男男女女大大小小足足站了三排可谓是子孙满堂桃李芬芳。 “更况且非但盛年、阿牛、丁原他们三个各自成就一番功业名重仙林、傲视群伦连他们的下一辈都已卓然成*人享誉四海。我老人家看在眼里也替你高兴----” 他的表情似喜似悲接着又道:“如今正魔两道所有人都将你的关门弟子捧成是天6第一人风头之劲当世无人能及。可我老人家却很是不以为然。要没有你这个师父呕心沥血将他教诲成*人丁原那小子不知早被扔到哪个角落里去当小混混了哪会有眼下的风光?” 他再一指罗牛道:“至于阿牛任谁见了他傻呵呵的模样都会摇头。 唯独你把他当块宝不仅倾囊传授翠霞绝学最后更是拿命为他挡灾!后来他成了魔教教主跺一跺脚半个天6直颤一身艺业更是教人瞠目结舌。若非你慧眼识珠因材施教他也就给埋没了----” 说着曾山的手指头点向了盛年道:“你的开山大弟子继承了紫竹轩衣钵甚而成了咱们翠霞派的当家人一言九鼎好不威风!可在你身上也同样留有当日在平沙岛上为这小子插下的两道剑疤。古往今来为弟子受刑在你之前我老人家当真闻所未闻!” 他的一番话滔滔不绝却激起众人心底旧情一时间泣声四起连素来好胜要强的丁原也红了眼睛。 由盛年带头罗牛、丁原、秦柔、姬雪雁、苏芷玉再到后面的罗羽杉、小蛋、丁寂、楚儿……众人齐刷刷重又跪下向逝去的老道士深深拜倒。 曾山恍若不见唏嘘道:“老道士啊老道士在我曾山心里你才是不折不扣的天下第一人!功夫不到可以练本事不行可以学唯独这份俯仰天地的磊落胸怀那是练不出也学不来的----”说罢放开喉咙大哭三声撇下众人不管地御风去了。 直到日上三竿大家伙儿才相携离去只剩盛年还留在坟前没动。 小蛋刚要走却被盛年叫住。两人席地而坐盛年说道:“有一件事瞒了你很久我想如今也到了你应该了解的时候。” 盛年接着道:“当年恩师祭出元神拼死护送罗师弟闯出云林禅寺终因伤势过重撒手人寰可他的元神并未散去而是被先掌门淡一真人以莫大神通收回翠霞最后转世投胎到卧灵山淡家村中。” 小蛋听得心头猛跳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插嘴。盛年打量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十月怀胎后这转世婴儿顺利出生。就在他降临人世的第一天淡一真人率着我们师兄弟三人还有惊蛰一齐来到淡家村探望。当时惊蛰便把数年前恩师赠送给他的一块玉佩重又挂回到这婴儿的脖子上……” 小蛋一阵激动喃喃道:“你说那婴儿是……” 盛年点了点头道:“后来淡家村一夜剧变连特地在此守护的曾师叔祖也突然失踪你的下落也从此成谜。天幸在北海时丁师弟偶然现了你的身世秘密我们方才晓得你不仅幸免于难而且早已和咱们师兄弟三人结下了匪浅的渊源。” 话出自盛年之口于小蛋而言绝无不信的道理。包括灵泉仙流在内以往一系列的身世疑窦此际也随着谜底的揭开豁然开朗。只是这一切未免来得太突然。 盛年拍拍小蛋肩膀又徐徐地说道:“其实真正第一个认出你的该是大黑才对。可惜它不会说话险些令我们和你失之交臂。这次我和罗师弟、丁师弟商量数日终究决定将真相向你和盘托出只希望你能冷静对待。” 小蛋呆了半晌忍不住转过头望向淡言真人的坟塚心里升起一种极为古怪的滋味不晓得坟内坟外哪个才是真正的老道士? 盛年默默注视着他没有说话。毕竟这个心结无人能解除了小蛋自己。 风过竹林在静谧中婆娑。阳光穿过紫雾照耀在他的身上一片片落叶飘下沾在衣襟流连不去。 忽然小蛋长长出了一口气眼睛里的迷惘渐渐褪淡低声问道:“盛大叔树上的竹叶落了同样的地方来年还会爆出新芽吧?” 盛年一愣随即慎重地颔道:“不错去旧维新万物更替世上万物皆如此。” 小蛋笑了笑轻轻掸落身上的竹叶悠悠道:“这样啊那我还苦恼什么呢?” 盛年如同禅机应答般油然笑道:“是啊烦恼本是自己找何苦追问去与来?” 直到此刻他彻底醒悟淡一真人羽化登仙前留下的那句真言的深邃含意----“去就去了来就来了;何须寻他何须彷徨?” 没想到自己师兄弟三人苦思多年不得真解反被小蛋在须臾间点化。 他如释重负地仰起头透过高空的枝叶望到蔚蓝苍穹默默祷念虎泪沾襟。 突听林中风动丁寂和楚儿几乎是足不点地地奔到近前。 盛年一看丁寂神色便预感到出了大事。果然只听丁寂叫道:“盛师伯我知道卫师兄和农姑姑的去向了!” 盛年收拾情怀站起身道:“别急慢慢说。” 丁寂道:“我总觉得卫师兄突然失踪有点不对劲方才便和楚儿一起又去了山下的茶馆向卫婶婶打听。结果卫婶婶交给我一封书信说是昨晚卫师兄特地留下的。若是紫竹轩有人来问即可转交于他。” 盛年问道:“书信呢?” 丁寂将已拆封的书信递给盛年。盛年打开急阅只见上面卫惊蛰的笔迹草草写道:“我和农姑姑前去蓬莱仙岛求药不日即回切勿挂念。” 盛年的眉宇在不经意间锁起自言自语道:“什么药要去蓬莱仙岛求?” 这时候罗牛等人亦纷纷闻讯赶至尽皆感到一头雾水难明其因。 丁原掂着书信苦笑道:“这师兄弟两个一个为了卷心竹去了北海; 另一个居然跑去蓬莱仙岛求药。偏偏谁也不肯事先说明莫非咱们这些当爹、做师父的全是摆设累赘?” 丁寂躲在姬雪雁身后朝楚儿低声道:“完蛋我爹是要秋后算帐了。 其实比起当年他的胆大妄为我和卫师兄的事只不过小菜一碟。” 他声音纵轻可也满不过丁原的耳朵嘿了声道:“粗粗推算他们至少已经走了十余个时辰想要追上已是来不及了。也罢我即刻启程赶到蓬莱仙岛去瞧瞧惊蛰和冰衣他们究竟搞什么鬼?” 霸下见众人神色凝重奇道:“蓬莱仙岛不是海外三大圣地之一么小卫和农仙子不过是去那儿求药大家干嘛这么紧张?” 秦柔道:“蓬莱仙岛远垂海外全由云霞幻化生成。只有在两甲子一度的蓬莱仙会时岛上才会对外开放数日。若是有人未得允许强闯仙岛从来都是有去无回。” 小鲜不以为然道:“好霸道的规矩亏它还是海外三大圣地之一。” 苏芷玉摇头道:“蓬莱仙岛这么做多半有它不为外人所知的道理。 咱们不了解内情不宜多加苛责。” 罗牛道:“我只是搞不懂是什么灵药只有蓬莱仙岛才出产令得惊蛰和农姑娘不远万里前去求访?二十多年前他们两人也曾参加过蓬莱仙会对岛上的规矩并非毫不知情。” 盛年徐徐道:“正因为不明白我才更担心----” 其实卫惊蛰和农冰衣此行前往蓬莱仙岛所要寻求的正是化解忘情水毒的解药。 二十多年前的蓬莱仙会上丁原以六道神剑大战楚望天最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楚老魔释出的忘情水毒尽数逼回他的体内。结果忘情水毒反噬其主楚望天毒之下束手就擒被丁原交由蓬莱仙岛终身幽禁。 这场惊心动魄的激战卫惊蛰和农冰衣也曾亲眼目睹时隔多年依旧历历在目。 故此卫惊蛰获悉农冰衣身中忘情水毒后在回返翠霞山的路上猛然想起这段往事心头顿现一线光明。 他暗暗寻思道:“楚老魔为忘情水毒所困被囚蓬莱仙岛十数年解药亦由丁师叔转交予仙岛掌门云临真人掌管。如今楚老魔虽死但忘情水的解药或许蓬莱仙岛仍有留存何不前往一试?” 虽说这么多年过去且楚望天也早已被蓬莱仙岛送返忘情宫忘情水的解药究竟是否还有留存任谁也不敢保证。但较之眼下的愁眉不展坐看天意好歹也是有了一丝希望。 回到山上卫惊蛰便将此事对农冰衣说出。农冰衣却没卫惊蛰这般乐观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更不愿扫了他的兴致也就同意了。 当下两人没有惊动盛年等人悄悄下山与卫母告别留下了一封书信请她转交前来问讯行踪的师长亲朋随即御剑向东日夜兼程赶往蓬莱仙岛。 尽管卫惊蛰和农冰衣当年都曾跟着盛年参加过蓬莱仙会但一来年深日久二来浩瀚之上波涛万顷既无路标可以参循亦无行人能够问询故不免又费了一番周折。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日清晨两人便遥遥望见远方海平面上渐渐浮现起一蓬色彩绚烂的绮丽云雾萦绕在沧海上空无边无际地向天宇尽头延伸初升的旭日照耀在云岚之上有若霞烧好一幅壮阔瑰丽的仙境画卷。 卫惊蛰精神一振连日的疲乏好似叫扑面而来的清凉海风一扫而空携着农冰衣加催动天穹神剑往云雾飘浮处飞去。 及至近前但见云蒸霞蔚雾涛跌宕在阳光下不断变幻着美轮美奂的色彩与下方的浩渺烟波交相辉映委实美到了极点。 两人在恢宏辽阔的云澜前凝住身形农冰衣打量着翻腾的云涛问道:“小卫你还记得当年蓬莱仙岛的阮仙子开启云道时手上所用的法诀么?” 卫惊蛰苦笑道:“记得也没用那是蓬莱仙岛的不传之秘必须配合相应的真言和功法才能奏效仅一个似模似样的法诀不过是虚有其表。” 说罢他丹田微一提气朗声说道:“在下卫惊蛰与农姑姑冒昧拜山事出无奈望云临真人赐缘一见!” 他的声音平和醇正毫不显霸道却藉着深厚的功力在海上遥遥传将开去即使远在数十里外亦能清晰听闻。 可两人静候了足有一炷香也不见蓬莱仙岛中有丝毫的回应。 卫惊蛰并不觉意外笑了笑道:“看来咱们这两个不之客并不受欢迎。” 农冰衣咬着樱唇轻轻道:“小卫实在不行就算了吧咱们另想他法就是。” 卫惊蛰摇摇头说道:“也许是云峰相隔他们没能听见。既然来了就不能半途而废。哪怕硬闯也要见上云临真人一面!” 第七章 斗姆惊涛 “铿!”天穹神剑龙吟出鞘化作一束耀眼青光披荆斩棘破入云霓。 云涛翻动如潮水般向四下退却露出一个方圆丈许的缺口。卫惊蛰探臂揽起农冰衣纤腰仗剑开道纵身向云澜深处闯去。 周围的五彩云霞有若实质不断从四面八方往两人身上迫来看似行在云层里却如同在一座花岗岩铸就的山腹中不停地费力开掘前进毫无漫步云中的浪漫逍遥。 也亏得他手持的天穹神剑乃剑圣俞宽所遗的旷古至宝强大充沛的灵力使得卫惊蛰身上的压力大减和普通仙剑宝刃相比可谓事半功倍。 当下卫惊蛰身剑合一将精纯雄浑的翠微真气源源不绝注入天穹神剑焕出一团熠熠光辉将两人的身形笼罩其间乘风破浪毫不停留。 如此飞出约莫百余丈陡地压力骤消云澜褪淡前方出现一座以无数奇花异草搭建而成的虹桥赫然架于深不见底的云涛之上。 卫惊蛰收住仙剑挽着农冰衣飘落到桥头一边调匀内息一边说道:“姑姑还记得这座临仙桥么?当年咱们就是从这里进入蓬莱仙岛的。” 农冰衣点点头举目四望蹙起秀眉道:“奇怪为何仍旧不见岛上人影?” 卫惊蛰也觉得奇怪说道:“难不成所有的人都在闭关修炼连个守值的也没?” 说着话两人携手走过半里多长的临仙桥一座用斑斓玉石筑起的山门伫立桥前匾额上霞光萦绕以彩云凌空勾勒出“广寒”二字熠熠生辉。 过得山门便是蓬莱三百六十座云峰之一的广寒峰。整座山峰皆由祥云幻化而成高逾百仞巍峨耸立从山脚下有一条乳白色云梯直上峰顶山间绚光绮丽仙鹤成群更有遍目的似锦繁花。 卫惊蛰与农冰衣二十多年后故地重游自有一分感慨面对眼前如梦仙景却无心流连欣赏加快身法往峰顶御风行去。 直到落在峰顶的广寒阁前两人竟仍未遭遇拦阻彷佛整座蓬莱仙岛已成空城除了嬉戏云间的珍禽异兽再不见半分人踪。 农冰衣惊异愈甚低问道:“万一岛上真的空无一人咱们该怎么办?” 卫惊蛰笑道:“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莫如再往里一探究竟。” 两人穿过广寒阁其后便是一座渡口。只见百丈开外的广阔霄汉中漫无边际的红色云涛咆哮起伏浊浪排空声势骇人不时出隆隆的雷鸣之音。 千百道高过数十丈的云柱急旋狂舞扶摇长空在汹涌的波澜里若隐若现好似一条条暴戾的怒龙自云海深处破茧而出扭曲奔腾。 云浪激荡澎湃恰似千军万马正在冲锋陷阵蒸腾起殷红色的炫目霞彩幕天席地狂涌向两人驻足的广寒峰顶。 但未到近前这层层叠叠的滔滔云浪便似被一堵无形的堤岸横空拦截激撞起匹练般的高浪又往云海里退落。 虽说相距甚远农冰衣仍是看得心旌摇荡不自觉抓紧卫惊蛰的左手叹息道:“这便是斗姆海了。” 卫惊蛰点头道:“难怪一路之上始终不见蓬莱仙岛的守卫凭藉着斗姆海这道天堑不知胜过多少一流高手在此坐镇。” 上回登临蓬莱时他曾听魔教元老雷霆介绍过这斗姆海汪洋辽阔环绕全岛宽过数百里实乃一片飓风肆虐的浓重云层。等闲之人一旦深陷其中立时不辨东南西北端的步步惊心凶多吉少。 前一次他和农冰衣横渡斗姆海依靠的是岛上以三十二头麒麟瑞兽拉载的巨型渡船而今渡口空空荡荡连人影也没一个却有一方云石静静屹立上书八字:“斗姆无涯来客回头”。 就听农冰衣问道:“小卫你有几分把握横穿斗姆海?” 卫惊蛰望着农冰衣不无忧虑的俏脸想着她如朝露般即将逝去的生命掣出天穹神剑慨然道:“任它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劈开一线生天!” 心念动处天穹神剑华光暴涨嗡嗡镝鸣声震长空。卫惊蛰左手一掐剑诀猿臂轻舒将农冰衣横抱在胸前翠微真气绵绵帛帛流转周身御着青色剑光腾空而去犹如蛟龙经天往斗姆海中掠去。 猛然间一蓬浊浪劈头盖脸地打来震的卫惊蛰身躯一晃险些失去平衡。幸亏他身经百战经验极丰急忙顺着浪势一转一侧避过后续狂涛才未被吞没。 饶是如此也令得他心头凛然道:“以我今日的修为又有天穹神剑如虎添翼即使撞上当今仙林的顶尖人物亦敢正面硬撼。没想到刚入斗姆海居然差点就被第一波狂涛打翻。” 他再不敢有丝毫怠慢抱元守一全力催动翠微真气驾御天穹神剑劈波斩浪奋勇前行连怀中的农冰衣也顾不得多看上一眼。 农冰衣横躺在卫惊蛰胸前双臂紧搂住他耳朵里清晰无比地听见自他胸膛内的怦然心跳声不知怎地忐忑紧张的心情渐渐安宁下来。 她忽然想起二十余年前的斗姆海上尚是童稚之龄的卫惊蛰闪烁着天真的目光曾向自己许诺待到有朝一日修为有成便会携着自己御剑斗姆畅游瀚海。 当时听了她只当是孩童戏言嗤之以鼻。可作梦也想不到冥冥中如上天注定今日正是他驱仗神剑勇闯怒海怀抱着她去向希望彼岸。 莫名的她的眼眸里噙起两颗晶莹泪珠用尽全身力量将卫惊蛰紧紧环抱。 然而此时此刻的卫惊蛰却丝毫无暇注意怀中农冰衣的心绪变化在惊涛骇浪中奋力御剑随时都面迎着人翻命亡的危险。 满眼都是火红色的云海没有方向没有海岸完全凭仗着他多年刻苦修行所得的仙心引导向着数百里外的彼岸奋进。 可随着两人的不断深入斗姆海也变得越狂暴。一道道云柱旋舞交织狠狠压迫着两人的空间使得卫惊蛰几无回旋余地不得不靠着人力与这天地之威迎头对撼艰难行进。 体内的真气急遽耗损更可虑的是面对前方越来越凶猛的怒涛卫惊蛰的心底隐隐升起力不从心之感每前进一丈都要冒着生命危险与扑面而来的狂潮全力抗争方能在澎湃跌宕的浪峰间破开一线通道。 但容不得他作分毫喘息更凶更猛的浪又接踵而至更在其后暗藏着不断变幻的凶险潜流让他防不胜防。 “轰----”又一蓬云浪将他吞没一股股罡流从四面八方迫来搅得他连人带剑身不由己地在原地连打几转身子摇摇晃晃把持不定往后倒去。 “呼----”毫无徵兆地一股漩流从斜刺杀出犹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生生将卫惊蛰和农冰衣的身躯横推入暴虐的汪洋深处。 卫惊蛰一声闷哼强抑下胸口翻腾的气血却已无力重新稳住身形。 电光石火间他的脑海里闪念:“莫非真要功亏一篑让我和农姑姑葬身于此?” 这时的斗姆海就像一个愤怒的巨人玩着猫戏老鼠的游戏将卫惊蛰与农冰衣不停地高高抛起再重重甩落旋舞着撕裂着直待他们精疲力竭。 奇的是卫惊蛰却听不到任何农冰衣的声音。他一惊低头正迎上一双柔情万种凝视自己的明眸才现怀中人尽管面色苍白却紧咬樱唇不吭一声默默地与他共同抗迎风暴。 卫惊蛰心间一暖振奋精神道:“农姑姑是不愿分了我的心神我又岂能低头认输令她失望?”当下觑准云浪间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小空隙运劲挺腰御动仙剑横切而入。 “呜----”又一道云柱从巨浪后突然升腾而起将猝不及防的卫惊蛰与农冰衣卷裹而入令好转稍许的情势顿时又急转直下。 不经意里天穹神剑在狂飙中猛地一颤一转滑过一道圆润轻盈的弧线堪堪契合上飓风卷涌的轨迹载着两人一举脱出云柱。 卫惊蛰不由一喜没想到自己拼尽全力也难以抗衡的云柱竟会在无意之中几不费吹灰之力地轻松摆脱。 他脑海中蓦地灵光一闪好像是从内心深处呼唤起某种深烙已久的记忆暗自雀跃道:“方才天穹神剑随心所欲的一颤一转不是正巧合上“无意心诀”所载的要旨么?” 念及于此他抖擞精神彻底放松心神灵台渐晋空明不染纤尘。天穹神剑与主人心意合一幽幽颤响如鱼翔浅底、鹰击长空在汹涌喧嚣的斗姆海内自由驰骋翩若飞鸿。任是风狂云急卫惊蛰只管心凝物外不着意念御动着天穹神剑恰似风行水上无往不利。 农冰衣绝处逢生忍不住喜极而呼更晓得就在方才的绝境之中卫惊蛰终悟出“我意七诀”的最后一式由此修为大进不啻一跃千里亦暗自替他欢喜。 两人重新稳住阵脚继续往斗姆海深处飞去。尽管云涛飓风的声势愈加浩大骇人但卫惊蛰耗损的真气反远少于先前渐渐地缓过劲来于心底对剑圣俞宽更增几分高山仰止的钦佩。 也不知两人行出了多远依旧未见斗姆海的尽头。农冰衣担忧道:“小卫怎地还看不到重阳谷会不会咱们迷路了?” 卫惊蛰也自疑窦丛生说道:“咱们少说也飞出了上千里怎也该上岸了才对恐怕这里头另有蹊跷。” 两人正感困惑之际不意觉远处怒海里隐隐约约有蓬蓝光闪烁只是隔得远了无法看清这光的地方究竟是何所在。 卫惊蛰略一思忖御动天穹神剑往蓝色光华升起的方向飞去。待到近处农冰衣失声道:“那不是思微峰么怎么也陷进了斗姆海里?” 想那思微峰乃蓬莱三百六十座云峰之亦是掌门云临真人驻锡修炼之地。每届蓬莱仙会的会场也无一例外地设置在峰顶心斋池畔堪称人间仙境世外桃源。而眼前景象却是农冰衣始料未及。 卫惊蛰目力远胜农冰衣自然察觉得更早心里道:“那时我随着师父在横渡斗姆海后分明是在重阳谷(电脑小说网)前登6再行上许久方能抵达思微峰下。可如今非但重阳谷没见着连思微峰也为斗姆海所包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听从思微峰方向有人遥遥问道:“贵客突临敝岛不知所为何事?” 卫惊蛰听得人声心头一宽朗声回应道:“在下卫惊蛰与农姑姑特来贵岛求药!” 一个“药”字话音落下人已到了思微峰上天穹神剑一收飘然落在一座水榭前。 卫惊蛰只觉身上压力骤减一股股狂飙云柱虽依旧能够从思微峰上呼啸而过却似受到某种结界的抑制威力十不余一尽可大松口气。 那开口招呼卫惊蛰的是一名身穿锦衫的中年男子两眼神精气足一望即知其定是修为有成的一等一高手。 在这中年男子身后伫立着另外几名看似同门的男女正用惊诧的眼神望着两人。 卫惊蛰看着这中年男子觉得眼熟试问道:“阁下可是姓周?” 那中年男子含笑道:“在下周圳难得卫公子还能记起。” 农冰衣“啊”了声道:“对了你就是当年负责接引款待咱们的那位周大哥!” 卫惊蛰问道:“周兄为何此间景象与我们在上届蓬莱仙会时所见截然不同莫非贵岛生了什么变故?” 周圳道:“卫公子有所不知其实眼前的情形才是敝岛的常态。每隔两甲子斗姆海的风暴才会有一年左右的光景退回原处其他时候敝岛多数的云峰俱都被其笼罩难以行走。这也是为何仙会每一百二十年才能召开一届的原因所在。” 说着他瞥了眼卫惊蛰目含敬佩之意道:“现下的斗姆海暴虐凶险远胜仙会召开之时连麒麟瑞兽也不敢横渡。上回护送楚老宫主回返忘情宫阮师姐一行也是动用了敝岛至宝“经天神梭”方才得行。卫公子年纪轻轻居然能只身御剑横跨怒海这分造诣、胆识着实令人钦佩。” 卫惊蛰暗道庆幸苦笑道:“在下也是不得已为之。实不相瞒我们此行的目的多少也与楚老宫主有关。” 周圳面露诧异问道:“他怎么了要累得两位万里迢迢身犯奇险至此?” 卫惊蛰道:“楚老宫主已然离世。只是我农姑姑身中忘情水毒无药可解只剩下数月性命。迫不得已之下我们只好冒昧闯入贵岛希望能寻到当年留存下来的忘情水解药。”说罢他的心一下紧张起来唯恐从对方的口中说出“没有”两字。 周圳沉吟须臾道:“这事须问过阮师姐。目前敝岛的诸位尊长尽皆闭关不出岛上事务都由她暂为代理。两位不妨到文章阁内小坐我这便派人去请阮师姐。” 在蓬莱仙会上农卫二人与阮秋波也曾有一面之缘却没想到她的地位在岛上竟如此尊崇。当下随着周圳进到文章阁落坐自有蓬莱弟子奉上茶水糕点。 卫惊蛰也无心享用直到此刻他才察觉浑身酸痛一双手兀自在不停地微微颤抖可见方才为横渡斗姆海几乎令得自己完全透支。 不一会脚步轻响一位相貌秀丽气质脱俗的女子盈盈步入文章阁。虽二十余年未见卫惊蛰仍一眼认出她来与农冰衣双双起身礼道:“阮仙子!” 阮秋波笑语盈盈还礼道:“卫公子农仙子一别二十年两位可好?” 农冰衣素来快人快语回答道:“不瞒阮仙子要是好的话咱们也就不来贵岛了。” 阮秋波愣了愣周圳急忙走到侧旁低声将农卫所求之事说了。 阮秋波听完点点头道:“据我所知敝岛确实还留有当日楚老宫主用剩的忘情水解药。我这便命人取来交给你。”抬手召来一名侍立的蓬莱弟子向她吩咐了两句。那弟子躬身领命快步走出文章阁。 卫惊蛰心头千钧巨石终于落地直觉得自己与农姑姑这番九死一生的工夫终于没有白费他侧目望向农冰衣就见她亦是欣喜无限难以自持。 两人齐齐向阮秋波诚心致谢。阮秋波浅笑道:“这只是举手之劳两位不必在意。” 于是众人重新落坐一边叙话一边等着那名蓬莱弟子取药归来。 卫惊蛰将楚望天与叶无青在梵孤山同归于尽的故事简略说了听得阮秋波、周圳等人唏嘘不已。可故事说完仍不见那取药的弟子回转周圳眉头微皱又命一名门下前去催促。 农冰衣心下甚是感动谢道:“我原以为此来求药势必困难重重却作梦也没想到阮仙子和周大哥这般宽宏侠义我与惊蛰实是感激不尽!” 阮秋波道:“农姑娘客气了只是忘情水毒化解后两位有何打算?” 农冰衣一怔道:“我们想快些回返翠霞山以免盛大哥他们挂念。” 阮秋波和周圳互视一眼摇摇头道:“可能农姑娘和卫公子走不成了。” 卫惊蛰大吃一惊正色道:“阮仙子此言何意?” 阮秋波道:“在斗姆海边缘有一道自古留传的透明结界想必两位来时也曾留意到。这层结界乃是为防止斗姆海向外泛滥所设除了退潮的那年之外其他时候都是易进难出任你有通天修为也休想撼动它分毫。” 农冰衣犹疑道:“可贵岛的经天神梭不是能够自由穿行其间么?” 阮秋波苦笑一声回答道:“经天神梭在斗姆海上往返一次便要耗损敝岛八位同门十年的真元。而且这八位元同门每人至少需要身负一甲子以上的修为方能戮力同心驱动经天神梭前行。” 周圳叹道:“楚老宫主能得返忘情宫也是因敝岛正巧有弟子离山外出才能成行。否则单为送他要折损敝岛八位同门的十年真元这决定连掌门真人也未必敢轻易做出。” 农冰衣顿感有一盆凉水浇下问道:“那我们需要等多久?” 阮秋波迟疑片刻伸出一根玉指。农冰衣稍松口气道:“一年?” 阮秋波摇头道:“是一百年需要等到下届蓬莱仙会召开之时。” 农冰衣先前的喜悦荡然无存失声道:“难道这一百年间你们都不会出岛么?” 阮秋波缓缓道:“当然不是但经天神梭却不能搭载两位这是敝岛千年以来立下的不二铁律。除了敝岛的同门亦只有像楚老宫主这样神智不清之人才能得掌门真人特许提前离开。” 卫惊蛰嘿然道:“如此说来结界也好经天神梭也罢都是藉口。贵岛是决心要将我和农姑姑留下了。” 周圳心平气和道:“卫公子莫要动气这条规矩千年前就已存在绝非针对两位。” 农冰衣道:“我明白了你们压根是不愿外人知道斗姆海的秘密。” 阮秋波道:“农姑娘这么想也无不可尚请两位见谅。”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阮秋波又慷慨赠药?农冰衣憋了一肚子气无处作娇哼道:“再等一百年我和小卫头都白了还出去做什么?” 说到这里她猛地一省心道:“就算等到了下届蓬莱仙会他们也未必会允许我和小卫顺利离开。这斗姆海中定是藏有惊人秘密方才令得蓬莱仙岛如此慎重。” 那边周圳神情歉仄正欲劝解猛见刚才离去的那名弟子怀抱着领命前去取药的同门尸体满脸悲愤与震惊冲将进来悲声叫道:“阮师叔周师妹死了!” 众人齐齐一惊卫惊蛰见那死去的弟子两手空空更是心中一沉但此时此刻委实不宜追问解药下落与阮秋波等人迅即离座迎上前去。 周圳只看一眼便沉声说道:“胸口一击毙命!”语音里含着三分愤怒三分惊愕更带有几分紧张。 需知这名负责取药的弟子修为不弱对方却能从正面仅用一掌便取了她的性命而且没有惊动到其他人身手之高可想而知。 阮秋波迅恢复镇定问道:“葛洪你是在哪里现她的?” 那报讯的弟子回答道:“就在离丹库二十余丈的回廊里瞧周师妹倒下的方向应是取药回来的路上遭人毒手。” 农冰衣和卫惊蛰均自生出歉疚之情心道:“要不是她为我们去取药未必会死。” 阮秋波搜过那死去弟子的衣衫皱眉道:“解药不见了。” 周圳讶异道:“师姐的意思莫非是凶手也是为了忘情水的解药而来?” 卫惊蛰与农冰衣几乎在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欧阳霓!” 周圳疑惑道:“谁是欧阳霓?” 卫惊蛰刚想解释突听思微峰外有人传音道:“在下盛年偕诸位同门好友前来拜山。我等不而至尚请宽宥盼云临仙长现身赐见!” 第八章 神魔之眼 “咚、咚、咚咚----”惊天鼓的轰鸣响彻蓬莱三百六十座云峰一声声如在耳畔。 所有守值的蓬莱弟子倾巢而出在仙岛的每一个角落展开搜索寻找杀害同门的凶手。而盛年、丁原等人亦加入到搜捕的行列中分由几名蓬莱弟子引领往各处找寻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 小蛋、卫惊蛰、丁寂与罗羽杉、农冰衣以及楚儿被分作一队同行的还有周圳和四名蓬莱仙岛的精锐高手负责搜寻思微峰南麓。 众人连找了几处楼阁均未现凶手影踪心情渐渐焦灼起来。 霸下问道:“周先生你们有没有派人封锁住所有出入仙岛的通道? 莫要咱们在这儿像没头苍蝇似地到处撞大运人家却早已拿了解药逃之夭夭。” 周圳不假思索道:“有“揽海结界”封阻就算凶手肋生双翅也逃不出蓬莱仙岛。” 卫惊蛰道:“可如果凶手劫持了贵岛的经天神梭揽海结界也未必能挡住他们。” 周圳不以为然道:“怎么可能?经天神梭的停放地点极为隐秘且有敝岛弟子昼夜不断轮流守卫。即便凶手能够找到亦不晓得驾驭它的方法。” 小蛋摇摇头道:“倘若凶手果真是欧阳姑娘和屈大哥那就未必了。” 周圳不悦道:“小兄弟莫非以为周某在信口开河?” 小蛋也不生气耐着性子道:“屈翠枫已将一位散仙的元神炼作镜奴再加上欧阳姑娘的智慧或许此刻贵岛的经天神梭业已落到了他们手中。” 周圳脸色微变丁寂道:“小蛋说的极是。周大哥经天神梭在哪儿?” 周圳仍对小蛋的话将信将疑一时踌躇不语。小鲜急道:“你是怕咱们藉机夺了经天神梭夺路逃跑么?” 周圳摇头道:“这点周某倒是信得过诸位只是……” 楚儿冷哼道:“别只是了。假如让欧阳霓和屈翠枫夺得经天神梭逃离蓬莱仙岛为了阻止咱们从后追赶以这两人的歹毒心性十有**要将经天神梭捣毁到时候连带贵岛的诸位弟子咱们谁都休想离开!” 周圳心头一震当机立断道:“好事不宜迟大伙儿跟我来!” 一行十余人在周圳引导下折而向西朝着思微峰山脚全御风而行。 不一刻众人进到山脚一座云洞之内。望着门户大开的洞门周圳面色凝重沉声说道:“恐怕真被诸位猜着了!”反手拔出仙剑一马当先闯将进去。 朝里走了百余丈平日用以守护经天神梭的洞内诸般禁制尽皆毫无反应显然已遭人破坏。周圳也顾不得许多一路不停地冲入云洞尽头的一座库房内。 但见库房门口横七竖八倒了数名已然气绝身亡的蓬莱弟子一艘长逾十丈宽约两丈形如纺锤的紫金色飞艇停泊在库房中央隆隆作响缓缓地往上升腾。 农冰衣见状道:“还好不算迟大伙儿一齐上将它截下!” 周圳苦笑道:“咱们还是迟了一步。经天神梭一经动非人力可阻。” 霸下跃跃欲试道:“这好办我在梭上轰开个口子咱们冲进去抓人。” 周圳道:“经天神梭乃洪荒遗金锻铸莫说无法轰开即便轰开了这艘神梭也要就此毁了。” 另一名蓬莱弟子错愕道:“奇怪凶手怎会知道驾驭神梭的方法?” 小蛋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却无暇解释转脸望向卫惊蛰和小寂道:“我们上!” 周圳一愣问道:“你们要怎么做?” 说话间经天神梭已经完全动如一头狂野奔腾的公牛向着众人站立之处冲撞而来。 小蛋身形纹丝不动双目凝视迎面冲来的经天神梭右掌徐徐抬起。 周圳误以为小蛋想凭一己之力挡下经天神梭忙叫道:“快闪!” 小蛋恍若未闻掌心银光一闪“呼”地在身前骤然开启出一扇星门。 卫惊蛰和小寂早已心领神会拧身飞纵跃入星门。待小蛋的身影亦消失在星门里银光淡去经天神梭挟着一蓬雄浑湍急的罡风从上空呼啸掠过。 “呜----”卫惊蛰的身形甫一弹出星门一股劲风旋即迎面而至却是屈翠枫也料到了小蛋会用这手不待三人落地便施展“周而复始”打出摺扇。 卫惊蛰临危不乱近乎本能地使出领悟了尚不到半天的“无意之诀”天穹神剑有如羚羊挂角随心而“叮”地一记切金断玉的脆响将袭来的摺扇一劈为二。 那边欧阳霓趁虚而入欺身上前一掌拍向卫惊蛰的左肋。不防小寂紧随而出一式“二十二字拳”中的“山”字诀直撄其锋。 “砰!”拳掌相交两人身躯一晃平分秋色均自凛然对方功力了得。 只这一耽搁小蛋携着霸下和小鲜也从星门中跃出落到丁寂和卫惊蛰身侧。 三人并肩伫立打量神梭内的情景。但见庞大的舱内各种陈设用品一应俱全两边镶嵌着二十盏明珠壁灯将里头照耀得亮如白昼。 在神梭头部有一块正方形的乳白色晶石上面光晕流转不断映射出舱外景状。晶石下方有一座星形法阵八名蓬莱仙岛的弟子目光呆滞各占一角正全力催动真气驾驭神梭前行对周围生的一切不闻不问。 屈翠枫见自己的摺扇被毁暗吃了一惊冷笑道:“你们到底还是追来了!” 尽管猜到了劫持神梭的人定是屈翠枫和欧阳霓无疑但卫惊蛰仍是心里一痛。 遥想三年前两人在漠北为捕地龙连袂血战其后又强闯独尊谷患难与共的旧事卫惊蛰委实想不到自己竟是在这种情形下与他久别重逢。 他稳了稳思绪说道:“小屈丁师叔也来了你随我去见他罢!” 屈翠枫嘿然道:“别拿丁原来压我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跟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丁寂可没卫惊蛰那么好说话接道:“好那咱们就别说废话。你将神梭停下交出忘情水解药而后封制经脉负荆请罪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欧阳霓冷冷道:“你最好不要把话说满如今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卫惊蛰道:“欧阳姑娘你为了自救在农姑姑身上下了忘情水毒也算情有可原但暗中随着咱们潜入蓬莱杀人劫药这份心机未免太过歹毒!” 欧阳霓淡然道:“如今你们为了给农冰衣解毒不是正打算向我和翠枫下手么?” 小蛋道:“要你们留下只是为了给所有无辜遇害者一个公道!” 欧阳霓注视小蛋片刻扭过头去不再说话。却听屈翠枫哈哈笑道:“公道什么是公道?卫慧不肯给我时间为爹娘报仇是公道?杨挚逼我为一个自杀的女人陪葬是公道?小蛋你告诉我这世上到底哪里有公道?什么是公道?” 小蛋缓缓地用手指抵在胸膛上沉静道:“有就在这里!光明磊落公道自在人心!” 屈翠枫半晌辩驳不出一句话来死死盯着小蛋心里羞愤不已更暗含着一丝自己难以解释的心虚。 小寂剑眉一扬拊掌道:“说得好!屈翠枫屈师叔在世之日想必也希望你成为一个光明磊落、无愧于心的大好男儿。可依你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他日又有何面目见令尊于九泉之下?” 屈翠枫白皙的脸庞泛起青气徐徐道:“你错了。待回返天6后我要夺回越秀派掌门宝座我要横扫四海独尊仙林更要让天下人从此对我抬头仰望顶礼膜拜!这才是对我爹娘最好的慰藉这才是当日爹娘对我最大的期待!” 卫惊蛰摇头道:“看来我们之间的确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屈翠枫拔出你的剑来让我讨教一二!” 屈翠枫蔑然笑道:“你以为仰仗手中神剑便能教屈某束手就擒?你以为我还是越秀山上那个修为浅薄任人宰割的屈翠枫?” 话音落处他左手法诀在胸口竖起衣襟内青光骤亮“嗡嗡”颤响四相幻镜腾空祭起从镜面中跃动出一束金光临空舒展幻化成鹤仙人元神在屈翠枫的真言驱动下立掌如刀直劈卫惊蛰眉心。 卫惊蛰尚是第一次和鹤仙人元神交手心下不敢怠慢默运“离” 诀天穹神剑一式“擎天柱石”挑向对方手腕。 鹤仙人手腕疾翻“叮”的一指弹在天穹神剑上紧接着他大袖挥处一蓬仙鹤神针铺天盖地往卫惊蛰射落。 小寂手疾眼快祭出天殇琴五指轻抚催动“垒土”诀“嗡”的凭空幻出一蓬暗黄色尘烟迎将上去“嗤嗤”锐啸不断将仙鹤神针化于无形。 鹤仙人左手又是一晃从掌心中化出一柄拂尘“唰”的一声拍向小蛋胸口。 小蛋早有防备侧身拔剑剑刃中“弹”字诀劲力勃然而在拂尘上一架一推。 “砰!”拂尘顺势弹起千万缕尘丝猛地爆开反打向小蛋面门。 小蛋身子一摇施展“虚空”诀横遁三丈避开鹤仙人的拂尘飘落到卫惊蛰身旁。 鹤仙人一击落空也不恋战身如鬼魅滑过虚空退到屈翠枫与欧阳霓身前。 兔起鹘落间他接连抢攻与卫惊蛰、小蛋、丁寂均有交手却迫得这三个人没能还出一招。屈翠枫见此情景大感痛快得意笑道:“卫惊蛰你还敢再说大话么?” 霸下看不惯他的嘴脸“呸”地吐了口唾沫通身红光大盛轰出天雷地火。 屈翠枫心念一催鹤仙人拂尘轻扬卷住袭来的赤红光团反掷向小蛋等人。 小蛋跨前半步左手劲力微吐幻出“和光”星门将反噬而来的天雷地火收去。 哪知鹤仙人的身影竟比天雷地火更快半分后先至一掌按向小蛋的头顶。 卫惊蛰和丁寂一左一右齐齐抢上双剑并举一个刺向鹤仙人右腕脉门一个全力劈向他的小腹一攻一守相得益彰好似事先演练过般默契精准。 当下四人你来我往斗在一处直打得风生水起罡风乱溅。霸下和小鲜干着急插不了手不由得对视一眼心里均道:“这鹤老魔的元神仅是傀儡只要制服屈翠枫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小鲜率先难飞翼轻振冲向屈翠枫两只纤手“嗤嗤”急响射出圣**丝。 欧阳霓早料到这两个小家伙会寻上屈翠枫的晦气鼻子低哼一声腾身出剑。 “叮!”仙剑寒光如虹荡开圣**丝剑锋所指直迫小鲜咽喉。 霸下自不肯坐视小鲜吃亏眼中精光电射打出“火眼光飙”将欧阳霓剑锋击偏。 小鲜稳住心神娇喝道:“妖女咱们看看谁厉害!”心头狠一气射出数十缕圣**丝好似匹练横空与霸下双双围住欧阳霓奋力鏖战。 那边小蛋等人与鹤仙人的元神转眼间交手已逾二十回合三个人守多攻少渐落下风但各施绝艺互为奥援依旧阵脚不乱。 屈翠枫心生焦意生恐夜长梦多召来丁原、盛年等人那时想要脱身可就难上加难。于是左手法印连连变幻不断强催鹤仙人元神向三人动猛攻。 斗到酣处小蛋神色一动却是看到舱头那块晶石上显现出盛年、罗牛与一位蓬莱仙岛长老级高手的身影三人劈波斩浪正全御剑对着经天神梭衔尾直追奈何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在斗姆海肆虐狂暴的云涛中反有被渐渐抛远之虞。 小蛋激战之中偷空目光横扫寻到经天神梭舱门的所在雪恋仙剑虚晃一招抽身闪遁星门光芒闪烁熠动身形已欺至舱门近前。 屈翠枫吃了一惊急忙回身亮剑一式越秀剑派的“青山遮映”飞刺小蛋背心。 小蛋情知屈翠枫之所以能有恃无恐携着欧阳霓横行蓬莱不过是有四相幻镜和鹤仙人的元神相助自身真实艺业较之自己和丁寂、卫惊蛰仍是颇有不如。 故此他兵行险招暗运“有容乃大”聚于背心左手抓住舱门上的把手猛向右转。 不料舱门沉重且被锁死小蛋的左手连拧两下把手依旧不为所动。 “铿!”屈翠枫的仙剑击在小蛋背上激起一串殷红色光花却未能伤及分毫。 小蛋吐气扬声迫出破入背部经脉的残余剑气反身一剑逼退屈翠枫正欲设法开启舱门猛见眼前金光闪烁鹤仙人在卫惊蛰和小寂的夹击之中竟是游刃有余甩拂尘轰出两束沛然莫御的鹤翎仙刃。 饶是小蛋修为已臻至大乘之境也不愿轻易与鹤翎仙刃硬撼身子贴着舱壁施展出“穿花绕柳身法”中的“风逝”诀往左侧躲闪。 鹤翎仙刃轰然掠过一束轰在舱门上震得整艘经天神梭战栗摇动另一束却划过道弧光飞向前舱。 屈翠枫大吃一惊急忙高声叫道:“快躲!” 无奈前舱端坐的八名蓬莱仙岛弟子神智皆已被鹤仙人的“控神**”所惑虽听到屈翠枫喝令反应终究慢了半拍。鹤翎仙刃轰落处八名蓬莱弟子三死四伤唯有一人幸免于难。 屈翠枫心下一沉对小蛋越地恨之入骨迳自催动鹤仙人元神舍下卫惊蛰和丁寂如附骨之蛆似地向着他追杀而上。 小蛋只得暂时放弃开启舱门凝神运气与鹤仙人周旋心中懊悔道:“早知如此我方才说什么也该想办法将那束鹤翎仙刃接下来!” 丁寂见三名蓬莱弟子又无辜受难不由得怒气勃口中长啸丹田真气如滔滔江水直灌双臂大喝道:“妖道看打!”十指轻抚琴弦心凝霄汉物我两忘竟是藉助天殇魔琴动起“地恸”诀。 “轰----”天殇琴悲怆激昂的旋律中一蓬浩荡红光如潮水涌生似是蕴藏着积郁人间千秋万古的悲愤豪情幕天席地无可遮拦向着鹤仙人滚滚奔腾。 鹤仙人的潜意识里似乎也感应到地恸诀旷世无匹的巨大威力元神骤然金光大亮左手拂尘迎风暴涨数倍如黄金色的旌旗般猎猎飘摇凌空掠出朝着澎湃奔流而来的红色光澜迎去。 一声轰鸣响起连带稍远些的欧阳霓、霸下和小鲜俱都被咆哮狂涌的罡风狠狠撞到舱壁上方自站稳胸口气血振荡自不待言。 那柄硕大的拂尘在地恸诀无与伦比的雄壮起劲催压下顷刻化为一蓬齑粉赤红的光澜几乎毫无凝滞继续朝着鹤仙人元神迫去。 “啊----”屈翠枫猛地扬声厉吼右手结起法印朝头顶四相幻镜一记虚点。 鹤仙人如应斯吼右手刹那膨胀十圈有余宛如一只巨灵魔掌按向袭来的光澜。 “砰!”金红两色光芒狭路相逢激撞绞杀一缕缕流光四处迸溅乱窜在舱体上撕裂出无数道细小缝隙声势骇人至极。 鹤仙人的右掌当场爆碎身子抛飞而起在空中连打几转落回到屈翠枫跟前。 丁寂受天殇琴气机牵引也是一记闷哼嘴角逸血脸上苍白一片好半天才缓过来。 卫惊蛰心知机不可失舱内罡风稍弱仗剑和身掩袭而上直取鹤仙人咽喉。 鹤仙人元气受损又仅余一臂若放在以往定会引吭怒啸以牙还牙可此刻却是神情木然如同没事人般漫不经心地扫过卫惊蛰一眼挑出左手大拇指在身前划了半个圈而后蓦地向前一按正中天穹神剑。 仅这一按之力却令卫惊蛰身躯一震险些从空中栽落好在他反应神撤剑吸气将对方的魔气消解转向身形往侧旁飘飞而出。 小蛋拧身而上替下卫惊蛰雪恋仙剑出一式“一诺千金”寓动于静似拙实巧缓缓往鹤仙人胸前递去。 鹤仙人头顶“呼”地冒出一蓬绚光在半空中形成三朵光花熠熠生辉残缺的右臂金芒幻动迅即重生五指凝成鹤嘴之状朝着雪恋仙剑抓落。 丁寂眉宇一挑纵声提醒道:“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小心了!” 小蛋神色平和如水毫无惊惧之情手中雪恋仙剑突然剑锋激颤幻起数十朵真假难辨的绚丽光花将鹤仙人的魔爪尽数笼罩。 “啵啵啵啵----”一连串的爆响鹤仙人的手爪被仙剑在电光石火间刺出千疮百孔又迅恢复如初待到剑招变化穷尽鹤仙人猛地变爪为掌在剑刃上重重一拍震得小蛋踉跄而退。 卫惊蛰和丁寂互视一眼心头均升起惊骇之意暗自省悟道:“鹤老魔的元神不过是四相幻镜投射在虚空中的影像真身仍被封印在镜内未曾出动故而无论他的元神分身遭受如何严重的创伤都能在眨眼的工夫迅即复原要想制服这个老魔就必须先将四相幻镜从屈翠枫手中夺下!” 然而屈翠枫有鹤仙人元神护持想要从他手里夺过四相幻镜又谈何容易? 小蛋自然也明白其中关键奈何他数次催动心念试图与四相幻镜建立联系尽皆如泥牛入海无功而返眼下除了奋力苦战外已别无他策。 卫惊蛰稍稍喘息一口唯恐小蛋人单势孤顾不得右臂酸麻纵身上前助阵。 正这时经天神梭迎头好像撞上了什么轰然一震出剧烈颠簸。亏得舱内众人皆是一等一的翘楚人物急忙各自稳住身形觑空望向舱头的晶石。 但见船舱外浊浪滔天飓风狂啸凶猛无伦地不停冲击向经天神梭已然看不到盛年等人的身影。 原来八名蓬莱弟子三死四伤众人又在全神激战以至于经天神梭完全失控顺着湍急的漩流滑向斗姆海深处。 屈翠枫一凛心道:“再这么没完没了的耗下去可真要同归于尽了!” 他心里一狠将丹田真气拼命催出双手法印于胸口结在一处往上方高举口中爆喝道:“生!” 四相幻镜青光猛炽竟又幻化出一道鹤仙人元神向着小蛋飞掠而至。 小蛋闪身避过百忙中望向屈翠枫狰厉紧绷的俊面说道:“屈大哥“灵性有涯量力而为”!”却是印刻在四相幻镜背面真言里的一句话。 屈翠枫一愣旋即不以为然地冷笑道:“你怎知道我会力有不逮?”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经天神梭蓦然猛烈翻转舱体上的裂纹越来越深不断蔓延。 众人犹如筛子里跳掷不停的豆粒在舱内东倒西歪难以站定不约而同收手观望。 只见距离经天神梭不到里许的云海之中亮起一蓬恢宏的金黄色光芒炽如烈日令人不可逼视。在状若椭圆的金芒中央却有一圈黑洞洞的云渊不住往外喷着汹涌澎湃的红色云澜远远望去酷似一只人眼。 而在金色光环周边约莫百丈的距离又有一圈银白色星状法阵围绕。 每一个法阵节点之上都悬浮着一尊银白色莲花法坛坛上少则三五人多则七八人尽皆是蓬莱仙岛的一流高手包括掌门云临真人也赫然在内。 尽管有星阵的抵御从黑色云渊里涌出的云澜仍有一部分泄漏出来更多的则是在与星阵惊天动地的撞击拉锯中渐渐淡漠消隐。 屈翠枫难以置信地望着晶石上显现的景象不由自主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小蛋缓缓道:“神魔之眼咱们误打误撞已闯入蓬莱仙岛最核心的绝境!” 一言未毕舱内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凝视着晶石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第九章 反空还虚 谁都知道神魔之眼乃是上古时由天界往来人间的唯一通道却在围剿万劫天君一战后被封印了数万年可在此之前谁也不清楚这座传说中的神魔之眼竟然就埋藏在斗姆海中。如此蓬莱仙岛上的种种反常景象一下子都找到了答案。 这时候经天神梭彷佛被一股庞大而无形的吸力所牵引加朝着神魔之眼冲去。 屈翠枫霍然警醒道:“不好若是再不逃我可要被卷入神魔之眼!” 他心念落处两道鹤仙人分身齐齐轰出两束雄浑金芒重重击在舱体之上。 已然伤痕累累的经天神梭再禁不起如此重击轰然裂开一道开口屈翠枫不敢怠慢携着欧阳霓在鹤仙人分身的保护下冲出舱去。 舱外的云涛顿时鼓荡而入小蛋左手一挥射出金蝎魔鞭卷起一名蓬莱弟子卫惊蛰和丁寂亦是一手一个各挟起两名星门一开也遁出舱外。 经天神梭并不稍停从星阵上生生撞开一角一头栽入神魔之眼中消失不见。 “轰----”从神魔之眼深处传来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周边的整座星阵都生出感应齐声共鸣犹如一块巨石投落湖中激得水面上映射的满天星光乱摇不休。 法坛上近百位蓬莱仙岛高手接二连三地闷哼吐血被抛离而出。 屈翠枫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与欧阳霓夺路而逃。孰知丁寂早已用灵台将他牢牢锁定驱动天殇琴动“幻火”诀纵声喝道:“你往哪里走?” 屈翠枫眼见一蓬光火熊熊如海涌将过来急忙召来鹤仙人元神救驾。 小蛋和卫惊蛰趁机一左一右与丁寂鼎足而立对屈翠枫和欧阳霓形成包围之势。 那边星阵受损令得神魔之眼立时失去羁绊滚滚红澜似洪涛般冲破法阵封锁往四面八方肆无忌惮地汹涌扩展。 云临真人一袭道袍卓立于星阵之上目睹神魔之眼爆之状面色凝重如霜低低叹息道:“阵灭劫生莫非天要亡我九州黎庶?” 一旁几名蓬莱仙岛的耆宿长老双目赤红也分不清屈翠枫、小蛋等人谁人是友谁人是敌愤声喝道:“孽障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 眼瞧着一场混战即起盛年、罗牛与同行的一位蓬莱仙岛长老终于赶到望着场内情形无不凛然变色心中沉。 那位长老恐起误会急忙找到云临真人三言两语将来龙去脉说了。 罗牛接着道:“掌门真人不管怎么说这事由我们而起在下和盛师兄定会给贵岛一个交代。” 云临真人身侧一名锦袍老者怒道:“怎么交代?“无涯星阵”被毁神魔之眼再无羁束里面蕴藏的千古氤氲精华涌将出来一个月内便会吞没天6九州届时苍生涂炭万灵凋谢咱们这些人死上一万次也难赎其罪!” 罗牛听得目瞪口呆云临真人却已镇定下来吩咐道:“楚师弟让大伙儿赶紧归回原位各司其职尽力阻挡神魔之眼喷涌。拖得一刻是一刻或许天意怜我众生此事犹有转机。” 说话间卫惊蛰三人已与急于突围脱逃的屈翠枫、欧阳霓斗在一处。 闻听经天神梭猛撞之下居然闯下这般滔天大祸卫惊蛰亦是义愤填膺天穹神剑施展开“无意心诀”如同天马行空妙到巅毫。 可屈翠枫连放两道鹤仙人元神分身亦是威力倍增一任小蛋三人全力拼杀仍逐渐落入下风。 盛年稳定心绪思忖道:“当务之急需尽快制服翠枫以免他绝望之下生出更多祸患!”当下气运丹田徐徐说道:“翠枫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何时?” 屈翠枫充耳不闻却将两道鹤仙人元神慢慢向己身收缩好提防盛年、罗牛出手围攻至于欧阳霓安危如何他已无暇顾及暗暗怨恨道:“早晓得会是眼前这番田地我就不该答应她冒险前来蓬莱!” 罗牛见小蛋三人战况吃紧低声道:“盛师兄你替我压阵!”手掣沉金古剑杀入战团却被鹤仙人分身挡下。 盛年看着战况难解难分寻思道:“我可不能再乾瞧下去了!”一拔背后久未动用的石中剑纵身跃入战团与罗牛合战一道鹤仙人分身。 然而斗姆海中的风暴越来越凶猛险恶众人非但要与鹤仙人元神奋战更需分神应付不时袭来的扑天云浪时间一久顿感顾此失彼力不从心。 屈翠枫倒是心里一定笑吟吟道:“盛年你们这是何苦?” 罗牛听他直呼盛年的名字分明将过往种种渊源情谊悉数抛却心头一痛道:“翠枫你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屈翠枫闻言色变嘿然道:“别人问我这话也就罢了你却没有资格! 当年我寄居天雷山庄若非你敝帚自珍又偏袒小蛋千方百计找藉口不肯传我天道下卷心法迫得我孤身远行深入云梦大泽又哪会有后来的事情?” 他越说越气不断催动鹤仙人猛攻罗牛十成攻势里有七成是冲着他。 罗牛一面奋力招架一面苦笑道:“你那时火候不到强修天道只会适得其反。” 屈翠枫冷冷一笑道:“我火候不到那小蛋的火候就到了?分明是你早已属意他做东床快婿才不惜倾心传授却把我抛在一边受尽冷眼!” 罗牛本就拙于言词此际心下一急黑黝黝的脸庞胀得通红却不知该如何辩驳。 屈翠枫望着罗牛受窘的模样大出一口恶气正要继续出言讥讽猛然脸色一变肌肤上泛起一层淡青色光晕眼睛里流露出诧异之色。 “嗡----”头顶悬浮的四相幻镜遽然颤鸣来回打转射放出缕缕幽光忽而变金忽而转青不断地杂乱无章、循环交替。 小蛋毕竟曾修炼过四相幻镜先察觉屈翠枫情况有异忙喝道:“快收幻镜!” 屈翠枫满脸倔强怒哼道:“我偏不!” 可“不”字甫一出口四相幻镜响起一串滚雷般古怪暴鸣光华大放从镜面里竟又映射出一道鹤仙人分身浑然不管周遭众人斗得如火如荼一闪身反朝战团外的云临真人扑去。 小蛋暗叫糟糕再次喝道:“快收镜!” 屈翠枫脸上血色尽消仿似被体内某种可怕的东西飞吸食着一般额头热汗滚滚淌落涩声道:“收什么……不如一起死了干净!” 众人见状俱都心头一紧猜测到其中缘由。丁寂怒道:“屈翠枫你已不可救药!”使出穿花绕柳身法从几不可能的缝隙间一滑而过左手一记二十二字拳中宫直进轰响屈翠枫胸膛。 屈翠枫想挥剑抵挡身子却猛地一晃仰面吐出一口紫黑色淤血手上软绵绵没了劲道“砰”的一声闷响仙剑被小寂一拳击飞。 “呼----”从四相幻镜里又幻化出第四道鹤仙人元神的分身二话不说对着丁寂头顶就是一掌拍落。 丁寂只得舍下屈翠枫横剑自保“啪”的一声掌剑相交身形被震退数尺。 欧阳霓微一迟疑终于也出声劝道:“翠枫鹤仙人元神业已失控你赶快收了幻镜不然咱们全都得死!” 屈翠枫双眼闪烁疯狂迷惘的光芒白皙的肌肤慢慢皱枯萎恶狠狠道:“闭嘴贱人!全是你害得我落到这般境地!” 欧阳霓俏脸白万没料到素来对自己俯贴耳、言听计从的屈翠枫竟会向她口出污言翻脸绝情。 但见四相幻镜中鹤仙人的元神幻影源源不绝地冒出而且频率不断加快须臾之间已过十道。 幸亏这些分身完全不受屈翠枫掌控甚而全无自我意识否则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可就算这样这些层出不穷的元神幻影依旧充满未能炼化的暴戾之气刚一生成便四处出击肆无忌惮地攻击众人压根不分敌我善恶。 这一下连刚回到星阵中竭尽全力阻止神魔之眼泛滥的蓬莱仙岛众多高手也被卷入进来方圆十余里的空间中乱成一团。 很快就有修为稍逊的蓬莱仙岛高手伤在鹤仙人元神手下星阵随之几近崩溃。 盛年、小蛋等人拼命猛攻试图冲破拦阻设法控制四相幻镜。无奈这些个元神分身尽管形似麻木却偏晓得将四相幻镜护得风雨不透除了屈翠枫能够接近外其他人休想越雷池半步。 然而屈翠枫业已彻底走火入魔、失去理智在四相幻镜照落的青光护持之下飘立云涛双目爆射出妖异青光肌肤开裂冉冉冒起金色浓烟气喘如牛地狂笑道:“去死你们全都去死吧哈哈哈哈……” 正这时远处的斗姆海中突然传来一声激越铿锵的啸音将屈翠枫疯狂的笑声完全淹没一道紫色光芒如流星经天破开汹涌狂暴的云涛向着战阵电掣而至。 罗牛闻着啸声又惊又喜叫道:“是丁小哥来啦!” 盛年心里亦是一宽只是纵然丁原神功冠绝寰宇有天6第一人之美誉面对源源不绝从四相幻镜中冒出的鹤仙人元神分身是否能够力挽狂澜却是谁也没底。 似乎那些个鹤仙人的元神幻影也感应到了丁原的巨大威胁一时间竟有三道分身舍下各自对手径直向丁原扑去。 跟随在丁原身后御剑而来的苏芷玉、姬雪雁俱都芳心一沉暗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个鹤仙人的元神化身?” 丁原神情平静御动雪原仙剑长驱直入蓦地扬声喝道:“小蛋!” 小蛋心领神会迅即撤后一步脱出战团左掌向外轻推送出一扇“卑云”星门。 那星门如一璀璨飞云在小蛋掌力推送下向前掠去与丁原的来势配合得天衣无缝可谓人到门开不差毫厘。 “呼----”丁原纵身跃入星门堪堪避过那三道鹤仙人元神分身。 转瞬之间星门再开丁原身影重现已和屈翠枫相距不到三丈。 又一道鹤仙人元神幻影从四相幻镜中投射而出左手亮起一柄拂尘迎向丁原将他突袭向屈翠枫的路线完全封杀。 众人情不自禁地“哎哟”一声语音里充满惋惜一颗颗心更是提到了喉咙口。 丁原面如古井波澜不惊进入无我无物的先天化境左手一掐剑诀口中一声低喝道:“平乱!” 雪原仙剑激越龙吟迸放开千万朵绚丽光花好似点燃混沌云海的点点星火剑气跌宕呼啸充盈着金戈铁马一往无前的雄壮气概四周浊浪翻滚扭曲一触即溃在恢宏澎湃的剑华涤荡之中灰飞烟灭。 顿时整座战场都彷佛沉寂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到那式旷绝亘古的平乱诀上甚而连呼吸都无意识地停止。 每个人的心神都像是在随着丁原的御剑诀一起呼啸奔腾难以自禁地热血贲张。 而于盛年、罗牛等与丁原休戚与共、情同手足的人心中更是多了一番惊讶、一番喜慰由衷感叹道:“丁师弟在南海潜心修悟天一十章的这番苦功终究没有白费。这般沛然莫御的御剑术他竟可信手拈来意起剑扬!” “轰!”一团绚光爆裂开来刺得人们身不由己地紧闭上双目连远在数十丈外的罗牛等人都清晰感觉到一股排山倒海的气浪迸流迎面推得身形往外飞飘。 那道鹤仙人元神分身被炸得只剩半边凄厉嘶吼着飘荡向翻滚战栗的斗姆海中。 可是又有一道分身从四相幻镜中生成竟也祭起“千峰竞秀参冰诀” 朝丁原轰至竟不给他丝毫喘息之机。 “呼----”一道华光腾起丁原的元神脱窍飞升从掌心亮起一束幽蓝色柔和剑华通透纯净得好似不沾半分人间烟火气息倏然盛绽开万丈霞光连身外浩瀚的斗姆云海亦被映得一片幽蓝! 平乱剑意未绝却又再生新变。那幽蓝如冰般皎洁的剑光像是击穿天穹的万钧雷霆舞出缕缕曼妙浑圆的剑芒似天马行空似劈波斩海顷刻交织起一幅美轮美奂的壮观画卷黯灭了周围的所有。 “铿!”一声清楚而脆亮的激响传出宛如将一曲激动人心的澎湃乐章推到了最**贯海冰剑势如破竹生生撕裂开灼烈的金色光涛穿透鹤仙人元神分身的胸膛迸溅起耀眼灿烂的串串光火。 元神分身应声碎裂如四分五裂的琉璃瓦片“喀喇喇”散落漫空在贯海冰剑不可一世的神光、摧枯拉朽的攻势下化为乌有。 众人看得心驰神摇几乎忘记了欢呼喝采深深陷入平乱诀所引的强烈震撼中半晌不可自拔。 霸下呆望着散灭的鹤仙人元神幻影喃喃道:“这哪还是人啊?” “叮!”贯海冰剑刹那间由刚转柔轻盈飘逸地在四相幻镜上一点一振。 四相幻镜光芒顿暗出连声颤鸣斜斜往小蛋站立的方向飞去。 屈翠枫心神受感灵台被一股潮水般的强大力量猝然冲击与四相幻镜的联系登时现出一线破绽“哇”地吐了口深黑色淤血。 小蛋更不迟疑双目微合凝静灵台催动心念抓住屈翠枫失神的瞬息良机默念心诀向四相幻镜出召唤。 转眼之间一股充满狂躁暴戾的洪流直透灵台犹如在他胸膛上重重一捶小蛋的心神险些溃崩重蹈屈翠枫覆辙。好在他早有准备脑海里泛起“道隐无名”的星天图卷灵台空灵如海容纳百川身上压力骤然一减。 他心无旁骛体内真气汩汩流转全身心地投入到四相幻镜的奇妙天地中渐渐地攻入灵台的寒流被炼化融合生出一缕缕弥足珍贵的暖意。 四相幻镜狂放紊乱的青光开始缓缓收敛飘浮在小蛋的头顶嗡嗡响鸣。 而那些个鹤仙人的元神分身却似预感到末日的即将到来歇斯底里地起最后的疯狂反击从四面八方朝着小蛋合围而来。 盛年、罗牛、苏芷玉等人齐齐围绕在小蛋周围竭力抵挡着一**惊涛骇浪的猛攻连云临真人和诸多未受伤的蓬莱仙岛高手也加入进来。 谁都明白如今战局的胜负与所有人的生死尽皆维系在这面小小的幻镜上。 小蛋却像是一无所知毫不受身外战况的影响聚精会神炼化着四相幻镜。时间在煎熬与等待中慢慢流逝小蛋身上泛起的青色光晕愈来愈盛身躯亦难以抑制地摇颤起来头顶冉冉水汽蒸腾心力已濒临透支的边缘。 尽管四相幻镜中不再冒出鹤仙人的元神幻影但这一场匪夷所思的角力远未到结束的时候。只要稍有不慎屈翠枫的下场便是他的前车之监。 丁原收回元神闭目须臾缓过一口气来注视着小蛋神情也变得凝重忽然用丹田仅存的些许真气运劲吐字道:“寻根溯源和光融一!” “咚!”这八个字犹如醍醐灌顶惊雷般敲击在小蛋心头像为他霍然打开了一扇窗户。 他立时改变策略不再强行炼化四相幻镜中充盈肆虐的暴戾之气而是舒展出一丝柔和善意心念探寻向幻镜灵性最深处。 久久、久久……他的心念仿似从幻镜中找寻到了一缕极为熟悉的气息----那是数年来他日夜炼化四相幻镜所沉淀积累下的深刻印记。 近乎同一时刻四相幻镜亘古存在的奇异灵性也终于感应到故主的召唤镜面突地一亮响起清越鸣声。 譬如一头暴烈的野马在狂野驰骋了许久之后终究认出了原先的主人四相幻镜渐渐地平静下来镜面上幻动的紊乱光华一丝一丝地褪淡隐没开始接纳小蛋的意念掌控不再挣扎抗拒。 “砰砰砰----”散布云海间的十数道鹤仙人元神分身次第幻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至此方才大出一口气不觉已是遍体生汗。 小蛋睁开眼小心翼翼地将四相幻镜收入怀中似是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孩子。 罗牛稍稍放下心头悬着的万钧巨石转目望去只见屈翠枫神色委顿宛如废人倒在姬雪雁的怀中昏死过去周身被幻镜戾气反噬已体无完肤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条性命也因小蛋重新收回四相幻镜而得以保全。 而那旁的卫惊蛰也在举目四顾寻找欧阳霓的踪迹可一圈搜索下来竟是人影渺渺。不消多问她已趁着众人将注意力集中在小蛋收服四相幻镜之际悄悄溜走隐入斗姆海中不知去向。 他心里沉懊悔道:“该死忘情水毒的解药多半便在欧阳霓的身上。这一次让她逃了又需煞费周折!” 霸下和小鲜兴奋地冲向小蛋高声欢呼道:“干爹!” 一语方毕突听云临真人道:“星阵已毁大家赶紧撤回思微峰罢!” 众人一惊这才注意到从神魔之眼中涌出的红澜已将围绕周边的星阵完全摧毁。 盛年却是心细如从云临真人话语中听出言外之意于是问道:“那真人您呢?” 云临真人淡淡一笑道:“我身为蓬莱掌门却未能守护住神魔之眼已然有亏职守自当留在此地与仙岛共存亡!” 苏芷玉道:“既然如此我也留下来陪伴真人吧。” 云临真人道:“星阵尽毁已非人力能挽回苏掌门又何苦留下?” 苏芷玉微笑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纵然退回思微峰也难保万全一动不如一静我也懒得再跑这许多路了。” 云临真人摇头道:“只要诸位远离神魔之眼以身负的俗修为纵深陷斗姆狂涛中欲要自保也非难事。” 两人说话的时候丁寂忽地现小蛋正望着神魔之眼怔怔伫立出神不由得问道:“小蛋你没事吧?” 小蛋一省说道:“我在想一位仙人曾经告诉过我的一句话。” 丁寂奇道:“是哪位仙人他又跟你说了什么?” 小蛋面露思索之色缓缓道:“那位仙人的名字我也不晓得但他却教给了我一样东西。” 这下小鲜也来了兴趣急忙接着追问道:“是什么东西?” 小蛋目光须臾不离神魔之眼回答道:“反空还虚咒!” 霸下呆了呆疑惑道:“反空还虚咒那是什么玩意儿?” 小蛋好像没有听见语气平静而坚定地说道:“我要进神魔之眼!” 第十章 缘订三生 罗牛急忙道:“不成不说你难以靠近就算进去也是有死无生!” 小蛋笑了笑道:“我用御剑诀应该能闯进去接下来便看天意罢。” 丁原问道:“小蛋你有几成把握?” 小蛋想了下回答道:“五成。” 丁原也笑了道:“五成已很多了。当年只有一成不到的希望我也赌过。” 罗牛听丁原也这么说重重一点头道:“好我陪你一块儿下去!” 小蛋婉拒道:“不必了我一个人能行。” 罗牛凝视着小蛋平静的面容徐徐道:“我要你活着回来羽杉还在等你!” 小蛋默默地点头他取出四相幻镜双手递向丁原说道:“丁叔要是我……” 丁原截断了他的话将四相幻镜推还回去用不容置疑地口吻道:“没有要是!你一定能活着回来我们所有的人都相信你看好你!” 小蛋不再坚持将四相幻镜重新收起只感到胸口豪气翻卷、血脉贲张从心底升起前所未有的强大信心。 苏芷玉樱唇微动玉指轻点祭起天心灯说道:“小蛋带上它。” 一蓬红光罩在小蛋身上将他与斗姆海的云涛隔绝。 小蛋双手抱拳朝着众人一礼沉声道:“再见!”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回应道:“再见!”只是在这两个平常的告别话语里又深深赋予上了别样的祝福与期盼。 雪恋仙剑亮起皓然光华小蛋在天心灯的佑护下祭起翔天蹈海诀腾身化作一束不可阻挡的雪光朝着神魔之眼飞掠而去。 每个人都在目不转睛地追逐着这道亮丽的剑华气氛亦紧张到了极点就像一根绷到极致的琴弦哪怕稍一用力就会脆然断裂。 在无坚不摧的雪恋剑气鼓荡中狂暴的云涛不甘而无奈地朝着两旁退却为小蛋让开了一条直指向神魔之眼的通道。 这条往来于天上人间的仙路自万劫天君被压潜龙渊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访。 而今一个少年驾仙剑擎魔灯御动万里回荡的浩渺风云义无反顾地投向着自古以来无人敢入的死亡深渊。 百丈、五十丈、三十丈……小蛋体内的真气以惊人的度飞逝天心灯与雪恋仙剑焕出的光采亦逐渐地收缩震颤在云海里起伏颠簸却依然顽强着执着着朝向神魔之眼一往无前地进。 “喀喇、喀喇喇----”神魔之眼外圈的金色光云似是被这个少年的大胆冒犯所激怒爆射出一道道粗壮雄浑的金雷。其中任何一道雷光都足以胜过当世大乘高手倾尽全力的御剑一击。 小蛋的身影飞舞着、颤动着在重逾万钧的雷霆劈击下充满不屈不惧的斗志犹如永不会泯灭的一盏航灯若隐若现在滔天交织的雷光中。 然而他前进得越来越困难每一尺都要付出极大的艰辛与努力而死神亦如影随形时时刻刻陪伴在他的身旁。 还有十丈了!所有人的心都快窒息爆炸了手心里捏满汗水兀自不觉。 雪恋仙剑的光芒却在金雷排山倒海的轰击之中慢慢黯淡减弱出声声颤鸣。 小蛋御剑的度也已远不如初始直如一个满身泥浆羁绊的疲惫旅人艰难而坚强地蹒跚跋涉在泥沼间随时都有没顶之灾。 五丈……三丈……一丈!随着人群里不约而同爆出的一声欢呼雪恋仙剑终于突破了外圈金光冲向位于核心的黑色云渊。 可就在此际从云渊中奔涌而出的红色雾澜却如一道不可逾越地屏障将小蛋狠狠遏止任雪恋仙剑如何奋力穿越始终无法再前进哪怕半尺。 众人刚刚稍松开些的心情又紧张起来连丁原都不经意地蹙起剑眉。 如此僵持须臾天心灯的光罩已被压缩得几乎紧贴小蛋肉身而雪恋仙剑的剑华更是在迅地淡没。 云临真人扬声道:“小蛋快回来罢你已尽力了!” 闻听此言大家伙儿暗自俱都一声遗憾地叹息道:“可惜功败垂成!”但没有人出声阻止又或反对云临真人的建议毕竟再强撑下去小蛋的性命也行将不保。 然而就在人们遗憾叹息的同一刻小蛋头顶绚光飞腾赫然现出一尊元神竟是将肉身舍弃在天心灯中御动雪恋仙剑舍生忘死地向着黑色云渊起最后冲击。 “小蛋!”所有人都身不由己地在震惊之余失声呼喊。 小蛋却已然什么都听不见一颗心完全沉浸在广阔虚空中忘记生忘记死驾驭着雪恋仙剑翔天、蹈海! “呼----”雪色剑光迅消逝于茫茫云渊深处唯剩下天心灯庇护着小蛋的肉躯悬浮在神魔之眼上空。 漫长的时间漫长的等待云海中飘立的人们向着神魔之眼翘以盼期待着奇迹的出现期待着小蛋身影的重新浮现。 许久又是许久神魔之眼依然横行无忌地吞吐着氤氲红澜而小蛋恰似石沉大海始终没有一点儿回应。 小鲜第一个忍不住哭了出来悲声道:“他还能回来吗?” 没有人能够回答它的问题因为谁的心里都没有答案! 丁原深吸一口气积聚起刚恢复的丹田真气便欲冒死御剑前往接应。 云临真人一把握住他的胳膊凝望着神魔之眼道:“再等等吧若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仍无动静我便陪你一起下去。” “我也去!”丁寂强忍激动的心绪说道:“如果不能生死与共还算什么兄弟!” 卫惊蛰没有应声但手已握在天穹神剑上随时准备投向死亡深渊。 还有盛年、还有罗牛还有苏芷玉、姬雪雁、霸下乃至蓬莱仙岛的诸多耆宿长老每一个人的心都已融入神魔之眼的云渊深处随着小蛋的生死安危载浮载沉。 忽然像是从极远的天外传来一记微微的震颤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周围云浪生出了微小的波动。随即一道白光从云渊下冲天而起如撑天玉柱扶摇直上穿越过重重云澜探向万仞霄汉。 隆隆闷雷里神魔之眼外圈的金光如潮水般被收入到伫立云霄的白色巨大光柱中澎湃激荡的红色云澜也如万流归踪回卷向云渊。 “他成功了!”人群欢声雷动小鲜与霸下更是喜极而泣全然忘情。 云海的波动越来越大可众人所承受的压力却随之不断减小眼前的云涛色泽缓缓地由暗红而朱红由朱红而淡红不断地变淡变清。 飓风消失涡流平服浩海澄静……好像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却在人们的眼中真真实实地生了宛如一场妙不可言的梦幻。 丁原一马当先冲向天心灯守护下的小蛋肉身。苏芷玉紧随其后念动真言将灯收起。丁原探臂挽住小蛋肉身旁边风声掠动竟是云临真人默不作声地冲入云渊向下找寻小蛋元神的踪影。 盛年、卫惊蛰、丁寂、罗牛……一道道身影接踵掠入若不是苏芷玉的劝阻只怕神魔之眼外再不会有一个人站着。 幸好这一次的守候并不漫长。不一会便见盛年怀抱小蛋元神从云渊中御剑冲出云临真人、罗牛等人护翼左右脸上俱都流露出喜悦神情。 丁原也不多话襄助小蛋元神归还肉躯盛年、罗牛一前一后抵住小蛋膻中、大锥两穴将精纯浑厚的翠微真气毫不吝啬地注入他经脉之中。 须臾小蛋缓缓醒转茫然望着周围的人群问道:“斗姆海如何了?” 丁寂喜气洋洋地回答道:“没问题了!好小子到底是吃过九转金丹都这样了还能生龙活虎一点伤都没带。” 小蛋长出了一口气道:“这就好我先睡一会儿----”话没说完眼睛一闭再次虚脱不堪地沉睡过去。 等他苏醒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罗羽杉关切的玉容而霸下和小鲜却正头靠着头躺在自己的枕边呼呼大睡。 小蛋微微一笑问道:“这是哪儿?” 罗羽杉回答道:“这是云临真人特意为你安排的一栋幽静院落。” 小蛋凝神内视现除了丹田真气远未复原外全身果无大碍于是坐起身来轻声道:“你放心我没事了。丁叔他们人呢?” 罗羽杉道:“大家伙儿正在四处搜寻欧阳姑娘的下落。” 小蛋怔了怔问道:“怎么还没找到欧阳姑娘?” 罗羽杉颔道:“是啊。如今结界未撤进出蓬莱仙岛的路径仍然不通。故需抓紧机会找到她不然总归是个麻烦。” 小蛋沉默片刻道:“屈大哥呢他怎么样了?” 罗羽杉面露怜悯说道:“他被四相幻镜反噬现下已神智不清、经脉俱断形同废人。丁师叔将他暂交蓬莱仙岛看管只等此间事了之后押上越秀山交由伍长老他们落。” 小蛋“哦”了声没有再说什么。怔坐半晌他披起衣衫穿鞋下床道:“我想出去走走顺道找寻欧阳姑娘。” 罗羽杉望向熟睡的霸下和小鲜道:“要不要叫醒它们?” 小蛋摇头道:“不用了让它们多睡会儿吧。” 两人走出院落只见原本弥漫在思微峰上的红色云澜已褪去七七八八露出了远处星罗密布的座座云峰。当日小蛋动反空还虚咒后在神魔之眼中形成的那道巨型白色光柱伫立海天之间熠熠生辉兀自在吸纳着四方的红色云气。 小蛋的心胸顿感开朗许多与罗羽杉再不避讳形迹手牵着手沿着山径信马由缰地缓缓漫步。 那两只分戴在他和罗羽杉手腕上的红丝绳如同一对同心结般紧紧相贴、交相辉映。 两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云间走着一路上蓬莱仙岛绮丽如画的风光不断在面前伸展四周风平浪静仙岛重又恢复成*人间仙境。 遥望白色光柱小蛋若有所思道:“不知何时我才能彻悟幻镜帮着丁叔开通神魔之眼。到了那时咱们也能携手遨游大罗仙山再不理会人世间的恩恩怨怨。” 罗羽杉明眸里闪烁着向往的光采轻轻道:“我听丁师叔说或许不用十年你和他便能打通神魔之眼开创千万年来人间未有的新象。” 小蛋点点头道:“但愿如此!” 两人喁喁絮语不觉道路前方现出一座云洞洞口旁的碑上刻有“藏秋”二字。 罗羽杉惊喜道:“我曾听娘亲说起在藏秋洞里有一块三生石能现过去未来灵验无比。咱们进去瞧瞧好不好?” 小蛋不愿扫了罗羽杉的兴致当下陪着她走入藏秋洞中。 只见洞内流光溢彩一条条千姿百态的云笋从洞顶倒垂而下色彩斑斓通明剔透忽闪忽明地散出迷人光晕两旁的云壁也是奼紫嫣红或桀骜嶙峋或柔美俯腰伴随着道路忽宽忽窄不断变化。 只是洞内岔道极多小蛋和罗羽杉均不识路径兜转了许久也没能寻到三生石。 罗羽杉正感失望小蛋却神色微动道:“你听那儿有水声。” 两人循着水声行去走了约莫一炷香工夫前方豁然开朗呈现出一座庞大的云窟。 从云窟顶端一蓬飞瀑似水帘般流淌下来进入底下的碧潭中潭水彩光变幻不定也不知有几许深浅。 碧潭侧旁立着一座半人多高的紫色晶石上面平滑如镜光可监人。 罗羽杉欣喜道:“这该是三生石了小蛋你来试试吧。” 小蛋摇头笑道:“我不要反正我知道不管今生今世还是来生来世我都要和你在一起。试与不试都是一样。” 罗羽杉怎也没想到素来拙于言词的小蛋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般情深义切的话眸中亮起异采许久后低低回答道:“我也是一样。” 两人手拉着手便在三生石前默默站立着心里均都充溢着幸福的感觉。 忽然罗羽杉娇俏一笑道:“你还是试试吧我想知道来生的自己会是什么模样?” 小蛋见罗羽杉娇痴如此也不由得一笑:“好吧可我不晓得方法。” 罗羽杉见小蛋答应笑靥如花道:“你只需将手按在晶石顶上注入真气聚精会神地冥想所求之事石上就会有画面出现。” 小蛋走到三生石前依照罗羽杉教的法子澄静心神将手按到石顶缓缓注入真气暗自想道:“我和罗姑娘历尽磨难终是如愿以偿地相守在一起相形之下曾婆婆却一身孑然的去了。或许我更应该问一问这方三生石来世的她又会在哪里?” 心念未定三生石上忽然彩光流动徐徐显现出一道人影。小蛋望着这人影一愣刚想说什么背后却突听罗羽杉“嘤咛”低呼异变已生。 小蛋心神俱震收掌回身石上人影登时消退。就见欧阳霓神色冷厉一手挟持着罗羽杉一手将淬毒匕紧抵在她胸口冷笑道:“好一个郎情妾意!” 小蛋心一紧自知若非方才将心神完全凝聚在三生石上断不会被欧阳霓偷袭成功。可现在后悔已是无济于事唯有设法解救罗羽杉脱险。 他一边思忖对策一边说道:“你放了罗姑娘我来替她就是!” 欧阳霓冷哼道:“何必如此煞费周章屈翠枫现下如何?” 罗羽杉道:“他已神智尽丧成了废人但你休想用我作人质交换!” 欧阳霓咯咯笑道:“罗姑娘误会了像他这般薄情寡性的绣花枕头我要来作甚?” 小蛋紧盯着欧阳霓的匕不敢轻举妄动问道:“那你想怎样?” 欧阳霓停住笑声悠悠道:“很简单劳驾你送我离开蓬莱仙岛。” 小蛋道:“结界未开我又如何送你离去?” 欧阳霓轻嗤道:“别人不行但你身怀独门遁术上天入地如履平地不然我又为何偏寻上你?” 小蛋缓缓颔道:“好你放开罗姑娘我送你离岛!” 罗羽杉急道:“不成她身负数条命案绝不能答应!” 小蛋道:“不要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走不远的。” 欧阳霓道:“好咱们一言为定。但罗羽杉我现在还不能放免得半路横生枝节。万一再撞上丁原、罗牛他们我还要靠这丫头作护身符。” 小蛋道:“只要你信守约定我用性命担保你能离开。” 欧阳霓哼道:“比起你的担保我更愿意相信手里捏着的罗羽杉。” 小蛋无可奈何只得道:“也罢我这就送你离开。” 罗羽杉道:“且慢!欧阳姑娘烦劳你先交出忘情水的解药!” 欧阳霓不以为意道:“没问题等我脱困后自会交给……”她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脸上蓦然涌起一股触目惊心的黑气瞬间遍布全身肌肤。 欧阳霓神色大变脸上因痛苦而肌肉扭曲显得狰狞无比惊愕道:“怎么回事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明明已服过了解药----” 小蛋一怔旋即醒悟道:“敢情师父配制的忘情水毒与师祖的药方迥然不同欧阳姑娘所得的解药并不管用!” 想到这里他忙提高声音道:“你将罗姑娘放开我有办法救你!” 欧阳霓的冰肌玉骨“嗤嗤”冒烟变黑变紫**溃烂露出血肉下的森森白骨。她猛然歇斯底里地一声狂笑道:“好我还给你!”挟着罗羽杉和身向小蛋撞来。 小蛋连忙伸手去接却见寒光闪闪那柄粹毒匕从罗羽杉肋侧刺出直袭胸口。 小蛋身形不退反进双手抱住罗羽杉娇躯。“叮!”匕刺在乌犀怒甲上一折为二但不防欧阳霓脚下飞踹正中他的小腹。 小蛋为护住罗羽杉只得再次挺身硬接震得身形登登倒退摇摇欲坠一口热血从嘴角溢出心头却是一阵轻松。 忽然欧阳霓可怖的脸上露出诡异冷笑道:“很好好歹还有她来陪我!” 小蛋心里莫名一寒低头只见罗羽杉樱唇滴血竟是被欧阳霓先一步用掌力生生震裂了心脉! 顿时他宛若五雷轰顶脑海一片煞白奋声吼道:“羽杉----”反手掣出雪恋仙剑奋不顾身地冲向欧阳霓。 欧阳霓的脸上显出一缕恐慌之色认识小蛋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凶狠霸道不顾一切本能地一掌拍向罗羽杉娇躯只盼能藉此迫退小蛋。 小蛋左手一振将罗羽杉的身躯反背到背后“砰”地又重重捱上欧阳霓一掌却将雪恋仙剑同时直插她的胸口。 欧阳霓拼命闪躲令得剑锋稍稍偏离心脏半寸踉踉跄跄退到碧潭边犹如一个浑身浴血的幽灵般疯似地大笑道:“你终还是学会杀人了可惜这一剑仍旧杀不了我----” 猛地笑声戛然而止她呆呆瞅着碧潭里映照出的倒影神情渐渐变得惊恐厌恶双手抱头掩面尖叫道:“不我怎会是这样!” 小蛋木然看着欧阳霓明白素以美貌自负的她在看到水中倒影后心理终于溃决感受到了生不如死的痛苦。 可他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快感只觉得万念俱灰生命已了无趣味。 蓦然他听到欧阳霓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吼身躯晃了几晃一头栽进碧潭沉了下去潭面上涟漪波荡泛起一团混浊的血水。 小蛋闷哼了声强压住胸口上窜的淤血吃力地将罗羽杉抱回胸前。 可冷不妨地手上一空一道青影闪过万劫天君夺走罗羽杉飘落到三生石前。 小蛋勃然怒道:“将羽杉还我!”可刚迈两步身子一摇便险些栽倒。 尽管遭受过翔天蹈海和玉牒金书的双重致命打击万劫天君不仅活了过来反而让小蛋清晰地感应到他身上传来一种比受伤前更加强大而无可抗衡的沛然气势! 万劫不死名不虚传。 然而在这一刻万劫天君却似对他并无敌意冷冷地说道:“我要带走她。她在你怀里只是一具已无生望的尸体。而我却还有一线可能救活她!” 小蛋一震以剑拄地凝视着万劫天君和他怀中的罗羽杉良久无言! 尾声─佳期如梦 等到盛年等人闻讯先后赶到的时候三生石前曲终人散万劫天君早已抱着罗羽杉翩若惊鸿般消失在云峰深处。 小蛋知道他自有离去的办法不需等到结界消隐。 而自己已是筋疲力尽而比筋疲力尽更可怕的却是心死如灰。 干爹、师父、曾婆婆……如今连羽杉也离去了。上苍在不断眷顾他的同时却将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人与事接二连三地从身边无情夺走。 生有何恋?小蛋不知道或许仅有的期盼就是万劫天君的那一句话:“而我却还有一线可能救活她!” 当然他还需要完成对丁原的承诺炼化四相幻镜开辟大罗仙山。 然而纵然那一日果真来临形单影只的他又将去往何方? 而与小蛋同样悲伤绝望的还有卫惊蛰和农冰衣。欧阳霓毒身亡解药不知所终。可即便找回解药也是无济于事。 生命于农冰衣而言正在不停地倒数死神的气息清晰可闻。 卫惊蛰强压心中痛楚安慰道:“农姑姑千万不要放弃。至少我们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一定能够找到救你的办法!” 农冰衣明知道这不过是他的抚慰之词但仍旧点了点头道:“是我们还有两个月可用。” 说着她情不自禁地望向小蛋比起他和罗羽杉的遭遇来自己已是很幸运了又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忽然小蛋像是听到了他们的交谈抬头道:“农姑姑的毒是有救的。” 卫惊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喜道:“什么?” 小蛋道:“当年为救治我师父的毒伤我曾以身试毒蒙农神医传授了解毒秘技。所以没有解药也不妨事一样能救得了农姑姑。” 农冰衣泪水夺眶而出仰面眺望喃喃地在心底呼唤道:“爷爷----” 小蛋默默看着她想到那日农百草以悬壶济世之心教授自己解毒之方化解了叶无青体内的忘情水。而今天意轮回自己又用相同的法子救护下农冰衣想必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也会欣慰而笑吧。 又过数日结界开通众人辞别蓬莱仙岛回返天6。小蛋随盛年前往翠霞山以农百草传授的独门秘方果然治好了农冰衣的毒伤。不久之后便孤身一人携着霸下小鲜悄然离去回到了阔别的家乡。 从此他便独自一人在淡家村中住了下来日夜不辍地潜心参悟四相幻镜藉以忘记心头的创伤。 其间他也曾数次从百年古井而下前往血海找寻万劫天君和罗羽杉的踪迹但人去楼空每回都是失望而归。 而每年他也会在临近常彦梧忌辰的时候去一次北海在叶无青忌辰时回一趟宿业峰只是每回都是悄然而去悄然而归没有惊动任何人。 但他却不晓得该去何处祭奠曾婆婆?也许最好的地方是在自己心中。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春去秋来三年的光阴匆匆流逝。 这三年里生了许多事。先是屈翠枫被押回越秀山受审。因他几乎已成废人于是念着屈箭南夫妇的在天之灵只将他锁在了父母坟前思过终究免除了一死。 而忘情宫在叶无青、楚望天双双逝后厉无怨也曾率领宫内一众长老和西域五派的脑三次前往淡家村敦请小蛋出山接掌宫主之位。奈何小蛋心如枯槁最后还是厉无怨替代师弟坐上了宫主宝座。 卫惊蛰和农冰衣丁寂和楚儿尽管鸳盟得偕却有默契地迟迟未完婚。 他们也在等待等待罗羽杉回来、等待小蛋回来----如果婚礼缺少手足兄弟的参与他们都宁可选择继续等待。 至于灭磐圣祖和年旃这对纠缠了数百年的生死冤家仍在南荒乐此不疲地明争暗斗着。 同样寻找到新乐趣的还有曾山他索性移居蓬莱仙岛整日流连在如画仙境中乐不思蜀。可丁原等人却明白他老人家是放心不下神魔之眼才毅然中断清修襄助云临真人担负起守护之责。 还有丁原。他在蓬莱仙岛一战后与姬雪雁、丁寂和楚儿回转长离岛也开始闭关修炼绝足尘世。 丁寂和楚儿却很快回到了水月庵----这也是丁原和姬雪雁的意思让这两个年轻人朝夕陪伴曾经历经沧桑的空痕大师亦是代尽孝道。 至于卫惊蛰和农冰衣则是继承了农百草遗志携手行遍千山万水救治苍生普施善行那“医圣仙子”的名头也越地响亮起来。 凌云霄、苏真等人纷纷退隐而今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们也终于可以放心撒手任由丁原、盛年、罗牛甚或更加年轻的一代青年俊彦们驰骋天6澄清寰宇了。 至于另外一则震动人心的消息却是苏芷玉果如前言卸去天一阁掌门之职将此大任禅让给了甘心衍但她仍然选择留在了南海静修。 于是在平静和不平静里三年过去了。小蛋的四相幻镜心法行将功德圆满淡家村外的一株株古木不经意里又爆出绿芽。 虽说他独居于此可在这三年里并不觉得孤单。也没有谁主动倡议沉寂的淡家村忽然有许多的世外高人接踵而至成了聚会叙旧的绝佳场所。 盛年、罗牛夫妇、卫惊蛰、农冰衣、丁寂、楚儿还有年旃、风雪崖、无涯方丈、厉无怨、桑土公、毕虎、石玑娘娘、甚至是凌云霄、云临真人这些出自正魔两道原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物都会不约而同的前来淡家村探望小蛋同时也等待着罗羽杉的讯息。 这一日上午盛年来访。与他相偕而至的还有远从北海赶来的鬼锋。 三人相见自是欢喜一番寒暄后鬼锋说道:“小蛋我此来卧灵山是为了替人捎一件东西给你。” 小蛋一愣问道:“是谁?” 鬼锋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谁。”说着从袖口里取出一支木钗。 小蛋如遭雷击怔怔地盯着那支木钗半天没有说话。 霸下惊异莫名失声叫道:“这不是尹婆婆的东西么?” 鬼锋奇道:“你说什么这是尹仙子的?” 小蛋紧握起木钗眼里闪动着光芒回答道:“没错是曾婆婆的。” 小鲜诧异而欣喜道:“若尹婆婆死而复生了她为何不回来找我们?” 小蛋仔细端详着手里的木钗徐徐道:“我不晓得我只知道这支木钗在曾婆婆临去时还戴在她的头上。” 午饭后小蛋陪着盛年在村里散步随口聊起近日天6仙林生的事。 盛年忽然问道:“小蛋等到大罗仙山如愿开通后你有什么打算?” 小蛋摇摇头老实回答道:“我不知道。” 盛年停步按住他的肩膀道:“回翠霞罢那本就是你的家。” 小蛋一震霍然抬头望着盛年诚挚温暖的眼神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师父临终前已将我重新收入门墙我如今还是忘情宫的弟子。” 盛年点点头道:“我明白。但无论到何时翠霞山紫竹轩的门都会为你敞开。你无需入门成为本派的弟子却可以将它永远当作自己的家。” 小蛋不再说话目光拂视过淡家村的院落草木中午的春光正好。 待送走盛年和鬼锋后已是傍晚。小蛋心绪难平再也无心修炼坐在椅子里手握木钗心潮起伏不觉睡了过去。 渐渐地屋外天色全黑霸下和小鲜也不打扰到村头玩耍去了。 忽然似有一阵清风吹来将屋外虚掩的柴门轻轻推开。 小蛋被这风惊醒睡眼惺忪地朝着门外望去却不由得呆住了。 只见柴门外月华如霜一道倩影亭亭玉立。云鬓黛眉香腮度雪花貌如昨似真似幻正向他盈盈微笑…… 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摘自欧阳修《诉衷情》 ----全书完-- 后记 写完最后一行诗词我在电脑前长舒一口气。收藏~顶*点*书城书友整~理提~供 这本书屈指算来我整整写了将近两年。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或许是我截至目前写得最用心、最着力的一部。 然而用心着力未必能成就佳作与《仙剑神曲》和《剑谍》相比究竟如何诸位读者朋友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但对我而言却一直试图避免如此单纯的比较。其实尽管《仙剑神曲》、《剑谍》和《仙羽幻镜》都属于仙侠类但侧重点却各有不同。 《仙剑神曲》写的是兄弟义气师徒情谊;《剑谍》写的是牺牲与忍耐并婉转(可能也是肤浅)的对英雄的内涵作了一些出自作者个人的诠释;至于《仙羽幻镜》讲的则是感恩和执着。 所以我尝试着描写这样一个人:他很普通经常会闹出笑话、会出洋相更会做错事信错人就像我们身边某个熟悉的朋友但他又极不寻常他善良质朴无论遭受何种打击始终不失赤子之心。 对于帮助过他的人他心存感恩涌泉以报;对于陷害过他的人他绝不记仇依然愿意坦诚相待----这就是小蛋。 而他的遭遇之惨无疑远胜于屈翠枫等人甚至丁原也不能与之相较。 但小蛋从不怨天尤人更不会自暴自弃。他一路走来让人笑中含泪让人心中温暖也让我这个作者感慨万千。 不知是否有读者朋友注意到小蛋从没杀过人即使是他最恨的仇人。 直至本书的结尾他刺向欧阳霓的那一剑依旧偏离了心脏。是因为欧阳霓的竭力闪躲还是因为他激愤中剑招走形又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却唯有小蛋自己心里最为清楚了。 所以他就是这样一个很可爱的人。如果让我在丁原、林熠和小蛋三人中挑选一个当兄弟的话我想我会选择小蛋。 当然回到开始的问题。如果要寻找这三部的共通之处那么它们无一例外地都是在叙述成长的故事。 而对于我来说无论我将这些成长的故事演绎成何种水准最精采的一篇却永远于书外的现实----在这世界上又有什么能够比得上每天看着我的宝贝女儿不断健康成长而来得更有成就呢? 最后感谢鲜鲜文化和我的妻子当然最需要感谢的仍是诸位未曾谋面却自始至终关心着我每一部作品的读者朋友。 就让我们在下一部作品中再见吧。 牛语者二oo八年五月二十八日于上海蜗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