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嫌妻不自弃》 第一章 婚约 “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眉毛扯得弯月样,状元榜眼探花郎。我们今日恭喜你,恭喜贺喜你做新娘……”搀妈奶奶熟练的操作着手中的两根红线为锦书开脸,几位喜娘一旁唱着,个个脸上喜气洋洋。 可是华锦书却笑不起来,一是,这古代的开脸仪式实在是太痛苦,用两根红线形成一个三角,拉扯间生生绞去脸上的汗毛,痛的锦书一身冷汗,面上还不能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二来,这场婚姻怎么看都是前景堪忧,然而她却无法拒绝。 三个月前,她的灵魂穿越到了这个从未听说过的朝代----大康王朝,附在了富春县令华明远府中二小姐身上。从伺候她的丫头初桃口中得知,华明远有一妻二妾,大娘育有一女,就是大小姐华锦玉;二姨娘也就是华锦书的亲生母亲,在锦书之后又育过一子,可惜早夭,心痛之下一病不起,不久撒手人寰;三姨娘是后来纳的,年轻貌美最是得宠,更为华明远诞下一儿一女,华锦言和华锦瑟,地位扶摇直上,虽说妾大不如妻,但人家上有老爷下有儿子撑腰,大娘也奈她莫何。总之,华府中最悲惨的就数锦书了,亲娘早死,又是庶出的她,在府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听初桃说,她不过是不慎踩了锦玉的新裙子,就被锦玉推进了湖里,昏了大半日才醒过来。 之所以初桃能告诉锦书这么多事情,而且生怕锦的不够详细,是因为锦书醒来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大夫也说,可能是呛水太久,伤了脑子引起的失忆。所以初桃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失忆是锦书重生后应对陌生的环境,适应新的身份最好的借口,她在这个家中毫无地位可言,若是让人知道本主已死,而她不过是借尸还魂的,不知道会不会把她当成妖孽给烧了,她可不敢冒这个险。前世,她是个老病号,先天性的心脏病,吃的药比饭多,住医院得到时间比家里多,自己痛苦,家人也痛苦,死,对她而言,可以说是一种解脱。但是话又说回来,谁不喜欢活着呢?她也想活啊!健健康康的活着,和正常人一样活着,上学,骑单车,爬山,郊游……还有恋爱,可惜她不能,只有经历过死亡的她才知道,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心中有多么的不舍,多么的不甘。所以,她很珍惜这个重生的机会,虽然是在一个陌生的朝代,在一个生活方式,思想观念都完全不同的古代,她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一向被人轻视、漠视、无视的华锦书,在溺水事件后的第三天成为了整个华府的焦点,因为她要出嫁了,而且夫家是京城吏部尚书纪云亭家的二公子纪宣仪。说起来,华府与纪府是故交,早年华明远和纪云亭同朝为官,相交甚笃,三年前两家订下婚约,把华锦玉配与纪家三子纪莫非,不曾想没过多久纪云亭因得罪了当朝权臣被罢黜,华明远怕受连累,遂提出悔婚,纪云亭愤然不允,华明远也无奈。按当朝律制,两家既然缔结了婚约,若是一方决然不允悔婚,则另一方就不得另娶或另嫁,所以华锦玉芳华十八仍待字闺中。为此事大娘刘氏不知怨责了华明远多少次,说他交友不慎耽误了女儿的青春年华,而华锦玉更是烦恼不已,眼看着年纪越来越大,想许个好人家的希望就越来越渺小了。 有道是风水轮流转,当年纪府一门遭贬出京的时候,谁曾想过纪府还会有重沐圣恩,重得圣眷的时候?因为没有人会想到太子轩辕融异登基不到一年就薨了,成为大康王朝历史上最短命的皇帝,按大康祖制,父死子继,无子承兄弟,轩辕融异膝下无子,因此六王轩辕守仁得以继承大统,而纪云亭曾是轩辕守仁的启蒙之师,轩辕守仁不仅赦免了纪云亭所有罪名,还再三邀他重返朝堂,担任吏部尚书一职。其长子纪存儒和次子纪宣仪都是进士及第,一个官拜鸿胪寺少卿,一个官拜太常丞,三子纪莫非更是当朝新宠新科状元。一门四进士,父子四人同朝为官在大康传为美谈,纪府风头之劲,无人能比。 华府的遭遇恰恰相反,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曾是太子轩辕融异的忠实拥护者,自然不受新皇帝的待见,又被人落井下石抓了错处,连降三级贬到富春做了个小县令。听闻纪家重振威风,华明远豁出老脸婚事重提,不管怎么说,纪府当年并未同意退婚,那就说明婚约依然有效,只要能和纪府顺利结亲,就算他们不提拉他一把,但是抱上了纪府这条粗腿总还是会有好处的。 纪云亭虽是大学之人,但对华明远的背信弃义还是不免梗怀,不仅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何不同意退婚。刚刚前几天大都护尹兆恩尹大人还说起要把小女儿许给莫非为妻,莫非若真能娶得都护之女为妻这对他的前程必有莫大的帮助,可是与华家的婚约又尚未了清,华家显然是不肯罢休的,该怎么办呢? 纪云亭与夫人徐氏商议再三,定下一个折中之策,当初华家已经退还了莫非的庚帖,若是纪家咬定已然退婚也不是不行,但是华家闹将起来,纪府也是丢了颜面,但若任此婚约存在,莫非就娶不得都护之女。所以,婚是一定要退的,莫非和锦玉的婚约取消,莫非娶都护之女为妻,而次子纪宣仪前年丧妻,留下一子,正在物色好人家的女儿续弦,华家若愿意将女儿嫁过来作为续弦,便是两全其美了。华明远深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先,可是锦玉不情愿了,嫁过去便成继母,若那是女孩还好,偏偏是个儿子,要她一世为他人做嫁衣她才不愿意。华明远只好又去纪府商议,说是锦玉身子弱,其妹锦书不论才华和样貌都胜锦玉,就让锦书嫁给宣仪做续弦。纪府为息事宁人,也就应了。 一时间华府上下人人都对锦书羡慕不已,虽然是续弦,但好歹也是名门望族之妻,一个庶出的小姐能有这样体面的婚姻已是不易,差不多赶上乌鸦飞上枝头变凤凰般的荣幸。大娘刘氏是既懊恼又无奈,一场婚约到头来便宜了这个庶出的贱丫头,可是自己的女儿心高气傲,宁死也不肯又有什么办法?三姨娘春花倒是很开心,这些年她一直跟刘氏斗法,如今看她吃了这么大一个瘪,能不高兴么?既然刘氏没有心情张罗婚事,那她就更要把婚事办的体体面面,气死刘氏。 华锦书终日一副云淡风清、事不关己的样子,暗地里也是惶惶不安的,虽然她来自二十一世纪,但对封建礼教还是有一些了解。古时通婚最讲究门第,门当户对是婚姻幸福的坚实基础,如今纪府声望如日中天,华府不过江南一小县吏,门第差距不说千里也有八百,加之先前悔婚一事,纪府能不对华府怀恨在心吗?还有纪宣仪与那过世的妻子感情如何?伉俪情深吗?听说他还有一房妾室……进了纪府,她要如何处理与纪宣仪的关系,婆媳关系,妯娌关系?真是想想都头痛。 婚礼定在十月初八,二子同办喜事,一个是续弦,一个是迎娶大都护之女,所以整个纪府热闹非凡,宾客盈门,但纪宣仪知道这些人大多是冲着纪尹二府联姻而来的。不过纪宣仪心里没有半点不痛快,因为,这场联姻是关系整个纪氏家族荣辱兴衰的大事,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经历过前次的贬谪,大家都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让他娶华家二小姐虽然有点委屈,但是能为莫非的前途扫清障碍,他的委屈还是很值得的。至于那个女人,她若是能安守本分,孝敬公婆,疼爱清儿,那便罢了,不然休她没商量。 锦书是从富春坐马车赶了一个多月的路才到京城的,累的人仰马翻,还未及喘口气又要应付繁琐的婚礼,真是身心俱疲,若非初桃和含笑搀的稳,锦怎么倒的。其实,一路上有好几次逃跑的机会,但是真的逃了出去又能去哪里呢?很多穿越小说都是脱离了现实胡编乱造的,一个女人靠在二十一世纪学到的一点知识技能就能在古代混的风生水起?或许有吧!但困难绝非常人所想,女人在封建社会根本就没有地位可言,女人经商,更是难上加难,况且她华锦书也不是这块料,她所能做的就是依从命运的安排,按照这个时代的规则活下去。 好不容易礼毕进了洞房,又是一连串的仪式,什么揭喜帕,结同心,撒帐子,喝交杯……锦书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木偶,脑袋空空的一片茫然,任人摆布,一系列过程下来,她连自己的相公纪宣仪长的啥模样的都不清楚,依稀记得他是个样貌清秀的男子。 纪宣仪对这个妻子并没有多少好感,美则美矣,却似不食烟火,看着就让人无端生出几分距离感,下巴尖尖,过于消瘦,眼大无神,少了分灵动之气,不若蔓儿圆润可爱,想到蔓儿,纪宣仪眼前又浮现一双巧笑倩兮的美目,不由一阵心酸,背手踱出洞房,望着屋檐上悬挂的一轮新月,吁声长叹,物是人非事事休,只有月圆月缺月月新月又如钩。 纪宣仪的离去让锦书如释重负,忙让初桃和含笑伺候梳洗更衣,因着不知纪宣仪何时回来,亦或是不回来,锦书只好换了身较喜气的便服,和衣打一会儿盹,让初桃看着点,姑爷回来就唤醒她,头一沾枕便沉沉睡去。 更鼓敲了三响,华锦书被初桃和含笑匆忙叫醒,见两个小厮扶了醉的不醒人事的纪宣仪回来,顿时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呛鼻的酒味。锦书不禁怨责两个小厮:“你们怎么也不劝着点,让二爷喝这么醉,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两个小厮诺诺道:“小人劝了,可是没劝住,三爷早早就回了洞房,三爷的酒都是二爷替他挡的……” 锦书听了也就不再多言,只吩咐他们赶紧去备醒酒汤来,不然明晨宿醉不起耽误了给长辈见礼就不好了。初桃绞来热帕子,锦书给纪宣仪擦了脸和手,又为他宽衣,伺候他躺下,掖好被子,正要起身,手却被人捉住。抽了抽,他反而握的更紧:“蔓儿,蔓儿,别走……别离开我,蔓儿……” 蔓儿,应该就是宣仪之前的妻子林蔓儿吧!看他双眉紧蹙,那样紧张和伤心的模样,他一定很想念蔓儿……今夜,三爷喝酒是春风得意,而他,许是借酒消愁,酒入愁肠愁更愁。 手就这样被他拽了一夜,锦书不得已只能在趴在床沿对付了一宿,姿势不雅也不适,醒来时腰酸背痛,四肢麻,苦不堪言。桌上的喜烛已经燃尽,烛泪逶迤倒垂,如一树珊瑚在清冷的晨辉中寂静绽放,证明着昨夜确是一个洞房花烛夜,对于古代女子来说是一生中最最重要的一夜。锦书看着床榻上依然熟睡的纪宣仪,他的皮肤白皙,五官俊美,轮廓分明,浓浓的剑眉,深陷的眼眶,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唇角微抿着形成一个好看的向上的弧度,不得不承认他是个英俊帅气的男子。锦书黯然收回目光,这个男子就是她今生的丈夫了,不管她爱还是不爱,这都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之前她就常常警告自己,不要有太多的奢望,在这个时代,女人谈爱情就是最大的奢望,只有保持充分的理智,清晰的头脑才能在这个纷繁复杂的大家族中平安度日,所以她必须管住自己的心,也许,这辈子真正能属于自己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心了。 锦书下意识的抽回自己的手,没想到惊醒了他。 “蔓儿……”纪宣仪霍然睁眼,坐起了身子。 锦书一惊,本能的想往后退去,却忘了自己跪趴了一夜,两腿早已麻木,狼狈的跌坐地上。 纪宣仪有些尴尬,虽然头痛欲裂,但他还是很清楚自己刚才叫了声“蔓儿”,在一个新婚妻子面前。不过他并没有负罪感,蔓儿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无人可以替代的,这点,她本该明白。 “什么时辰了?”纪宣仪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慵懒的问道。 锦书艰难起身看了看壁角的沙漏,轻声回道:“已经卯时了。”对古代的时间计算法,锦书是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适应。 纪宣仪坐在了床沿看着有些惊惶的华锦书,不觉厌恶,到底是庶出的女子,畏畏缩缩的,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就连妾室柳馨儿也比她落落大方,当即冷声道:“还不伺候更衣?不想去见礼了吗?” 锦书默然上前,为他更衣。他的身形高大足足高出她一头,按现在的计算方式,她应该是有162光景,而他绝对过18o,这样的身高差距本就让她倍感压力,现在看他冷着个脸,晨光的清辉仿佛在他面上凝结成了霜,更让锦书的心一凉到底,便也坦然了,她只是他的妻,他只是她的夫,扮演好各自的角色,无关情爱,无须心的交集,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相处之道呢! 第二章 人比花娇 得到纪宣仪的允许,两个丫头才端了热水,棉帕等梳洗用具进入。等他收拾整齐才轮到锦书梳洗,他自去书房练笔,清晨悬臂写字是他每日必做的功课,即便是要上早朝,他也会早起半个时辰来练字的。 这间新房是三个套间相连的,中为厅,左为卧室,右为书房,锦书坐于梳妆台前,微微侧目便能看见纪宣仪专注练字的模样。他把书房设在此处以后他会常来这吗?听说他还有一房妾室,呆会儿去见礼应该能见到吧! 初桃为锦书绾了个同心髻,寓意夫妻同心,恩爱白。妆奁中的饰物满满当当,叫人眼花缭乱。这些饰物大多是三姨娘为她准备的,算不上珍贵与精致,凑数而已,真正的好东西她怎舍得拿出来,爹见着便道:“如今虽然家道中落,但我们华府还不至于寒酸如此,叫人看低了去。”于是爹硬是从刘氏为锦玉置办的嫁妆中挑了几件像样的饰物给了她。比如这支镶玉嵌七色宝石作飞凤展翅状的金步摇,又比如这支澄碧滴翠的翡翠如意簪。锦书的目光在妆奁中徘徊片刻,旋即轻笑,潜意识里,她还是存了不能输给尹氏太多的念头,看来要做到真正的淡然,与世无争还真是不太容易。 “小姐,您想用哪支簪?”含笑在妆奁中挑拣。 “我自己来吧!”锦书捡起那支翡翠如意簪反手插与云髻上,簪上缀淡紫色的流苏盈盈垂下,稍稍一动便颤颤摇晃,若微风拂柳,轻灵而舞,一对赤金镶紫水晶的耳坠长长垂至肩胛,似有若无的抚着肩上的肌,微微的凉。手执青黛画的是远山眉,又在靠近眼睑处轻轻描了几笔,据锦书观察,当时的女子并未兴起画眼线之风,她此举也算是别出心裁了。沾了点点胭脂和着珍珠粉在手心细细调匀,在腮边轻轻抹开,这样的腮红不会太艳,又因有了珍珠的莹莹光泽肤色便透亮起来,宛若流云飞霞,显得格外神采奕奕。又用玫瑰膏和了胭脂粉,取一管极细的羊毫沾了涂在唇上,若现代用的唇彩,红润又有光泽,不似这时的女子只用红纸轻抿双唇,虽色红却干燥无滋润之感。 初桃和含笑是一次见小姐自行妆扮,都是新奇不已,那些常见的材料,被小姐这么一调和,用出来的效果就完全不同了,妆容淡淡,淡的你若不仔细看都看不出小姐上了妆,美的那样自然,清新娇媚的宛若雨后初绽荷花。初桃和含笑欣喜不已,不知道小姐竟还有这般能耐。 衣是藕荷色绣银丝暗云纹的云锦广袖绫衣,衣领微畅,露出深陷的锁骨和紫色的抹胸,银丝绣的芙蓉花若隐若现开在其中,似有暗香浮动;下系一条烟罗紫曳地的望仙裙,用的是质地轻软的软绡,裙上亦用银丝绣成海棠花开模样,枝叶分明,款步摇曳间,似有纷繁花坠期间;腰间是加宽的浅紫色滚银边的锦缎腰带,细细的绣了如意祥云花纹,缀以珍珠玛瑙,绾一条青色比目双鱼丝绦,佩一圆形白玉结佩,再在臂上挽一条深紫色的纱质披帛……锦书望着菱花铜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笑了笑,这样的妆扮是自己最喜爱的,不张扬也不至于失礼。 “夫,夫君……”这称呼让来自于现代的锦书深感别扭。 纪宣仪闻声顿笔,抬头看锦书,不由怔愣住,眼前的女子神采照人,当真是丽若红梅迎雪绽,娇若芙蓉雨后开,神若秋水映月,面若桃瓣初染,双目晶亮如夜空灿灿星辰,红唇莹润如莲叶巍巍凝露,倚门含羞,旖ni如画。这还是刚才那个神色憔悴,黯然无光的女子吗? “夫君,你的字……”锦书惊呼起来,因为纪宣仪笔尖滴下一滴浓墨,立即在纸上化开。 纪宣仪低眉一看,好好的一幅小篆已经毁了,索性搁笔,踱出书房。经过锦书身边的时候,锦书忙侧身让了让,纪宣仪身形微滞,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太素了。”锦书心一颤,他是不满意她的装扮吗?纪宣仪问站在中厅门侧的一个丫头:“话儿,老爷起来了吗?” 话儿欠身一幅:“回二爷,老爷,老夫人都已经起了。” “哦!那我们这就过去。”纪宣仪回头看了锦书一眼,兀自先行。锦书连忙跟上。 随行服侍的是刚才那个叫话儿的丫头和先前一同来伺候纪宣仪的丫头,锦书还不晓得她叫什么名字。出了房门,是一四方大院,院**有三厢房,新房设在正中的南厢,围廊上挂满喜气的七宝琉璃灯,东西廊前各放置了四盆大陶缸栽种的山茶,花色品种各不相同,却都开的甚艳,院中还有两株海棠,花开累累,芳香四溢。锦书走到一盆山茶前,伸手折下一朵盛开的粉色花朵,重瓣累叠,层次渐深,因是开在晨间,沾了清露,显得格外娇妍,锦书放在鼻尖嗅了嗅,淡淡的清香,微喜,反手簪在鬓边。 纪宣仪听不到身后脚步声,顿住回转来看,见锦书簪了朵粉色茶花云鬓上,更衬的如墨,肤如雪。适才稍嫌素淡,现在是恰如其分,增一分太浓,减一分太淡,人比花娇,娇媚不可方物。纪宣仪不觉又多看了一眼,这人当真是奇怪,先前还觉得她很不顺眼,现在看着唯有赏心悦目,也罢,看着让人舒服总比看着就厌烦来得好一些。 锦书见他一言不盯着自己看,心下忐忑,刚才是他说太素了,她才想到簪一朵花的,该不会他又不喜欢吧? 纪宣仪看她局促不安的样子,她很怕他吗?不由的语声柔和了些说道:“走吧!莫要迟了。” 出了院门又有一小厮跟了上来,锦书认得是昨晚扶宣仪回来的那个。 “二爷,大爷已经往老爷那边去了,三爷也准备差不多了。”小厮躬身回道。 “知道了。”纪宣仪淡淡地嗯了一声。 五人个人都不再说话,一路默默,只听见脚步窸窣,还有他身上一股淡淡的清香随着衣衫摆动若有若无的飘散开来。 纪府很大,穿过几个院落,走过狭长的巷子,转进一个角门,是一方更为宽敞的大院,地上铺着大块平整光滑的青色石砖,步上六级石阶是方巨大的红木大插屏,上雕刻着富贵牡丹的图案。绕过大插屏方,只见五间厢房一字排开,正中悬挂一匾额,上书“宁和堂”。锦书心知这便是老爷老夫人的住所了,敛心神,双手交合,眼观鼻,鼻观心,跟在纪宣仪身后。 第三章 见礼 锦书非常清楚自己是如何得以进纪府的,是爹豁出老脸,低声下气求来的,抑或可以说是要挟来的,是锦玉嫌弃推脱到她身上的。在纪老爷,纪老夫人心里,她是他们嫌弃却无法摒弃的不之客吧?她不求能得到他们的喜爱,但要想在这个家中安然度日,却一定不能招他们嫌恶,尽管这很难,但她必须争取,否则后半生凄惨无比。 锦书进门,不敢抬目,微垂眼睑,跟着宣仪跪下,听他说道:“孙儿给祖母请安。” 锦书跟着俯身一拜,口中殷殷道:“孙媳给祖母请安。” 祖母呵呵笑道:“孙媳闺名叫锦书是吗?快抬头让祖母瞧瞧。” 锦书不敢违拗,缓缓抬头,对上一双慈祥的眼,笑意盈盈的,当即恭顺答道:“回祖母,孙媳是叫锦书。” “嗯!也是个可人儿呢!”祖母似乎对锦:“宣仪,你可不能欺负了人家。” “祖母有命,儿孙岂敢。”纪宣仪温和道。 祖母的话让锦书心头一暖,没想到宣仪有个这么慈祥的祖母,不因她的门轻视她,不因两家的芥蒂而讨厌她,心中感激万分,敬爱之情油然而生,暗暗想着今后一定要好好孝敬祖母才是。 有丫头托了红木漆盘上来,上有香茶一盏,锦书端过,恭恭敬敬高举过顶,柔声道:“孙媳给祖母敬茶,祝祖母身体康健,福寿双全!” “好好……”有丫头接过端与祖母,祖母微笑着轻抿一口,笑呵呵道:“碧茹,老身准备的见面礼呢?” “在这呢!老祖宗。”一个长脸的丫头笑着呈上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个红包,一对金钗,一对玉镯子。锦书观她神态自若,不似别的丫头这般小心翼翼,且其身上的装束也比旁的丫头要贵气些,便猜想她一定是祖母跟前得意的丫头。 “孙媳妇,这是见面礼,希望你今后好好相夫教子,早日为纪家开枝散叶。” 锦书顿时面色绯红,虽然她知道对新人的祝福无非就是早生贵子,恩爱白,但她还是觉得羞涩,接过赏赐,声音也低了去:“孙媳谢谢祖母赏赐。” 见过祖母,纪宣仪起身微微向左,又重新跪下,道:“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锦书照做,深垂螓,不敢看上坐的老爷老夫人,她心里最怵的就是这二位了,这一关能顺利通过吗? “嗯!听说你昨儿个醉了,结婚是喜事,但还是要顾着自己的身体。”老爷子的语气不咸不淡,不喜不怒的,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父亲教训的是,儿子记下了。”纪宣仪恭顺回道。 “宣仪,娘知道你心中委屈,可也别拿自己的身体撒气,等过些日子,娘再给你物色一户好人家,纳个妾。”老夫人和声对宣仪说着,眼神却如刀狠狠的剜了锦书一眼。 锦老爷夫人不喜欢她,只是没料到他们一点情面也不留,当着她,当着全家的面,明为关心宣仪,实为赤、裸裸表示他们对这个儿媳的不满,这才新婚就说要给宣仪纳妾了。 “母亲……”老夫人的话让纪宣仪有些难堪,兄弟三人唯有他纳了一房妾室,如今还要给他再纳一房,好似这个家中只有他最好女色似的:“多谢母亲关心,这门婚事是儿子心甘情愿结的,谈不上委屈。” 徐氏当然明白宣仪所说的心甘情愿指什么,指的是心甘情愿为莫非扫清障碍,心甘情愿为了家族的利益娶这个女人,而不是因为他喜欢这个女人,这让徐氏更加心疼,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偏就委屈了他。徐氏很自然的就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华锦书身上,恨不能让她立即消失。 “儿媳给老爷、夫人敬茶,祝老爷夫人身体康健,事事顺心。”锦书极力保持着镇定,微笑着敬上茶。 纪云亭当年是见过华锦玉的,甚喜她的聪慧伶俐,眼前这个华锦书在容貌上倒是比她姐姐更胜一筹,婉约清丽,不妖不艳,刚才夫人如此说话,她也是面带笑容,一派恭顺,这也是庶出子女多有的坚忍和温顺吧!不由的对她多了分好感,接过茶盏,撩盖浅呷一口,放回托盘,摆了摆手,示意一旁的丫头呈上见面礼,淡淡道:“你既已进我纪家门,也就是我纪家的人,争如祖母所言,望你好生相夫教子,早日为纪家添丁。” 这回锦书可不再感到羞涩了,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听老爷的语气,他是接受她了,虽然还有些勉强,但这已是难能可贵。当即道:“老爷的话,儿媳记下了。”锦书依然高举着托盘,因为老夫人还未接茶,她只能举着。 纪云亭的这番话让徐氏很不舒服,难道老爷见这媳妇有几分姿色就心软了不成?数落起华明远的时候,他可是比谁都气愤。不行,决不能这么容易就让这个贱女人过关,这杯茶她咽不下。 “母亲,请喝茶。”纪宣仪见老夫人丝毫没有接茶之意,而锦书的鼻尖已经微微渗出汗来,心有不忍,到目前为止,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不应该这样给她难堪,因而出言相帮。 锦书在心中默默说了声:“宣仪,谢谢!”她一定要坚持住,如果这点挫折,这点困难她都应付不了,那她真的好卷铺盖走人了。 “蕙兰,地上凉,要是宣仪跪坏了,我可不依。”老祖宗终于开口,还是她最有办法,儿是娘的心头肉,你折腾儿媳连带着叫儿子受罪,这又何苦,做婆婆的要立威还怕没时间吗?岁月悠长着呢! “是啊母亲,三弟三弟妹还在一旁等着呢!”纪存儒也忍不住帮腔。原来纪莫非和新人尹氏也到了,看堂上僵持着,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徐氏方不舍得宣仪受罪,也不敢让尹氏久等,只好不情愿的接过茶去,随便呷了一口,送上见面礼,大家正要松一口气,徐氏又道,语声冷冷:“华锦书,你这个媳妇不是我挑的,我是很不放心,听说你又是个庶出……我们纪府是大家族,讲的是礼义廉耻,方正规矩,不比你们小门小户的随意,既然你已经进了门,就要守纪府的规矩,若有行差踏错丢了宣仪的脸面我可饶不得你,也罢,从明儿起,你每日卯时到我这里来,由我亲自调教与你。” “是,儿媳记下了。”锦,她不是木头人,老夫人的话句句都像一把刀子,兜头兜脸的往她身上戳,就算她有充分的心里准备,一时还是难以承受。现在她能做到的就是不让眼泪掉下来。 接着是给大哥大嫂敬茶,很顺利,他们没有必要来为难她,今日的她已经够难堪了。等全了礼,纪宣仪带锦书在右手边的空位坐下,看纪莫非和尹氏行拜见礼。 两对新人,同样是拜见礼,待遇却是天差地别。他们见到尹氏就如同捧了堆珍宝在手,眉开眼笑的,喝着尹氏敬上的茶便如同喝了蜜一般甜,甜到满嘴都是吉祥话。而且送的见面礼也比给她的要丰厚许多。锦书暗暗看了宣仪一眼,他神情自若,笑意融融,难道他心里就没有一点不舒服吗? 第四章 话儿的话 原本见礼之后全家要一起用早点,可老祖母说坐久了乏了,便先行回了。宣仪也去告罪说昨夜醉的厉害,今日有些头痛。纪云亭本想再训斥他几句,想想,两个新媳妇都在,便忍住了,只道:“回去好生歇着。” 锦纪宣仪是真的头痛还是假的头痛,但是为她避免了一起用餐的尴尬,她还是很感谢的。不过,想到老夫人说的,明日开始每天去她那里学规矩,她就胆战心惊了。纪府有什么规矩,宣仪自会告诉她,用得着老夫人亲自教导吗?老夫人定是借机为难她吧! 走在狭长的巷子里,原本快步行走的纪宣仪慢慢放下脚步,等锦书跟上,看她魂不守舍,恍恍惚惚的样子,不由生出几分怜惜之情来,安慰道:“你莫担心,母亲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只要你秉存仁孝之心,母亲定不会为难与你的。” 通情达理?《大宅门》中的白老太太算是通情达理的吧!她嫌弃杨久红的出身,便一直嫌弃到死,死了也不让九红披麻戴孝,死不承认这个媳妇。你母亲对我的痛恨只怕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没看见你母亲那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不过,这话锦书不能说出口,古人最讲孝道,百善孝为先。为人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绝对不能在丈夫面前说公婆一句不是,不然光一条不敬之罪就能招来重罚,挨打罚跪都还是轻的。 锦:“妾身知道,只是连累相公受委屈,妾身心中不安。” 她的自责让纪宣仪对她的好感又增进一份,不觉柔声道:“好了,别多想了,为夫还有许多事要忙,你先回‘澄心苑’去,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话儿和映雪,晚饭时为夫再回来。” 锦书点点头,旋即又想起他还没用早饭呢,急声道:“夫君,可是你还没用早饭?” 纪宣仪嘴角轻扬,笑了笑:“不碍的,小山会准备的。” 这是纪宣仪一次对锦书笑,初升的暖阳柔柔的在他身后撒下金色的光芒,他就这样笑着,精致的五官,分明的轮廓因着镀上了一层炫目的金黄,散着魅惑人心的光彩。锦书没来由的一阵心跳,忙低下头去,自己刚才那样盯着他看,是不是太唐突,太失礼了? 纪宣仪带了小厮从另一个角门转了出去,锦书则在话儿和映雪的引领下回“澄心苑”,也就是新房所在。 一路上,话儿有问必答,让锦书对纪府的情况有了个大致的了解。比如,在纪府地位最高的就是老祖母,她的话在纪府就如同圣旨,只是她不轻易做主;老爷子也有一房妾室姓苏,给老爷子生了个女儿,今天见礼小姑子没出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老夫人徐氏在纪府的地位是绝对的巩固,生养了三个儿子,个个成才有出息,腰杆子想不硬都不行;大爷纪存儒今年二十八,平日话不多,但他说的话老爷子最听的进,一般府里有大事,老爷都要找大爷商议;大爷的妻室是庐州刺史之女方晴烟,为大爷生养了两千金,大的纪雨燕今年八岁,小的纪雨薇六岁,之后就再无所出,老夫人对此念道了好几回,倘若方氏再生不出儿子,就要为大爷纳妾了;三爷纪莫非今年二十,性格开朗,待人极好,不过脾气也大,整个纪府敢当面顶撞老爷夫人的就只有他了…… 听到这,锦书努力回想纪莫非的样子,这个原本是要成为她姐夫的人,现在反而成了她的小叔,命运真是神奇,不过有她的穿越在先,也就没有什么更神奇的了,套用现在的一句广告语:一切皆有可能。 纪莫非在她的印象中,是个阳光少年的形象,他的五官也很精致,但线条要比宣仪柔和,充满活力的样子,像现代的篮球小子,真看不出来,居然是才高八斗的状元郎。咦?他带着尹氏来行拜见礼的时候,好像有些不开心,或者是因为她和宣仪见礼耽误了太久让他不高兴了吧!亦或是他也不喜欢看到她,毕竟华家曾经让他很难堪…… “那二爷呢?他是怎样一个人?”锦,她最需要了解的就是自己的丈夫。 “二爷啊……”话儿支吾了一下,不自觉的绞了绞手中的帕子:“二爷他很好啊!” 锦书心里咯噔一下,一直很能说的话儿怎么突然无话可说了呢?这有两种可能,一是,她是伺候宣仪的,不方便对主人做太多的评价,二就是她真的觉得主人什么都好……只是看她神态有些不自然。锦这个时代的男人不仅有妻有妾,那些都是有名分的,还有些没名没分的比如通房丫头。再看话儿,大概也二十出头了,还未嫁人,便问道:“话儿,你伺候二爷多久了?” 话儿头又低了些,和刚才说旁人的时候坦然相去甚远,语声低了又低:“回二奶奶,话儿和映雪都是跟着林家奶奶过来,伺候二爷已经有五年了。”话儿忐忑着,不知道这位新奶奶会不会因为她们是原夫人的丫头而对她们心生芥蒂?早年小姐林蔓儿就有意让二爷纳了她,可是二爷心里只有小姐,全然没有纳妾之心,后来小姐走了,二爷念着小姐的好,对她和映雪多有照拂,却还是没有纳她之意,反倒是纳了一位模样和夫人有七分相似的柳馨儿,可那女人除了样貌有几分神似夫人,别的哪一点能和小姐相比,话儿心中一直不忿,只是不能说而已。 哦!锦书恍然,话儿是怕她不喜欢她们是伺候过蔓儿的丫头。看宣仪对她们二人还是较为看重,不然也不会说出“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她们二人”的话来,而且宣仪对蔓儿念念不忘,对蔓儿身边的人照顾些也是情理之事,既然她们是宣仪中意的丫头,她怎会去为难她们,只要她们今后能真心待她,她也不会亏待了她们的。 “你们跟在二爷身边时日长久,自然是比较了解二爷,今后,还须你们多多从旁提醒着我才是。”锦。 话儿心一宽,福身道:“二奶奶贤淑宽厚,是二爷的福气,也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福气,今后我等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好二爷和二奶奶。” 锦书抿唇微笑:“如此甚好。” 第五章 妾室柳馨儿 说话间已到“澄心苑”,只见院中站了一位女子,身量不高,却是凹凸有致,上着一身桃红色的绫衣,衣襟敞的略大,露出大片白嫩的肌肤,沟壑隐现,下系一条石榴色百褶裙,腰肢纤细,盈盈而立,柳眉轻挑,带着一丝不屑的神情向锦书望来。锦书突然想起宣仪有一房妾室,刚才在“宁和堂”见礼时没见到她。后来锦,一般府里较隆重正式的场合,妾室是不能参加的。 话儿附在锦:“二奶奶,这是二爷的妾室柳馨儿。” 果然是她,论理是该来给她见礼了。 “因着她的模样和先前的林夫人有七八分相似,所以二爷很是喜欢她。”话儿又补充了一句,只是她那句喜欢说的有着切切的不忿之意。锦书会心一笑,微昂了头,目不旁视的从柳馨儿身边经过,余光瞥见柳馨儿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出声唤她,终是没唤出口。 在古代妾室的地位是极其低下的,说的好听是有名分,其实和丫头也相差无几,不过是男人枕边的玩物,生儿育女的工具,不过不得宠的妻也好不到哪里去。并不是锦书诚心要为难她,只是她若仗着自己得宣仪的宠爱就想骑到她头上来,她也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倘若连个妾室都敢欺她,那明日连府中的下人也都不会将她放在眼里了,再不济,她也是妻。 回屋坐定,听得外边有人唱报:“妾室柳馨儿求见二奶奶。” 锦书只作不闻:“映雪,沏杯茶来。” “是!”映雪福身退下,须臾沏了杯热茶来:“二奶奶,这是二爷最喜欢的雀舌,请二奶奶先用着,二奶奶喜欢什么茶,改明儿映雪去问陈总管要一些来。” “不必了,这就很好。”锦,其实她并不喜欢喝茶,前世她也很少喝茶,都喝中药呢!一日两大碗。 撩了撩茶盖,热气蒸腾,有清逸的茶香扑鼻而来,观之,那茶色绿中显黄,叶底亦是如此,浅尝一口,味甘甜,香浓郁。锦,但也知这是好茶。 饮了半盏茶,锦书才让话儿去引柳氏进来。柳氏这回恭顺了许多,表面上看是如此,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她管不了那么多,本来也都是面子上的事情,只求相安无事罢了,又不想与她交心。因着话儿说柳氏与蔓儿有七八分相似,锦书不免看的又仔细了些。 她的长相属于带点妩媚的甜美,圆圆的鹅蛋脸,弯弯的柳叶眉,水灵灵的杏仁眼,小巧的鼻子肉肉的有些儿可爱,不是樱桃小嘴,稍嫌丰厚的嘴唇衬着她顾盼神飞的眼,便生出几分娇媚意态来。不知蔓儿容貌是更甚与她还是稍逊与她,不论如何,都算是中上之姿了。 柳馨儿原本不把这位新晋的二奶奶放在眼里,听说她还是个庶出之女,家世并不显赫,是华家死皮赖脸硬要塞进纪府的。自己家世或许不如她,好歹也是嫡出的,也不见得就输给了她,凭什么她就是妻,而她就是永远无法正名的妾呢?她还拿脸色给她看,故意晾了她这么久,气恼起来就想一走了之,却是不能,妾大不如妻。好在二爷说了:“按规矩这礼还是要见的,你该守的本分还是要守的,二爷给你做主,只这一回,以后你大可不必日日去见她。”既然只这一回,她便忍了。只要二爷向着她,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这位新奶奶自己都不受老夫人待见,自顾不暇呢!想到这,柳馨儿端然施了一礼,婉声道:“妾室柳馨儿见过二奶奶,给二奶奶敬茶。”说着把茶盏高举过顶。 锦书慢悠悠的接过茶饮了一口,让初桃送上见面礼,语声淡淡:“起来吧!赏!” 柳馨儿起身立于旁侧,等着锦书话。 锦:“今日我也乏了,妹妹就先回吧!等得空了再找妹妹叙话。”她没有兴趣和她说话,也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更不想像个恶女人刻意刁难她,这种争风吃醋的事情好生无趣,面子上的功夫做到了就算了,又让初桃给柳馨儿身边的丫头也派了个红包。 柳馨儿巴不得早走,见锦书如是说,当即拿了见面礼欠身退下。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眼神的交集,纯粹的走个过场而已。 “二奶奶如此冷淡她,就不怕她背地里兴风作浪吗?二爷对她可是疼的紧。”话儿见柳馨儿走远了担心道,平日里大家都看不惯柳馨儿的嚣张气焰,好像她才是这二房的奶奶似的,可二爷似乎并不以为忤,不知道这位新来的二奶奶有几斤几两,能否降得住柳馨儿。 “怕什么?二爷若真疼她今儿个见礼还不得在这护着?”映雪不以为然道。 映雪的话让锦书不由的对她刮目相看,她话不多,却能说在点子上,看问题透彻啊!锦:“映雪说的在理。”不过她揣摩着,也许纪宣仪是想借此探探她对柳馨儿的存在有什么想法吧!若是处理的太过,兴许会落下个善妒之名,太好商量,以后他就不会把她的感受放在心上,正是轻不得重不得。 “小姐,今日去给老爷老夫人见礼还顺利吗?”初桃最关心的是这个,柳馨儿不过是个妾,有什么好担心的,老爷和老夫人对小姐的态度才是至关重要的,初桃切切的望着小姐。 话儿和映雪闻言都低头各自找活,虽然她们没能进“宁和堂”,但看二爷和二奶奶出来时眉头紧攒,闷闷不乐的样子就知道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锦书听到“老夫人”这三个字就头大如斗,想到以后日日要去面对她,心里直打鼓,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直也要把它撞直了。锦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话儿,老夫人平时都是采取什么方法惩罚下人的?” “啊?”话儿愣了一下,回道:“打板子吧!掌嘴也有,哦!去年,三爷还被罚跪祠堂呢!”心下突突,难道这位新来的二奶奶想在二房立威? 锦书心中哀叹,要是老夫人当真为难的紧会不会对她下重手呢?看来明日还是多穿些衣物去才是,以防万一。 初桃见小姐神色凝重,吐了吐舌头,讪讪的也学话儿他们的样赶紧去准备早饭。 第六章 谁当家 用过早饭,锦书也给话儿她们派了红包,这房里原先伺候的有丫头四人,小厮一人,话儿和映雪是伺候宣仪的,还有两个丫头绿衣和红袖是负责院里院外打扫的,至于小厮就是之前跟着的小山,宣仪只要出门小山就跟着伺候。现在锦书又带了初桃和含笑过来,便有六个丫头,人手是尽够了。 锦书不想一来就给大家立威,因为自己现在根基未稳,如果老夫人铁了心驳得她毫无颜面,她立什么威都是徒劳,而且她也不是那种喜欢居高临下的人,大家和和气气的过日子多好,但是妾室柳馨儿除外,就算是她小气好了,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她对这种共享一个男人的事情还是难以认同的,当然她不会蠢到和封建礼教去做斗争,自不量力的话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她和柳馨儿互不搭界是最好了。 熟悉了新环境接着就是要尽快的了解纪府的规矩,以免有行差踏错,让老夫人抓住把柄,那可是很恐怖的事情。所以锦书强打精神让话儿和映雪说说府里的规矩都有哪些?以前林蔓儿都是怎么做的?和老夫人相处的可好?纪宣仪都有哪些生活习惯……一一拿笔记下,也让初桃和含笑听着。 如此说了大半日,纵使锦书用简化的汉字来记录也累的手腕酸痛,不由的感慨古时的规矩大如山,多如牛毛,尤其是对女子的要求简直可以用极度苛刻来形容,万恶的封建社会啊!然后锦书又用繁体字细细的整理出来,她那些简化汉字在古人眼里无异于鬼画符,让旁人看了,笑话她事小,给她一个举止轻佻就是大罪了。所以,整理完毕,锦书把原稿全点了丢进香炉里化为灰烬。 纪宣仪倒是守时,戌时三刻准时回了“澄心苑”,其实这一日他哪有什么事情要忙的,大婚休假中不用去太常寺办公,家中诸事又都是母亲掌持,按理他今天应该好好陪陪新夫人,然而他却溜了,溜去“芳景轩”呆坐了大半日,那里是只属于他和蔓儿的天地,有着最甜蜜的回忆,也有最深切的疼痛。蔓儿去了以后,他就搬出了“芳景轩”,但他还是时常会回到这里,和蔓儿在时一样,把心中的快乐烦恼告诉蔓儿,他以前总是笑称蔓儿是一朵解语花,最能懂他的心思,他快乐蔓儿会比他更开心,他难过蔓儿总会想方设法安慰他,可是,现在什么都不可能了,不管他是哭还是笑,回应他的只有寂寂地冰冷地空气。 如今的他有妻又有妾,同僚们打趣说他是尽享齐人之福,又有谁知道他心中的痛苦,如果可以,他愿意抛尽所有去换回蔓儿。然而,没有如果…… 锦书早已准备停当就等纪宣仪回来与他同去“宁和堂”用晚饭。纪府的规矩,若无特殊原因,晚餐大家都要去“宁和堂”与长辈一起享用。若这是一个和睦之家,全家一起用餐,齐享天伦之乐该是多么幸福快乐的事情。锦书叹气,可惜这样的聚餐与她却是又一场折磨。 纪宣仪不说话的时候表情很严肃,大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这样的他让锦书倍感压抑,晨间分手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不知道哪来的不痛快。 就在锦书忐忑不安的前往“宁和堂”的时候,纪云亭在屋子里对夫人徐氏说:“我看那华家女儿也是娴静之人,你就莫要太过为难与她,她要是真有什么不妥之处,你慢慢再教她就是了,好歹也要顾着宣仪的颜面,华家女儿再不好,也是宣仪的妻子,莫让宣仪太难堪了。” 徐氏听到华家就堵心,忿忿道:“原本让她进门就是个权宜之计,就她那样,给宣仪做妾我还嫌呢!她若敢有不妥之处,我便做主休了她。” 纪云亭凛了徐氏一眼,薄责道:“这才刚进门你就喊休,她若是好的,宣仪也中意,我可不许你胡来。” “老爷,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当初咱们不是都商议好的吗?”徐氏对纪云亭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很不理解。今天早上行拜见礼的时候,他就轻易的松了口,把她一个人撂在一边,现在又帮华锦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不是还没进咱们纪家的门嘛!”纪云亭道。 “进了门又怎样?我看她那副小媳妇的模样就不顺眼,浑身上下没几两肉,一看就是个福薄命薄之人,怎配得上咱们宣仪?你再瞧那淑媛多好,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天庭饱满地角方圆,又知书达理,怎么看都是一脸的富贵相,一身富贵命,跟莫非站在一块,那简直就是到天造地设的一对……”徐氏说到尹淑媛就开心的合不拢嘴,这样的媳妇才是她中意的。 纪云亭也是不住点头,尹家的女儿真是不错,捋了捋一尺长的胡子呵呵笑道:“夫人说的也是,对了,尹大都护昨日说了,一定要给莫非在京里谋个好差事。” “是吗?那太好了,按以往这新科进士都是要外放的,存儒去庐州呆了五年,宣仪也放去沧州三年,若是咱们莫非能留京那实在是太好了,京中机会多,对莫非的前程大大有利啊!”徐氏听得此讯大喜,完全忘了刚刚还在为华锦书的事耿耿于怀。 “正是,正是,这原也是我心中所想,只是碍于莫非是我儿子,在皇上面前不好开口,既然尹大都护愿意出面那是最好不过了。”纪云亭笑道。 “所以说淑媛是咱们纪家的福星啊!老爷,我想等过些日子,等淑媛适应了新环境,就把这个家交给淑媛去掌持,您以为如何?”徐氏征询道。 纪云亭思忖片刻,踌躇道:“夫人,晴烟这些年来一直帮你操持这个家,再说她又是长媳……” 徐氏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持家当然是选贤能者,怎么对纪府有利就怎么办,晴烟好是好,只是性子太温顺了些,而且到现在也没能生出个儿子来……” 纪云亭素来不管家中之事,嫌麻烦,便道:“这事夫人自己做主就行了。” 见老爷不反对,徐氏笑道:“放心吧老爷,有妾身帮衬着,淑媛一定行的。” “老爷,夫人,晚饭备好了。”一个丫头进来通报。 纪云亭嗯了一声,又想起一件事来,郑重的对徐氏道:“呆会用饭你可不要又对锦书难,母亲大人这几日身体不太好,不要坏了老人家的心情,影响了食欲。” 徐氏现在是满脑筋都是纪家锦绣未来,哪还有闲情去理会华锦了,老爷……” 第七章 清儿 来到“宁和堂”,大哥打嫂已经早早候着,莫非和尹氏还未来,纪宣仪带着锦书给父亲母亲行了礼,和大哥大嫂打了招呼,便在一旁坐下,随即就有丫头奉茶上来。锦书看老夫人和老爷神情愉悦,心下稍安。又见对面多了几张新面孔,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女,生的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俏丽无比,飞快的向她这边瞄了一眼,旋即又半垂着眼睑,像是好奇的窥视,又小心翼翼的怕被人现了,神情拘谨。锦书猜想,她应该就是和她一样庶出的小姑子纪泫歌了。 边上还有两个可爱的小女孩,六七岁的模样,都梳着两把抓髻,穿一样的粉色锦缎衣裙,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两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却是滴溜滴溜的在锦书身上转悠,新奇不已,还不时抿了嘴儿偷笑。锦书回以一个亲切的笑容,她们的小脸便像是绽开的春花儿,可爱极了。锦书立时喜欢上这两个孩子,不用猜,她们一定是大伯的孩子纪雨燕和纪雨薇。 不一会儿,又见一妇人抱了一孩童进来,锦书都还未及细看,老夫人已经起身迎上去从妇人手中接过孩子,笑逐颜开,迭声道:“哎呦!我的小心肝,今日怎过来的这么迟?” 那孩童乖巧的在老夫人脸上香了一口,稚嫩的童音却难掩自豪之感:“清儿写了一张大字,还背了三字经。” 清儿,他就是清儿,纪宣仪的孩子。锦书细瞧他的模样,跟宣仪好像,尤其是那双眼睛。 “真的吗?清儿真乖,那清儿有没有想祖母?”老夫人笑道。 “清儿想祖母了,清儿也想祖父了,清儿还想爹爹了。”清儿说到爹爹,语声明显轻了些,转看纪宣仪,目光怯怯又似有几分期待,那模样格外惹人怜爱。 锦书也看纪宣仪,但是纪宣仪好像根本就没听见清儿的话,至始至终都不曾看清儿一眼,锦书不解,这般可人的孩子,就算是陌生人见了也是欢喜的,更何况是自己的亲爹呢?之前她向话儿问起过清儿的事,话儿只说,清儿一直都是奶娘吴氏带的,和老夫人住一处。锦书想:清儿自幼丧母,跟着祖母住也是情理中的事情。但是现在看纪宣仪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怕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来,乖清儿,叫祖父抱抱,背三字经给祖父听好不好?”老夫人转手把清儿塞到老爷怀里,转头怨责的瞪了纪宣仪一眼,天底下,把自己儿子当陌生人的也就只有这一个了,真是冤孽啊! “好,清儿背三字经给祖父听,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清儿乖巧的坐在祖父怀里,眼睛却是乌溜溜一直看着纪宣仪,字正腔圆的背诵起来。 “清儿真是乖……”老爷笑呵呵的摸摸清儿的瓦片头。 “清儿真厉害……”纪存儒冲清儿竖起大拇指赞道。 “清儿比两个姐姐能干多了……”方晴烟也附和着赞道。 “那是当然,我们清儿以后啊,也一定是个状元郎。”老夫人看着孙子,满眼都是笑意,得意的不行。到目前为止,这可是她唯一的孙子,不疼他疼谁?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清儿捧上了天,可清儿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就这样怯生生的看着自己的爹。 锦书见了好不心酸,暗中扯了扯纪宣仪的袖子,小声提醒道:“孩子在等你的话呢!” 纪宣仪抬了下手,就势端起茶盏,慢悠悠的喝起茶来,对锦书的话充耳不闻。锦书没奈何,真的搞不懂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正尴尬时,祖母来了,莫非和尹淑媛一左一右的搀着。只听祖母笑道:“你们有心了,还亲自来请祖母。” “祖母小心门槛。”尹淑媛温柔的提醒着。 大家忙起身相迎,老夫人更是迎上前去亲自搀了祖母坐到上座。 “我道你们小两口怎的姗姗来迟,原来是先去给祖母请安了。”徐氏笑看着尹淑媛。 尹淑媛笑而不答。清儿乖巧的叫了声“祖奶奶”,声音又甜又糯,把老祖宗乐开了怀。 锦书此番仔细打量这位都护之女,生的果然美丽,肌肤微丰,身量适中,脸若银盘,目若水杏,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自红。绾一高耸丹凤朝阳髻,髻上插赤金嵌八宝琉璃石金凤步摇,凤嘴儿上坠东海明珠流苏,摇曳间,光华流转,甚是耀眼,又见其身着缕金撒花绯色绫衣,下系绛紫百蝶穿花洋纱皱裙,腰佩豆沙色玫瑰丝绦,悬一方比目双鱼羊脂暖玉,端的是华丽无比,贵气逼人,让人自愧不如。只是看她一味低眉顺目,含笑默默作恭顺温良贤惠端庄样,总觉得有些别扭,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人都到齐,老爷方叫纪泫歌上来见过两位新嫂嫂,之后才是雨燕雨薇见过两位新婶婶。轮到清儿,老爷指着锦书说“清儿,以后这就是你的母亲了,快叫一声。” 清儿看着锦书,怔了怔,也许是母亲这个词的含义非比寻常,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轻轻的叫了声:“母亲”。 这声母亲直拨动了锦书心中最柔软的那跟弦,她素来就喜欢孩子,更何况是这么惹人怜爱的孩子,而且是叫她母亲的孩子,当即,锦书取下颈项上的长命银锁,这长命锁是锦书的娘亲留给她的,对锦书来说是件非常贵重的物件,但是锦书想也没想就把长命锁套在了清儿脖子上,此刻,她只想让这个孩子能开心的笑一笑,随即在清儿香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徐氏看在眼里,很不屑的撇过脸去,就一把破锁也拿来当见面礼,一副穷酸样还现什么现。徐氏讨厌锦书的理由和喜欢淑媛的理由一样充分。 尹氏淑媛笑微微的对清儿道:“清儿好乖,我是你的小婶婶。” “小婶婶。”清儿照样礼貌的叫了一声。 尹氏送的也是一把锁,却是金镶玉的,金是赤足的黄金,玉是通体碧绿,温润滴翠的上好翡翠,相较之下,锦书送的银锁就显得太寒酸了。锦书淡然一笑,自己心意到就是了。 不过,看着这把耀眼的金锁,有人心里就不舒服了,都是侄子侄女的,可给出的见面礼也差太远了,雨燕,雨薇拿到的是一对玉镯子,那成色虽说还不错,但跟子清的金玉锁相比根本就不够瞧,她可真会挑人奉承,老祖宗,小祖宗一个不落。方晴烟噙着一抹笑意,不悦的神情只是一闪而过,快的难以捕捉。 第八章 来要债的 晚饭开在偏厅,下人们早就按桌设椅,摆好了碗碟。正中一红木雕花大圆桌设九座,边上还有一红木八仙桌设了四座。老祖母先上座,然后是老爷老夫人,再是纪家三兄弟,等他们都入座了,泫歌雨燕她们方才在八仙方桌告座。锦书见方晴烟和尹淑媛都伺立一旁,便也走过去一同站着,暗忖:难道做媳妇的还要伺候他们吃饭吗? 丫头们托着红木漆盘鱼贯而入,立时摆了满满一桌珍馐美味。方晴烟先为老祖母摆好碗筷,又为她盛了一碗貌视酸辣海参羹,尹淑媛则为老夫人忙活,锦书看着,也依样要为老爷来一份。却听夫人厉声道:“锦书,你这是做什么?老爷有痛风之疾,尝不得鱼鲜难道你不知道吗?” 顿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锦书的手上,玉碗中已经盛了一瓢海参羹。锦书有些不知所措,她是昨日才进门的,如何知道这些?想向纪宣仪求助,纪宣仪今日却是跟个木头人一样,眼皮也不抬一下,让她陷入孤立无援。 纪宣仪默不作声,心中不悦,这一整日她都做了什么?是个聪明之人早早就该打听清楚二老的喜好,身体状况,即便他不在,话儿映雪她们也是知道的,她的心思都用到哪去了? “唉!锦也是情有可原,锦书,下回要记得。”老爷和声打圆场。 锦书赶紧点头,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脑子飞快的回忆着痛风之症除了忌食海鲜,还有哪些食物也是吃不得的,又有哪些是有益的,可巧前世,她外公也患有痛风之疾,所以,锦些禁忌。 趁着锦书怔愣的时候,淑媛笑眯眯的从锦书手中接过碗去“二嫂,还是我来吧!”说接过去还不如说夺过去,只是锦书手松的快,让人看起来一接一送非常的自然。淑媛让丫头换了一只玉碗,然后为老爷添了香干肚丝,宫保鸡丁,尖椒牛柳。纤纤素腕握着一双银筷,如蜻蜓点水,动作优雅,赏心悦目。连老爷也露出赞许的神色。 徐氏不满的瞟了锦:“其实,这跟进门早晚没有关系,关键是看有没有孝心,老爷,您看,淑媛就知道您最爱吃什么,不像有些人,兴许跟她说上几百遍她也未必记得。” 老夫人的话总是句句带刺,抓住由头就不依不饶,锦书很想辩驳她,其实老爷爱吃的那些菜都是不易多吃的,淑媛还夹了那么多,对老爷的通风之疾也是不利的,可是,她说的话有谁会信,人微言轻,连自己的丈夫都不肯为自己说一句好话,她还能怎样?她只好委曲求全以求息事宁人。锦书正要开口告罪,却听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母亲,您这是在说儿子吗?儿子很是惭愧,每年母亲的生辰都是母亲提醒的,儿子总记不住,还好,以后有淑媛帮忙记着。” 锦书抬眼望去,说话之人是莫非,朝阳般明朗的笑容里带了三分不羁的意味,明明是告罪的话,听起来却像是调侃,偏偏又让人生气不起来。锦书再愚钝也明白莫非是在为她解围,只是他为何要这么做? 同样不明白的还有尹淑媛,自小要强的她,为了能在纪府三老面前留下好印象,为将来成为纪家的女主人奠定牢固的基石,她可是做足了功课,把三老的喜好习惯是摸的一清二楚,刚才二嫂出错正是她表现的好机会,而且她也抓住了,没想到让莫非这么一搅和,全黄了。心里气恼着,哪有这么不知趣的夫君,二嫂受气二哥都不开口,他来出头,这算什么事嘛?莫名其妙。 徐氏原是把矛头对准锦书,却被莫非横插一杠子,把过错揽了过去,让她一记重拳打了个空门,心中懊恼不已,却不愿当众斥责自己的儿子,知子莫若母,莫非从小就爱抱不平,府里有婆子欺负丫头他要管,街坊的大孩子欺负小孩他也要管,连老爷责骂存儒和宣仪,言重了,他也要蹦出来说上几句不平之语,为此也没少挨罚,罚抄书,罚跪祠堂,禁足,甚至也动过家法,都奈他莫何,他就是这脾气。今日他帮腔帮的还算是隐晦了,你若跟他计较只有让自己更气恼,再则,如今他也是中了状元的,又娶了新媳妇,没得在大家面前驳了他的面子,让新媳妇瞧扁了他,所以,徐氏笑着怨叹道:“你倒晓得惭愧,这孝心是可以替代的吗?都说儿是娘的债,总是我前世欠了你的。” 莫非先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然后做恍然状,漫不经心道:“哦!那来向母亲要债的可不止我一个,还有大哥二哥呢!” 此话一出,正在喝羹汤的老祖母没忍住笑,一口喷了出来,咳的上气不接下气指着莫非笑骂道:“这真真是个祸害,来要债的祸害。” 众人闻言更是忍俊不禁。 方晴烟见状忙为祖母揉背顺气,大丫头碧茹忙捧上茶来,冲莫非道:“三爷,老爷可是说过,用饭的时候不许三爷说话,今儿个您怎得又忘了?” 徐氏笑道:“你三爷忘性大,老爷子几天没提醒,便又不记得了。” 莫非没心没肺的笑着,目光似不经意的掠过那抹消瘦的淡紫色的身影,身体里某个部位隐隐的痛了一下。 这下尹淑媛又怔住了,他的夫君居然被老爷禁语,岂不是不受老爷喜欢?他在家中的地位可是直接影响将来她在纪府的地位,不由担心起来,怯怯问了一句:“为什么夫君不能说话?” 向来话语不多的纪存儒微笑着慢条斯理道:“还不是怕他一开口把大家都呛喷了。” 这回,大家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连纪宣仪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锦书被这轻松愉悦的气氛感染,刚才的不快也不怎么在意了,看着大家的笑脸,突然感觉到一种家的温馨,虽然这个时代有那么多的规矩礼节约束着人们的身心,但是并不影响人们感受这天伦之乐。虽然她想融入这个家还有许多阻挠、困难,但是她不会轻易放弃,因为这也是她的家,是她赖以生存的地方,她要想方设法让自己在这个家中过的快乐些。这样想着锦书一扫颓然,心里又充满了希望。 老爷纪云亭终于开口:“好了,食不言,寝不语,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吃饭。”转而又对三个媳妇道:“你们也别忙活了,一起坐下吃饭吧!”纪云亭平日里严厉不苟,今日算是温和了。一是老祖宗难得这么高兴,不想扫了她的兴;二来,也算是成全莫非的那点心思,他知道莫非是喜欢锦玉的,所以当初不同意华家退婚,莫非顾念着那点情分帮着锦书也在情理之中;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不想让宣仪难堪。 第九章 食不言 晚饭,锦书吃的很少,不是菜不够丰盛,而是那些菜里都加了一味作料,辣椒。纪氏祖籍赣州,食物多喜辛辣,简直是无辣不欢。锦本主是不是会吃辣,反正她是从不吃辣椒。淑媛也不吃辣椒,但是老夫人很贴心的为她想到了这一点,特意让厨房为她做了几道她爱吃的菜肴放在她面前。既然老夫人说了是单给淑媛做的,她自然不好去动那几道菜,所以,锦书只好吃白饭,宣仪似乎也不在意她是不是吃的下,自顾品尝美食。 又是莫非,再次打破老爷子关于食不言寝不语的禁令,笑吟吟的对淑媛道:“你瞧母亲多疼你,知道你不吃辣,特意为你开小灶。” 淑媛婉声道:“夫人待儿媳就如亲娘一般,让儿媳心中好生温暖。” “那是当然,母亲是最会疼人的,最心善的,不信你随便问府里的下人,哪个不说纪家主母是个活菩萨。”莫非一味给徐氏戴高帽,哄得徐氏眉开眼笑:“就你贫嘴。” “这哪是我贫嘴,事实就是如此嘛!大哥,二哥,你们说呢?”莫非把存儒和宣仪也拉了进来。 存儒和宣仪当然是连声赞成,谁会说自己的母亲不好呢? 这下徐氏更加心花怒放了,这个莫非,一会儿能把人气死,一会儿又能哄的你开心,滑头的很,这脾性不晓得像谁。 “咦?二嫂,你怎么不吃菜?”莫非话锋一转看着锦。 他问的突然,把锦书吓了一跳,慌张抬头,正对上莫非那双黑亮的眼,心里像是藏了一面鼓,被人轻轻敲了一下,“咚”的,声音很轻很轻,她却有些懵了。又一道目光犀利的像两道利箭向她射来,是老夫人,锦:“我……我不饿。” “哦!我知道了,二嫂是扬州人,也不会吃辣,对吧!”莫非笑吟吟的看着锦书。 锦书素来不喜欢说谎,被他一语中的,想否认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欲语还休,弄得自己好像是被虐待的小媳妇可怜兮兮,看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冷,锦书暗暗着急。 纪宣仪起身,慢悠悠地从淑媛的特别待遇里夹了好多菜过来放进锦:“是我疏忽了,忘了告诉母亲你不会吃辣。”随即又对徐氏说:“母亲,以后就让厨房做两份不辣的菜肴,也不用特别的,弟妹吃什么,锦书也吃什么。”纪宣仪不太说话,语声淡淡,却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度。锦书有些意外的看着纪宣仪,她以为纪宣仪是不会帮的,没想到……这样的他,温柔的让她有种被疼爱的感觉,可是之前他冷酷的就像冰,千年寒冰,她不懂,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纪宣仪忽略锦书错愕的目光,他不是没注意到锦母亲偏心,本想等席散后找母亲私下里说的,莫非却来多管闲事,不管怎么说锦书是他的妻子,莫非这样做有越俎代庖的嫌疑,当然他不会往深处想,好抱不平是莫非的本性,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 尹淑媛端着玉碗勉强保持着微笑,心里却似被虫蚁咬噬着一般难受,觉得自己被出卖外加被羞辱,出卖自己的是自己的夫君,他的心思似乎都不放在她身上,不为她铺路搭桥,不为她锦上添花,反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别的女人说话,那个差点毁了他前程的华家的贱女人,更气人的是,二哥就这样动了属于她的饭菜,给那个贱女人享用,尹淑媛立时没了味口,这饭吃不下了。心中有百般不快,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不但如此,她还必须保持她高贵的,温婉的笑容,以示她的大度,她的亲善、温和。 “就这么办吧!晴烟,你记下了。”纪云亭怕夫人拧巴着不应承,抢先吩咐下来,两个媳妇,心有偏爱情有可原,但是表面上还是不能做的太过,厚此薄彼落人口舌。 “是,儿媳记下了。”晴烟起身一福。厨房里的事,这几年一直都是她在打理,今天老夫人吩咐下来给尹淑媛另做几道她喜欢吃的菜的时候,她就想到了二弟妹也是需要另做的,但是老夫人不开口,她也没必要操这份闲心,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她那不受待见的二弟妹是不是有扭转乾坤的手段,而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三弟妹又是否真是个厉害的主。她帮着老夫人持家不是一年两年了,按理说她是长媳,这个家由她掌持名正言顺,理所当然,但是老夫人一直不肯松口,老夫人的那点心思她是一清二楚,一是因为她的肚子不争气,没能为纪家生出个孙子来,老夫人心里不满意;二是她娘家这几年都不太景气,父亲仕途不顺,大哥又犯了小人惹了官司,老夫人是个势利眼,渐渐地也就不看重她了。老夫人是想等三个媳妇都进了门,然后再挑中意的。若是将来纪家主母的位置让旁人抢了去,那她在纪家的地位就要一落千丈了,所以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这件事。 徐氏见老爷开了口也不好再做他言,却是狠狠地剜了莫非一眼,这小子原来一开始就在给她下套,什么最知道疼人,最心善,无非是想让她骑虎难下。莫非冲她咧嘴一笑,一付的讨好的嘴脸,徐氏只有叹气了之。她不是不知道锦书是扬州人,也不喜吃辣,但是难道也要单独为她开灶?她配吗? 祖母慢吞吞的喝了一碗羹,碧茹又盛来一小碗米饭,趁着碧茹给她布菜,老祖母说道:“淮扬菜好啊!选料讲究,制作精细,咸中带甜,倒也可口。” 纪云亭附和道:“母亲若是喜欢,去请个做扬州菜的师傅来家便是,或是上京城‘聚香楼’订一桌淮扬菜来也可。” 祖母笑道:“我也只这么一说罢了,说到淮扬菜,让我想起四十年前,我曾在扬州住过一阵子,还记得就在宅子边上有一家‘文思斋’,那里做的文思豆腐堪称一绝,哎!这一晃都四十年过去了,那味道却还是忘不了……”老祖母说着半垂了眼睑,眼神迷茫,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而席上的有心人已经在心里盘算开,如何借此机会讨得祖母的喜欢才是。 第十章 心思惴惴 用过晚饭,大家又陪祖母坐在花厅闲聊了一会儿方才各自回去,锦书边走边思忖。祖母虽然说话有分量,但她是个不管事的,只要不出什么大错,一般不会表意见,当然也不太可能帮她说什么,其实祖母才是最精明的人。老夫人虽然对她成见很深,也不是莫非口中所说的活菩萨,势利的很,但是有一点锦书是欣赏的,就是她爱憎分明,喜欢就不加掩饰的喜欢,同样,讨厌也毫不客气的讨厌,一切都摆在脸上,清楚明了,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老夫人这性子倒要比那些面善心恶,笑里藏刀的人要好应对。至于老爷,他是个典型的老古板,不苟言笑,说话做事都严谨的很,但他是个明理之人,如果老夫人过于为难她,相信老爷还是能说句公道话的。 再看大嫂方晴烟,一看就是那种贤淑本份的女子,尽心侍奉公婆,相夫教子。但是话儿说,因她生不出儿子来,老夫人扬言要给大伯纳妾,对此,她心里又有什么想法呢?难道她就不怨恨老夫人吗?她所表现出来的孝心就没有一点虚假的成分吗?也是,古时候的女子为了表现自己的大度,贤惠,往往会主动为自己的丈夫纳妾,甚至把自己的贴身丫头也送到丈夫床上去,这在二十一世纪是完全不可理解的事情,如果真有其事,也会遭到世人的鄙视和唾弃,但现实就是如此,不管她们是心甘情愿的,还是违背心意的,为了延续香火,为了讨丈夫的欢心,女人活得就如此的卑微、可怜。锦书心有不忿,但更多的是无奈,也许方晴烟温婉的笑容下,藏着满腹酸楚的泪。 尹淑媛,这个与她同日进门的新媳妇,有着骄傲的身份,这是她在这个家中荣获众人抬爱的最大的资本,当然,她也貌美,更重要的是她很懂得讨长辈欢心。不过,刚才宣仪提出要老夫人为她们准备一样的饭菜的时候,她虽然面带微笑,但眼中自然流露出一丝鄙夷和愤懑,是的,她是大都护之女,怎能跟一个小小县令的庶出之女相提并论呢?哎!她也想的太多了,反正她和她并无利益上的冲突,她也绝不会自不量力的要和她去比较什么,能和和气气的最好,不行的话,少来往就是了。 今日晚宴,最让她感到意外的就是纪莫非了,明着暗着帮了她两回,为她解除危机,为她争取利益,原因呢?锦书纠结着,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他那干净清澈的眼睛,灿烂明朗的笑容,和煦如风的话语,偶尔露出的潇洒不羁的神态渐渐地在锦书脑海里汇集成两个词语----善良、热情。对的,他就是这样一个热心人。锦书的唇角微微扬起,这个时代的书生念的是四,写的是八股之文,讲的是忠孝节义、礼义廉耻,锦书以为,在这样呆板的教育体制下,古代的学子都应该是像老爷和大伯那样的,不苟言笑,严肃认真刻板的很,没想到纪莫非这位状元郎倒是个例外。 “你在想什么?”纪宣仪嫌她走的太慢,停下脚步回身想催促她,却见她神思游离,还隐含笑意,不觉好奇,便问道。 锦书回过神来,她自然是不能告诉他她刚才想的那些事情,稍稍犹疑了一下,道:“妾身在想清儿,清儿好可爱。” 纪宣仪听到这个名字,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锦书又说了一句:“夫君为什么不对清儿笑笑呢?清儿好像很在意你呢?” 纪宣仪冷哼一声,拂袖大步离去,再不管锦书是否跟的上。弄得锦书莫名其妙,她说错什么了吗? “二奶奶,您以后尽量少在二爷面前提起清儿。”话儿一旁迟疑着说道。 “为什么?”锦书不解,清儿不是宣仪和蔓儿的儿子吗?宣仪不是很爱的蔓儿吗? 话儿神情一黯,轻声道:“林二奶奶就是因为生清儿的时候落下的病根,不久就走了。” 锦书恍然点头,原来如此,宣仪这是把蔓儿的死都归罪到清儿头上了,可是孩子有什么错?没了母亲已经很可怜了,宣仪不加倍疼爱清儿,反而当清儿是害死蔓儿的罪魁祸,对清儿冷淡如同陌路……锦书回想起清儿背三字经时看着宣仪那期待讨好可怜兮兮的眼神,就心疼不已,可怜的孩子,可恶的宣仪。 回到“澄心苑”,锦书现纪宣仪根本就没有回来,问下人,也说不知二爷去了哪里,锦他今夜回不回来呢?锦书刚收拾停当,宣仪的跟班小山就回来传话,说是二爷今儿个不回来了。话儿问:“二爷去了哪?”小山支支吾吾不肯说。锦书挥了挥手:“你下去吧,好好伺候二爷。”看小山为难的样子就知道纪宣仪定是去了妾室柳馨儿处。 初桃不高兴了,嘟哝道:“这才新婚,姑爷就算再喜欢那妾室,也不急于这一时啊!” 锦书瞪了她一眼,初桃连忙噤声,默默低头为锦书铺好大红喜被。那喜被上的缎面是龙凤呈祥的图案,金丝绣成,在烛光下,熠熠生辉,锦书撇过头去,那鲜艳的红,那耀眼的金太过于刺目,如果可以,她还是愿意在江南那个素雅冷清的绣楼里过日子。 旁人或许都在为她新婚就遭夫婿冷遇而难过,而她自己却是一点也不难过,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其实这几天她一直很忐忑,害怕着如果宣仪要和她行夫妻之礼她该怎么办?能说不吗?好像不可以,但是她又无法跨过心中的那道坎,他们都还是陌生人啊!彼此都不了解,更不用说有感情,在她前世十八岁的思想里,肌肤相亲,那是爱人之间才可以做的事,让她现在跟宣仪那个……虽然他是她的丈夫,但她心里还是充满了抗拒。 想到昨夜宣仪喝的烂醉如泥,她还暗暗庆幸,谁知道纪宣仪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困扰呢?锦书不由的又开始诅咒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第十一章 女训 天色微朦,锦书就醒了,睁开眼看着顶上鲛纱账上绣着的芙蓉图样,银丝缀边层层累叠的花瓣让花儿栩栩如生,可锦书的脑海是一片时空交错的恍然与迷茫,她总觉得这是一个梦,一切都不真实,然而又真实的可怕。 窗边的画眉鸟跳跃着,啾啾鸣叫。人都道鸟儿在歌唱,那是自在林间的鸟儿,而这笼子里的鸟,你怎知它不是在悲愤、在哀鸣?锦书幽幽叹了一气。 “小姐,您醒了?”初桃过来卷起纱帐,用如意银钩挽住。 锦书坐起身子,把脸埋进手掌中,深深吸了口气,今天,又有一道坎在等着她,等着她的只有两个结果,跨过去或者倒下去。她当然不能就此倒下,所以她必须打起精神来过这道坎。 “伺候我更衣吧!”锦书给自己一个加油的微笑,在困境中倘若自己没有积极面对的心,就别指望能走的出去。 初桃看小姐心情不错,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之前她还真怕看见小姐戚戚哀哀的模样,毕竟像姑爷这样的行为不是每个新婚的妻子都能忍受的。 锦书今日的打扮更加中规中矩,雪白绫衣,罩一件天青色织碎花枝叶暗纹的纱衣,系一条同色的流仙裙,淡雅的毫不惹眼。装扮妥当,用过早饭,又等了一会儿,纪宣仪还没有回来,锦书怕呆会儿去迟了又被老夫人骂就叫上话儿、映雪一起先去“乐善堂”给祖母请安。其实她是希望宣仪能回来与她同去的,虽然她有勇气去面对老夫人,但不说明她心里不怵,有宣仪陪着总会好些,锦书这样想,哪怕他不会帮她说话,也能安心些。 祖母许是昨儿个高兴了,睡得晚,卯时还未起身,锦书就在门口跪下,拜了三拜,又急急赶往“宁和堂”。 今日老爷不在,一早就和大爷去上朝了,锦书一个来给老夫人请安。 徐氏端坐着受了锦书一拜,也许是因为今儿个锦书来的早,所以徐氏看她也觉得稍稍顺眼了些,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该做的还是要做。徐氏目光落在锦书头顶,也不叫她起身,绷着脸,慢声问道:“在家时可读过《女训》?” 锦书暗叫不好,这可是古代女子必读的书,本主或许是读过的,可她是穿越而来的,根本就没有读过,哎!是她疏忽了,现在什么是三从四德她都说不上来,怎么办?若说读过,老夫人心血来潮让她背几段的话就露馅了,若说没读过,老夫人定要数落华家没有教养……锦书犹豫了片刻,在说谎被揭露的后果和华家的声誉受点损失之间做出了选择,轻声道:“回老夫人,年幼时,锦书的娘亲倒是给锦书说过这《女训》,后来娘亲不在了,便无人再教导锦书,如今锦书已是纪家的儿媳,也很惶恐自己有什么缺失,做的不好,还请夫人教我,锦书一定虚心受教。”老夫人问她这个不就是要用女训来要求她吗?索性她自己提出来,从被动变为主动。 徐氏本想借题挥,好好为难锦书一番,没想到她承认的这般爽快,态度谦逊不卑不亢,明明知道她差劲极了却不好再拿重话说她,人家都主动讨教了,事情没按预期的方向展,徐氏心里多少有些憋闷,就好比她重拳出击却砸在了一堆棉花上,白费劲了。不过她很快调整心态,既然你自己承认了,而且虚心求教了,那她就不用太客气了。当下,徐氏叹了一气,露出失望的神色,道:“我本指望着三个媳妇进了门可以帮我分忧解难,没曾想还多了一个麻烦,哎!当初就说这庶出的女儿要不得,不管怎么说,你已经进了纪家的门,总不能让你的无知累了纪家名声,这样吧!今日你就先把这本《女训》背下,要熟记于心。” 华锦书闻言舒了一口气,还好,只是要她背书而已,虽然那些古文晦涩难懂,但她的记忆力向来不错,今天肯定能背下来。正要开口应承,老夫人又说了一句,让她差点瘫倒。老夫人说:“你就跪在这里背吧!多用点心,什么时候记熟了,什么时候再起来吧!”临了又哎叹了一声:“我就不是个享福的命,总有让**不完的心……” 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蓝沁适时的将《女训》递上。锦书默默接过,拿在手里觉得沉甸甸的,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坠了下去,这要背到何时?跪到何时?昨晚想过要做一个“跪的容易”,然而心里总是存了侥幸,又觉得太过夸张,看来今天是要受苦了。 翻开女训,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华锦书只觉两眼黑,这都是谁写的?居然写这么多,这么长。看上面落款:苏子衿。呵!做个谦卑恭顺的女人还做出这么多心得,真是难为她了,不过她不想着如何提高女人的地位反而做了男人压制女人的帮凶,给女人制定出这许多的条条框框,简直把女人贬低到尘埃里去了,说她是千古罪人一点都不为过。 “嗯?怎么,你不愿意?”徐氏闷声哼道,看锦书苦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心下不悦,难道她还想反抗不成? “回老夫人,锦书一定用心背诵,多谢老夫人教诲。”锦书恭谨的一欠身,背就背吧! “如此甚好,蓝沁,取了垫子,好让二奶奶专心背诵。”徐氏漫不经心的说着,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锦书不得不叹服老夫人整人手段的高,步步为营,环环相扣,让你明知前面陷阱重重也只好眼睁睁的掉了进去,还说不得一个怨字。青色的地砖,图案精美、光华可鉴,然而锦书此刻无心欣赏,膝盖顶着冰凉的地砖,刺痛微微,这不过是开始,呆会儿这种疼痛会慢慢加剧,变成难以忍受的折磨。锦书赶紧收敛心神认真背诵,希望能早一刻脱离苦海。 第十二章 一起跪 “夫妇之道,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弘义,人伦之大节也……”这句话锦书已经读了不下十遍了,但是脑子里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所有感官都不自觉集中在腿上,疼痛似乎被放大到无数倍,难以承受。如果只是忍受疼痛她相信自己有足够的毅力,上辈子她就是这么过来的,打针是家常便饭,心脏大手术也做过,她都忍住了,没有掉过一滴泪,因为妈妈一直告诉她,只要她乖乖配合,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熬过去就能好起来,而她一直是相信的。但是,现在,要她一边忍受疼痛,一边背书,这已经不只是光凭忍耐就可以做到的,她的思想集中不起来,记了后面忘了前面,背了这段忘了那段……她也知道这样是不行的,这样下去老夫人的变相惩罚会无休无止,不能奢望老夫人会突慈悲,更不能奢望纪宣仪会来解救她,这个时候的他说不定正在和那个柳馨儿卿卿我我……锦书重重咬了咬唇,告诉自己:华锦书,没人可以帮你,只有靠自己,即便老夫人还有后招,但这一步她必须坚持。 徐氏气定神闲的抿着茶,偶尔瞄华锦书一眼,看她的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冷汗不断的顺着脸庞滴下,徐氏心里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从婚事定下的那一刻,她就誓,要让华家后悔把女儿嫁过来,而现在只是一招。不过这华锦书也太柔弱了,这才过了半个时辰,就好像要支持不住了。 “老夫人,清儿少爷来了。”有丫头通报,这边话未落音就听见清儿稚嫩的声音:“祖母……” 徐氏立即眉开眼笑,张开双臂让清儿扑进怀里,顺势将他抱坐在膝上,柔声道:“我的小祖宗,今天怎得来这么早?早饭用了么?吃的什么……” “清儿今天早起了,先练字再读论语,清儿肚子不饿,还不想吃早饭。”清儿乖巧的很,有问必答,眼睛却乌溜溜的落在了一旁跪着的锦书身上。 锦书对他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在受罪,在这里府里,别人看她笑话也就罢了,但是她不想被清儿看见,因为他是喊她“母亲”的那个人。 “祖母,为什么不叫母亲起来?”清儿仰头问老夫人。 徐氏瞥了锦:“你母亲刚来咱们家,很多规矩都不懂,祖母这是在教她呢!” “那为什么不叫母亲坐着学呢?清儿学规矩的时候都是坐着的。”清儿不解。 “清儿,是母亲自己要跪着学,这样可以更专心。”锦书看老夫人的脸色不好看,生怕她在清儿面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连忙抢先解释。 徐氏面色缓了缓,算她识趣,不是她想给她留面子,而是不想让清儿多想,清儿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清儿知道了,跪着学就和‘头悬梁,锥刺股’是一样的道理,那清儿以后也跪着背书,清儿今天的《论语》学而篇二则还没有背出来,清儿和母亲一起跪着学。”清儿说着就挣开徐氏的怀抱,跑到锦书身边跪下,咿咿呀呀背诵道:“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 徐氏又气又急又心疼,没想到清儿会这么做,清儿可是她的命根子,她怎舍得让清儿受一丁点委屈,狠狠瞪了奶娘一眼呵斥道:“杵着跟个木头人似的,还不快抱小少爷起来。” 奶娘被喝的心头一跳,赶紧去抱清儿,清儿却甩开她的手,不让奶娘抱,身子又往锦书那边靠了靠,黏在锦书身上。这一举动徐氏看在眼里,气的都快冒烟了,清儿是她一手带大的,一直都跟她最亲,最听她的话,今天清儿却一个劲的往锦书身边靠,好像锦书才是他最亲近的人似的,这叫她怎能不恼火,就好比最心爱的东西突然被别人抢走了,而且这个人还是她最看不起,最讨厌的人…… “清儿,听话,快起来,你还是孩子不用跪着学规矩的。”徐氏强忍着怒火,好言相劝。 清儿执拗的跪着,一次违背了祖母的意愿。锦书很意外,没想到她一句好心的解释竟会有这样的效果,清儿未免太听话了吧!锦书不敢想清儿这样做是要与她同甘共苦,他不过是小孩子心性罢了,但是,这个柔柔的身子依着她,心里不由的升起一股融融的暖意,连那难以忍受的痛楚似乎也淡了许多。 锦书合上手中的《女训》,抚了抚清儿的头,微笑着柔声道:“清儿乖,听祖母的话,母亲很快就能背好了。” 清儿的眼睛又黑又亮,像两颗晶莹剔透的水晶葡萄,认真的看着华锦:“母亲,清儿也很快就能背好的。” 锦书无声叹息,清儿的执拗让她感动,在她陷入困境的时候,愿意陪着她的居然是这个才过一次面的孩子。老夫人的目光凌厉如刀,带着三分厌七分恨,恨不能凌迟了她,但锦书已经顾不上了,她现在担心的是清儿,他柔嫩的小膝盖可是经不起跪的。 人是有潜能的,谁也不知道自己身体里会潜藏着多么可怕的能力,一个父亲看见自己的孩子被压在车轮下,情急之下,硬是把车子抬起;七十老太看到自己的孙女掉下楼去,飞快跑下楼并接住了……锦书不需要这么惊世骇俗的爆,她要做的就是专注,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些可恶的文字装进脑子里,她必须做到。 这下子轮到徐氏坐立不安了,看着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心疼的要命。今天为了能好好教训华锦书,她已经传话下去,不用莫非和淑媛来请安,连晴烟也免了,就是不想有人干扰,没想到单单把清儿漏了。放过她吗?心有不甘,继续下去吗?又怕清儿弄不清状况……正在左右为难,却见华锦:“老夫人,锦书已经都记下了。” 原本巴不得她背上一日,跪上一日,《女训》背完了还有家规等着,可现在徐氏只觉得松了一口气,然而又有些不信,她真的都背下了吗? 锦书双手奉上《女训》,然后缓缓背诵,声音清脆如珠玉落盘,一气呵成。徐氏一一比对,竟是无一错处,心里又有些遗憾,为什么她不错几处呢?哪怕有一处也好啊!那她就可理所当然、义正词严的数落她几句,再放她起来,这样才收场才算称心圆满。正要说话,清儿先拍起手来,高兴道:“母亲背的真好,下面轮到清儿背了,清儿背给祖母听。” 徐氏看到清儿满脸天真的笑容,哪还有心思去管锦:“好,清儿背给祖母听。” 清儿得到许可,便直了身子,摇头晃脑的背了起来,也是清亮流利。徐氏听的心花怒放,连声道:“我的乖孙子,背的真好,快起来,到祖母这里来。” 这下清儿倒爽快的起来了,笑嘻嘻的扑进徐氏怀里,仰头在徐氏脸上香了一口,糯声道:“祖母,母亲也背出来了,是不是也可以起来了呢?” 徐氏被清儿这样一撒娇,心都酥了,可是听清儿惦记锦书,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来,清儿莫要被这个女人抢了去……当下敛了笑,对锦:“今日先就这样吧!回去后,默写《女训》一百篇,三日后交与我。”徐氏心底冷笑,三日后,若是现有一处错字或涂改她就又有文章可做了,但现在她故意不提任何要求,哼!想过她这关,没那么容易。 第十三章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老夫人终于松口放锦书起来,可锦书跪久了,痛到麻木,哪是说起来就起得来,一时窘迫,不知怎么办才好,锦书不愿让清儿看见她的窘样。 “祖母,清儿饿了,祖母陪清儿去吃早饭好不好?”清儿腻在老夫人怀里撒娇。 宝贝孙儿有求,徐氏自然是乐意之极,当即抱起清儿道:“好好,祖母这就陪清儿去吃饭。” 须臾,厅里只剩下华锦书一人。锦书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坐在地上,缓缓伸直腿,按揉了一阵,才勉强站了起来,然而每一步都似踩在针尖上,又麻又痛。话儿和映雪没有得到许可是不能进屋的,锦书只好一步一步艰难地挪了出去。 “二奶奶……”话儿和映雪看到锦书面无血色,步履蹒跚的出来,连忙上前搀扶。也不敢多问,二奶奶进去那么久肯定不是陪老夫人喝茶聊天的。 回到“澄心苑”时,大家看锦书狼狈的模样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初桃,扑上来,上上下下的打量,那双眼睛恨不能穿透衣物,看看自己的小姐到底是怎么了? 锦:“你紧张什么?不过是走路不小心,磕了一下。”这是她和话儿映雪套好的说辞。 初桃将信将疑。 锦书催促她:“还不快扶我进去。” 锦书打了话儿映雪去准备沐浴的热水,只留下初桃。锦书褪了鞋袜,小心卷起裤腿,只见膝盖处已经是青紫一片,触目惊心。初桃看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掉了下来:“小姐,老夫人为难您了是吗?” “哭什么?不过是跪了一个时辰,又没少块肉去。”锦书故意说的满不在乎,心里却也愁,有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个人若诚心要挑你的错,便处处都是错,更何况这个人是相当有权威的,可以左右她命运的人,锦书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如履薄冰。 “小姐,咱们以后怎么办?”初桃摸着小姐膝盖上片青紫,难过的想哭,大家都以为小姐嫁入纪府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她也以为小姐的苦日子总算熬过去了,没想到现在过的比在家时还不如。 锦:“初桃,如果你想回华家,我会帮你安排的,我觉得你还是回华家的好,跟着我,会受委屈的……” 初桃连忙摇头:“不,小姐,初桃不会离开小姐的,初桃不怕受委屈,初桃只恨自己没本事,让小姐受委屈,初桃没用。” “初桃,天下之大,可是你我的容身之处却只有这里,我们不求日子过的多么风光,只求能在这深宅大院里平安度日,受点委屈,吃点苦不怕,只要咱们处处小心,谨慎自己的言行,老夫人还不至于做的太过分,所以,初桃,以后你和含笑说话做事都要仔细些,莫让人抓了错处,这里比不得华家……”锦书郑重地叮嘱初桃,她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万一初桃含笑出点事,她可能连句话都说不上。 初桃含泪道:“小姐,初桃知道了,以后初桃会注意的。” 沐浴过后,初桃拿了药酒帮锦书揉了伤处,锦书便开始坐在书桌前默写《女训》。一百遍可不是小数目,而且不能有一点马虎,虽然老夫人没提什么要求,但锦老夫人一定会鸡蛋里挑骨头,所以,她绝不能心存侥幸。还好前世练过几年毛笔字,写得一手端庄秀丽的柳体,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这毛笔字若是没练过,就算你写的再认真,一时半会儿也写不出好来,少不了又是一顿责罚。 纪宣仪还是快到晚饭的时候才回来的,回来就看见锦书埋头奋笔疾书,便凑了过去,见锦书写的是《女训》,一旁已经写好了一摞。纪宣仪酷爱书法,见锦书的字粗看秀丽,细看却是骨力遒劲,结构严谨,自成一派,不由对她刮目相看,没想到她能写一手好字。 “怎么写这么多《女训》?”纪宣仪问。 锦书顿笔,默然不语,幽怨着这个人真是她的丈夫吗?有这么冷漠的丈夫吗?自己跟小妾厮混一日,也不管她水深火热。罢罢罢,他不喜欢她,自然不会来关心她,再说了,怨了又能怎样?他拂一拂袖,什么也不会在乎的。 “想写就写了。”锦书淡淡回答。 纪宣仪想了想:“是母亲让你写的?” 锦书抿了嘴不答,算是默认。 “要写多少?” “一百遍。” “为什么?你做错了什么吗?”纪宣仪审视着她。 “因为妾身背不出《女训》。”锦。 纪宣仪怔了怔,心道:母亲的要求也太严苛了吧!随即明了,母亲根本就是故意在为难锦书,母亲本就不喜欢锦书的。但是做晚辈的怎能去挑长辈的错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所以纪宣仪说:“母亲对你严苛些也是为你好,你莫要往心里去。” 锦书有些难过,或者,在你心里,错的永远都是我。硬生生的忍住不断上涌的酸楚,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掉泪,那样会显得她更可悲。 “妾身知道。”这几个字说的是心灰意冷,跪了一上午,写了一下午,都没有这一刻这么疲惫,心很累,真想就这样倒下去算了,随他们要把她怎样,打也好,骂也好,赶出家门也罢…… “走吧!先去吃饭,不能让父亲母亲久等。”纪宣仪看出她眉宇间的失意和落寞,拿掉她手中的笔,握住她的手。 锦书下意识把手抽了回来,纪宣仪不悦,却没有怒,再次牵过她的手,薄责道:“这么多遍《女训》是不是都白默了?” 锦书想说:就算默一千遍一万遍也是白默,你母亲不会因此就接纳我,而你,也不会因此就喜欢我,不,我不要你喜欢,我也不会喜欢你,你的心里已经住着一林蔓儿,身边又有一个林蔓儿的影子,我很识趣,我不要你喜欢,也不要喜欢这样的你……然而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卡的生疼,却是一句也吐不出来。 第十四章 生气了 锦书心中就算有一百个不情愿,天大的委屈,她也不敢使性子不去“宁和堂”用饭,毕竟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和纪宣仪保持一定的距离,一前一后的走着,他们本该并肩而行,亲密一点的话还可以手牵手,像所有恩爱夫妻一样。锦书看着纪宣仪挺直的背,有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她知道那样场景是不可能会出现的。这样想的时候,心情是平静的,以后她都要努力保持这样的心态,不去奢求什么,安分度日才能让自己活的轻松些。 纪宣仪已经放慢了脚步,可身后的人始终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甚至他停下,她也顿住脚步,就这样默默的低着头,纪宣仪的心情突然变得很糟糕,莫名的烦躁。答应娶她的时候,他心里只是想,这个女人可以拥有纪宣仪妻子的名分,但他不会和她有实质上的交集。她的作用,不过是在需要夫妻共同出现的时候,她能扮演好一个妻子的角色,站在他身边,仅此而已。 但是,真的把她娶进了门,他才现事情不是像他想的那么简单。在有些时候他没有办法完全不顾她的感受,比如当母亲为难她,不肯喝她敬的茶时,他忍不住出言帮衬了;在莫非拐弯抹角为她说话的时候,他心里不舒服了;而现在,她自觉的与他拉开距离的时候,他又不爽了……为什么?纪宣仪盯着她半垂的眼睑,她的睫毛浓密且长,微微上翘,轻轻颤动,这样的她看起来楚楚动人,但是……纪宣仪的目光向下移动,落在她微抿的双唇,抿成小小的向上的弧度,又显出几分倔强和坚持。有种感觉倏忽而至,转瞬即逝,来不及抓住。或许是,当一件东西或者一个人,在印上他纪宣仪的记号以后,自然而然产生的一种归属感,一种zhan有欲。她是他的人,在某些时候也代表了他的面子,他的尊严,所以为她说几句话,是正常的,想要维护她的心情也是是合乎情理的。但现在他的不愉快是因为她的疏离,她那副样子分明就是在无声的抗议,而抗议的对象就是他。 “你在生气?”纪宣仪语声冷冷。 “没有。”锦书回答的很干脆,没有半分勉强,她不生气,真的不生气,生气有用吗?有谁会在乎她生不生气?所以她没有必要生气。 纪宣仪瞪着她,慢吞吞的说了一句:“口是心非。”洞房花烛夜,他故意喝了个伶仃大醉,昨夜他又去了柳馨儿处,今天,明知道母亲让她去学规矩就是要为难她,可他袖手了,这些难道她都不难过?不嫉妒?不生气?不可能,她一定是在说谎,虚伪的女人。 锦书抬头,笑了笑,笑的坦坦荡荡:“难道夫君希望妾身生气吗?妾身为什么要生气呢?因为母亲的责罚吗?不,妾身不生气,妾身只是惭愧,惭愧自己做的不够好,得不到母亲的喜欢,让母亲烦心,让母亲操心,是妾身的罪过,妾身怎么可能生气呢……” “够了,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纪宣听的一阵晕眩,出声打断她的话。话儿和小山在一旁打了个哆嗦,二爷好像有怒的迹象。 “那夫君指的是什么?是指夫君昨夜宿在馨儿妹妹处吗?那妾身就更不会生气了,让自己的夫君高兴是做妻子的本份,妾身自己做不到,已经很惭愧了,又怎么阻止夫君去别处寻找快乐呢?说起来妾身还要感激馨儿妹妹呢!所以虽然家规有定,妾室不得整夜服侍在夫君身边,但是只要夫君喜欢,妾身也绝对不会说什么的,所以,夫君以后尽管放心的去馨儿妹妹处,妾身是绝对不会生气的……”锦书非常诚恳的表明心迹。 纪宣仪的脸已经黑了,黑如锅底,他不过是问了一句,她就回了这么一大堆,而且每句话听起来都贤惠的很,深明大义,通情达理,你找不出她一点不是,可心里那个憋闷,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而她摆出高姿态,云淡清风的一笑,什么都不跟你计较……虽然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现在却是一句话也回上来,此时他就像一个闷嘴的茶壶,内心已经是怒火翻涌,却是连气也冒不出来。唇角抽搐再抽搐,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握紧再握紧,终于只能忿忿的哼了一声,扭头走人。 失控了,情势莫名的失控了,转折点在哪里?找不到,想来想去,纪宣仪恨恨地告诉自己:你根本就不该去问那句该死的话。 锦他生气了,可是他气什么呢?她都已经做了最深刻的检讨,做了最诚恳的表态,他还要怎样?他要的不就是这些吗? 两人就这样各自纠结着来到“宁和堂。” “宁和堂”里人人脸上笑意盈盈,一派温馨和睦融洽,和谐社会当如是,如果纪宣仪的脸能不那么黑的话,就更完美了。锦书微笑着坐在角落里,没兴趣听尹淑媛说自己家中的趣事,也没兴趣看大家脸上那种兴奋、好奇,想要探究更多八卦的渴望的神情,豪门趣事多新鲜啊!但对于来自二十一世纪,听过见过各种“门”的锦书来说,这样的趣闻,实在是太小儿科了,远不及清儿的笑容可爱。是的,锦书现在在和清儿做无声的友好的交流。形式简单,无非一个笑容一个眼神,但内容是丰富的,涉及了感谢、赞美以及感情更近一步的要求。 清儿很配合的眨巴着眼,时不时的露出洁白的牙齿和可爱的酒窝。直到老爷宣布开饭,锦书站起来等奶娘牵着清儿过来的时候,自然的牵住了清儿的另一只手。这情形落在了老夫人眼里,反应是愤怒,清儿怎能和她这么亲近?落在纪宣仪眼里,反应是惊奇,清儿什么时候跟她这么有默契? 第十五章 一碗羹 俗话说:人倒霉的时候连喝凉水都会塞牙缝,今天,锦书终于有机会深刻的体会了一把。 事情是这样的,开饭的时候,尹淑媛亲自从贴身大丫头春荟提着的食盒里取出一只青花淡描缠花枝莲纹瓷盅,放在了祖母面前,笑容温婉,柔声道:“孙媳昨日听祖母提及淮扬菜,正好孙媳家中请了个做淮扬菜的师傅,便让他做了几样,快马送来,此时还是热的呢!祖母尝尝。”说着掀了盅盖,顿时热气袅袅,清香四溢,祖母身子往前倾了倾,只见盅内装的是文思豆腐,羹汤晶莹,豆腐细如丝线,配以紫菜丝,香菇丝,笋丝,肉丝,真真是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祖母眯起眼,笑呵呵道:“淑媛有心了。” 徐氏看着淑媛更觉一百分的满意,和老爷对望了一眼,纪云亭笑笑,知道夫人的意思,她是笃定要把这个家交给淑媛来掌持,看淑媛确实是有心之人,便也默许了。 淑媛看祖母的神态,料想祖母是喜欢的,再看大嫂晴烟微笑不语,那个华锦书更是懵懵懂懂的,心下不由的得意起来。 祖母又动了动身子,淑媛赶忙道:“孙媳为祖母盛一碗。” “哈哈,这文思豆腐做的确实好,就看其色闻其味便知其味定是鲜美无比,要不是中午已经吃了一大盅,我可管不住肚子里的馋虫了……”祖母此言一出,尹淑媛已经拿在手里的玉碗差点掉了下去,竟然有人赶到她前面去了,是谁?目光瞟了华锦书一眼,一脸茫然,不可能是她,目光又落在了大嫂方晴烟身上,她依然微笑着,但是下意识的仰起了下巴。尹淑媛心中一凛,是她。 锦书很同情的看着尹淑媛,她能理解费尽心思拍马屁,结果一巴掌拍空了,这是多么郁闷的事啊!刚才还在佩服她的觉悟,祖母前儿个随便一说,她就放在心上了,今天就想法子弄来了,什么家里正好请了做淮扬菜的大厨,有这么巧吗?相比她的有心,锦书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没心没肺的那一种,又是一阵惭愧,没想到还有人比尹淑媛更有觉悟,下手更快,锦书的惭愧之情无以复加。 “早知道淑媛准备了,晨间晴烟来问的时候,我就说不要了,害的晴烟大老远的跑了趟‘聚香楼’,不过那时吃的香,多了,也就腻了……”祖母笑道。 方晴烟连忙欠身一福,婉声道:“有道是‘孝子之养也,乐其心,不违其志。’能让长辈心情愉悦,身体康健便是做晚辈的最大的心愿,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说罢用余光瞟了眼尹淑媛,瞧她那窘样,哼!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这话说的甚得人心,祖母是笑眯了眼,老爷更是捋着长须连连点头,子孝媳贤,家和万事兴,抛开功名利禄不说,还有什么比得上齐享天伦来得重要呢!就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纪存儒也对妻子投以赞赏的目光。 尹淑媛别提心里多憋气了,满以为可以给祖母一个惊喜,然后博得满堂赞誉,没想到棋差一招,让大嫂抢先了去。她费尽心思弄来的这碗文思豆腐,还有食盒里没有拿出来的几道淮扬菜,不但没能成为香饽饽,反倒成了倒味口的弃厌货……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吐不出又咽不下。好,这一局算她输了,是她轻敌大意小瞧了方晴烟,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尹淑媛极力压抑住心中的愤怒,展开一个谦和的笑容,和声道:“大嫂说的极是,淑媛今后定当以大嫂为榜样,做个贤孝的媳妇。” 锦书怔愣着,踌躇着,这个时候,她是不是也该站起来表态啊!没等她想好,老爷已经开口:“好好好,你们的孝心祖母都领了,既然祖母吃不下了,也不能浪费淑媛一片心意……” “就是就是,淑媛这份心意难能可贵。”徐氏点头附和,特别赞了淑媛。 晴烟在一旁抽了抽眼角,老夫人对她的喜好从来都这样不加掩饰,她在纪家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这么多年都不曾得过老夫人一句称赞,就因为她没有生出儿子吗?晴烟心里愤懑不平。 而锦书则是懊悔万分,她应该当机立断,抓住时机表态的,她也是有决心有信心做个好媳妇的。现在老爷,夫人,祖母心里的好媳妇人选一定是把她排除在外了吧!嘴巴不甜,觉悟不高,出身又不好……随即锦书又开始安慰自己,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孝不孝,好不好也不是凭一两句话,一碗文思豆腐羹就可以定论的,这样想着,心里稍安。 “锦书是扬州人,喜欢吃淮扬菜,这羹便给锦书用吧!”老爷自以为做了最合理的安排。祖母吃不下,家中其他人又都喜欢吃辣的,不喜欢味淡又甜的淮扬菜,给锦书是最合适不过了。 锦是该拒绝还是接受,实在没想到最后这个烫手山芋会飞到她手中来。老夫人和尹淑媛的脸色都很难看,显然是对老爷的安排很不满意。但是是老爷开的口……锦书权衡利弊,这羹自己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否则淑媛记恨在心,时不时的给她使点绊子,就有得她受了,但是又不能拒绝的太明显。这时她看到了清儿,还有雨薇雨燕,他们的大眼睛可都直直地盯在这块烫手山芋上,小孩子图的就是个新鲜。顿时有了主意,笑道:“这文思豆腐,锦书在家时就常用,很是喜欢,味道鲜美,有营养又利于消化,孩童吃是最好不过了,还是给清儿,雨薇雨燕她们用吧!” 老爷转看一旁的八仙桌上,几个孩童大眼眨巴,满目皆是渴望,不由笑道:“便如锦书所言。” “谢谢祖父……” “谢谢二婶……” “谢谢母亲……” 小孩子是单纯的,天真的,可爱的,一听说把美味佳肴赏给了他们,立即欢喜的道谢,他们只谢了赏赐之人,提议之人,单单把出品人给遗漏了。锦书看见尹淑媛的脸比纪宣仪的还黑,顿时头大如斗,她又做错了吗? “你们这帮没良心的小家伙,也不想想这羹是谁做的,还该谢谢谁?”莫非转身看身后几个小毛孩,装作生气的责问,实为提醒。他是知道淑媛为了给祖母一个惊喜花了不少心思,先不去说她是不是在投其所好,就算是投其所好,有心讨好祖母,也是无可厚非的,现在目的没达成,不晓得心里有多不痛快,这帮兔崽子还单把她给漏了,这不是添堵吗? “谢谢尹都护府上的大厨。”三人异口同声。 大厅里沉寂了三秒,随即笑翻了天,祖母笑的差点顺不过气来,徐氏也掩了嘴笑,笑声中,夹杂着莫非恨铁不成钢的叹息,纪宣仪被茶水呛了一口引起的剧烈咳嗽,其乐融融啊!欢乐和睦的大家庭啊!谁也没有注意到尹淑媛投向方晴烟和华锦书那苦大仇深的目光,就是这两个人让她今日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此仇不报她就不姓尹。 第十六章 片片红 纪宣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澄心苑”的,明明和馨儿说好,用过晚饭就会过去的,现在他却坐在“澄心苑”的书房里喝茶看书,还不是坐在他专座,而是坐在靠窗的一张休闲躺椅上,茶已经喝了好几盏,书却一页没翻过去。 为什么要坐在这里?纪宣仪瞄了一眼伏在桌案上默写《女训》的锦书,想了又想,是为了看她写了一张又揉一张?看她焦躁不安、坐如针毡?纪宣仪在心里嗤笑自己,真够莫名其妙的。但是,早先看她写的不是很好吗?难道是因为他坐在这里让她不安了?他是她的丈夫,坐在这里理所当然,就算他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也是天经地义的,她为什么不安…… “夫君以后尽管放心的去馨儿妹妹处,妾身是绝对不会生气的……” 脑子里又冒出这句话来,她是真大度还是假贤惠,或者,她根本就没把他当一回事。这样想着,纪宣仪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火来,本该是他不把她当一回事的,她有什么资格无视他?而他还傻乎乎的坐在这里陪她,喝了一肚子水,涨了一肚子气,此时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懊恼,烦躁…… 纪宣仪霍的起身,准备离开,身后马上传来:“夫君,你要走了吗?” 为什么这语气听起来好像巴不得他赶快走人?纪宣仪顿住,转过身,这个女人正两眼放光的盯着他,纪宣仪眉毛跳了跳,他要走了她很高兴? 心火又往上窜了几寸,烧到喉咙,纪宣仪闷闷地哼了一声,道:“去解手。” 华锦书瘫坐回椅子上,他为什么还不走?她都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自去柳馨儿处,她不会计较的,他不必勉为其难的坐在这里,而且她也不希望他在这。他在这,她就紧张,字也写不好了,一会儿歪了,一会儿错了,没一张有用,再这样下去,老夫人那交差都成问题。现在是他看书,她默字,两人都有事做,但是,书会看完,字也会写好,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呆?梳洗?然后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再然后……“啪”,锦书手中的笔掉了,把自己吓了一跳,看纸上那一团墨汁,惋惜着:又废了一张。 纪宣仪很快就回来了,又悠闲的靠在躺椅上看书。话儿重新沏了一壶茶来,摆上一碟桂花糕,临走的时候,偷偷地朝锦书笑了笑,那笑容诡异的很,好像在说:“好好把握机会哦!”锦书的脸“噌”的就红了起来,一面鄙视话儿,一面鄙视自己,正经事没觉悟,对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倒挺有觉悟的。说是要好好把握机会,可这种事情是能勉强的吗?他不愿意,她有什么办法?况且她也没有准备好……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纪宣仪直直地盯着她,面无表情,心里却在嘀咕:她不是很希望他走吗?那这会儿又脸红什么?他什么也没做,她平白无故红什么脸? “呃……哦……可能是太热了?”锦书回过神来,慌乱的把头埋的更低,支吾着。 一看就是在说谎,纪宣仪放下手中的书,走了过来,说:“别写了,我看你一晚上也没写出一张好的来。” 锦书想说:“你走了,我就能写好了。”这边却是听话的搁了笔,心突突的跳,苦恼着:不写字了该干什么呢? “陪为夫说说话吧!”纪宣仪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旋即又后悔,跟她有什么可谈的呢?又听情真意切的慷慨陈词?再被她气个半死?背着手悻悻离了书房,进了卧房。 “夫君想要听什么?”锦书忙了跟了过去,很意外纪宣仪会提这样的要求,说什么呢?说清儿吗?这是他的禁忌,谈谈今天晚宴上尹淑媛表孝心的看法和感悟,以及对最后尹淑媛黑脸的担忧吗?这种婆婆妈妈,鸡零狗碎的事情他未必感兴趣…… “说说你们扬州有什么趣闻吧!”要求是自己提的,人家又配合了,纪宣仪只好随便说了个话题。 扬州趣闻?锦书差点噎死,她到这个异时空也才几个月,哪知道什么扬州趣闻?前世倒看过有关扬州八怪的一些奇闻异事,对了,就说说扬州八怪好了,纪宣仪也是读书人,肯定对这些文人的轶事感兴趣的。 锦的不多,也说不好,夫君不要责怪才好。”这叫丑话说前头,省的他呆会儿又嫌弃了。 纪宣仪在太师椅坐下,悠然的翘起二郎腿,慢悠悠道:“你只管说来,说的不好,为夫左耳进右耳出便是。” “扬州之盛,不仅在于其山清水秀、绰约多姿的江南风貌,还在于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历朝历代多少文人志士在扬州留下了千古传诵的绝美篇章,有诗云‘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xiao。’”说起有关与扬州的诗,锦书一反应就是杜牧的这《寄扬州韩绰判官》,便借来用一用了。 纪宣仪不由点头,好诗啊好诗,谁做的?欲问,可想想如此惊世绝篇,自己居然都没听说过,是不是太孤陋寡闻了?不,不能问,要问也得去问别人,不能让她小瞧了去。 看纪宣仪点头表示认同,锦书信心大增,果然跟文人说话就得这样附庸风雅的才合他们味口,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在我们扬州,有个隐士,姓甚名谁也不知,但是关于他的传闻却是许多,有一则是这样的,在一次宴会上,席间,有人提出以‘飞红’为题作饮酒诗,其中一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大家就嚷嚷着要罚他,他突然福至心灵说‘有了,柳絮飞来片片红。’众人大笑‘柳絮白如雪,岂会片片红?’……” 纪宣仪的二郎腿换了个方向,上身往锦书这边探了探,好奇的问:“是啊!柳絮怎会片片红?” 锦:“若是夫君遇到此事,会如何解释呢?” 第十七章 柳姨娘的担忧 纪宣仪锁眉略作思忖,吟道:“孤帆已去斜阳外,柳絮飞来片片红。” 其实锦书对诗词并不太懂,在她看来,听着顺耳,觉得有意境便是好的,再说了纪宣仪是大才子,他作的肯定是好的,便赞道:“柳絮纷飞中看孤帆远去,好美的意境,用夕阳来染红柳絮,夫君果然厉害。” 纪宣仪自己却不甚满意,对的中规中矩,并无多少新意,不知那位隐士有何高论?便问道:“那位隐士又做何解?” 锦:“夕阳返照桃花渡,柳絮飞来片片红。” 纪宣仪霍然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击掌称赞道:“好个夕阳返照桃花渡,真乃神来之笔也……” 锦书看他那高兴的样子,跟捡了什么宝贝似的,心里却是愁,只怕今夜的谈话还要继续下去,突然觉得自己犯了个方向性错误,她应该说些无聊又无趣的事情,而不是迎合他的兴趣,正苦恼着寻找下一个话题。只听门外悉悉索索的声响,纪宣仪侧耳细听,好像是话儿和小山在嘀咕,便出声喝道:“小山,在外面鬼鬼祟祟做什么?” 小山应声进来,讪讪叫了声:“二爷!”又朝锦书点头哈腰,叫了声:“二奶奶!”暗地里朝纪宣仪使了个眼色。 纪宣仪皱了皱眉,会意,定是馨儿让小山来催他的,他原就要过去,没想到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当即对锦:“你早点歇着,为夫先走了。” 其实小山一出现,锦他是为何而来,估计是帮柳馨儿传话呢!正好,算是为她解了围,便笑道:“夫君走好,恕妾身不远送。” 她还真是一点也不生气?她知道他要去哪里吗?她真的不在乎吗?纪宣仪纳闷了。出了“澄心苑”,慢吞吞的走着,只觉意兴阑珊,站在路口了一会儿呆,叹了一气道:“小山,去告诉柳姨娘,二爷今日乏了就不过去了。” 小山怔怔,抓了抓头,不解道:“那二爷要去哪?”柳姨娘平日给了他不少好处,他可是答应了柳姨娘一定把二爷请过去的。 纪宣仪转了个身:“去‘芳景轩’吧!”还是那里清净,蔓儿是从不会让他烦心的。 呃!去“芳景轩”?小山失望道,却也不好再说什么,纪府上下谁都知道二爷对已经故去的林二奶奶还是情深依旧,柳姨娘这么受宠也不敢在二爷面前说林二奶奶一个不字。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傻乎乎的在二爷追思林二***时候去触霉头的。 纪宣仪前脚走,话儿等人就进了房,话儿歉意道:“二奶奶,都怪话儿没拦住小山,不过这小山也真不识趣。” “什么不识趣?我看他是最识趣的了,柳姨娘平日里没少给他好处吧!”映雪不忿道。 初桃也很是遗憾,今天小姐和二爷处的好好的,临了还是让柳姨娘把人给拖了去。 “好了,不要说了,二爷喜欢去哪就去哪,以后大家不都要再说这个了。”锦她们是为她好,为她着急,但是她们并不知道她的心思,她不求纪宣仪的人也不求他的心,就这样相敬如宾不是很好吗?况且,这些话要是让别人听了去,还不知道会被编排成什么样子。 “话儿,你们先去歇着吧!初桃你留下为我研磨,我再写几张。”锦。 柳馨儿久等二爷不来,心里不免着急,让丫头如梅去打听二爷的去向,如梅回话说是去了“澄心苑”。这下柳馨儿的心里不仅是着急还有点恐慌。虽然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只能是个妾,就算二爷再疼她,她也不可能翻身坐上正妻的位置,因为大康的律制就是这么定的,妾就是妾,不能扶正为妻,所以她不敢心存妄想。二爷说过,他是不会喜欢二奶奶那种女人的,他说他和二奶奶也就每日去“宁和堂”用晚饭的时候才在一起,晚饭后就会来她这‘馨香苑’……二爷说的,她信,因为她知道二爷心里只有一个林二奶奶,再容不下其他人,而她,大家都说她得宠是因为和林二奶奶长的相像,这又如何呢?不管什么原因,只要二爷能疼她就好,有二爷疼着,护着,就不怕二奶奶为难她,不怕府里上下看轻了她。可是现在二爷忘了他自己说过的话,他去了“澄心苑”,还在里面呆了那么久…… 柳馨儿一边安慰自己:二爷去“澄心苑”坐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代表就喜欢上二奶奶了,二爷最终还是会回到她这来的;一边让如梅给小山传个话,让他别忘了提醒二爷。 二爷最喜欢的薄荷香片已经点上,轻烟袅袅,芳香沁人;二爷最爱喝的梨花白也备好了,还准备了两盘精致的糕点,玫瑰膏和核桃酥;二爷喜欢听她弹琴,一曲《潇湘忆》她反复练得纯熟,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二爷…… “柳姨娘,小山来了……”如梅进来通传。 柳馨儿忙道:“快让他进来。” “柳姨娘,二爷说他今日乏了,去‘芳景轩’歇息了。”小山把二爷的话重复了一遍。 柳馨儿有一刻的失神,二爷说不过来了,他鲜少有失信的时候,今天却说不来了。勉强笑了笑,问小山:“二爷和二奶奶相处的还好吗?” 小山迟疑了一下,道:“二爷在二奶奶那里看了一会儿书,和二奶奶聊了会儿天。” “哦?都聊了什么?” “小的在外面候着,听不清呢!”小山汗颜道。 “对了,今儿个在去‘宁和堂’的路上,小的听见二奶奶和二爷说话了,二爷好像很不高兴,二奶奶还提到了您……”小山道。 柳馨儿心中一凛,不动声色道:“是吗?二爷怎么不高兴了?二奶奶又说我什么了?” “二爷问二奶奶是不是生气了?二奶奶说没有,说老夫人责罚她是应该的,二爷说,他指的不是这个,二奶奶就说,只要二爷喜欢,二爷来您这里她不会生气也不会有意见的……”小山看了看柳姨娘的脸色,又强调了一句:“二奶奶还说要谢谢您呢!” 柳馨儿双眉一跳:“谢我?” “啊……是这么说的。”小山点了点头肯定道。 柳馨儿仔细的分析小山这段话,这里面有两点是顶要紧的,一是,二奶奶被老夫人责罚了,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老夫人不待见她,进纪府也有段时日了,老夫人的脾气也知道一些,她是那种顽固执拗的人,若被她讨厌上了,很难再有翻身的日子,柳馨儿稍稍松了口气,有老夫人压制着她,料她也玩不出花样。二点,二奶奶不反对二爷来她这里,她这是有自知之明还是以退为进?值得斟酌。只是,她不明白二爷到底为什么不高兴呢? 柳馨儿叹了一气道:“二奶奶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惹恼了老夫人,这以后的日子……”边说着边拿眼瞧小山,她这话是要小山认清形势,虽然那个是名正言顺的二奶奶,但在老夫人跟前不得意,也就威风不到哪儿去。 小山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怎不明白柳姨娘话里的意思,只是不做声。 柳馨儿展眉,莞尔一笑又道:“小山,以后二爷那里还须你多提醒着点,我会记着你的好的。”说罢,给如梅使了个眼色,如梅会意,拿了包碎银过来塞到小山手上。 小山推了一下就收下了,道:“柳姨娘请放心,小山知道怎么做的。” “知道就好,好了,你先回吧!二爷那里还要你伺候呢!对了,把这‘梨花白’和点心也带上,这些本来就是给二爷准备的。”柳馨儿放心笑道。 第十八章 谁有心 风送暗香,青幔飘拂,凫鱼灯明,才子佳人,窗下对弈,实乃人生一大乐事。 “绛芸轩”内,一张罗汉床倚窗而设,中间一张雕梨花的小方几上摆一翡翠棋盘,黑白棋子,犬牙交错,纠缠扭杀,黑子气势汹汹,围追堵截,白子左冲右突,狼狈不堪。执白子的素手皓腕迟迟不肯落下,柳眉轻锁,香腮凝思。执黑棋之人姿态优雅的半倚在方形软靠上,一手托腮,一手有节奏的敲击着几案,凤目微眯,唇角微扬,用余光瞟着棋局,一派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样子。 白子终于落下,“啪”的一声脆响,纪莫非腾的坐直了身子,笑道:“这回你可输定了,你本该在这里补一手,中腹活出,或许还有救,现在……”纪莫非啧啧摇头,手中黑子一落:“娘子认输吧!” 尹淑媛微微叹息,把手中剩余白棋皆丢入棋奁,怏怏道:“不下了,妾身不是夫君的对手。” 纪莫非笑道:“你今日心浮气躁的,不输才怪。” “才不是呢!”尹淑媛否认道。 纪莫非笑笑,也不戳破她,从“宁和堂”回来,她就一直心神不宁,做女红扎了手,端茶洒了水,下棋输了子……那张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烦心”二字。 沉寂了一会儿,尹淑媛郁郁道:“夫君,妾身今天是不是出丑了?” “怎么会?祖母和母亲不都称赞你了吗?你没看清儿雨薇他们吃的多开心。”纪莫非不以为然道,女人啊!就是心眼小,就喜欢为点芝麻绿豆的小事钻牛角尖。 “他们是吃的开心,还谢谢尹府大厨呢!”尹淑媛幽怨道。 纪莫非哈哈笑道:“就知道你为这事不舒心,清儿他们是小孩子,不懂事,你还跟他们一般见识?祖母领了你的心意,父亲母亲知道你的孝心就行了呗!” “没想到大嫂也这么有心。”尹淑媛暗咬牙。 “这你还别说,大嫂这个人真是不错,温婉有礼,淳孝贤淑,对每个人都很好,对长辈更是用心……” 尹淑媛冷哼着:“是够用心的。” 纪莫非斜看着她,玩笑道:“嗯!许你用心就不许别人用心?” 尹淑媛被他呛的满脸通红,她在家时就是父母手心里的珍宝,几个哥哥都疼爱她,妹妹们更是以她为榜样,敬她畏她,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拿话呛过?这人还是她的丈夫呢!他什么都不知道,就会一味的帮别人说话,尹淑媛气道:“妾身的用心可比不上大嫂。”说着高声喊了春荟进来,说:“春荟,你告诉三爷,昨晚我让你回尹府的时候都生了什么?” 春荟抬眼看了看三爷,又看看三奶奶,道:“回三爷,昨儿个三奶奶听老祖宗提起淮扬菜,便想起前不久尹府请了个做淮扬菜的大厨,就让奴婢回去说一声,让人今儿个晚饭前送几道可口的淮扬菜过来给老祖宗尝尝,奴婢出去的时候碰上陈管家了,陈管家问奴婢去哪?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奴婢便说回得三奶奶吩咐回尹府去一趟……”春荟说完了,又看了眼三奶奶,垂不语。 纪莫非等了片刻,没下文,扬眉笑道:“说完了?” “回三爷,奴婢说完了。”春荟小声回答。 纪莫非一面把棋子收回棋奁一面道:“我听了半天,不过就是一句话,春荟出门的时候碰上陈管家了。” “这还不说明问题吗?陈管家知道了,自然就会有二个人知道,这二个人是谁也就不用说了,自然是有心人。”尹淑媛忿忿道。之前她还以为今天的事情不过是凑巧,正如莫非所言,她能用心别人就不许用心?但是,后来听春荟这么一说,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生气,定是大嫂知道她今天要有所表示,故意抢了个先。所以,今晚她的心情很不好,不仅是懊恼还有气愤。 “你这样想会不会太牵强了点?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啊!真是自寻烦恼……”纪莫非相当无奈,唯女子与独坐生闷气。她被人算计了,耍了,自己的夫君却一心向着别人,还说她庸人自扰,叫她怎能不气?父亲这般看中他,百般为他谋划,一心扶持他,他倒好,胳膊肘尽往外拐。还有那个二嫂,看起来挺老实的,没想到奸猾的很,拿别人的东西去做人情,还做的那样顺风顺水,便宜都让她占了去,还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真是够让人恶心的。 纪莫非把手中的棋奁一顿,冷声道:“收了吧!” 一旁伺候着的入画赶紧上前整理。 纪莫非起身,整了整衣摆,背手踱了出去。春荟忙唤道:“三爷要去哪?” “爷去书房清静清静,等你奶奶气消了再来叫爷。”纪莫非可不想听淑媛继续这种无聊的牢骚,也不想对着一张冷脸,说实在的,他并不喜欢这门亲事,不是说淑媛不好,当然,要是淑媛能不这么小心眼,他还是挺满意的。只是,高攀这种事情,对别人或许是求之不得,但他纪莫非就是不喜欢,说他心高气傲也好,说他不识好歹也罢,功名利禄,前程爵位,他只想凭自己的本事去争取,而不是依靠裙带关系。他知道岳丈大人已经在为他谋划留京任职,想来这个职位也不会差,但是以后免不了有人会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他宁可外放,去哪里都无所谓,可是他又不忍拂父亲母亲殷殷之意,尽管他时常会惹他们生气,不过都是些无伤大雅事情,除了当初和锦玉退婚一事…… 锦玉……纪莫非默念着这个名字,苦笑,当真是天意弄人。当初在“摩岩寺”后园一见倾心的女子,只看她那软轿有着华府的字样,问了那轿夫,说是华侍郎家的小姐,便以为是华锦玉了,可巧那华侍郎和父亲相交甚笃,他回家一说,父亲一提,两家便结了秦晋之好,所以当华家提出退婚,他执意不肯……汗,倘若这门亲事真的成了,洞房花烛夜,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佳人才知道摆了个大乌龙又该怎样收场?可是,如今那位佳人竟然成了她的二嫂,纪莫非没有忘记,昨日在“宁和堂”见到华锦书时的震惊。 罢了罢了,只当是命中注定无缘,她已经是他的二嫂,而他也有了淑媛,那一场美丽的邂逅就当是场梦,梦醒了,便忘了吧!想必,她都已经忘了他这个人,因为她看他时的眼神……那么陌生…… 第十九章 泫歌的心事 翌日,锦书起了个大早,先把家规熟读一番,呆会儿若是老夫人问起,省的又领一顿罚,没多久,却见小山来了,说是来取二爷的官服。锦书问:“二爷不是还有一天假么?怎的要穿官服了?” 小山回道:“二爷说近期太常寺里公务繁多,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还是早些回去处理的好。” 锦书自是不知纪宣仪的官服在哪,便唤话儿,话儿去进去左边的衣柜取来了官服交与小山。 小山道:“还麻烦话儿姐姐与我一道去吧!” 话儿撇了嘴道:“二爷不是在‘馨香苑’吗?还怕没人伺候?” 小山讪笑道:“话儿姐姐莫要为难小山了,是二爷吩咐的,二爷昨儿个歇在‘芳景轩’呢!” “咦?昨儿个你不是巴巴的来替姨娘传话么?”映雪在一旁听见了便道。 小山的脸一阵青青白白,心道:这个映雪平日里话不多,真要说起来每句都往你痛处戳,一点情面也不留,也不管在谁跟前,这话二奶奶听进耳朵里,要怎么瞧他?虽然他也没把这位二奶奶放在心上,但她好歹顶着个二***名呢!若是对他怀恨在心,找机会拿他个错处赏他一顿板子也是小事,凡事还是不要做的太过的好。于是含糊着争辩道:“映雪姐姐又在冤枉人了,是二爷让小山适时提个醒的,二爷的话小山敢不听……” “好了小山,知道自己是在为谁办事就好,快把官服送去,莫要耽误了二爷的时间,话儿,你就去一趟吧!”锦书没兴趣听他在这自圆其说,要是真如映雪所言,这个小山平日收了柳馨儿不少好处,她可得提防着他点,再说了,这种能用金钱收买的人,她是不喜欢的。 话儿这才跟着去了。 锦书看他们走远了,方才问映雪:“那‘芳景轩’又是何处?” 映雪道:“二爷以前就住在‘芳景轩’的,林二奶奶走了以后,二爷就搬了出来,不过偶尔还是会回去住几天的。” 锦书了然,纪宣仪这是怕睹物思人,也就不说什么了,带了映雪先“宁寿堂”给祖母请安。初桃也想跟去,说起来,她是该让初桃和含笑多熟悉熟悉纪府,以后办事也方便些,但是想到还要去老夫人那学规矩,万一她又挨罚,初桃又护主心切……所以锦书想想还是先不让她跟着,等以后再说吧! 来到“宁寿堂”却见纪泫歌已经在那了。纪泫歌连忙起身给锦书行了个礼:“二嫂。”锦书也赶忙还礼,虽然见过纪泫歌两次面,但都不曾说上话,纪泫歌给她的感觉是很拘谨,总是半垂着眼,不敢正眼看人,笑容腼腆,甚少说话,就连清儿雨燕她们说话也是小小声的。看来她是很惧怕老夫人的,比她有过之无不及,这样想着,锦书开始同情起那位还未谋面的苏太姨娘,她若是得宠的,泫歌不至于如此战战兢兢。 “泫歌来的好早。”锦书主动跟她说话。 纪泫歌脸微微一红,轻声道:“二嫂也早啊!” 锦书笑了笑:“祖母还未起来吗?” “起了,在佛堂念经呢!祖母每天早晚都要焚香诵经的。”纪泫歌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应该是快好了。” “嗯!咱们一起等着。”锦书在她身边坐下,想找话题,却觉得这也不合适那也不合适,踌躇间,碧茹出来了,朝锦:“二奶奶,四小姐,老祖宗让你们进去呢!” 祖母正盘腿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手中还拿着串佛珠念数着,笑容慈祥。 锦书和泫歌一起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孙媳给祖母请安,泫歌给祖母请安。” 祖母笑呵呵道:“快起来吧!”两人起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有丫头奉上茶果, 碧茹则站到老祖宗身后拿了一支精巧的玉捶为她轻敲肩膀。 锦:“祖母肩膀不舒服么?” 祖母放下手中佛珠,笑叹道:“人老了,不中用了。” 碧茹笑道:“老祖宗您哪里老了?耳聪目明,身体健朗,看起来不过知命之年。” “就你会哄人,我一把老骨头了还知命之年,岂不成老妖精了。”祖母笑嗔道。 “这老妖精也不是谁都能做的,别人想做还做不成呢!二奶奶您说是吧!”碧茹笑道。 “说的是,祖母一点也不显老。”锦,确实是富泰人家,懂得保养,自然显得年轻。看这碧茹敢打趣祖母,可见在祖母跟前不是一般的得意。 “碧茹丫头,你自己没皮没脸也就罢了,还拖了你二奶奶下水,你二奶奶是个诚实人,你这不是为难人家吗?”祖母嘴上薄责着,却是笑容满面。 锦:“孙媳可不敢说谎。” 纪泫歌在一旁微笑着点头,表示认同。 “不行咯,这眼也花了,连佛经也看不清了,胳膊腿也硬了,时不时的这也痛那也痛,以前啊!是人找病,现在是病找人,躲都躲不过。”祖母眯着眼,神情有些恍惚。 “定是快要变天了,您这肩膀才泛酸了。”碧茹道。 锦书想,变天就胀痛,祖母莫不是有关节炎?犹豫了一下,起身道:“祖母,让孙媳给您捏捏,看看能不能好些。” 祖母还没回答呢,碧茹就让位了,笑道:“二奶奶请。” 锦书缓缓使力,边观察祖母的反应,试探着祖母的承受力,寻找最佳的力道。她这一手可是跟医院里的护士姐姐学的,常给爸妈揉捏按摩,他们为了照顾她很辛苦,她也只能这样表示一下孝心了,想着想着不免心酸,不知道爸妈现在过的怎么样? “锦书啊!你这手法是哪里学的?舒服的紧。”祖母很享受的闭上眼。 “回祖母,孙媳在家时,跟一个老中医学的,祖母要是觉得舒服,以后孙媳常过来给祖母捏捏。”锦。 “好好,只是便宜了碧茹那个丫头。”祖母笑道。 碧茹笑嗔道:“老祖宗,碧茹的活都被二奶奶抢了去,难过的都想哭了,您还编排我。” 祖母笑笑,又对纪泫歌道:“泫歌啊!苏姨娘近来身体可好些了?” 纪泫歌回道:“回祖母,姨娘好些了,夜里也不怎么咳了。” “嗯!好些就好,不行的话就换个大夫瞧瞧。”祖母顿了顿吩咐碧茹:“呆会儿去取两根上好的红参给苏姨娘送过去,让她好生养病。” “是,老祖宗。”碧茹应道。 泫歌起身福了一福:“泫歌替姨娘谢过祖母。” “谢什么?你也多劝劝她,要放宽心,纪家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断不肯亏待了的,祖母虽然老了,但这点主还是做的了的。回头,我去跟你母亲说,王家的事就这么算了。”祖母慢声道。 纪泫歌眼中喜色一闪而过,语声也轻快起来,谢道:“泫歌谢谢祖母。” 锦书看泫歌的神情,仿佛是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般的高兴,心想,王家的事?难道是纪泫歌的亲事吗?苏姨娘为这事愁病了? 正说着,只听外间丫头传话道:“老祖宗,老夫人和大奶奶来请安了。” 第二十章 老夫人受责 听到老夫人来了,锦书和纪泫歌,忙起身相迎。徐氏由方晴烟搀着入内,见锦书和泫歌垂立于祖母身边,祖母笑意吟吟的,看起来精神不错,心下隐隐有些不快,这两人在她面前一副老实模样,讨好祖母却是有一套。 “老太太,昨儿个听碧茹说,您这肩又不适,不知今日可好些。”徐氏关切道。 “刚才锦书帮我捏了捏,竟是松快了许多。”祖母笑道。 “哦?二弟妹还有这本事,我可要向二弟妹讨教讨教,大爷近些日子忙坏了,老说腰背酸,我学了时不时的也好帮他捏捏。”方晴烟笑道。 “大嫂说笑了,锦书哪有什么本事,是碧茹姐姐帮祖母捶的,锦书不过试着捏了几下。”锦。 “二奶奶,碧茹都给老祖宗捶了这么些年,也没得老祖宗一句夸奖,显然碧茹做的尽是无用功了。”碧茹亲自给徐氏上了茶,刚好听见锦。 老祖宗指着碧茹笑骂道:“你这丫头,就爱耍贫嘴。” “祖母说是好的便一定是好的,二弟妹可不要藏私哦!”方晴烟也打趣道。 锦书脸一红:“锦书怎敢,大嫂不嫌锦书笨手笨脚就是万幸了。” 徐氏就是看锦书不顺眼,老太太夸她一句就上天了,还装腔作势拿捏上了,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便沉声道:“大爷若是有什么不适还是请个郎中来瞧瞧的好,别整这些没有的耽误事情。” 方晴烟忙应道:“是,今儿个便去请郎中来瞧瞧。” 徐氏点点头转了笑脸对祖母道:“老太太也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还是尽早让郎中来瞧瞧。” 祖母笑呵呵道:“都是老毛病了,瞧了这么些年,药也喝了不少,也不见有什么起色,还不如让碧茹给我捶捶来的爽快。” “这也不是个办法,总得想法子根治了才好,要不让云亭请个御医回来……” 祖母摆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了,纪家如今得沐圣恩,也算富贵以极,但也莫忘了前车之鉴,圣恩浩荡,虽肝脑涂地不得以报万一,又岂可恃宠而骄,让人说了闲话去。” 听老太太这么说,徐氏也就不再勉强,其实以今日纪家之势,请皇上赐御医来给祖母看看病也不是做不到的,只是老太太行事素来低调,不喜张扬,在她的思想里,要请御医来是件了不得的恩宠了。 “咦?怎么没见淑媛?”祖母这才想起淑媛没来。 徐氏笑道:“今儿个是回门的日子,我就打他们早点回去了,许是要用过晚饭再回来。” 祖母半眯了眼道:“我倒忘了这茬,是该早些去的。”说罢看向锦:“等宣仪忙过冬至,也让他陪你回趟富春县,总得去给岳父岳母见见礼。” 锦有回门一事,只是觉得宣仪是不可能陪她去富春的,一来路途遥远,二来,宣仪心中未必愿意,没想到祖母会这样说,锦书心中感激,夫婿能陪妻子回门也是对妻子,对亲家的一种尊重。可是,老夫人的脸色却是暗了一暗。锦:“到时候看宣仪有没有时间吧!他若忙就算了。” 徐氏神情缓了缓,心道:算你识相。 “好了,你们别都在我这耗着了,各自忙去吧!”祖母笑道,拿起那串伽楠佛珠。 徐氏知道老太太又要念经了,便起身告退。却听祖母道:“媳妇,你先留下,我有话对你说。” 方晴烟等知趣,先行退下。 出了“宁寿堂”,方晴烟笑道:“我先去账房了,两场婚事办下来,许多账目都还未结清,我得去整理整理。” 锦:“大嫂辛苦了。” 目送方晴烟走远,纪泫歌道:“二嫂还要去母亲那里学规矩吗?” 锦:“是呢!” 纪泫歌眨了眨眼,踌躇了一下,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道:“二嫂在母亲那学规矩,千万不可让母亲抓了大错,也不必做的太好。” 锦书怔愣着看泫歌,她这是在教她如何应对老夫人吗? 纪泫歌以为锦:“你做的再好也是没用的,每次漏一两个错处就成了,母亲的目的达到了,就不会太为难二嫂。” 想必这是纪泫歌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锦书不由感叹,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谢谢你,泫歌,我正担心着呢!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便有底了。”锦。 纪泫歌腼腆一笑:“那泫歌先告辞了。” “好,泫歌若是闲着无事,可以来‘澄心苑’坐坐。”锦。 纪泫歌讶异道:“真的吗?” 她那意外的表情让锦书有些奇怪,都是一家人,多走动走动,很正常啊! “当然是真的。”锦,因着老夫人不喜欢泫歌,大嫂方晴烟从不邀泫歌去她那玩耍,也不怎么和泫歌说话,所以泫歌以为锦书也会跟大嫂一样疏离她,所以,锦书邀请她,她很意外。 “二嫂,你真是个好人。”纪泫歌笑的灿烂,像六月盛开的荷,婷婷粉面玉姿容,锦书心里赞叹:泫歌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呢! 看她轻快的走远了,锦书带上映雪又去了“宁和堂”,等了一会儿,老夫人才回来,黑着一张脸。锦书心里一紧,老夫人心情不好啊!祖母留下她,会不会是说了关于王家的事?呆会儿要小心些才好。 老夫人端然上坐,沉默了半响,方开口问锦书,语声冷冷:“今日你是和泫歌一起见祖母的?” “回老夫人,是的,锦书去的时候,泫歌已经在了候着了。”锦。 “她可在祖母面前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祖母问泫歌,苏姨娘的病好些没有,泫歌说好些了,夜里不怎么咳了。”锦书回忆了一下,省去了祖母那句王家的事就作罢的话,老夫人问的是泫歌说了什么,又没问祖母说了什么。 徐氏的目光犀利如鹰眼,盯在锦书脸上,看她神态自若,眼神沉稳不似说谎,心道:难道不是泫歌在老太太面前告的状?是老太太自个儿对王家不满意?刚才老太太的话说的还真是重,说什么,纪家就这么一个姑娘,出落的如花似玉的,怎可就这样许给一个独眼儿的,不知情的还以为纪家主母眼里容不得人,故意要祸害姑娘家,落人口舌,让人看笑话……心里真是气愤,老太太什么时候拿这么重的话说过她,今日却为了那个贱人生的贱丫头狠狠的将她数落了一顿。就想不明白了,那王家有什么不好?要家世有家世,要权势有权势,不就瞎了一只眼吗?宣仪都还娶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庶出之女呢!那贱丫头就嫁不得独眼儿的? 徐氏越想越愤懑,看着锦书就更心烦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今儿个我也乏了,你先下去,别忘了明儿个交一百篇《女训》来。” 呃!锦书很是意外,老夫人的心情糟糕到连为难她的心思都没有了?不管这么多,能逃过一回是一回,锦书连忙福身退了下去。 第二十一章 良策还是诡计 锦书已经有两天没见到纪宣仪了,其实她能见到他的时间也就是吃晚饭的时候,纪宣仪一回太常寺,就被同僚邀去喝酒,不回来吃饭,锦书自然就见不到他。他不来倒也安静,因为锦书刚又领了默写五十遍家规的责罚。 纪泫歌说的一点也不错,老夫人若是看你不顺眼了,你做的再好,在她眼里也是错的,所以当老夫人又提出背家规的时候,锦书故意背的疙疙瘩瘩,倘若她背的顺了,指不定老夫人又要拿什么来为难她,争如泫歌所言,漏一两个错处给她,果然,老夫人冷言冷语,明嘲暗讽的过了几句嘴瘾,责罚的力度却是明显降了下来,变成了五十遍。锦书释然,权当练字好了。上辈子因为心脏不好,爸妈就让她练字,学围棋,什么开智力,培养锻炼敏锐的观察力,细致的分析力,灵活的应变能力是其次,主要是为了能让她静下心来,培养她从容淡泊的心性。所以,写几个字算什么?就算你不罚我我自己也是要写的。这样想着,锦书倒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似的,只是,心里也有疑惑,难道老夫人整人的手段就只这一招吗? 老夫人的手段当然不止这一招,只是这两天烦心事多,她没心思去理会锦书。因着那个狐狸精病了,老爷这两天都歇到了她屋里去,也不怕沾了晦气,云娘又去了灵州,估摸着还得过半月才能回来,眼下她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王家的事,她和老爷是说过的,老爷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她这个当家主母只好自己拿主意了。王家老爷是户部侍郎,不可谓门不当户不对,而且王家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才学也是有的,就是倒霉了点,养了只斗鸡,却把一只眼给啄瞎了……她是觉得这门亲事挺合适的,那个贱丫头嫁过去可就是侍郎家的当家主母,算得上是咸鱼翻身,比她那低贱的娘不知强了多少去?真想不明白她们有什么不知足的?皮相好,皮相好有什么用? 心里堵的慌,本来以为可以战决,把婚事定下,王家那边都已经去批八字了,准备年底找个良辰吉日把喜事给办了,早日送走那个贱丫头省的碍眼烦心。没想到老太太会横插一杠子,老爷素来是最听老太太的,难不成这婚事就这么黄了?她要怎么向王夫人交代? 徐氏正心烦意乱着,蓝沁来报:“三奶奶来了。” 尹淑媛进得门来,见徐氏眉心微攒,闷闷不乐,便笑问道:“母亲为何事心烦?不知淑媛可否能为母亲分忧。” 徐氏听她叫母亲,心下欢喜,暗道:还是淑媛与自己投缘,一点也不生分,不像晴烟,虽然对她恭顺有加,一直都中规中矩的叫她老夫人,总觉的无法亲近。至于锦书,那是提都不用提的,这人和人之间亲疏远近还真是要讲究缘分。因笑着把纪泫歌的事大致说了一下。 尹淑媛听得明白,老太太话了,老夫人自然不敢不允,这是在愁怎么回绝王家呢!想了想,心中便有了主意,笑道:“这事其实也不难办。” 徐氏心一动,忙问道:“你有什么好法子?” 尹淑媛看了看一旁服侍的丫头。徐氏会意,慢声道:“你们先退下吧!” 等丫头们都退下了,尹淑媛方道。“明net宫中要采选秀女,咱们只道泫歌妹子已让内给使看中,入了甄选名单,那王家再不愿意也不敢与天子相争不是?” 徐氏思忖了一番,犹豫道:“只是,这有资格参加甄选的多为嫡出之女,鲜少有庶出的,再说内给使那里并无泫歌之名啊!若让王家知道咱们诓骗与他,这事就难堪了。” “母亲不必担心,淑媛既然出了这主意,便有法子让泫歌妹子上甄选名单,庶出之女只要才貌出众的,一样可以入选的。”尹淑媛笃定道。 “可是,老太太那……”徐氏又担心老太太会不同意。 尹淑媛附在徐氏耳边,轻道:“这事,就交给淑媛去办,保管办的妥帖,让祖母和老爷那只道是上边看中了泫歌,断不晓得是咱们送上去的。” 徐氏点点头,忽而又道:“那万一泫歌选中了呢?”徐氏心想,如果泫歌有朝一日出了头,苏文婉那个贱人还不得爬到她头上来?不行,泫歌那小贱人出落的跟水仙花似的,还真有可能被皇上看中。 尹淑媛莞尔笑道:“其实这选秀女也是内藏玄机的,哪是真凭样貌才学来甄选的?皇后又不是傻子,怎肯给自己树立强敌呢?咱们只须跟那内给使商定了,一轮粗选便让泫歌妹子下来便是。” 徐氏这才展了眉,笑道:“还是淑媛有办法,那这事就辛苦你去办了,要快些,王家那边不日就要上门来谈婚事的。” “母亲只管放宽心吧!”尹淑媛说着又递上一份礼,笑道:“这是高丽国进贡的千年人参,今年中秋时,皇后娘娘赏赐的,是养身养颜的佳品呢!” “哦?这倒是难得的好东西,对了,听说你娘和皇后娘娘还是亲戚?“徐氏乐呵呵的收下。 “亲倒是亲,就是远了些,若论辈分,皇后娘娘还得叫我娘一声表姨娘呢!不过皇后和我娘倒是亲近,时不时的会召我娘进宫叙话……”尹淑媛随意说道,好像这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但是徐氏听在心里就觉得了不得了,能时常和皇后娘娘说上话,那是多大的荣耀啊!看来尹家是权可通天呐!徐氏越看淑媛越喜欢,就像看着颗金光璀璨的宝石,是可以照亮莫非前程乃至整个纪家前程的明珠一般。 于是徐氏笑道:“什么时候请你娘来家里坐坐,两亲家的,还是应该多走动走动才好。” “我娘也正有此意,昨儿个我娘送我和莫非出门的时候,特意交代了莫非,请您闲暇时务必过去叙叙话。”尹淑媛笑道。 “那是一定的,等了了这桩心事,再把这个家完完全全安安心心的交到你手上,我便要时常去叨扰你娘了。”徐氏笑眯了眼,之前的烦闷已经一扫而空。 尹淑媛心中暗喜,低垂了眼,嘴上却谦虚道:“淑媛很多事情都还不懂,再说大嫂一直帮母亲打理家事,按理,这个家该由大嫂主持才对。” “你大嫂这个人好是好,却是个没有魄力的,做个帮手可以,要执掌大局……”徐氏摇了摇头,又对淑媛道:“我看还是你最合适,这样吧!明儿个我吩咐下去,以后府里所需物件的采办和分配之事你先管起来,等你上手了再做计较,至于厨房那一块,一直都是晴烟管着,也就让她先管着吧!” “母亲,那大嫂会不会……”尹淑媛做担心状,心里却是开心的很,想着方晴烟气的七窍生烟的模样,简直痛快之极。 “你不必理会她,只要你做的好了,她自然无话可说。”徐氏心意已定,而且她坚信这样的决定是正确的。 ----------------------------------------------------------------- 对不起,亲们,昨晚有事出去了,没能及时更新,非常抱歉! 第二十二章 一山二虎 次日,卯正二刻,阖府上下的丫鬟婆子,管家执事整整齐齐的齐集在外三间的抱厦里。众人心里惴惴,之前大家私下里就猜测议论:二奶奶和三奶奶都进了门,老夫人会把府中内事交给谁呢?大部分人还是希望大奶奶来管事的,大奶奶为人亲和,不苛刻,在她手下做事也轻松些,毕竟对二奶奶和三***脾性不熟悉。 听得有人唱道:“老夫人到。”众人立即屏气凝神,躬身垂手静候。 方晴烟和尹淑媛一左一右搀着老夫人走进了抱厦,而锦书独自一人走在最后,显得有些多余。 方晴烟面带微笑,心里却是笑不起来,老夫人突然召集大家,她不用想也知道老夫人这是要做什么,一直担心的事情真的就要生了吗?若是老夫人当真把内事都交由三弟妹掌持,她又该怎么办呢?认命吗?叫她如何能甘心? 尹淑媛此时是掩不住内心的激动,从今天开始她就要接掌纪府大权了。在家时她就是母亲的得力助手,她喜欢那种居高临下,威重令行的优越感,其实她自小的心愿就是入宫,执掌六宫,呼风唤雨,成为天底下所有人都艳羡、敬畏的女人。可惜父亲大人一直反对她入宫,让她嫁给了纪莫非,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她是三奶奶又怎样?有谁规定长媳才能持家?她偏要坐上纪家当家主母的位置让人瞧瞧她尹淑媛的手段和能耐。 老夫人神情肃然,目光凛凛从众人头一一顶扫过,沉声道:“今日把大家召集来此,是有一件要事宣布……” 方晴烟心一紧,尹淑媛春风满面,而底下的人是心头一震,有期待也隐约的不安,终于要揭晓答案了。 “从今儿起,府里内事由大奶奶和三奶奶共同掌持,大奶奶依旧负责饮食起居,而府里物品的采购分配,账目的核对则交由三奶奶负责,至于人员的调度,也由三奶奶便宜行事,尔等要一如既往,尽心尽责协助两位奶奶把内事打理好,若让我现有阳奉阴违,偷懒散漫的,一律严惩不贷,可都记下了……” 炸弹,绝对是个重磅炸弹,没想到结果是大奶奶和三奶奶共同掌事,但凡还有点脑子的,都能听出老夫人的真实意图,这个家迟早是要交给三***,一个小小厨房算什么?财政大权才是关键呐!大奶奶就这么败下阵来了吗?这好像还没有交上手,怎得就败了呢?老夫人看上三奶奶什么了呢?家世?能力?大奶奶会善罢甘休吗,还有那位二奶奶,果真如传言中那样很不受老夫人喜欢吗……一连串问题在每个人心中此起彼伏,都忘了要回应老夫人的问话。 陈管家偷偷看了大奶奶一眼,心道:大***颜色不太好看啊!怎么老夫人这么大的动静,大奶奶也不早点知会一声?弄的现在好生被动,反对,那是蠢蛋才会干的事,眼下不应承是不行了,老夫人盯着呢!陈管家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率先道:“小的听明白了,小的一定尽心尽力协助两位奶奶管事。” 管家带头,底下的人也纷纷开口表决心。方晴烟的脸色又暗了几分,瞟了尹淑媛一眼,看她眼底眉梢全是得意之色,心中愈加愤恨,今日这架势,显然是她们早就商议好的,要给她一个措手不及。想当初,她刚进纪府,老夫人对她也是器重的很,现在看上个更好的,比她家有权,比她家有势,比她会奉承,就翻脸不认人了,说什么两位奶奶同掌内事,她掌什么掌?等于什么权利都没有,还要管她们吃喝拉撒,真当她是软面团,想怎么揉就怎么揉? 老夫人满意的“嗯”了一声,道:“账房钱先生何在?” 一个五十开外,身形颇肥的男子出列,拱手一揖:“在!” “呆会儿你就把所有账目交给三奶奶瞧瞧,让三奶奶熟悉熟悉。”老夫人吩咐着,这管家要就是管财,账目看清了,至于如何分配财物,调拨人员,协理各处事务只须使些手段便成,徐氏也相信,这些对淑媛而言都是小事。 钱广生眼底闪过一丝张惶,脊背阵阵凉,老夫人每月都会看一次账册,但都是粗略的看,大致对上了也就过了,大奶奶有时也看,大都是关于食材采办的账目,所以他就松了心,大了胆,从中做了几处手脚,捞了些银子,现在老夫人突然提出要把账册交给三奶奶看,这三奶奶粉面含春,却是眸光精厉,怕不是个好唬弄的主,钱广生心里直喊糟糕,声音也显得底气不足,回道:“是,小的稍稍整理一下就交给三奶奶。” 老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侧身对方晴烟道:“晴烟,你是大嫂,以后淑媛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需你多教教她,你们俩要齐心协力,一同把这个家打理好,这样,我就可以安心的享清福了。” 方晴烟温婉笑道:“老夫人您啥时候看人看走过眼啊!三弟妹自然是能干的,晴烟还得向三弟妹多学学才是呢!”这话说的酸意浓厚,她一向是温顺的,对老夫人言听计从,可是今日,就算她有再好的修养也忍不住了,没理由总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不是? 这话老夫人听在心里,有些恼怒,这不明摆着在嘲讽她吗?但想想又不免心虚,其实晴烟这个媳妇还是不错的,孝顺,心细,这几年来也帮了她不少忙,她也知道晴烟是想做这个当家主母的,今天的事,按理来说应该先知会她一声,可她也知道晴烟平日里挺会做人,好些个丫鬟婆子都听她的,要是她早知会她了,万一她不服,弄一帮子人挑点事,为难淑媛就不好办了,所以,她索性给她来个措手不及……哎!谁叫她肚子不争气呢!不孝有三,无后最大,不能为纪家生个孙子出来,雨薇都六岁了,这六年里她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还能指望她什么呢?总不能让存儒没个儿子养老送终吧! “大嫂谦虚了,虽然淑媛在家时就帮着打理内事,但淑媛总是初来乍到,有很多地方还是需要请教大嫂的。”尹淑媛知道大嫂心里不痛快,虽然她很高兴看到大嫂酸不溜秋的样子,但是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她还是稍稍谦虚一下的好。在下人面前是要立威,但对象却不能是方晴烟,毕竟她在这个家时日久了,据她了解,方晴烟在纪府人缘还是不错的,说不定此刻大家的心都向着她,自己若表现的太强势反而不好。 “好了,你们也别互相谦虚了,事情就这么定下,淑媛,你留下,有什么要问的就尽管问,有谁口齿不清,脑子不好使犯糊涂的,要罚还是要轰了你自定夺就是。”老夫人把话头拦住,免得她们两说的兴起,倒叫底下人看笑话,这对淑媛可没什么好处,又撂下几句狠话,把那些个心里藏了不安分的念头的都敲上一敲,看谁敢挑事。 锦书呆呆的听了半响,真是够无聊的,又不干她什么事,不明白老夫人为何把她也叫了来。让她因为轮不到管事而难过?而羞愧?老夫人若是为了这个,那她很不好意思的要让老夫人失望了。她没有权利的yu望,根本就不想当什么家,做什么主,再说她也确实没这个能力,能管好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过锦书对老夫人今日的做法却不赞同,如果老夫人已经意属三弟妹当家,就该狠狠心,快刀斩乱麻,全权交由三弟妹去掌事,就算有些个心存不忿的,杀一儆百,看谁还敢不听话。俗话说‘一山难容二虎’,尽管大权在三弟妹手上,但名义上还是两位奶奶一起当家,这就一定会生出许多是非来;俗话又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家和才能万事兴’,她们两斗来斗去,争来争去,情势只会越来越糟糕,到时候兄弟反目,家族分崩离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哎!但愿她能独善其身吧! 第二十三章 抱错了 从抱厦出来,老夫人自回“宁和堂”,方晴烟也有事情要张罗,锦书便去祖母那坐坐,帮祖母做了下按摩,临走又问祖母讨要了几本佛经来看。其实看佛经只是个借口,前儿个听祖母说眼花了,佛经也看不清了,就想着把字放大,帮祖母重新抄摹一份。 走了几趟“宁和堂”和“宁寿堂”,加上话儿的介绍,锦书对纪府的布局有了大概的了解。“宁和堂”在纪府是处于中心位置,五间大正房,配以东西厢房,东西鹿顶耳房。前面是内仪门和向南大厅,向南大厅左手是老爷纪云亭的外书房,右边是纪存儒和纪宣仪的外书房。“宁和堂”的后身还有一十二间大房子,其左边一个大院是老夫人徐氏的住所,再往左一个独立小院落,是苏太姨娘的住所。而祖母的“宁寿堂”在“宁和堂”之右,间隔一条狭长通道,也就是锦书每日要走的巷子。 大爷纪存儒的“缀锦轩”紧挨着“宁和堂”的后身,是一个三进的院落,其右原是三爷纪莫非的处所,去年纪府扩建修葺了一番,在“玉灵湖”西侧建了“绛芸轩”,纪莫非就搬了过去,所以这院子就闲置了;“缀锦轩”的左边是一大院,内有三间抱厦,议事厅,大花厅和厢房数间,适才老夫人召集府里下人议事就在那三间抱厦里。 锦书住的“澄心苑”属于纪府后园,早就听话儿说纪府有个“玉灵湖”,形似灵芝,且在开凿此湖的时候,曾挖出一块很大的玉石,风水先生说这是一块福地。其实“澄心苑”离“玉灵湖”不远,只是中间隔了“茗翠阁”和一片紫竹林所以看不见。今儿个锦书没挨老夫人训,心情挺好的,便想着去“玉灵湖”边走走。 穿过紫竹林,是一排绿杨柳,站在青石砌的湖堤上,只见湖面上泛着粼粼波光,清亮亮的,像有无数钻石在闪耀,风一吹,水面皱起一丝波纹,缓缓的荡漾开去,仿佛是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拂过,举目环视,湖边栽满杨柳,柳枝随风轻摆,款款如少女摇曳的裙裾,袅娜多姿。如此美景宛若画中,令人迷醉。 话儿指着对岸高处一座八角凉亭,兴致勃勃地介绍道:“二奶奶,那叫‘抱月亭’,亭下是个花圃,花圃里花色品种繁多,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美极了,那亭子前面是大戏楼,老祖宗爱看戏,节日里总会请戏班子来演几出,再过去那间大院子就是‘绛芸轩’了,是三爷的住所……” 锦书抬眼望去,只见飞檐陡翘隐约绿荫中,倒是处清幽之所。 “那边上小一点的院子是四小姐的住所‘景澜苑’,看见那边白色的围墙了吗?那是‘怡景园’,也是纪府最美的园子,里面植满了绿梅,哦!‘芳景轩’就在这园子里。”话儿继续介绍着。 锦书心中一动,不由的注目多看了两眼,原来“芳景轩”在那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走进去看看,哎!还是算了吧,那里是属于林蔓儿的,纪宣仪肯定不喜欢别人进去,尤其是她。 “老夫人说,等清儿少爷长大些,就把‘怡景园’给少爷住。” “哦!”锦书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其实咱们住的‘澄心苑’也很不错,院子边上还有个桃园呢!春天桃花开的时候,甭提多漂亮了……” 锦书看着话儿说话时眉飞色舞的神情,心想,她若是去当导游,一定很称职,只是,现在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在湖边走走坐坐,因此锦:“话儿,你先把佛经拿回去,咱们出来久了,初桃她们该记挂了,我再四处走走就回来。” 话儿担心道:“二奶奶,还是让话儿陪着您吧!” 锦:“不用了,我也不去别处,就在这里坐坐,呆会儿就回的。” 话儿见二奶奶坚持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拿了佛经自行先回了。 锦书拂着柳枝,沿着堤岸,慢悠悠的往“怡景园”方向走去。其实她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没有明确的目的,就想这样走着,呼吸着湖边清新的空气,一个人漫游。 “哈哈!来抓我啊!看你抓不抓得到我……”一阵清脆稚嫩的欢笑声传来。 锦书回过神来,是清儿的声音。心中一喜,清儿在这里玩耍吗?锦书寻声而去,绕过一座假山,就看见清儿正拍着手儿笑着。锦书正要开口唤他,蓦地从边上窜出一个人来,将她抱了个满怀,那人笑道:“抓住了抓住了……” 是纪莫非,眼睛上还蒙着块黑布,锦:“叔叔认错了。” “叔叔抱错了叔叔抱错了……”清儿笑嚷着。 纪莫非却是没听清楚锦书的话,讪讪的松开了手,边去扯眼睛上的黑布,边埋怨道:“丽娘,不都叫你别来了吗?三爷我带子清玩玩有什么好不放心的?真是的。” “呃!是你?”纪莫非看清眼前的人不是丽娘,而是锦书,霎时涨红了脸,窘迫不已,吞吐着:“对不起啊!我……以为是丽娘来了。” 锦书也是羞红了脸,上辈子加这辈子,和她这样亲密拥抱过的男性除了老爸再没别人了,刚才真是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不过,纪莫非也不是有意的,定了定心神,羞赧着:“我……我刚在湖边走,听见清儿的声音了,便过来看看。” 纪莫非忙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三人看见,稍稍松了口气,可是一想到刚才,心跳猛的就快了起来,他居然抱了她,温香满怀,多少次梦里他就是这样抱着她,沉醉着不愿醒来,可是,他已经强迫自己不去想了,不能想了,确实,那样的梦境已经许久不曾出现了,但是现在,这样的情景却突然出现在现实中,他有些晕了,懵了,心中是什么感觉?惶恐,慌乱,还有……暗暗的喜悦……呃!纪莫非,你这个混蛋,你怎么可以这样想,这个人可是你的二嫂,二嫂是什么人?是你二哥的妻子?你这种想法叫卑鄙,叫无耻,叫下流……纪莫非自责着,尴尬着,羞愧着,低声道:“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往心里去。” 锦书的脸更红了,点点头,声如细蚊:“锦。” “母亲,我们一起来玩盲人摸象啊!人多才好玩。”清儿看到锦书来很是开心。 锦书快步走到清儿身边,掏出手绢为清儿擦去额上细细的汗珠,柔声道:“清儿累不累?瞧你脸上都是汗呢!” 清儿笑起来两个深深的酒窝,煞是可爱,摇摇头道:“不累的。” “清儿,今天就先不玩了,快午饭了,祖母该找你了,叔叔改天再陪你玩。”纪莫非想赶紧带清儿离开,有些话要好好交代交代,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要是被他一不小心嚷嚷出去,说叔叔抱了母亲……那可真是要天下大乱了。 “叔叔,你说话算数?”清儿抬头认真的问道。 “当然是算数的,叔叔什么时候骗过你?”纪莫非笑道,二哥心里有疙瘩不愿亲近清儿,只好由他这个当叔叔的来心疼了。 “母亲,那清儿先跟叔叔回去了。”清儿很懂礼貌,向锦书告辞。 锦:“好,清儿先回去,以后清儿要是没处玩就到‘澄心苑’来找母亲玩可好?” “真的吗?清儿可以来‘澄心苑’找母亲玩?”清儿一脸的惊喜,眼睛睁的滚圆,不可置信道。 “当然是真的,你母亲也不会骗你的。”纪莫非说着,看向锦书,锦书用力点头,脸上又是一阵烫。 “清儿,咱们走吧!”纪莫非抱起清儿,向锦书微微一颔,转身离去。 “哎……小叔……”锦书想起有句话还没说,忙唤住纪莫非。 纪莫非回过头来,眸光清澄若玉灵湖的水,一眼望来,便似波光潋滟,耀的人炫目不敢直视。这种眼神是宣仪没有的,宣仪的眼神总是那样深邃,深沉,偶尔泛起一点温柔也是浮光掠影,转瞬即逝。锦书有一瞬的失神。 “多谢小叔前几次帮锦书解围。”锦书深深一福,这句话她一直埋在心里,只等有机会当面谢他一谢,不管他是有意帮她还是无意之举,她都感激在心。 纪莫非薄唇微抿,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转身,不疾不徐的走着。锦书看着他的背影,白衣飘逸,风姿潇洒,抱着清儿不时的低声说笑,心中忽然多了分感慨:什么时候纪宣仪也能这样抱着清儿,和他说笑,和他玩耍,他们才是父子啊…… 第二十四章 今晚我不走了(一) 锦书回到“澄心苑”,刚好厨房送来饭食,三个时令小菜一个汤,锦书随便用了些,便去书房默家规,一直默到太阳落山,大功告成。 小山来传话,说:“二爷回府就直接往‘宁和堂’去了,请二奶奶这就过去。” 锦书慌忙收拾一下,带了话儿前去。这两天纪宣仪不回来吃饭,锦书其实挺为难的,去的早了,老夫人说她记别的不行,记吃的倒有心;去的晚一些,又说她好大的架子都要别人等她;那好,她掐着点儿过去,老夫人还是有话说,踩着点儿来的,吃饭比谁都准时……真是怎么做都是错,也不管有谁在场,想怎么数落就怎么数落,哎!她只能是左耳进右耳出,权当耳旁风,吹过了就算了。 晚饭祖母没有来,锦书觉得气氛不太对,每个人都怪怪的。大爷纪存儒黑着一张脸,接过方晴烟盛来的饭时,也不知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的,将那玉碗在桌子上顿了一下,把大家吓了一跳,老爷直起眼瞪了他一下,他便说:“手滑了。”方晴烟一改往常笑容温婉的模样,面无表情,大爷顿碗的时候,她似乎一点反应也没有。尹淑媛今儿个也是正经八百的样子,默默的用着饭,而纪莫非和清儿对了好几回眼,忽而挤眉,忽而呲牙咧嘴,那清儿笑的很是古怪,这让锦书又想起晌午那一个错抱,脸上阵阵烫。只有纪宣仪还算正常,一如既往的沉默,也许只有他还不知道府里生了什么事,所以他没反应,或者,知道了也一样不会有反应,如果老夫人把这个家交给她掌持,他才会感到惊讶呢! 老爷似乎被大爷那一顿,堵了心,没了胃口,吃了几口菜,便说吃不下了,起身背着手先走了。老夫人追问了一句:“老爷,您这是要上哪?”老爷也没有回答,搞的老夫人的心情也不好了,拿冷眼扫了满桌子的人,把碗一撂,说:“你们慢慢吃吧!”就回房去了。这下大伙都没了胃口,面面相觑。 回来的路上,纪宣仪突然问道:“刚才你的脸怎么红了?”这句话问出口,纪宣仪又觉得郁闷,上回找话题似乎也是这么开场的,真不新鲜,不过她好像很容易脸红呢!这点倒和蔓儿有些相似。 “啊……哦……妾身不小心吃到了辣椒。”锦书并不擅于撒谎,这样说的时候连耳根都红了起来。 纪宣仪顿住脚步,盯着她看,目光似寒冬的冷月,让人不寒而栗。 “你一直没碰有辣椒的菜。”他说,语声中有了几分怒意。他只是随口问问,她为什么要说谎? 锦书心头一颤,他有在注意她?有句话说的好,一个谎言就得用一百个甚至更多的谎言来圆,她现在就面临这样的窘境,总不能告诉他今天被纪莫非错抱的事情,除非她是活的不耐烦了,纪宣仪还没有大度到自己的妻子被别人抱吧!尽管这个妻子是他嫌弃的。 “妾身……妾身……” “你什么?”他低喝着。 “妾身说了,夫君能不生气吗?”锦。 “说……”纪宣仪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又回头瞪了小山和话儿一眼,两人识趣的躲的远远的。她脸红的理由还能让他生气,这可是一定要听一听的,却不能叫旁的人听了去。 锦书心一横,不说出个子丑寅卯看来是过不了关了,只好厚着脸皮豁出去了,低低地支吾道:“妾身是看清儿那般可爱,就想着……什么时候也能有个像清儿一样可爱的孩子就好了……”说到后面,锦书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楚,太丢脸了,纪宣仪一定会鄙视她的。 纪宣仪怔愣了半响,倒不是被她这个解释震惊到了,而是……心里有点乱,理不出个头绪来,蔓儿去了以后,他从没想过要和谁再有个孩子,其实这样的要求馨儿也曾提过,还不止一次,而他每次只是笑笑,一直都极小心的做好防备措施,现在锦书羞怯怯的也说想要有个孩子……他在怕什么?闭目,眼前是满床的鲜血和一张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蔓儿……心底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疼痛像一枚针在血管中游走,痛到呼吸都要停滞。 “夫君……”锦书怯怯唤他,他的脸色好难看。 纪宣仪叹了一气,沉声道:“以后不会说谎就不要说。”他看她窘迫的样子,也不忍再多说什么,只是她的愿望,他是无法帮她实现了,孩子,他是不想再要了。 锦书羞愧的低下头,其实她也不想说谎啊!从小就是这样,连善意的谎言她都说不好,刚才那个解释一定拙劣到家了,他要是再问她该怎样回答?心中忐忑,手中的帕子拧成了麻花。 纪宣仪却不再说话,陪她走到“澄心苑”门口停住脚步,锦书以为他要跟她告别了,没想到纪宣仪回过头来说:“今晚我不走了。” 锦书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着不知道是该喜还是悲,难道自己是刚才那个瞎编乱造的理由让他决定留下? 话儿机灵的跑上前来,欢喜道:“二爷快请进,二奶奶早盼着二爷来呢!” 纪宣仪挑了挑眉望来,那神情仿佛在问:“是这样吗?” 锦书汗颜,刚才她已经被一个谎言弄的够窘迫了,没想到话儿又帮她扯了一个大谎,搞得她好像痴情的闺中怨妇似的,锦书恨不能挖个地洞钻了下去。 纪宣仪这句“今晚我不走了”,像一针鸡血,让话儿,初桃她们都激动起来,高兴坏了,忙前忙后的,又泡茶又端茶果殷勤的不得了。 纪宣仪翻看锦:“母亲还让你默什么了?” “暂时还没有。”锦。 “明儿个,我去跟母亲说,记下就好了,就不用默这么多遍了。”纪宣仪漫不经心的说着。 锦:“夫君不要去说,妾身权当练字好了。” “你倒是会苦中作乐,我记得你上回还觉得挺委屈的。”纪宣仪微微一哂。 “妾身会慢慢调整心态的,妾身希望凭自己的努力让母亲满意,这点责罚妾身还能受的起。”锦要做到让老夫人满意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能让老夫人少骂她几句,少罚她几回就谢天谢地了,纪宣仪如果帮忙说话的话,只怕老夫人会更生气,一定会认为是她在宣仪面前哭诉,那老夫人就更讨厌她了。 纪宣仪有些意外,他本以为他要帮她说话她一定会高兴,没想到她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若真是这样想的,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好,就依你。”纪宣仪笑道:“会下棋吗?” “会一点点。”锦书点头,前世她的围棋水平是业余五段,但在这异世从没下过棋,古人都讲琴棋书画,围棋是上流社会,文人雅士钟爱的娱乐活动,就是不知道下法和规矩和后世学的一样不一样,还有,自己业余五段的水平跟纪宣仪下,会不会不堪一击?纪宣仪的棋艺一定很好吧! “那就来下一盘试试。”纪宣仪道。 纪宣仪亲自摆好棋盘,问:“你要白子还是黑子?” 锦书前世都是执黑子的多,黑子先行,有一种一马当先的气势,但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规则是不是一样,便道:“妾身要后行。” 纪宣仪怔了怔,随即明白,她这是想要看他棋路呢!便道:“那你执白子。”说着把装了白子的棋奁推到锦:“一次下,我就不让子了。” “夫君不要让妾身输的太难堪才好。”锦。 纪宣仪笑笑,拈起一枚黑子落在右上角。在现在围棋中,这是谦虚礼貌的表现,好让对方下他的右下角。锦书心一宽,看来纪宣仪也是个谦谦君子,应该不会太咄咄逼人。 第二十五章 今晚我不走了(二) 纪宣仪对自己的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在大康,棋风颇盛,被文人雅士誉为最能修身养性,陶冶情操的艺术,朝廷每三年派专人到各地平下棋人的等级,共设九品,能入品者,整个大康也就三百人,而他被定为七品,已是相当的了不得,要知道九品目前只有三人,八品九人,七品一十六人,在大康,能下得过他纪宣仪的也就十二人。所以对付锦书,随意就好了,打时间而已。 所以,初时纪宣仪下的很随意,那些边边角角的有利地形就任锦书占了。锦书则是全力以赴,使出浑身解数。不多时,纪宣仪现情势不对了,锦书那些杂乱无章的棋子渐渐的或成坚实堡垒,或成圈套埋伏,杀气渐露。纪宣仪剑眉一杨,这可不是会一点点的人走的出来的布局。 “你可曾定过品级?”纪宣仪问,在大康女子入品也是有的。 锦:“什么品级?” 纪宣仪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她未曾去定品,不过就看她这一手布局已经够入品了,只是能入几品,还要看她后面怎么下。纪宣仪身子往前倾了倾,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再不能随意应付了,不然他这个七品败给无品的,传将出去,有失颜面。 纪宣仪开始认真起来,锦书就感到吃力了,脑子里努力回忆着各种致胜的招术:金柜角,一石三鸟,千层宝阁,倒垂莲,金井栏、穿象眼……有些手忙脚乱起来,不多时被纪宣仪提了好几处子去,额上微微渗出汗来,睨眼瞧纪宣仪手托着下颌,双眼紧盯着棋盘做深思状,心里顿时释然,能下到让纪宣仪认真对付,就说明自己还不是很差劲,这样就够了,输赢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此想着心倒是静了下来,脑中清明如镜,不贪胜,彼攻顾我,弃子顾我,舍小就大,逢危须弃,动则相应……越下越顺手,小小棋盘上硝烟弥漫,搏杀激烈。 切、断、兜、劫,气似有还无,双方棋子皆命悬一线。白棋吃死了黑棋的一朵“梅花”,但仍做不眼来,此时若是白棋收气吃黑棋,势必变成“花聚五”,若不去收,被黑棋反收,就会形成一个“拳头六”…… 锦:“妾身敌不过夫君,妾身输了。” 纪宣仪微微叹息:“此局已成打劫,我未胜你,你也未输。” “不是的,若不是夫君先前让着妾身,妾身早就输了。”锦,确实是如此,如果纪宣仪一开始就占目,结果必然不是这样,而且自己所学是后世众多职业高手倾其毕生精力总结出来的经验,自然是占了很大的便宜。 “那好,咱们就再来一局。”纪宣仪兴起道。有道是“棋逢对手”乃人生一大幸事,纪宣仪喜欢下棋,但对手很少,偶尔下下,随便应付下也能赢,没多大意思,而刚才与锦书下棋,下的痛快淋漓,而且锦书用的一些招数他从未见过,这对于一个爱棋之人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如同现了稀世棋谱,怎能不一睹为快?没想到自己这个毫不起眼的娘子竟有这等棋力,纪宣仪突然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 “好。”锦书欣然应战。她也是爱棋之人,刚才对弈一局,她知道纪宣仪的棋力在她之上,但也不是差太远,这样的对手是最能激起求胜的yu望的,当然,现在她的主要目的不是赢他,而是……拖延时间。他说今夜不走了,那么今夜,他们就要同床共枕了吗?她有些害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他的人,害怕这个过程,也害怕在这以后,她还能不能维持现在的心态去面对他。锦书看了看壁角的沙漏,现在应该有亥时二刻了吧!再下一局,起码过子时了,那时纪宣仪一定很累了吧! 话儿和初桃不住对锦书挤眉弄眼,意思是让她不要再下了,她们心里着急的很,二奶奶是怎么回事?二爷好不容易留下了,两个人竟然只顾着下棋,正事倒放一边去了?二奶奶居然还同意再下一局,刚才都下了差不多快两个时辰,再来一局岂不是天都要亮了,这么好的机会,二奶奶怎么一点也不珍惜啊!白白错过,下回知道二爷什么时候会再来? 锦书只作不晓得她们的心思,莞尔道:“话儿,初桃你们先去歇着,不用候着了。” 纪宣仪点头道:“小山,你先去歇着吧!到时候再唤你。” 三人都很不乐意,苦着一张脸,悻悻的走了出去。 锦书收了棋子,两人重新开战,这次纪宣仪可不再怜香惜玉,手下留情,锦书也不再战战兢兢,畏畏尾。两人直杀的昏天暗地,难解难分,更鼓敲了三响的时候,纪宣仪以多出三目胜出。心里那种痛快,难以言喻。 锦书竭尽全力只负了三目,心里也很高兴,这样的输对她而言虽败犹荣。 “夫君好棋力,妾身输了。”锦书心悦诚服,期冀的看着他,盼他说再来一局,可想想明日他还要早起去太常寺办公,又觉得不妥。 纪宣仪的目光带着三分诧异,七分赞赏的望着她,缓缓道:“你的棋力也不低,为何不去定品呢?若是定品,最少也是六品了。” “妾身只是下着玩的,没有想过定品。”锦书听他这么说,心里明白几分,大康也和后世一样,会给围棋爱好者定品级段位。他说她能定六品,那他应该是五品还是七品,不知道大康的品级是如何排序的,这句话不好问,若问错了,会闹笑话的。 “嗯!你这份淡然,我却是欣赏的。”纪宣仪一次当面夸奖了她。 锦书听的面上一阵热,她哪里是他说的那样淡然,前世的她,可是参加了一次又一次的评定,其实参加评定也是学棋的一种动力,评定了,进步了,方能向更高的目标努力,虽然这样的努力对于她这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命不长久的人来说没什么意义,但她自己觉得这样过的很充实,人活一世,不论长短,总是要想法子向前走的,需要一些东西来肯定自己,证明自己,满足自己。 她的脸又红了,真是个容易害羞的人,纪宣仪心道:刚才在他的逼迫下,让她说出想要个孩子的那番话真的是很不容易了。 纪宣仪看了看窗外如墨的夜色,道:“三更天了,歇息吧!” 锦书面上的绯色深了几分,脑子里嗡嗡一片,心里七上八下,不知该如何是好,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纪宣仪叫了声小山,立时三个人都涌了进来。纪宣仪怔愕的看着他们:“你们都没去休息吗?” 下山耷拉着嘴道:“二爷和二奶奶都还没歇着,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敢偷懒啊!” 锦:“辛苦你们了。” “二爷,二奶奶,热水一直备着呢!请二爷二奶奶赶紧梳洗了歇息吧!”话儿笑道。 锦书和纪宣仪简单的梳洗一番,除了外衣准备就寝。锦书本就紧张,看到大红床褥上铺了一块雪白的锦帕,顿时羞怯的脸上都要滴出血来。她知道这是规矩,为了验证女人的贞洁,可是…… 纪宣仪看她僵直着身子,盯着那块锦帕快把唇都咬破了,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不由心笑,那并不是他今夜留下的原因。走过去一把扯了锦帕丢到一边去,拍拍床沿,道:“还不快上来,夜凉,莫要冻着了。”说罢自己先躺下了。 锦书像个木头人一样艰难的挪了过去,远离着他躺下。虽然没有碰到他,但是他的气息混在空气中,绕进她的呼吸里,宣告着他的存在。接下来他会做什么?他已经扔了锦帕,表示什么呢? “别胡思乱想,快睡吧!我累了。”纪宣仪低低的说了一句,声音低沉,慵懒着,很有磁性。 锦她在想什么,他让她别胡思乱想,意思是他不会对她怎么样了?耳边传来轻微的鼻鼾声,锦书一动不敢动,久了,终是撑不住,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十六章 三把火 二天,锦书是被初桃唤醒的,醒来时,纪宣仪已经不在了。锦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二爷什么时候走的?” “二爷寅时就起了,见您好睡,就没唤您。”初桃笑道,边将鲛纱云帐拢起用如意银钩揽住,又取了锦书的衣物来。 锦书轻轻地“嗯”了一声,转头,瞥见一旁的枕上的凹陷,心跳快了几分,他们昨夜真的睡在一起了,虽然什么也没有生。不敢确定他是因为体谅她所以没有要求,还是因为他真的累了,抑或是他根本就没想和她生什么……哎!干嘛要自寻烦恼呢!昨夜他们下棋的时候还是很愉快的,这点她能感受到,相信他也是一样的,至于其他的,什么也没生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吗? 起来收拾停当,用了早点,锦书赶紧拿了默好的家规去“宁和堂”交差。经过这些日子,锦祖母那里没必要这么早去请安,去了还打搅祖母诵经,迟些去看看她就可以了。倒是老夫人那里,一点也马虎不得。 去了“宁和堂”,丫头紫玉告知,老夫人正在里面火。 锦书的心猛的揪了起来。 紫玉又道:“大奶奶,三奶奶,陈管家,账房钱先生都在里面。” 锦书暗暗舒了口气,看来老夫人火不是因为她,应该是府里的事情。但是,她该进去还是在外面等呢? 紫玉微笑道:“二奶奶还是先去暖阁坐一会儿,喝杯茶,等老夫人处理完内务,紫玉再来请二奶奶过去。” 锦:“也好。” 大厅内,老夫人看着账册,脸色黑沉的像锅底,底下跪了一地人,个个俯贴耳,尤其是那个账房先生钱广生,肥胖的身子蜷缩着,额头碰地,活像一只懒蛤蟆,而且是瑟瑟抖的懒蛤蟆。大奶奶方晴烟站在老夫人边上,表情虽然不似下人们诚惶诚恐,但也是惴惴不安的,只有三奶奶尹淑媛显得从容不迫,腰杆挺的直直的,下巴还微微仰着。她当然无须像他们一样惊惶,非但不需要惊惶,她还完全有理由得意,还可以义愤填膺,理直气壮的指责这些潜藏着的,居心叵测的,试图损害纪府利益,中饱私囊的蛀虫和白蚁。不过,这种事情还是让老夫人来处理的比较好,不然底下的人会说她一上来就把矛头对准大奶奶,这样一来就算确实是大嫂的错,别人也会认为是她使计陷害大嫂。 昨日在抱厦,老夫人吩咐钱广生的时候,她就现钱广生的眼神闪烁不定,所以她要求马上看账册。细看之下,果然有问题,账目对不上之处,仅这三个月里就出现了四次,还有些采办的物品的价格也不对。在家时,她就帮母亲看账册的,食材的价格她心中都有数,可这账册上所记的价格却比尹府的高出许多,这不能不叫人生疑。于是,她传了经手采办的吴婆子,又让人去市场查证,这一去一回,吴婆子的脸色便由白转青,自动招认买了高价菜,从中吃了回扣。最让尹淑媛高兴的是,钱广生和负责食材采办的吴婆子都是大嫂安排的人,大嫂若是说不知情,说明她根本就没有管理内事的能力,若是知情的,就是在纵容他们的不义之行,理由呢?大嫂会不会也从中捞了些好处去?听说方刺史流年不利啊!任上出了大乱子,上方要削他的职,全靠银子打点着才保住官位,儿子吃了官司,花了不少银子…… 徐氏把账册一合,“啪”的一声甩到钱广生面前,怒不可遏,喝道:“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手也越伸越长了,你道我老眼昏花了,好糊弄了是吗?亏得我还如此信你,今儿个要不是三奶奶火眼金睛揭了你这假面,你们准备糊弄我到什么时候?一群白眼狼……”徐氏是相当的震怒,她掌持了这么多年的家,什么时候让人糊弄去过?这钱广生说起来还是自己的远亲,为了给他谋个差事,她辞掉了为纪家兢兢业业做了二十多年的账房先生,总想着自己人信得过,所以,这两年她根本就没有认真关心过账目,有时就让晴烟看一看,她是放心所以麻痹大意,那晴烟呢?她也不知道吗?还是装傻充愣当老好人? “老夫人,小的知错了,请老夫人饶小的这一回,小的再也不敢了……”钱广生磕头如捣蒜,结结实实的碰在地上,咚咚直响。 “饶了你,让你再来糊弄我吗?你当纪府的家规是摆在墙上的画吗?饶了你,那明日这个大了胆子扒一抓,那个也来捞一笔,纪府就是有座金山银山也要被掏空了。今次的事,你清楚明白的把短缺了的银子给我补上,我让你卷铺盖滚回老家去,不然的话,休怪我不讲情面送你去官府问罪,来人,把这厮给我拖出去。”徐氏怒斥道。 钱广生杀猪般的嚎啕起来:“老夫人,咱们好歹亲戚一场,你不能把人往死路里推啊……”那些银子他早就花完了,都花在“翠红楼”那个相好身上了,现在叫他补上,他拿什么补? 尹淑媛听到“亲戚”二字,心中一紧,钱广生不是大嫂安排的人吗?他是谁的亲戚?睨了方晴烟一眼,见她面有愧色,尹淑媛暗道:难道钱广生是大嫂的亲戚?那可就更有意思了。 徐氏听了更是急怒攻心,拍了桌子直喊道:“还不快拖了出去……”四姑婆这女婿太不上道了,这种人哪还能留啊!只是真这样赶了回去,四姑婆那边必定又有闲话,当真是心烦意乱,心火上涌无处泄。淑媛刚刚管事,她必须帮她立威,只是没想到,先拿自己人开了刀,不过这种自己人简直是用来丢脸的,不要也罢,但是吴婆子……这吴婆子可是老太太的远亲,平时爱贪点小便宜,这点她也是清楚的,只要做的不是很过分,也就随她了,不能让老太太也动了气不是?徐氏想想,只能是大事化了,以后再找个合适的由头打了她出去便是。便道:“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听清楚了,若是再让我现,有谁胆敢欺瞒主子,干些偷鸡摸狗、偷梁换柱、中饱私囊的一律严惩。” 大家噤若寒蝉,尹淑媛出声道:“母亲,那些一时糊涂犯了错的倒也就罢了,但是对于那些犯惯了的,却不能一再姑息,但凡还有点良心,有点觉悟的也不会一直错到今日,说不定她还把母亲的宽容当应得呢!” 徐氏头大如斗,她都已经准备息事宁人了,淑媛还不依不饶的,淑媛的用心她是知道的,一心为了这个家好,但是,毕竟她是新来的,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偌大的一个家族,关系盘根错节,有时候即便是个下人也不是随意能动。 “三弟妹,你看老夫人都气成这样了,要不今日就算了吧!就算你新官上任想烧个三把火来,也得先顾着老夫人的身体不是?”方晴烟出声劝道。 尹淑媛心中冷哼:大嫂,你这是怕了吧!这把火烧到你尾巴了吗?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了?还冠冕堂皇的抬出老夫人,好像是她在多事似的,好啊!你说三把火,我就给你三把火,看不把你烧成灰…… “大嫂,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治家与治国治天下是一个理,有法不依,执法不严,怎能治的好?那么纪府的家规制定出来有什么用呢?再说了,今日要追究的不是打破一个花瓶,摔碎一个碗这样的小事,而是挖空心思,把纪府的钱往自己口袋里揣的极恶之事,今日纵容了,难保他们从此存了侥幸心理一犯再犯,甚至变本加厉……”尹淑媛曼声笑道。 “哟!三弟妹说的好吓人哦!连治国治天下都出来了,我只是个妇道人家,不懂得那么多,我只知道,凡事也要讲个人情……”方晴烟笑道,心里巴不得她跳的再高些,才下河就想游了,也不先试试水里深浅。昨天陈管家就把事情都告诉她了,说淑媛在查账,把钱广生和吴婆子查出来了。她只作不知,让陈管家也别声张,由着她折腾去,查这两个人,也不先看看这两是谁养的狗。 “大嫂的意思是,为了人情,就任凭他们为非作歹?”尹淑媛冷笑道:“大家伙可都在听着呢!这句话要是放了出去,只怕明儿个醒来,这个家都要搬空了。” 底下没犯什么错的管事婆子,管家执事听了这话都忿忿不平起来,这三奶奶说话句句冲着他们来,好像他们就是贼,就是恶人,就是存心不良似的,还是大奶奶好啊!大奶奶从来不会这样说他们。 “好了,都不要再说了,那吴婆子,打二十板子,罚俸三月,今日就到此为止。”老夫人听他们越说越没边了,冷冷打断道。淑媛没有错,说的也很在理,精明有余,但处事还不够周到圆滑,这点,晴烟就要强一些,但是一味纵容也不是办法。哎!这治家难呐…… 尹淑媛心中不忿,这两人是处理了,但是这幕后的人呢?就轻易放过了吗?老夫人好歹也要斥责大嫂几句才对啊!怎么不追究了呢? 第二十七章 无妄之灾(一) 陈管家亦步亦趋的跟在大奶奶身侧,压低了声音道:“大奶奶,今日老夫人把吴婆子都给办了,看来是铁了心要扶持三奶奶了……” 方晴烟斜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那很好啊!三奶奶年轻气盛,做事雷厉风行,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把纪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把你们也管得服服帖帖的。” “那也未必,大家心里都还是向着大***。”陈管家低眉顺目道。 方晴烟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曼声道:“事缓则圆,老夫人的心意不是一两天就能转变的,慢慢来吧!咱不急。” 陈管家点了点头,附和着:“机会总是会有的。” 方晴烟笑道:“经此一事,三奶奶暂时不会再有大动作,她若是学个乖,应该会开始物色培养亲信了,你好好安排一下,让大家心里放明白点,三奶奶今儿个说的话,大家也都听见了,她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底下人的,都把人当贼防着呢!玩虚的玩假的她可是好手,莫要利令智昏给人家当枪使了,当猴耍了还不自知。” “小的明白。” “以后,你少亲自来找我,有什么话让来旺媳妇传一声就是了,我可不想三奶奶下一步要对付的就是你。”方晴烟淡淡的说着,陈管家这个人看着温和,但心思缜密,用老奸巨猾形容也不为过,话不多,对谁都讨好,在下人面前很有威信,要想当这个家,能得到他的支持必定是事半功倍,很庆幸,这个人是站在她这边的,而且会一直站在她这边。 “是,那小的就先告退了。”陈管家作了个揖,迅离去。 方晴烟抬头望了望明净的天空,今天天气可真好啊!看尹淑媛撞了一头包,这感觉别提多舒爽了,昨日不过放了个假消息,说这钱广生和吴婆子是她安排的人,尹淑媛果然就沉不住气了,兴冲冲的召集了人就去老夫人那告状了,还想给她再来一个措手不及呢!呵呵!老夫人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这叫什么来着?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哼!要斗么?她很乐意奉陪。 尹淑媛今日很是纳闷,不过聪明如她,很快就能明白一二,她必定是动了两个不能动的人,所以老夫人才会匆忙了结此事,不愿深究。突然觉得自己过于急功近利了,纪府的水远比自己试想的要深,不禁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把事情都查清楚了再动手呢?或许她该调整策略了。 徐氏坐在房里,纠结着老太太那边要如何交代。据实以禀,老太太面子上肯定不会说什么,毕竟那吴婆子确实可恨,但她心里会怎么想?今日虽然处置的是两个下人,但驳了的是纪府里最有权威的两个人的脸面,其中还包括她自己。出了这种事情,心里有气愤,但更多的是难堪,当初她要辞退账房先生,安插自己的亲戚,老爷是反对过的,就说这钱广生是个靠不住的人,那时她还跟老爷争辩,自家人靠不住还能靠别人?现在等于是自己狠狠扇了自己一嘴巴子,还不知道苏文婉那贱人会在背地里怎么笑话她。 哎!这淑媛多精明的人啊!今日这事处理的却这般毛糙,她不会先来问问?就这样兴师动众的把事情全摊在了桌面上,连个转圜的余地都没有,逼得她不得不得处置,还得严惩。本来么,找个理由将两人暗暗处置了就是,还能顾着大家的颜面,瞧这事办的,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昨日存儒还脾气了,弄得老爷心里也不痛快,难道,她的决定错了吗? “回老夫人,二奶奶在暖阁等着见您。”紫玉前来传话。 徐氏正心烦着,也没听清谁是谁,便不耐烦的挥挥衣袖,道:“不见不见。” 锦书在暖阁等了好一会儿,才见紫玉姗姗而来,回话说老夫人今儿个心情不好就不见了。 锦书只好把默好的家规交给紫玉,让她转交给老夫人。 回到“澄心苑”,绿衣就笑眯眯的告诉锦书:“四小姐和清儿少爷来了,在屋子里等着呢!”锦书心喜,忙进屋去,初桃正招呼清儿吃桂花糕。 “母亲!“清儿见到锦书便放下糕点,迎了上来,稚嫩的小脸微仰着,有点儿拘谨的说:“清儿来给母亲请安。” 锦:“清儿真乖呢!”又对泫歌道:“泫歌也来了,真好!” 泫歌莞尔道:“我在路上遇见清儿,他说想来您这,我便一起过来打扰了。” “说什么打扰呢!你们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盼着你们以后也能常来才好。”锦。 “清儿本想在‘宁和堂’等母亲的,可是丽娘不让。”清儿毕竟是个孩子,本来还有点儿拘束,听锦书说喜欢他们来,便高兴起来,说话也随意了。 丽娘很是尴尬,解释道:“二奶奶,不是丽娘不让清儿少爷等二***,是老夫人……” 锦:“丽娘,你不用解释的,我知道,这不怪你。”一定是上回清儿陪她罚背,让老夫人不高兴了,老夫人不舍得说清儿,肯定把丽娘训了一顿。 “是啊!丽娘,我也没怪你。”清儿老气横秋的安慰了丽娘一句,逗得大家忍俊不禁,气氛一下就融洽了起来。 因着昨夜纪宣仪留在“澄心苑”,所以话儿准备了好些吃的,什么桂花糕、核桃酥,杏仁酥,葡萄,鸭梨,苹果、什锦蜜饯……纪宣仪没怎么吃,现在都被锦书拿出来招待客人。 “清儿,你喜欢吃什么告诉母亲,母亲以后好备着。”锦书擦去清儿嘴角边的糕点碎屑,轻声软语的问道。 “母亲这里的东西都很好吃。”清儿露出个甜甜的笑容,两个深深的酒窝。 他的眼睛和纪宣仪特别的像,只是纪宣仪是深沉内敛的,而清儿是清澄透亮的,鼻子和嘴巴不像纪宣仪,可能是像林蔓儿的,鼻尖肉肉的,小嘴嘟嘟的,可爱极了,这孩子的长相是汲取了父母的优点,要是林蔓儿还在的话,他一定是父母掌中的宝,纪宣仪也一定会很爱他的吧!他这样近似讨好的语气让锦:“清儿,跟母亲不用见外,你喜欢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告诉母亲……” 清儿不说话了,看着锦书,慢慢的瘪了嘴,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掉了下来,却是不肯哭出声。 锦:“清儿,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呢?” 泫歌和丽娘也是一惊,慌忙凑将过来。 清儿用力抽了抽鼻子,低低地带着哭腔道:“雨薇姐姐总是笑我没有母亲,雨燕姐姐说后妈最坏了,会打我,会骂我,说清儿永远没有母亲喜欢了,父亲也不要清儿了,清儿没人要了……” 锦书只觉鼻子一酸,眼中迅充泪,模糊了视线,一把将清儿用力抱在怀里,哽咽着道:“清儿,以后你可以告诉她们,你也有母亲了,而且母亲会很疼很疼清儿……”从那天他带着怯怯的表情叫她母亲,从他看着纪宣仪时期盼、渴望的眼神,她就知道这个懂事的孩子,心里却有一个大缺口,她多想把激荡在胸中那种柔情、温暖,那种想要去保护,想要去呵护的叫母爱的感情全部倾注到这个缺口里去,可她现在能做的只是把他抱的更紧。 “就是啊!清儿怎么会没人疼呢?家里每一个人都好喜欢清儿的,姑姑也很喜欢清儿……”泫歌帮他拭泪,安慰道,心里也是酸涩无比。 “清儿少爷,别哭了,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咯!”话儿道。 “清儿最乖了,清儿不哭啊……”丽娘被清儿哭的有些无措,这孩子,是她见过的最乖巧的孩子了,很听话,读书也很用功,哭,更是少之又少,一派少年老成的模样,只有在玩耍的时候才会显出小孩子的顽皮天性,今天被二奶奶随意的一句问话,却引出这许多眼泪来,真是奇怪了。 清儿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泣,锦书亲自给他洗了脸,擦了手,这才现清儿脖子上挂着她送的银锁,越觉得这个孩子懂事的叫人心疼。 锦书又问了清儿一些日常生活习惯,喜好,清儿这回有问必答,一些说不上的,就由丽娘作答。 泫歌看到锦,下次要过来找锦:“三叔说父亲是七品高手呢!整个大康没几个下得过父亲,清儿也要和父亲一样厉害。” 锦:“清儿想学下棋,母亲来教你好不好?”清儿虽然年纪还小,但天资聪颖且性沉稳,若是好好教导,他日必定有所成,自己前世所学的技法相对与这个时代是要进步的,也更科学,应该不会糟蹋了一根好苗子,所以她很乐意来当这个启蒙老师。 这下把清儿乐的,高跳起来,拍着手欢呼道:“哦!母亲要交清儿学下棋咯……” 看他这般高兴,锦书的心也激动起来,在这个家里,原来还有这么一份感情能让她这么感动,让她这么快乐。 “二嫂,真高兴,你和清儿这么投缘。”泫歌粲然笑道。 “是清儿这孩子让人心疼,换做别人做了他的母亲,他也是一样对待,在他心里,母亲这两个字代表的是一种无法替代的爱,是他一直渴望着的爱,而我能做的,就是全心全意对他,让他感受到我对他的爱。”锦。 正说着,红袖跑进来说:“老夫人让人来传话,说叫二奶奶马上去‘宁和堂’。” 锦书心一紧,叫的这么急,出什么事了吗?看泫歌,泫歌也是一脸茫然。 第二十八章 无妄之灾(二) 锦书让丽娘先带清儿回去,和泫歌告辞便匆匆赶往“宁和堂”。 看到锦书来,立即有丫头将锦书引进“宁和堂”后身的小花厅。锦书一进花厅看见老夫人乌云密布的脸,心就直往下沉,一路上她都在反省自己,这几天可有行差踏错的地方?但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她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规定动作一丝不苟,自选动作一个没有,但老夫人这架势这脸色……分明就是暴风雨的前兆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锦书硬着头皮给老夫人行了个礼:“媳妇给老夫人请安!” 令人窒息的沉默,许久老夫人才重重哼了一声:“给我请安?我看你是巴不得早点把我气死。” 锦:“老夫人这是从何说起,媳妇从来不曾这样想过。” “是,你不用想了,直接就这么做了,原来我还觉得你虽然差劲,但人总还是老实的,没曾想你竟是个心术不端之人,在我眼皮底下弄虚作假、偷工减料、试图瞒天过海,别人蒙我也就罢了,你也来蒙,看我年纪大了好糊弄是吗……”徐氏厉声责骂道。 锦书被骂的一头雾水,想要辩解都无从下手,心术不端、弄虚作假、偷工减料?她何时这样过?难道,难道是昨儿个在花园里被小叔错抱一事被老夫人知道了?顿时冷汗涔涔,在古代,女子的贞洁操守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事,一个不慎是要受宗族审问,被浸猪笼的,而且,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办法解释,只有越描越黑。但,这和弄虚作假、偷工减料又有什么关系呢?或者,老夫人火不是为了这事……锦书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先不要自己吓唬自己的乱猜测,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于是锦:“老夫人且息怒,媳妇做错了什么还请老夫人明示,若是媳妇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媳妇一定改过,请老夫人千万保重身体。” 徐氏今天本来就因钱广生和吴婆子的事憋了一肚子火气没出泄,现在看锦书非但不知悔改还装出一脸无辜,那怒火就再也憋不住了,直接从喉咙里窜了出来,怒斥道:“华锦书,你要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不?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蓝沁,把她默的家规拿来让她自己去数。” 蓝沁应声把一摞家规递给锦书,锦书诧异着,老夫人让她自己数,难道是数目不对吗?不可能啊!锦书细细的数了一遍,四十五张,怎么会少了五张?她明明数过好几遍的,五十篇,不多不少……锦书看向站在一旁的紫玉,当时她把家规交给紫玉了。 紫玉连忙摆手,声明道:“二奶奶,您交给紫玉的就这么多,全在这呢!紫玉可不会撒谎。” 你不会撒谎,那意思便是我撒谎了吗?锦书苦笑,这下还真是有口难辩了。她敢确定问题就出在自己把家规交给紫玉之后,至于是紫玉不小心弄丢的还是有人故意藏了就不得而知了。 “你自己说,默了多少张?”徐氏狠狠地瞪着锦书。 有口难辩,却是不得不辩,锦书有想过,她可以说因为没数清楚少默了,如果少的是一张两张,或许老夫人会相信,但少了这么多,怎么说的过去?她若承认了,那弄虚作假的罪名就坐实了,从此老夫人就不会再相信她了,所以,锦书必须实话实说。 “回老夫人,媳妇默的确实是五十张,但不知为何会少了五张。”锦书语声虽轻,却是不卑不亢。 紫玉听了扑通就跪下,哭道:“老夫人,二奶奶交给紫玉的确实就这么多,紫玉决不敢私藏了,再说了,那些纸紫玉拿去又有什么用呢?况且紫玉和二奶奶又无仇怨,紫玉若真做了对不起二***事,或是说了半句谎话就叫紫玉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徐氏怒不可遏了,拍案而起,怒骂道:“华锦书,我当真是错看了你,好!你不承认,你不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我也无须再顾着谁的体面,像你这等不真不实,不诚不信之人在这个家里早晚也是个祸害,来人,给我上家法,今日我便叫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纪府的家规。” 早有下人去取了家法来,所谓的家法不过是由几根竹丝用红绳绑在一起,有两尺多长,锦书看的心惊肉跳,老夫人居然要对她动家法,换做在现代,她肯定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可是,现在她能逃去哪里?是有人陷害还是自己倒霉?这可真是一场无妄之灾,天上掉下来的祸事。 “给我狠狠地打。”徐氏咬牙切齿,她最痛恨别人欺骗她,锦书不仅骗了,还死不承认,这样恶劣的人,不好好教训教训,将来她还不得变本加厉,骑到她头上来撒野? 那些个执事的婆子想是做惯了这种事情,再则,这个二奶奶在府里根本就没地位,将来也不可能有什么作为,老夫人有令她们便爽快的遵命,家法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锦书痛的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活了两世,终于尝到了竹丝炒肉的滋味,她却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老夫人这哪是教训,分明就是要往死里打,锦书死咬着唇不肯求饶,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倔强,只知道这是她唯一还能保留的东西……尊严,她必须坚守着。 “住手……”一声暴喝似惊雷,花厅里每个人都被震住,一同看向急急跨了门槛进来的身影。 纪莫非进门看到的就是锦书被打的瘫倒在地,两个执事婆子还抡着家法死命的朝她那单薄的身上抽,那些鞭子仿佛也抽在了他心上,有些举动甚是略过了大脑直接就开始反应了,他大步上前夺下执事婆子手里的家法,一脚把人踹了出去,握住家法的两端,抬起膝盖顶住,用力一折断成两截,再奋力的扔了出去…… 所有的人再次被震住,锦书也惊讶的望着纪莫非,他怎么赶来了? 还是徐氏先反应过来,呵斥道:“莫非,你这是疯了吗?” 是的,他刚才是疯了,气疯了。先前清儿气喘吁吁的跑到他书房来,求他快去救他母亲,那时他还以为清儿是跟他闹着玩的,直到把清儿急哭了,他才将信将疑的过来看看,没想到看到的是这样凄惨的一幕。平时母亲要教训下人,他就不说什么了,但现在竟然对锦书下这样的毒手,就算母亲再不喜欢她,就算她真的犯了什么错,也不该把人往死里打。纪莫非目光直直的迎向母亲,痛心道:“母亲,二嫂犯了什么错,让您非得动用家法不可?” 徐氏正在气头上,被莫非这样一闹,无疑是火上加油,怒火烧的更旺了。以前莫非明里暗里帮着锦书她就不说什么了,今日却公然跑了来,踢了人毁了家法还当面质问她,这叫她如何能不生气。徐氏气的连声音都颤抖起来,指着莫非的脸骂道:“你现在当上状元了啊!翅膀长硬了,可以不把母亲放在眼里了,敢当面指责母亲了,你有能耐,我含辛茹苦二十年,养大了你这个逆子,就是为了让你在今日活活来把我气死……” 纪莫非平日里看似洒脱不羁,喜欢插科打诨的嘴上占几句便宜,但对父母都是极孝顺的,所以徐氏这一顶顶不孝、忤逆的大帽子压下来,也有些承受不住,心也慢慢平静下来,锦书的模样已经够凄惨了,他若和母亲硬顶,只会把事情弄的越来越糟糕。纪莫非心念至此只好缓和了语气道:“母亲,孩儿哪敢啊!孩儿这不是怕您气坏了身子么?而且二嫂才刚进门,就算真的做错了什么,您就念在她是新媳妇,原谅了她这一回,要不然,您气坏了身子,二嫂被打坏了身子,这不是两败俱伤么,多不划算的事情。孩儿知道您就是想吓唬吓唬二嫂,是底下那些个没脑筋的婆子搞不清状况,要是传了出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母亲虐待媳妇呢!这多不好啊……” “蓝沁,你来告诉三爷这到底怎么回事,好叫他知道,我是个多么可恶的老太婆。”徐氏被他这么一说,心火慢慢锉了下去,不过刚才他那样气急败坏的冲进来,真叫她心里别扭,若是宣仪,她也觉得舒服些。 蓝沁一五一十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不过那口气,就是定了锦书的罪了。 锦书浑身都在痛,也没有力气去辩解什么。 纪莫非看着面如白纸的锦书,心又开始隐隐作痛,原来就为了五张家规,挨了一顿家法,这家法小时候他也尝到过,这种痛,到现在都记忆犹新,所以,锦书的痛,他感同身受。纪莫非理了理思路,开始问锦书:“二嫂,你确定是默了五十遍吗?而且确实都交给了紫玉,没有遗漏在‘澄心苑’吗?” 锦书再认真的回想了一遍,虚弱的点了点头。 纪莫非又问紫玉:“二奶奶把家规交给你以后,你直接就转呈给老夫人了吗?” 紫玉低着头,目光在地上左右瞟了瞟,低低道:“是的……” “紫玉,看着我眼睛回答。”纪莫非加重了语气,有种震人心魄的威严。 紫玉打了个哆嗦,连忙跪下道:“三爷饶命,紫玉并不是要刻意隐瞒,二奶奶把家规交给紫玉以后,紫玉本想马上就交给老夫人的,可是刚巧吴妈妈送来了新进的绸缎,紫玉就把家规先放在了桌子上,还用一个茶盖压住了,紫玉就是去放了绸缎,马上就回的,前后不过半盏茶的时间……” “那你刚才为何不说?”徐氏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这事莫要真的错在紫玉身上,那可如何收场。 ---------------------------------------------------- 各位看文的亲们,若是觉得紫伊写的还能看得下去,就给紫伊投张票吧!谢谢大家了:) 第二十九章 淑媛的愤怒 紫玉颤声道:“紫玉以为就那么一会儿,不会有差错的。” 纪莫非冷冷一笑:“你敢保证这中间不会有差错?” 刚开始,紫玉认定是二奶奶自己弄错了,但是看到二奶奶挨打,却始终坚持没有错,她的心里就开始犯虚了,难道真的就在那么短短的一点时间里出了岔子么?现在被老夫人这么一问,被三爷这么一唬,紫玉哪还敢应承,身子伏在地上抖的跟筛糠似的。 徐氏见状,心下不免犹豫,拿冷眼从丫头们脸上一一扫过。这下众人皆不安起来,刚才是隔岸观火看热闹,没想着这火会从对岸烧过来,就要烧到自个儿身上了,能不慌吗? 纪莫非也在观察大家的神色,除了恐慌,很难看出别的什么来。但他心里已有了计较,只是到底是紫玉疏忽还是有人故意陷害?有道是:捉奸捉双,拿贼拿赃,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能信口开河,这事弄不好就成一桩无头公案。看来要想帮锦书申冤还真不容易,也罢,眼下只能先劝母亲放人,别的以后再说。纪莫非摸了摸鼻子走到徐氏身边,压低了声音对徐氏道:“母亲,这件事谁对谁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总不能把丫头们都抓起来审问吧!到时候弄的人心惶惶的,总是不好,不管是谁的错,反正这责罚已经有人领了,母亲就消消气,不要再追究了,这万一真的冤枉了二嫂……二哥心里怕也不高兴呢!” 徐氏想想莫非说的也有道理,反正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若错的是锦书,那么这顿家法是她该受,如果是另有原因,那是她活该倒霉。于是,徐氏先对紫玉道:“紫玉啊!你也别怪三爷说你,你看你跟了我这么些年了,做事怎的还如此毛糙?以后给我长点记性,甭管接了人家什么东西,都要当面点清,若是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我便把错都记你头上去。” 紫玉连忙诺诺。 徐氏又对锦:“你别以为死不承认我便奈何不了你,今日是莫非为你求情,我便暂且饶过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那家规重新默个五十遍来,后日给我。” 锦书没说什么,只微微点了点头,刚才纪莫非对老夫人说的话,虽然说的很轻,但她还是听到了一些,的确,这件事很难说得清楚谁是谁非,罪,她已经受了,没必要再拖别人下水。不管怎样,她心里是很感谢纪莫非的,幸好他赶来,不然今日很难善了。 纪莫非让人扶锦书起来,看她站都站不稳,差点就控制不住伸出手去抱她,心中百感交集,如果这是他的妻子,他绝不会让她受这样的委屈,如果二哥能对她好一些,母亲也不至于待她这般刻薄,然而,一切的一切,那个始作俑者,应该是他吧!如果没有那日的邂逅,没有他的误认,就不会有纪府和华家的联姻,锦书也不会阴差阳错嫁给了二哥…… “回去后记得用药,估计要疼上好几天。”纪莫非轻轻地说,心里一抽一抽的,不知道是痛还是难受。 “嗯!今日谢谢小叔了。”锦书勉强的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转身的时候,眼睛里还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很莫名的,或许是因为纪莫非担忧的眼神触动了她藏在心底的那份脆弱,终究,她也不过是个小女人,渴望着被人爱,被人疼,然而处境却是这样的不堪。 锦书被人搀出了“宁和堂”,纪莫非随后也跟了出来,迎面看见大嫂和尹淑媛急忙忙地赶来。 “哎呀!二弟妹,你没事吧!我听说老夫人要对你用家法,就担心的不得了,赶紧过来看看……”方晴烟迎上来关切的询问道。 锦书哂笑:“锦书没事了,谢谢大嫂关心。”看了看紧跟其后的尹淑媛,又说了一声:“谢谢三弟妹。” 尹淑媛面无表情,心里冷哼:谁是来关心你的?要不是下人来报,说三爷在‘宁和堂’大脾气,她才懒得过来。现在看见莫非和锦书一前一后的出来,又听大嫂说老夫人要对华锦书用家法,心里明白了几分,莫非大脾气八成是为了华锦书,心情立时转为阴郁,为什么锦书一有事,莫非就比谁都着急? 方晴烟看尹淑媛闷声不吭,面色晦暗,想必是在生三弟的气呢!便故意嚷道:“呀!二弟妹,你的手都肿了,那些是执事婆子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生了一双狗眼还是瞎的,也不看看打的是谁,下这么重的手,老三,你也是的,你既然在这里,怎的也不帮二嫂说说话,让她遭这样的罪……” “大嫂,你又不是不知道母亲的脾气。”纪莫非避重就轻,讪笑道。 “大嫂,今日还多亏了小叔……”锦书话到一半方才注意到尹淑媛面若寒霜,目光冷冷像两把刀子,从她耳旁“嗖嗖”飞过,目标直指站在她身后的纪莫非。 方晴烟叹了一气道:“二弟妹,我瞧你伤的不轻,要不先到我那去歇会儿,我让人请个大夫来给你瞧瞧。” 锦:“不麻烦大嫂了,这点伤,锦书还受的住,锦书还是先回去了。” “也好,那我让大夫直接去你那,晚些我再来看你。”方晴烟道。 尹淑媛瞥了眼方晴烟,心里又是一阵冷哼:装老好人就数你能,这些话你去老夫人面前说啊!你若不换张嘴脸,我尹淑媛就跟你姓。还有那个华锦书,真叫人稀罕呐!要装可怜,要博同情怎不去自己丈夫那里去装啊?听说,这些姨娘生的贱种,都是天生的狐狸精,最会勾引男人了,哼!她若是敢打莫非的主意,她定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等华锦书和方晴烟都走了,尹淑媛就直直地瞪着纪莫非。 纪莫非挑眉道:“大庭广众之下,你用这么深情的目光看着我,不太好吧!” 尹淑媛忿忿道:“纪莫非,我看你快忘了你娶的是谁了?” “瞧你说的,我又没七老八十,就算是老的快死了,我也会记得我曾经娶过一个叫尹淑媛的女人……”纪莫非一本正经的说道。 尹淑媛气道:“曾经?难道你还想休了我再娶一个吗?” 纪莫非啧啧摇头:“这你又不懂了,曾经这词表示某种动作,行为或情况是以前某段时间生或存在过的,比如,我曾经上树掏过蛋,我曾经下河摸过鱼,我曾经偷喝过先生的酒,还往空壶里撒了泡尿……” 尹淑媛听他越说越没边,越扯越远,愤然打断他:“纪莫非,你可不可以跟我好好说话?” “我一直都是好好说话的啊?”纪莫非无辜的摊了摊手。 “纪莫非,别说我没提醒你,以后你离二嫂远一点,不管她有什么事,那都是二哥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只需记得你的妻子叫尹淑媛,不叫华锦书。”尹淑媛压低了声音警告道。 纪莫非怔愣了一下,脸一沉,不复刚才的嬉皮笑脸,沉声道:“尹淑媛,我也提醒你,别有的没的瞎猜疑,我还没得失忆症,也没得健忘症,在这个家里的,都是我纪莫非的亲人,不管是谁的忙,我能帮就帮,不能帮也试着帮……”说到这,话锋一转,语气也柔和了些:“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危难,而我恰好不在身边,我也希望有人能帮你。”说罢,拂了拂衣袖潇洒的离去。 尹淑媛看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怎么这话一到他嘴里,就全变了,明明就是他不对的嘛!反倒成了她多疑,那还用疑吗?明摆着他对她的关心,还不如对华锦书的一半好。 “玉灵湖”边,两个声穿红色绫衣青缎掐牙背心,梳着两把抓髻,长的粉嫩可爱的小女孩正在叠纸船。 “姐姐,我叠的比你好看。”雨薇忽闪着她那晶亮的大眼睛,得意的笑道。 “好看有什么用啊,呆会儿下水比比,谁的飘得远才叫厉害呢!”雨燕不屑道。 “比就比,我就是按照芷兰教的方法做的,我就是做的比你好。”雨薇不服气。 “雨燕,雨薇……你们在哪里?” “母亲,我们在这里,在这里做小船……”雨薇立即起身扬着小手喊道。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们怎么跑到湖边来玩了,不小心掉下去怎么办?芷兰呢?也不看着你们?”方晴烟拉着雨薇的小手薄责道。 “母亲,你看我们做的小船,漂亮吗?是芷兰教我们做的……母亲,我还想学纸鹤呢!母亲教我……雨燕先递上一只小船给母亲看,又递上一张纸来。 方晴烟接过纸张柔声道:“先不玩了啊!该回去吃饭了,晚上母亲再教你们叠纸鹤,好不好?” 方晴烟说着就要把手中的纸扔掉,却看见上面清楚明白的写着“家规”二字,心下一紧,忙问道:“雨薇雨燕,这纸你们从哪里拿来的?” 雨燕说:“祖母那里拿的,我们去给祖母请安,蓝沁说祖母心情不好,叫我们不要去了,我们就随便拿了几张纸来做小船玩。” 方晴烟心道:原来这家规是让雨燕雨薇拿走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要是让老夫人知道,说不定又得责怪她教女无方。便问道:“你们拿纸的时候还有谁看见吗? 两人摇头,方晴烟舒了口气,认真吩咐道:“你们两跟谁也别说起这几张纸的事情,知道了吗?跟谁也不许说,谁说了,下个月的庙会母亲就不带谁去。” 雨薇雨燕懵懵懂懂的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说,但是说了就不能去参加庙会,那自然是坚决不说的。 方晴烟把手中的纸揉成团丢进了湖里,牵着雨薇雨燕的手慌忙离去。 竹林中闪出一个人影来,捡起遗落在堤岸上的一只纸船。 为在地震中死难的同胞默哀,玉树加油! 第三十章 思绪万千 纪宣仪一回府,就听说锦书挨了家法。 老夫人多久没动用过家法了?在纪家的老人都知道,上一次老夫人动用家法还是三爷顶着瓦片头,上私塾的时候,因着三爷偷喝了先生的老酒,还往人酒壶里撒尿,害的先生嗷嗷吐了一宿,从此看见酒就恶心,生生地把酒给戒了,三爷得了一回教训也老实了许多,收了顽皮心性开始好好念书,如今得中状元,回想起来,那一顿家法似乎从中起了一定的作用。时隔十多年,老夫人再次动用家法,打的却是新进门的二奶奶。这消息在府里炸开了锅,阖府上下知情的不情的都在议论纷纷。这反应也是各不相同:厚道一点的,一声叹息,两分同情,七分担忧;那些个唯恐天下不乱,望高不望低的,就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情把这事当笑话,当茶语饭后的谈资,这其中当然少不了对三爷大闹“宁和堂”来一番声情并茂的渲染,不过,这些加油添醋,色彩纷呈的内容只能是私下里嘀咕,不敢叫主人听了去…… “澄心苑”里每一个人,都因为锦书的受罚而情绪低落,大家脸上都是一片愁云惨雾。初桃和含笑把眼睛都哭肿了,她们是跟着小姐过来的,可以说是小姐的娘家人,小姐挨的这顿家法,那是比打在她们身上还让她们痛,小姐进门才多少天啊?老夫人不是打骂就是罚默,从没给过一个好脸色,这样的日子要怎么过?映雪抿着嘴绷着脸看着二奶奶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肺都要气炸了,二奶奶早上去交家规的时候,还让她数了一遍的,一点儿都没错,五十张正正好,鬼知道那个紫玉从中做了什么手脚,老夫人就乘机狠狠虐待了二奶奶一回,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话儿心里也难受的紧,昨儿个二爷留宿“澄心苑”,她还以为二奶奶处境能有转机了,没想到…… 锦书看到自己的手臂上条条青紫痕印,还高高隆起,背上是受伤最严重的,有些地方可能还破了皮,沾到药水就钻心的痛。越是痛,她就越是要忍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好一些,不想初桃她们伤心难过。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想就能做到的,她可以不哭,不流泪,但她无法控制虚汗如雨,无法控制伤口沾上药水时,条件反射的战栗…… “小姐,您要是疼,您就哭出来,喊出来,不要忍着……”初桃哭道。 “是啊!二奶奶,疼了您就喊,这样忍着,反而伤身。”话儿说着也忍不住掉泪。 “我没事,真的,这点疼不算什么,我忍的住。”锦书虚弱的笑了笑,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二奶奶,您别怪映雪不会说话,说的不好听,这里是‘澄心苑’,是您的家,至于我们几个,说白了就是您的人,二奶奶在自己家里,在自己人面前若还要忍的这般辛苦,那说明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好,映雪自先去领一顿罚来,要忍就陪二奶奶一起忍。”映雪说着就要往外去。 锦:“映雪,你们的心意我知道,正因为你们是自己人,所以我不想让大家更担心、好了,我不忍,我也是忍不住了……”说罢,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纪宣仪赶来的时候,大夫也到了,大家手忙脚乱的,直到大夫说:“不会有事了,不过可能还伤了内附,要好好休养,不然容易落下病根。”众人听了又是一阵难过,但悬着的心总算是归位了。 纪宣仪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锦书,瘦小的脸白的没有一点血色,身上的伤,他也看了,这回,的确是母亲做的太过了。且不论锦书是不是真的少默了几张家规,即便真的少了,也不该动用家法。拨开因汗湿沾在她额上的丝,晨间起来的时候,他盯着她的睡容看了好一会儿,她的睫毛很长,弯弯的往上翘,鼻子秀气挺拔,唇总是微抿着,让人看着很舒服,是的,当时他的感觉就是很舒服,觉得可以一直这样看着,不会厌。偶尔她也会皱起眉头,不知梦见了什么让她不安,他用手背轻抚她的脸颊,她的眉心就会渐渐地舒展开,甚至会露出一丝安详的笑意,那时,他看痴了……而现在的她,毫无生气的躺着,不会皱眉也不会笑,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思绪很乱。 从何时开始,看着“澄心苑”的大门,就会开始挣扎,进还是不进?又是从何时开始,遐思时,脑海中竟会浮起她的脸,她安静时的温婉,下棋时专注,每次见母亲时的小心翼翼,她气他时的可恶,还有她害羞时脸红的模样……心思像是脱了缰马,无法掌控,这样的感觉让他很烦躁,很无力,还有愧疚。蔓儿走的时候,他在灵前跪了三天三夜,失去蔓儿的痛,铺天盖地无所不在,啃噬着他的心,他的魂,那样的痛啊!一辈子刻骨铭心。他过誓,今生不会再爱二个女人,也不允许别的女人闯进他的心里,这誓言就像是他心里的一道墙,而现在,这道墙裂了,他若再不修补,很可能就要分崩离析,轰然倒塌了。 纪宣仪握住锦书的手,冰凉无骨,心中黯然,她是他的妻子,而他却什么也不能给她,嫁给他,注定不会幸福,那么,起码也要给她一份平安吧!让她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如果她愿意,他会放了她。 吻轻轻地落在她冰凉的手背,听话儿说,母亲还让她重新罚默家规,她都已经昏迷不醒了还默什么?而且她向来谨慎,怎么可能会偷懒少默,借她十个胆子她也是不敢的,看来,他必须和母亲好好谈一谈了。 而此时,徐氏的房内,纪云亭也在火。 “我早说过钱广生这个人靠不住,你让一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人来管账,不把咱家掏空了已经算是好的了,真不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管的家。”纪云亭不悦道。 徐氏颇感委屈,辩解道:“妾身又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四姑母还说他是个老实人……” “你四姑母说的你就信,我说的你倒当成耳旁风了,钱广生是她女婿,她要是说这个人不好,你还能要?”纪云亭瞪了她一眼又道:“还有那吴婆子的事,你就不能处理的低调一点?让老太太知道了,她老人家能不难过吗?当年若不是老吴头以性命相拼救了太老爷一命,就没有咱们纪府的今日,当然我也不是说因此就要纵容她这种中饱私囊的行径,但总还是要顾着老太太的面子和心情不是?” 这下徐氏更委屈了:“妾身也是这样想的,可淑媛都已经把事情摊到桌面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妾身能不办吗?” “淑媛是新当家的,她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情有可原,可是你既然决定要让淑媛当家,这些要注意的事情早就该跟她交代一声,也不至于弄到今日这般尴尬的地步。”纪云亭数落道。 纪云亭的话让徐氏无从辩解,心中虽有千般委屈,但确实也是因为自己的疏忽造成的,所以只好抹着泪任由他指责。 “好吧!这两人已经处置了也就算了,就当是一次拔了两颗毒瘤,但是,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和你说说。”纪云亭神色凝重的说道:“不明不查只能说是一个人的疏忽马虎,但是一个人若存了害人之心,那便是本性出了问题。” 徐氏心中一凛,怔然道:“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纪云亭看着她失望的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喜欢锦书,但你找理由拿她撒气,这点我不敢苟同。” “老爷,您这真是冤枉妾身了,妾身哪里是拿她撒气,是她欺瞒妾身,这才进门几日,就敢不把婆婆放在眼里,不教训教训她,以后还不得翻上天去。”徐氏说到锦书立即又理直气壮起来,先前她也心虚过,但是打都打了,再说心虚岂不叫人笑话,就是要一口咬定是锦书的错,这样才能保证她的威信不受动摇。 纪云亭冷冷一哼:“她敢欺瞒你?我看她就算欺瞒自己也不敢欺瞒你,是不是拿她撒气,你自己心里清楚,今日还好有莫非拦着,若是你把人打坏了,宗族里过问起来,你怎么解释?恶婆婆这个罪名你担得起?你让锦书那孩子以后怎样在下人面前抬得起头来?好吧!就算这些你都不在乎,那么宣仪的心情你也不考虑了吗?不管怎样锦书都是宣仪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这样苛待锦书,宣仪心里会好受?总之,以后府里决不允许再生这样的事。” “老爷,您别被她的外表欺骗了,这种人表面看起来老实巴交,肚子还不知道有多少坏肠子……”徐氏不甘道。 纪云亭对她失望透顶,重重一哼,拂袖道:“你倒是慧眼识人,怎对钱广生看走眼了?”说罢,懒得再和她说话,径自往书房而去。 -------------------------------- 这两天感冒了,头昏脑胀的,没能及时更新,请亲们见谅!紫伊尽量会补上:) 第三十一章 芭蕉雨 锦书醒来时,已是夜了,迷迷蒙蒙地,听见滴滴答答的声音,怔怔地听了一会儿,是下雨了呢!雨滴敲打着窗下的几株芭蕉,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冷孤寂。 心底响起“耳边愁听雨萧萧,碧纱窗外有芭蕉”,“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谁的诗?这般萧瑟,惆怅,压抑。锦书幽幽地叹了一气。 “醒了?”黑暗中有人轻轻问道。 锦书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半趴在一个人身上,那人胸膛微微起伏,柔软德尔绸衣散着缕缕沁凉的香味,这样的香味,她记得,是纪宣仪常用的……锦书惊的就要退开去,可是手一用力却是酸痛无比,反而重重地趴回到纪宣仪身上,纪宣仪闷闷的哼了一声,锦书立时窘的冒出一身汗来,忙不迭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 “话儿,掌灯……”纪宣仪揽住她,不让她乱动,喊话儿点灯。 话儿应声,须臾点了灯来。纪宣仪借着灯光看向锦书,锦书也正仓皇地看着他,目光一接触,便慌忙躲闪开去,脸上飞起的红晕,在柔和的灯光下看起来更像是欲语还休娇羞,说不出的妩媚,让人忍不住心摇神荡。 纪宣仪扶她侧身躺好,为她掖好被子,柔声道:“大夫说你背上有伤,这几日尽量少躺着,我怕你睡着了不小心压到伤口,就让你趴在我身上,现在,还痛的厉害吗?”说着坐起身来,做了个扩胸运动,被压了大半夜,确实有些累。 锦书恍惚着,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啊?还是纪宣仪病了?不然,他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呢? “怎么了?是不是我刚才不小心碰痛你了?”纪宣仪听不到回答,回过头来看她,见她呆滞着,心里有点慌,毕竟她伤的不轻。 “不,不是,我,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在这……”锦书意外的舌头都打结了,根本忘了在他面前该自称妾身的。 她受宠若惊的表情让纪宣仪心疼,抚着她的脸颊,柔声道:“我是你的丈夫,我在这里有什么好奇怪的。” 纪宣仪起来,取了件青色外套套上,衣带松松垮垮的系着,宽大的衣袍穿在他身上一点不显臃肿,反而多了几分俊逸和潇洒。锦书瞅着他的背影出神,他应该知道生什么事了吧?那他还对她这么好?他不怪她惹恼了老夫人吗? 初桃和映雪端了热水、吃食进来。初桃绞来热棉帕为锦书擦了脸,映雪端了热粥要喂锦:“你们下去吧!我来喂就好了。” 映雪心道,二爷这是要好好表现呢!她哪能不识时务的拦着啊!便拉了拉初桃的衣袖,欠身退下。 锦书见状,就要起来,怎好意思让他来喂,只一动又疼的她倒抽一口冷气。 “都叫你不要乱动了,怎的这般不听话,逞强的后果就是自己遭殃。”纪宣仪数落着她,神情却是充满了怜爱,不过眼前没镜子,自己也不自觉。 纪宣仪的手臂小心翼翼的从她颈下穿过,将她扶起,又拿了外衣替她披上,方才与她并排坐了,一手揽住她的腰,让她的身体斜倚在他身上,问道:“这样行吗?” 锦书点头,何止是行,他做的很好,很会照顾人的样子,对了,话儿说,林蔓儿生了清儿之后就一直生病,拖不过一年就去了,那么纪宣仪也是这样照顾林蔓儿的吗?忽然觉得宣仪好可怜,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受病痛的折磨,一日更重一日,最终离他而去,从此天人永隔,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无法相见,这种痛苦,怕是耗尽心血也无法承受的吧?那么,他对柳馨儿的宠,也有爱的成分吗?还是只把柳馨儿当成林蔓儿的影子呢? 用鸡脯肉烧的粥很香却不油腻,锦书回来没多久就昏了过去,一直到半夜才醒,先前不觉得饿,现在闻到这粥香才觉得饥肠辘辘。纪宣仪一勺一勺吹凉了再喂她,这样情形,让她想起爸爸,她手术后,爸爸也是这样喂她吃饭的,一口一口吹凉了喂她,还一个劲的问:“烫不烫?” 眼泪像涨潮的海水溢出眼眶,以前她对着爸爸,她总是笑,安慰爸爸说:“我不痛,我很好。”现在的她,一点也不坚强,很没用。 纪宣仪看见她落泪了,叹气道:“怎么这么傻?眼见着要吃亏了也不肯低头告个错求个饶呢?如果不是三弟劝住了母亲……”纪宣仪想着她单薄的身子毒打的场面,心里一阵悸痛,这次多亏了三弟,要不然,母亲在气头上,那些个死婆子下手又没个轻重,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对不起……”锦他这样说是为她好,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 他为她拭去眼泪,道:“好了,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要记住,好汉不吃眼前亏。” “妾身又不是好汉。”锦书抽着鼻子嘟哝着。 纪宣仪怔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好吧!那就好女不吃眼前亏。”没想到她也有这么逗的时候。 他这一笑倒让锦书难为情起来,她刚才一定像极了个幽怨的小妇人。 纪宣仪笑罢,又道:“我已经和母亲谈过了,以后你不用每天去学规矩了,至于那五十篇罚默也取消。” 锦书讶异的抬起头看他,不敢相信。他挑了挑眉颔,以示肯定。锦书心中一阵狂喜,真的吗?真的吗?这每日去“宁和堂”学规矩都快成为她的梦魇了,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她不能喘息,现在宣仪说,以后不用去了,这种喜悦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现在她终于体会到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心情。啊!纪宣仪,我该怎么谢你? 她的眼中满是泪水,却绽放着因喜悦而夺目的光芒,那样耀眼,像天上璀璨的星星,纪宣仪做了个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举动,低头吻上了那双眼睛。 时间停止了转动,心脏停止了跳动,连思想也被凝固了,他在吻她,她甚至能感受他的唇在轻微的颤抖,为什么要吻她?这是她醒神以后的一个问题,却怎么也找不出答案,耳边是他的心跳还是雨打芭蕉的声音?分不清,好混乱啊…… 混乱的不止是锦书,还有纪宣仪,满心的困惑,为什么就失控了呢?或者,是因为抱着受伤的她,让他想起病中的蔓儿;或者,自己只是同情她怜惜她,想给她一点安慰;又或者……纪宣仪努力的为自己的行为寻找一个能让自己接受的理由。今天他已经和母亲谈了,请母亲不要再为难她,因为,他已经决定一年以后就休了她,放她自由……所以,在这期间,他应该对她好一些,是的,就是这样,一年以后,他和她就不会再有瓜葛,他没有必要困惑什么。 “喝粥吧!快凉了。”纪宣仪苦涩的笑了笑,为什么心里是苦涩的,是因为唇上沾了她的泪吗? 第三十二章 作茧自缚 老子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人世变幻无常,好事会变坏,坏事也有好的一面。 自从挨了这顿家法,锦书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不用每天去学规矩,如同卸去了身上一道沉重的枷锁,然而锦老夫人取消的不过是一种形式,老夫人心中对她的厌恶不会因此减去半分,或者,纪宣仪这样帮着她,老夫人心里会更加讨厌她,所以,她更要谨慎行事才好。 让人奇怪的是,清儿有好些天没来了,他还说要学下棋呢!倒是大嫂,居然每日来看她,嘘寒问暖的,让锦书很不好意思。祖母也让碧茹来了一趟,送来些上好的血燕,让她安生养伤。其实她的伤只是看着严重,并无大碍,休养了这些日子,已经不痛了,就是那些青紫於痕,不是三两天就能消退的。 不知道北方的深秋也这么多雨,每天傍晚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寒气渐盛。 锦书在床上躺的腻了,就披了外衣坐在后院的廊下看雨,后院是一个方正的小花园,假山旁种了一株芭蕉,舒展着宽大的叶任秋雨敲打,颜色比前些日子似乎又浓郁了几分。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锦书幽幽地念着,秋天,本就是让人多愁善感的季节,秋雨落在芭蕉上,点点滴滴仿佛落在心间,惆怅无限。那个下雨的夜,不知道是雨打芭蕉的声音还是纪宣仪沉稳的心跳声,那样突然,猝不及防,拨动了她心中的那根弦。她已经狠狠地,无数次的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听着雨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而她,无能为力,只好任凭自己被烦恼的丝缠住,包裹成茧,所谓作茧自缚就是这样了…… 是的,她是作茧自缚,纪宣仪不过是因为可怜她,看她受伤所以给予她应有的照顾而已,仅此而已。大夫说她的伤已经不要紧了,他就没有再留在“澄心苑”过夜,每天只是过来询问一下伤势就走了,至于去了哪里,她不用想也知道。他和她之间似乎又回到原点,然而,有些东西却是变了,她的心情。就像原本平静无波的湖水,投进了一颗石子,泛起涟漪层层,一圈圈的扩散开来,止不住也挡不住。她在难过什么?介意什么?一切恢复如常不是很好吗?回到自己一直希望的那样……心里却藏起了一份贪恋、不舍。锦书摇了摇头,用力的,想把这些不该有的思绪甩出去,或者她只是一时不适应罢了,不习惯一个人对你突然温柔如水,突然又疏离如陌生人。纪宣仪,你到底是块冰还是一团火? “二奶奶,四小姐来看您了,在厅里坐着呢!”话儿来报。 锦书忙拢了拢衣衫,回房去。 泫歌正在整理衣裙,因着冒雨而来,裙摆都湿了一段,见到锦书进来,忙停了手。锦书看她今日穿了一身翠绿的衣裙,上还沾了水汽,湿湿地,越衬的肤若凝脂,眸若寒星,这样的泫歌清新的如雨后新荷,雾薄空山,清丽脱俗,明艳不可方物。 “二嫂,身子可大好了?”泫歌微微笑道。 锦:“已经大好了,泫歌,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过来了?”又吩咐话儿:“赶紧沏壶热茶来让四小姐暖暖身子。” 泫歌赧颜道:“这个时候来,人少。” 锦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怕给她添麻烦,这样的善解人意叫人心疼,便道:“泫歌,你何时想来就何时来,不必理会别人怎么说。” 说话间,话儿沏了茶来,又给锦书泡了盏蜂蜜水,方才退下。 “哦!对了,这是清儿让我带给您的信。”泫歌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信。 锦书诧异极了,清儿给她的信?好奇着接过,只见信封上工工整整写着:母亲亲启。 再看里面的内容:“母亲,您好好养伤,过几天清儿去看母亲。”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锦书心里暖意融融,锦:“这个清儿,纪府才多大啊!要来看我来就是了,还写信,花招可真多。” 泫歌轻轻一叹,黯然道:“清儿早就想过来,可是老夫人不让他出来,这信还是吃饭的时候他悄悄塞给我的。” 锦书哑然:“这是为什么?难道清儿犯了什么错吗?” 泫歌苦笑道:“若说有错,那也是对老夫人而言吧!那日看二嫂受罚,清儿急的不得了,便去搬救兵了。” 锦书恍然:“你三哥是清儿叫来的?” “清儿脑子清楚的很,知道该请谁。”泫歌笑道。 难怪纪莫非会赶来,原来是清儿搬来的救兵,这孩子……心中一阵酸楚,这么小孩子都知道疼人了。 “后来老夫人就问了,到底是惊动了那个混世魔王,查来查去就把清儿查出来了,老夫人生气啊!但是又舍不得惩罚清儿,倒把丽娘骂了个狗血淋头,也不让清儿出来玩了。清儿说等过些日子老夫人不生气了,他就能过来看您了。”泫歌道。 “混世魔王?”锦。 “就是三哥啊!三哥小时候特调皮,得了混世魔王的称号。”泫歌解释道。 锦:“很难想象一个状元郎会有这样的外号。” “三哥虽然调皮,但天资聪颖,学习也很勤奋,而且三哥性子开朗,待人很好。”泫歌笑着,眼中尽是赞美之意。 “那你二哥呢?”锦。 “二哥……二哥以前也很好啊!呃……我不是说二哥现在不好,只是以前的二哥很亲和,但是,这些年很少看他笑了,也不爱说话。”泫歌说着小心看锦书的脸色。 锦书了然,都是林蔓儿逝去的缘故,一个人可以让另一个人改变这么多,可见他们有多相爱。 “二哥是个用情极深之人,也正是这份深情,让他如茧自缚,自苦着也苦了旁人……”泫歌若有所指的看一眼锦书,心中怅然,二嫂这么好的女人,二哥要是错过了真得后悔一辈子,那个柳馨儿有什么好的,除了外表和原来的二嫂有几分相似,别的没有一样能和二嫂比。 是谁说,人生就是一个作茧自缚的过程,儿时无忧无虑,渐渐成长,负累越来越多,抛不开,丢不下,只能负重前行,从此眼中再没了两岸的风景,只有沉重不堪的负累。缚住纪宣仪的是个情茧,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情念一动,便是万劫不复了。 说到纪宣仪,说到已去的林蔓儿,气氛就凝重起来,泫歌看锦书神思恍惚,不由的埋怨自己不会说话,二嫂还在病中呢!她该说些高兴的事才好,无奈嘴笨,只好起身告辞,省的自己一不留神又说了让二嫂难过的话。 锦书见此刻雨小了些,也就不再挽留,送她出门,又叮嘱她路上小心些,泫歌撑了伞走进雨中,回头对锦:“二嫂快回吧!莫要着凉了。” 这时,黑暗中一个人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伞也没撑,眼也不看,一头撞在了泫歌身上,泫歌一时站不稳,摔在了雨中,那人也扑到在地。 “哎呀!对不起,四小姐,对不起,是映雪没看路……”原来冒失鬼是映雪。 锦书也顾不得淋不淋雨,和话儿初桃一起冲进雨中搀了泫歌起来,查看她是否摔伤了。关切道:“泫歌,有没有哪里摔痛了?” 这一撞来的突然,泫歌有些懵,也不知哪摔伤了。 锦:“快把四小姐扶进屋里去,拿我的衣裳先让四小姐换上,帮着查看一下哪里摔伤了。” “是!”话儿初桃一左一右搀了一瘸一拐的泫歌进去。 锦书这才看着还站在雨中缩瑟着的映雪。映雪知道自己闯了祸,也不敢去管身上哪里伤了,只等着二奶奶落。 锦书捡起泫歌丢在雨中的伞撑到映雪头上,薄责道:“明知道这几日都下雨,出门也不带个伞,跑的这么急,后面有虎狼追你么?” 映雪怯怯道:“二奶奶,映雪给你惹麻烦了。” 锦:“好了好了,下回注意就是了,现在还不快进去换身衣裳,这样湿湿的黏在身上,小心冻出病来。” 映雪的头垂的更低了,低声道:“二奶奶,映雪刚才在大厨房,打了如梅一个耳光……” “如梅?哪个如梅?”锦书问。 “就是柳姨娘身边的如梅。”映雪低低道。 锦书心一紧,怎么和她起了冲突? 第三十三章 各执一辞 锦书让映雪先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再来把事情说清楚,可是还没等锦书了解是怎么回事,一队人马就杀进院子里来了,为的是尹淑媛,柳馨儿紧跟其后,还有丫鬟婆子一堆。 锦书暗忖,这事和淑媛又有什么关系,是她的人和柳馨儿的人起冲突,难不成是柳馨儿请她来主持公道的?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再看映雪,神色有些慌张,锦书不免担心起来,映雪的脾气她是清楚的,虽然她说话比较直爽,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有点冲,但是,她绝不是无事生非之人,更不会无缘无故的动手打人……只是,淑媛来的太快,她对事情原委又不清楚,心里没底,只好见机行事了。 “弟妹这么晚了还冒雨前来,不知何事?”锦书展颜一笑迎上前去。 泫歌也上前行礼:“泫歌见过三嫂。” 尹淑媛冲着泫歌微微颔,算是回了礼,神情一如往常的漠然,不过今日的冷漠中又多了几分火yao味,凤目直视锦:“我是来向二嫂赔罪的。” “好端端的说什么赔罪呢?话儿还不快上茶……”锦书笑说着,心里直打鼓,她这哪是赔罪啊,分明就是兴师问罪来的。 尹淑媛一挥衣袖,淡淡道:“不必了,我也不是来喝茶的,春荟,你出来,给二奶奶跪下,好好说说自己是犯了什么错,二嫂,你只管落便是,我绝不袒护下人。” 原来是淑媛的人也参与了这场纠纷,锦书琢磨着她的话,意思应该是:我现在不袒护我的下人,呆会儿你也不能袒护你的下人。这招就叫以退为进么?锦:“弟妹,我是听映雪丫头说她惹事了,至于事情经过我还未来得及听她细说,你先莫要动气,让她们几个当面锣对面鼓的把事情说明白,弟妹慧眼如炬,定会秉公处理,到时候该罚的就罚,该打的就打,我也绝无异议。” 尹淑媛嗤鼻一笑:“既然二嫂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如梅,春荟,映雪,你们三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说来,有半点不实之处,小心我拔了你们的舌头。”尹淑媛心里冷笑:你现在把话说的么满,到时候可别后悔,我尹淑媛的人是可以让人随便欺负的吗? 三人应声跪下,春荟先道:“回二奶奶,三奶奶,事情是这样的,奴婢去厨房给三奶奶炖燕窝,正巧如梅来为柳姨娘炖阿胶,我们便在一处边等边说话,后来映雪来了,就问厨房的顾大娘要炖好的燕窝,顾大娘说,今儿个忙,几个炉子上都炖着,没空给二奶奶炖了。映雪就不高兴了,老祖宗炖品和大***粥她是没敢动,就把柳姨娘的炖品给撤了下来,如梅也不敢说话,奴婢看不过眼就帮着说了映雪几句,结果就吵起来了,后来映雪还动手打了如梅……” 柳馨儿听到这,就插了一句嘴,教训如梅道:“这事都怪如梅不懂事,二奶奶要炖燕窝,哪有不让的道理,莫说给你撤了,就算是砸了也是应该的。” 锦书看了她一眼,说的倒是好听,你心里若真这么想的才怪,不然,这些日子怎不见你来问候一声?锦书默然不表任何意见,在没有了解清楚之前,她不会轻易开口。 “姨娘教训的是,若是映雪姐姐和奴婢说一声,有个商量的,奴婢肯定是让了,姨娘平日里就教导奴婢凡事要多忍让的,可是,映雪姐姐做的太过,奴婢一时生气就把姨娘的教诲忘的一干二净了……”如梅低头颤颤道,显得无比委屈。 瞧她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好像一直受她压迫似的,委曲求全的小媳妇形象端然是生动无比,令人万分同情。再加上春荟这个貌视公正的旁观者一番不偏不倚的指证,映雪就成了一个持强凌弱,霸道无理的恶人。锦书只觉好笑,她们的戏码演的越逼真,她对映雪就越有信心。 尹淑媛不温不火的说道:“我也是这么说春荟的,二奶奶刚挨了家法,还病着呢!咱们理应先让着二***,没让已是错了一着,居然还起了争执,那便是错上加错了。” 对尹淑媛的明嘲暗讽,锦书只淡然一笑,问映雪:“映雪,事情果真如此吗?” 映雪咬着唇瞪了如梅和春荟一眼,之前她很愧疚,那是因为二奶奶病还没好,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还给她添乱。而现在,她心里只有愤怒,这两人尽捡她的错处说,却把自己的错撇的干干净净。映雪愤然抬头道:“二奶奶,事情才不是她们说的那样,这燕窝奴婢是早就拿去放在厨房的,让顾大娘早些炖上,厨房里一共四个炉子,一个炖着老祖宗的参汤,一个煎着老爷的药,还有一个是大***八宝粥,顾大娘说,本来要给二奶奶炖上了,结果春荟去了,说是三奶奶等着要,顾大娘想着老爷的药就快好了,迟这么一会儿也不要紧,就先给三***补品炖上,没多久,如梅去了,见老爷的药炖好了,就抢了炉子,还说‘挨了家法还有脸来炖补品’……” “我没这样说,是你在污蔑我……”如梅立即申辩道。 “有没有说过,叫顾大娘来问一问就知道了。”映雪甩了她一记白眼:“有胆子说就该有胆子承认。” 锦书听到这,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就冲着如梅这句话,映雪砸了她的锅子都不为过。 只听映雪继续道:“这些都是顾大娘告诉奴婢的,奴婢听了就很生气,就把柳姨娘的炖品给撤了下来,奴婢这样做也是有理由的,一来,做事都要讲个先来后到,是奴婢先排的队就该先炖二***;二来,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就跟柳姨娘刚才说的那样,二奶奶要炖补品,她应该让;三,是为了教训如梅,二奶奶再怎么样,也是二奶奶,哪轮得到她一个做下人的来编排?本来如梅也没说什么,是春荟在一旁撺掇说‘有本事就去撤了老祖宗和大***炉子去,柿子尽捡软的捏,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德性,抱着跟烂木头还当擎天柱了。’如梅见有人帮腔就说‘二奶奶有什么了不起,她能做几天二奶奶还不晓得呢!’奴婢听了就火了,问春荟‘谁是烂木头?哦!我抱着是烂木头就该当缩头乌龟任人欺负?你抱的是擎天柱就可以横行霸道口不择言?’又骂如梅‘就算二奶奶当不了几天,也轮不到你家主子,你横什么横?’然后我们就吵起来了,最后如梅又把先前和顾大娘说过的那句话搬出来了,奴婢想也不想,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刮子,事情就是这样了,如果二位奶奶不信,尽管请厨房里的人来问问,当时厨房里干活的丫头婆子可都听见了。”映雪一口气说完,凛然望着三奶奶。 锦书不由再次对映雪刮目相看,这嘴皮子可真利索啊!还一二三的,说的有理有节,说的滴水不漏。再看尹淑媛和柳馨儿,两人的脸色都泛着灰白,只怕是她们自己没把事情了解清楚就气冲冲的赶来兴师问罪了,这算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春荟,那些话是你说的吗?”尹淑媛听映雪言之灼灼,不仅心中憋火,这些话春荟可没告诉她,虽然她也知道争吵中说几句过分的话是难免的,只要大道理站在自己这边就不怕,但是话头若是春荟先挑起的,就另当别论了,如果一切如映雪所言,那她今晚岂不是自找没趣? 春荟要告黒状自然不会说自己的错处,而且她也不认为自己有错,二奶奶算什么东西?出身低微,老夫人不喜欢她,二爷也不喜欢她,她有什么资格和自家小姐相提并论?最可恶的是,因为她,小姐和三爷都闹了几回别扭了。今天映雪居然还那么气势汹汹的骂她,这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所以,她回去后就加油添醋的说了一通。事已至此,她和如梅只能死咬着不松口,就算叫来厨房的人作证,她们也可以咬定说厨房的人是大***人,故意要为难三***。于是春荟定定道:“这些话,春荟可没说过,都是映雪瞎编的,倒是她骂奴婢狗仗人势……” 如梅也连忙磕头道:“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奴婢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的,请二位奶奶明察……”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们各执一辞,我们也未亲眼所见,亲而所闻,不敢妄下断言,看来,咱们只好请厨房里的人过来作证了,弟妹,你说呢?”锦书含笑望着尹淑媛。 第三十四章 如何了 “缀锦轩”里,方晴烟坐在灯下,为雨薇雨燕做新衣裳,新进的丝绸,手感细腻光滑,贴身穿最舒服不过了,方晴烟仔细的把每一个线头都藏进边角。 芷兰在一旁帮着绣花样,不过她可没大奶奶这般静心,绣了几针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奶奶,您真的不过去吗?” 方晴烟自顾飞针走线,漠然道:“去哪?” “去‘澄心苑’啊!听说三奶奶和柳姨娘带了一帮子人冲到‘澄心苑’去了。”芷兰切切道,恨不能也过去凑个热闹。 方晴烟轻哼一声,不以为然道:“她们爱怎么折腾是她们的事。” “大奶奶,顾大娘的话您都听见了,今天的事明明错的就是春荟和如梅,三奶奶倒还好意思上门去问罪。”芷兰不平道。 “哼!人家可是都护之女,骄纵的很,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她要把黑的说成白的,红的说成绿的,也没人敢说个不字啊!”方晴烟不咸不淡的说着。 芷兰诧异地看着大奶奶,不解道:“大奶奶不是一直想找三***错处吗?今儿个是个大好的机会呀!大奶奶怎么反倒是无动于衷了呢?” 方晴烟停下手中的活计,笑道:“我带人去过去做什么呢?为二***人辩解吗?这样一来,大家肯定会说大奶奶一直瞧三奶奶不顺眼,好不容易抓到个机会,还不得落井下石?芷兰啊!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好些年了,怎的还这般没脑子。今天这事,理在二奶奶这边,如果占了理还被别人欺负了,那是她自己没本事,我倒希望三奶奶下手再狠些……” “为什么?”芷兰越听越糊涂。 “你想啊!二奶奶被欺负的越惨,三奶奶专横跋扈的形象也就越高大,咱们只须把春荟和如梅在厨房里说的那些话放出去,便叫她自毁形象。”方晴烟冷笑道。 芷兰恍然大悟,赞叹道:“大奶奶这招好厉害。”可是转念一想,又道:“可是如果三奶奶斗不过二奶奶呢?” 方晴烟凛了芷兰一眼,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感慨,切齿道:“说你笨你还真笨,如果二奶奶赢了,咱们不就省事了吗?今儿个的事三奶奶输也是输,不输也是输,她是输定了,谁叫她自己的人不争气呢?还真当这里是她们的天下了,莫说她现在还不算真正的当家,即便是了,这上头还有老夫人,老爷,老祖宗呢!能由着她胡作非为?如果二奶奶是聪明的话,她应该会提出请厨房里的人过去对质,这样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出面主持公道……” 争如方晴烟所想,锦书提了,现在就等尹淑媛的回答。 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大声出气,个个都眼巴巴地看着三奶奶,不知道她会做何决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的,自然是希望事情闹的越大越好,尤其是暗地里站在大奶奶一边的人;“澄心苑”的人也希望能请来厨房里的人作证,好为映雪脱罪;至于三房的人,那就更不用说了,三奶奶进府就掌了大权,算是大半个当家主母,怎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 尹淑媛仍维持着她的傲慢神态,但心中却是犹豫的:三人都是信誓旦旦,言之凿凿,她该信谁?万一错的是春荟……想到这种可能,尹淑媛有些坐不住了,她和大嫂之间表面上相安无事,但暗地都较着劲,府里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大嫂却连个影子也不见,她在想什么?退避三舍?不可能,大嫂这个人心思深沉的很,说不定就等着她自己送上门去找晦气。可是,若是错在映雪呢?她的人就白白让人欺负了吗?这真是应也不好,不应也不好,尹淑媛不免后悔,这已经是她二次因为冲动而陷入被动的局面,上一次她就已经反省过了,但是今天听到春荟是和锦书的人起冲突,积蓄已久的怨气骤然间就爆出来,没办法冷静,也没有多想,或者她压根就没想过错会在自己人身上,就这样气冲冲地闯了过来。可是,现在仔细分析,她还是觉得错在春荟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因为春荟是自小就跟这她的,而她一直都是被人捧着,宠着,奉承着,春荟跟着她也比别的丫头高出一等,性子骄傲些也是有可能的…… 柳馨儿也不安的很,是如梅那丫头跟她说,春荟一定会请三奶奶做主的,所以她也就大着胆子过来了,还指望三奶奶好好杀杀二***威风,虽然二奶奶已经没什么威风可言了,都被老夫人扫的差不多了,但是,能彻底让二奶奶抬不起头来不是更好吗?自从二爷在“澄心苑”住了三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老是怔怔出神,心思不知飘在了何处,对她似乎也没了以往的热情,这可是非常不好的苗头。虽然她不清楚二爷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二爷的变化是因为二奶奶。如果没有了二爷的宠爱,那她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所以,任何可以打击二***机会她是不会放过的,当然她也不傻,如果这事闹不成,她还是有退路的,因为之前她就给自己铺好了台阶,但是,她当真希望,迫切的希望,三奶奶能使出些手段来。 大厅里的气氛诡异而凝重,静静地,静的掉根绣花针在地上也能听的见。 箭在弦,不得不,尹淑媛思虑再三决定放弃对质,今天这哑巴亏算是吃定了,但比起更大的损失,她还宁可吃这点小亏,要扳回面子以后多的是机会。尹淑媛正要开口,只听有人朗声笑道:“二哥,今晚你可得陪我下棋,都好久没下了,最近我的棋艺可是增进不少,说不定你的七品该让出来了……” 说话间,纪宣仪和纪莫非已经走进了大厅,一看这一屋子的人,两人都怔愣了一下。纪莫非看到尹淑媛,马上笑嘻嘻道:“淑媛,早知道你要来看二嫂,我便与你一起来了。”说罢又对锦书作了一揖:“二嫂安好?”仿佛根本就没看见地上跪着的三个人,也没感受到这里凝重不寻常的气氛。 锦书先前看尹淑媛半晌不说话,便知道她已经打了退堂鼓,这会儿纪莫非和纪宣仪一同前来,还来的这般凑巧,显然是得了信的,纪莫非帮了她若干次,便是看在纪莫非的面子上,她也不能去为难尹淑媛,便向纪莫非回了个礼,澹然笑道:“已经大好了。” 纪宣仪却是盯着映雪等人,皱了皱眉头,问道:“这是做什么?” 这句话,问的众人心头皆是一凛。锦:“没什么,弟妹和馨儿妹妹来看妾身,不知怎的,几个下人拌了几句嘴,现在教训过了,已经没事了。”说着对她们三人道:“还不快下去。” 春荟和如梅连忙起来退下,说真的,看到二爷来,她们先前的那股子想要死磕的劲就吓没了,暗暗叫苦,没想到二奶奶居然没把事情说破,皆暗自庆幸。映雪却是不服了,二奶奶为什么要帮她们隐瞒?二爷来的正好,让二爷来评评理,看她们还敢不敢欺负人。 锦书暗地里给她使了个眼色,映雪这才忿忿的退下。 “既然没事了,大家就退了吧!我和三爷要下棋,人多了没法静心。”纪宣仪淡淡说道,似不经意的瞥了柳馨儿一眼。 柳馨儿心头一震,二爷的眼神分明有着指责的意味,他不高兴了。 尹淑媛露出个婉约的笑容,对锦:“二嫂好生养病,淑媛先回去了。” “淑媛,你不留下观棋吗?”纪莫非习惯性的摸摸鼻子。 尹淑媛婉声道:“高手对弈,没一二个时辰也分不出胜负来,妾身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就先回了,夫君请随意。” “也好,你先回,我今儿个要杀个过瘾再回去。”纪莫非乐呵呵道。 一时间,满屋子人退的干净。锦书这才现泫歌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转念一想,宣仪和纪莫非兴许就是泫歌叫来的,他们要下棋,大可以在外书房下,何必巴巴的上这来,看来,下棋是借口,解围才是认真的。 “莫非,你先去书房,我随后就来。”纪宣仪对莫非道。 纪莫非嬉皮笑脸道:“好吧!我先回避,让你们小夫妻好说悄悄话。” 等莫非走了,纪宣仪定定地望着锦:“你没事吧?”他和莫非还有大哥本在外书房议事,泫歌急急跑来说淑媛和柳馨儿带了大帮人到“澄心苑”去了,他便心急火燎的赶了来。若不是莫非说,女人的事咱们少参合,一参合肯定更糟糕,他肯定就不给尹淑媛好脸色了,锦书又不和她争什么,要是她执意跟锦书过不去,那他该说什么还是要说的。至于馨儿,也要警告她,别没事找事。 锦书摇头,颓然一笑:“没事了。”今天的事,所幸是映雪有理,如若不然断不可能就此善了。 纪宣仪看她神情黯黯,想要安慰她几句,可那些话在心里盘旋良久终是没说出口,只道:“你身子刚好些,赶紧去歇着吧!我去和莫非下盘棋。” 锦书轻轻地“嗯”了一声,思忖着,那他今晚是不是要留下了? “下完棋,我去‘芳景轩’,你不用等我了。”纪宣仪补充了一句,他若不早言明,她一定会等着他,而睡不安生。莫非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跟他下棋,不杀个痛快是决计不会罢休的。 锦书木然地点点头,脑子里一片空白,很多事情不能去想,就这样麻木着,迟钝着,便不会有烦恼了,不是吗…… 第三十五章 来日方长 尹淑媛黑着脸出了“澄心苑”,连柳馨儿跟她行礼道别她也只是漠然地点了下头。 看主子脸色不好,一干人也不敢言语。回到“绛芸轩”,尹淑媛屏退其他人,只留下春荟和夏荷。 夏荷沏了茶了,和春荟一同默默候着。 尹淑媛心思起伏,沉默半响,抬眼瞪着春荟,厉声道:“春荟,你给我跪下。” 春荟扑通跪地,战战兢兢地叫了声:“小姐……”小姐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这里没有外人,你实话对我说,事儿是不是你挑起的?映雪说的是不是真的?”尹淑媛质问道。 春荟怯怯地看了小姐一眼,知道不能再扯谎隐瞒了,只好诺诺道:“是的,那话是春荟先说的,可是,春荟有说错吗?那个映雪凭什么这么嚣张?说都不说一声就把人家的炉子给撤了,她以为她是谁啊?” 尹淑媛顿时火冒三丈,“嘭”的拍起桌子,把那茶盏盖子都震的一跳,出一声脆响,尹淑媛手痛,心更痛,骂道:“你是跟在我身边嚣张惯了,胆子越来越大了,都不把规矩放在眼里了,你这个没脑子的,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惹了事儿回来,还到我这来撒谎起哄,这下好了,让大家看了笑话去,你这不是在祸害我吗?” “小姐,是春荟错了,是春荟没有考虑周全,春荟以为,就只是教训一个下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想到二奶奶那么奸诈……”春荟急道。 “是啊!没什么大不了,你主子的脸丢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今儿个若不是三爷来打了圆场,你以为你还能跪在这里和我说你没考虑周全?就你说的那些话,不打你一顿板子都下不来台,还连带着我都该给二奶奶赔罪,你说你做的这叫什么事?”尹淑媛气的脸都红了起来。 春荟被骂的狗血淋头,伏地不敢做声。这次的事把自己弄的灰头土脸的不说,还连累了小姐,心中真是懊恼不已,后悔万分。 “你以为这里还是都护府,可以由着你胡来?说话做事也不动动脑子,任性妄为,早晚有一天我想保你也保不住,我看还是乘早送你回去,省的你在这里给我惹事。”尹淑媛怒声道。 “小姐,您别赶春荟走,春荟下次再也不敢了。”春荟惊慌失措,连连磕头求饶。 一旁的夏荷见小姐要动真格了,也忙跪下帮着春荟说话:“小姐,今天的事的确是春荟欠考虑了,可若不是为了小姐,春荟也不会去找映雪的麻烦,小姐和三爷为了二***事都闹了好几天别扭了,所以春荟心里一直都憋着气呢!今天见到映雪仗着自己是二***人,就敢欺负如梅,就忍不住了抱不平了,话虽然说的难听些但也是为了小姐出气,其实府里的下人们背后嘀咕二***多了去了,说的比这难听的都有……” 尹淑媛也不过是气头上说说要赶春荟回去,哪能真的赶啊!只不过,不教训教训她,迟早是要吃大亏的,现在听夏荷这么说,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说道:“二奶奶再不济,她也还是二奶奶,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是二奶奶,她就是主,下人们私底下再怎么议论,咱们也管不着,管天管地管不住别人的一张嘴,但是,事情一旦摊到台面上,那就不同了,纪府的家规摆在这,真要争辩起来,那是她有理,咱们能怎么办?只能依家规办事,下人间斗嘴斗气已是犯了错,更何况还牵扯了主子进去……” 尹淑媛说着顿了一顿,看伏在地上不敢做声的春荟,心里又软了几分,毕竟春荟是为她抱不平才去找映雪的麻烦,而且这个映雪也确实目中无人了点,刚才在“澄心苑”听她说话,差点没被她怄吐血,这张嘴巴可真厉害啊!说的滴水不漏,理全让她给占了,真没想到,华锦书身边还有这样厉害的丫头,春荟的嘴也算是厉害了,和她一比就不够瞧了。华锦情由,给她设套,让她往里钻,瞧她对莫非笑的样子,假惺惺的,从骨子里透着虚假,甭提多恶心人了。尹淑媛想了想便道:“今儿个吃了亏得了教训也不是什么坏事,以后做事要多用用脑子,光凭意气是办不了事的。” “小姐教训的是,春荟记住了。”春荟见小姐缓和了语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归了位。 “可是小姐,咱们真的就这样算了吗?”夏荷不甘道。 尹淑媛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算了?可能吗?缓缓道:“急什么?来日方长。” 这边,早有人去报了大奶奶,说事儿被二爷和三爷搅黄了。其实方晴烟已经从记存儒那里得知,因为泫歌跑去报信,两位爷心急火燎的就赶了过去,这样的结果在她意料之中。只是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本以为可以看一场好戏的。 纪存儒伸平了双手,让方晴烟为他宽衣,笑叹道:“这家里女人多了事就多,为点芝麻绿豆大的事也要弄的惊天动地,你没瞧见,二弟和三弟的脸都绿了。” 方晴烟把衣服交给一旁的芷兰收好,又去解纪存儒束的带子,淡然道:“这也得看是什么女人,二弟妹是个好脾气,老夫人不喜欢她,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哪有心思去惹事?倒是三弟妹,素来骄纵,老夫人还偏就宠她,信她,我看,我还是趁早把那个有名无实的半个当家身份让出来,不然,依她的脾气,免不了要冲着我来,哎!往后啊!只怕这府里没安宁日子过了。” “没这个必要,母亲把事交给你们二人去管,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等她看明白了,一定会觉得还是你比较合适。”纪存儒笑道。 “我看未必,老夫人素来就最宠三弟,当然,三弟是家中老小,老夫人偏心些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次三弟又高中状元,你没瞧见老爷和老夫人那股高兴劲儿,加上尹大都护的鼎力相助,三弟前程无量啊!纪家可就指望着三弟来光耀门楣了,所以这个家啊!迟早是要由三弟妹来当的,当的好不好是其次,人家有个当大都护的爹才是要紧。”方晴烟酸溜溜地说道。 纪存儒听了心里有些不痛快,按说三弟有出息,他这个做大哥面上也有光彩,正所谓一荣俱荣,可是,若是因此这个家就要交给三弟妹来当,他是不赞成的。若果说是因为晴烟无能,那他绝不会有半点意见,但是,这些年来晴烟为这个家辛苦操持,有哪点做的不好?长兄为父,长嫂为母,让晴烟来当这个家才是名正言顺,理所当然的。母亲这样做,真是太偏心了,有失公允。 “你也莫要妄自菲薄,最终决定谁来当这个家,还得祖母和父亲点头了才算。”纪存儒安慰道。 “老爷才不管这些呢!老爷眼里啊!现在只有三弟的前程……”方晴烟悻悻道。 “打住,这些话以后少说几句,你自己做好分内之事就成,母亲那里,该说的我也会去说的。”纪存儒不悦的打断了晴烟的话,听到这些他就心烦。晴烟的话虽然不好听,但说的却是事实,以前家中有什么大事,父亲总是找他商量,可自从三弟中了状元,父亲似乎不再看重他了,心里隐隐的失落,再加上母亲的做法,让他觉得,他这个长子在这个家中已经没地位了,不重要了,这让他很郁闷,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当真是烦烦烦。 方晴烟识趣的闭上嘴,默默地铺好被褥,伺候纪存儒睡下。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要慢慢的潜移默化,只要存儒是向着她的,总会有扳回局面的时候。 -------------------------------------------- 看文的亲们,动动手,推荐、收藏,支持一个吧!给伊来点动力哦:) 第三十六章 邱姨妈来了 映雪的一场舌战,在初桃等人眼中成了给二房长脸的壮举,一个个都拉着她,让她好好说说舌战春荟,掌掴如梅的经过,映雪并没有因此就飘飘然,只说:“在大宅子里做事还是低调些的好,但是一味的忍让也不是办法,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只要自个儿占了理,那就把腰杆挺直了说话,没得让人欺到头上来。” 话儿担忧道:“这回咱们算是得罪了三奶奶,将来三奶奶若真当了家,咱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映雪不以为然道:“怕什么?再不济,还有二爷在呢!二爷断不会不管咱们的。” “话是这么说,不过咱们还是小心些的好。”话儿慎重道:“咱们受些委屈倒不怕,就怕给二奶奶添乱……” “好了好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初桃,二爷要的雀舌沏好了没?”映雪问道。 “在烧水呢!水开了就泡。”初桃笑道。 锦书幽幽地叹了一气,小心掩上南窗,映雪的话不无道理,一味的忍让也是行不通的。她不求名也不求利,只想淡泊度日,却总无宁日,老夫人不待见她没关系,纪宣仪冷落她也无所谓,但是,跟着自己的这些人怎么办?今天的事换做是初桃,是含笑,或是绿衣和红袖,只怕早让人给欺负了去。春荟的话,如梅的话那么恶毒,可见她们根本就不把她这个二奶奶放在眼里,而府里的其他人呢?怕是更甚吧!正所谓一损俱损,她的无用,让底下的人也跟着受委屈,哎!她该怎么办呢?去争吗?可她从不是个喜欢争的人啊…… 不知不觉,进纪府快一个月了,伤也好全了,不能再整日躲着老夫人,锦书又开始每日晨昏定省,这是古时候做媳妇的必修课。虽然老夫人对她依然冷言冷语,但较之先前已经好了很多,锦书已经很满足了。反倒是祖母那里,因着锦书帮祖母抄摹了几本佛经,让祖母很是高兴,在家宴上夸了锦书好几回,弄得锦书很是不安。她不过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单纯的想解决祖母看不清佛经的问题而已,但被祖母这么一夸,在旁人眼里就变成了处心积虑的讨好,哎!人心啊!为什么总要把事情想的这么复杂呢? 这一日,锦书照例去请安,却现今日“宁和堂”的气氛与以往不同,多了几张生面孔,老夫人笑容满面,神清气爽,很高兴的样子,大嫂和淑媛也都在。 见到锦书来,除了大嫂方晴烟对锦书笑了笑,其余人等皆当她是透明的。锦书也不恼,她早已经习惯了,请了安,便在一旁的空位坐下。而原本属于她的那个位置叫一个年轻女子占据了。这女子,年纪和她相仿,十七八岁的样子,上着粉紫色的窄袖畅襟绫衣,披了一副紫色锦帛,下系一条玉色的襦裙,裙上用银丝绣了盛开的百合花样,轻渺的烟紫薄纱衬着,隐隐泛着如月的光华。再看她标准的鹅蛋脸儿,肤若凝脂,眉目如画,噙了一抹温婉的笑在唇边,端的是娇俏可人,这摸样也不输给淑媛呢! 只听老夫人笑着介绍道:“这是邱姨妈和凝素表妹,她们是昨儿个夜里到的,因着天色晚了,她们又是一路辛苦,我就让云娘先安排她们在我院中歇息,今儿个才叫你们来见见。” 原来是老夫人的娘家人来了,难怪老夫人这么高兴。方晴烟率先起身施礼,锦书和淑媛也忙跟着施了一礼,叫了声邱姨妈和凝素表妹。 “姐姐好福气,三个儿子都大有出息,三个媳妇皆出落的跟仙女似的,叫妹妹好生羡慕。”邱姨妈的目光在淑媛几个身上逡巡着,路上就听云娘说了,存儒的妻子是刺史之女,莫非的妻子就更了不得了,大都护的女儿,就宣仪的妻子出身差了些,姐姐不太满意,今日一见,又是一个赛过一个的貌美如花,心中艳羡不已。姐姐当真好福气,而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因着没能生出个儿子来,在宗族里的地位难保,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只能带着凝素来投奔姐姐,哎!这一母同胞的姐妹,为什么偏偏就她命运多舛。 老夫人面有得意之色,笑道:“瞧妹妹说的,我看凝素长的才叫标致呢!可把我三个媳妇儿都给比下去了。” “长的标致有什么用,若是也能找个像宣仪莫非这样优秀的夫婿才是要紧的。”虽是说笑的话,但邱姨妈心里却是真的存了这样的念头,早在莫非没有和华家定亲前,她就想过要把凝素许给莫非,不过现在是不可能了,莫非中了状元,前途无量,前程似锦,又娶了大都护的女儿,这凝素哪能跟淑媛去比啊! “这事妹妹就放心吧,凝素的婚事就包在姐姐我的身上,定要为她许一门好亲事才行。”老夫人笑呵呵的打着保票。 凝素羞红了脸,这种事,姨母和母亲怎好当着大家的面说,真是羞死人了。 “邱夫人您就放一百个心,我们夫人啊!一定帮凝素小姐找个比三少爷还要好一百倍的夫婿来。”站在老夫人身边的云娘打趣道。 邱姨妈听了笑嗔道:“云娘,你这话说的就很没诚意了,这天底下比莫非好一百倍的男子,那除非就是皇上了,咱们平民老百姓的,敢往那想?便是做梦都不敢的……” “我这不是想让邱夫人安心嘛!”云娘笑嘻嘻道。 “可我听着怎觉得更不安心呢……”邱姨妈佯装不信。 “妹妹你别理她,她就一张嘴会哄人,别的没一处可取的。”老夫人笑着揶揄云娘。 云娘哼了哼,嗔道:“这下好了,我千辛万苦,大老远的跑去灵州接了徐夫人来,敢情是让你们联合了来欺负人。” 锦书看着她们说笑,思忖着,这云娘是什么人呢?看她在老夫人面前一点也不拘束,有说有笑的,连接邱姨妈这样的大事老夫人都派她去,应该是老夫人身边最得意的亲信吧!她看起来也有二十好几了,这个年纪在古代应该都许了人家了吧! 大家说笑了一阵,老夫人方对晴烟道:“晴烟,你邱姨妈她们以后就在咱府中常住了,你让人去把‘晚晴阁’好好整理一下,再拨几个机灵的可心的丫头过去伺候,一应物件都要用最好的,千万不得怠慢了。” 方晴烟忙起身应承,寻思着,邱姨妈带着凝素要在府里长住,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虽说府里不在乎多两个人吃饭,但是正如存儒讲的,家里女人多了麻烦事就多,这下可又要热闹了。 尹淑媛心里也有些不快,为什么姨母口口声声都拿莫非说事?难不成她还想把凝素许给莫非?当然,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就算姨母有这个心思,老夫人也绝对不敢同意,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但是,不管是谁,倘若敢动莫非的心思,她都管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这场见面,在融洽友好的气氛中结束,邱姨妈和凝素仍留下说话,方晴烟要去安排住处,尹淑媛也有事务要打理,锦书赶紧也跟着告退。昨儿个清儿来过,说是要跟她学下棋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在“澄心苑”等她了。 “晚晴阁”是纪莫非原先住的院子,就在“缀锦轩”的边上,离老夫人的院子很近。锦书经过的时候特意往那边看了一眼。不知为何,这邱姨妈和凝素的到来总让锦书想起红楼梦中的薛姨妈和薛宝钗,薛宝钗最终挤走了林黛玉与宝玉成了亲,那么这个邱凝素会不会也挤走某个人取而代之呢?而似乎只有她最可能成为这个倒霉蛋。锦书用力甩了甩头,极力安慰自己不要瞎想,这是庸人自扰,不可能的事,然而心里却烦躁的很。 第三十七章 手牵手 教清儿下棋是件很快乐的事,清儿聪明,一点就透,且能举一反三,最重要的是,清儿很有耐心。 “下棋是两个人的事,不可能好处全让一个人占了,有得必也有失,在对局的时候,固然是要想方设法争取最大的利益,但是该让之处一定要让,切莫因小失大。”锦:“而在序盘中定要以大局为先,每走一手棋,每占一个要点或大场,都要服从大局的需要,要尽量把棋走厚,这样,对中盘作战会很有利……” 清儿认真听讲,不时点头。锦书又在棋盘上摆出黑白各五手棋,和清儿一起探讨最佳构思,光谈理论不行,理论结合实际才能获益良多。锦书前世有段时间专门研究过棋坛高手对局中出现的“妙手”,实战性强,往往能于关键之处,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所以,锦书就把这些妙手好好整理了一下,从最简单的布局开始对清儿进行指导。 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认真,连纪宣仪来了都不知道。 纪宣仪今日回来的特别早,因着晨间出门的时候,母亲让蓝沁来传话,说是公事不忙的话就早些回家,灵州的邱姨妈和凝素表妹来了,要为她们接风洗尘。 这时间,说早也不早,说迟也不迟,去别处吧!又没多少时间好耽搁,走来走去的麻烦,所以纪宣仪干脆就上“澄心苑”来,喝杯茶,看会儿书差不多就可以去“宁和堂”了。只是没想到锦书居然在教清儿学下棋。原本纪宣仪想要离开的,又经不住心中的好奇,两人这样聚精会神的,在研究什么呢?便踱了过去,站在清儿身后看。锦书这才看到纪宣仪,心下一慌,怕他不高兴,但看他面上并无不悦之色,反而对棋局甚是关注,便安下心来,也不告诉清儿,该他下了呢!让纪宣仪好好看看自己的儿子有多聪明。 此时棋盘上,黑子大飞挂角,破坏了白子下边构筑的势力,还将在下边安根,清儿执了白子,深思熟虑之后,下了手拆兼夹。当真是很漂亮,如此一来,黑子挂三三也不会脱先。纪宣仪微微颔。 锦书占位进行逼攻,清儿稳扎稳打,压、扳、断、锦书再立,黑子占据了较大的优势,白子被动了。锦书因着要让纪宣仪看看清儿的能力,故而手下不留情。 清儿毕竟是新学,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该如何化解黑子的围攻,执着黑子久久不肯落子,这点很好,没有把握就不轻易落子,非常慎重,反正又不是在比赛,没有时间的限制。可是身后的纪宣仪着急了,终于忍不住出声道:“白子爬。” 清儿专注着棋局,一听此言,仔细一想,果然妙解,“啪”的下了手爬,并没有反应过来是父亲在指点他。 锦书暗笑,这父子两都是棋痴呢!好啊!反正有纪宣仪帮着,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锦书用起心力来,做子,布局,设套,清儿很快就晕了头,连连失利,看的纪宣仪那个心焦,索性从棋奁里抓了一把白子,对清儿道:“你坐一边去,看父亲怎么解这局。” 清儿愣愣地挪到一边,不可置信的看着纪宣仪,在他的记忆力,父亲从没和他靠的这么近,还指点他下棋。锦书悄悄地朝清儿使了个眼色,清儿是个鬼灵精,立即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乖乖地倚在父亲身边看父亲下棋,还不时的问一句:“为什么这里不拆反而要跳?” 纪宣仪下意思的进行解释,下了几手以后,方才醒悟过来,自己居然在无意间亲近了清儿,清儿那柔软的小身子倚着他,很陌生的感觉,然而他却是不舍得推开,多么奇妙的感觉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血浓于水的亲情使然?记得上次抱清儿,清儿还在襁褓中,哇哇的大哭,哭的都看不到眼睛了,只张着一张大嘴,使劲的哭,声音洪亮,他抱着,轻轻地晃啊晃,他便停止哭泣,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他朝他挤挤眼,呶呶嘴,他便笑起来,眼角还挂着泪珠,却笑的那么甜美。蔓儿倚在病榻上,羡慕地看着他,说:“宣仪,这孩子就和你亲呢……” 这些情景,在蔓儿走了以后,他就没有再想起过,尘封了太久,遥远的恍如隔世,然而这一刻,清儿的依偎,打开了他记忆深处的阀门,往事如潮汹涌而来,心被激荡的凌乱不堪…… 纪宣仪丢下棋子,淡淡道:“今儿个就先下到这吧!该去‘宁和堂’了,今日要为邱姨妈接风,去的迟了不好。” “哎呀!我都忘了,这都已经迟了呢!”锦书忙不迭的唤话儿又唤丽娘,这下糟了,老夫人又要不高兴了。 纪宣仪看她那慌张的模样,轻笑道:“有我在,怕什么?现在去正好,省的陪她们说闲话。” 锦书却不敢这样想,一边帮清儿穿好鞋子,一边道:“去迟了总是失礼的,让邱姨妈觉得咱们不重视她。” “就说我回来的迟了便是。”纪宣仪安慰道。 “夫君什么时候回的,老夫人哪能不知道,万万不能这样说,妾身忘了就是忘了,推委不得的。”锦。 “父亲,母亲,咱们快走吧!”清儿一手牵住一人催促道。 纪宣仪怔了怔,清儿的小手握的很紧,似乎是怕他会抽了出去。不知怎的,心再也硬不起来,只好任由他握着。 锦书见状,心中甚喜,这清儿好生聪明,纪宣仪的表情虽然不太自然,总算是没有抗拒,这说明他对清儿也不是没有感情的,只是心里有结一时解不开罢了,不管怎样,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呢!今天就算是被老夫人臭骂一顿也值了,这样想着,心中释然。 三人手牵着手出现在“宁和堂”,着实叫众人大吃一惊。这意味着什么?猜测纷纭。老夫人原本恼怒着锦书的迟到,没规没矩简直让人无法忍耐,尽管宣仪有言在先,一年以后就休了锦书,让她莫要再为难锦书,可这种女子,她恨不得马上就赶了出去,多留一日就多烦心一日。本想着呆会儿锦书来了,要好好说她几句,可看到宣仪牵着清儿的手,看到清儿快乐、满足的神情,心中除了感慨、欣慰,实在是顾不上其他的了。 纪云亭也很高兴,和声道:“宣仪,锦书,快来见过你们邱姨妈。” 纪宣仪带着锦书清儿给邱姨妈行了礼。邱夫人心中纳闷,姐姐不是说,宣仪和锦书感情不好吗?看他们三人就是和睦美满的一家子啊!怎么回事呢?纳闷归纳闷,面上却是露着亲切的笑容道:“上次见到宣仪是六年前了吧!这时间过的真快,宣仪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呢!” 清儿适时的叫了声:“邱姨婆!” 邱夫人将清儿楼了过去,笑道:“瞧瞧瞧瞧,清儿和宣仪小时候长的可真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 祖母今儿个也来了,笑道:“可不是么?不过我觉得宣仪小时候还及不上清儿一半乖巧,宣仪顽皮着呢!” “祖母,您记错了吧!皮的是三弟,我和他比,那就是太乖了。”纪宣仪被祖母当众揭底有些挂不住,连忙拖了莫非出来垫背。 “二哥,我那可都是跟学的,不过是青出于蓝而已。”纪莫非嬉皮笑脸的,也不恼,二哥能对清儿,锦书好一些,他就高兴了,让二哥占点小便宜也无所谓。 尹淑媛不动声色的睨了莫非一眼,他倒承认的痛快。 锦书不由想起纪莫非“混世魔王”的混号,又觉好笑,难得纪宣仪也有窘迫的时候呢! “是我记错了吗?哈哈,这人老了,记性也差了……”祖母笑呵呵说道。 “老太太,您没记错,宣仪这是在姨妈和凝素面前,不好意思承认呢!我说句公道话,除了老大存儒,这老二老三可没少让**心的。”徐氏讨好祖母道。 纪存儒和方晴烟相视一笑,母亲这句话说的倒是中肯。 徐氏又笑着对宣仪道:“宣仪,快来见见你的凝素表妹,小时候,你们还在一处玩的,可还记得?” 凝素一直坐在一旁偷偷地看纪宣仪,先前听姨母和母亲谈论了宣仪表哥的事情,她心里就暗暗有了想法,其实也不是她要这样想,而是姨母和母亲的话语里隐隐约约的透出了这样的意思,宣仪表哥一年后就要休妻,或者她可以……当时她的思想只停留在宣仪表哥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依她家现在的情形,如果能嫁给宣仪表哥,亲上加亲也是不错的。但是现在看到了宣仪表哥,已经不再是儿时那个清俊的少年,而是个成熟儒雅,风度翩翩的男子,怦然心动,那个原本模糊的念头蓦然清晰起来,转而成为了一种热切的渴望。 “宣仪见过凝素表妹。”纪宣仪大方的行了个礼。 “凝素见过宣仪表哥。”凝素盈盈还礼,浅浅而笑,目光飞快而羞怯的瞟了纪宣仪一眼。 锦书一旁看的真切,心中一紧,都说女人的直觉是很灵的,凝素的眼神,分明蕴藏了潋滟的情意。 ---------------------------------------- 讨票票啦:) 第三十八章 谁让位 徐氏见凝素和宣仪站在一起,一个俊逸清朗,一个婉约娇美,真如一对璧人,让人赏心悦目,不禁暗暗后悔,为何之前就没有想到为他们许婚?不过,还好,最多一年,锦书就要离开这个家了,只希望这期间不要生出什么变故才好。 “老祖宗,老爷,夫人,宴席已经准备好了。”云娘笑着过来请大家去入席。 原本摆了九个座位的大桌今晚加了一座,邱姨妈是客自然是坐主桌,而老夫人早早携了凝素的手,显然是要让凝素与她一同入坐,如此一来三个媳妇必须有一人要让出座位来,锦书看这情形,只有自己让坐了,正要牵了清儿去坐小八仙桌。尹淑媛笑着拦住她道:“二嫂坐这边吧!我去和清儿他们坐一处。” 锦:“这怎么可以?” “这有什么,你是二嫂,理应坐主桌。”尹淑媛笑道。 “淑媛,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来坐下!”徐氏故作不知,唤道。 淑媛看着莫非,希望他也能开口让她留下,可莫非没有表态,心中不免懊恼。她要让位,纯粹是做给别人看的,哪是真心要过去?让她和一帮小孩坐在一起,那可不符她的身份。也是算准了老夫人不会让她受委屈,现在只要莫非再开口,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留下,这样的话,既做了好人,给大家留下一个谦和有礼的印象,又不用过去。 纪莫非早已看穿淑媛的心思,她何时肯吃半点亏?按道理,三个媳妇,她最小,是该她让位,怎能叫锦书去让?所以,他只装作没看见,不表任何意见。 “淑媛,坐下。”徐氏再度开口,语气已经有了几分命令的意味。 淑媛对锦书讪然一笑,貌似很无奈的在莫非身边坐下。并在桌下暗暗地狠狠地踩了莫非一脚。 纪莫非冷不丁的被踩一脚,急痛之下,“哎哟”叫出声来。 众人讶异地看着莫非。淑媛则关切道:“夫君,您怎么了?” 纪莫非暗暗咬牙,你可真能装啊!对自己的夫君也敢下狠脚,却又不能道破,只好扯谎道:“好像有什么虫子咬了我一口。” 淑媛面上带笑,心里骂道:你才是虫子呢!一只没心没肝的大臭虫。 “这里哪有什么虫子?你少一惊一咋的,别把姨妈吓着了。”徐氏笑着斥责道。 “正是,别老没正经的惹人笑话。”纪云亭也数落了纪莫非一句。 纪莫非心里直喊冤,他才是受害者,怎得错全落到他身上了?无语叹息,这世道,老实人总是要吃亏的。 “云娘,再去搬张椅子来。”纪宣仪淡淡说道。 “呃!二爷,已经摆不下了呢!”云娘面露难色。 “夫君,不要麻烦了,妾身和清儿坐一块就好。”锦书用眼神哀求他别多事,今天是为邱姨妈接风洗尘,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说罢赶紧拉了清儿过去八仙桌坐下。 对此其余人等都没有说什么,锦书很清楚,大家心里一定都认为这个多余的人是她,不过,宣仪能这么说,她已经很满足了,与其坐在那边讨没趣,还不如和清儿他们在一块来的自在些。 徐氏的心,终于舒畅了,终于把那个碍眼的赶到一边去了。其实这张桌子够大,再安排一个座位也是宽裕的,但她刻意吩咐云娘只安排十张椅子,是的,她就是存心要赶走锦书,让凝素坐在宣仪身边,给他们两创造更多的机会,让老爷和老太太慢慢地也认同宣仪和凝素在一起才是最般配的。这事若成了,那她就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 纪宣仪不是不知道母亲的心思,但他只猜到了一半,母亲不喜欢锦书,只有锦书让位才合她的心意。哎!还好只有就这么一次,看锦书和清儿几个处的很好,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 “宣仪,莫非,你们俩好好敬一下邱姨妈,你们小时候邱姨妈可没少抱你们,特别是宣仪,那时候你父亲在蜀地任职,山长路远的,我只好把你放在邱姨妈家住了一段时间,邱姨妈也算得上你的半个母亲呢……”徐氏说道。 邱姨妈笑道:“您还别说,我对宣仪啊!那是比自家孩子还要心疼,我记得那时凝素总问我,母亲,宣仪表哥真的是我表哥吗?为什么您对宣仪表哥比对我还要好呢……” “凝素这是吃醋了呢!”徐氏瞅着凝素直笑,越看心里就越喜欢。 凝素低眉含笑,赧颜道:“那是凝素年幼不懂事,母亲就莫要取笑孩儿了。” “这有什么,姨母还记得,我去你们家接宣仪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你两,可把大家给急坏了,所有人都出去找,一直找到天黑,才在你家花园的假山后找到你们,两人都哭的稀里哗啦的,手拉着手,依依不舍的……妹妹,我没记错吧!”徐氏笑问道。 邱姨妈连连点头,笑道:“可不是么?看的我啊!又是好笑又是心酸,哎……这一晃都十多年过去了。” 纪宣仪很不习惯在这种场合上成为众人谈话的焦点,而且说的都是已经在记忆里淡化了的事情,纪宣仪忍不住要怀疑,母亲和姨母说的那些事是否真的生过……这些事听起来让人好生尴尬。纪宣仪怕她们继续回忆,说出更让人尴尬的往事来,连忙起身敬了邱姨妈一杯。 凝素在一旁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这姨母和母亲怎么当着大家的面提这些羞人的往事? 锦书勉强的笑着,心里却难受的紧,老夫人当着大家的面,当着她的面毫无顾忌的说这些,难道她真就那么迫不及待了吗? “咳咳……”纪云亭咳了几声,示意徐氏不要做的太过分,宣仪现在是有妻室的,说这些,也不考虑考虑锦书的感受。 祖母呵呵笑道:“邱夫人,以后就当这是自个儿的家,有什么需要只管说,不用客气,凝素这孩子我看着也喜欢,我也当她和泫歌一样,都是我的亲孙女。” 老太太的话,让徐氏和邱姨妈心中皆是一凛,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要说当凝素是亲孙女呢? 从“宁和堂”出来,锦书闷闷不乐的低头走着,纪宣仪几度欲言又止,他想跟她解释,想安慰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跟她说,母亲说的那些事,根本不算什么,让她不要放在心上……可这样解释会不会显得他过于在意她了呢?不,没有这个必要,他都已经决定了他们是要分开的,那么又何必在乎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呢?而且,她心里不舒服未必是因为这件事,她连他夜夜去馨儿那里都不在乎,又怎会在乎十几年前生的事情呢? “夫君,妾身到了。”锦。 “哦!那你早些歇息吧!我就不进去了。”纪宣仪言不由衷的说道,其实,他是想进去陪陪她,可她萧索的站在院门口,大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嗯!夫君也请早点安歇!”锦,转身入内。 “或者……”纪宣仪蓦然开口,锦书身形一滞,等他的下文。 “或者,我陪你下盘棋吧!”纪宣仪目光一亮,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锦书沉默片刻:“改日吧!今天有些累了。”她是真的没有心情,只要想到老夫人的话,想到凝素含情脉脉,娇羞动人的神情,她的心就很乱。 纪宣仪失望着:“好,那就改日。” 与此同时,“绛芸轩”里,尹淑媛再一次对纪莫非表示了强烈的不满:“你为什么不叫我留下,难道你还真想我让这个位置吗?” 纪莫非不以为然,挑眉看她:“咦?不是你自己主动提的吗?我以为你真这么想来着。” “我不这样说能行吗?二嫂都提了,我不提,老爷会怎么看我,祖母又会怎么看我?”尹淑媛气呼呼道。 “所以啊!我觉得你提出让位是很明智很识大体的行为,我自然是支持你的。”纪莫非笑道。 “是啊!二嫂让位你就心疼了,我让位你就觉得应该了。”尹淑媛冷笑道。 纪莫非看着她,哭笑不得,无奈道:“淑媛,你这样会不会太累呢?” “你以为我愿意?”尹淑媛冷冷地看着他,反问。 纪莫非摇头,叹息道:“你一定要这样自寻烦恼,我也无可奈何。”说罢,径自回房去。 尹淑媛气的抖,冲着他的背影嚷道:“纪莫非,我才是你的妻子……” 纪莫非回头,淡淡一笑:“我知道……” ---------------------------------------------- 紫伊参加了五月份的pk,一次上pk心中忐忑,希望各位亲们能支持我,给我信心,紫伊一定会更努力的写文来回报大家:) 第三十九章 争不争 话儿为锦书卸去流云髻上的珠钗,让如墨的长披散开来,又拿了牛角梳细细的梳理着。 “二奶奶,刚才为什么要拒绝二爷呢?连话儿都听得出来,二爷是特意找借口想留下的。”话儿惋惜道。 锦书微微苦笑:“就算他留下了,也还是要走的。” “二奶奶,话儿说句不当说的话,二爷是有心结解不开,但是,二爷还不照样宠了柳姨娘?再说,依话儿看,二爷心里未必没有二奶奶,所以,二奶奶并不是没有机会的,只要二奶奶愿意用心争取,今儿个在‘宁和堂’,话儿听的真切,也看的明白,老夫人这是想把凝素姑娘往咱们二房塞呢!二奶奶要是再不主动些,可就麻烦了。”话儿干脆把话挑明了,二奶奶性情好,脾气好,但是在这大宅子里,没点心计是不行的,你什么都不争的后果就是什么都得不到,甚至更糟糕。 锦书锁眉沉思,话儿的话不无道理,其实她说的还算委婉了,老夫人的目的恐怕不是要把凝素往二房塞这么简单,那是她嫡亲的外甥女,老夫人能委屈了凝素做妾?八成是想赶走她,再让纪宣仪娶凝素。 “小姐,真有这事?”初桃在一旁点香片,听见了,不由担心道。 “反正话儿是这么觉得。”话儿撇了嘴道。 “话儿,别吓唬初桃,没有的事,老夫人也就随口说说而已。”锦,不想让初桃担忧。 “二奶奶,话儿可不是瞎猜疑,当初那柳姨娘就是老夫人使手段塞给二爷的。”话儿却是没有明白锦书的意思,还为自己辩解开来。 锦:“哦?老夫人是怎么安排的?” “这事,话儿再清楚不过了,林二奶奶去了以后,二爷一直情绪低落,老夫人几次三番要给二爷续弦,都被二爷拒绝了,后来也不知老夫人从哪里物色来柳姨娘,中秋夜,故意让大爷和三爷把二爷灌醉了,又把柳姨娘装扮成林二***模样送进了‘芳景轩’,再后来,就不用说了,本来,二爷纳了柳姨娘也没什么,可是那柳姨娘的做派,话儿真的很看不惯……”话儿忿忿说道。 锦书恍然,原来如此,老夫人可真会替儿子着想,万一她再来个故技重施,把纪宣仪和邱凝素送做堆,生米煮成熟饭,那宣仪不娶也该娶了吧!而且老爷和祖母就算有心帮她也是说不上话了吧! “小姐,话儿姐姐说的对,您不能再一味的忍耐了,越好商量就越受欺负,万一,老夫人真存了心思要让二爷娶那个叫什么凝素的女人,小姐,这家里可就没咱们的安身之处了。”初桃听了越着急起来。 “对,就是这话,二奶奶,咱得争,只要二爷喜欢二奶奶,老夫人就没辙。”话儿道。 “可是,二爷他……”锦理上说,纪宣仪是她的丈夫,她去争取他的爱也是理所当然;从现实出,要摆脱眼前的窘境,要在这个家中立足,纪宣仪的爱就是她制胜的法宝;而且,不能否认,她心里对纪宣仪也是有感觉的……可是,她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接受了现代的爱情观,价值观,这种要去和小妾争宠,为了生活而去图谋一个男人的爱情的事,让她很别扭,哎!如果,她是个真正的古人,或许就没有这些困扰了吧! “可是什么?二爷都能接受柳姨娘,二奶奶比那柳姨娘强了何止百倍,二奶奶要有信心。”话儿给锦。 “就是,清儿少爷也是喜欢小姐的。”初桃附和着。 锦书默然,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被扫地出门,回到华家,只怕日子会更难过,而且,据她了解,大康重农抑商,商人地位低下,处境艰难,她又没什么惊世才能,想在外面闯出一片天地谈何容易…… “话儿,初桃,你们先去歇着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锦书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懒懒道。 话儿和初桃面面相觑,她们费了这么多口舌,也不知道二奶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真愁人。 翌日,锦书正在教清儿下棋,老夫人身边的蓝沁过来传话,让二房的人晚饭早些过去。 锦书问:“是不是有特别的事?” 蓝沁笑道:“是大喜事呢!三爷的留任京城的事定下来了,说是入了翰林院任侍讲学士。” 锦书心喜,这可当真是件大喜事了,值得庆贺,便道:“好,我和二爷一定早些过去。”又吩咐映雪道:“赶紧去和门房说一声,让二爷回府务必先来‘澄心苑’一趟。” 映雪应声高兴的去了。 “三叔当大官喽!清儿要三叔请吃糖葫芦……”清儿高兴地嚷嚷着。 锦书轻轻刮了下清儿鼻子,笑骂道:“你就这点出息,要吃糖葫芦还不容易,明儿个母亲让你话儿姐姐去买就是了,这可是你三叔的大喜事,你见了三叔要向三叔道喜,可不许敲你三叔的竹杠。” 清儿眯了眼笑道:“清儿知道了,清儿以后也要考状元,做大官,比三叔还大的官。” “嗯!这就对了,清儿这么聪明,如果也能像三叔一样刻苦学习就一定能考上状元。”锦。 “那母亲就是状元的娘了。”清儿笑嘻嘻地看着锦书。 锦书被他逗的噗嗤笑出声来,怜爱的摸摸清儿的脑袋:“好,那我就等着当状元的母亲了,清儿可不能让母亲失望哦!” “清儿不会让母亲失望的。”清儿昂着小脸,很是郑重地说道。 锦书让丽娘先带清儿回去,又让话儿去选几样像样的贺礼来,等纪宣仪回来再由他定夺。 纪宣仪自然也得到了消息,早早地赶了回来,门房传了锦书的话,他便立即过来了。 锦书备好了热水和衣裳,亲自张罗纪宣仪梳洗整理,今晚是要为纪莫非庆贺的,总要显的郑重些才好。所以她特意为纪宣仪准备了一套天青色云纹蜀锦长衫。 纪宣仪看着忙前忙后的锦书,有些意外,今天的她好像跟往常不太一样了。 “夫君,妾身备了一些贺礼,请夫君过目,再做定夺。”锦书在纪宣仪腰间系上白玉环佩,这块玉佩纪宣仪一直都带着,应该是他最钟爱的吧! “好……”纪宣仪失神的应着,目光一直在锦书脸上逡巡,她靠的他很近,但她的眼却始终低垂着不敢看他,羽睫微颤,脸上绯色一片,连耳垂上都染了红晕,这样近的看着,她的肌肤细致的宛若婴儿般娇嫩,娇嫩的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夫君,妾身挑来挑去,挑了这方荡青花端砚和金石坊水墨,不知夫君意下如何?”锦纪宣仪一直在看她,这让她心里虚慌,她这样主动的接近他,他会不会介意?会不会像躲瘟疫一样的逃开了去,话儿说,他心里有她,可能吗? 纪宣仪心不在焉的扫了两样贺礼一眼,目光又转回到她脸上道:“很好,很合适,这些,三弟会喜欢的。” 锦:“夫君觉得合适,那妾身就让话儿拿去包好……老夫人传话让咱们早些过去的。” 纪宣仪道:“我们这便过去,不过,今日邱姨妈一定也要来的,你可不要再让位了,就坐在我身边。” 锦书愕然抬眼看他,他的唇边噙了一抹清浅微笑,似一缕剪水而过的清风,拂过她的心湖,莫名的情愫像涟漪,轻轻漾开…… 纪宣仪看她一脸惊愕的表情,不知为何,心里微微刺痛,他说这话的时候,原是想着,她若让位,母亲必定又安排凝素表妹坐在他身边,他可不想重复昨日的尴尬,可是,这会儿看着她,他居然觉得心疼,她的隐忍叫他心疼……他握住她的手,有些用力,想要让她安心,柔声道:“一切,听我的就好。” ------------------------------------------------ 求pk票,粉红票啦!亲们有的话就送紫伊一张吧:) 第四十章 醉翁之意 “宁和堂”里,比锦书想象中更加热闹,多了好多生疏的面孔。纪莫非被几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围住谈笑,却不见他春风得意的样子,也一改往日潇洒不羁的模样,谦逊的很。府里的女人们也坐在一处说笑,个个面上喜气洋洋。 纪宣仪轻声对锦书说:“那几个是老爷的同僚,定是得了信来道喜的,看来今日我不能陪着你了。” 锦书微微哂笑:“夫君只管去应酬,妾身会照顾自己的。” 纪宣仪点点头,说:“你去陪祖母和母亲说说话吧!” “好!”锦。 纪宣仪看着她,又道:“祖母好像很喜欢你。” 锦书心头一热,他这是在安慰她呢!深垂螓,轻声催促道:“祖母对大家都很好,夫君快过去吧!免得让人说你失礼了。” 纪宣仪笑了笑,过去纪莫非那边。 “锦书,过来到祖母这儿坐。”祖母瞧见锦书进屋来,笑着招呼锦书,碧茹赶忙就在祖母身边加了一张椅子。 锦书忙走过去,先给大家行了礼,再在祖母身边坐下。老夫人飞了一记白眼过来,锦书只做没看见,眼下的情形,要想得到老夫人的欢心是不太可能了,那么祖母的疼爱也是一张护身符,她乐得接受。 尹淑媛隐有不快,她对祖母也算是巴结了,可祖母对她的孝心总是敷衍似的赞美几句,像这样主动的关爱示好之举从未有过,真不知道祖母心里是怎么想的,单对锦书另眼相看,当真是老眼昏花,不中用了。不过,这也说明这个不声不响的华锦书收买人心还是有一套的,幸好,老夫人是打心眼里厌恶她。算了,就算祖母喜欢华锦书也没什么,再喜欢她,她也翻不上天去,这个家里还是老夫人说了算的,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对付大嫂。 尹淑媛朝门口张望,有意无意的嘟哝道:“今儿个奇了,怎还不见大哥大嫂过来?” “兴许有事儿耽搁了,不然,依你大嫂的性子,府里有这等大喜事,她一早就过来了。”祖母笑呵呵道。 “是啊!本来今天只想自家人高兴高兴,没想到老爷的同僚也来贺喜,你大嫂要去张罗宴席,在忙呢!”老夫人解释道。 尹淑媛悻悻笑道:“这可真是麻烦大嫂了。”祖母和老夫人这样说,尹淑媛自是不能再辩驳什么,但她才不相信大嫂心里会高兴,莫非入了翰林,虽说暂时没有品秩,翰林学士是皇上近臣,若得皇上赏识,将来前程不可限量,老爷老夫人也必更看重莫非,这当家主母之位她也必定坐的更稳,大嫂现在指不定躲在厨房里生闷气呢! 说话间,老夫人的脸色一沉,目光森冷盯着前方,锦书顺着老夫人的目光看去,只见泫歌搀扶着一个中年美妇进来,那妇人的样貌和泫歌甚为相似,只是面色有些苍白,微微含着笑,气质恬静,举止优雅。锦书立即反应过来,这便是苏太姨娘了。进府一个多月,她从未见过苏太姨娘,之前是听说她病着,病好了也不见她出来,锦书有几回跟泫歌提起要去看苏太姨娘,泫歌就说,你现在的情形也不容易,去见苏太姨娘,老夫人一定会不高兴的,还是等以后吧!总是有机会见的。锦书听了也就作罢,让泫歌带了些礼物过去。 苏文纨面对徐氏的冷眼,面不改色,从从容容走到老太太面前,说话的声音甚是好听,温柔的如春风拂面:“文纨给老太太请安,祝老太太身体康健。” 祖母温和笑道:“我正想着今日你也该出来了。” 文纨笑道:“三少爷大喜,文纨岂敢不来。”说罢微微侧身屈膝给徐氏行礼,道:“姐姐安好。” 徐氏一双眼看着别处,不冷不热道:“妹妹身子不爽还是少出来走动的好。” 苏文纨笑道:“多谢姐姐关心,妹妹身子已经大好,再不出来,倒是失礼了。” 徐氏冷冷一哼,心道: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好像大家多在乎你似的,一个病怏怏的晦气鬼,也不怕冲了人家喜气。 “既然身子好了,就要出来多走走,别老把自己闷在屋子里。”祖母打了个圆场,心中对徐氏也有几分不满,怎么说文纨也是云亭的人,又为云亭养育了泫歌,她脾性好,也不跟你争什么,这家中还不是一切由你说了算?犯得着十几年了一直不依不饶的,这么高兴地日子拉长着一张脸,也不怕被晚辈们笑话。 出于礼貌,锦书和淑媛也给苏太姨娘行了礼。苏太姨娘微笑着点头,看向锦书的目光亲切而温和,锦书也回以和善的微笑。无声的、隐晦的交流,只此一瞬,苏太姨娘旋即就收回了目光,一切尽在不言中,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已经表达了彼此间的善意,这就已经够了,过了,好心反倒会给对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宴席开了三桌,男人们在外间花厅,女人们就在里间小厅中,因着老爷和三位爷都不在,在祖母的提议下干脆老老少少的同坐一席,大家有说有笑的,气氛倒比平日里更轻松些。只有徐氏,因着苏太姨娘的出席显得不太高兴,苏文纨却和祖母相谈甚欢,她们有共同语言,都是信佛的。 大嫂虽然说笑着,但眼中不时露出空茫的神色,显然有些心不在焉,这让尹淑媛暗暗得意,把她父亲在皇上面前如何推举莫非,她那身为皇后的表姨娘如何从中周旋一一道来,把那皇家说的跟自家一样,方晴烟的面色就更暗沉了。徐氏和邱姨妈对这些最感兴趣,听的津津有味,渐渐地也不把苏文纨的出席放在心上了。 锦书和泫歌无心听她吹嘘,两人悄声谈着围棋,泫歌前些日子看了一本棋谱,里面有个珍珑棋局,不求甚解,便向锦:“你白日里怎不过来?咱摆了棋谱研究不是挺好的,倒要在宴席上下盲棋。” 泫歌也笑道:“我原本还想自己琢磨了拿来难你,没想到先把自个儿给难住了,想了三日,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解法,这不?还是得来求你了。” “我也未必能解呢!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很感兴趣,呆会儿宴席散了,你去我那里,把珍珑棋局摆给我瞧瞧。”锦。 “好啊!但是如果二哥要去你那,我就不去了。”泫歌道。 “为什么?你二哥在不是更好?他一定能解的。”锦。 泫歌嗤嗤笑道:“只怕二哥会嫌我碍事将我赶了出来。” 锦书这才领会她的意思,轻啐道:“什么时候学会耍贫嘴了?” 一旁的凝素一直侧耳倾听锦书和泫歌的谈话,凑将过来,问道:“二表嫂也喜欢下棋吗?” 锦:“嗯!只是喜欢,下的不好。” 凝素笑道:“我也喜欢,以后我可以去找表嫂下棋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不嫌我下的不好就是。”锦书礼貌的回答着,心中却怀疑:凝素接近她,会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 明天加更:) 第四十一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 男人们喝酒聊天一时半会儿的歇不了,女人们等不住便先散了。尹淑媛、邱姨妈和凝素留下陪徐氏说话,方晴烟兴致缺缺,带着雨燕雨薇先走了,苏太姨娘去了老太太处,锦书和泫歌忙着去研究棋局。 泫歌摆出棋局,锦书分析了下形势,白五子已被黑子重重包围,若弃之损失太大,若要守却是被动之极,抵死防御最终难逃被吃的局面。但是后世有许多高手面对劣势也能走出妙招,绝地反攻,锦书脑海中飞快的闪过各种下法,最后拈了一颗白子下了一手挖。 泫歌立即在二位打吃。 锦书白三巧妙的夹,非常有力,泫歌只好扳,锦书咄咄逼人的连续进攻,只把泫歌逼的额上冒汗,眼见着几乎已死的白子生生活了过来,而黑子在掌握先机的情况下,反被牵了鼻子走到窘境。泫歌惊叹道:“二嫂,您这招可真厉害,我不是没想过以攻为守,总觉得太过冒险,不敢用。” 锦是人生如棋,棋如人生,每个人的思维方式不同,棋力不同,处理棋局的方式也不同,所以同一棋局,不同的人来下,结果也就不一样,这招反守为攻,我也是料定你是个稳中求胜之人,便行了险着,侥幸脱困,倘若执黑子的是你二哥,我就未必能有这般幸运了。” “二嫂,您这由棋而人的说法听着好生新奇,但又很有道理,下棋如同作战,有人贪图眼前小利,有人则能纵观大局,有人畏畏尾,有人拼力向前……纷繁复杂,棋局百变,棋势不定,棋力达到一定境界,便能由棋观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看来,我的心思终究是狭隘了些。”泫歌恍然叹息道,却是心悦诚服。 锦:“我哪有你说的那样神,只不过是恰好猜中了你的心思而已,你说的那种境界,怕是只有棋圣才能企及。” “棋圣?未曾听说过,但听二哥说九品高手已经是厉害的不得了,那棋圣怕是要惊天地泣鬼神了……”泫歌神往道。 “谁是棋圣啊?”只听得纪宣仪朗声问道,大步走了进来。 “夫君……” “二哥……” 锦书和泫歌忙起身相迎。纪宣仪笑微微地走近,扫了眼棋盘上局势,对泫歌笑道:“这不是你三哥那本棋谱上的棋局么?” 泫歌再次惊叹道:“二哥,您的记忆力太可怕了,三哥说,那本棋谱你不过随便翻看了一下,没想到您就能把这棋局记下了。” 纪宣仪踱到一旁,在太师椅上坐下,笑道:“你二哥也就记这个有心。” 锦书闻到纪宣仪身上酒气浓重,又看他双颊泛红,醉眼微饧,怕是喝了不少酒,便转出书房,唤初桃赶紧去弄些醒酒汤来。” 话儿机灵道:“我去取热水。” “二嫂,泫歌也先告辞了。”泫歌跟着出来。 锦书留她:“时间还早呢!怎么就走了?再坐会儿。” 泫歌坏笑道:“再不走,二哥可要赶人了。” “你二哥哪是你说的这般不近情理之人,小心被你二哥听见了,给你吃爆炒栗子。”锦。 “爆炒栗子?”泫歌显然听不懂现代的用语,怔了怔。 锦:“好了,不和你说笑了,什么时候把你那本棋谱带来我瞧瞧。” 泫歌点点头,锦书吩咐映雪送她出去。映雪点了灯笼递给泫歌的丫头秋霞,直将她们从到“澄心苑”门口,等她们走远了,便让绿衣把苑门关了并上了栓,吩咐道:“若是柳姨娘那边来人,就说二爷睡下了,别给她开门。” 绿衣会意,掩了嘴,嗤嗤偷笑。 映雪道:“笑什么?对付柳姨娘,就该如此,要不然,她一会儿说肚子痛,一会儿说头痛,总要来诓了二爷过去才甘心。”映雪说完了,方才想起小山那厮也在院子里,又吩咐绿衣道:“呆会儿小山若要出去,就让他去,出去了就别让他回来,就说二爷说的,让他自去安歇,明早过来伺候。”对付这种人,就该这样。 纪宣仪今天高兴多喝了几杯,虽然没醉到不醒人事的程度,但已觉脚下虚浮,刚才泫歌在,他强守着灵台一点清明,还能谈笑自若,等泫歌一走,再也按捺不住上涌的酒气,头晕沉沉的,昏然欲睡。 “怎么喝这么多?都醉了……”锦书拿了热帕子为他擦脸,记得洞房花烛夜一次见到他,也是喝的这般醉,怎么弄都不醒。 纪宣仪蓦然抓住锦书的手,双目微阖,轻轻说道:“我没醉……” “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醉,好!你道你没醉,那你可认得我是谁?”锦书轻笑着揶揄他,人在酒精的作用下容易犯糊涂,谁晓得他是不是走错地方才上她这来的。 纪宣仪睁开眼睛看着她,醉眼迷离,抿嘴笑道:“要不要和你下一盘棋证明一下?” 初桃端了醒酒汤来,锦书抽出手接过,用汤匙舀了舀,试了下温度,送到纪宣仪嘴边,莞尔道:“夫君要和妾身下醉棋,妾身可没招应对,妾身认输便是,快了喝这醒酒汤,凉了就没效果了。” “锦书,你心里是不是怪我?”纪宣仪轻声问道,目光中隐有怜惜之意。 锦:“没有。” 纪宣仪闭上双眼,重重叹息,很累,很难过的样子:“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不想这样的,人人都劝我忘记,可是两个人用生命刻下的誓言,要如何才能忘记……” “为什么要忘记?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忘记,那就不是爱情,真正的爱情是刻骨铭心,是至死不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锦,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堪,像个卑鄙的三者,试图介入这份生死相依的恋情,尽管那人已不在人世。 纪宣仪猛然睁眼,目光茫然的落在前方虚空处,蔓儿的脸清晰的仿佛就在眼前,定睛去看时,那张脸忽而又变成了锦书,双目盈盈,正楚楚地的望着他,纪宣仪顿时心乱如麻,喃喃地重复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心,似要裂开般的痛了起来。 半晌,他闭上眼,梦呓般的说了一句:“锦书,我好难受……” 锦:“哪儿难受,头晕还是胃不舒服?要不要去请大夫来瞧瞧?” 纪宣仪捉住她的手,捂在心口,蹙了眉道:“这里痛……” 锦书无语,任由他握着,他是心在难受,心在痛,而她无能为力。在她的印象中,纪宣仪始终是个深沉儒雅的男子,今日,却因这七分酒意引出了掩藏在心底的脆弱,也叫她知道了他的心意,他虽然有了柳馨儿,但他的心只属于林蔓儿,那么她呢?要他的人还是他的心?她又该如何自处? 第四十二章 借酒装疯 “馨香苑”里,柳馨儿柳眉倒立,银牙暗咬,沉声问道:“绿衣真的是这样说的吗?” 如梅垮着个脸道:“是啊!绿衣是这样说的,二爷已经睡下了,不给开门,怕扰了二爷休息,她这样说,奴婢也没法子了,只好回来。” “这个绿衣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大胆。”柳馨儿狠狠道。 “何止是绿衣,依奴婢看最近二房的人都横的不行,根本就把姨娘您放在眼里了……八成都跟映雪学的,一个个的目中无人起来。”如梅提到映雪就愤懑不已。 柳馨儿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满道:“还不是你给闹的。” 如梅吃了个瘪,赶紧转移话题,揣测道:“听说二爷今天喝多了,现在又歇在二奶奶哪里,他们会不会……那个了?” 柳馨儿杏目微微一凛,如梅的话像根刺扎进了她心里。在今天之前,她是相信二爷和二奶奶没有生切实的关系,但是今天以后呢?或许就在今天,就在此刻。二爷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她看得出来,二爷的心思动了,这种心思跟对她的是不一样的。 在二爷眼里,她就是林二***替身,当初老夫人看中她也是因为她的长相,还记得那一夜,二爷喝醉了,抱着她,激动的喊着林二***名字,语无伦次的,把他对林二***相思之情诉说了个尽。从那时起,她就知道在二爷眼里,她只能是个替身。但是,二爷对她又是温柔的,有时候甚至是宠溺,让她飘飘然的生出几分幻想来,或许,二爷真的会喜欢上她吧!不需要喜欢林二奶奶那样深入骨髓,只要有一分两分的喜欢就好,原以为,她可以做到,但是二奶奶来了,破坏了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她凭什么就让二爷动心了?是出身高贵,样貌出众还是才艺惊人?她柳馨儿有哪点不如她?就凭她那可怜巴巴的小媳妇样儿?也许吧!男人都是怜香惜玉的,尤其是读书人,但男人同样也是最无情无义的……不管怎样,她都不能坐以待毙,等二奶奶当真把二爷的心给占据了,再想挽回就迟了。 “如梅,你去备些冬令进补的补品来,明儿个,咱们去见老夫人。”柳馨儿想了想说道。 “姨娘是想请老夫人出手……”如梅道。 柳馨儿冷哼一声:“出什么手,让老夫人下禁令,禁止二爷去二奶奶房里?这可能吗?就算老夫人心里这么想的,也开不了这个口啊!” “依奴婢看,眼前最要紧的还是,姨娘赶紧想办法怀个孩子,有了孩子,姨娘的地位就固若金汤了。”如梅小声道。 柳馨儿皱了皱眉,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她很久,私下里她也找大夫看过,都说她没问题,二爷曾和林二奶奶养育过清儿,自然也没有问题,补药吃了不少,二爷宠她的机会更多,可是,为什么就是不怀孕呢?想到这事,柳馨儿就心烦意乱,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看来得换个大夫瞧瞧,那个吴大夫八成是个庸医。 纪存儒被小厮搀扶着,踉踉跄跄回到“缀锦轩”,芷兰见了,赶紧来扶。 “你大奶奶呢!”纪存儒半个身子挂在芷兰身上,闻到芷兰身上少女幽幽的芳香,心就更加飘忽起来。 “大奶奶在屋子里呢!大爷,您慢些,小心别摔了。”芷兰纤瘦的身子支撑这纪存儒的重量,连说话都很费力。 纪存儒笑道:“摔了也不怕,大爷抱着你,不会让你摔着……” 芷兰红了脸,窘迫道:“大爷,您喝了多了。” 纪存儒伸手摸芷兰的脸,神思恍惚道:“芷兰,大爷纳了你可好?” 芷兰连忙避开,慌道:“大爷,别这样,被大奶奶瞧见了,不好……” “你怕她作甚?你和杜若跟到纪家,还不是为大爷我准备的,大爷也不贪心,只要你一个……”纪存儒大着舌头小声说道。 “大爷,千万别说了,芷兰可不敢想……”芷兰害怕起来,大奶奶可是个醋坛子,打翻了谁也讨不了好去。还记得三年前,老爷看中了大奶奶身边的芳茗,还没怎么着呢,大奶奶就差点把芳茗整死了,想想都后怕,按理说她们跟大奶奶过来,就是准备给大爷做通房丫头的,运气好的就可以纳为妾,可是大奶奶……哎!其实大爷也怪可怜的。 “芷兰,是大爷回来了吗?”方晴烟在屋子里曼声道。 “芷兰慌忙应声:“大爷喝醉了。” 纪存儒又乘机在芷兰腰上捏了一把,悄声道:“你等着,大爷迟早要纳了你。” 芷兰心怦怦直跳,心道:大爷真是醉了吧! 方晴烟走了出来,和芷兰一起将纪存儒扶到床上,吩咐芷兰去打水,自己则帮纪存儒褪衣服,边道:“你酒量不好,就不能少喝点吗?瞧你这满身酒气的,我这香都白熏了……” “呵呵!我喝的不算多,二弟帮着代了好几杯呢!”纪存儒傻笑道。 “真是的,今天不是家宴吗?又来这么多人。”方晴烟嘟哝着。 “都是父亲的同僚,三弟的任状下到吏部,大家得了信,自然是要来庆贺的。” 方晴烟不满道:“我就不明白了,父亲就是礼部尚书,这三弟留任的事还不是父亲一句话就成的事,为什么非得大都护出面,看把三弟妹给得意的,好像这全是她娘家的功劳似的。” “这你就不懂了,官场上的事情是很微妙的,吏部尚书,是掌管大康吏治的要职,那些拥立皇上登上龙位的大臣们谁不是眼巴巴盯着这块肥肉?皇上也是左右摆不平,干脆就提拔了父亲来担任此职,因为父亲不属于任何一派,加上我和二弟都在朝为官,咱家已经是够显眼了,如今三弟又高中状元,多少眼睛盯着咱家?父亲要是亲自安排三弟的事情,少不得让人背后说闲话,说闲话那还是小事,要是被告了黒状那就麻烦了。而大都护是皇上颇为信赖的大臣,又有皇后这层关系,由他去说,这性质就不一样了……”纪存儒解释道。 方晴烟不以为然的哼了哼:“我看你脑子清醒的很,没醉嘛!那么刚才对芷兰动手动脚的,是借酒装疯不成?” 纪存儒面上一窘,敲了敲额头,有气无力的呻吟着:“哎呀!这头重的跟压了大石头似的,晕啊……” 方晴烟凛了他一眼,心里骂道:让你装,谁不知道你早就存了这份心思,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不过,看眼前的情形,老夫人八成是要替存儒纳妾了,与其来一个不熟悉的女人,还不如让存儒纳了芷兰,毕竟芷兰是她的丫头,性子懦弱,也没什么心计,什么都听她的,好掌控,就算芷兰为存儒生个儿子出来,也不敢造她的反。哎!只能怪自己的肚子不争气,这么多年了也不见有动静,当真是内忧外患,愁死人了。 第四十三章 柳岸惊魂 多年来形成的习惯,哪怕是酒醉后的沉睡,当晨曦透入窗棂,清冷的光华如玉灵湖的水轻柔地漫上netg沿,纪宣仪睁开眼。 顶上鲛纱云帐上朵朵白梅寂静绽放,纪宣仪慢慢地反应过来,这是在“澄心苑”呢!揉了揉眉心,转看两侧,并没有看见锦书的身影,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一阵微风来,带动纱帐轻曳,也让沉重的脑子清醒了几分,纪宣仪支起身子,一手掀开纱帐。 “二爷,您醒啦!”话儿立即上前来,要帮二爷穿鞋。 “话儿,二奶奶呢?”纪宣仪问道。 “二奶奶早起了,在。 “二奶奶每日都起的这般早吗?” “是啊!二奶奶和二爷一样,都喜欢早起,正在书房抄摹佛经。” “哦?”纪宣仪蹙眉:“又在替老祖宗抄佛经?” “嗯!二奶奶说要替老祖宗的佛经都重摹一遍。”话儿笑道。 纪宣仪心下稍安,刚才他还以为是因为他在缘故,害她睡不好觉。突然想起,昨夜酒意上来,好像拉着她说了好多胡话,后来模模糊糊地,什么也不记得了? “话儿,我昨夜是不是失态了?”纪宣仪担心道。 话儿笑看他一眼,道:“还说呢!昨夜二爷醉的稀里糊涂的,拉着二***手不放,大家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二爷扶上netg。” 纪宣仪赫然道:“以后要少喝点了。” “就是,二爷以前都不喝酒的……”话儿此言一出,方觉自己说错话了,心下惴惴,怯怯地瞧二爷的脸色,只盼千万莫要勾起二爷的伤心事才好。二爷以前是不喝酒的,自从林二奶奶去了以后,就经常喝,还常喝醉,她知道二爷这是在借酒消愁。 纪宣仪默然不语,穿戴好,方才道:“话儿,帮我在书房再安一张床榻。” 话儿怔怔地看他,不知其话中之意。 纪宣仪看她一脸莫名,笑道:“我以后会常过来。” 会常过来,这是好事啊!可是为什么要在二爷来了还不跟二奶奶同榻吗?二爷到底在想什么啊?心中犹疑,但嘴上还是应了声:“好!” 纪宣仪没有和锦书照面,不是不想见,而是觉得尴尬,昨夜的话,他隐约还是记得一些的,那些话,不知道锦书听了会做何感想,会笑话他吗?会生气吗?或者她根本就不会介意……她和别的女子真的很不同,别的女子都是费尽心思讨好自己的丈夫,而她对他总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吃醋,不撒娇,不埋怨,不讨好,不远不近,不冷不热。昨天算是她最主动的一次了吧!伺候他穿衣也会脸红,她真是个容易害羞的人呢!纪宣仪摇头自嘲的笑了笑,纪宣仪啊纪宣仪,这样不是很好吗?这样,到分开的时候,也不会太难过,如果她对他是有心的,那么,到分开的时候,他也会为难,会舍不得吧! 锦书一直在书房抄佛经,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然而思绪纷乱如春日风中纷飞飘舞的柳絮,凌乱而茫然。满脑子都是纪宣仪,这个时候他应该醒了吧?他会过来吗?过来了又会对她说什么么呢?而她又该怎么应对呢?手心里都是汗,字也写的歪歪扭扭起来。 纪宣仪没等来,却等来了话儿。话儿来传纪宣仪的话,要在书房安榻。 锦书心一冷,他的心意,她明了,他是要和她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他会常来这里,但不会碰她。锦书怔忡良久,把写坏了的字慢慢揉成团,揉成密密地一团,似要把自己的心也揉的这样密实,这样就不会难过,不会再去希望什么……也好,也好,能这样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也好…… “话儿,就按二爷的意思办吧!”懒懒地说出这句话,锦书环顾书房,这里以后就是他的地方了。 “再帮我在暖阁备一套文房四宝,以后这里就归二爷了。”锦书起身走出书房。 走在玉灵湖边,没有和煦的暖阳,只有寒透重衣的冷风,锦书望着远处寂静无声伫立在水岸边的“芳景轩”。很多次,她都想走近那个院子,纪宣仪把他的心锁在那深深地院落里,而她,只能远远的望着那扇门,走不进去。不是她没有这个心,就在前夜,她辗转无眠,思前想后终于鼓起勇气想走近他,然而,他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他的心在痛,却不是因为她…… 堤岸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堆小石子,锦书茫然的走着,没留意脚下,踩了个正着,脚一崴,身子往湖边倾斜,眼看就要载进湖里。 “小心……”一个急促的声音响起,下一刻,一双有力臂膀揽住了她即将倒进湖里的身子,那人带着她一个旋身,已将她带到了柳树下。 “以后,能不能不要一个人在湖边游荡了?好歹让丫头们跟着,这湖水深着呢!这要掉进去,谁来救你?”那人气急败坏地将她数落了一通。 锦书惊魂未定,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喃喃道:“小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纪莫非刚被她吓得三魂飘散,七魄无踪,听她问话,未及思量便说道:“早就看见你一个人走在湖边,游魂似的,就怕你出事,所以跟了过来,你看,果真就出事了,看来我得去学凫水了,万一哪天你掉了进去,我也好去捞你……” 从未见过纪莫非这样横眉直眼,凶巴巴地模样,锦书傻住了,他这是在关心她还是在骂她? 看她脸色白,傻愣着,纪莫非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有多么不合适,刚才只怕她自己也是吓的不轻,再说她是他的二嫂,就算做错什么,他也不该对她又吼又叫,更糟糕的是,他这样说把对她的心思都暴露了,可是……他是真急了,她怎么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纪莫非窘迫的放开她,讪讪道:“我,我的意思是,二嫂以后要小心些。” “哦!对不起,脚底崴了一下,我没想到堤岸上有小石子。”锦。 纪莫非走过去,捡起小石子看了看,脸色一下变的凝重起来,问道:“二嫂是不是每日都要来这里散步?” 锦书没注意他的脸上的变化,刚才一连串的事情,让她到现在还在懵,点头道:“是啊!这里清静,只要不下雨,我都会出来走走。” 纪莫非把一颗小石子收进袖袋里,其余的都踢进湖里,溅起几朵水花。 “以后,真的要小心些,要走也离湖水远一点,最好还是让丫头们跟着。”纪莫非转身,缓和了语气说道。 锦:“小叔说的是,锦书下次一定会小心的。” “我刚才是情急,口不择言的,请二嫂莫要怪罪才是。”纪莫非解释道。 锦:“怎会呢!刚才多亏了小叔相救,锦书谢谢小叔。”心下忐忑着:每次她有难的时候,纪莫非都会及时出现,当真是巧合,还是……他刚才说了什么?看来我得去学凫水了,万一哪天你掉了进去,我也好去捞你……这话听着好奇怪。 锦书不由的睨眼看他,只见纪莫非神色如常,眼底一片坦然,对她浅浅一笑,道:“二嫂不怪罪就好,那,莫非就先告辞了,二嫂也早些回吧!天冷了,湖边,风大。” 锦:“小叔慢走。” 纪宣仪回礼,穿过柳林而去。 看他潇洒的大步离去,锦书暗暗自责:小叔一番好意,她怎胡乱揣测开来,当真是糊涂了。 第四十四章 定心丸 话说,徐氏一早托了媒婆子为存儒物色合适的姑娘家纳妾,这日,媒婆子送来几位姑娘的画像,又详详细细的介绍各位姑娘的家世、品性。 徐氏和邱姨妈一个个翻看,但见这几位姑娘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的女儿,模样却也出挑,看着甚是养眼,便犹豫起来,不知选哪家姑娘才好。 云娘在一旁笑道:“这有何难,夫人给大爷纳妾还不是指望着能早日抱上孙子,所以啊!这别的条件过的去也就行了,有福相能生儿子才是要紧的。” 邱姨妈笑道:“这话说的不错,我看这楚家姑娘的额头宽阔光洁、鼻头丰隆,有旺夫运,再看她眼袋少突起,子息缘深,能得贵子……” 媒婆子不等邱姨妈说完便拍起手叫好:“这位夫人说的是一点也不差,几家姑娘里就数楚家姑娘面相最好,我刘媒婆保了半辈子媒,这等旺夫旺子的面相也没见过几个,虽说这楚姑娘是庶出,可自打她出生,楚家是做一行赚一行,顺风顺水顺的不得了,所以楚老爷对这个女儿最是疼爱,若不是因为咱纪家是名门望族,纪大爷又是年轻有为,这楚老爷还舍不得让姑娘入府做妾室呢!” 徐氏听大家这么说,对这楚家姑娘也越中意了,只是楚家是经商人家,在大康,商人地位最为低下,便觉得美中不足,怕老爷和存儒会不喜欢。 刘媒婆做这一行最善察言观色,知道徐氏是不太满意楚家商家的身份,便笑道:“听说楚家在京郊置了几百亩田地,有意脱了商籍办农庄,这楚家老爷说了,若是事成,他会送上一份丰厚的陪嫁……” 徐氏闻言,思忖着,能这样是最好了,只要不是商人的身份,老爷就不会说什么,便道:“我们纪家是名门望族,可不在乎他那点嫁妆,只要姑娘家的乖巧懂事,能为纪家开枝散叶就好,刘媒婆,这样吧!我先让人合下生辰八字,若是相配,两家再挑个日子,把这事定下来。” 刘媒婆欢喜道:“如此甚好。” 徐氏又让蓝沁取了封利是给刘媒婆,说事成之后另有打赏。 云娘等刘媒婆走了,方道:“这事,夫人是不是还要和大奶奶商议商议?” 徐氏满不在乎道:“商议什么?我也和她说了不下数十次了,她每次都支支吾吾,态度模棱两可,雨薇都这么大了,也不见她再有动静,她若是贤惠的,这事哪用得着我来操心,自己就该张罗着给存儒纳妾,如今我把事都办好了,给她捡个现成,省了心思,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就怕大奶奶心里不高兴。”云娘小声道。 “她敢?”徐氏不悦道。 “这种事情,也不能全由着小辈们的心性,开枝散叶,兴旺人丁,这是家族头等大事,耽误不得,也随意不得。”邱姨妈自然是站在徐氏这一边,因为解决了纪存儒纳妾一事,接下去就轮到纪宣仪了,休了华锦书,再娶凝素,这事得全靠姐姐做主。 “得儿,我也不过随口这么一说,夫人把事儿安排的妥妥帖帖的,料想大奶奶也不会有意见,我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云娘笑道。 邱姨妈心思一转,笑道:“我看还是莫非最有福气,娶了淑媛这样的妻子,又贤淑又贵气。” 说到莫非和淑媛,徐氏就眉开眼笑,心中得意:“那还用说,这一桩婚事,最让我称心,至于宣仪的事,咱也不急,最多明年冬天。” “可我见宣仪似乎对锦书不错,只怕他到时候又反悔了。”邱姨妈担心道,一年时间太长了,万一有个变数,岂不是要耽误了凝素的青春? 徐氏不温不火,淡淡道:“妹妹也不必担心,我既然于你说了,那便一定要办成的,没得叫凝素白白等上一年。” “有姐姐做主,妹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邱姨妈展眉笑道。 云娘道:“夫人不是说等过了冬至要去庙里进香还愿吗?西山的归云寺里的ju花是京城一景,可以让二爷带凝素去赏菊。” 徐氏笑吟吟道:“这主意好,让他们多亲近亲近,说不定他们自个先中意了,这事就水到渠成了。” 三人凑一处说的正高兴的时候,紫玉来报,说是柳姨娘前来请安。邱姨妈已经过来坐了大半日,便起身告辞,云娘送她出去。 在外间,邱姨妈见到柳馨儿,因着听闻宣仪对这房妾室较为宠爱,不由的多看了两眼。见她身姿窈窕,媚眼含娇,一看就是那种很会讨男人欢心的女人,不过,论样貌,自己的凝素绝对比她强,她不过是个妾,再得宠也成不了大气候,没有必要将她放在心上。 柳馨儿见云娘陪着这位夫人,满脸堆笑,很讨好的样子,心下明白这位一定是就邱姨妈了,便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邱姨妈微微一笑,不再看她,径直走了出去。 因着柳馨儿是徐氏自己亲自挑选的,平时又多有孝敬,徐氏对柳馨儿还算客气,赐了坐,又让蓝沁上茶。 徐氏和声道:“今日怎的想起过来看我?” 柳馨儿温婉道:“馨儿常想着过来看老夫人,可是最近府里喜事儿多,馨儿知道老夫人忙,不敢来打扰。” 徐氏觑眼看她,慢声道:“你也别和我说这些空的,虚的,我知道你这些日子也没闲着。”看她眼神飘忽,心神散漫的样子,她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柳馨儿不知道老夫人指的是什么,好端端的怎说她没闲着?她又没做什么,可又不敢分辨,只好勉强挂着笑。 “我说你呀!穷紧张个什么劲?宣仪去趟‘澄心苑’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就急巴巴地追过去拉人,这可不是身为一个妾室该做的事情。”徐氏毫不客气的数落道,上回映雪和如梅起冲突的事,她也有耳闻,如梅能说出那样的话,想必都是柳馨儿平时与她嘀咕的,不是她帮着华锦书,倘若柳馨儿真有本事挤走华锦书倒好,问题是她又没这个本事,羊肉没吃成,反惹一身骚,说的就是她这样的。 柳馨儿听了,满肚子的委屈噎在喉咙里,她本还指望老夫人能帮她的,她还什么都没说呢!一来就挨了训,这种事情,说圆可圆,说扁可扁,就看老夫人心里是向着谁的,老夫人这样说她,是什么意思?难道老夫人不讨厌二奶奶了吗?心里不由的惶惶。 徐氏见她低头不语了,又道:“身为一个妾室,你的本分就是伺候好二爷,早早为二爷生下一男半女的,再说了,二爷现在还不是最宠你?二爷这辈子肯定是要娶妻的,不是华锦你都要去争一争?” 这话说的柳馨儿心都凉透了,虽然她明白妾室的命就是如此,卑微的如同尘埃,但是她就是不甘心,或者说,她不甘心输给华锦书那个女人,若是换成三奶奶那样的,她断不敢心有不服。柳馨儿的头垂的更低了,肚子里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她才不来这一趟,什么好没捞到,反挨一顿骂。她却不知道徐氏是存了另外的心思,是怕她醋意浓厚,将来会和凝素也闹起来。 “馨儿,你是我看中的人,我希望你不要叫我失望,男人么,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你也不必太过较真,也不能去较真……” 柳馨儿忍不住低声辩解道:“馨儿没有,馨儿也不敢……” 徐氏目光凛了凛道:“这府里上下,没什么事是能瞒过我的眼睛,我知道你的心思,那华锦书做了二奶奶,你心里不服气。” 柳馨儿不敢做声,老夫人把她的心思猜的死死的。 “我也不怕告诉你,华锦书这个媳妇,我也很不满意,迟早,她是要走的,你好好守你的本份,二爷断不会亏待你……”徐氏又道。 柳馨儿心头一震,抬眼看老夫人,华锦书迟早要走的,什么意思?难道老夫人要赶华锦书走?老夫人若真存了这样的心思,那她还担心什么呢? 徐氏叹道:“你呀!还是赶紧想办法怀个孩子,有了孩子就有了依靠,哪还怕什么啊?还有,平时和底下人说话也要注意些,没得失了分寸。” 柳馨儿忙道:“老夫人教训的是,馨儿记下了。”看来老夫人真是什么都知道,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老夫人那句话,像是颗定心丸,让她安心不少,对刚才老夫人数落她的那些话,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第四十五章 无理取闹 方晴烟正在屋子里指点雨燕绣一些简单的花样,雨薇小两岁便不要求她做女红,给她纸和笔,随她涂鸦。 来旺媳妇在房门口探了探,方晴烟眼尖,瞧见了,便道:“有事儿就进来说话。” 来旺媳妇进来,凑过去看雨燕的刺绣,笑夸道:“大小姐的手可真巧,这鸟儿绣的跟真的似的。” 雨燕歪了脑袋,瞪了她一眼,撇了嘴气哼哼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绣的明明是鸳鸯。” 来旺媳妇咧着嘴尴尬道“是是,是我看走眼了,是鸳鸯,是鸳鸯……” 方晴烟忍住笑,薄责道:“燕儿,你自己平日里不肯用心学,绣出这四不像来倒怪别人眼神不济。” “母亲,是这鸳鸯太难了嘛!”雨燕嗲声嗲气的撒娇道。 “好了好了,这个你带回去绣,有不懂的让芷兰教你,芷兰,带两位小姐回房去。”方晴烟料想来旺媳妇是有什么话要跟她说,便遣了雨燕雨薇出去。 等人走了,方晴烟才道:“说吧!有什么事儿?” 来旺媳妇上前小声道:“刚才我瞧见那个刘媒婆进府了。” 方晴烟心一紧,刘媒婆上门,难道是为存儒纳妾一事?方晴烟定了定神,吩咐道:“你去老夫人那边候着,等刘媒婆出来,和她套套近乎,探探她的口风。” “是,我这就去。” “等等。”方晴烟唤住她,转身从里间匣子里拿了些碎银来交给来旺媳妇,道:“拿去跟刘媒婆吃茶,记住,别让旁人瞧见了。” 来旺媳妇接过,笑道:“是,我保准打听的一清二楚来回大奶奶。” 方晴烟心神不宁的等了大半日,来旺媳妇终于回来了,和她猜测的一样,老夫人果然是在给存儒物色妾室,而且基本定下了楚家的姑娘,就等着合生辰八字了。方晴烟又是气愤又是紧张,虽然早就知道老夫人有意为存儒纳妾,但这样背着她就想把事情定下来,简直就是不把她眼里,好歹她还是大奶奶,为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夫人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事不能让老夫人牵着鼻子走,真要纳妾也得由她来做主。 方晴烟面上只作什么也不知,一如往常对徐氏笑脸相迎,用过晚饭,纪存儒说要去外:“杜若丫头说雨薇睡觉老是踢被子,这几天天气转寒,怕是要冻着,今晚我去和雨薇睡,就叫芷兰伺候你吧!” 纪存儒惊讶地看着方晴烟,猜度着莫不是因为昨日轻薄芷兰一事,她在试探他,便道:“你要去陪雨薇去便是了,我自己一人睡也没关系。” 方晴烟睨了他一眼,黯然叹道:“你当我是与你说笑呢?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往日是我年轻不懂事,倒是你顾念着夫妻情分不与我生分,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终是我对不住你,既然你对芷兰有意,芷兰又是跟着我过来的,在我心里也当她是妹妹一般,从今往后,你可要对她好些,我们姐妹二人总尽心尽力的伺候你,只求着她能早日为你诞下麟儿,咱们大房呵呵乐乐的过日子……” 纪存儒听她说的情真意切,不像是在戏弄他,不由动容,执了她的手深情道:“你是知道我的心思的,若不是真心喜欢你,也不会三番四次回绝了母亲的好意,要不是为了子嗣,即便你给我弄十个八个天仙般的女子来,我也不会瞧上一眼。” 这话听着虽然有些儿假,但这个时候他还能哄着她,便也证明他心里还是看重她的,女人的命就是如此,即便她再不甘,终究敌不过命。方晴烟淡淡一笑:“你的心意我自然知道,这事也不急于禀报母亲,你且看看芷兰合不合你心意再回不迟。” “一切皆由你做主便是。”纪存儒等了这许多年,终于等到她自己开口,喜不至胜,那些客套的话都不敢多说,生怕她又变了主意。 方晴烟心里苦笑,食色性也,此言果真不虚,天底下就没有不好色男人,不想偷腥的猫,就连二弟,当初为了二弟妹弄的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半死不活的,后来不也纳了个柳馨儿?还甚是得趣。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痴情女子的妄想罢了。但不知三弟妹是不是能有这般好命,最好叫她也生不出儿子来,到时候看老夫人急不急。 纪存儒得了方晴烟的应允,激动的如百爪挠心,**之火再也按捺不住灼灼燃烧起来,敷衍了来客,早早就回了房。 先前芷兰也得了大***暗示,慌张的六神无主,生怕大奶奶是在整治她,芳茗的下场她是见过的,一直心有余悸,直到大爷将她从女子变做妇人,才恍若梦醒,这是真的了…… 这边大爷是心满意足,而三爷纪莫非却甚是恼火。 事情的起因是那块荡青花端砚。今儿个夫妻两回了趟都护府,尹淑媛把这块端砚送给了她的小侄。纪莫非记得这是二哥送的贺礼,尹淑媛居然说也不说一声就拿来转送他人,在岳丈,大舅子面前,纪莫非心中恼怒又作不得,只好等人不注意的时候,解了身上一块玉佩哄着十岁的小侄换回了端砚,幸好这小侄也不是个喜欢读书之人,对端砚远不如玲珑的玉佩来的喜欢,高高兴兴的就换了。 这下换作尹淑媛不高兴了,出了都护府的大门就拉长了脸,挖苦道:“这端砚值几个破钱,叫你这么舍不得了?我陪嫁里的文房四宝哪一件不比这方端砚要好上百倍的,难不成这是二房送的东西,在你心中就重若千金了?” 纪莫非本就心情不好,被她这一顿抢白,火气也上来了,粗声道:“有道是‘礼轻情义重’,别人送的东西,再不值钱那也是人家的一份心意,怎好转手就送了出去的,这样做很没礼貌。” 尹淑媛恨恨道:“是啊!礼轻意重,怕是也分谁的情,谁的意吧!你身上那块玉佩呢?不是青冥居士和你交换的信物吗?你怎又拿的出手了?这样做便是你待友的礼貌吗?” 纪莫非被她气的脸色白,却现自己很难去辩驳她的话,确实,在那一刻他心里想的就是这方端砚是一定要拿回来的,只要一想到这端砚有可能是锦书挑了送给他的,他就断不能让别人得了去,有了这点私心,他便无法理直气壮了,只好悻悻道:“那还不是你给闹的,以后,要拿我的东西去做人情,好歹要跟我知会一声,我又不是个小气的人,你跟我商量了,只要能送的东西,我断无不肯的道理。” “那好,我现在就与你商量,我要你把这方端砚送给我。”尹淑媛倔强的看着他,他越这样不舍得,越说明他心里有鬼,她就越要毁了它。 纪莫非知道她犟脾气上来跟他杠上了,她要这东西干嘛?又不写字,又不画画,八成就是要拿去砸了,她这样无理取闹实在叫人难以容忍,纪莫非气咻咻道:“我明儿个就拿去还给二哥,这样你满意了吧!”说罢,也不坐马车了,自己徒步前行。 尹淑媛看着他负气而去的背影,心中又气又痛,这人当真是可恨之极,她对他还不够好吗?她不值得他爱吗?为什么他就不能明白她的心意,她要的只是一颗完整的心而已,可他从不在乎,从不在乎…… 第四十六章 咫尺天涯 夏荷眼见着小姐又和姑爷闹僵了,便劝道:“小姐这又何必呢?不就是一块端砚嘛! 姑爷既然舍不得,您就依了他,您要是真看那东西碍眼,过些日子再找个由头砸了就是,就说是不小心失了手,料想姑爷也不能说什么。” “凭什么要我依他,为什么他就不能依我?我都已经当着家人的面送了出去,他怎不顾我的面子,硬生生的要了回来,你让家里人怎么看我?也不想想,他能进翰林,我爹出了多少力……”尹淑媛赌气道。 “小姐,您别怪夏荷直言,小姐您若觉得,姑爷的前程是老爷出了大力得来的,他就该在小姐面前感恩戴德、唯唯诺诺,那就真的错了,男人都是好面子的,特别是三爷那种博学多才之人,心气难免要比别人高傲些,怕是最忌讳别人说他傍着裙带关系上位,再说姑爷心中不是不知道小姐的好,夏荷觉得姑爷对小姐还是不错的,偶尔使使性子,也是说了就过,从不往心里去……”夏荷好言劝道。 尹淑媛闻言,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不得不承认夏荷说在理,一时迷惘起来。 “夏荷,你怎都帮着姑爷说话?小姐今日有做错吗?是姑爷太过分,太小气了。”春荟鼓了腮帮子帮衬道。 夏荷冷笑道:“春荟,你在这火上浇油就对了?难道你希望小姐和姑爷闹的不可开交吗?那样,最吃亏的是谁呢?还不是咱们小姐吗?小姐是要和姑爷过一辈子的,平日里偶尔斗斗嘴不是不可以,但若因此伤了感情,那你要小姐以后怎么办?” “我这叫火上浇油吗?我这是就事论事,今天的事就是姑爷不对。”春荟不甘示弱的和夏荷争辩了起来。 “春荟,你别忘了,小姐现在可不单单是都护府的千金小姐,小姐还是纪府的三奶奶,将来还会是纪府的当家主母,你以为小姐会像你一样说话做事不分轻重,只管自己使性子,上回你给小姐惹的麻烦还不够是吗?”夏荷啐道,她和春荟都是小姐身边的人,别人或许怕春荟这张刁嘴,她可不怕。 “都给我住嘴,要吵,你们自己回去关起门来吵,在这里拌嘴是嫌我还不够烦心吗?”尹淑媛烦躁的喝道。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却不敢再多说一句。 尹淑媛还是听进了一句话,她和莫非是要过一辈子的,总不能这样吵一辈子吧!心里叹息着:这个冤家,他惹她生气,她还得心疼他。低头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道:“追上三爷。” 其实纪莫非走了一条街就开始后悔了,都夜了,这里也叫不到马车,难道真要走回去吗?这里离纪府可还远着呢! “得儿驾……”身后传来车夫吆喝声。 纪莫非心知是淑媛的马车过来了,依淑媛的脾气是肯定不会理他的,而他也绝对不能向她低头服输,不然,她定会得寸进尺,所以,纪莫非直了直腰背,只作没听见,自顾走着。 马车擦身而过,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淑媛轻道:“夏荷,去请姑爷上来。” 夏荷笑道:“是!”掀了帘子下车去。 纪莫非见夏荷过来,便顿住脚步,冷着脸道:“又有何事?” 夏荷盈盈施了一礼,笑道:“姑爷还在生气呢?三奶奶说了今儿的事是她欠考虑,三爷若是一定要生气走回去,那她也只好陪着三爷一起走了。” 纪莫非听她这么说,气先消了一大半,啾着马车半响,罢了罢了,她都认错了,他再计较就是他的不是了,也不说话,闷头径直走向马车,撩起衣摆,上了马车。 淑媛起先还在担心夏荷说不动他,见他掀了帘子钻了进来,顿时心中觉得委屈的不行,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别过脸,不理他。 瞧她这委屈的摸样,纪莫非也气不起来了,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戏谑道:“怎么了,才一下不见,就想我想得哭了?” “谁要想你?我是来把这马车让你,我自回家去,省的你烦心。”淑媛怨嗔道。 “那怎么行?这里离纪府可远了,让你走回去,我会心疼的。”纪莫非笑道。 “谁说要回纪府,我回娘家……”淑媛说着,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纪莫非拿了衣袖就要帮她擦拭眼泪,笑道:“咱们不是刚从你家出来么?又要回去,呆会儿大舅子还以为我去要玉佩的,还不得拿了扫把把我扫了出来。” 尹淑媛被逗哭笑不得,拍掉他的衣袖,嗔道:“别拿你这脏兮兮的袖子来,我哭瞎了也不用你管。” 纪莫非硬掰过她的身子,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的眼,啧啧叹道:“这么美的眼睛,若是瞎了,岂不是我的罪过?不哭了,我心疼的。” 尹淑媛泪眼朦胧,楚楚地望着他:“你真的会心疼吗?” 纪莫非将她拥进怀里,抚着她的,眼前是锦书在湖边孤单徘徊的身影,那双含着淡淡忧伤的眼,如秋水涟涟,淌在他心里,无数次告诉自己,就这样默默关怀就好,静静地的守望,守望一个再也不可能实现的梦,然而,心中的痛楚是那样清晰,如刺扎在心里,如鲠卡在喉间,无法排遣,他和她今生注定无缘…… “会的……”纪莫非低低道,苦涩的滋味弥漫心间。 淑媛紧紧环住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胸口,这一次他没有再嬉皮笑脸,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身子在轻颤,他是认真的,呵……莫非,你知不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澄心苑”的书房里,锦书亲自为纪宣仪铺好床榻,纪宣仪还在看书。 “夫君,天晚了,该歇息了。”锦书犹豫了好几次终于开口。 纪宣仪抬眼看她,淡淡一笑:“你先去安歇吧!不用管我了,我再看一会儿。” 锦:“好!”她在这里他一定不自在吧!其实他这又何必呢?他自去柳馨儿那或是去“芳景轩”,她也不会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田,她知道,“情”字,可遇不可求,她也知道……无声叹息,出了书房,嘱咐话儿:“今晚你劳累些,给二爷添盏茶,问问二爷还需要什么,你安排了就是。” 话儿看出二***脸上的落寞,好言道:“二奶奶,二爷能过来就说明二爷有心要和二奶奶接近……” “话儿,别说了,我知道。”锦书轻轻打断她,转身进了自己的卧房,对鸾镜,卸了妆,依窗望月,月华淡淡,清冷如霜,人道明月千里共婵娟,可她和他是:人在咫尺,心却天涯…… 第四十七章 冬至了 转眼已到冬至,在大康,冬至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认为这一日是阴阳二气自然交替之时。在朝廷,皇上要率文武众臣去郊外祭天,而在民间百姓也要祭拜祖宗。 纪宣仪在太常寺任职,掌管皇家祭祀,所以这几日特别忙碌,莫说回来吃饭,连着几夜都宿在公里,没时间回府。 锦书不擅女红,但听说到冬至,做妻子的都要为丈夫缝制过冬的新衣,只好硬着头皮学着做。衣是话儿按着宣仪的尺寸裁好的,初桃手把手的教她如何缝制。初桃说:“小姐,你往日不是会的吗?怎得这会儿都忘了?” 锦:“我也是纳闷,上回落水醒来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用力去想,头就痛的要裂开来似的。” 初桃连忙安慰道:“那快别想了,忘了就忘了,咱们重新学就是,小姐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的。” 话是这么说,可要把几块布片密密缝合在一起,还要往里面均匀的塞进驼绒,这可不是光凭一个聪明的脑袋就能做好的,这是一项技术活,光那针脚就有很高的要求,要缝的密致又匀又直,这功力可不是一两日能练就的。锦书做的很没信心,便想着先为清儿做一身衣服拿来练练手,她是清儿的母亲,理应也要为清儿做的。 索性的是,锦书是清闲的,紧赶慢赶,终于在冬至前一日做好一大一小两件棉衣,代价是手指上布满血点,都肿了。虽然略显粗糙,但锦书自己还是很有成就感,都不敢相信,自己也能做衣服了,而且还是棉衣。 中午清儿过来的时候,锦书拿出来给清儿试穿,大小正合适。 话儿在一旁道:“二***手真巧。” 锦:“还不是你裁的好。” 话儿笑道:“主要还是二***针线活做的好,话儿可不敢居功。”又去问清儿:“清儿少爷,这身衣服你喜不喜欢啊?” 清儿昂着小脸欢喜道:“当然喜欢,喜欢极了,今年清儿也有母亲做的新衣裳了,雨燕姐姐再也不能笑话清儿了。” 锦书闻言心中酸涩,将清儿揽在怀里,柔声道:“清儿,以后你的衣服都由母亲来做,雨燕雨薇有什么,咱们清儿也都会有的。” 清儿小手环住锦书的脖子,在锦:“母亲真好,等清儿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顺母亲。” “哟!清儿少爷的小嘴真甜。”话儿笑道。 锦书眼中一阵涩,如果可以等到清儿长大那该有多好,可是……她能在这个家中呆多久都还是个未知数,老夫人根本容不下她,而纪宣仪又始终与她保持距离,真到那一天,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放手吧! “母亲,您怎么了?您不高兴了吗?”清儿看见锦书眼中盈盈泛起泪光,担忧道。 锦:“没有,母亲怎么会不高兴呢?清儿这么懂事,母亲很高兴。” 小孩的心思都是单纯的,母亲说没事就没事,清儿的心情又雀跃起来,拉了锦:“母亲,都说冬至要画梅花,要画八十一朵花瓣,然后每日涂一瓣花色,等八十一朵花瓣都涂满了,这个冬天就过去了,母亲教清儿画梅花好不好?清儿从没画过梅花呢!” 看他那双清亮如星的眼眸里满是喜悦、渴望。锦:“好,母亲教清儿画梅花。” 比起锦书的清闲,尹淑媛这几日是忙的不可开胶。这是她掌持内务以后过的一个冬至,明日纪府要祭天祭祖,可算得上是纪府里头等大事,贡品祭品都要提早安排好,不能出一丝纰漏,为了郑重其事,尹淑媛特意召集下人们在花厅训话。 “按说你们都是在府里呆了有些年头的,冬至祭祖是纪府里头等大事,你们也是明白的,往年怎么做今年还怎么做,不过,我也知道你们中间有些人心思不定,心怀鬼胎,巴不得出点什么错,好看我的笑话……”尹淑媛顿住,凌厉的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加重了语气沉声道:“我也不怕讨人嫌,说我多心也罢,说我不近人情也好,我丑话说在前头,明儿个的事,如果有谁敢阳奉阴违,错我半点,我不管你是有脸没脸,有靠山没靠山的,一概严惩。”这话是说给那些不识时务的,还心存幻想,为大嫂办事的丫头婆子听的,她可得防着大嫂背后给她使阴刀。 众人低头喏喏,大气不敢出。 “什么事该谁做,事先都是安排好了的,到时候,哪一环哪一处有了差错,我便找谁,也别跟我辩白解释,你的事若让别人捣了乱子也是你自己不察,你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丫头错了,管事的婆子加倍治罪,陈管家……”尹淑媛慢声唤道。 陈管家听三奶奶点到自己的名字,赶紧向前一步,俯听命。 尹淑媛目光在陈管家身上逡巡,这个陈管家总是一派恭顺的样子,但是他对她是不是真如他所表现的那样顺从呢?有消息说他是大嫂的忠实走狗。 “陈管家,你是管家,也算是纪府的半个当家……” 陈管家忙点头哈腰,连声道:“小人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既然你是管家就要协助我把这个家管好,明儿个的事,你给我上点心,办好了,有赏,办差了,三奶奶我赏罚分明……”尹淑媛挑眉慢声道。 陈管家听的心里直打鼓,三奶奶这警钟敲的真够响的,还来个连坐,当真是有些手段,自己还是小心为妙,便道:“三奶奶请放心,小人一定敦促大家打起十二分精神把事情办好。” 尹淑媛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而不知怎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或许是自己太紧张的缘故吧!毕竟这事办妥了,她在长辈面前也有脸,在下人面前便能树起威信,哎……但愿一切都能顺利。 忐忑过了一夜,冬至正式到来,尹淑媛起了个大早,各处察看,最后一次确定,走到厨房,只见大嫂也在督查,其实她最该放心的就是厨房,大嫂绝不敢在自己的地盘出差错,就算要给她使绊子也肯定不能在厨房这一块。 “哟!弟妹起的这么早。”方晴烟笑吟吟地上来打招呼。 尹淑媛嫣然一笑:“大嫂不是也起的这么早?” “今年有弟妹操劳,我可是轻松了许多,但也不敢托大,不敢有一丝松懈,毕竟这是大事,办不好,岂不是给弟妹拖后腿么?”方晴烟笑道。 尹淑媛笑道:“瞧大嫂说的,我是很多地方都不懂,还多亏了大嫂指点帮衬,再说,这也不单你我的事,是整个纪府的大事,列祖列宗都在天上看着呢!你我敢不尽心吗?” 方晴烟轻笑道:“弟妹做的很好呢!大嫂自愧不如,祭品和贡品都备好了,弟妹再看看,有什么不妥的,我赶紧去办来。” 尹淑媛粗粗扫了一眼,笑道:“大嫂办的妥帖极了,真是辛苦大嫂了。” “弟妹才辛苦呢!”方晴烟客套道。 “如此就不耽误大嫂做事了,我上别处瞧瞧去。”尹淑媛福身告辞。 方晴烟看尹淑媛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色。心道:看来你对我很不放心呢!昨日训斥下人的那番话,还不是冲我来的?我真要背后使阴招,你能防得了吗?我叫你吃个哑巴亏也是件容易的事。 ------------------- 下一章《风波起》 第四十八章 风波起 祭祖是在申时正点开始,由老爷纪云亭主持,带着全家老小前往纪家祠堂。当然能进祠堂的只有纪家男丁,所有女眷只能在外间等候。 先是大爷念祭文,语声朗朗,抑扬顿挫,外间都听的一清二楚,那些古文晦涩难懂,锦书只能听个大概,无非是向祖宗汇报纪家如今的成就,请祖宗继续庇佑子孙等等言语。 接下来是上香、祭拜。外间的女眷按里面传出的口令行跪拜大礼。 礼成,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祭祖仪式就算完成了,只等男丁们出来大家一起回去。这时忽听里面传来老爷纪云亭一声惊呼,大家刚放松的心猛的被提了起来。 须臾,陈管家躬着身子跑了出来,在老祖宗耳边说了句话,老祖宗的脸色顿时煞白,拄了拐杖,巍巍颤颤的跟陈管家进了祠堂。 大家心里明白一定是生大事了,不然老祖宗不会不顾女子不得进祠堂的祖训冒然进祠堂去。其中最焦虑的莫过于尹淑媛了,老夫人向她投来质问的目光,淑媛只能茫然以对,她也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之前每个细节她都注意到了,不应该有问题的…… 又过了良久,老爷扶着老祖宗出来,纪存儒,纪宣仪,纪莫非,还有纪子清跟在身后,大家的神色都是异常凝重。 老夫人上前怯怯地问纪云亭:“老爷,怎么了?” 纪云亭闷闷地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老祖宗拐杖一顿,沉声道:“小孩都回去,其余人等都去‘宁和堂’。”说着率先出了祠堂。 纪宣仪走到锦:“我们也走吧!” “出了什么事?”锦书不安地问。 纪宣仪蹙着眉头道:“那香火,燃了寸许突然就灭了,点了三次都是如此,这可不是好兆头。” 古人是最敬鬼神,尤其是祭祀这等大事,如有异常现象都会认为这是冥冥中上天有所暗示,香火燃到一半自动熄灭,便隐含了香火断了的预意,这怎能叫人不恐慌?然而锦书受过现代教育,虽说不是无神论者,但还不至于迷信到相信祖宗显灵一说,她想的更多的是香火为什么会熄灭?会不会是有人借机装神弄鬼,给纪府笼上挥之不去的阴霾? “夫君,妾身觉得问题出在那香火,如果香火没有问题,是断不会自动熄灭的,夫君应该把香火都拿出来好好查证查证。”锦书大胆地说自己的想法。 纪宣仪怔了怔,道:“你且等我一下。”旋即转身回祠堂。 看纪宣仪跑回祠堂,纪莫非和尹淑媛也顿住脚步,一脸莫名地看着锦书。 片刻,纪宣仪就拿了两包香火出来,一包是刚才用剩下的,一包还未拆封。四人凑在一处细看,纪莫非突然指着那香火道:“这香火问题,你们瞧,这香火的颜色分两截,刚才在祠堂里,光线昏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这就是了,我看这香火被人动了手脚,下面这段是受了潮的,香火燃到这,自然会熄灭,若不是锦书提醒,我们差点就忽略了,毕竟那个预示太过震惊,把我们都弄的心神不宁了。”纪宣仪道。 “会不会不小心受潮了呢?”锦书问,希望不是人为的。 “不可能,我命人放在祠堂的香火一共十封都是用油布纸包好的,如果受潮那不可能只潮了一封。”尹淑媛道。 “正是,受潮的这封是一早就摆在桌案上的,我们自然不会另取,而这封是我从已拆的油纸里拿的,你看,这封的颜色就一致……”纪宣仪说道。 纪莫非恨道:“倘若真是这样,那这人的心思未免太狠毒了。” 尹淑媛切齿道:“我知道这人是谁,一定是她背后搞的鬼。” 纪宣仪和纪莫非异口同声问道:“是谁?” 尹淑媛一把拿过那些香火,义愤填膺道:“我这就去揭穿她。” “哎!淑媛,你不要乱来,这事非同小可,咱们没有证据不能随便冤枉人的,要知道这可不是挨家法的事,那是要送到宗族去问罪的……”纪莫非赶忙拦住她。 尹淑媛推开他,笃定道:“你放心,我断不会冤枉了她,这府里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会做这种事,她就是要拆我的台,要叫我难堪……” “弟妹说的是大嫂吗?”锦破,定定地望着尹淑媛。 “这怎么可能?”纪宣仪和纪莫非皆是不信。 “怎么不可能?这是我当家以来做的一件大事,她心里一直对老夫人的安排耿耿于怀,而且自己这么多年都生不出儿子来,所以要来搞破坏,诅咒大家。”尹淑媛恨声道。 “弟妹,且听我一句话,这事不可能是大嫂做的,就算大嫂对老夫人的安排不满,但还不至于生出这样歹毒的心思来,若说她只想拆你的台,倒还说得过去,但这个人的居心显然是要整个纪府陷入惶恐不安,倘若今日我们不现其中玄机,有谁会把这件事件怪到弟妹头上?可见这人并不是冲着弟妹去的,再说,大嫂出身书香门,知书达理,断不会做这等不知轻重的事情……”锦。 “是啊!淑媛,你不要冲动,这件事不可能是大嫂做的,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大嫂要是知道了,怕是要气疯了的。”纪莫非也劝道。 “或许,这人还有一个用心,一旦事败,大家肯定会互相猜疑,到时候挑起家庭纷争,那咱们纪家就真的是鸡犬不宁了。”纪宣仪叹道。 尹淑媛闻言,渐渐地平静下来,仔细想想确实诸多疑点,定要说是大嫂做的,也缺乏证据,便不作声了。 “走吧!祖母和父亲一定心焦极了。”纪宣仪道。 所有的下人都惴惴不安的在外面候着,而“宁和堂”里的气氛也快凝结成冰了,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神力不可违,那个不祥之兆让每个人都懵了、慌了、怕了,心中沮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大家都在疑心,难道纪家真的有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纪宣仪等四人一进门就被老爷纪云亭呵斥:“你们四个怎么回事?磨磨蹭蹭到现在才过来。”纪云亭心里郁闷无处泄,借着由头起火来。 四人赶紧跪下,纪宣仪道:“请父亲大人息怒,孩儿和莫非刚才现,那所谓香火断了的不祥之兆,根本就是有人在故弄玄虚,父亲大人请细看,这香火上面一寸是干燥的,下面的都是受了潮的,所以香火点到此处就会自动熄灭。”说着将香火呈上。 纪云亭心里一震,接过细细看来,又让纪存儒去点了再试试,果然香燃了一寸之后又灭了。方才相信宣仪所言非虚,让大家起来说话。 祖母气的浑身乱颤,拐杖笃地骂道:“咱们纪家这是招谁惹谁了,让人下这样阴狠的诅咒,查,一定要查出来,我倒要当面问问他,我纪家到底做了何等孽事,怎么对不起他了,他要咒我断子绝孙……” 徐氏闻言脸色惨白,纪云亭怕老太太气坏了,连忙安慰道:“母亲且息怒,这事是一定要查的,不然,一想到府里有人包藏祸心意欲对纪家子嗣不利,就让人寝食难安。” “父亲,查是要查,但是孩儿以为,此事不宜大张声势的查,这样会弄得整个纪府人心惶惶,传将出去,外人以讹传讹,还道纪府做恶多端遭神谴了,不利纪家名声。”纪莫非道。 纪云亭沉吟片刻道:“莫非说的有理,今日之事只我们自己人知道,外头是一个字也不能吐露,陈管家那里也要封了口才是。” 众人皆以为是。徐氏开口道:“咱们先别自己乱了阵脚,或许这些香火是存放不妥受了潮,而不是别人有心破坏。”又问淑媛:“这祭祀所需一应物品皆从你手中过,你怎没现这么大的纰漏?” 第四十九章 去哪里 尹淑媛心中百般委屈,却难辨解,只好暗中向莫非求助。 莫非正要开口,纪宣仪说道:“母亲,刚才我们已经研究过了,这香火确实是做了手脚的,不是存放不妥造成的。” 方晴烟见状也道:“弟妹这些日子辛苦操劳,凡事亲力亲为,怎可能会有疏漏,只是这有心人算无心人,我们也是防不胜防,怪不得弟妹的。依媳妇之见,这事咱们先要查清,这香火到底经过哪些人的手,再查查还有谁进过祠堂。” 尹淑媛没想到方晴烟会帮她说话,是她心虚的掩饰还是自己当真错看了她? 纪存儒道:“晴烟说的对,现在不是去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耽误之急是要把这个罪魁祸找出来。” “这事还是交给晴烟去办吧!晴烟对这个家熟悉,查起来也方便些。”老爷沉吟道。 方晴烟看看尹淑媛,为难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现在家事由你全权负责,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纪云亭强调道。 “是……”方晴烟故作勉强的应承下来,暗自窃喜。 尹淑媛别提有多郁闷了,这算什么事?一番辛苦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大嫂轻易的就把大权夺了过去,现在她真的很难相信大嫂和这件事无关。 徐氏也很不高兴,老爷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把这个家交给晴烟了呢?也不和她商量一下。 祖母被这事搅烦闷无比,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她素来敬佛,虽然现在已经知道这不祥之兆是人为的,但总觉得触了霉头,心中如同堵了大石,难受的紧,便道:“这样也好,早一日把这个居心叵测的恶人找出来,我也好早一日安心,我这就去佛堂诵经,希望菩萨保佑我们纪家平安无事。”说罢起身要离开,锦书忙扶她出去。到了外间,碧茹来接手,锦书又吩咐映雪:“老祖宗还没吃饭,你呆会儿去厨房弄些老祖宗平日爱吃的饭食送过去。” 大家也都无心吃饭,晴烟干脆让厨房把饭食分到各房,好好的一个冬至,过的是心事重重,索然无味。 回到澄心苑,锦书陪纪宣仪用饭,纪宣仪一直意味深长的看着锦书,弄的锦她嘴角沾了米粒?用手背去擦,什么也没有。 纪宣仪淡淡一笑道:“你脸上没什么,很干净。” 锦:“那夫君为什么一直盯着妾身看?” 他依然盯着她,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慢吞吞地说:“我今天才现你……很聪明,也很细心。” 这是一次听到他的夸奖,锦书就像一个文静内向的孩子的一次得到老师表扬的样子,害羞的低着头,有点儿不知所措。 “二奶奶何止是聪明,细心,二奶奶手也巧的很,二爷,那身衣裳合适吧?”话儿温了酒来,刚好听见二爷在夸二奶奶,自然少不了要锦上添花一番。 “话儿,你胡说什么呢?”锦书不由的埋怨话儿多事,那衣裳根本拿不出手,她都还没有想好要不要送。 “什么衣裳?”纪宣仪问。 “是二奶奶为二爷做的新棉衣啊!”话儿眨巴着眼笑道,二奶奶真是害羞啊!如果她不说出来,二奶奶是想把那棉衣拿来压箱底了吧!既然做了,为什么不让对方知道呢? 纪宣仪挑了挑眉,笑着:“拿来我瞧瞧。” “呃!还有几处不妥,妾身想再改改,改好了再给夫君。”锦书声如细蚊。 “哪有不妥的,二爷,话儿去拿。”话儿积极道,锦书想拦都拦不住,心中惶惶,希望不要被他笑话才好。 纪宣仪拿着棉衣,衣料用的是松绿色的蜀锦,质地柔软细密,织了团纹暗花,沉稳的花色不张扬,是他喜欢的颜色,里面的驼绒松软均匀,看起来确实用了不少心思,只是这针脚…… 锦书看他盯着针脚眉头微蹙,慌张地扯过棉衣,支吾道:“妾身再改改。” 纪宣仪一把又扯了回去,讪然道:“改什么,不用改了。” 他抽的又快又用力,锦书只觉手指一痛,不禁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他关心道。 锦书下意识把手藏到身后,他靠近,捉过她的手,掰开她握紧的拳头,只见她手指上有许多针眼。锦书难为情极了,衣服没做好,手指反倒弄伤了,真是狼狈不堪。 纪宣仪浅浅一笑:“你这是缝衣服还是扎手指呢?” 果真被他嘲笑了,不会女红的女子在这个时代怕是找不出二个了吧!偏偏她就是不会的那一个。锦:“妾身不太会做女红,是边学边做的,所以总是扎到手。”他要嫌弃就嫌弃吧!反正他早就嫌弃她,也不在乎多这一条理由。 “这还真是奇了,你娘没有教过你吗?”他笑道,并无恶意。 锦书黯然:“妾身的娘早就过世了。” 纪宣仪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怜惜,轻道:“那以后不要做了,可以叫话儿她们做。” 他一定是嫌她做的不好,她做了也不喜欢,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是做的时候还是那样认真,仿佛要在每一针里缝进自己的心意…… 她在想什么呢?很失落的样子,难道他说错了什么?纪宣仪拉着她的手说:“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纪宣仪不由分说拉着她出了门。乐儿和映雪她们在身后嗤嗤的笑。 锦书认得这是去往“怡景园”的路,思绪一下混乱起来,他这要带她去“怡景园”吗?不是说他都不允许别人随便进出“怡景园”的吗? 纪宣仪在“怡景园”门口停下,喊了一声:“阿风,开门!” 不多时园门打开,一个驼背的老仆人探出半个身子,又把左右两扇门开直了,垂站在一边,不过锦书现他的目光瞥过他们紧握着的手时顿了一顿。他一定是很讶异吧!不止是他觉得奇怪,她觉得很莫名其妙,手心里潮潮的都是汗。 “进去吧!”纪宣仪牵着她往里走。 “怡景园”,这座她日日站在“玉灵湖”边眺望的园子,这座她以为永远不可能走进来的园子,此刻,她已身在其中。朦胧月色下,园中佳木荫荫,暗香浮动,假山林立,清泉潺流,虽时值冬至,却不见一丝颓然萧索,反而是生机盎然,不知道白日里,这里是怎样一副醉人景色。只是怎么不见绿梅呢?话儿说,这园中植了大片绿梅,蔓儿最喜欢绿梅…… 随着他进了“芳景轩”,这是位于园子中心一幢二层三开间的小楼,雕梁画栋,飞檐陡翘,很是精致。上了二楼,入眼是一张黄梨花木底座云纹大理石面的桌案,桌上整齐的放置这文房四宝,尤其是那一排笔架,挂满各种规格的羊毫,最为抢眼。左手侧还放了一架古琴,墙上红木架上还挂着一管玉箫,锦书不会这些乐器,也看不出好坏,更不敢多看,想必是林蔓儿是个多才多艺的女子。锦书不免有点自卑,前世的她歌唱的还行,乐器的话,勉强能用竖笛吹几支简单的曲子,哎……这样一无是处的她来到这个时代是个错误。 纪宣仪放开她,独自进了左边的厢房。锦书不便跟过去,四下一望,看见中厅向南的门是敞开的,只垂了一面珠帘,便走了出去,掀了帘子,是个两米左右宽的阳台,锦书怔愣住,从这里望出去,是满园梅树,层层叠叠,枝叶繁密,一直延伸到目光的尽头,虽然现在还不是花开的时节,单凭想象就已经是蔚为壮观了。锦书情不自禁的羡慕起林蔓儿来,这满园的梅满满的都是纪宣仪对她的爱,被这么多爱包围着一定很幸福吧!可惜天妒红颜,梅花年年雪中吐蕊,香魂一缕却已无处寻觅,不知道纪宣仪再看这满园的绿梅,是怎样的心情…… 第五十章 要快乐 “你在这?”纪宣仪笑吟吟地掀帘而出,手里拿了一个小盒子,让锦书倚栏而坐,打开盒子,一缕沁凉的芳香扑鼻而来,纪宣仪用食指挑了一点淡绿色,晶莹剔透的膏体仔细地涂在锦书受伤的手指上。原本火辣辣的疼痛立即被沁凉的感觉抹去。 “这是治伤的奇药,抹了能止痛,也不会留疤。”纪宣仪淡淡说道。 “夫君……夫君带妾身来这就是为了给妾身上药吗?”锦书小心翼翼地问,恍若做梦一般,他不是嫌弃她吗?为什么又这么关心她? 纪宣仪抬眼,笑道:“是啊!我的好东西都放在这里,只好带你过来了。” 梦境远去,现实拉近,他的好东西都放在这里,这里才是他最重要的地方,心底苦笑,真是的,计较这些做什么,本来就是如此啊! “你冷?”纪宣仪细心的观察到她打了个哆嗦。 “不,还好。”锦书莞尔摇头。 “你等着。”纪宣仪合上盖子,折回里屋去,须臾拿了件他的外衣为她披上。 他负手而立,凝眉远眺,她倚栏而坐,一时无语。 “夫君……” “你……” 他笑:“你先说。” “夫君说吧!其实妾身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锦,其实她只是想打破这沉默的尴尬。 “你会抚琴吗?”纪宣仪问。 锦书惭愧地摇摇头。 “那你会什么?”他又问。 锦书直叫苦,她会什么?她什么都不会啊!只好低着头,默认自己的无能。 “我吹xiao给你听。”纪宣仪看她的下巴都快低到胸口了,一副自惭形秽的样子,叫人心生怜意,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口问问,又不会因为她什么也不会就看轻她。 他从腰间解下一管玉箫放置在唇边,正是锦书先前看见挂在墙上那管,通体滴翠,应该是很名贵的吧!从侧面看他,眼睑低垂,他的睫毛也很长,微微扇动着,鼻梁高挺,嘴唇薄薄的,嘟起,做准备吹奏的姿势,不得不承认,他是个俊美的男子,锦书在心里鄙视自己,可还是忍不住看痴了。 箫声袅袅,在寂静的夜里悠扬随风,仿佛是悠远的思念,带着一丝伤感盘旋在梅林上空,挥之不去。锦书沉醉其中,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宣仪的箫吹的这般好,眼前浮起一个画面,满园绿梅绽放,一男子迎风而立,白衣飒飒,吹着箫,他的目光深情的凝视着梅树下的绿衣女子,那女子抚着琴,亦是深情相望,琴声如歌,箫声如诉,漫天绿色的花瓣随风飘落,打着旋,轻轻落在他和她的身上,两人宛若一对神仙眷侣,琴瑟和谐,恩爱缠mian…… “碧水黄沙,梦到寻梅处。花无数。问花无语。明月随人去……”锦,这是谁的词,不记得了,只觉得“泪眼问花花不语,唯有明月一轮随人去”这是多么哀婉动人,凄黯迷茫的情怀啊!便记住了这几句。 箫声戛然而止,纪宣仪怔愕地看着锦书,她的眼似月半悬挂中天的明月,皎皎如玉,一片坦荡的情怀;又似秋日明净的湖水,脉脉如潮,一汪深沉的情意……这是怎样的眼神,让人困惑,也让人痴迷。这样的她静静地坐着,却像一个深深地漩涡,吸引着他,着魔般,想要靠近……不!不!他怎么可以靠近,这是蔓儿的小楼,蔓儿的梅林,可是他居然感觉不到蔓儿的气息了。不!一定是蔓儿生气了,蔓儿不理他了,因为,刚刚他的心被另一个人闯了进去,那本来永远只属于蔓儿的心……纪宣仪几乎是仓皇地,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锦书缓缓站起,他的困惑,仓皇皆落在她的眼底,心却恍若明镜一般清明起来。也许正是因为这份爱情的残缺,不完美所以才这样刻骨铭心吧!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候离去,在爱情最甜蜜的时候永远失去,这样的遗憾如何不叫人痛彻心扉?是谁说,经典要用死亡来成全……林蔓儿死了,却永远活在纪宣仪心里。只是逝者已矣,生活却还要继续,漫漫人生,伴随的是一路疼痛的荆棘,情何以堪?她不忍,不忍看他困在情茧里伤怀自苦。 “夫君……究竟怎样才算爱一个人?爱了又能爱多久?”锦。 他的眼神变得凄楚迷茫起来,如同梦语般:“爱一个人,就是长相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生死不离的誓言,是穷期一生的恩爱相随……” 心在颤抖,为他的深情而痛,深吸一口气,勉力一笑:“妾身却以为,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她快乐,幸福,不论她在何处,不让她为你担忧,为你焦急。” 他看她,被她如此新奇的言论怔住,细想,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所以,夫君一定要快乐,那样,蔓儿在另一个世界才会快乐,不然蔓儿心有牵挂,定不能安心去转世投胎……可惜妾身不能让夫君快乐起来,但是妾身相信将来夫君一定能遇上一个能让夫君的快乐的女子,到那时,夫君也要让那个女子快乐,你们……恩爱相随,一生一世……”锦,这是一次在他面前说到蔓儿,她还是很紧张的。 她的眼眸闪亮如星,那样真诚的劝慰他,可是,她为什么要说他和别的女子?难道她知道了他和母亲的一年之期的约定?还是她不想做那个和他恩爱相随的人?一想到后者的可能性,心渐渐变冷。 看他眼神变的深邃起来,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是哀?是乐?还是怒?锦书局促不安起来,刚刚她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太冲动了?那些话,也许很不合时宜,不合他的心意吧!刚才她真的是头脑热了,但是她不后悔…… “你说的太多了。”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彩,却比愤怒的斥责更叫人难堪和难受,锦书隐忍着几欲喷薄的泪意,微微欠身,默然与他擦身而过,她已经不受欢迎了,该是识趣的离开了。 纪宣仪没有动,思绪乱的很,怔怔地望着梅林,心间仿佛蒙上了雾霭重重,看不清前路,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该做什么,只能任凭她黯然离去。问花无语,明月随人去…… 锦书越走越快,到后来几乎是跑出了“怡景园”,那个叫阿风的仆人投来诧异的目光,她也全然不顾,就这样奔跑着,心跳越来越急,气喘吁吁,可她不想停下来,生怕一停下,有些东西就再也忍不住,掉落下来。 身后箫声又起,还是那支曲子,只是这时听来更加哀婉凄楚,是吹xiao之人的心情更忧伤了还是听箫之人的心情更悲凉了?不知道,脚步却不受控制的停下,扶着路旁一棵柳树,不住喘息,脸上温热的液体蜿蜒成河。好吧!要哭就哭个痛快,哭过以后就不再想了,真正的放下,不管是相敬如宾过一生还是最终会分开,她都不会再试图走进他的心。 纪宣仪……我放手了…… 看文的亲们,手里若是有粉红票就送紫伊一张吧!让紫伊能继续呆在pk榜上,谢谢! 第五十一章 下盘棋吧 方晴烟不负众望,在三日就把香火案的始作俑者找了出来。是一个在纪府做了多年的宋婆子,宋婆子因着和王二媳妇素有嫌隙,又羡慕刘二媳妇得到了三***重用,心有不服,加之前些天两人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一架,就心生了要整治刘二媳妇的念头,知道三奶奶把置办香烛的活计交给了刘二媳妇,便暗地里做了手脚,想让刘二媳妇吃不了兜着走。她也没想到会闹出这么严重的后果,在老祖宗,老爷,老夫人面前不住磕头,赌咒誓,她绝对没有要诅咒纪家的意思。 这样的真相让大家心里稍微好过些,原来不是冲着纪家来的,但是这件事造成的阴霾不是说散了就能散了的,毕竟是触了纪家的霉头,还不知道接下来是不是真的会有不好的事情生。所以,老祖宗话,将宋婆子打了二十大板,赶出府去,又计划着,定个大吉的日子去西山归云寺做三天佛事,去去晦气,保佑一家老小*平安。 徐氏原本也就有此意,便让陈管家去归云寺找方丈商议,看看寺里什么时候能安排。 方晴烟这回的事办的极好,干净利落,甚是妥帖,纪云亭越看重她。事后,对徐氏说:“我看这家还是交给晴烟打理的好,当然不是说淑媛做的不好,只是这一山不容二虎,人越多事越乱,再说这长媳当家也是名份。” 听老爷这么说,徐氏一时也不好反对,可是想到昨儿个淑媛向她哭诉,她也知道淑媛这回是吃了哑巴亏,委屈的很,所以,她的心还是向着淑媛的,但是眼下再提让淑媛当家不太合适,只能等以后找机会了,便对老爷道:“那就先让晴烟当着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算反对也不算赞同。 锦书这几日都刻意回避纪宣仪,去“宁和堂”用饭也不等他,下午清儿来学棋,就自行带了清儿先过去,用完晚饭后,就去看看祖母再回“澄心苑”,晚上,若是纪宣仪来过夜,她就躲在卧房里,半步也不踏出来,总之避开一切和纪宣仪碰面的机会。 两人的情形,话儿她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二奶奶和二爷闹别扭了吗?那日二爷拉着二奶奶出去,她们还高兴来着,可二奶奶红着眼回来,问二奶奶,二奶奶什么也不说,她们想来想去,二奶奶这样随和的人都生气了,肯定是二爷欺负人家了。 映雪气道:“咱们也别理二爷了。” 话儿道:“那怎么成,二奶奶和二爷现在正僵着,要是咱们也给二爷使脸色,二爷一个不高兴,指不定就再不来咱这‘澄心苑’了,这样,对二奶奶有什么好处?二爷来了,让他们在一起多处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心里的疙瘩给解了,所以,咱们更要尽心伺候才对。” 初桃在一旁,弱弱道:“我觉得话儿姐姐说的比较有道理,咱们不能把二爷气走了。” 映雪气哼哼地看着她们两,心思转了两圈,叹气道:“算了算了,我不气二爷就是了,但是,我才不来伺候他,要伺候,你们去,我自避的远远的,不然,我可保不定会在二爷面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话儿笑嗔道:“是是是,这府里的丫头就数你最横,这脾气,主子们都没你大。” 映雪翻了记白眼:“我就这脾气,要是这里容不下我,我回林家去就是了。” “我没听错吧?映雪要回林家?”纪宣仪正从外边进来,听到句话尾,就问道。 话儿赶忙道:“映雪是说想林老夫人了,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能回去看看。” 纪宣仪点头沉吟道:“难为你还有这份心意,只是林家远在徽州,要回去一趟还真是不容易呢!将来我若有机会去,便带你一道去。” 映雪用怀疑的口气问道:“二爷还会去看林家二老?” 纪宣仪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话?你家小姐不在了,我替你家小姐去尽点孝心不应该吗?” 映雪听他这么说,心里也不那么气了,毕竟二爷对自家小姐那是真心实意,好的无可挑剔,只是,这样一来,二奶奶不是很可怜吗? “二奶奶呢?”纪宣仪随意问道。 “二奶奶在房里呢?”话儿道。 “哦!去叫二奶奶出来,今日无事,闲着也是闲着,下盘棋吧!许久没下了。”这是纪宣仪来时路上就想好的借口,这几日她躲着他,他不是不知道,或许那天他不应该那样说她,她也是为他好,可是,当时莫名其妙的就那样说了。她一定是生气了,只是,这生气也该有个度,这都过了好几天了,弄得他也整日的心神不宁,好吧!现在他主动来打破这个僵局。 话儿给初桃使眼色,悄声道:“还不快去请二奶奶出来。”又笑道:“话儿给二爷沏茶去,映雪你也和我一道去吧!”她还真不放心把映雪留下,这丫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只好她怕她了。 纪宣仪微笑颔,棋盘就放在中厅,自从他在书房按了床榻,她就把棋盘拿了出来,在这里教清儿下棋。她的自知之明有时候是相当气人,难道他睡书房,书房就成了她的禁地?她就不再踏入半步?纪宣仪越来越怀疑,她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嫁给他,就像他无可奈何娶她一样,这个认知,让他非常不舒服。 棋盘上还留着她和清儿下过的残局,从棋局上看出清儿进步很快,他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啊!居然已经有很好的大局观,而且思路清晰,攻守自如,假以时日,成就说不定会在他之上,没想到锦书教的这么好,不觉的心里痒痒,也动了要教清儿下棋的念头。 “二爷……”初桃悻悻地低声唤道。 纪宣仪的注意力还在棋盘上,头也没抬,笑道:“你来啦!看来清儿学的很快,不过,你教的更好……” “二爷……”初桃见二爷会错了意,只好硬着头皮又唤了一声。 纪宣仪这才抬眼,没看到锦书,只有初桃怯生生地站在面前,蹙了眉问道:“二奶奶呢?” “二奶奶说……她乏了,想早点歇着,就不出来下棋了,二奶奶说,二爷若真想下棋可以找三爷下。”初桃支支吾吾说道。 纪宣仪默然半响,眼里氤氲着怒意,陡然起身往卧房去,他要去问问,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要躲一辈子吗?如果她真的不想再见到他,那他现在就成全她好了。 初桃连忙去找话儿,看样子二爷是生气了,二爷会不会对二奶奶火啊? 锦书坐在桌案边,正埋头缝制着前些日子给他做的棉衣,他嫌她缝的不好,她便全拆了,重新缝制,也许这辈子只能为他做这么一件衣裳,她希望能尽量完美些,就算他不会穿,自己的心意到了便是了,本也没指望他会穿的。 纪宣仪大步走了进来,锦书也是低着头自顾飞针走线,听到脚步声只道初桃又来请了,便道:“初桃,都说了不去,你就那样回二爷就是了。”虽说已经决定放下,但她还做不到面对他的时候心如止水,或者无视他的存在,她还是很彷徨,很苦恼,当他是陌生人吗?可他却冠着丈夫的名义,当他是丈夫吗?一个相敬如冰的丈夫,她应付不来,除了躲,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更别提两人面对面坐着下棋了…… 第五十二章 在一起 纪宣仪见锦书坐在灯下做女红,手里缝制的正是冬至时要送他的棉衣,想必是她觉得他不满意,拆了重做。原本要爆的情绪瞬间又平静下来,心里还有点窃窃地欢喜。她虽然躲着他,却还帮他改棉衣,看来她并没有真的生气。纪宣仪开始反省自己,她知道他心里想的是蔓儿,非但没有生气,还安慰他,希望他能快乐,言辞恳切,感情真挚,反倒是他,说出那样的话,确实是有点过分了,有点不近情理了。于是,纪宣仪走过去和声道:“不是说,不要改了吗?拆来拆去的多麻烦。” 锦书没想到他会进来,他冷不丁的出声音,吓得她心忽的一跳,手一抖,眼睛瞄的点和下针的点错了位,那针猛的就扎进了手指,“呀”的一声呼起痛来。 纪宣仪快步上前捉住她的手察看,但见伤口已经渗出一滴血来,不由责怪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既然不会做就别做了,我又没说不满意,真是的……”说着不假思索的han住了她受伤的手指。 锦书大惊,蓦地抽回手,别在身后,同时起身退开几步去,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这是做什么?”纪宣仪的情绪又开始波动了,不悦道,他在关心她,她却像躲瘟疫的躲开去,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点小伤,妾身自己会处理的。”锦。 “你是在和我怄气吗?”纪宣仪索性把话挑明了,话语里是深凉的责意。 “妾身不敢。”锦书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她哪有怄气?再说生气有意义吗?能解决问题吗?他不来生她的气就已经是万幸了。 “不敢还是没有?”他咄咄逼人。 锦:“妾身没有。” 纪宣仪目光如炬审视着她,她没有脸红,眼神也没有闪烁,看来不像是言不由衷,便缓和了口气问道:“那你这几日为何要躲着我?” 锦书抬眼静静地望着他:“难道这不正是夫君所希望的吗?” 纪宣仪怔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此话怎讲?我何时说过要你躲着我?” 锦:“妾身是不希望夫君这么为难,其实夫君根本不必在书房安榻,夫君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妾身不会不高兴也不会干预,妾身说过希望夫君能快乐……” “你这是在抱怨我把床榻安在书房?抱怨我冷落了你吗?”纪宣仪锁眉道。 “不,不是的,妾身不是抱怨……”锦书忙要解释。 “你应该知道,我这是为你好。”纪宣仪飞快的打断了她的话。 锦书黯然点头:“是的,妾身知道。”知道他不想和她做真正的夫妻,知道他也有维护她的心意,只是这些,现在真的都不需要了。 纪宣仪定定地看着她,说:“算了,现在和你说你也未必能明白,将来,你会知道,我这样做,真的是为你好。” “可是妾身不希望这样,夫君的心意,是想让大家以为我们也是恩爱的,希望因此大家就会看重妾身,不会过于为难妾身,妾身真的很感激夫君的这片心意,但是,夫君有没想过,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外面的人总是会知道真相的,到那时,只怕得到的是更多的嘲笑和讽刺,所以,妾身宁愿独守空房,宁愿接受旁人的冷眼,只请夫君不要再勉强自己,为难自己,这样,即便日子过得再艰难,妾身也能安心。”锦。 “你真的这样想吗?”不知为何,听她说这些,心情像是突然间从生机盎然的*变做了萧瑟荒芜的秋景,原来她懂他的心思,真的懂,真希望她是抱怨的,甚至是气愤的说这些话,那么,他心里或许能稍稍好受一些,偏偏她却是用这样平静心态来说,说她不需要他的好意……天知道,现在来“澄心苑”已经成了他每日最盼望的事情,来看她莞尔的微笑,听她温存的言语,和她下棋,就算各做各的事,但偶尔的目光交汇,她羞涩的躲开去,回味起来都那么美好,美好到会让他心摇神荡……这样的感觉,以前和蔓儿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这几天,她躲着他,他再也捕捉不到她的眼神,心中的失落感只有他自己知道。 “如果……我说……我们真的在一起,你愿意吗?”纪宣仪只觉喉头紧,口舌都干燥起来,问出这话,他也很是茫然,有种思绪混乱的,混沌的,飘忽的,理不清,也抓不住,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已不像先前那样排斥和她在一起,甚至变得有些期待。 锦书真的被吓到了,错愕的看着他,他今天这是怎么了?受刺激了?神志不清了?还是一时糊涂了?在一起……他所谓的在一起,是单纯的**的结合还是对她敞开了心扉?不,他怎么可能会接受她,他心里只有林蔓儿啊!把她当成柳姨娘二吗?不,虽然她是卑微的,但她绝不接受他施舍的感情。 “我们是夫妻,在一起本是应该的,但是夫君既然问妾身愿不愿意,妾身却要说……妾身不愿意,妾身不要夫君的同情和怜悯,也不想做二个柳馨儿。”锦,就算什么都没有了,就算他会怒,会生气,她也必须扞卫她的骄傲和自尊。 纪宣仪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她没有羞涩,没有脸红,双目清澄、坦荡,这样平静的说,她不愿意……她把他想要靠近的心意曲解为同情和怜悯,曲解为他是在找另一个替身,他该责怪她的自作聪明还是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或许,这就是他背叛了一份长相守的誓言,而遭到的报应。也罢,一切都随她…… 纪宣仪盯着她手里拿的棉衣,讪然一笑,笑容索然无奈,漠漠道:“这件衣裳不用改了,我想,我不会穿的。”说罢,大步离去。 锦书怔立着,心里一下变的空空的,空的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白茫茫。听到外头话儿说:“二爷,这么晚了,您还去哪里?”没有听到纪宣仪回答,他走了。 没多久话儿、初桃和映雪都跑了进来,话儿焦急地问:“二奶奶,您和二爷吵架了吗?” 锦书慢慢坐回灯下缝制棉衣,嫣然浅笑:“没有啊!” “那二爷为什么说……让咱们把书房的床榻拆了?”映雪追问道。 锦:“拆了就拆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小姐,那床拆了,二爷过来睡哪啊?”初桃懵懂道。 话儿连忙用手肘捅了下初桃,示意她不要再问了,二爷离去的时候那脸色青的都快绿了,保准没什么好事,现在看二奶奶这样,就越笃定了,二奶奶是心里越难过就越装成跟没事的人一样。 锦书拉到一半的针线顿住,深垂螓,轻轻道:“以后二爷应该不会来了。” 第五十三章 西山行 “归云寺”很快有了回复,十一月二十八是个礼佛的好日子,可以安排为纪府做三天佛事。 锦书本不想去,但晚饭的时候祖母话了,这是为纪家祈福消灾的大事,纪家的女眷都得去,锦书便没有作声。 徐氏道:“这一家子女眷的,没个男的怎么行,宣仪!我看你这些日子比较空闲,就一起去吧!莫非……你有没有空闲?” 大家把目光都投向了纪莫非,纪莫非讪讪道:“后天我有个同窗要从济南过来,一早就约好了的,不见不好……” 纪云亭道:“既是有朋自远方来,又是约好的,总不能失信与人,这样吧!等你见过你那朋友,再去归云寺,你大哥是走不开了,高丽使臣不日来京,忙着呢!” 纪存儒笑叹道:“这次只有辛苦二弟和三弟了。” “好吧!你们先去,我随后到。”纪莫非只好应承下来。尹淑媛先前还在愁,要呆在寺院里呆三天,天天吃斋念佛,多无聊啊!现在莫非也去,那就不无聊了,西山有许多好景致,到时候可以让莫非带她四处看看。 祖母对徐氏道:“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女眷都去了,剩下家里两位爷没人伺候也不行,这样吧!就让文纨留下,晴烟,存儒的生活起居,你也要派人照顾好才行。” 晴烟忙道:“孙媳一定会安排好的,请祖母放心。” 徐氏却是不高兴了,老太太让苏文纨留下伺候老爷,岂不是便宜了那只狐狸精?但是老太太面前却不敢说什么,只好恨恨地瞥了纪云亭一眼。 纪云亭哪能不晓得她的心思,便装作没看见,不想与她一般见识。 三天一大早,纪宣仪骑马带队,后面跟着一排马车,祖母和碧茹一辆,徐氏和淑媛一辆,方晴烟带着雨燕雨薇一辆,邱姨妈和冷凝素一辆,锦书和清儿,泫歌共一辆,再加上准备的大量香烛、香油、银钱、粮食、蔬菜等物品也满满地装了好几车,而且丫头,仆人也跟了许多,使得这个队伍看起来颇为壮观,浩浩荡荡直往西山而去。 马车行了近一个多时辰,才到西山脚下,女眷们都下车换软轿上山,这软轿类似与现代电视里看到过的滑竿,不过做的精致些罢了,而仆人们把物品都装了担子准备挑上去。 锦书来京后,就没有出过纪家大门,所以,这次出来多少有些新奇。站在西山脚下抬头望,只见半山腰上云雾缭绕,迷迷蒙蒙的,根本看不见山顶,不知道这山有多高。泫歌说,她每年都会来一次,从这里上去还要走一个时辰。锦书前世因为心脏不好,所以很少有户外运动,看今天天气这么好,暖阳高照,便萌了要徒步上山的念头。正要和泫歌商量,泫歌笑道:“二嫂是不是想自己上去?” 锦:“难不成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子?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泫歌嗔道:“谁你是肚子里的虫子,恶心死人了,我是看二哥要徒步上山,想着二嫂是不是要陪着二哥走。” 锦书闻言,看向不远处的纪宣仪,他正和冷凝素说着话,因着下人们吵杂,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冷凝素笑语嫣然,纪宣仪也是满目含笑,又过了一会儿,冷凝素对前来抬她的脚夫挥了挥手,看样子她是不准备坐轿了,要和纪宣仪一道走。锦书收回目光,问泫歌:“你是要乘轿子还是徒步呢?” 泫歌笑道:“我和二嫂一起走吧!每次来都是乘软轿,怪没意思的,难得有人作伴,总要走上一回才好。” 话儿忍不住担忧道:“二奶奶,四小姐,你们真要走上山去啊?这路程可不近,话儿走过几回,每次都累的半死,二奶奶和四小姐怕是要吃不消的。” “没关系的话儿,如果真的走不动了,再坐轿子也成啊!”锦。 “是呢!你都能走上去,我们怎么就不成?”泫歌有些不服气。 “那哪能比啊!话儿是做粗活的下人,二奶奶和四小姐是千金之体,不能比的。”话儿道。 “先走着吧!也不是一定要走到底的,如果半道上坚持不住了,不要硬撑,省的累坏了。”锦,省的她们再争论个不休。 清儿在一旁听见了,嚷嚷着:“清儿也要和母亲,姑姑一起走。” 锦:“清儿乖,这山高的很呢!清儿还小,走不动的,等明年清儿长大些了,母亲再陪你走好不好?” 正好徐氏在喊:“清儿,过来和祖母一起乘轿子。”徐氏看清儿和锦书这么黏糊,心里就极不痛快,巴巴地要喊了清儿过去。 “清儿快过去吧!祖母叫了。”泫歌道。 “那等清儿长大了,有力气了再陪母亲一起走。”清儿认真道。 “好!清儿最听话了,赶紧过去吧!”锦书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放他下地,丽娘牵了清儿过去。 那边冷凝素对纪宣仪说:“表哥,好像二表嫂也想徒步上山呢!要不咱们过去凑她?” 纪宣仪眼皮也不抬一下,漠然道:“她这是自不量力。”其实这话也是说给凝素听的,她非要和他一道走上去,可她走得动吗?又不能拒绝,他还得护着,真是麻烦。 “表哥,你和表嫂在生气吗?”冷凝素笑问道。 “怎么会?好端端的生什么气。”纪宣仪若无其事道。 冷凝素却是不信,看他们两这几天就像陌生人似的,如果不是在闹别扭,那就真如姨妈说的,表哥不喜欢表嫂。 “走吧!咱们慢慢走。”纪宣仪不想和她多说,他不喜欢别人问他关于他和锦书的事,提到就心烦。 等脚夫们抬着轿子上山了,锦书和泫歌混在一群丫头里,开始登山。因着西山归云寺香火鼎盛,许多达官权贵每逢吉日都要来上香,于是便出钱修了一条上山的石阶,平坦、整齐,可并行三人,一直通到归云寺。有了这石阶,走起山路来就要轻松许多。所以,先时锦书和泫歌有说有笑的并不觉得累。倒是几个丫头,生怕俩个主子出什么意外,前前后后护着她们,话儿更是一直走在石阶外侧,不时的叮咛着:小心、注意,这里陡,那里滑的……弄得锦书很有负罪感,自己图一时新鲜,倒叫他人牵挂受累,于心不忍啊!便盘算着,走到半山就开始乘轿子。 在山下的时候不觉得冷,可是越往上走,寒气越重,石阶上湿漉漉的,泫歌说,怕是山上都下雪了。听到山上有雪,锦书精神振奋,恨不得一溜小跑就到山顶。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脚步越来越沉重,渐渐地如灌了铅,抬一步都很吃力,气息也不稳了,吭哧吭哧地,呵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变成了白雾,身上也不觉得冷了,反而热出一身汗来。一群人不再说笑,都忙着喘大气,周遭尽是拉风箱似的扯呼声。锦书很累又觉得好笑,自己一直以为登山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可以看风景,又能强身健体,没想到登山这么累,简直是苦旅,只顾着抬腿再抬腿,喘息再喘息,累的跟狗似的,哪还有闲情逸致去看风景?可见,很多事情都不像表面所看到的那样轻松,美好,不亲自体验过就不知道各种滋味。就像她,在外人眼里是风光的纪家二奶奶,谁知道她有名无实的尴尬处境? 纪宣仪和冷凝素走在队伍的最后。冷凝素也是从来没走过山路,早就累的不行,纪宣仪劝她乘软轿,她就是不肯,说要陪他走到底。纪宣仪只有苦笑,谁要她陪来着,简直就是给他添麻烦来的,只好拉着她继续走。 冷凝素虽然累的快要倒下,可是纪宣仪牵着她的手,让她欢喜的心都要跳出口了,越坚定的告诉自己要撑着,好这样一直牵着走下去。 纪宣仪抬头,看见锦书停在半山腰歇息,心里不由的恼火,说她自不量力她还真是,她的身子不是很好,前段时间还听她夜里咳嗽了,这一身汗的,山上冷风一吹,不生病才怪。真想把她揪过来,好好教训她几句,再塞进轿子里去。可是,现在他除了在背后咬牙切齿什么都不能做,她说,她不要他的好意……他能怎么办?再去自讨没趣吗? 第五十四章 认捐 走了将近一半路程,泫歌也吃不消了,刚好抬祖母她们上山的脚夫已经回转,锦书让话儿拦下两顶轿子。 话儿递上猩红色的丝绒披风,关切道:“二奶奶赶紧披上,莫要冻着了。”泫歌的贴身丫头秋霞也学样,赶紧给泫歌送上披风。锦山里的寒气重,尽管现在不觉得冷,但等到感觉冷时就怕已经寒气入体,要感冒了,所以,乖乖地系好披风。回头看身后,不远处的纪宣仪也拦了一顶软轿,不过,冷凝素好像还不愿意坐上去,也难怪,纪宣仪牵着她呢! “小姐、夫人,坐好了,起轿了……”轿夫催促道。 锦书忙敛定心神坐好,软轿巍巍颤颤,行在蜿蜒陡峭的山路上,锦书虽无恐高症,但还是有些害怕,不禁暗暗地抓紧了两旁的扶手。 轿夫们脚力好,走的很快,不多时锦书便看见云雾里,隐约着一处建筑,飞檐如虬,似要腾云而去,心知,那里便是“归云寺”了。再近些,整个建筑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那飘渺的云烟仿佛是一条条玉带环绕,使得庄严雄浑的庙宇宛若天上宫阙一般,更显神圣无比。看来“归云寺”一名得来非虚。 终于到了“归云寺”,有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尼前来引锦书等去后院的香房歇息,刚进后院,只见一个老和尚陪着祖母和老夫人从另一个院门走了进来。锦书看那老和尚白眉长垂,白须飘飘,慈眉善目,身披镶了金丝,缀了珠宝的袈裟,其华丽程度一点不亚于西游记中唐僧披的锦阑袈裟,想必这位就是方丈了。果然泫歌在锦:“这位就是归云寺的主持方丈,智圆大师。” 徐氏瞧见锦:“你们倒是悠闲的很,这会儿才来,我们是来做佛事的,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一点诚意也没有,就不怕菩萨怪罪吗?” 锦书默默低着头,随她数落。 “冷家姐姐和二哥还在后面呢!”泫歌小声嘀咕了一句。 徐氏大为火光,怒道:“凝素是客人,你们也是客人吗?还好意思跟人家去比,不想来,这便回去,最好是打哪来打哪去,省的我瞧见就心烦。” 这下泫歌也怕了,不敢吱声,在老夫人面前她素来是胆小的,从不敢顶半句嘴,可能是刚才爬山爬的有点兴奋,又有二嫂作陪,便脑子热了。 锦书听的明白,那句打哪来打哪去的话是冲着她说的,老夫人要赶她走的心思是一天也没断过,这是迟早的事吧!当真纪家容不下她了,她又该去哪?这个问题不得不考虑了。 “两位女施主徒步上山,可见礼佛之心诚矣!虽然来迟,菩萨有知必不会怪罪的。”智圆大师合掌道。 祖母也道:“好了好了,佛门清净之地,吵吵嚷嚷的多不像话。”又对锦:“你们快去梳洗一下,呆会儿一起用斋饭。” 锦书和泫歌如释重负,赶紧欠身告退。 吃过斋饭,大家都到大雄宝殿,跪听消灾吉祥神咒,每每念完一遍,大家就要三拜九叩。如此持续了近半个时辰,才算圆满,可以自由活动。 因为先前挨了老夫人的责骂,锦书不敢造次,老老实实跟大伙。听见老夫人摆布纪宣仪陪凝素去逛菊园,清儿拉着锦书的手嚷着也要去。 锦:“清儿,别闹了,母亲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老夫人这是在给纪宣仪和冷凝素创造机会呢!她去了岂不是搅局?再说了,纪宣仪若是和冷凝素有意,她就更不能去了。 “清儿,表姨妈带你去好不好?”冷凝素半蹲在清儿面前,讨好道。 清儿甩甩小手,执拗道:“我要母亲带我去。” 冷凝素讨了个没趣,很是尴尬。纪宣仪开口道:“那就一块去吧!” 锦书没看他的眼睛,但心里明白他是在对她说,说的真是勉强啊!她才不会这么不识趣,当大灯泡好没意思,便笑道:“还是你们去吧!”又对清儿道:“呆会儿母亲带你去看雪。”听寺里的小沙尼说,后山的林子里还有积雪,其他的都化的差不多了。这山上山下的气候就是不一样,山下连雪子都还没见,山上已经下过一场小雪了。 清儿一听看雪,马上把那ju花抛到脑后,乖乖地再不吵着要去菊园。 纪宣仪别提有多郁闷了,难道她看不出母亲是在撮合他和凝素吗?难道她一点也不在乎吗?她拒绝他的好意,是要把他的人一并拒绝了吗?就算有一天被休了也不介意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呢?说那些真切的话语时,能把寒冰也融化,绝情起来,又让人恨的直咬牙,到底那一句才是她心底的话? “算了,那一块去看雪吧!山下还没下过雪呢!”纪宣仪漫不经心说道,虽然她准备袖手旁观,但他不想被母亲摆布,赏花是要心情的,看和谁在一起。 凝素很失落,母亲早就说了,姨母会安排表哥带她去看赏菊的,她就一直期待着,没想到临了表哥改了主意,那雪景有什么好看的,又冷又无趣,但是再无趣她也得跟着啊!母亲说了,要多找机会亲近表哥…… 徐氏恨恨地瞪着锦书,这个人怎么看怎么碍眼,好端端的提什么看雪?破坏了她的计划,扫兴之极。 锦书错愕,这事怎么又怪到她头上了?她都已经拒绝了宣仪的提议,也阻止了清儿去干扰他们,谁知道宣仪也说要去看雪,真是怎么做怎么错。 方晴烟看气氛不对,便笑道:“听说这庙里还要建一座送子观音殿,祖母想认捐一根大梁,我也想去看看,能不能认捐点什么,好给存儒积点功德。” 徐氏闻言,方想起这事要紧,因为“归云寺”从不缺捐助,这消息一放出去,这梁啊柱啊,连砖瓦都会被抢捐一空,要不是这次来得巧,怕是也赶不上了。于是,赶紧带了众人去找管这事的智仁大师。 智仁大师是智圆方丈的师弟,相当于是“归云寺”的管家,他翻开功德薄看了看到:“这送子观音殿的佛像金身,宝台莲座,所有大柱都已经有人认捐,刚刚纪家祖母又认捐了一根大梁,现在剩下的只有几根小梁还没有认捐,各位施主意下如何?” 徐氏问:“这捐一根小梁要多少银两?” “一千。”智仁大师竖起一根食指道。 “这么贵?”方晴烟脱口惊呼。 智仁大师微微笑道:“归云寺所有建筑所用之材都是最上乘的,大小顶梁都是用上好的梧桐木,价格自然就高些,施主若是觉得小梁太贵,也可以捐些香油,几十两银子就够了,一样是积功德。” 徐氏不悦的凛了晴烟一眼,低声责道:“嚷什么?一根小梁咱们纪家还捐不起吗?” 方晴烟不敢顶嘴,心里嘀咕着:一千两银子是小数目吗?都赶上存儒三月的俸禄了,换做别的寺庙一千两银子都可以捐十根梁了。 一旁的淑媛展眉一笑,轻描淡写道:“智仁大师,我要捐三根小梁,就写纪莫非的名字。” 智仁大师眼中喜色微闪而过,立即取笔在功德簿上写下:纪莫非认捐三根小梁。 徐氏笑吟吟地看着淑媛,心中很是满意,到底是大都护的千金,大气大方,而且写的莫非的名字,有这样的妻子,莫非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晴烟见尹淑媛认捐了三根小梁,心里堵的慌,淑媛是财大气粗,嘴一张就是三千两,可她哪里拿得出三千两银子,前阵子,娘家不顺,她偷偷地贴了好些银子,把私房钱都给贴进去了,如今手中拮据,可是又不想输给尹淑媛,真是两难。 锦书是不敢开口的,因为她没银子,嫁妆也不多,大都是不值钱的东西,纪宣仪也没有给过她银子,她哪敢擅自做主去认捐。 纪宣仪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道:“智仁大师,我认捐一根小梁。”认捐这种事情要量力而行,心意到了就成,没必要去攀比。 智仁大师认得纪宣仪,赶紧写下:纪宣仪认捐一根小梁。 如此一来,方晴烟松了一口气,曼声道:“那纪存儒也认捐一根小梁。”尹淑媛要得意就让她去得意,她只要不是最少的就好,刚才她还真是担心,其实二弟的钱不少,以前的妻子林蔓儿陪嫁丰厚着呢,他要认捐三根小梁也不是难事,哎!幸亏二弟只认了一根小梁,不然她可真要出糗了。 尹淑媛见自己捐的最多,自然是洋洋得意,这点小钱小意思,刚才看大嫂大惊小怪的样子,就别提多解气了。 儿媳们都认了捐,徐氏自然不能落后,但也不能比老太太多,老太太一根大梁是五千两银子,所以徐氏也认捐了三根小梁,算是给一个儿子每人积一分功德。 邱姨妈只听得瞠目结舌,来寺里才多少时间,纪府一下就出去了一万三千两银子,这要搁在普通人家,几辈子都用不完了。她知道纪府在赣州老家还有许多田产,这样看来,那些田产的数目相当可观。本来她还想给凝素也积点功德,但现在,她根本就不敢说出口,只好等无人的时候来捐点香油钱了。 ----------------------------- 紫伊借此地感谢下给紫伊投了粉红票和pk票的朋友,谢谢你们的支持! 第五十五章 看雪 办完了正事,老夫人和邱姨妈回香房休息,方晴烟要去照顾雨燕和雨薇,生怕杜若看不住两个调皮精,尹淑媛倒也想去看雪,可是莫非不在,便少了兴致,再说,她也不喜欢和锦书他们一块,索性回房去躺一会儿,今天起的太早,又赶了半日路程,还真是有点累。于是,剩下的人在纪宣仪的带领下,往后山出。 纪宣仪对这一带似乎很熟悉,泫歌悄声道:“二哥以前常来的。”锦书想,是常陪着蔓儿来的吧! 冷凝素先时还与锦书泫歌等并排走着,后来看锦书无意向表哥靠近,而表哥独自一人背着手走在前面,形单影只的好不落寞,便渐渐地大了胆子跟上表哥的脚步。 “表哥,听说七八月间来此地,还能看到佛光呢!”冷凝素问道。 “嗯!运气好能见到。”纪宣仪懒懒地回答。 “那表哥见过吗?”冷凝素好奇地问。 “见过一次。”纪宣仪的回答很简单,头皮隐隐麻,凝素的啰嗦,刚才上山的时候他已经领教过了,他答的越详细,凝素问的就越仔细,没完没了,又不好不理她,真是麻烦。 “真的?表哥见到过?那佛光是什么样子的呢?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样,可以见到佛祖头顶光坏踏云而来?听说那时候向佛祖许愿最灵验了,表哥你有没有许愿……”冷凝素喋喋不休的追问着。 纪宣仪觉得自己的脑袋又大了一圈,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就不能撒个谎说没看见呢?真是自作自受。这么多问题,要他回哪个先呢? 锦书也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其实那佛光不过是光线折射在云雾里产生的光学现象,就和雨后的彩虹一样,只要具备了光源,云雾,观测者就有可能看到所谓的佛光,但是,在古代,人们没有办法解释这种微妙玄乎现象,只能借助神力使得这种现象更加神秘莫测。佛家有云“只有有缘之人才能见到佛光,因为那是从佛祖眉心放射出来的救世之光,吉祥之光。”所以,这些话是不能说的,因为你解释了人家也未必能懂,反而会落下个对佛祖不敬的罪名。所以,慎言,沉默是金。 “母亲,清儿走不动了。”清儿停住不肯走了,也难怪,从山前绕到山后,虽然是缓坡,但也有好长一段路程。 锦书连忙抱起他,前面的纪宣仪听见了,回转过来,表情漠然地从锦:“我来吧!你抱不动的。” 纪宣仪不顾大家惊愕的目光,抱了清儿自顾往前去了,抱自己的儿子有什么好奇怪的,而且,清儿嚷的正是时候,他就可以蒙混过关,省的回答凝素那么多问题。 锦书和泫歌面面相觑,先是惊讶,随后是惊喜,纪宣仪居然肯抱清儿了,那说明,他已经想开了,肯面对清儿了,应该是这样吧!不管怎样,这是件好事呢! 泫歌对锦书眨眨眼,意思是说:“这都是你的功劳。”锦书也很开心,看来她这个潜移默化的方法奏效了。 清儿乖巧地揽着纪宣仪的脖子,冲锦书做了个表示高兴的鬼脸,小手还偷偷的比了个“v”的手势。泫歌低声笑道:“清儿这是什么意思?” 锦:“这是我和清儿之间的秘密哦!” 泫歌轻啐道:“还秘密呢!显得清儿就和你亲吧!” “是啊是啊!羡慕死你……”锦书心情极好,和泫歌嬉闹着。 纪宣仪听见身后嗤嗤的笑声,嘴角不由向上弯起,很难得听到她的笑声呢!就因为他抱了清儿,她就开心成这样吗?看来她是真心疼清儿的。 冷凝素心里很不是滋味,感觉到自己被排斥了。先前和表哥一道上山那会儿多好啊!就他们两,她走不动,表哥还拉着她,有说有笑,自由自在的,哪像现在,多了一个小累赘,两个大包袱,表哥根本没机会理她,而且,当着表嫂的面,她也不能硬往表哥身上靠吧!那些装弱柳扶风的招是使不出来了。 又走了差不多百十步路,清儿先嚷起来:“雪,我看到雪了……” 在山阴极深处,覆了一层薄薄的雪,一点也不壮观,纯粹就是有点雪而已,好在先前小沙尼已经说了,大家也不至于很失望。 “我记得大前年冬天来的时候,山上的雪好大,枝叶都被雪压弯了,白茫茫的一片,那样的景致才壮观呢!”泫歌感叹道。 “说不定咱们这次也能遇上大雪,你看这山中雾气笼罩,终日不散,怕是不久就会有一场风雪。”纪宣仪望着空蒙的山谷说道。 “啊?那真要下起雪来,咱们岂不是要被困在山上?”冷凝素先想到的是会不会被困在山上。 泫歌无所谓道:“在山上多住几日也没关系啊!这附近还有个‘佛窟’和‘滴水岩’挺好玩的。” 锦书也担心起来,她们被困在山上倒无所谓,但是纪宣仪还要去“太常寺”办公务的,耽误了就不好了,便对纪宣仪道:“你确定会下雪吗?如果真的会下雪,你还是趁早下山的好,莫要耽误了公事……” 纪宣仪澹然道:“不碍的,这几日也没什么公务,再说,父亲和大哥见我们没能按时回去,自然会帮我去公里说一声。” 正说着,一个雪球飞来,“嘭”的砸在了冷凝素头上,冷凝素被这突然袭击吓了一跳,惊呼着就往纪宣仪怀里躲。 锦书定睛一看,原来是清儿,不知什么时候跑去扒了一堆雪,揉了几个雪球,砸中了冷凝素。锦:“清儿,不可对着人砸的,伤到眼睛什么的就不好了。” 清儿一脸无辜,诺诺道:“母亲,清儿没对着人砸,不知道怎么就砸到表姨妈了。” “好了,不玩了,看你,小手冻的通红的,快去向表姨妈陪个礼。”锦书拿出帕子替清儿擦干小手,劝道。 冷凝素受惊窜进纪宣仪怀里,因着事突然,纪宣仪也没反应过来,好像推开她不合适,不推吧更不合适,两手摊开不知如何是好。 泫歌瞧二哥窘的,脸都白了,赶忙上前,拉开凝素,笑嘻嘻道:“表姐你头上都是雪花,我帮你擦了。” 冷凝素的头乱了,脸上的妆也被雪水弄花了,狼狈不堪,心里恼怒,又不好怪清儿,清儿可是纪家的心肝宝贝,而且说不定将来他还得喊她母亲的,不能得罪了他,最起码,现在不能。 纪宣仪是间接受害者,不由的露出厉色瞪了清儿一眼,都是这个冒失鬼闯的祸。 清儿惧怕的往锦书身后躲,锦书看纪宣仪恶狠狠的眼神,怕纪宣仪还要责骂清儿,便劝道:“夫君不要生气了,清儿不是故意的呢!”又对清儿道:“还不快去给表姨妈赔罪。” 冷凝素趁机做好人,笑道:“不用了,小孩子家的哪个是不顽皮的?越顽皮的孩子越聪明呢!再说,清儿又不是故意的,陪什么罪啊!表嫂,你对清儿也太严苛了。” 锦书听她话里有话,这是在纪宣仪面前挑拨吗?亏她还帮她着想。清儿一副被纪宣仪吓呆了的表情,就是不肯开口,锦:“清儿,我们回去吧!” 泫歌见状也跟了上去,走了几步,清儿在锦:“母亲,刚才清儿是故意砸的。” 锦书愕然:“为什么?” 清儿认真道:“清儿不喜欢表姨妈做清儿的母亲,清儿只要你做清儿的母亲。” 锦书震惊着问:“清儿,这些话你都听谁说的?” “清儿听到祖母和邱姨婆在说,要表姨妈嫁给父亲……” “清儿,不许胡说。”泫歌急了,虽然她知道这话十成是真的,但是,二嫂听了会多难过啊!母亲真是太过分了,老是盘算着要赶二嫂走,连接任的对象都找好了,难怪这么急着撮合二哥和表姐。 锦书怔了怔,茫然的笑了笑,轻道:“泫歌,不要吼清儿,别吓着他。” “二嫂……”泫歌难过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刚才,她们都那么开心的,现在…… 清儿紧紧地抱着锦书,把脸贴在锦:“清儿不要别的母亲……” 那些云雾仿佛都跑进了眼里,涨的眼睛又酸又涩,原来老夫人都已经打算好了呢!那么是什么时候呢?纪宣仪也肯定知道的吧!所以,他不碰她,他和她相敬如宾,可笑的是,她还自作多情,以为他是放不下蔓儿……真是可笑啊!别人早就一步一步计算好了,而她就像个傻子,一步一步努力的想要真正融进这个家庭,呵!原来她一早就被判了死刑。 纪宣仪从后面追上来,道:“我来抱吧!” 锦书侧身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把清儿抱的更紧,闷声不响低着头往前走。 纪宣仪怔愣着,她这又是怎么了?因为他瞪了清儿吗?还是因为凝素钻他怀里了?又不是他愿意的……这女人的心眼真是太小了。 泫歌狠狠地赏了纪宣仪一记白眼,头一甩,不理他,径直追锦书而去。 纪宣仪是二丈金刚摸不着头脑,怎么连泫歌也跟他生气,看雪看雪倒看出一身事非来,真是莫名其妙。 第五十六章 摔跤了 锦书走的急,回到“归云寺”,穿过一拱门时,和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撞了满怀,身子不由的向后倒去,锦这一跤是摔定了,但是怀里的清儿却是万万不能摔着的,只好紧紧地抱着清儿,下一刻,身体已经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二嫂……清儿……”泫歌眼睁睁地看锦书重重地摔在地上,大声惊呼起来。 那人忙上来从锦书怀里抱起清儿,一手又来搀扶锦:“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冒失了,这位夫人可还好……” 纪泫歌也来相扶,急切道:“二嫂,你没事吧?有没有摔伤?”又对那个闯祸的吼道:“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走路也不看着点,我嫂子若是摔伤了,我跟你没完……” 那人点头又哈腰,赔罪道:“是是是……是我不对,是我不好,姑娘赶紧扶你嫂子去石凳上坐下,看看哪里摔伤了……” “朱子墨,你在干什么哪?叫你在院子里等我,你却跑这来里,呃……二嫂?泫歌?你们这是怎么了?”纪莫非来找朱子墨,却看见泫歌扶着锦书,锦书是一脸痛苦的表情,泫歌则是恶狠狠地瞪着子墨,而子墨抱着清儿面有愧色,便问道。 “二哥,这人撞了二嫂,二嫂好像摔的不轻。”泫歌先告状。 “莫非,真对不住,是我不小心……”朱子墨见这两人是莫非的亲眷,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锦书总算缓过神来,刚才尾骨着地,撞的生疼,胸口又被清儿砸了一下,闷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好不容易才开口道:“你们先别管我,看看清儿怎样了?” “清儿,你没事吧?”纪莫非赶忙问清儿,又去捏捏清儿的手脚。 清儿还处在懵的状态中,反应迟钝,过了半响才摇了摇头,说道:“清儿不痛。” 大家舒了一口气,纪莫非道:“二嫂,还能走不?” 锦书点点头,额上冒汗。 “四妹,快扶二嫂回房,我先把清儿送到母亲那里去,再找二哥过来。” “别,别找你二哥,我没事。”锦,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 纪莫非怔愕了一下,道:“那好,我等下过来。” “小叔,不麻烦你了,我真的没事,揉一揉就行了。”锦书推委着,不过是摔了一跤,有点疼而已,过些天就会好的,没必要烦劳大家。 纪莫非微微一哂,和声道:“用点药酒揉一揉好得快些,我等下就送来。” 锦书看说不动他,只好依他,让泫歌扶着先回房去。 朱子墨看着锦书和泫歌离去的背影,失神地喃喃道:“莫非,你四妹好凶哦!” 纪莫非抱过清儿,嗤鼻一笑:“可从来没有人说我四妹凶,你是一个。” “真的,你没看见她刚才瞪我的眼神,恨不能把我给吃了,还放爆仗似的把我给训斥了一通,把我给吓的,出一身冷汗。”朱子墨心有余悸道。 纪莫非不以为然笑道:“那你可真幸运。” 朱子墨嘀咕了一句:“确实有幸。”又回头看了眼泫歌的背影。 “喂!你看什么呢?魂被吓跑了还是被勾走了?”纪莫非揶揄他。 朱子墨坏笑着反击道:“我看你的魂才没了呢!刚才你脸都白了,哎……你怎么那么紧张啊?” 纪莫非飞脚踹他,骂道:“还不都是你小子闯的祸,你若把我家嫂子摔伤了,你就别想我二哥教你下棋,趁早回你的济南去,省的还连累我。” 朱子墨避开了去,笑道:“我不过开个玩笑,你倒是急了,好好,我不说就是,还拜托你在你二哥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开玩笑?好,我也跟你快玩笑,看我踹不死你。”纪莫非又一脚踢过去,清儿拍手笑道:“三叔好厉害,三叔好厉害……” 于是,一个逃,一个追,一个助威呐喊,闹的更起劲了。 泫歌扶着一瘸一拐的锦书回到房里,又把话儿吓的不轻:“二奶奶,您这是怎么啦?” 锦:“没事儿,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话儿忙去打热水,拿药箱。泫歌要帮锦书看伤势,锦书死活不肯,就说没什么,自己揉一下就好的,连话儿也不让插手。两人拗不过她,又看她能走能坐的,兴许真如她说的没什么大碍,只好由着她去。 纪莫非很快就拿了药酒来,泫歌道:“三哥,你真细心,上山礼佛还记得带药酒。” “这哪是我带来的,是我问此间的方丈智仁大师要的,他们这里的药酒可神了。”纪莫非说着,向里张望了一眼,悄声问道:“四妹,嫂子没事吧?” 泫歌蹙眉叹道:“嫂子躺着呢!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嫂子不让看,说是没什么要紧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纪莫非知道锦书的脾气,就怕麻烦了别人,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自己扛,便道:“既然嫂子这样说,那就依她,把药酒交给话儿,需要的时候擦一下。” 泫歌点点头,把药酒交给话儿,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和三哥一道出了门。看见朱子墨等在门边,还对她露出了温文尔雅的微笑。虽然现在已经知道这家伙是三哥的朋友,但是对他冒失的撞了二嫂的事还是不免耿怀,二嫂本来心情就不好了,他还来雪上加霜,于是,泫歌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再懒得去看他。 朱子墨老老实实跟在他们兄妹两身后,心中悔恨,那时是鬼迷了心窍吗?好好地呆在原地就不会生这么不愉快的事情了,这一印象不好是很难挽回的,在她眼里,他肯定就是一冒失鬼了。真是的,要怎样才能消除她对他的恶劣印象呢? “三哥,你知道母亲想撮合表姐和二哥的事吗?”走了一会儿,泫歌郁郁地问道。 纪莫非俊眉一挑道:“略有耳闻。”说起这事他也很是担忧,虽然没有亲耳听到母亲说什么,但从淑媛的话里,不难听出母亲是有这个意思的,母亲素来就不喜欢锦书,之前就说过,让锦书进门是权宜之计,现在凝素来了,母亲有了中意的人选,只怕就会迫不及待的赶锦书走了。 “那二嫂该怎么办呢?你说二哥真的会休了二嫂吗?”泫歌愁道,好难得家里来了个和她投缘的人,就要被赶走吗?她会很难过的。 纪莫非沉默,感情这种事勉强不来啊!如果二哥真的不喜欢锦书,那能怎么办呢?锦书的将来又该怎么办呢?倘若,她和二哥果真无缘,那么,他必不能袖手旁观。 “四妹,你别担心,二哥不见得会喜欢凝素表姐的。”纪莫非说的有点儿心虚,有道是世间最难猜测的就是人心,谁知道,二哥会不头脑昏真的就喜欢上冷凝素了呢? ----------------------------------------- 明天加更,答谢给我投票的亲们:) 第五十七章 探(一) 晚上用斋饭的时候锦书没去,徐氏就开始牢骚了:“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吃惯了山珍海味,就吃不来这斋饭了?这般娇气,看来,我还得把她当菩萨供起来才行。” 泫歌和纪莫非心里却是清楚的,一定是锦书的伤势不乐观,不然的话,只要她起得来肯定就过来了。纪宣仪纳闷,那时看她就怪怪的,这会儿连饭也不来吃了,难道还在和他生气吗? “弟妹许是今日徒步上山走累了。”方晴烟笑道。 “凝素和泫歌不也徒步上山了?也没比她少走一步,怎的就她这般不济?”徐氏冷冷道。 泫歌一次听到徐氏拿她当正面例子来说,却高兴不起来,这说明,二嫂在老夫人眼里连她的地位都不如。 祖母闻言道:“宣仪,你等会儿给锦书送些她爱吃的饭菜去,自己的媳妇要自己心疼。” 纪宣仪忙应道:“是,孙儿等会儿就给她送去。”他也正想着要不要去看看她,可是又怕她不理他,那样多尴尬,这下好了,是祖母让送饭去的,她若是爱理不理的,他放下东西就走。 徐氏在心里抱怨道:这老太太装什么好人啊!以前她可从没这样教育过自己的儿子,对她更是严苛的要死,现在倒知道心疼孙媳妇了,她要疼,疼个正经的也好啊!偏偏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老眼昏花了还是神志不清了? “对了,凝素表姐!你们今天去看雪,有没看到啊!如果有,我和莫非明天也去看看。”尹淑媛问道,本来还以为莫非要明日才能上山,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尹淑媛的心情大好。 “有啊!就是少的很,没什么好看的。”冷凝素兴致缺缺说道,确实没什么好看的,而且还被清儿莫名其妙的砸了一下,弄的狼狈不堪的回来,要多扫兴就多扫兴。 “我就说嘛!还不如去逛菊园,听说那绿云、墨荷,彩湖明月都开的正好,宣仪,你明天陪凝素去逛菊园好了。”徐氏微笑道。 “凝素表姐喜欢赏菊吗?那明天跟我们一道去好了,二哥答应了明天要陪我朋友下棋,人家可是专程从济南跑来求教的,又不辞辛苦的上来归云寺,总不好意思推脱,你说是吧,二哥?”纪莫非笑呵呵说道。 纪宣仪颔,一本正经道:“那是,明日得空一定陪他下几局。”他明白莫非是在帮他解围,只要不用陪凝素,叫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凝素的心冷了又冷,好好的一件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搅局,真是败兴。邱姨妈心里也直犯嘀咕,宣仪对凝素始终不冷不热的,这事到底能不能成啊? 徐氏不快的凛了纪莫非一眼,你说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自己有了一门如意亲事,就不想你二哥好了?可那理由偏又来的正当,她也不能说什么,看凝素闷闷不乐的,只好另寻时机了。 纪宣仪提了食盒要去锦书房里,泫歌也想去看看,纪莫非拦住她:“现在先别去,如果二哥很快就出来了,你再过去。”泫歌一想,有理,便作罢。纪莫非又道:“四妹反正无事,不如一起去下棋,朱子墨是个棋痴,一日无棋就憋的浑身不舒服。” 泫歌最近这段时间也在跟锦书学下棋,棋力大有长进,说到下棋不免心动,但对朱子墨没什么好感,便道:“他是棋痴,棋力如何?可已定了品级?” “定了,今年刚定的五品。”纪莫非道。 泫歌点头道:“能定五品也算不错了,咦?三哥,你怎不去定品级?” 纪莫非不以为然道:“我才不去定什么品级,定了也就把自己的位置框死了,以后遇见比你品级高的,你心里就想着,我是必定下不过他的,抱着高山仰止的心态,没开始就已经输了,那就是失去了下棋的乐趣,像我现在这样多好,跟谁都敢下,别人也不知道我的深浅,胜负难料,高深莫测,这样才有意思呢!” 泫歌掩了嘴嗤嗤笑道:“三哥说的真是冠冕堂皇,我看你是怕人家说你学问高,棋力低。” “可能吗?我这么聪明的脑子学什么不是一点就通,手到擒来。”纪莫非背着手不屑道。 “那我怎么听说三哥从来没赢过二哥?”泫歌不依不饶定要拆了他的台。 纪莫非摇头道:“非也!非也!这个你不懂,下棋是二哥的最爱,对我而言只是无聊时的消遣,没必要那么倾尽全力,潜心专研。” “专研什么?”尹淑媛陪老夫人说了几句话随后出来,见莫非和泫歌相谈甚欢,也来凑趣问道。 “咳咳,没什么,我在和泫歌胡扯呢!对了,呆会儿我得去陪朱子墨下棋,你也一起去?”纪莫非笑问道。 尹淑媛不悦,谁让他上山来还带了个朋友,这下好了,都得陪朋友,都不用管她了,这来了跟没来又有什么两样? 看淑媛撅起了嘴巴,纪莫非拉她到一旁小声道:“朱子墨这次进京是要入西府的,要知道九王可是很看重他,我和他走的近些,也是有好处的。” 听莫非这样说,淑媛虽然不高兴,但也知道这个朱子墨不好怠慢,在朝为官,有靠山固然重要,朋友也是不可缺的,更何况是西府的人,于是,尹淑媛勉力笑道:“我又不喜欢下棋,还是你自己去吧!莫要太迟了,早些回来,我等你。” 泫歌也道:“三哥,我也不去了,呆会儿还有事呢!” 纪莫非知道泫歌的意思,她是不放心锦书,等会儿要过去探探情况,便道:“那好,有事的话过来叫我,我和子墨在最西边那间,如此,我就不管你们咯!明天得空带你们去‘滴水岩’玩。” 这边纪宣仪已经来到锦书房里,话儿颇感意外,忙迎了上来。纪宣仪递上食盒,问道:“二奶奶怎么了?” 话儿面露愁色:“下午回来后就一直睡着,又睡不安稳。” “没说什么吗?” 话儿摇头道:“看二奶奶好像很不舒服呢!说是摔了一跤。” 纪宣仪讶异道:“摔了一跤?什么时候的事情,严不严重?”怎么都没人告诉他,他还以为她在和他闹别扭呢! “不知道啊!二奶奶就是不让看……”话儿说道。 纪宣仪不等话儿说完,就掀了门帘进了里间。也不用猜了,肯定是摔的不轻,她又是什么也不肯说的人,只会自己憋着,忍着,哎!这万一摔的不对,又不及时医治岂不麻烦? 屋子里生了炭火,暖暖地,一星烛火散着昏黄的光晕,锦书背朝外,面向里躺着,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纪宣仪在床边坐下,抚着她的肩,小声唤道:“锦书……锦书……” 第五十八章 探(二) 锦书睡的迷迷糊糊,听到纪宣仪轻声唤她,还道是在梦里,懒懒地呓语着:“你不用管我,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终归是要走的,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不会再叫你心烦……” 纪宣仪听的一头雾水,什么叫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她要回华家吗?真是的,说什么胡话,烧了么?伸手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正常,应该是睡迷糊了吧!于是,纪宣仪推了推她的肩膀,继续唤她:“锦书,锦书,醒醒了,告诉我,你哪里摔伤了?” 这下锦书听的真切,蓦地睁开眼,果然是纪宣仪在叫她,连忙就要起来,可是才一转身,这浑身上下的骨头的就跟散了架似的,拼凑不到一块儿了,尤其是尾骨处,触及床榻就钻心的痛,锦书赶紧又恢复原来的睡姿,只有这样斜躺着才不会那么痛。 “怎么?很痛吗?我瞧瞧。”纪宣仪看她痛的眼睛鼻子全皱一起了,也顾不上避嫌就要去掀被子。 “不要,不要,我没事……”锦书捂住被子不让他看,伤在那种地方,怎好让别人看,连话儿她都不让,更何况是他。 “都这样了,你还在别扭什么?你再这样,我只好叫人把你抬下山去,请大夫来瞧。”纪宣仪凶巴巴地说道。 锦书被他这么一吼,也急了,他若真的让人来抬她下山,老夫人知道了肯定又要骂人了,说她多事,锦:“你若是想我早点滚蛋,直说就是了,何必要这般兴师动众的,我就算爬下山去滚下山去也不要你管。 纪宣仪真是要被她气死了:“你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混话,我原倒不知道你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我何时说了要你滚蛋?我这不都是为你好,为你着急么?伤成这样还闷声不响,我怎么你了,你非得这样糟蹋自己?” “我这是混话吗?难道老夫人不是在撮合你跟凝素吗?你和凝素不是也郎情妾意,很是诚心如意吗……”锦书的情绪也失控了,扭了头看他,冷冷回道。 “你在吃醋?”纪宣仪试探道,很奇怪,听她责问,他居然一点也不生气了,只想确定一件事情,她生气,她火,是因为她吃醋,她在意吗? 锦:“我吃什么醋?我吃辣椒,吃毒药,我也不吃醋,一早我就知道,在老夫人眼里,我是一根碍眼的杂草,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是啊!我一无是处,我配不上你,我不能让你满意,不能让你开心快乐,你若真的要休了我,我也毫无怨言,我会走……可是,你们这样把我的尊严玩弄与股掌,践踏在脚下,还要我装聋作哑,忍气吞声吗?你们真的不必要这么累,给我一纸休书,我走就是……” 屋子里一下子变的很安静,安静地能听见泪珠滚落在枕上的声音,锦书狠狠地的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许哭,这一天迟早是要面对的,现在摊牌了,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可是眼泪就是不争气的流,像决了堤河,怎么也止不住。 许久,只听见纪宣仪叹了一气,低声说道:“你以为我喜欢母亲的安排吗?我也不喜欢,可是,这层窗户纸没有捅破,我就不能说什么,你没看出来,我一直在躲着凝素吗?” “没看出来,你们手牵着手上山,不是很亲密吗?”锦书唏嘘着,他说的话可信吗?男女授受不亲,他都牵她的手了,这也叫躲吗?而且冷凝素动不动就往他身上黏,往他怀里钻,他有推开吗?这叫躲吗? 纪宣仪哂笑道:“你看见了?我还以为你根本懒得瞧我。” “我又不是瞎子,我倒宁愿我是瞎子。”锦。 “她走不动了,又不肯乘轿子,我总不能把她丢在路上不管吧?”纪宣仪解释道。 锦书在枕头上蹭了蹭,把眼泪都抹在枕上,闷声道:“你不用和我解释的,你想牵就牵,等我走了,你要怎么牵都可以。” “你要走哪去呢?”纪宣仪笑问道,今日的她与往常太不一样了,往日的她和他说话都是小小声的,温婉有礼,你根本看不出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今日却是刁蛮又任性,想必真的是气坏了,忍不住了……不过他却是喜欢这样的她,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虽然是一些不好听的话,但总算是明白了她的心思,省的他云里雾里的弄不清状况。 “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总能找到容身之地的。”锦,虽然她没什么本事,但要碗饭吃吃总还是行的吧! 纪宣仪踟蹰着说道:“锦书,还是那句话,如果,我说我们在一起,你愿意吗?”这已经是二次问这个问题,心跳的很快,像是十八岁的毛头小子一面对自己喜欢的姑娘,是的,他承认喜欢她,虽然不能确定这种感情是否和爱情有关,是因为怜惜?投缘?或者就是很纯粹的喜欢,总之,他愿意和她在一起,愿意尝试着两个人走的更近。 又来了,他又问这样的话,上次她不是回答过了吗?如果最终还是要分开,那又何必在一起,人的心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一旦投入了,要怎样才能收的回来? “锦书,那日在‘芳景轩’,你说,希望我能快乐,希望我将来遇上了能让我快乐的人,也一定要给她快乐,那么,我想说,今天,我听见你和泫歌笑的那么开心的时候,我心里很高兴,我有想过,如果,你都能这么开心就好了……”纪宣仪缓缓说道。 心怦怦急跳,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呢?说明他对她是有感觉的?如果,这样的话说在昨日,或许她就会答应了吧!可是,今日,她什么都知道了,就算他对她有意,他能违背老夫人的意思吗?他会为了她和老夫人去抗争吗?锦书在心里摇头,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好了,你也不用现在就回答我,耽误之急,是让我看看你的伤。”纪宣仪见她沉默不语,怕她又说出不要他的心意的话来,把事情闹僵了,那他可真是糗大了。 “不要……”锦书固执地拒绝着。 纪宣仪也不管了,看来,跟她说道理是行不通的,便强硬了语气道:“这可由不了你了,我是你的夫君,有什么我不能看的。”说着,掀开被子,摁住她的身子,就要用强。 “啊……你不能这样,你怎么能随便脱别人的衣服,你这样是……登徒子的行为……”锦书慌了神,死死抓住衣角嚷道,她本想骂他耍流氓,又觉得这样说很不合适,好不文雅,真是要怄死了,都什么时候,火烧眉毛的,她还想合适不合适,文雅不文雅,她不是脑筋秀逗了就是神经错乱了。 纪宣仪被她气笑了,哪有妻子这样说自己的丈夫的,扬手一巴掌拍在她臀部,笑骂道:“你这话说出来也不怕被别人笑话,真是岂有此理。” 他一巴掌正好拍在她的痛处,锦书“啊”的惨叫一声,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又倾巢而出。 纪宣仪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呃!原来她是伤到这个地方了,难怪她死活不让别人看。手顿住,是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犹豫了一会儿,纪宣仪牙一咬,心一横,治伤要紧,不管那么多了。 纪宣仪故作淡然,沉声呵道:“你还知道痛啊?你这是炜疾忌医,要是伤了骨头,可有你罪受的,不许叫了,忍着。” 他说的凶狠,连吓带喝的,锦书虽然羞的要死,却也不敢动了,她是没看到,其实纪宣仪的脸比她的还要红。 第五十九章 受辱(一) 话儿拨亮了烛火,纪宣仪借着烛光,用药酒帮锦书尾骨处的瘀伤都揉了出来。先时是很痛,忍着忍着到后来也就麻木了,锦书只觉得难为情,话儿那厮来一下就走,躲的远远的,害她想话儿帮忙都叫不到人。 纪宣仪道:“你就安分一点,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是在帮你治伤,总好过让大夫来帮你瞧吧!再说,上回不也是我帮你上药的?” 锦还是让泫歌来了,多尴尬啊!都被他看光了,虽然他是她的丈夫,可是……为什么都是在这样狼狈的状况下呢? “明天你就躺着好好休息,也别急着下山了,等伤好了再走。”纪宣仪帮她整理好衣服,说道。 “那怎么行?明天还有早晚两场佛事,我必须去的,不然老夫人要不高兴了。”锦。 纪宣仪想起晚饭的时候母亲说的话,不高兴那是一定的,但总是自己的身子要紧,便道:“又不是偷懒不去?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去?又跪又拜的,要费好些体力,你就安心养着,母亲那里我自有说法。” 锦书还是摇头:“不行不行,我必须去的,只是跪拜,又不用打坐,我能行的,你千万别去说啊!” 纪宣仪无奈道:“真是拗不过你,等明日再看吧!你若是好些了便去,不好的话,我还是不让你去的……对了,你是怎么摔的?瞧你这伤,估计摔的够难看的。” 锦:“摔跤还有摔的漂亮的?下午回来的时候,抱着清儿让人给撞了一下。” “我想也是,要不然哪能摔的这么狠呢?都顾着清儿了吧!”纪宣仪疼惜道,她对清儿可真是好呢!难怪清儿这么黏她。 “小孩子骨头嫩,不经摔的,自然是要护着。” “难道你自己就经摔了?”纪宣仪薄责道:“以后也多想着自个儿,还有哪儿伤了?一并处理了,别瞒着。” “没,没有了,穿着棉袄呢!没伤到别处,只是很久没动了,今天上山走的腿肚子都硬了。”锦书慢慢侧起身子,浑身酸痛,这就是缺乏锻炼的后果。 纪宣仪把药酒收好,让话儿把饭菜端来,锦书吃了两口吃不下,纪宣仪又不能硬塞,只好随她,又问道:“是哪个冒失鬼撞的你?明儿个我找他算账去。” “别啊!是我自己不小心呢!心里烦,没看前面,那人已经赔礼道歉了,而且还被泫歌数落了一通,你就别去找人家麻烦了。” “泫歌这丫头也真是的,你摔伤了,怎不来告诉我?”纪宣仪埋怨道。 “是我不让她来烦你的,况且那人是小叔的朋友。”锦。 “朱子墨?这家伙明天还想和我切磋棋艺呢!看我不杀的他片甲不留。”原来是莫非的朋友,这家伙一上山就闯祸,真是的,纪宣仪忿忿道。 “你可千万别让人家难堪,好歹人家是小叔的朋友。”锦。 纪宣仪笑道:“知道了,我不过说说而已,哪会真的去为难他,再说,我还得谢谢他呢!” 锦书莫名的看着他:“你谢他?” 纪宣仪握了拳掩嘴干咳了两声,掩饰道:“我随便一说的,你快休息吧!等你睡了我再离开。”生怕锦:“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我得回房去。” 本来还没什么,他这样一强调,锦书会过意来,又是一阵尴尬,赫然道:“你还是走吧!你在这,我……我睡不着。” “那好,我走了,你好好睡。”纪宣仪也不勉强,先行离去。 锦书躺着怎么也说不着,把他今日说的话从头到尾仔细的回忆了一遍,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都不明白他所谓的“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意思,思来想去也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反倒想的头疼,索性蒙了被子数绵羊。 次日一大早,锦书刚起来,纪宣仪就过来了,看她已经准备好了,知道她是非去不可,只好交代道:“如果呆会儿吃不消了,就和我说一声。” 两人一起出门,恰巧蓝沁陪着徐氏也开门出来,徐氏看见宣仪和锦出来,马上就拉长了脸。 纪宣仪上前请安,徐氏没搭理她,只冷眼看着锦书,看的锦书心里直毛,走过去怯怯地施礼请安,徐氏二话没说,扬手就给了锦:“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下作女人,纪家的门风都被你败坏了……” 纪宣仪赶紧把锦:“母亲,您怎么这样骂锦书,她又没做错什么。” 锦书也被打懵了,骂晕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老夫人,就因为昨儿个晚饭时没出现吗?那也不能骂她是下作女人啊…… 徐氏见儿子护着这个贱女人,越恼怒了,指着锦:“平日里看你还算本份,没成想骨子里却是这般的龌龊不堪,你滚,你现在就给我滚下山去。” “母亲,锦书到底做错什么了?您要生这么大的气。”纪宣仪实在听不下去了,好端端的,母亲这是哪门子的邪火。 听见外边吵闹,大家都赶紧跑出来看,只见老夫人怒不可遏的指着锦书大骂,锦书捂着脸,含着泪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锦书做错了什么,请老夫人明示。”锦书倔强地昂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老夫人这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一点脸面也不留,这会儿,大家也都看见了听见了,那么她要一个理由总不为过吧!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不要脸,我还要呢!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一日都少不了男人,我看你根本就是个下作的胚子……”老夫人怒斥道。 “蕙兰,一大早在这里吵什么?你也知道这里是佛门境地,说话口无遮拦的,有话进屋子里说。”祖母开了门出来,冷声打断道,又扫了其余人等,喝道:“都杵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去拾掇好,还要不要做佛事了?” 大家赶紧回房去,徐氏跟着祖母进屋,纪宣仪拉着锦:“别怕,母亲肯定是误会了,咱们去说清楚就是。” 当然是要说清楚的,下作女人的恶名她背不起。 祖母让碧茹关了门,气颠颠的指着徐氏训斥道:“你也已经是当祖母的人了,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在院子里这么大叫大嚷的,所幸这院子里没别人,要是传将出去,你叫纪府的脸面往哪搁?你还有没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 祖母的话说的甚重,徐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端的是有些受不住,辩解道:“老太太,今日是媳妇欠考虑,媳妇这是气昏了头了。” “你倒说说,锦书哪点做的不对,叫你这般大动肝火。”祖母气恼道。 第六十章 受辱(二) 徐氏振振有词道:“老太太,这礼佛是要心诚意诚方能灵验,所以,礼佛前要斋戒沐浴,礼佛时更要遵守清规戒律,媳妇就怕几个孩子不懂事,特意做了交代,连客房也是分开安排,宣仪和莫非住在外院,女眷一律住在内院,可是,有些人就是不醒事,把交代当成耳边风,把规矩当作是墙上画……” 锦书气的牙齿都打颤,老夫人这根本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单凭主观臆断就给她定罪,骂的这么难听,这么不堪,所幸今日和她走在一起的人是宣仪,若是换了旁人,不知道老夫人会泼来多么污秽的脏水……而且,她何时做过什么交代?或许对别的人是有的,可在她华锦书这里,一句也不曾有过,真真是睁眼说瞎话。 “母亲,孩儿想,您一定是误会了,孩儿昨夜并未在锦书房里过夜,而是歇在自己房里,不过是,一早过来约锦书罢了,并非如您所想。”纪宣仪终于明白母亲为何要为难锦书,她是心存偏见,凡事先入为主就是锦书不对,锦书这一巴掌挨的真是冤了。 徐氏怔愣了一下,不信道:“你不必为她开脱,我还不知道她的心思?一个下贱姨娘生的下流胚子,一天到晚装可怜,还不是想着怎么勾引男人……” “够了……”祖母喝断道,这话越说越不堪入耳,听到这,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徐氏这脾气,她素来不喜欢,对自己看不顺眼的人,缺乏宽容之心,苛刻之极,一有借口就百般刁难横加指责,对之前的妾室姚真和现在的文纨就是如此,文纨母女两若不是有她护着,怕是早就被徐氏赶出门去了。哎!徐氏好就好在为纪家生了三个出色的儿子,然而,今日不比往昔,如今,家大了,业大了,人多了,三个孩子都出息了,各自成家了,这个家比以前更热闹,也更复杂,若是一味的由着她的性子胡来,这个家迟早是要乱套的,家和才能万事兴,看来,她必须出面好好压一压才行了。 祖母难得脾气,徐氏还是怕的,立时噤声。纪宣仪握着锦书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冰凉,不住颤抖,纪宣仪心痛着,在他漠视她的那些时间里,她受了多少这样的委屈? 祖母把话在心里盘了盘,终于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媳妇啊!不是我说你,你这见风就是雨的脾气也得改改了,宣仪是你的儿子,他的秉性你比我清楚,你信不过锦也信不过自己的儿子?治家之道,和为贵,一个‘和’字说说容易,做起来却难,五指尚且有长有短,做不到一视同仁,也不要偏颇过甚,锦书这孩子,虽然你最看不上她,但她毕竟已是纪家的人,凡事要有个度。” 徐氏哪里听得进这些话,老太太分明就是袒护着锦书,就算他们昨夜没在一起又怎样?她的存在就是个麻烦,昨夜妹妹还向她抱怨了,说宣仪对凝素太冷淡,这事若是不成,还得早日为凝素另择良婿……当初她可是在妹妹面前打了保票的,宣仪也是说过一年以后休掉锦书的,可是现在,宣仪的心意好像已经不是那么坚定了,倘若他真的被这贱人迷了心去,她岂不是奈她莫何?还有,妹妹那里要如何交代?但是这些想法不能再老太太跟前透露,不然老太太这个弄不清状况的,一定会坏事。徐氏掂量再三,叫她认错是不可能的,那样不是长了那个贱人的威风?于是,徐氏不咸不淡道:“老太太说的是,也不是媳妇太过严苛,实在是兹事体大,万一有对神佛不敬之举,菩萨降罪下来,可是谁也担当不起的,也幸亏他们没做出更出格的事来,否则媳妇真是没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祖母知徐氏要面子,让徐氏给锦歉是不可能的,她若是帮的太过明显,说不定徐氏还会把满腹的怨气都撒到锦:“好了,既然没事了,那就赶紧去用斋饭,时间也差不多了,不过,媳妇,我这里还有一句话,锦书这孩子,我挺中意的,以后,你就不要再为难她了。” 徐氏心一凛,笑道:“老太太,您多心了,倘若锦书是乖巧的,媳妇哪会为难她。” 祖母轻哼一声:“反正我也没多少年头好活了,到时候这个家随你们折腾去。”徐氏这话纯粹是敷衍,乖不乖巧到时候还不是由她说了算?要挑一个人的好容易,要挑一个人的错更容易,晴烟和淑媛都是争强好胜的,就这一个什么也不争的,又这么不受待见,这样下去,这个家不乱套也不行,哎!可惜自己年岁已高,力不从心了。 徐氏又是一震,赶紧赔笑道:“老太太会长命百岁的。” 宣仪见祖母此话说的甚重,也忙赔罪道:“是儿孙不孝,让祖母操心了。” “你们都下去吧!锦书留下,我有些话要对锦书说。”祖母微眯了眼,懒懒道,从断香一事起,精神就越来越不济了,刚刚又动了气,心里头堵得慌,看来,真的是老了。 徐氏和宣仪行了礼退下,临走,宣仪悄声对锦:“我在外面等你。” 锦书点了点头,目送他出门。 “锦书啊!过来,到祖母身边坐。”祖母和声道。 锦书尾骨还疼着呢!幸好那椅子上的软垫厚厚的,把力都转嫁到双腿上,坐定了,等祖母说话。 “今日你受委屈了。”祖母看锦书始终含着泪,却又隐忍着不肯掉下来,心疼着叹息道。 锦书低垂着头,默默不语,与其说委屈更不如说难堪,老夫人骂她不要紧,可是一口一个下贱姨娘,她虽未见过这一世的母亲,可这副身躯总是母亲给的,况且人都死了,还连累她也挨骂,真是难过。 “你婆婆就是这样的人,气量小,不能容人,为此,当初我也说过她好多次,不过她毕竟是你婆婆,有道是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你就多担待着点,莫要往心里去,以后她若再为难你,你便来告诉我,我是不会允许她使性子胡来的。”祖母拉着锦。 “锦,心中感激祖母对她的维护,然而想到老夫人又不免心寒,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这句话宣仪也曾说过,这句话在古代就是真理,谁敢去挑战真理?她不敢,那是自己找死,对老夫人她只能忍,但是要忍到什么时候呢? “哎……宣仪那孩子心眼好,诚实,就是有些痴,有些事情或许他一时半会儿的转不过弯来,你也莫急,你的好,他会明白的。” “嗯……”锦书轻轻地应着。 “你呀!就是太老实了,有时候太过自量也不是什么好事,过日子图的就是一个实在,对男人也是要使些手段才行,丈夫是天,只要你们两人好好的,天塌不下来,就没什么好怕的,别人也钻不得空子,明白吗?”祖母微笑道。 锦书脸一红,祖母这是在教她去讨好宣仪吗?不过道理确实如此,话由别人说,日子却要自己过,酸甜苦辣也只有自己品尝。她想好好过日子,光靠等是等不来的,有些东西还是要自己去争取。 “最好是能早日生个一男半女,你婆婆也就不会再有那些心思了。”祖母又补充道。 锦书的脸更红了,她和纪宣仪现在都还不算真正的夫妻呢! 祖母见她脸红了,打趣道:“这些话,我也要对宣仪说的,你们俩要是明年不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出来,我可要不高兴了。” “祖母千万别去说。”锦。 “为什么?”祖母满眼是揶揄的笑意。 锦书会过意来,祖母是在揶揄她呢!那还敢往圈套里钻,只能把头垂的更低了。 第六十一章 冷香丸 积香厨里,纪莫非等人都在用斋饭,方晴烟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尹淑媛说着话。 “刚才我真吓了,一开门就看见老夫人甩了二弟妹一个大耳刮子,三弟妹,你说,二弟妹到底犯啥事了呢?老夫人动手打人,这些年我还是头一遭见……” 尹淑媛优雅的抿了一口粥,用绢帕轻轻拭了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淡淡道:“不知道呢!”华锦书犯了什么事,她没兴趣知道,只要不是牵连到莫非就好,不过,不否认,看到华锦书受责难,她的心情很好,莫名的好,这就是所谓的幸灾乐祸么?很好,很喜欢这种感觉呢!仿佛积压在心中的那一股子怨气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 “大嫂,你说什么?母亲打二嫂?为什么?”纪莫非一早就和朱子墨去爬山,到点了才回来吃早饭,所以还不知道刚才生的事,这下子听见了,一颗心蓦地就提到了嗓子眼。 尹淑媛往莫非碗里夹了一块豆腐,平淡的语气里夹杂着难以觉察的怨责,说道:“瞧你,刚才没听见大嫂还问我来着?大家都是一头雾水的,现在祖母把他们都叫去问话了,二哥陪着呢!应该不会有事。” 纪莫非又把目光投向泫歌,泫歌也是摇头,心中不免懊恼,母亲怎就不肯放过锦书?锦书能有什么过错,真若有错,就是不该嫁进纪家。二哥也太没用了,陪在身边还让锦书挨了打,他是木头做的吗?不会拦不会劝吗?还是他根本不想?纪莫非心里乱糟糟的。 朱子墨在一旁用手肘捅了下莫非,小声提醒道:“豆腐掉桌上了。” 莫非低头一看,淑媛夹给他的豆腐被他捞着捞着捞掉了,赶紧要去收拾,一抬眼,却见淑媛正拿冷眼瞧他,便咧了嘴嘿嘿一笑,道:“手滑了。” 淑媛心里哼道:是老毛病又犯了吧!一听华锦书有事,他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别提多气人了,老夫人怎不再抽华锦书几个耳刮子?抽得她变成大猪头才好。 “小叔,你多大了,还漏食呐!”方晴烟取笑道,上回也是,莫非帮锦书,淑媛就不高兴了,看来淑媛的醋劲还挺大的。 “三叔,你吃饭还没清儿乖。”清儿笑嘻嘻道。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纪莫非涨红了脸,弹了清儿一个脑奔儿,讪讪道:“你个小坏蛋,三叔的便宜你也敢占,赶紧吃饭。” 清儿一点也不怕他,也督促道:“三叔赶紧吃饭。” 正嬉闹着,老夫人冷了脸走进来,大家停止嬉笑,起身相迎,等老夫人落座,方才坐下,谁也不敢问锦书的事,老夫人也不语,蓝沁盛了粥来,就慢慢地喝着。又过了一会儿,才见纪宣仪和华锦书一左一右的搀了老祖宗进来。 莫非看锦书眼睛里还是湿漉漉的,但神色平静,祖母的一只手还搭在锦书的手上,看情况,祖母已经安慰过锦书了,又见二哥把自己座椅上的软垫加到锦书的座椅上,定是因为锦书昨日摔伤了,二哥才特意照顾,莫非松了口气,这是好现象啊!二哥终于知道关心锦书了。 这情景,方晴烟看在眼里,心里猜度着:看来这次老夫人没讨到什么好去,不然不会这么不高兴,锦书虽然挨了打挨了骂,但得到老祖宗的关爱,二弟的疼惜,也算是因祸得福吧!也许二弟妹还真的能熬出头来。 尹淑媛可不这么想,老夫人越不作声,表明这事越没了结,看来锦书的处境会更糟糕,呵!她巴不得,最好是能将锦书赶出门去,和这种身份低微的人做妯娌也太没面子。 邱姨妈和冷凝素怕是最不高兴的了,纪宣仪为什么对锦他已经接受了锦书? 一场风波貌视已经归于平静,至于底下是否依然暗潮汹涌,却不是人人都关心的。 山上礼佛不平静,山下纪府里某个人的心情也很不平静。这次去“归云寺”做佛事,柳馨儿没能同去,心里很不痛快,难道她就不算是纪府的女眷吗?老夫人那会儿纳她的时候说的多好,会拿她当媳妇看待的,要不然她一正经人家的女儿怎肯做人家妾室?真是骗到手就撒手不管了。更悲惨的是,她还爱上了纪宣仪,那个华锦书没来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她一来就全变样了。老夫人还教训她,说她没个妾室的样子,妾室应该是什么样子?逆来顺受?等着正室施舍她剩下的可怜的卑微的那点感情?她才不要。柳馨儿愤愤地把一盆子ju花的花瓣摘了个干净。 “柳姨娘,崔大夫来了。”如梅来报。 柳馨儿懒懒道:“知道了,让他在外间等一下,我就过去。”大夫换了好几个,看来看去都是一样的说法:“夫人,您的身子好着呢!没问题,应该很快就有喜了。”有喜有喜,这都大半年过去了,一点动静也没有,犯愁倒是一大堆,柳馨儿不免灰心,难道问题果真出在宣仪身上?可先前不是有清儿吗?说不过去啊!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柳馨儿还是整理好妆容出去见大夫。崔大夫是新来京城的大夫,在城西开了家“回春堂”药店,新来的大夫说不定会有新的法子,这是母亲说的,人也是母亲帮着找来的,她怀不上孩子,母亲比她还着急。 崔大夫很年轻,看样子三十不到,样貌清俊,这在开药店的大夫中应该算是很年轻了,以前柳馨儿见的都是四五十岁甚至更老的大夫。 崔大夫给柳馨儿把了脉,又问了月信准否,房事和谐否等令人尴尬的问题,柳馨儿红着脸支支吾吾的回答。果然,最后的结论还是一样:“夫人,或者,请你家相公前来把把脉。” 柳馨儿忙道:“我家相公之前有过一个孩子呢!” 崔大夫沉吟片刻道:“夫人,请恕在下冒昧,倘若您和您相公都没问题,那问题肯定还是出在您相公身上……” 呃!这话说的好矛盾,什么叫没问题又说问题出在宣仪身上?柳馨儿愕然的看着崔大夫。 “在下的意思是,您家相公或许不想有孩子,而在房事中采取了某些措施,夫人,您仔细想想。”崔大夫道。 柳馨儿一次听到这种说话,细细的回想起来,宣仪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啊!也没让她吃什么特别的东西……柳馨儿摇摇头。 崔大夫又道:“那夫人平日里可曾服药?” 柳馨儿面上一窘,细声道:“无非都是些理气补血的补药。”突然想起,春天的时候她嗓子不适,胸闷气短,总是咳嗽,宣仪给她弄来一些“冷香丸”说是吃了对嗓子有好处,她吃了好些呢!可是都已经是那么久的事情了,于是柳馨儿犹疑道:“春日的时候还吃过些‘冷香丸’。” 崔大夫眉毛一挑:“那‘冷香丸’可还有剩?取些来我瞧瞧。” 柳馨儿赶忙让如梅去取了来,崔大夫放在鼻尖闻了许久,又用热水化开了尝了尝,方道:“看来问题就出在这‘冷香丸’上,这冷香丸中含有元寸香,用多了会导致不能生育……” 柳馨儿脑海里嗡嗡嗡地响成一片,原来是这样,宣仪是故意的还是他也不知道?她吃了整整一个春啊!那还能生育吗?柳馨儿六神无主的望着崔大夫:“崔大夫,那……那怎么办呢?我是不是就此不能生育了呢?” 崔大夫思忖着,安慰道:“夫人且莫着急,我先开几副药调理试试,只是这‘冷香丸’切莫再吃了。” “那是一定不吃了的,崔大夫,您可一定要帮我,不然,我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柳馨儿惶恐不已。 “夫人,这事急不得,您要放宽心,在下一定尽力帮夫人。”崔大夫同情地看着这位娇艳俏丽的年轻夫人,在这种大户人家里,倘若不能生育了,那以后的日子……堪忧。 第六十二章 沆瀣一气 山中弥漫了多日的云雾,终于在二天中午化作的大雪纷扬而下,纪莫非的“滴水岩”之行不得不搁浅,大家都老老实实呆在屋子里。 朱子墨缠着纪宣仪下棋,先时莫非只在一旁观战,后来看朱子墨完全不是二哥的对手,不过相差了两个级别这棋力可就差的远了,索性两人并肩齐战,来个二对一,还不时的悔棋。纪宣仪笑笑,随他们折腾,对付这两个小子,稀松。 泫歌躲到锦书房里帮锦书做元宝,就是把锡纸折成元宝的模样,这任务是按各房分配的,一房一千张锡纸,都要折成元宝,明日佛事结束后一起烧掉。锦书歪在床上做的不顺手,泫歌做三个她才完成一个,还好有话儿和秋霞帮着做,也不怕完不成任务。 “泫歌,还好有你帮忙,不然,我做到明日也完不成。”锦。 “这有什么?我还不是没地方去?来这还能和你说说话。”泫歌说话间又完成一个。 “哎!这雪下的这么大,恐怕明天真的不能下山了。”锦。 泫歌不以为然:“那就多住几天好了,反正你的伤也没好,对了,你的伤不要紧吧?” “没事,疼两天就好了。” “还是不能马虎的,变成陈伤就麻烦了。”泫歌老气横秋的说道。 “哪有那么严重?”锦:“其实我倒很想去看他们下棋,听说那朱子墨是新定的五品呢!这五品的棋力不知道是怎样的。” 泫歌笑道:“肯定比不上二嫂,我二哥说了,二嫂的棋力比他也差不了多少,要赢你可不太容易呢!” 锦:“你二哥那是让着我的,我哪是他的对手。” 泫歌笑微微的看着锦:“二嫂,我想二哥肯定会喜欢你的。” 锦什么?瞎说。” “我说真的,你和二哥都喜欢下棋,写字,你们有共同爱好啊!而且你脾气又好,心地又好。”泫歌认真道。 “这也就是你才会尽捡我的好来说,在你二哥眼里,兴许我是一无是处的,又不会抚琴,又不会吹xiao,也不会哄他开心,说不定连柳馨儿都比不上。”锦书回想起那日在“芳景轩”,纪宣仪问她会不会抚琴,她说不会的时候,纪宣仪眼中那种失望的神情,这让她很沮丧,早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在异世重生,真该多学点东西才好。 “二嫂,你真的不必要妄自菲薄,柳姨娘哪及得上你,再说柳姨娘也不是二哥自己要纳的,是老夫人做主的,二哥事先一点也不知道,稀里糊涂的就有了这么个妾室。”泫歌安慰道。 锦书想,她也不是纪宣仪心甘情愿娶的呀!要不是父亲逼迫的,要不是为了能让莫非顺利的娶尹淑媛,纪宣仪一定不会娶她的。柳馨儿好歹与林蔓儿有七八分相似,得宠有理,她有什么呢? 看锦:“其实父亲也挺喜欢你的,上回母亲对你用家法,父亲还责备母亲来着。” “啊……有这事儿?”锦书有些意外,老爷会为了她的事去责备老夫人? “是啊!我听我娘说的,父亲因此好几天都没去母亲房里。”泫歌探身看看外间的两个丫头,她们正自顾着说话。 锦书抬了抬身子,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悄声问道:“老爷对你娘可好?” 泫歌叹道:“好是好,若是不好,只怕我娘也过不到如今,只是,再好,我娘也只是个妾,免不了要受委屈……” 锦书明白,和老夫人这样难商量的人共侍一夫,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么多年来,怕也忍的够辛苦的。 “我真担心,将来我若离开了,我娘……”泫歌说着,眼睛微微红,她总是要嫁人,先不管会嫁的如何,只是担心娘,没了她这个依托,以后的日子会越难过。 锦:“你放心,以后我会常去看她的。”虽说她自己的前途命运都还堪忧,但是只要她还在纪家,总不会叫苏太姨娘孤单的。 “谢谢二嫂,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泫歌吸了吸鼻子,感激道,其实二嫂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前有狼后有虎的,那个冷表姐,真是讨厌啊!一个劲的往二哥身上黏,那点心思全写在脸上了,真不要脸,就算有老夫人在背后搞鬼,她就不能矜持些吗?这样的女人实在是看不惯,哎!真希望能帮帮二嫂。 “二爷……”外间话儿和秋霞唤道。 “去和二奶奶说一声,三爷和朱公子过来看她。”纪宣仪说道。 锦书和泫歌里边听见了,慌忙起身,整理仪容,出去相见。 见到锦:“锦书,这位朱公子说昨日不慎撞了你,心里很是不安,一定要亲自来赔罪。” 朱子墨上前施了一礼,道:“在下昨日冒失冲撞了二嫂,特来给二嫂赔罪。” 锦:“朱公子不必自责,都是我自己不好,走的急。” “二嫂,你的伤要不要紧?”纪莫非在一旁问道,他早就想问来着,就是没机会,刚才子墨提起要来赔罪,他就一个劲的怂恿,只是为了满足这一点点私心,总想亲耳听到她说没事,他才能放心。 “多些小叔挂怀,我的伤不碍的,过两天就好了。”锦。 “都说了不用担心,这下你们可以放心了吧?”纪宣仪笑道。 “二哥,三哥,你们今儿个下棋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我还说等下过去看你们下棋呢!”泫歌说道。 纪宣仪看了纪莫非和朱子墨一眼直摇头,笑叹道:“你问他们去,这哪还算下棋呀!简直是耍无赖。” 朱子墨面上一窘,嘟哝道:“这都怪莫非,都说观棋不语,他倒好,啰嗦个不停,还抢我棋子……” “咦?这怎么能怪我?谁叫你棋这么臭,我这是帮你。”纪莫非不服道。 “谁要你帮的,我自己下,输了也是心甘情愿。”子墨反击道。 “我是怕你输的太惨,被打击的太厉害,丧失了信心……”莫非狡辩着。 泫歌忍不住笑道:“三哥,你就别狡辩了,你那棋艺还去帮人家,帮了也是倒忙。” 朱子墨闻言心里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泫歌姑娘今天帮肯他说话了,那是不是表示她已经不生他的气了?昨日她凶巴巴的骂他,让他一夜没睡好。 “呃!泫歌,你可是我妹,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纪莫非故作讶异道。 泫歌不屑道:“我这是帮理不帮亲。” 朱子墨心里乐开了花,不管泫歌姑娘是帮理还是帮他,反正他们此刻是在同一条战线上,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是什么是啊!二哥,你也不说句公道话,他们两沆瀣一气欺负我。”纪莫非控诉道。 “说什么沆瀣一气的,二哥,你也不管管三哥,听他胡说八道的。”泫歌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被三哥这样揶揄,窘迫极了。 锦书和纪宣仪相视一笑,纪宣仪笑道:“看来得让父亲再给莫非下一条禁令才行。”顿了顿慢声道:“饮食不言,观棋不语。” 纪莫非差点跳起来,嚷道:“二哥,你可别害我。” 泫歌马上附和:“正是,还要再加上一条,不许欺负我。” 锦书看纪莫非那副受了天大的冤枉的表情,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原本压抑的心情顿时像放了晴的天,阳光普照。 纪莫非见锦书笑了,也讪讪的笑着,如果能让她开心,他变个跳梁小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六十三章 乱纷纷 三人也不敢多留,怕又惹出什么是非,说了会儿话就要告辞,临走,纪宣仪拉了锦书去一旁小声说话:“呆会儿让泫歌或者话儿帮你上药,别不好意思,不然只有我自己亲自动手了。” 锦书红了脸,声音细不可闻:“妾身知道了,夫君放心。” 纪宣仪笑微微地着看她:“以后咱两说话,别这么多规矩,就叫我宣仪好了。” 锦书点点头,其实她也不习惯一口一个夫君,一句一个妾身,感觉就是低人一等。 “好了,我走了,晚上就不过来了,你自己早点歇着,我明儿个再来看你。”纪宣仪温柔将她鬓边的碎捋到耳后。 这样的温柔,让锦书有些恍惚,仿佛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突然和现实交织在一起,那种混乱、忐忑、欢喜又害怕……看着他们三人离去,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属于他的淡淡清香,那温柔的一抚,耳朵还在隐隐烫,这是他一次在外人面前对她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呢…… “二嫂……”泫歌坏坏地伸出手在锦书眼前晃了晃。 锦书连忙收回目光,局促着:“你做什么呢?” “我怕你魂丢了。”泫歌坏笑道。 “好啊!你敢取笑我,看我怎么修理你。”锦书作势就要挠她。 泫歌一扭身逃跑,边求饶道:“嫂子,饶了泫歌吧,泫歌不敢了……” 徐氏的房里,邱姨妈和冷凝素也在,三人围着火炉在叠元宝。邱姨妈意兴阑珊说道:“姐姐又何必和老太太置气,既然老太太喜欢锦书,我看,那事儿就算了吧!惹恼了老太太,说不定她一气之下,倒把我们母女给赶了出去。” 冷凝素听了这话,就开始着急,这算什么事呢?把人的心思勾起了现在又说算了,那她该怎么办啊?自上回母亲和她说了这事,她的一颗心便已经扑在了宣仪身上,这心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吗? 徐氏眼皮也不抬一下,不以为然道:“你急什么?我自有主张,老太太若赶你们,那就连我一并赶走好了。” 邱姨妈道:“我这不是怕姐姐为难么!” “有什么为难的,自己儿子的婚事,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不能做主了?老太太糊涂,我可不糊涂,那个锦书根本就配不上宣仪,我是看到她就浑身不舒服,不过,这事也急不得,要休了她,得有理由,要名正言顺的,让老太太也说不上话,还要让宣仪心甘情愿。眼下就快过年了,存儒纳妾的事也得先办妥了,等明春吧!不管使什么手段,我总要把这事办成了。”徐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有,我说你也别老给我打退堂鼓,你想激我,还不如和我一条心,好好想办法才是。” 邱姨妈见自己的心思被徐氏说破,讪讪一笑,讨好道:“好好好,我都听姐姐的还不成?” 冷凝素悬着的心又归回原位,原来母亲是在激姨母呢! “你别看宣仪那孩子对锦书好,他就是老好人一个,对谁都不错,当初他不也死活不肯纳妾?我不过使了些小手段,你看,他现在对柳馨儿不是很好吗?所以,你安心就是了,我也有办法让宣仪喜欢上咱们凝素的。”徐氏定定说道。 “姨母……”凝素红着脸,猫儿般的叫着表示抗议,心里却是甜甜的,姨母说的这般笃定,那就一定没问题了。 “羞什么?都是自家人的。”徐氏笑眼看凝素。 邱姨妈看自己女儿脸色绯红,眼中羞涩,柔情如波,显然是对纪宣仪动了心,心中隐忧,万一不成,那凝素岂不是要伤心难过?看来,这事也没退路了,华锦书,你别怪我们动你的心思,谁叫你挡了别人的道呢! “对了,姐姐,给存儒说的那楚家姑娘怎么样?八字相合吗?”邱姨妈问道。 徐氏笑道:“合……再合不过了,我准备回去后就下聘,若是楚家同意,年前就把事办了,纳妾嘛!没那么多讲究,选个好日子就成。” “那,晴烟那里是不是该知会一声了?” 徐氏沉吟道:“说是要说的,我还得把这事交给她自己去办,给自家相公纳妾,原是她的分内事儿,难道还要我这个做婆婆的来操心?” 邱姨妈真是不佩服姐姐都不行,想当年她自己还不是为了一个妾室闹的不可开交,如今却要求自己的媳妇要大方,要贤惠,这人啊!都是说别人容易,轮到自个儿就不行了,管她呢!只要姐姐对凝素好就成。 方晴烟冷不丁的打了个大喷嚏,杜若忙道:“大奶奶,是不是火不够旺?要不要再加点炭火?” 方晴烟摆摆手:“不用了,不冷,怕是有人惦记呢!” 杜若笑道:“许是大爷在想大奶奶了。” 方晴烟轻啐道:“他哪还想得到我?这会儿,温香暖玉抱满怀,怕是自个儿姓啥都要忘了,还指望他想我?” “才不会呢!芷兰姐有分寸的。”杜若安慰道,生怕大奶奶要吃芷兰的醋,芷兰做了通房,私下里曾和她说过,其实她很怕大奶奶心里不高兴。 方晴烟无奈地叹息:“说真的,此刻,我倒不希望她捏拿什么分寸,就该好好的伺候大爷,最好是马上就能怀上孩子,我算着,老夫人这次回去就要提纳妾的事了,芷兰若是怀上了,那一切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不然的话,恐怕还得费些心思呢!”老夫人要给存儒纳妾的理由,无非就是大房无孙,芷兰有孕的话,看她还有什么借口。 “只要大爷铁了心要纳芷兰姐,老夫人应该不会反对吧?”杜若也有些担心,不管怎样,她也是不希望有别的女人介入大房,到时候大房就没个宁日了。 方晴烟嗤鼻道:“你以为男人是什么好东西?永远都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得陇望蜀,说不定,他还会高高兴兴的应承呢!” “怎么会呢?难道大奶奶和芷兰姐加起来还不能满足大爷的心吗?这,这可如何是好呢?”杜若急道。 “你也不必惶然若此,倘若他们不让我过舒心的日子,那我便闹得他们也不得安宁,我方晴烟也不是好惹的主,这点,你大爷心里是有数的,他若敢做,我便没什么不敢做的。”方晴烟不温不火的说道。 “不会的不会的,大爷对大奶奶这么好,大爷不会这么无情的,再说了,还有老祖宗,老爷做主呢!”杜若连忙安慰道,大***话听起来好可怕,感觉天就要塌了似的,事情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方晴烟怔怔地看着火盆,最好不会,不然玉石俱焚。良久,方晴烟恢复平静,取过一张锡纸开始折叠,淡淡道:“别愣着了,快来帮把手!不然明儿个完不成了。” 第六十四章 士别三日 虽然下了一日的雪,但是“归云寺”方丈早早派人去扫清下山路上的积雪,不然起冻的话,有好几天都无法通行,不止是香客不能前来进香,“归云寺”百十号人的生活起居也会受到影响。所以,佛事一结束,老祖宗话,趁早下山。 如此颠簸一路,饶是身下垫了厚厚的软垫,等回到纪府,锦书还是腰酸腿涨半天直不起身子。纪宣仪想抱她进去,锦书死活不肯,只说稍稍缓一缓就好了。纪宣仪无奈,装作摸索整理东西,等老夫人等都进了府,方才扶她下车。好不容易走到“澄心苑”,纪宣仪也顾不得她反对,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就往里走。 “夫君……快放我下来……”锦书小声抗议着。 纪宣仪绷着个脸道:“在外面我已经依你了,现在在自己院子里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看他不太高兴,锦书便不再说话,静静地将脸贴在他的臂弯,鼻息间尽是那股子好闻的淡淡的清凉的衣香,隔着厚厚的衣料,能感觉到他手臂上结实的肌理,硬硬的,充满力量的样子,还会一突一突的跳起,她知道那是脉动,连着心跳的节奏,那样沉稳,好像“归云寺”中的晨钟暮鼓,有种能把一切纷繁思绪归于平静的魔力…… 初桃和映雪早就翘以待,见二爷抱着二奶奶回来,还以为又出什么事了,话儿在后面给她们使眼色,她们方才会过意来,嗤嗤偷笑,看来此次西山之行大有收获啊! 锦书这边才安顿好,小山就来了,映雪一看见他就绷着个脸,将他拦在门外,冷言冷语道:“你的鼻子可真够灵的,二爷前脚才进门,你后脚就跟了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尽心呢!谁料到是只只认骨头不认人的……” “映雪姐,我没得罪你吧!都是伺候人的下人,你损我不也损你自己吗?”小山反唇相讥。 “我跟你一样?做你的春秋大梦去,下人也分三六九等,忠心的诚实的是一等,老老实实本本份份的是一等,会敷衍偷懒但觉不行恶的是一等,阳奉阴违只认钱不认人的又是一等……小山,你看看,你是属于哪一等?”映雪讥诮道。 小山被她气的一张脸时红时白,气道:“你那只眼睛看见我只认钱不认人了?你倒说出个一二三四来,说不出来,你就是血口喷人。” 映雪冷冷一笑,道:“你敢听?你敢听,那我就说给你听听,别说一二三四了,七**十也有的是……” 小山心里恨的直咬牙,整个纪府,敢这样骂他的就只她映雪一个,他又没做什么?不过是帮柳姨娘传几回话,报告下二爷的行踪而已,那些银子好处,是柳姨娘自己心甘情愿赏他的,又不是他厚颜无耻讨来的?为什么就拿不得了?不过,映雪的嘴巴不饶人,谁知道她嘴里还会说出多难听的话来,不明就里的还以为他小山当真有万般不是。 “映雪,得饶人处且饶人。”纪宣仪走了出来,刚才他们两说的话他全听见了,其实柳馨儿笼络小山一事他也是知道的,馨儿这样做无非是想多接近自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映雪肯定不这么想,凡事跟她的主子对着干的,那就是敌人,哎!这事还真麻烦。 见二爷话,映雪忿忿不平的住了嘴,又狠狠地瞪了小山一眼,扭身进屋去。 “二爷,映雪她冤枉我。”小山委屈道。 “好了,你还跟女人去置气?自己问心无愧就是了。”纪宣仪淡淡道。 二爷一句话就把他准备的满腹牢骚给顶了回去,小山沮丧地耷拉着脑袋。 “说吧!找我何事?”其实纪宣仪不问也知道是何事。 “小的还是不说算了,省的映雪又骂我,反正柳姨娘生病又不关小的的事,以后小的再也不来传话了。”小山悻悻道。 纪宣仪皱着眉头哭笑不得,你这还叫不说?真想给他一记爆栗子。还有,馨儿怎么每次都用身体不适这个借口诓他过去?就不会换换新鲜花样?她是太老实了,还是太没用了?这狼来了喊多了会不管用的。锦书可是真的身体不适,原本打算今天好好陪陪她,哪也不去了,但是转念一想,馨儿那里好些天没过去了,这次去西山也没带着她,她心里肯定不高兴,算了算了,还是去看看吧! 子里。 小山心一宽,有戏。 映雪先来告了状,锦是小山来的目的,看到纪宣仪回转,锦:“夫君还是去看看柳姨娘吧!也有几日不见了。” 纪宣仪道:“那我过去一趟,晚些再来。” “不用了,夫君只管安心陪柳姨娘,妾身这不要紧的。”锦,既然去了又何必再回来,跑来跑去的,又不是赶场子,他不嫌累,她还不喜欢呢!抱了别的女人又来她这里,这种感觉她还没有适应,也许以后也适应不了。 纪宣仪神情一黯,默不作声的走了。 映雪气的跳脚,道:“二奶奶,人家都上门来拉人了,您倒好,还怂恿二爷过去。” 锦:“这有什么,人家柳姨娘也是二爷的人,难道,让二爷以后都不要再见她?”虽然她不喜欢柳馨儿,但她的存在是不可抹杀的事实,难道要她和老夫人一样去为难柳馨儿吗?使诡计把她逼走吗?这种事情,她做不来,只求两人能相安无事,各过各的吧! 纪宣仪心情乱的很,按理说,锦书的大方是识大体、宽容、贤惠的表现,是许多男人求之不得的,远的不说,就近的,像父亲那样时常因为母亲不容苏太姨娘而弄的焦头烂额,他就应该感到庆幸了吧!可是,每每听她说那样的话,为什么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还没进屋就听见馨儿在咳嗽,纪宣仪心一紧,难道真的生病了?不由的加快脚步。 柳馨儿歪在床上得了如梅的暗示,又紧咳了几声,下一刻,便有人掀了帘子进来。 “怎么了?受凉了吗?”纪宣仪走到柳馨儿身边为她抚背顺气。 柳馨儿好不容易止了咳嗽,捂着胸口喘息道:“可能是老毛病又犯了,整日的胸闷,嗓子难受的紧。” “如梅,去倒杯热茶来。”纪宣仪吩咐道,在柳馨儿身边坐下,和声道:“知道自己有这毛病,怎不多注意些,那‘冷香丸’吃了吗?” 柳馨儿无力道:“早吃完了呢!” 纪宣仪默然片刻:“那我明日再到药房去配一些来。” “夫君,要配就多配些吧!听我娘说,我那表妹也和我一个毛病,天一冷就嗓子就痛,咳个不停,夫君一起配了,我让如梅给她送去。” “你表妹……多大了?成亲了吗?”纪宣仪问道。 “比我小一岁,十八了,今年刚嫁了人。”柳馨儿说着,又咳了起来。 纪宣仪犹豫了一下,蹙眉沉吟道:“那好,我再给她也配一份。” “嗯……夫君今天累了吧?‘归云寺’离这好远呢!”柳馨儿体贴的关怀道。 纪宣仪微微一笑:“还好!”心里有些奇怪,馨儿今日跟往常不太一样了,以前的话,她一定会赖在他怀里撒娇,埋怨他为什么不带上她,然后诉说着她有多么想他……可能是因为她病着的缘故吧!身体不舒服哪还有心情来撒娇呢!纪宣仪替她找了个理由。 “看夫君一脸疲惫的样子,妾身抱恙又不能好好伺候夫君,妾身好生过意不去。”柳馨儿自责着。 “你好好养病,别想那么多。”纪宣仪劝慰道,本是想来看看她就走的,听她如是说,倒不好意思马上就离开了,只是觉得她这口气怎么这么像锦书的呢?锦书是一贯如此,他也就习惯了,馨儿这样,倒让他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觉,不过,这样的转变应该算好事吧!这样,她和锦书方能相安无事。 第六十五章 纳谁 清晨醒来,迷蒙间,但觉有一缕清香,似有若无萦绕在鼻息间,锦书支起身子,掀了鲛纱云帐,只见床边几案上多了一个白玉瓷瓶,瓶内插了几枝初绽的梅花,宛若黄玉般的花蕊,碧玉般的花瓣,因着有了雪水的滋润,格外晶莹剔透,难怪人都说梅是“玉骨冰肌”,当真无愧也……咦?这绿梅不是只有“怡景园”里才有的吗?难道是宣仪折了来送她的? 锦书披起外衣小心翼翼的下了床,身上的酸痛好了许多,不再那样难耐了。 “小姐,您起来了啦?哎……慢着点……”初桃正在擦家具,听见动静忙过来相扶。 “这花是谁送来的?”锦书扶过一支梅花,凑在花瓣间轻轻嗅了嗅,芳香沁入肺腑,只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是二爷啊!昨儿个夜半下了场小雪,‘怡景园’里的梅花开了好些,二爷一大早就折了送过来的。”初桃回道。 锦书暗忖:他一大早就去了“怡景园”?是因为下雪了才去的?还是他昨夜就歇在“芳景轩”呢?这绿梅是否也送给了柳馨儿?便问道:“二爷现在人呢?” “二爷走了,说是有事儿要办,不过二爷交代了,晚饭的时候,让您等他回来再一起去‘宁和堂’。”初桃心里高兴,这趟西山回来,二爷对小姐的态度大有改观,昨晚二爷都去了柳姨娘那了,没想到后来二爷又回来,不过听说小姐已经睡下,他便走了。 是很久没和他一起去“宁和堂”了,最近都是她借故先去,回来的时候也找理由不和他一道走。曾经,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在狭长幽深的巷子里的,听着他的脚步声,看着他挺拔俊逸的背影,猜度着他的心思,便是他和她之间交集的全部,偶尔说上几句话,都以他满目阴郁拂袖而去收场,哎!那样的情形,当时苦楚,现在回想却是淡了几分,有些人相遇相知只在一瞬,而她和他,许是要经年累月,才会有相知的那一天吧! 纪宣仪依旧是踩着点回来的,一身月白色锦袍,腰缠青玉带,越显得玉树临风,清俊雅怡,看见锦书,浅浅而笑,一双漆黑如墨的瞳仁,温润如墨玉。 “今日可好些了?”他关切地问。 锦:“好多了。”一颗心迷迷茫茫,其实到现在她都分不清,自己是因为他是她的丈夫,所以才对他产生别样的情愫,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谢谢你送的梅花……” “喜欢吗?”他的笑意更深了。 锦书点点头,她当然是喜欢的,可这绿梅是林蔓儿的最爱,是他特意为林蔓儿栽种的,她说喜欢,心里却有点儿不知滋味,好像她在窥视别人的东西似的。 “宁和堂”里,徐氏趁着大家都还没到,先找方晴烟说事儿。 “晴烟啊!这事呢……不是一次提起,你来咱们纪家也有好些年头了,为存儒生养了两个乖巧的丫头,为纪家辛苦操持,恪守妇道,孝敬父母,我对你是很满意的,但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夫家开枝散叶,繁衍后代,这是咱们做女人的本份,可惜啊……兴许是你命中子息缘薄,所以,这件事,还是有必要再提一提。”徐氏温言和语道。 方晴烟心里了然,这是要说正事了,来的还挺快的。方晴烟温顺道:“晴烟但凭夫人做主。” 徐氏满意的笑道:“我就说晴烟是最贤惠的,这事呢!我已经办的差不多了,人也物色好了,这是那位楚家姑娘的生产辰八字,我也合过了,跟存儒很配,是个旺夫旺子的命,你等下和存儒去商议一下,咱们找个时间,约上楚家的人一起把这事给定下来,最好是在年前把事给办了。”徐氏说着递来份红色的庚帖。 方晴烟接过,翻开粗粗的看了一眼,心里哼道:您老还真客气,事都定了还跟我商议什么?但方晴烟面上丝毫看不出有不悦的神情,温婉笑容依旧,顺从道:“只要存儒喜欢,晴烟照办就是。” “好好……你呀!也不必担心存儒会变心,天底下有几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纳妾只为延续香火,你是正室,你的地位是不会变的,更何况,你还是咱们纪家的当家主母呢!”晴烟今日的态度让徐氏很满意,但是若说晴烟心里没有一点不快,她是不信的,所以,徐氏好生安慰了几句。 晴烟笑而不语,心道:这话说的可真轻巧……天底下有几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您老知道这个理,怎还对苏太姨娘百般刁难,不依不饶?听说先前老爷还有一房妾室生了个儿子,还没满月呢!莫名其妙的就死了,其中玄机,怕是只有您老最清楚的吧!和我说大度,您可真有脸说啊! 正说着,存儒和老爷走了进来。 “说什么呢?看你高兴的样子。”纪云亭坐下,接过云娘递来茶,随口问道。 晴烟暗暗给存儒使了个眼色,纪存儒会意,心里不免有些诧异,母亲这么快就开口了吗?昨儿个晴烟跟他说起,母亲可能要给他纳妾了,他还有些不信呢!看来还是女人心思灵敏。 “在说给存儒纳妾的事呢!存儒也老大不小了,没个儿子怎么行?我和晴烟商量了,晴烟也没意见,现在就只看存儒的意思了。”徐氏笑微微的看着纪存儒说道。 纪云亭看了方晴烟一眼,看她面色如常,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心里宽了宽,这纳妾的事,确实还须晴烟点头才好,不然,妻妾不和,斗来斗去,弄的家无宁日,存儒夹在中间,日子就不好过了,这点他可是深有体会。纪云亭抿了口茶,淡淡道:“存儒,那你的意思如何?” 纪存儒恭谨道:“孩儿觉得这妾还是不纳的好,万一纳的妾室与晴烟合不来,反倒麻烦。” 徐氏道:“怎么会不和呢!这做妾的有做妾的规矩,只要晴烟没意见,她还敢翻了天去?” 纪云亭处在矛盾中,为纪家添丁是重要,但是存儒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 晴烟忙道:“只要夫君喜欢,妾身哪有反对的道理,合不合得来,还得处过才知道呢!” 纪存儒为难道:“正是这话,合不合要处过才知道,这要是纳了以后方知不合,岂不麻烦,倘若真的要孩儿纳妾,那别家的女子就算了。” 纪云亭听出点苗头来,问道:“你有没有中意的人选?” 纪存儒吞吞吐吐道:“孩儿觉得芷兰还不错,她又是自小服侍晴烟的,性情好,对晴烟敬重,雨薇雨燕又是她带的,跟两个孩子感情也好……” 徐氏不悦道:“我已经帮你物色了位好姑娘,生辰八字跟你再合不过,是个旺夫旺子的命,你纳了她,何愁家门不兴?” “多谢母亲美意,但孩儿还是比较中意芷兰。”纪存儒委婉道。 “夫人,纳妾是存儒自己的事,还是依着他的心思办才好,不然纳个他不喜欢的,命再好又有何用?晴烟,存儒要纳了芷兰,你可赞成?”纪云亭看纪存儒的神情,料想存儒对芷兰不是中意不中意那么简单了,怕是早就偷了腥上了手的,既然存儒喜欢,他又何必反对。 晴烟温顺道:“老爷,媳妇说了,只要存儒自己喜欢,媳妇都会答应的,那芷兰自幼跟着媳妇,脾气性格倒是不错,存儒能看上她那也是她的造化,媳妇没有意见。” “我不同意,我这边人都物色好了,八字也合了,再说不要,要我如何向楚家交代?”徐氏强硬道,原本打算的好好的,突然就变了卦,事态的展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这叫她莫名的恼怒。 纪存儒讪讪道:“母亲既然帮孩儿在物色人选,为何不早与晴烟说,与孩儿说,那芷兰……她……肚子里已经怀了孩儿的骨肉……” 恍若平地一记惊雷炸响,把在场的人都震住了,芷兰有孕?纳妾不就为了添丁?那个楚家姑娘会不会生还不知道,但这个芷兰却是已经怀上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方晴烟看老夫人那副惊愕,迷惘的表情,心中暗笑,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您以为您可以掌控一切,我偏不叫你如意。 “夫君,您和芷兰……您怎不早告诉我呢?若不是今日夫人提起纳妾的事,您还准备瞒多久呢?我是这么不能小气的人吗?这可真是委屈了芷兰那丫头。”方晴烟故意责备纪存儒。 纪存儒尴尬道:“我正打算和你商议此事呢!” 纪云亭高兴地拍了下桌子,高声道:“好!这事就这么定了,晴烟,要辛苦你赶紧把这事给办了,不能叫芷兰吃亏,也不能叫芷兰肚子里的孩子受委屈。” 方晴烟忙福身应道:“媳妇知道了。” 徐氏坐在那里,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应也不是,反对也不是,恍若在云里雾里,这事怎就变成这样了呢? 第六十六章 小笨蛋 晚饭的时候,老爷纪云亭宣布了纪存儒即将纳芷兰为妾一事,众人免不了一番恭喜。老祖宗听说芷兰已经有孕,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直说祖宗保佑,佛祖显灵。 锦书看着泰然含笑的方晴烟和喜上眉梢的纪存儒,心生感慨:纳妾,对男人来说或者事件美事,但做妻子的,心里肯定是痛苦的,笑容背后的心酸有谁知?有谁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爱情,是两情相悦,绝不是多情相悦……大哥和大嫂,在旁人眼里,是多么恩爱的一对伉俪,终究还是敌不过传宗接代的大任,向现实妥协了,男尊女卑,多么可怕、可恨、可怜的现实,即便是在文明的二十一世纪,仍有那么多家庭为了生个儿子,或沦为生游击队,或上演一出出借腹生子,包养二奶的丑剧。母以子为贵……这不是女人的荣耀而是女人的悲哀,难道,女人生来就比男人要低一等吗?心中有千般怨万般恨,却必须接受这个现实,除了无奈,还是无奈,深深的无奈。 尹淑媛这次并没有幸灾乐祸思想,心情反而有些沉重。自己身边的男子,父亲、兄长、堂叔、大伯……无一例外,都是妻妾成群,纳妾似乎是司空见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从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这种事情困扰,因为,那时是置身事外,如今却是置身其中,倘若她也生不出儿子来,那么,将会有另一个女人来和她一起分享她的丈夫,甚至更多的女人……到时候,她能坦然处之吗?尹淑媛抬眼看身边那个神采飞扬的男子,不,她做不到,一想到莫非会有别的女人,她就心如刀绞,她不允许,莫非是她的,她一个人的莫非…… 晚饭后,徐氏闷闷不乐的回了房,云娘为她装好汤婆子,沏上蜂蜜水,方才站到其身后帮她捏肩膀。 “云娘,今天的事,你有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徐氏皱眉问道。 云娘略一思索,说道:“不对的地方?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大奶奶多精明的人,大爷和芷兰在她眼皮底下连孩子都怀上了,她能不知道吗?” “我也是这么觉得,倘若她说她是知情的,我倒不会觉得奇怪,偏偏她说存儒怎么瞒着她……我总觉得,他们两的说辞好像事先套好了似的,难道晴烟之前就听到了风声?”徐氏犹疑着。 “哎呀!我说夫人,事已至此,不管大奶奶是事先知道还是不知道,反正她已经同意纳妾,不过是换了个人而已,您就不要再为这事伤神了,楚家那边,找个理由打了就是。”云娘劝道。 徐氏叹了一气,冷冷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晴烟若是真的暗地里算计了我一把,那我可饶不了她。” “这种事,又没证据的,还是往好处想吧!”云娘好言道。 “对了,我不在的这几天,老爷是不是都去了苏狐狸那?”徐氏问道,背地里,她都叫苏文纨苏狐狸,表面清高,实则狐媚入骨的骚狐狸,老爷被他迷的是七荤八素,这么多年,她想了多少办法都不能把她赶走,还好,她生的是只小狐狸,翅膀硬不起,也就老实了许多,不然,她不能容她到现在。 云娘笑道:“这还用问吗?不去苏姨娘那,难道您还指望老爷独守空房?” 徐氏自己也笑了,戏谑道:“这词儿你也好意思用在老爷身上,下回我要再出去了,就让你给老爷暖床。” “夫人,您就尽管埋汰我吧!要我给老爷暖床,怕是要把老爷给吓跑了……”云娘自嘲道。 “你啊!这么没自信么?我看你比那只苏狐狸好多了。”徐氏不以为然道。 云娘哪能不知道夫人的心思,这些年,她拿这话来试探也不是一两回了,要是老爷真看上了她,夫人还能容下她?还能当她是心腹? “夫人,瞧您说的,我可是立过誓,终身不嫁的,就伺候您一辈子。”云娘笑嗔道。 徐氏扭头瞅了她一眼,笑道:“我只怕你将来要后悔,埋怨我没给你找个好人家。” “才不会呢!能伺候夫人是云娘的福气。”云娘道。 徐氏长叹了一气,感慨道:“我身边啊!能信得过,能指望的上的也就只有你了。” 从“宁和堂”出来的时候,下起了雪子,纪宣仪撑着油纸伞,簇拥着锦书缓缓地走着,彼此都不说话,只听着雪子打落在油纸伞上的声音,噼里啪啦。 风夹着雪子,吹打在脸上,透心的凉意,锦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纪宣忙与她换位置,自己迎风而行,同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她揽的更紧。 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让锦书心头一暖,他真的是个体贴而细心的男人,被他爱着的女人一定很幸福吧!耳畔又想起祖母的话:只要你们两人好好的,天塌不下来,就没什么好怕的……此时,他为她撑伞,为她遮挡风雨,他就是她的天,心里一个声音,小小的,在说:锦书,不要再犹豫了,不管是为了什么,你需要这份关怀,这份柔情,而且,这也是你一直在期待的呀!在异世重生,与他相遇,结为夫妻,难道,这不是上天刻意的安排吗?那么坦然吧!接受吧!去争取吧!努力过了,不悔,爱过了,不恨……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到了“澄心苑”院门口,纪宣仪丝毫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揽着锦书入内。 奇怪的是,话儿她们并没有出来迎她,进了里屋,只见几个丫头正在忙着归置物品,定睛细看,这不都是纪宣仪的衣物和用品吗?锦书错愕地望着纪宣仪,他正埋头拍打着落在左肩的雪子,一路上她都低着头,心思惴惴的,居然没现他半边身子都淋湿了,想必是他把伞都移到她这边了。锦书歉疚着,忙上前帮他擦拭,边喊话儿:“话儿,快帮二爷拿件干净的袍子来,二爷的袍子都湿了。” 纪宣仪道:“就拿二奶奶前些日子做的那件好了。” 锦:“我……我还没改好……” 他蹙了蹙眉,愕然道:“都过了这么久,你还没改好啊?” 锦:“是你说,你不会穿的,所以……所以,我就放着没动。” 纪宣仪看她窘迫的样子,揶揄道:“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信啊!” 锦书黯然不语,他说的她自然是信的,当日他说那样的话,那样决然,像根针似的,字字扎在心上,他都不知道她有多痛。 他扣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温柔而认真道:“我那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可是……我很笨,有时候分不清你说的,哪句是气话,那句是真话。”锦书深垂螓,说的凄凉,他的心思,她琢磨不透,在某些方面,她是很迟钝的。 他轻笑,刮了下她冰凉的鼻尖,怜惜道:“那我是不是该叫你小笨蛋?好吧!我的小笨蛋,以后你听不明白,分不清,你便问我,你问我,我一定坦白相告,省得你胡乱猜疑,猜对了还好,要是猜错了,岂不是冤枉。” 呃!他居然说:我的小笨蛋……这样的话,听起来好像她是个被宠溺的孩子,是这样吗?锦书赫然地望着他,而他正温柔地凝视着她,那柔柔的目光似春日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锦书眩惑着,沉溺在这片柔光…… 第六十七章 交底了 “二爷,您的衣物都归置好了,您想想,还有什么要收拾的,话儿和小山一道去都收拾了来。”话儿来问话。 纪宣仪若无其事道:“你和小山看着办吧!” 话儿应声,兴高采烈的去了。 锦书看这样子,心里明白了几分,他把他的东西都搬了过来,这是真的要和她在一起了。 纪宣仪又让映雪初桃等人都退下,方从袖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锦书:“打开那个匣子。” 锦书顺着他的目光,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个红木匣子,锦书疑惑着,还是听话的走了过去,钥匙对准锁孔,“咔”的一声,铜锁应声而落,打开匣盖,锦书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惊愕地回头看着纪宣仪,他这是什么意思? 纪宣仪噙了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慢慢踱了过来,拿起匣子里的一块金砖掂了掂,云淡风轻的说道:“你是二房的女主人,以后,这些就由你保管了。” 是谁说:如果一个男人愿意把他所有财产都交给一个女人去保管,那就充分说明了他的诚意。那么他现在就是在表示他的诚意吗?锦书看着匣子厚厚的一叠银票和一排金砖,有点犯晕,这一切来的太突然。 “以后二房的开支用度你决定就好,不是大数目,不用知会我。”纪宣仪淡然道。他知道她手里没什么钱,她是庶出,娘亲又不在了,自然没人为她筹划,她那点嫁妆,简直少的可怜,那天在“归云寺”认捐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一点,也萌生了要把钱物都交给她打理的念头。 锦书很想问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做了这么重要的决定?但是锦书最终没问出口,男主外,女主内,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既然他愿意相信她,那就是真的把她当女主人来看待了,那么,她要做的就是不让他失望。于是,锦书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把匣子合上,重新上锁,拿到房里去放好。 纪宣仪看她平淡的反应,意外之余,却是满意,是的,他很满意她这样的表现,没有喜不自胜,没有惶惶不安,没有一句豪言壮语的保证,没有一句撒娇讨好与献媚,这样一笔大钱放在别的女子面前,还能这样淡定的人,怕是不多吧! 锦书放好匣子,有些无措,他都对她交底了,而且他也没有吩咐话儿她们在书房安榻,那么今晚,他是要和她……锦书向床上瞄了一眼,只见,床上被褥全换了新的,大红的喜色,锦书的心不由急跳,难怪今天去“宁和堂”他没让话儿小山跟着,原来是另有安排。 她的心思没有逃过他的眼,纪宣仪不由嘴角微微向上,她可真会脸红,不想给她太大的负担,纪宣仪随意道:“我要去整理下我的话儿有没有乱摆。” 锦:“我来帮你。” “不用了,你早点歇着,我整理好就来。”纪宣仪淡淡说道,转身进了书房。 锦书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说整理好就来,天哪!他真的是要留下了,怎么办?她该做什么?坐着等他吗?还是要准备些什么?脑子里乱的像一团浆糊,手中的绢帕也被绞成了麻花,前世的她因为心脏不好,在爸妈的保护下,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关于性的教育也少之又少,只懵懵懂懂知道一点,还是在医院里的宣传栏里看到的,然后就是道听途说得到一点信息,听说女人的一次会很痛,至于怎么个痛法,说法各有不同,锦书很担心。 还好,没过多久,话儿她们回来了,又收拾来好些东西,甚至把纪宣仪的箫也取了来。锦书要去帮忙,话儿却拦着她,坏坏地笑着:“初桃把沐浴的汤水准备好了,二奶奶快去梳洗吧!” 锦书的脸更红了,她在这里惴惴不安,她们却是高兴的很。 蒸腾的水汽氤氲满室,那点烛火越的昏黄,仿佛蒙上了一层柔和的轻纱,玫瑰花瓣在水中静静绽放,馥郁芳香悄然弥漫…… 虽然不是一次让人伺候着沐浴,但是锦书今天觉得特别的难为情,因为初桃笑眼中蕴含的那种特别的意味,谁都知道接下来会生什么,而她将是事件的主角,这多难为情啊! 水微微的烫,却是人体可以忍耐的温度,也是最能让身体放松的温度,水波一漾一漾的,像是温柔而又体贴的呵护,全身的毛孔慢慢地舒展开来,原本如雪的肌肤微微泛起红光。 “小姐,您真美。”初桃由衷的赞美道。 锦书赫然不语,不自信的看着自己的身体,美吗?眼前又浮现初次见到柳馨儿的模样,柳馨儿是丰盈的,凹凸有致,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很性感,而她……只能说是比例合适,与性感绝对无缘,她和柳馨儿完全不是同一类人,纪宣仪会喜欢她吗? 怔怔地看着漂浮在水面的花瓣,心也开始徜徉,虽然她早已走进他的生活,在名义上,她早就是他的妻子,但是今天,对她而言,不啻于再次面对洞房花烛夜,只是这一次,紧张害怕之余,多了份憧憬,如果这是她人生的又一个分水岭,那么希望今晚是个良好的开端。不去猜测他的心思,抛开所有的顾虑,既然命运把她推上了这条路,她只有走下去,哪怕前路坎坷,布满荆棘,她也要披荆斩棘,一直走下去……锦书闭上眼,忐忑的心逐渐平复,成为他的女人,真正的…… 锦书穿上初桃为她准备的粉色衣罗衣,衣料细腻柔滑,熨帖着肌肤,很是舒适,初桃又取来干燥的棉帕,吸去她上的水汽,用黄杨木梳细细梳理,让乌黑如墨的秀直直垂下,挽起鬓边的在脑后松松的用粉色的丝带系了个蝴蝶结。锦书望着镜中的自己,宛如出水芙蓉,婷婷而立,不妖不妍,清新婉约,锦书给了自己一个鼓励的笑容,她便是她,不是林蔓儿也不是柳馨儿,纪宣仪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她都是华锦书。 有些事情,想的时候也许会坦然,会淡然,也很有勇气,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一切都不同了。 当锦书听见云帐外纪宣仪窸窣的脱衣声时,心跳就开始乱了,调整了那么久的呼吸,一下子就找不到规律了,当他掀开云帐,掀开锦被贴近她的时候,锦书懊恼的现自己的身子已经僵硬的像一根木头。她一直是背对着他,没有想过要装假寐来逃避这尴尬的时刻,按理说,刚才她就应该起来服侍他宽衣,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做,不是不想,而是她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纪宣仪其实早就整理好了书籍,为了给她更充足的准备,他刻意在书房逗留了很久,装作是看书,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又去沐浴,直到水都凉了才爬出来。她是个容易害羞的女人,他不想吓坏了她,虽然他对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他不愿她心里有一点的勉强,在她没有准备好之前,他不会做她不愿意的事情。都不知道自己对她怎会有这样的耐心,从最初的嫌弃,到慢慢的被吸引,其中的转折点在哪里?想不清楚,说不明白,只想要对她好,真正把她当成妻子来对待。 她僵直的脊背告诉他,她并没有睡着,而且还非常的紧张,纪宣仪勾起嘴角笑了笑,掀开云帐吹灭了几案上的烛火。 黑暗中,纪宣仪温柔的从身后拥住她,她的腰很细,细的还不够他一手搂抱,他用脸颊摩挲着她香软的,淡淡的幽香却像是最浓烈的催情**,让他心悸,让他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 “睡了吗?”他明知故问。 “嗯……没有……”锦书小声回答,只觉得好热,都分不清这热是他身上传递过来的,还是自己身体里迸出来的,手心里,密密的都是汗,这是大冬天啊!居然会这么热。 “转过来,让我抱着你。”他的声音低低的极富磁性,不可抗拒的魅惑。 第六十八章 困(一) 锦书依言,缓缓转过身来,纪宣仪的手臂顺势枕到她颈下,两人面对面的相拥。锦书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然后开始不安的等待。呼吸里全是他的气息,既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淡淡的又是绵密的,冲击的大脑阵阵晕眩,心跳的很快,每跳一下都像是敲响了一面鼓,咚咚咚……感觉身体都随之震动,锦书极力想要控制心跳的频率,然而事与愿违,越控制就越不受控制,锦书窘迫着:他一定都听到了,他会笑话她吗? 她蜷缩在他的怀里,像一只听话的小猫,但她微微颤栗的身体泄露了她不安的情绪,纪宣仪用下巴抵着她光洁的额,宽厚的手掌隔着柔滑的丝绸温柔的安抚她的脊背,希望可以让她放松。 “伤好了吗?”他问。 “不怎么痛了……”锦书小声的回答,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他手掌触及的地方,他的手就像一团火,所过之处,那种陌生的灼热感让她的颤栗更甚。 他的手缓缓下移,落在尾骨处,轻轻按揉,低哑的声音像催眠:“好好睡吧!我抱着你。” 锦书呼吸一滞,错愕着,他没打算做什么吗?还是她的笨拙让他不高兴了? “你的伤还没有好,我们……来日方长……”纪宣仪怕她又胡思乱想,解释道,天知道,他忍耐的有多辛苦,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温香暖玉满怀,不可能不动心,但是她身上还有伤,他必须忍耐。 锦书心中感动,为他的体贴,为他那句来日方长,他真的是个好人呢!再想想自己先前的紧张,害怕,忐忑,要献祭似的心情,又觉得难为情,还好是在夜里,他看不见她的窘样。 没了那点担忧,锦书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枕在他结实的臂膀,贴着他宽阔的胸膛,那样安稳妥帖。来到这个异世这么久,她一直像一只孤单的燕,没有方向,穿云过雨,不停飞翔,飞的好累,多么想找一处可以停歇的地方……不去想这样温暖能拥有多久,就这一刻,有这一刻被关怀,被爱护,足以……和着他的呼吸,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梦悄然而至。 直到怀中的人鼻息微微,纪宣仪才悄然吁了一口气,做君子真是好累,他说来日方长,可眼下的每一刻对他而言都是煎熬,身下的肿胀得不到纾解,隐隐作痛,如果放开她,远离她,情况应该会好些吧!可是舍不得放手,更怕惊醒了她,她也是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忍吧!忍一忍就过去了,纪宣仪这样安慰自己…… 当清晨一缕晨曦透入窗棂,锦书的生物钟准时闹铃,锦书睁开眼,有一刻的茫然,不知身在何处,只是感觉好温暖,习惯性的想伸个懒腰,却现动不了,锦书这才惊觉自己依然在宣仪的怀抱里,还是昨夜入睡时的姿势,天啊!他居然保持一个姿势抱了她整整一夜,他不累吗?锦书小心翼翼抬起眼帘看他,他双目微阖,呼吸均匀,显然还没有醒,锦书不敢再动,怕吵醒了他,安分的窝在他怀里,贪恋的汲取他的温暖。入冬以来,每一夜都睡不安稳,因为冷,不是锦被不够厚,而是天生的寒体,不管盖了多厚的被子,不管是不是捂了汤婆子,手脚都是冰凉的,她都以为这毛病没治了,却被他轻而易举的治好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眨眼,你的睫毛刷的我好痒……”他蓦然出声,声音微哑,慵懒的。 “对不起,我吵到你了。”锦。 他放开她,舒展了下半边身体,好累啊! 看他闭目皱着眉头,锦:“是不是手麻了?我帮你揉揉。”说着,支起身子就要帮他按摩。 他却一个翻身将她压制在了身下,锦书大惊,不知他要做什么,动也不敢动,可是他好重啊!压的她透不过气来了。 纪宣仪使坏的故意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他累了一夜,现在也要让她尝尝这滋味,不过他可不敢压迫她太久,不然她那单薄的身子就要扁了。纪宣仪睁开眼,一手支撑在她耳旁,支起半个身子,一手拂开她散落在脸上的几缕丝,唇边绽开温和的笑容,怜爱道:“昨晚睡的可好?” 锦书局促的不敢看他,目光躲闪着,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温柔的注视着她,看着她宛若霞染的脸颊,胸膛抵触着她的柔软,隐忍的yu望骤然间蓬*来,眼里的柔情化作了灼灼的yu望,这一夜他忍的好辛苦,一直熬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的睡去,那么现在,他索要一点点回报也应该吧! 喉咙干燥,嗓子越的哑了,魅惑着低语着:“锦书,我要吻你!” 没等她做出反应,他的吻蜻蜓点水般落在她的额、眉、眼、鼻尖……最后欺上她柔软的唇,霸道又不失温柔的叩开她的贝齿,与她唇舌缠绕。锦书只觉浑身酥软,脑海轰然一片空白,这就是吻吗?为什么她像是喝醉了酒似的,熏熏然,整个人似浮与云端,又似沉溺与春水,那么不真实,又那么美好…… 他的吻深情辗转,缠mian悱恻,贪婪的吸取她的香甜,不够,怎么要也要不够,有多久没有这样深情的拥吻一个人?久到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吻的味道,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渴望,是一种自内心的渴望,他清楚的听到心里呼唤着的那个名字……锦书……是的,锦书,而不是蔓儿…… 纪宣仪心头大震,吻戛然而止,他伏在她身上,将脸深埋在她的颈窝,大口的喘息着,心跳犹如战鼓狂雷。 锦书迷离着,轻声唤他:“宣仪……” “别动,让我抱着你,就这样抱着……”他的声音暗哑低沉,似极辛苦的隐忍,思绪紊乱不堪,蔓儿,你会不会怪我?这一次,我是连心也背叛了你。对不起,蔓儿…… 第六十九章 困(二) 纪宣仪几乎是仓皇地逃离“澄心苑”,一时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漫无目的的走着,不觉已来到“玉灵湖”边。 清冷的晨曦如流水静静地泻下,湖上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霭,看不到原本清澄的湖水,就像他此刻的心情,迷蒙,茫然…… 原本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只是想对她好一点,真正的拿她当妻子来对待。她是个好女人,她的聪明,她的隐忍,她的善良……尤其是她对清儿全心全意的疼爱,让他动容。虽然他对清儿冷淡,但是,清儿是他和蔓儿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爱他,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清儿,看见清儿,就会想起蔓儿,想起蔓儿浴在血中,奄奄一息,无法承受的疼痛。蔓儿的死,是他的错,是他让蔓儿有了孩子……纪宣仪黯然,眼睛有些酸涩,仿佛是湖面上的水汽都跑进了眼里。 是的,他曾经想过一年以后就休了她,那时,他还不了解她,只想着,母亲既然这么不喜欢她,而他又给不了她什么,她呆在这个家里也不会幸福,还不如让她走。可是,那天,当她带着三分感伤,七分真诚的说……她给不了他快乐,但是如果有一天他遇上了能让他快乐的女子,希望他也能让那个女子快乐……他的心震动了,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朴实而真诚,尤其是当她说她给不了他快乐的时候,她眼中蕴含着的淡淡忧伤,让他的心蓦然的就痛了起来,好像她已经做好了被他放弃,从他生命中退场的准备……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居然当面拒绝了他的心意,当时,真的很恼怒,冷冷地说着狠话,头也不回的离去,可到冷静下来,又有些后悔,心里竟然觉得不舍。她之所以拒绝他,是因为心冷了吧!当一个人热忱的捧上自己的心意,却被人一盆冷水泼下,那样的滋味,一定很难受吧!突然间觉得自己很自私,都不曾为她想过,在大康,一个被休弃的女子将会受到多少世俗的非议与责难,不管是不是这个女子的错。离开纪府,她又能去哪里?回华家吗?只怕华家也无她容身之地,流落在外吗?她有什么生存之计?这些他都没有想过,只考虑了母亲的心意和自己的心意,当初对柳馨儿都不曾这样的无情,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一些安慰呢?况且,既然自己不可能再对任何一个女子付出那样深切的感情,那么,谁做他的妻子不是一样呢?说不定换一个人未必有她这般沉静,温婉,未必会对清儿真心实意的好,比如凝素表妹…… 母亲的心思他很清楚,赶走锦书,然后让表妹做他的妻子,亲上加亲,母亲是绝对不允许他做鳏夫的。西山之行,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转折点,表妹黏着他,锦书躲着他,这让他很难受,尤其是那日清晨,母亲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巴掌,打在锦书脸上,却似打在了他的心上,原来锦书,身为他的妻子的锦书,是处在这样不堪的境地,可以任人随意打骂,而她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她的委屈何尝不是因为他的冷漠,一个得不到丈夫的疼爱的妻子,如何能得到婆婆的喜欢,大家的尊重……真的不能再这样了,她的好,值得他好好对待,值得得到大家的喜爱。 所以,一回府,他就把财政大权交给了她,并住进“澄心苑”,准备和她像正常夫妻一样过日子,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给她一份安定与幸福,然而…… 纪宣仪懊恼的折断一根柳枝扔进了湖里,无声无息,没有溅起一点水花,也看不见一点涟漪,依然雾霭重重。他居然情不自禁吻了她,该死的吻,她是那样青涩,毫无技巧可言,却让他神志不清了,沉沦了,可怕的沉沦,猝不及防的沉沦,心里唤的竟是她的名字,他迷恋上她了吗?不可思议,也不可以……他的计划不是这样的。纪宣仪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了十字路口,不知该选那条路继续走下去,继续沉沦还是尽早抽身? “二爷……”小山兜兜转转终于在湖边找到二爷 “什么事?”纪宣仪头也不回,闷声道。 呃!今儿个二爷心情不好,得仔细点了,小山揣摩着上前道:“是二奶奶让小的来找二爷,请二爷回去用早点。” “你去回话,就说我有事出去了,让她自己用吧!”纪宣仪郁郁道,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小山诺诺,赶紧跑回“澄心苑“回话。锦书听说宣仪不回来用早点,便问小山在哪儿找到二爷的,小山回说是在”玉灵湖”边。锦书默然,之前不都好好的吗?突然之间就不对了,匆忙起身穿了衣服就走人,大冬天的一个人跑去湖边吹冷风……他到底怎么了? 纪宣仪先去太常寺点个卯,也没什么公务,就坐在椅子上呆,有几位同僚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都来打趣他,说什么,昨儿个是不是太生猛了,虚脱了……真是够龌龊的,斯文扫地。纪宣仪懒得理会他们,跑去一家环境清幽的茶楼坐了一晌午,灌了一肚子的水,总算把心里的烦躁冲淡了几分,又觉得自己很可笑,为这么点小事居然烦恼了一整日,就算对她有渴望又说明什么?并不能说明就爱上了她,爱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那不是爱,只是对她有好感罢了,嗯!就是这样。想通了,想开了,心情顿时舒畅起来。纪宣仪看看天色不早了,这才想起来昨日和“泰和堂”药店的孙掌柜约好了今日去取“冷香丸”的,忙唤小二结账匆匆赶去“泰和堂”取药。 孙掌柜一早就把药准备好了就等纪宣仪去取。 “纪二爷,这是两份‘冷香丸’,按您的吩咐,白瓷瓶里装的是含有‘元寸香’的丸子,青瓷瓶里我换了一种药替代‘元寸香’,若只是为清咽利嗓,功效是差不多的,您仔细收好了,不要弄错了。”孙掌柜仔细说道。 纪宣仪记下,又问道:“这‘元寸香’服用多了,真的会导致不孕吗?” “若是常年服用那是一定的,纪二爷配的又不多,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是不容易怀上而已。”孙掌柜笑道。 纪宣仪听他这么说,暗忖:这药还是莫多吃的好,或者想想别的办法。 第七十章 诊脉 “缀锦轩”里,方晴烟命人把西边的小跨院腾出来给芷兰住,好歹她也是姨娘了,总该有自己的院子,又拨了两个丫头伺候她。 芷兰素来是伺候人的,这一下转变还有些不适应,看丫头们忙碌着,情不自禁的要去搭把手。 方晴烟拦住她,告诫道:“从今儿起,你就是大房的姨娘了,也算是个主,别再老想着自己还是丫头,说话做事都要顾着自己的身份,以后,你只需把大爷伺候的妥妥帖帖就是了。” 芷兰耷拉着脑袋,小声喃喃道:“芷兰觉得还是伺候大***好,这样……好不自在。” 方晴烟看她那局促不安的模样,忍不住笑道:“瞧你,别人争的头破血流都还指望不上,你倒好,让你当主子,还跟赶鸭子上架似的为难,要知道,你现在可是纪家重点保护的对象,我还得巴结你呢!哪敢叫你伺候啊!被旁人瞧见了,还不得说我虐待你。” 芷兰知道大奶奶指的是有身孕的事,心里更加不安了,脸色泛白,怯怯道:“大奶奶,芷兰害怕,这万一让夫人知道……” 方晴烟马上掩住了她的嘴,扫了一眼屋子里忙碌着的下人,轻道:“去我房里说话。”芷兰诺诺跟方晴烟来到正房。 关上门,方晴烟立马拉下脸来训斥道:“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当着下人的面也敢说这事儿。” 芷兰缩瑟着,不敢言语,但她心里真的害怕呀!没想到,大爷会说她有身孕了,可她根本就还没有嘛!老祖宗、老爷、夫人对子嗣看的有多重啊!要是让她们知道是在骗她们,到时候,倒霉的肯定是她。 方晴烟知道芷兰的顾虑,缓和了语气道:“芷兰,大爷这样说还不都是为了你好?要不然,夫人肯定是要纳那楚家女子为妾的,哪轮的上你?再说了,你身子好好的,要有孕还不容易?你和大爷在一起的时日还短,说不定下个月就怀上了呢!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一时半会儿的怀不上,我也自有办法为你圆这个谎,你要做的就是放宽心,好好伺候大爷,其他的,都交给我来办就是。” “不过,这些话,外面可是半个字都不能漏,你知我知大爷知就行了。”方晴烟顿了顿,又警告道。 “知道了。”芷兰小声应着。 方晴烟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直叹气,之所以选择芷兰,就是看中她懦弱的性格,自己在她面前有绝对的权威,不怕她兴风作浪,但是,太过胆小也不是什么好事,这傻丫头,不就扯了个谎吗?愁的跟天要塌了似的,至于吗? “大奶奶……云娘来了,在花厅等候大奶奶。”杜若在外面禀道。 方晴烟心一紧,她怎么来了?她可是夫人的心腹,平日鲜少与她们来往,今日过来,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怠慢不得,晴烟忙道:“知道了,好生伺候着,我这就过去。” “芷兰,你回房歇着,不要胡思乱想了,等明儿个敬了茶,成了礼,你可就是名正言顺的魏姨娘了。”方晴烟宽慰道。 方晴烟一到花厅就怔愣住了,因为和云娘一道来的还有一个人,她认得,那是夫人最信任的王大夫。云娘和王大夫一起来,目的已经很明确了,没想到夫人会来这一手,方晴烟不免慌神,她想过一百种方法来圆存儒撒下的谎,唯独没想到夫人会派个大夫来。方晴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越是这个时候越需要冷静,方晴烟在杜若耳边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方才展眉露出亲和的笑容迎了上去。 “云娘来啦!你可真是稀客。”方晴烟笑吟吟道。 云娘起身一福,笑道:“我是过来沾点喜气,讨喜饼吃的。” “瞧你说的,不就纳个小妾,谈不上什么喜事,不过云娘来了,自是不能怠慢的,喜饼,利是一样都少不了。”方晴烟笑道。 “怎不算是喜事呢?魏姨娘有了身孕,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这不,夫人还让我带王大夫来给魏姨娘把把脉,给魏姨娘开个方子,好生调养调养,夫人说了,所有滋补药材一律公上出……”云娘嗤嗤笑道。 方晴烟转眼看王大夫,心思飞转,不让王大夫诊治是不可能了,若是实在瞒不过就说是先前的大夫误诊了,跟她没有关系。主意一定,也就泰然了些,方晴烟莞尔道:“夫人有心了,我也正想请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来给魏姨娘瞧瞧,先前是大爷随意请的大夫,我也是不太放心呢!如此,可就要劳烦王大夫了。” 王大夫施礼道:“不敢不敢,在下乐意之至。” “杜若,取两封利是来。”方晴烟吩咐道。 杜若应声捧上两封利是,王大夫见了,心里犯嘀咕,还没诊脉呢,就先派利是了,而且大奶奶出手好阔绰,有钱人家打赏也没这么多的,直觉告诉他,这钱只怕不是这么好拿的。 云娘跟没事儿人一样,接了放进袖兜里,福身道谢。王大夫也只好接了,道声多谢! 方晴烟带着云娘和王大夫来到芷兰房里,芷兰正听话的歪在床上,方晴烟怕这丫头胆子小,看见大夫来诊脉怕是要吓的从床上滚下来,于是进屋便先道:“芷兰,你可真好福气,夫人派了王大夫来给你调理身子呢!” 芷兰惊的立时就白了脸色,方晴烟快步走到她身边,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又道:“瞧你这几日脸色这么苍白,是该好好调养调养。” 云娘上前笑道:“云娘给魏姨娘道喜了,魏姨娘可真是有福之人,这么快就有了身孕,要是一举得男,你可就是纪家的功臣了。” 芷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下去,什么大功臣,眼下就快要变大罪人了,可是大奶奶正死死地盯着她,她不敢乱动也不敢乱说话,只好弱弱道:“谢云娘吉言。” 杜若在芷兰的手腕上盖了一块绢帕,方才请王大夫把脉。王大夫的手正要搭上,只听大奶奶和声道:“王大夫,你可要诊仔细了,纪家对这个孩子可盼的紧呢!诊得好,我另有赏……”那个“紧”字,大奶奶咬的不重,还格外婉转,王大夫的手不由的抖了一下。 脉动很快,王大夫看了眼芷兰,慢声道:“请魏姨娘莫要紧张,深吸缓吐。” 芷兰不得已依言而行,不过心跳还是很快啊!眼看就要穿帮了,能不紧张吗? 王大夫皱起了眉头,把这脉,沉默良久,这脉象有些蹊跷,似常脉又隐有走珠之象,难道是怀孕时日尚短之故?可是又不像啊! “王大夫,有什么问题吗?”云娘问道。 “王大夫,应该没有问题吧?”方晴烟问道。 王大夫心中犹豫,问道:“敢问魏姨娘,月信推迟了几日?” 芷兰支吾道:“我也记得不清楚,大概有七八日了吧!”没办法了,只能说谎,其实这月的月信要明日才到,真希望明天不要来才好。 “再问魏姨娘,以往月信可准?” 芷兰点点头,这不算是扯谎,确实是准的。 这事不好办啊!大奶奶分明是话里有话,夫人那边又再三交代要诊仔细了,这脉象模棱两可,这两边都不好得罪,王大夫踟蹰着缓缓说道:“按理说,月信迟了七八日多是有孕了,只是这脉象……走珠之意还不甚明显,在下医术浅薄不敢妄言,要不然,还请别的大夫来瞧瞧。” “不甚明显就是有咯?”方晴烟抓住他这句话问道。 “隐有,隐有……”王大夫敷衍着,话只能说到这份上。 方晴烟心里一宽,就说吧!芷兰八成是有了,上个月,存儒基本上都宿在她这屋,可费了不少力,总该有点收获不是?就算暂时没有,能再拖上个几日说不定就能诊出喜脉了,到那时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如此,就烦请王大夫开方子吧!”方晴烟急着把这尊佛给请走。 云娘笑道:“大奶奶好心急哦!还是让王大夫再诊诊,不然我怎么去给夫人回话啊?” 第七十一章 事与愿违 方晴烟挽了云娘笑道:“这不是时日还短嘛!再加上魏姨娘这些日子身子虚,这脉象弱也是正常的,兴许过几日这脉象就明显了。” 云娘意味深长的看着方晴烟,似笑非笑道:“大奶奶为此事也够费心的,好吧!夫人那,我便按你说的回……”说到这声音低了去,几不可闻:“叫大爷抓紧办事儿才是正经。” 方晴烟心头一震,看云娘,云娘已将目光转了去,若无其事对王大夫曼声道:“王大夫,开方子吧!夫人那边还等着回话呢!” 难道云娘已经洞悉其中内情?可是她为什么肯帮她掩饰呢?因为刚才使了银子的缘故还是……方晴烟揣测着,百思不得其解,刚才真是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管她呢!只要能蒙过这一阵,让芷兰顺利成为姨娘,以后的事,可以慢慢筹划。等王大夫开了方子,方晴烟又让人取了不菲的诊金给王大夫,另送了一份厚礼给云娘,先堵上二人的嘴再说,只盼着真的能有好消息。 然而事与愿违,二日,刚行了礼,芷兰的月信也如期而至。方晴烟的心情阴郁无比,芷兰则是惭愧无比,而纪存儒却一脸的无所谓,不过才一个月而已,怀不上也是正常的,当日他以芷兰有孕为由,无非只是想顺利的纳芷兰为妾,至于之后的事情,没想那么多,木已成舟,一切自然也就水到渠成,却不知自己一不小心留下一个烂摊子,令两个女人纠结其中,倍受困扰。 同样因为子嗣问题陷入烦恼的还有柳馨儿。拿到“冷香丸”,柳馨儿就去了趟“回春堂”,让崔大夫检验这两种药丸。不多时,崔大夫拿着两颗药丸出来,说道:“这两种药丸的配方不同,其中一种不含“元寸香,不会影响怀孕……” 柳馨儿听了,一颗心冷到了冰点。昨日二爷把药交给她的时候,一再叮咛,白瓷瓶是她的,青瓷瓶是给她表妹的,千万不要弄错了。殊不知,给表妹配药不过是她的一个借口,是她试探他的一个借口。来这里之前,她还抱有一点点希望,希望二爷是不知道这“元寸香”对她的危害,他不是故意的,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不让她有孕……为什么?难道是他在嫌弃她?嫌她不够资格为他生孩子?或者,他根本就不喜欢孩子,看他对清儿也是冷淡的很,应该是这样的……柳馨儿拼命找理由为他开脱,以此来安慰自己。 “这新配的药既然没了‘元寸香’,夫人就可以放心了,夫人只须按在下开的方子调理,相信很快就能怀上孩子……”崔大夫没注意到柳馨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宽慰道。 柳馨儿不知该哭还是笑,崔大夫根本就不知道,这不含‘元寸香’的‘冷香丸’不是为她配的。她甚至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事说出去,旁人会怎么猜测她?那些一直妒忌她,看她不顺眼的人肯定会幸灾乐祸、落井下石,怎么损怎么说她的,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忍耐忍耐再忍耐,不管二爷是出于何种原因这样对她,她都必须想尽办法怀上一个孩子,这是她在纪府安身立命最重要的筹码。柳馨儿轻咬了下樱唇,勉强笑道:“那就烦劳崔大夫了。” 崔大夫看她,眼中一丝别样的情绪稍纵即逝,旋即微微一笑:“在下一定会尽力圆夫人的心愿。” “绛芸轩”里,纪莫非难得捧了本棋谱对着摆棋局认真研究,他对下棋并不是很喜欢,所以从不费心去钻研,只知道围棋的规则,然后全凭心性随意而下,就算如此,他的棋力依然不低,用二哥的话说……他的悟性极高,若是肯用心,定个七八品也是很有可能的……可他依然提不起什么兴趣。不过,前儿个听清儿说起,他母亲的棋艺高,连父亲要赢她都不容易……不知道是不是清儿吹嘘,不过看清儿下棋居然有模有样,思路清晰,应变能力更强,清儿才学了多少时间,竟有这等长进,让他不得不信,锦书对围棋是有一定研究的。 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产生了要学棋的念头,或者潜意识里觉得不能连锦书都下不过吧!如果将来有机会和她对弈,万一输的太难看岂不是很没脸么?纪莫非自嘲的笑了笑,又埋头寻找破解之法。 尹淑媛亲自端了一盏茶来,看他一个人忽而摇头,忽而皱眉,忽而傻笑,疯魔了似的,心里纳闷,好端端的怎就迷上下棋了呢?难道是受了朱子墨那个棋痴的影响?她赞同他和那个朱子墨来往可不是希望他也变成个棋痴。 尹淑媛轻轻地把茶盏放在莫非触手可及的地方,默默地在他对面坐下,又看了一会儿,现纪莫非根本就不抬眼看她,不由生气,便用手中的绢帕把棋盘盖住,撅了嘴,嗔道:“我都在这坐了大半天了,你怎么也不理我?这黑白棋子有我好看吗?” 纪莫非正想的入神,被她这么一捣乱,刚找到的头绪又搅没了,一把掀了帕子,不悦道:“别吵别吵,没看我正忙着吗?” 这下可把淑媛气的不轻,干脆糊了他的棋子,瞪着大眼睛气鼓鼓的看着他。 纪莫非与她对视了几秒,看她眼眶渐渐湿润了,眼看就要涨大水,只好缴械投降:“好好好,看你,看你,黑白棋子哪有你好看。” 尹淑媛瘪着嘴,带着哭腔道:“你刚才吼我。” 纪莫非做莫名其妙状,摊手道:“有吗?没有吧!我怎么舍得吼你?我疼你还来不及呢!” 明明知道他这是哄人的话,敷衍的话,可她就是耳根子软有什么办法呢?心里已经不气了,可嘴上却不饶他:“你分明就是嫌我烦,你难得在家中,也不想着陪陪我,在你心里,我连几颗破石头都比不上,等将来,你也纳了妾,这个家怕是没我容身之地了,让你这么不待见,我还是识趣的趁早走人,省的碍了你的眼……” “这都哪跟哪的事儿,我有说过要纳妾吗?你还真会扯。”纪莫非摇头,一个头十个大,她这胡搅蛮缠的功力可不是盖的。 “我哪有扯?大哥二哥都纳妾了,难道你就不动心?即便你现在不动心,若是将来我也和大嫂一样生不出儿子,你敢保证你不会纳妾?就算你能保证你自己,你能保证老爷夫人也不动这个念头……”尹淑媛越说越觉得没意思,越想心里越觉得委屈。 纪莫非双手撑在身后,微微往后仰,眯了眼听她唠叨,原来她是受了刺激,憋不住了,找他来泄了。女人啊!没事儿就爱胡思乱想,杞人忧天,不给自己找点麻烦就不舒坦,真不知道是该骂她一顿还是该哄哄她517z,不骂她,她改不了这毛病,哄她吧!又怕她越说越来劲,真是比皇帝还难伺候,有道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话说的真叫一个精辟。 尹淑媛看他又开始嬉皮笑脸,恨的直咬牙,气恼道:“我和你说心里话,你却总当耳旁风,你当真是要气死我了。” 纪莫非闻言,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子,无比郑重的问道:“你是不是来月事了?” 尹淑媛先是一怔,旋即满脸通红,恼羞道:“我与你说正事儿,你却来戏弄与我……” 纪莫非跳下罗汉床,走道尹淑媛面前,蓦地将她打横抱起。 “你这是要做什么?”尹淑媛挣扎着惊呼道。 纪莫非径直往卧房而去,边道:“生儿子啊!赶紧生个儿子出来,你那些困扰不就都解决了?”跟她多说无益,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行动,让她没时间,没能力再想这些乱七八糟事情。 重生之嫌妻不自弃-正文 第七十二章 百墨斋(一) 临近年关,各家各户都在准备年货,锦书想着也要做些准备,清儿的新衣,招待客人的点心,拜年的礼品,还有院子里几个丫头辛辛苦苦的,也要送些礼物给他们才好,有了这些名正言顺的理由,锦书向纪宣仪提出要上街。 纪宣仪略微忖了一下,道:“你是女主人,这些事自然是要你去安排的,不过京城你不熟悉,而我今天还有些事要办,这样吧!你约上泫歌一起去,让映雪跟着,这丫头鬼精,带她去买东西,断不会吃亏的,我若回来的早,再去东平街寻你。” 看他并不反对,还为她考虑这么多,锦书已经很高兴了,他能不能作陪都没关系,这些事她自己能行的。以前跟妈妈去逛街,货比三家,讨价还价,妈妈可是个中高手,她耳濡目染的也差不到哪里去。 宣仪说了会去东平街寻她,锦书便先问映雪,东平街都有那些商铺?映雪道:“东平街较多的是胭脂水粉店,绸缎庄,制衣坊,绣坊,附近还有市肆,卖些小玩意儿。”锦:“可有卖古玩:“那得去青吟巷了,在南边,不过映雪没去过。” 锦书想了想,决定先去青吟巷再到东平街,于是,锦书邀上泫歌,带了映雪和初桃,乘了马车直奔青吟巷。 泫歌倒是去过一回青吟巷,还是三哥莫非带她去的,对一家叫“百墨斋”的书画坊印象特别深,因为三哥说,“百墨斋”的掌柜很神秘,到如今也没有人见识到庐山真面目,只知道连朝廷官员给书画定品都要征求这位掌柜的意见。 听泫歌这么一说,锦书也觉得好奇,若是真的,那么挂在“百墨斋”里的书画必定都是精品,那是一定要去见识见识的。 青吟巷里虽然商铺林立,卖字画的,卖文房四宝的,卖古玩的都有,但这些商铺都布置的极雅致,书香味浓厚,客人不多,清净的很。锦书让马车停在巷口等候,和泫歌步行入巷,径直走到在巷子尽头,最幽深的“百墨斋”。一清秀书童模样的侍者引她们入内,只见一宽敞大厅,四壁上挂满了书画。 另有侍者奉上茶来,先前的侍者施礼道:“二位小姐先请坐,喝杯茶,小人去请二掌柜。”说罢转入后堂。 锦书看这里的侍者举止从容优雅,谦顺有礼,再细看此间挂的字画,书有篆、隶、楷、行、草,画有虫、草、人、物、景,风格各一,自成一派,其水平造诣确属一流,叹为观止,便更信泫歌的话,对此间的主人也越好奇了,不过从来都没人见过,那她也肯定是见不着的。 “二嫂,我没瞎说吧?这里的书画都不简单吧?这里许多书画都是不卖的,只供人观赏,但凡出售的,价格也不菲,大康的文人里有这样一种说法,书画入‘百墨斋’既是入品。你看,这幅寒梅图,搓错的枝桠,枝繁花密,千蕊万朵,有张弓弩拔之势,把寒梅怒放的丰神和风骨表现的淋漓尽致。迷漫的花蕊,显现出欣欣向荣之气。布局尤以密取胜,密而不乱,繁而有韵……”泫歌以手指落款处细细一看,顿时惊呼起来:“张如山,原来此画是张如山所画,难怪如此传神了得。” 锦:“瞧你一惊一乍的,别让人把我们撵了出去。” 泫歌吐了吐舌头,讪讪道:“我只是太惊讶了嘛!没想到一眼就看中了张如山的画。”又做苦恼状,一手托着下颚,歪着头似自语:“是我的鉴赏水平提高了?还是有我们有缘呢?” 锦书扑哧笑出声来,拖长了语调道:“是是是,你们有缘……” 泫歌知道锦书会错了意,羞红了脸急着解释道:“二嫂,你别想歪了,我说的有缘,不是那个缘……” 锦:“你急什么?我说的也不是那个缘啊!咱们泫歌二八年华怎可能和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有别的什么缘。” 泫歌方知被锦:“二嫂,原来你也知道张如山,却来取笑我,看我下次还陪你不?” “是你自己会错意了好不好?我可真没别的意思。”锦书一本正经的撇清,只把泫歌窘的够呛,心情大好,也就和泫歌在一起可以这么毫无顾忌开玩笑。 泫歌挖空心思正要反击,却见锦书走到一幅画前,细细观摩,也凑将上去。那是一幅水墨画,画的是一叶孤舟置于千山万仞之间,一个老翁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与风雪中独钓寒江之上。 锦书心头一凛,这画描绘的不正是柳宗元所写之《江雪》?奇怪的是,这画并无落款,不知是谁所作,回想大康史记,人物志中也不曾见过柳宗元之名,任何自己知道的历史人名都不曾见过。 “两位小姐,可是看中了这幅画?”一中年男子负手立在两人身后微微而笑,问道。 锦书回,见他身长玉立,气度不凡,想必就是侍者说要去请的二掌柜了。 “在下是此间的二掌柜,有幸为二位小姐效劳。”他略一欠身,施礼道。 锦书莞尔回了一礼:“我等慕名而来,想来见识见识此间的字画。” 掌柜颔表示了解,来此欣赏字画的人不少,不过女子倒不多见,不知道她们是来看有趣的,还是确实懂得欣赏,便试探道:“我着姑娘对这幅画似乎感兴趣。” 锦:“此画气势恢宏,意境深远,画中人置孤舟与千山万仞之间,他自兀然坐于鸟不飞,人不行处,真所谓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唉,何足为轻重哉?江寒则鱼伏,垂钓焉能有所获?明知不获,却依然独坐江上,看似特立独行之举,焉知不是画者不甘屈服,力图有所获?抑或是悲观愤懑,以求寻得精神上的解脱……” 掌柜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缓缓道:“这是在下二次听到有人这样解画中之意。” 锦书微微汗颜,若不是前世学过《江雪》一诗,她哪知此画之意,即便能看出点门道,也做不出这样的解释。不过他说她是二个这样解画的人,那另一人是谁呢?好奇中。 重生之嫌妻不自弃-正文 第七十三章 百墨斋(二) “在下妄言,让掌柜见笑了,说的不对,还请掌柜莫怪才好。”锦。 泫歌一脸敬佩的看着锦书,二嫂解的好极了,刚才她看这画还觉得奇怪呢!心想这渔翁莫不是有病?寒江独钓,他钓的是什么啊?听二嫂这么一说,就什么都明白了。 “小姐谦虚了,你解的极好,不知小姐能不能为此画题诗一?”二掌柜恳求道。 锦书为难,题诗?那不是逼着她剽窃柳宗元的诗吗?这可不好。 “我家主人有言在先,能解此画者,必请他题诗一,若题诗也能符合画中之意,那此画双手奉上,分文不收,在下可以再做个主,倘若小姐有缘得到此画,那么,在下会附赠小姐一张字画,小姐可以在这些画中任选一幅作为赠品。” 二掌柜见锦书犹豫,便以利诱之。 “那不太好吧!这里的字画都是极品,我不过胡言乱语几句,怎好收这等厚赠。”锦。 二掌柜澹然而笑:“我家主人开此‘百墨斋’,并不为赚钱,只为结交天下文友,书画之物俱是凝结了作者的心血,倾注了自己的感情或思想,技法有价,然知音难觅,无缘之人,价再高也不可得,有缘之人,赠之又何妨?再说,小姐能不能题出好的诗句还未可知呢!” 泫歌将锦:“二嫂,你就姑且试一试嘛!不要叫他小看了去,要是成了,咱们就要那副张如山的寒梅图,老爷最喜欢张如山的画了,张如山的画可是千金难求的……二嫂,你就题一嘛!这么好的事情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锦书被她说的有点儿心动,尤其是听说老爷喜欢张如山的画,但是,就算这样也还是不好啊!总觉得是偷了人家的东西似的。 “此画在此挂了将近三年,都不曾等到有缘之人,今日好不容易等到小姐,小姐若是不愿题词,那它就只好继续孤单的等待下一个有缘人,可惜啊可惜,当真是知音难觅……”二掌柜观察锦书的神情,看她已经动容,故意叹息道。 锦书再看那画,寂寞的渔翁,不甘的等待,心头不由涌起一股苍凉之意,好吧!试就试吧!不过,画啊画,你的知音并不是我,而是另一个时空的一个叫子厚的人,或许冥冥中,是上苍借我之手圆你二人的心愿,为你们牵系这份缘……锦:“既如此,那我就只好献丑了。” 二掌柜心中一喜,忙唤侍者取来笔墨。 锦书硬着头皮,在心里默默向子厚兄致歉,提笔写下《江雪》一诗。 随着锦:“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二掌柜眸光一亮,不由的多看了锦书两眼,语气也变的恭谦起来,道:“小姐所题之诗,在下要交由主人看过方能决定是否将画赠与小姐,还请小姐在此稍作等候。” 锦书想着还有很多东西要采办,宣仪又说会去东平街寻她,只怕在此耽搁太久误了事,抱歉道:“可是……我们还有要事不能耽搁,这诗,你家主人若是喜欢,就赠与他吧!” “那怎么行?”二掌柜诧异道。 锦书淡然一笑:“你说我是这画的有缘人,那我送这画一诗也是应该的,我题诗并不是为了要把这画据为己有。” 泫歌在一旁心急,暗暗扯锦书的衣袖,两幅画啊!“百墨斋”里随便哪两幅可都是极品,别人有钱都不一定买的来的,二嫂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二掌柜感叹道:“这位小姐这份胸怀,叫人敬佩,既然小姐还有要事要办,在下不敢耽误,可是主人之意在下也不敢违拗了,就请小姐告知姓名住址,倘若主人决意要赠画,在下到时候亲自送到府上。” 锦:“不必了,真的不必了。” “请小姐体谅在下,莫叫在下为难。”二掌柜恳求道。 泫歌一旁笑道:“到时候你就到翠峰巷找纪府二奶奶便是,对了,另一幅画,我二嫂要张如山的寒梅图。” “泫歌,你怎的这般口快。”锦这两幅画的价值高昂,她才不能接受,她会心里不安的。 “二嫂,你瞧人家掌柜多为难,咱们就这样走了,他会交不了差的。”泫歌不以为然笑道。 “这位姑娘说的极是,刚才在下真是为难的紧,多谢姑娘相告。”二掌柜还恭谦的对了泫歌作了个揖,又对锦:“原来是纪府二奶奶,在下失敬了。” 锦:“你别听泫歌胡说八道,那画我真的不敢收,我们这就先告辞了。”锦书屈膝一福,赶紧拉了泫歌逃也似的跑出了“百墨斋”。 她们一出门,二掌柜就拿了锦书题的诗入内,“百墨斋”后面是一个精致幽雅的小院子,一身材欣长的男子着了一袭淡墨流云月白绉纱长袍,头束白玉紫金冠,腰缠青玉带,左手撩了右手的袖子立与一方花岗岩石桌旁,肆意泼墨挥毫。 “主人……”二掌柜恭恭敬敬的行礼,小声唤道。 那人并不答话,提气凝神,顺、顿、错……画好了竹子的主干方才慢声道:“何事?” “那幅寒江垂钓图……有人题词了……”二掌柜垂轻道,声音里难掩喜悦之情,这可是主人盼了好久的。 果然,那人背脊一僵,搁了画笔,转看过来,道:“拿来与我瞧瞧。” 二掌柜赶忙躬身上前,双手奉上。 那人凝眉细读,渐渐地五官都舒展开来,连声赞道:“好,好,好,好诗,诗意与画意再贴切不过,这字也好,很久没看到写的这般洒脱自如的行书,笔力遒劲,姿态优美,疏密得体,浓淡相融,就这字也是商品啊!逸之,这位公子姓甚名谁?我一定要见见他。” 方逸之面露难色,讪讪道:“主人,这诗……不是公子所写。” 那人还未解方逸之话中之意,玩笑道:“不是公子写的,难道还是女子写的?” “正是……”方逸之轻声回答。 呃!那人还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又问:“你说什么?” “题这诗的是为女子,翠峰巷纪府的二奶奶。”方逸之如实以告。 “纪宣仪的娘子?”那人惊讶道。 “在下想,应该是她,和她一道来的那位姑娘叫她二嫂。” 那人觉得脑子有些乱了,问道:“她是如何解这寒江垂钓图的?” 方逸之把锦书的原话一字不漏的复述了一遍。 那人听了,沉默着,又看那诗,一遍一遍默念,良久才叹了一口气:“纪宣仪真是好福气……”语气中竟是极为羡慕又很是遗憾。 “既如此,等我把这诗题与画上,你明日亲自登门给她送去。”那人叹息道。 “主人,她说不要这画。”方逸之踟蹰道。 那人目光一凛,不解道:“为何?难道她不喜欢这画吗?” 方逸之忙解释道:“不是的,其实先前她是不肯题的,在下许诺若是题的好,还另赠一幅画给她,大堂里的画随她自己挑,又激她,说她未必能题出合意的诗句来,她都没有答应,后来,在下感叹此画知音难觅,她竟然就答应了,但再三强调,她题诗不是为了把这画据为己有,只为一个缘字,还是和她同来的叫泫歌的小姐把她的住址告知在下的。” 那人听了,怔怔失神,呢喃着:“世间竟还有这等奇女子。” “在下也是敬佩的很,主人,这该怎么办呢?”方逸之请主人示下。 那人又是沉默良久,把石桌上画了一半的宣纸慢慢地揉卷了,又从旁取来新的纸张,挑了支适中的狼毫,挥笔写下那《江雪》。写毕对照着锦:“还是给她送去,她若不收,你就当她的面把画撕了。” 方逸之略抬了抬头,瞄了主人一眼,心道,还是主人有办法,这招够狠的,那二奶奶不收也得收了。 “在下还有一事禀报,泫歌小姐想要张如山的寒梅图……” “给她……”那人想也不想就说道,满腹的心思都只在这诗上,以及写这诗的人,她是怎样的女子?有着怎样的玲珑心思?能解读画者的沧桑和悲凉,不甘与挣扎……思绪渐渐地延伸开去,她解说时的语气,写字的神态,仿佛跃然眼前,只是,看不清她的容貌。 锦书上了马车急急赶往东平街,原来这边是想为老爷,宣仪和小叔他们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字画,价格又适中的,现在倒好,空手而回,而且,好像还惹了一件麻烦事,不知道那家主人能不能看上那诗,会不会真的送画来,还是莫要送来的好,要不然平白的“百墨斋”送来两幅字画,会不会把大家都吓一跳?夫人会不会责怪她太轻佻? “二嫂,你真的没必要这么担心,他们若是真的送了画来,我看纪府还有哪个敢小瞧了你,咱又不是偷来的抢来的,是凭真本事得来的,人家心甘情愿送来的……”泫歌看锦。 锦书瞪了她一眼,还不都是她,嘴这么快,本来一走了之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最让她梗怀的是凭真本事这句话,这哪是她的本事?锦书汗颜…… 重生之嫌妻不自弃-正文 第七十四章 有祸躲不过(一) 比起青吟巷的幽静,东平街就热闹了许多,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算得上是繁华的街市。这边的情况,映雪就比较熟悉了,以前陪林蔓儿来过多次,知道哪家的货色好,价格公道,有了这个向导,逛起来就方便了许多。 锦书先去了绸缎庄,挑了几块中意的料子,又去胭脂水粉店,金银饰店,秋风扫落叶似的,把要买的东西都买齐了。 泫歌看着大家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跟逃难似的,不禁笑道:“人家上街都是悠悠闲闲的,咱们上街倒像是来打仗的。” 这一番转下来,锦书也觉得累,看着天色,午时将近,也不知道宣仪会不会来找她们,便道:“这样好啊!办完事儿可以早些回去。” “不要嘛!我们难得出来,我还想去绣坊看看呢!”泫歌央求道。 初桃和映雪也是期盼的看着锦书。 其实锦书自己也想多逛逛的,蛋她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不能随心所欲无奈,可是又不忍拂了大家的意,管他呢!反正出都出来了,便道:“那咱们先把东西放到马车里去,再找个地方吃东西,休息好了再继续。” 众人开心的欢呼起来,映雪道:“马车停的远,这些东西我和初桃拿过去就行了,二奶奶和四小姐就在这等着吧!” 锦书和泫歌把东西交给映雪,然后就站在一家脂粉铺前等她们回来。临近午时,街上行人少了很多,想必都回去吃饭了。 正等着,只见一旁走来三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举止甚是吊儿郎当,大冬天的还摇着把纸扇,嬉皮笑脸,打着眼瞟儿看人,一看就是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锦书和泫歌往里侧了侧身,这种人要避而远之。 然而有祸终究躲不过,那三个浪荡子已然瞧见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色心顿起,便凑将上来,围住锦书和泫歌打转,三双色迷迷的贼眼更是盯着她们上上下下扫了个遍,恨不能用目光就把两人的衣服给剥了下来。 锦书心中暗暗叫苦,拉着泫歌要走,其中那紫袍男子一个斜跨步,伸手拦住了锦书的去路,笑容猥琐:“两位小娘子,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今日遇见了便是缘分,快跟了本公子回去,本公子一定好好疼你……” “不要脸,谁跟你走?你是什么东西。”泫歌气红了脸,骂道。 “哟……这个小娘子够辣,有劲,本公子就喜欢这调调,你们俩别跟我争啊,这个我要了……”绿袍男子纸扇一收,就要来拉泫歌。 锦书不知哪来的力气,狠狠推开绿袍男子,把泫歌护在身后,正色厉声道:“三位公子请自重,我们是纪尚书家的女眷,你们快快离去便不与你们计较,如若不然,我家夫君即刻就到,将你们都送去官府,治你们一个当街调戏良家妇女之罪。”锦书报出家门,希望他们可以知难而退。 三人先是一怔,随即哄然大笑起来,尤其是那个着青色袍子的男子摇着扇儿,笑的前俯后仰,整个身子跟了羊癫疯似的抖动着,喘着气道:“子颜兄,卫哲兄,你们听到没?这位小娘子要抓咱们去见官呢……哈哈哈……” 绿袍男子逼近锦书,做出很害怕的样子,苦着脸道:“小娘子,你可别吓唬本公子,本公子胆子小的很呢!不经吓的,不信?你摸摸,本公子的心跳的好快好快……” 泫歌恶心的想吐,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二嫂都报出家门了,他们根本就毫不在乎的样子,难不成他们是有背景的?泫歌的怀疑也正是锦书的担忧,这几个人怕是大有来头,真是出门不利,撞见鬼了,还是活鬼。 心中盘算着该怎么脱身,映雪和初桃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而且这是在大街上,他们真敢光天化日之下行恶骂?这往来的人都不管吗?有没人去报官呢……前路被堵,看来只有进铺子里躲一躲了。 锦书给泫歌使了个眼色,泫歌会意,两人就想往铺子里去,一转身,却见店小二以飞快的度上了门板。锦书愕然,没想到,人情冷漠至此。 这下,三个流氓更得意了,愈加大胆大了起来,紫袍男子不屑的呸道:“我呸……那个纪老头算什么东西?即便他在这,本公子要怎样还怎样,他敢吱一声,本公子就跟了他姓……” 泫歌听他侮辱父亲,心火上涌,也顾不得害怕了,反唇相讥道:“你跟了谁的姓谁倒霉,天底下只有一个姓适合你。” 锦书拦住泫歌,跟他们逞口舌之勇,没有半点好处,他们的脸皮比城墙还要厚,骂有什么用?只希望能拖延时间,等到映雪和初桃回来。便道:“几位公子还是请让开,你们要找乐子,去别出找去。” 紫袍男子已经被泫歌激起了脾气,哪来听锦书的话,眉毛一挑,斜眼看泫歌:“哦!小娘子认为本公子该姓什么?” 泫歌愤愤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只配姓,乌、龟、王、八、蛋……” 紫袍男子面色一沉,冷冷道:“子颜兄,这回我可不让你了,这个臭丫头本公子要定了。”说罢一把把泫歌拽了过去,就要当街轻薄,泫歌大惊失色,挥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再要动手,双手已被擒住,反扭在身后,动弹不得。 锦书惊惶,要去救泫歌,却被绿袍男子和青衫男子拦腰抱住。锦:“看你们也是有身份的人,却行泼皮无赖之举,如畜牲何异?难道你们眼里就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本公子就是王法……把她们都给我弄走,本公子今儿个要好好调教调教这两个臭丫头。”紫袍男子被泫歌骂了,又挨了一耳光,已然动怒,没了调戏的心情,只想把这两人弄回去,好好整治一番。 三人抱的抱拖的拖,就要把锦书和泫歌带走,大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不敢沾染是非,显然对这三人害怕的紧。 锦书和泫歌哪挣得过三个大男人,很快被他们拖了去。锦书绝望着,宣仪,快来救我…… 第七十五章 有祸躲不过(二) 眼看就要被人拽进马车,忽然拉着锦书的绿袍男子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啃泥,锦书还未回过神来,就看见几个人旋风般冲了过来,扭打在一起,场面极度混乱。 锦书和泫歌惊魂未定,初桃已经扑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带着哭腔,焦急地问道:“二奶奶,四小姐,你们有没怎样?” 锦书这才看清在混战中的是宣仪、莫非、还有朱子墨,顿时又紧张起来,生怕宣仪他们吃了亏。 “是二哥他们来了。”泫歌喜极而泣,刚才真是吓死了,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完了。 “我们回去找马车,正好碰到二爷、三爷他们寻来,我们就一道回去找小姐,在脂粉铺没看到二奶奶和四小姐,是一个路人告诉我们,说你们被三个公子掳走了,二爷他们便足狂追过来……”初桃喘着粗气说了来龙去脉。 锦书哪有心思听这个,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紧张地盯着宣仪他们,没想到宣仪和莫非两个读书人,打起架来也这么狠。 “二哥,三哥,好,就这样,打……打得他们脸上开花……”泫歌看二哥三哥他们占了上风,顿时开心起来,那几个泼皮也就只能欺负欺负女人,真打起架来,根本就不够瞧,看二哥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撂倒了。 朱子墨是不会打架的,看泫歌被人欺负,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冲上去就揍人,和他对着干的是那紫袍男子,初时被子墨的突袭打懵了,挨了好几拳,等回过神来,开始反攻,子墨就吃不消他,被他摁在了地上。听见泫歌只给她二哥三哥鼓劲,单不管他,就怕佳人小瞧了他,子墨脸上挂不住,起狠来,膝盖用力朝紫袍男子胯下一顶,这种人渣,留着这东西也就多做点孽,还不如废了他,为民除害。 紫袍男子吃痛,捂着裤裆在地上打滚,指着子墨咬牙切齿着:“你敢毁我命根子,我要灭你全家,不,九族……” “朱公子,干得好……”泫歌看的痛快,喝彩道。 子墨受到佳人的鼓舞,胆气大增,上前补了紫袍男一脚,骂道:“灭我九族,你以为你是皇上?我先让你这宵小之辈断子绝孙。” 说话间,街头转角处冲出来一群人,为的一个家丁模样的振臂喊道:“他们敢打世子,咱们一定不能放过他们,给我上,往死里打。” 锦书心惊,暗叫不妙,忙唤纪宣仪:“宣仪,小叔,你们快跑,不用管我们……” 纪宣仪面沉如水,一把拎起被他打翻在地的绿袍男子,掐住他的喉咙,看着即将冲到面前的打手,冷声道:“你们再往前一步试试,信不信我一把捏碎他的喉咙。” 那些人心有顾忌,停住脚步,不敢再往前。 纪莫非如法炮制,也制住青衫男子,两边就这样对持着。 纪宣仪回头看了一眼锦书,见她头也散了,衣服也乱了,狼狈不堪,心中隐隐作痛,随即被熊熊燃起的怒火掩盖了。他认得这三人,自己手中的这个是中山靖王的小公子轩辕子颜,那紫袍的是成王爷家的二公子轩辕卫哲,还有那个穿青衫的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孙意如,这三人是京城最有名的纨绔,吃喝嫖赌样样俱全,风月场所的常客,还有一大嗜好,就是调戏良家妇女,早就是恶名远播,怎奈他们家世背景深厚,无人治得了,就越加猖狂了。没想到他们今日竟然欺负到锦书和泫歌头上,即便他们身份尊贵又怎样?敢动锦书和泫歌,他纪宣仪就敢揍,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们还不快走!”纪宣仪对锦。 锦书被他眼中的戾气吓到,从不知纪宣仪起怒来是这般可怕,不禁缩瑟了一下,她知道她该听他的话马上走,留在这里只能成为他的累赘,可是,她怎能放心离开呢!对方那么多人,而宣仪他们连个随从都没带…… “二嫂,四妹,你们快走,这些个鼠辈,还奈何不了我们,快走吧!”纪莫非催促道。只有她们安全离去,他们才能放手好好干一场。 初桃小声道:“小姐,我们赶紧走吧!映雪已经去报官了,相信官兵马上就到,咱们回去告诉老爷,这是二爷先前吩咐的。” 锦:“你们要小心。”带了泫歌初桃,急忙离去。 一颗心被狠狠地揪着,无暇顾及其他,在马车上稍稍整理了仪容,一回府,锦书就让泫歌先回避,吩咐她不论外边怎样,都躲在房里别出来,出了这样的大事,总要有人承担责任的,要罚,罚她一人就够了。然后自己径直去“宁和堂”,找到老爷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先时纪云亭还以为只是和几个地痞闹起来了,也不怎么担心,听到锦书说那些人可能是世子,纪云亭的脸色大变,慌忙就出门去了。徐氏气的指着锦书的鼻子大骂:“你简直就是个丧门的祸星,自从你进了这个家,这个家就没有一日安宁的,不把这个家毁了,你就不甘心是不是?” 锦书难过的低着头,不敢分辩半句,这次,真是连累到纪宣仪了,那些人口口声声喊着世子,可见对方身份尊贵非常,这次的事还能善了吗? “你给我到院子里去跪着,这次的事能善了便罢,不然,你就给我跪着,永远别想起来。”徐氏怒不可遏,又着急着宣仪和莫非现在的状况,没心情骂人,只罚锦书跪着,自己连忙去找淑媛商量,这次得罪的可是皇家的人,官再大有什么用,人家可是皇上的血亲,看来还得找大都护帮忙才行。 尹淑媛得了信,也是着急的不行,一面派人去打听目前的状况,一面让人回娘家先跟父亲打个招呼,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 整个纪府都被不安的情绪笼罩着。锦冷,也不觉得疼,因为心里更疼,是她惹得祸,要是她当时狠狠心办完事就回家,就不会生这样严重的事情,宣仪怎样了?还有莫非,还有朱公子……官兵来了,他们肯定也是帮着世子啊!官场里的人都是望高不望低,哪管你什么有理还是无理……锦书越想越沮丧,难过的不知该办才好,如果一切可以挽回,就算让她跪一辈子,她也认了。 很快有消息传来,说是二爷,三爷还有那位朱公子都被带到衙门里去了,纪府上下更是惶恐不安起来,大爷去衙门打招呼,淑媛回娘家找父亲商议,老爷也是四处奔走,弄得是人仰马翻,鸡飞狗跳。根本就没有人去理睬跪在院子里的罪魁祸。 泫歌想来看看锦书,被苏太姨娘死死拦住,苏太姨娘说:“这会儿,家里乱糟糟的,夫人又正在气头上,你跑去看二奶奶,不是找骂吗?要是被夫人知道这事儿你也有份,还不逮着机会狠狠整治咱们娘俩?” “可是,这又不是我们的错,是那些人来惹事的,二嫂她拼命护着我,我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她一个人受过……”泫歌哭道。 苏太姨娘叹道:“这有什么办法呢?夫人就算明知道不是你们的错,但祸事总是由你们而起,在她眼里那便是错,天大的错,现如今,咱们只能等,只能忍,希望老爷能把事情妥善解决,到时候再看情况帮二奶奶说说好话。” “但是这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的能解决的呀!夫人让我二嫂这么跪着,大冬天的,会死人的。”泫歌担心不已。 苏太姨娘长叹道:“谁叫咱们都是别人眼中的沙子,自身难保啊!你听话,乖乖的别出去,不要辜负了二***心意,我去老祖宗那求求情,看能不能先让二奶奶起来。” 泫歌想想又难过,伏在姨娘怀里大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越来越冷,锦书已经冻到麻木,痛到麻木,只觉得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了,摇摇欲坠,难以支持。可是,老爷都还没回来,连夫人也没回来,这说明什么?情况一定糟糕透了。 “求求你们,放我进去,让我给二奶奶披件衣裳吧!这么冷的天,二奶奶会冻坏的……”是映雪在央求蓝沁和紫玉。 “映雪,你还是回去吧!没有夫人的允许,我们不能放你进去的。”蓝沁为难道。 “好,那我不进去,麻烦你们把这个姜汤送给二奶奶,还有这边棉袄……” “映雪,你别再为难我们了,夫人不开口,我们哪敢啊!”紫玉拒绝道。 “夫人只是说罚跪,没说不准吃不准喝的,万一二奶奶有个好歹,二爷回来可怎么交代呀……”映雪还在试图说服她们。 蓝沁和紫玉就是拦着不放,急的映雪想骂人,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都是这般冷血。 “映雪送的不行,那……老祖宗送的你们是不是也要拦着啊?”是老祖宗身边的丫头碧茹,缓缓走过来,慢声问道。 第七十六章 福兮祸兮(一) 映雪喜出过望,碧茹姐简直就是大救星。 蓝沁忙道:“碧茹姐姐说笑了,我们可不敢。” “老祖宗说了,这事还不知会怎样呢!说不定,等会儿二爷三爷就好好的回来了,夫人要罚二奶奶,可也不能把人给折腾没了不是?这不,老祖宗命我送点热汤寒衣过来。”碧茹笑道,又对映雪道:“你也跟我一起进去吧!” 蓝沁和紫玉不敢拦碧茹,可又不甘心让映雪进去,下意识的伸手要拦,映雪有了碧茹长胆也不来怕她们,挺身硬闯了过去。 “二奶奶,您怎么样了……天哪!二奶奶您的手好冰……”映雪看二奶奶凄惨的模样心疼的掉下泪来,忙把棉衣给她披上,握住她的手不断搓*揉呵气,二***手冷的像块冰。 “二奶奶,赶紧喝口热鸡汤,暖暖身子。”碧茹盛了碗热汤要喂锦书。 锦书意识混沌着,听见有人和她说话,无力地睁开眼,原来是映雪和碧茹,见到映雪,锦书陡然清醒过来,反捉住映雪的手,急声问道:“映雪,二爷和三爷怎么样了?有没有吃亏……”以为自己说的很大声,那么急切,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可出来的声音确实暗哑难听,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二奶奶,您别急,先喝口热的暖暖身子,润润嗓子……”映雪宽慰道。 锦书摇头,她不饿,也吃不下。 “二奶奶,我知道您心里惦记着二爷和三爷,所以,您更得保重身子,二爷说了,他不会有事的。” “可是……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锦。 “二奶奶,老祖宗让我转告您,保重身子最要紧,别等二爷回来了,您却病倒了。”碧茹也劝她。 锦:“锦书不孝,又让老祖宗操心了。” “所以啊!二奶奶要好好的,别让老祖宗难过。”碧茹柔声道。 锦书这才依言喝了几口汤,冻僵了的身体渐渐地恢复了知觉,心想着,无论如何都得撑着,要等到宣仪他们回来才行。 又不知过去多久,迷糊中,听见一群人走进了院子,然后有个人向她跑了过来,没看清是谁,那人将她紧紧地抱住,语声急切又痛心:“锦书,你怎么在这里跪着?你怎么样了……啊?锦书,你醒醒,你说话……”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是宣仪吗?是他回来了吗?还是她太累了,太冷了,出现了幻觉?好想睁开眼睛看看,可是就是睁不开啊!眼皮跟灌了铅似的沉重,意识一直游离着,怎么也汇聚不起来。 “母亲,您为什么要让锦书跪在这儿,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在这里跪了多久?这么冷的天,您是想要她的命吗?”纪宣仪痛心疾的责问母亲,真没想到,母亲会如此对待锦书,不,他应该想到的,他和莫非被官府带走,母亲肯定会把这笔账都算到锦书头上,当时只想着让她赶紧离开是非之地,却没想到回家了,会让她面临更大的灾难,都是他的错,是他疏忽了……那么,应该是锦书一回家就被罚跪了,这样算来,锦书跪了近四个时辰了吧! “我让她跪着算是便宜她了,给家里惹了这么大的祸事,不给她点教训她能长记性?”徐氏愤恨道。 “这事怎能怪她,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纪宣仪情绪有些失控,不觉拔高了声音,刚才面对一干打手,他都没有这样紧张过。 “她是受害者?有道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若行规蹈矩的,人家会来招惹她?大街上那么多人,为什么人家偏偏招惹她?我看分明就是她自己狂狼……”徐氏想当然道。 “够了,你胡说些什么?人家都已经来赔礼道歉了,你倒好,还往自家人身上泼脏水,宣仪,你赶紧带锦书回去,其他的事,等会儿再说。”纪云亭凛了徐氏一眼,忍不住呵斥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个家到底是怎么了?就没个安宁的日子。 徐氏被老爷当着众人的面呵斥,心中恼怒,居然连老爷也帮着这个贱人说话,气道:“难道我说的有错嘛?咱们纪家何时丢过这样的脸?还不都是她,一个姨娘生养的下贱女人,简直就是扫把星,是个祸害,专门来祸害咱们纪家的……” 纪云亭原本就已经心浮气躁,听她越说越过分,简直让人忍无可忍,暴喝道:“你给我住嘴。” 在场的人俱是心头一跳,老爷可是很少这么大的脾气,徐氏再有不甘,可看老爷横眉怒目的,只好偃旗息鼓不敢再说什么。 纪宣仪隐忍着内心的愤怒,从来没有对母亲的为人处事产生过这样大的分歧,他总认为母亲做事都有她的道理,但是她对锦理可言,完全是凭着个人的喜恶,而且把这种厌恶的情绪挥到了极致,这样对锦书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还愣着干什么?救人要紧。”纪云亭对怔怔不语的纪宣仪道。 纪宣仪抱起锦书,原本轻盈的身体,此刻却觉得这样沉重,让他愈加心慌,锦书,你一定要没事…… “二哥,我去叫大夫。”同样感到愤怒的还有纪莫非,看到锦书奄奄一息的样子,他的心就像被一把钝挫的刀子一下一下的切割着,这种痛楚,是要用尽全力才能控制住不让自己的话语颤抖,心中悲痛着,锦书的磨难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纪莫非藏在身后,紧握的拳头,握到关节都白的拳头,没能逃过尹淑媛的眼睛,尹淑媛的心一冷再冷,冷到忘了愤怒。他为别的女人不顾身份,不顾安危,当街斗殴,前程名誉一概不管,而她,知道他出了事,心急如焚,脚不沾地,求爷爷告***,四处奔走,他回来没有说过一句体贴歉意的话,却在这里为那个女人心痛难过,这算什么?他当她是什么?心的一角轰然坍塌,那是一个血淋淋伤口,又有谁来心疼她?尹淑媛直视着躺在纪宣仪怀里那张苍白毫无血色,但依然美丽动人的脸,满脑子都是邪恶而狠戾的念头:华锦书,你为什么不去死? 第七十七章 福兮祸兮(二) 她一定是掉进冰窟窿里了,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冷?不对,她还在罚跪呢!应该是下雪了吧!宣仪怎么还不回来呢?他打了世子,是不是回不来了,被关在牢里……脑海里放电影似的,画面切换到阴冷黑暗的地牢,纪宣仪他们被铁链捆绑着,高高吊起,那三个纨绔子弟,狞笑着,手里拿着粗长的鞭子,使劲的抽打在宣仪身上,鲜血迸溅开。 “不要……你们不要打宣仪……不要打……”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想要冲上去阻止,那些人反过来将她围住,个个面目狰狞:“想要我们放了他吗?”她用力的点头。 他们露出猥琐之极的笑,慢慢逼了上来,邪恶的说道:“要想我们放了他也不难,只要你伺候的我们三快活,我便放了他……”说着就伸出毛茸茸的手要来撕她的衣服。 她惊得魂飞魄散:“宣仪……救我……” “二爷,二奶奶一直这样说胡话可怎么办?”话儿急得直掉泪。 “都是我们不好,二奶奶原本就要回府的,要不是我们求着二奶奶多逛一会儿,也不会生这种事……”初桃后悔不已。几个丫头拼命搓着锦书冻僵了的手脚,直想把自己的热量全送进二***体内。 “纪二爷,二奶奶这是受惊过度又被寒气侵体,才会病势汹汹,高烧不退,我先开个方子,煎了药让她服下,如果过了今晚高烧能退下来,就没什么危险了。”王大夫道。 纪宣仪紧蹙着眉头,问:“你的意思是,若是高烧退不下来,就有危险?” 王大夫叹道:“这样的高烧若是持续的太久,只怕会烧坏了脑子……” 纪宣仪默然,望着床榻上毫无生气的锦书,心头凄冷,话语里透着深凉的无奈:“去开方子吧……” 冷敷用的帕子换了一块又一块,额上的热度却丝毫不减,身上依然冰的吓人,众人皆心慌意乱、六神无主。 纪宣仪呆呆地坐在一边,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蔓儿病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害怕,揪心,却束手无策。 “药来了……”含笑端了药来,话儿扶起锦书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怀间,初桃用汤匙一小口一小口的吹凉,送到锦书嘴边,可是锦书根本没有反应。 映雪急道:“这样不行,我来捏着二***下巴,让她张开嘴。” 药是送进去了,但下一刻又都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初桃哭道:“还是不行啊!二奶奶咽不下去。” 纪宣仪豁然起身,走了过来,接过初桃手中的药碗:“你让开,我来。” 纪宣仪端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口,捏住锦书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用舌尖撬开她的牙关,让药汁如数进入,又紧紧地吻住她,直到她咽下。一样的程序,一样的动作重复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锦书,醒来吧!只要你醒来,我不会再逃避…… 她一定是做噩梦了,不然为什么一会儿像置身冰天雪地,一会儿又似在烈日下烤炙着,这种极冷极热周而复始,折磨的她痛苦不堪,却又挣不脱这梦魇的纠缠……每一回都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这种感觉像极了临死前的挣扎,恐惧、无奈…… 热,身体里似有无数的火苗在串烧着,几乎要把人化为灰烬,迷糊中好像抱了一块大冰块,丝丝的凉意,安抚着身体被灼烧的疼痛,待到热浪褪尽,寒意袭来,那冰块又似火炉,传递着融融的暖意,终于,终于,不再做梦了。 人一直是恍恍惚惚,只知道自己是病了,什么人和事都想不起来,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着,不时有人喂她喝水,初时,她以为那是水,渐渐地尝出了苦涩的味道,原来,那是药啊!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头还是很沉,思绪茫然,睁了一会儿眼,累的又闭上,只觉得口中干渴,像在沙漠中行走了数日,焦渴难耐。 “水……”锦书出微弱的声音。 感觉身边的人骤然跳了起来,声音也和她一样的沙哑,却是热切而激动的说:“锦书,你醒了?要水是吗?你等着,我马上去倒。” 那人迅离去,须臾回转,扶起她,喂她喝水,水是生命的源泉,这话一点也不错,温和的水,宛若一脉生机,缓缓注入这具孱弱的身体,就像春日薄冰下融化了的春水,潺潺淌过山间原野,万物在一夕之间复苏过来。 “慢点喝,别呛着。”那人体贴的说着。 锦书再次睁开酸涩的眼,抱着她的是宣仪,不知为何,心里陡然一松,刚才,她竟有些害怕,上回这样醒来,她已经离开了二十一世纪,来到这个架空的时代,她怕,再次睁眼,现自己又到了别的地方。 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太过于天马行空了,能重生一次已经是天方夜谭,怎么可能穿来穿去?还真当自己是时空旅行者了…… “怎么样,好些了吗?”纪宣仪小心意思地将她放平,附在她耳边柔声问道。 他的眼底布满血丝,那样焦灼而喜悦的神情原本干净的下巴上如今俱是青色的胡子茬,憔悴的宣仪,锦:“你有几天没刮胡子了?” 他微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三天吧!没想到长的这么快。” 三天了,她病了有三天了吗?觉得好漫长啊!恍若隔世……之前生的事慢慢都想起来,锦书眼中氤氲起一层水雾,他的笑脸便模糊了几分:“宣仪,我是不是真的很麻烦?”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吻着,笑道:“怎么会呢?应该是我比较麻烦才对。” 锦书诧异,不解的望着他,望不清楚。 他嘴角轻扬,眼中噙了一抹狡黠的笑意:“你只顾睡着,喝药,擦身,换衣,都得我来做,我不麻烦难道还是你麻烦?” 锦书脸上灼热,又是感动又是羞愧,这些天都是他在照顾她吗?她真是给他惹了好大的麻烦。 看她如此,纪宣仪微笑道:“你要快些好起来,不然的话,怡景园里的梅花可都要谢了。” 锦书微讶:“绿梅都开了吗?” “是啊!前儿个下了一整夜的大雪,把梅花都催开了,大家都去看了,我等你一起去。”他的目光温柔似潋滟的春水。 锦书又眩惑起来,宣仪不是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怡景园”吗?那是他的禁地呀!还有他说,他在等她一起去看,什么意思呢? “好了,先不说了,你好好休息,我让话儿去给你熬些小米粥来,先吃些清淡的,再慢慢儿补身子。”他为她掖好被子,还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宣仪……”看他要走,她急切的唤住。 他凝眸望着她:“你说!” 锦:“那件事儿……怎么样了?”她一直想问,又怕,可是不问,又不安。 他微微而笑:“我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我知道,可那些人似乎来头不小,得罪了他们,他们会不会报复呢?”锦书担忧着。 他摇了摇头,又在她身边坐下,满眼尽是宠溺的神情,叹道:“是不是不把这事儿和你交代一下,你就没法安心休养呢?” 锦书默认。 “其实那天动手的时候,我便知道他们是谁。”纪宣仪轻描淡写的说道。 锦:“那你还动手?” 他的神情立即变得清冷起来,如蒙了一层薄霜在脸上,淡淡的话语带着决然的寒意:“他们敢动你,我便管他是谁,那几下还算便宜的。” 锦书感动着,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维护她,明知道对方身份还这样不管不顾。 “当日,映雪报了官,官兵赶来,见是我们,本想做个和事老,让各自散了了事,他们却不依不饶,嚷嚷着一定要把我们拉去治罪,我求之不得,既然得罪了,干脆就让这事闹大,他们几个都是闲散王爷家的世子,仗着尊贵的身份,游手好闲,到处惹事,成了京城一霸,大家都对他们头痛不已,就连皇上对他们也很看不惯,这次的事,面子里子都在我们,舆论也都倾向我们,闹大了,对我们只有好没有坏,不过,先时他们还是很嚣张的,中山静王和成王都跑到皇上那里去叫嚣,说要严惩打人的凶手,不过朱子墨是九王的人,九王自然是站在咱们这边,加上皇上一直很敬重的六皇叔也帮着咱们说话,结果可想而知了,皇上话,一要他们登门道歉,二,禁足半年,不得出府门半步,不然打断狗腿……”纪宣仪娓娓说道。 锦书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归了位,还好还好,大家都没事,只是没想到,这事还惊动到皇上了。 “那,皇上诶有责怪你和小叔吗?” 纪宣仪云淡风轻的笑道:“无非责备了几句,那也是场面上的事情,实质上没有任何影响,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锦书讪讪一笑:“放心了。” “你放心了,那我先去叫吃的,等你吃好了,有力气了,我还有事要问你。”纪宣仪别有意味道。 第七十八章 两幅画(一) 锦书刚大病了一场,身子被掏空了似的孱弱无比,又说了那么久的话,不觉昏恹恹起来,他要问她什么也无心力去琢磨,只想着闭目稍作休息,却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有人在耳旁轻唤:“二奶奶……醒来喝点热粥,空着肚子睡觉伤身子的……” 锦书幽幽醒转,见是话儿和初桃,两人伺候她洗了脸,漱了口,又喂她喝粥,真是很久没吃东西了,这食物进了胃里才感觉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饿久了却是不宜吃的太多,况且口中苦涩,也没什么胃口,锦书只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懒懒地倚在软靠上,方才想起之前宣仪说要问她话的,便问话儿:“二爷呢?” 话儿收拾着碗筷,让初桃撤了下去,回道:“二奶奶这回病的凶险,二爷几天没合眼了,一直守着二奶奶,这会儿,我们几个好说歹说,终于哄得二爷去歇息了,正在东厢睡着呢!” 看他那布满红丝的眼就知道他这几日辛苦了,感动之余又觉得意外,他为什么这么关心她呢?纯粹是出于道义和责任,还是因为其他…… “二爷对二奶奶可真是好的没话说了,为了二奶奶还跟夫人顶了一回,二奶奶高烧不退,二爷就把自个儿冻冰了为二奶奶退烧……”话儿兀自兴奋的说着,恨不能一股脑儿把二爷这几日的表现都说出来,好让二奶奶知晓,看二爷对二奶奶转了性子,她们几个比捡了银子还高兴。 锦书默然轻叹,原来梦魇中那块缓纾解她疼痛与不安的冰块竟是宣仪,他用他自己的身体为她降温,为她取暖……他怎这么傻呢?万一自己也病倒了,岂不是叫她更加负疚吗? “话儿,你去看看二爷被子盖的可暖和,别让二爷冻着了。”锦书打断话儿的话,心里担忧着,生怕宣仪累倒了:“还有,让大伙儿都安静些,别吵了二爷休息。” 话儿抿了嘴轻笑:“二奶奶放心,二爷这会儿睡的沉,打雷都吵不醒他。” 锦:“你还是去看看吧!不然我自己过去。” 话儿忙按住她,笑道:“我去,我去……二奶奶,您和二爷一个样,心里只念着对方。” 屋子里暖暖的,然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让人呼吸不畅,不用说,这几日窗门都是紧闭的,生怕灌了冷风进来冻着她,却不知病人最需要的是新鲜空气。锦书披了棉衣试着下床,双脚落地,却似踩在云朵之上,虚浮无力,扶着床边的几案站了好一会儿,不那么头晕目眩了,才慢慢地挪开脚步走到窗前。 打开南窗,凛冽的寒意扑面而来,迫的呼吸都停窒住,入眼是一片的雪白,在日光下,亮晃晃的,刺得双目微痛。自小在南方长大的锦书,很少见到这么厚的雪,地上,屋顶上,仿佛是铺了一层厚厚的棉絮,来不及欣赏雪景,锦书先开始心疼起院子里花草,只见原本葱郁宽大的芭蕉叶被压弯了腰,连那株长势极好的梨树,粗大的枝桠也不堪重负低垂了头,这几日大家都忙着照顾她,都没人管这些花草了,真是罪过啊!待会儿定要叫初桃她们赶紧把这枝叶上的雪扫落了才好。 “二嫂,您怎么起来了,还开了窗……”泫歌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掩了窗,边责怪道:“这么多个丫头,怎没人在这伺候着?待会儿受了凉风,又起热来该如何是好?” 锦书含笑:“是我遣她们走的,大家都累了,需要休息。” “那也不能没人看着呀!”泫歌扶了锦书回到床榻上。 “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再说烧也退了,人也清醒了,哪还需要别人看着?”锦书懒怠的斜倚着。 “我不与二嫂分辨,二嫂什么时候想过自个儿?心里装的都是别人,我说句二嫂不爱听的,在这深宅大院里过日子,还是得多想想自个儿,多心疼心疼自个儿才是正理,不然,这日子要怎么过得下去?”泫歌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要不是二嫂一个人把事儿给扛了,她也免不了受一顿罚,可是如果当时她能和二嫂一起分担的话,二嫂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锦书笑:“你瞧你鼻子冻得通红的,现在连眼也红了,活像只兔子。” 泫歌恼了她一眼,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嗔道:“自己都这样了还来取消别人。” 两人说笑了一阵,泫歌蓦地想起一事,敛了笑正经道:“对了,二嫂,那‘百墨斋’的二掌柜果真找上门来了。” 锦书微一惊讶:“他怎么说?” “他二日就上门来了,说要找二奶奶,那时你正病的昏昏沉沉,三哥去见他了,问他何事,他说要见到二奶奶才肯说的,三哥只好告诉他,二嫂您病了,不方便相见,他便日日前来问候,这事儿弄得大家都困惑不已,不过没人来问我,我便什么也没说……”泫歌细说道。 锦书恍然,宣仪要问的八成就是这事吧! “这‘百墨斋’在京都大大有名,二掌柜亲自连日登门,连老爷都开始过问此事了。”泫歌又道:“二嫂,您说怎么办呢?我有些担心啊!那日真不该那么轻率的就报了家门。”泫歌这几日都很不安,生怕自己又给二嫂惹了麻烦。 锦:“你现在才晓得担心也晚了些……不过,也不用害怕的,等我好些了,和你二哥一起去会他,他若是来送画的,咱们推了便是。” 听二嫂这么说,泫歌心下稍安,又有心情说笑起来,附在锦:“二嫂,二哥这回真不赖,您没瞧见,昨儿个那三个混蛋登门赔礼道歉的怂样,真是大快人心,尤其是那个叫卫哲的,走路一瘸一拐的,听说被朱公子一脚踢在了命根子上……” 锦书回想起朱子墨打架时的狼狈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不会打架的,居然还被他占了便宜来,真是稀奇事,不过冤家宜解不宜结,虽说眼前是纪家占了理,占了上风,只怕他们心里未必会甘心,此事总是个隐忧。 第七十九章 两幅画(二) 锦书醒了,前来探望的人一拨又一拨,先是泫歌,再是老祖母也派碧茹过来问候,最后连清儿也来了……锦书哪里还有得休息,强打着精神应付。 如此吵得纪宣仪也睡不好,过来看见清儿腻在锦书怀里,忙把他抱开去:“清儿先回去,让母亲好好休息,等母亲病好了,你再来看母亲。” 清儿乖巧,点点头,对锦:“母亲要快些好起来,清儿就能来看母亲了。” 锦书微微含笑:“清儿乖,要听祖母的话。”先前清儿告诉她,祖母不让他过来,说是怕染了寒症,这话倒是有理,小孩子抵抗力差,还是远离病人的好。 宣仪将清儿抱了出去,须臾回转,坐在床边温柔的注释着锦书,看她病容憔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心中疼惜,拇指抚上她尖瘦的下巴:“我让她们这几日都不要来了,省的打扰你休息。” 锦:“这样不好,她们好心好意的来看我……” “你自己的身子要进。”他的语气不容商议。 好霸道的男人,不过她知道他是为她好。 瞧她,好像满心对不起别人的样子,纪宣仪索性翻身上床,抱住她,在她耳旁喟然轻叹:“你呀!先顾着你自个儿吧!遇事儿也不会服个软,讨个饶,明知要吃亏了,也硬着头皮顶着,实在不成,扯个谎或者先瞒了过去不行吗?” 锦书被他这么一说,勾起了心里的委屈,伏在他怀里怏怏道:“当时只想着你没事就好,哪想得到别的。” 纪宣仪一时语塞,搂了搂她的肩,半响方道:“那以后遇事先想着自己,好么?”那日听到她被人掳走,回来又看她摇摇欲坠的跪在寒风里,整个人冻得跟冰棍似的,那一日,足可以用魂飞魄散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锦书轻轻应了一声,心中却是茫然,不知道这先想着自己是怎么个想法,也许她真的是特别笨,特别无用的人吧! “宣仪,你不是有事要问我吗?” 他叹道:“算了,今日你累了,明天再问好了。” 锦:“是关于‘百墨斋’的事吗?” 纪宣仪略一怔忡:“是泫歌说的吧?” 锦书点点头,用光洁的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硬硬的胡子茬刺得她微痒,真的很喜欢被他抱着的感觉,结实的臂膀像是最坚固的堡垒,宽阔的胸膛像是最坚实的依靠,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的气息,沉溺着,仿佛所有的烦恼都会被沉淀了,当然,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但她就是喜欢,愿意这样沉溺着。 “那……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他用了最缓和的语气来问她,她小小的动作,却是她难得展示的亲昵,这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你能保证听了以后不生气吗?”她抬头问他。 他仰一笑,谁说她是小笨蛋呢?也知道先给他下套了,却气不起来,谁让他自己刚刚还教她扯谎来着,真是个失败的老师。 “说吧,我不生气。”他宠溺的说道,依她纯良的心性,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对不住他的事情。 得了他的保证,锦:“是这样的,那日去东平街之前,我和泫歌先去了青吟巷,原本是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中意的古玩字画,好送给老爷,大伯小叔的,结果就进了‘百墨斋’,我看见有一幅画,没题词也无落款,一时好奇就对那幅画评议了一番,没想到‘百墨斋’的二掌柜听见了,说我和那幅画有缘……” 纪宣仪心里咯噔一下,他也见过“百墨斋”的二掌柜,此人在书画界乃是响当当的人物,风姿高雅,性情高傲,轻易是不赞人的,纪宣仪问:“你是如何评议那幅画的?” 锦:“那二掌柜就说了,他家主人有言在先,能读懂此画的若能题诗一又符合画意的,便将此画相赠,我本不想多事,可听他感叹那幅画已经寂寞等待了三年,就忍不住生出相惜之意,便试着题诗一,我想,二掌柜登门,应该是来送画的。” 纪宣仪听了心中连连称奇,许多文人雅士都自持清高,将金钱名利视如粪土,却极看重情意相投的缘分,正所谓琴遇知己,画觅知音,没想到锦书一番评议引来这样一段故事,传将出去,也算是一段佳话了,不免好奇:“你所题何诗?” 锦:“其实这诗并非我做的,也忘了是哪里看来的,只觉得极符合那幅画就题了上去,诗名为《江雪》。” “念来听听。”宣仪道。 锦:“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纪宣仪抬了头深深看她,她的眼神迷蒙如青烟薄雾中的晓月,醉人的美,为什么以前他都没有现,她就像一块璞玉,蕴藏着无尽的惊喜,他痴痴的,如梦语:“锦书,你的小脑袋里还藏了多少东西是我不知道的?” 他的眼深邃的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湛蓝一片,卷起两个深深的漩涡,直把她的心神搅乱,迷失了自我。锦:“都说了不是我写的。” “是不是你写的都无所谓,你能把画意和诗意融合在一起,就很了不起了,被你这么一说,我倒很想看看那幅画。”纪宣仪笑道,很想吻她,一靠近她就总是克制不住想要亲近她。 “可我不想要,又不是我做的诗,我受之有愧。”锦。 纪宣仪拧了拧她的小鼻尖,戏谑道:“你说不是你做的,谁信呢?” 锦书急了:“真不是我……” “好了,我信,我信,但别人一定不信……”纪宣仪想想又好笑,她总是这样谦虚。 翌日,“百墨斋”的二掌柜又登门造访,锦书想让宣仪陪她同去见他。纪宣仪却摆手道:“还是你自己去吧!若是待会儿我见了那画爱不释手的,岂不是要妨碍了你的决定,我不去,一切由你自己定夺,只是要快去快回,别累着了。”锦书无奈,只好独自来到前厅。 方逸之见到锦书,眉头一松,忙施了一礼,微笑道:“终于见到二奶奶了。” 锦书含笑回礼:“妾身前几日偶染风寒,让二掌柜白跑了许多趟,实在是抱歉。” “二奶奶可大好了?我家主人挂念的很。”方逸之道,主人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他知道,主人让他每天过来送画,而且必须当面交给二奶奶,目的就是要看看二奶奶好不好,毕竟先前那档子事闹得太大,二奶奶受了惊吓也是正常的,据他这些日子打听来的消息,这位二奶奶似乎在纪家过得并不好,尤其是纪夫人因为二***家世身份低微,对她颇为不满,而纪二爷似乎也不怎么宠爱她,这些消息报告给主人的时候,主人一阵长吁短叹,直道:“自古红颜多薄命……”越加打定主意要把画赠与她,还要把这事当做一段佳话大肆宣扬,借此为她博几分名望。 锦:“请代妾身谢过你家主人,妾身已经好多了,不然也出不来见二掌柜。” “那是,那是……”方逸之笑着寒暄道,命侍者递上画来,双手奉与锦书面前:“在下奉主人的命令给二奶奶送这两幅画来,请二奶奶务必收下。” 锦:“妾身当日已经说过了,题诗并不为将这画占为己有,妾身不能夺人所好。”从“百墨斋”主人的态度可以看出,他对这幅画是非常钟爱的。 方逸之双手依然奉着,定定道:“我家主人吩咐了,二奶奶若是看不上这画,便请二奶奶亲手撕了。” 锦书怔愕,他家主人这不是耍无赖吗?哪有这样逼着人家收下的,这是别人的心血,她怎好去撕毁? 方逸之见锦书犹豫了,暗笑,主人这招果然有效,便道:“画我就放下了,出了‘百墨斋’的画师断无回‘百墨斋’之理,此画与二奶奶有缘,还请二奶奶妥为珍藏,也算了了画者的心愿,在下就此告辞,欢迎二奶奶以后常来‘百墨斋’做客。”方逸之说完把两幅画往锦书怀里一送,立马转身走人,不给锦书推诿的机会。 锦书看着手中的画,怔怔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看来不收是不成了,只好抱着两幅画怏怏的去见宣仪,不知道他会不会笑话她,之前他就断言她肯定拒绝不了的,看人家连日登门的诚意就知道了。 “百墨斋”掌柜亲自登门送画一事,立即在府里传开了去。徐氏听闻了,心中怀疑,好端端的人家干吗要给她送画?而且她是什么时候跟“百墨斋”的掌柜牵扯上关系的?那些个文人,总是自命风流,实则都是些下流胚子,会不会是因为她行为不端,招蜂引蝶的……这事不简单,必须好好查清楚,断不能让宣仪戴了绿帽子,让纪家蒙羞。 第八十章 意难平(一) 宣仪拿到“江雪图”不由的连声赞叹:“妙哉……妙哉……,锦书,你这诗题的绝妙,真是画中有诗,诗中有画,相互辉映,妙不可言……” “你瞧这落款……百墨斋主……这画居然是百墨斋主所作,他流与世的书画可是稀少的很,极其珍贵,单凭这枚印章,就是万金不换的,还有这题词,这行草,笔力遒劲,若龙飞九霄,风舞苍穹,若流水行云,飘逸洒脱……”纪宣仪简直如获至宝。 锦书却是一旁苦着脸,忧心忡忡。 纪宣仪知她素来谨慎,猛不丁的有人送这样贵重之礼给她,她反倒害怕了,便宽慰道:“你无须担忧过甚,这画换做是我作的,若有人能如此解我心中之意,又能题上这样一绝配的诗来,我亦是会毫不犹豫的拱手相赠。” 锦书郁郁地看他一眼:“是吗?” 宣仪朗声而笑:“当然。” 看他俊眉朗目笑容明媚如三月的春光,锦书心情也舒畅起来,起初还担心宣仪会不高兴,现在看来他是高兴的很,如果真像宣仪说的,那百墨斋主能找到赠画之人,心里一定也是很高兴的吧!既然大家都高兴,那她也应该高兴才是啊! 因着“江雪图”是人家特别赠予锦书的,宣仪让锦书自己收起来,好好保管,至于张如山那幅“寒梅图”,既然是泫歌看上的,那就送与泫歌吧!可是泫歌不要,她说张如山的画是老爷喜欢的,所以她才说要这画的,既如此,宣仪和锦书一商议,便把“寒梅图”当做新年贺礼送与老爷。 纪云亭听宣仪说了来龙去脉,也是讶异不已,没想到锦书还有这等见识和才华,华明远那老家伙倒生出个才女来。这读书之人有个通病,就是对才华,名声都看的极重,那百墨斋主是何等倾世绝才,那是连皇上都极为赏识之人,只可惜,他无心功名,否则当朝之相非他莫属,能得到他的赏识,可不是单凭运气就行的,锦书这诗堪称绝妙,纪云亭收下张如山的“寒梅图”,对华锦书不由的看重了几分。 宣仪前脚刚走,徐氏后脚就迈进了书房,自那日老爷当着大家的面冲她了一通火以后,就再没进过她的房,见面当她是透明,跟他说话,也当没听见,日日只往那苏狐狸房里去。徐氏觉得很委屈,她的所作所为哪一件不是为了纪家着想,惩罚锦书有错吗?要不是这个低贱的女人惹来祸事,会搞得阖府上下焦头烂额吗?虽说最后是小事化小,但宣仪和莫非不也挨了皇上的训斥吗?被皇上训斥了,那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在皇上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宣仪和莫非的前程还有希望吗?徐氏越想越灰心,越想越痛恨华锦书,其实当初合八字的时候,算命的就说此女命硬,虽不是克夫,却与她的八字犯冲。自从锦书进了门,她真是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到如今,连老爷也因为锦书而和她生出了嫌隙,再这样下去,她会不会被锦书克死了呢?徐氏不由的打了一寒颤。 “老爷……这是我特意为您熬的参汤,您快趁热喝了吧!”徐氏讨好的笑道,将参汤轻轻放在桌案上。 纪云亭兀自欣赏着“寒梅图”,并不搭话。 徐氏碰了个钉子,有些儿胆怯,但是都已经厚着脸皮来了,总不能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吧!若是一直冷战下去,只会便宜了那只苏狐狸。 “老爷,明儿个是小年夜了,您和老太太都喜欢看戏,我请了京城有名的‘庆春’戏班来家里好好热闹几日,我已经让老太太点了几出戏文,剩下的就由老爷来点吧!”徐氏无视他的冷漠,继续笑脸相迎。 纪云亭捋了捋胡须,漫不经心道:“那我便点一出玉楼春吧!文纨爱看的,其余的你让各房去点,这热闹是大家看的,总得有自己喜欢的才好。” 徐氏差点吐血,她好心好意来问他,这样低声下气的讨好他,他却故意拿那个狐狸精来气她,徐氏变了脸色,拔高了声音:“老爷,您这是存心气我吗?” 纪云亭面无表情,淡淡道:“这便让你生气了吗?” 徐氏胸膛起伏不定,凛了眼看他。 “我不过为文纨点一出戏而已,你就气成这样,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欺压着她,那她岂不是要气死了?”纪云亭冷笑。 “她是妾,这就是她的命。”徐氏忿忿道,老爷居然帮着文纨来气她,那只骚狐狸是不是在老爷耳边吹邪风了? 纪云亭看着她,目光深凉复杂:“你别忘了,这个家真正可以做主的是谁?” 徐氏心头一震,老爷这是在威胁她吗? “我念着咱们的夫妻情分,念着你是三个儿子的母亲,对你一再宽容忍让,但不是说明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意味着你可以毫无顾忌的为所欲为,我劝你最好是跟着老太太多念念佛,修养修养心性,再这样肆意妄为,就别怪我翻脸无情。”纪云亭冷声道。 徐氏身子微微一晃,竟有些站不住脚,咬牙切齿道:“那只狐狸精又在背地里编排我什么?” 纪云亭陡然就怒了,她非但不知悔改,还道别人编排她,纪云亭拍着桌子斥道:“你的所作所为,还需要别人编排吗?你看看你对锦书所做的,你那是在教训儿媳妇吗?有这样把人往死里整的吗?还好人救回来了,不然的话,你以为你逃得过宗族的审判?” “我怎么知道她身子骨这么弱,这么不经罚的……”徐氏弱弱地为自己狡辩。 “我看你巴不得她死了才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你趁早给我断了那些个混账念头,我说过,锦书若是好的,不许你为难她,更何况如今宣仪对她也有情意,小心以后宣仪也会恨你,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自为之。”纪云亭说罢拂袖而去。 看老爷愤然离去,徐氏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满心的怒火都化为了恐惧,老爷是不是真的不要她了?---- 八十一章意难平 “小姐,绣坊送来了三爷的新衣,您要不要看看?”夏荷拿着一叠新衣进屋来问尹淑媛。 尹淑媛一手支了下巴歪着,拿了根银簪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笼子里的金丝雀,懒懒道:“放着吧!”什么事也不想做,没心情,没兴致。 “三奶奶,入画已经按您开的礼单把要送给老祖宗、老爷、夫人还有大***礼物都准备好了,就剩二奶奶那边还没有准备。”入画前来请示,因为三奶奶礼单上没写给二房送什么,不知道是不是三奶奶遗漏了。 尹淑媛手一顿,听到‘二奶奶’三个字就如同头顶上笼了片乌云,阴测测,低层层地压得心头烦闷无比,随手把簪子往一旁桌上一丢,闲闲道:“二***我已经备下了。”唇边浮起冷然的笑意,她不是对画很有见地吗?那她便送她一幅,还是她亲手画的,够诚心的吧! “小姐小姐……”春荟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尹淑媛不悦地横她一眼,皱眉道:“做什么呢?这般火急火燎的,没一点稳重的样子。” 春荟挨了训也不恼,附在尹淑媛耳边一阵私语,尹淑媛霍然起身,沉声道:“叫她来见我。” 不多时,王二媳妇过来,尹淑媛屏退了其他人,只余春荟伺候着。尹淑媛坐直了身子,开门见山问道:“你说你瞧见了宋婆子?” 王二媳妇道:“回三奶奶,是我亲眼瞧见的,来旺媳妇送她出的东角门,绝对不会有错。” 尹淑媛沉吟道:“那宋婆子不是被赶出去了吗?怎的又回来找来旺媳妇?她们素来交好?” 王二媳妇思忖道:“她们平日不怎么说话的,宋婆子为人小气,又爱贪小便宜,大家都不怎么喜欢她。” 按说,宋婆子犯了这样的大错被轰出府去是断不敢再回来的,可她回来了,还找来旺媳妇……来旺媳妇可是方晴烟的心腹,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不成?尹淑媛在屋里来回踱步,心里像捆了一团乱麻,想要理出个头绪来:断香一事生地极为蹊跷,当时她就怀疑这事是方晴烟干的,可大家都为她说话,她心中疑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最让她怀疑的是,方晴烟居然轻易就查明了所谓的真相,揪出罪魁祸,显示了她的聪明能干,从而一举击败她,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当家主母,谁敢保证这不是她给她下的一个圈套呢?可这事做的又是滴水不漏,当日宋婆子瘫倒在地哭天抹泪赌咒誓说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嫁祸王二媳妇,说的是合情合理,真真切切,不由得人不信……除非……除非她们是商议好了的演戏给大家看……宋婆子不过是个替罪羊…… 尹淑媛心头蓦然敞亮,问道:“王二媳妇,你说宋婆子那人好贪小便宜?” “是啊!宋婆子没事喜欢找人赌骰子,不过赌运极差,十有**都是输,输了就管别人借钱,借了那些个没脸没势的,便常常赖账不还,因此府里厌恶她的人不少。”王二媳妇道。 “府里不是禁止下人们赌博吗?”尹淑媛问。 “是有这样的禁令,所以宋婆子都去外边赌。” 尹淑媛心中越笃定,吩咐道:“王二媳妇,这事儿跟任何人都不要再提起。” 王二媳妇有些诧异,不过三奶奶既然吩咐了,肯定有她的道理,便道:“我知道了,走出这屋子,不会有四人知道,连我家那口子我也是不会说的。” “如此甚好。”尹淑媛微微一笑,让春荟取了些碎银子赏她。 王二媳妇一走,尹淑媛便沉了脸,冷冷道:“春荟,明儿个你回趟都护府,问夫人要些个人手来,就算翻遍京城也要把宋婆子给我找出来。” 春荟郑重了神情道:“是,春荟一定把这事办好。” “小心莫要惊动了府里的人,还有,找到她就行监视着她,别让她觉了溜了,来报我。”尹淑媛又道,心底冷笑:只要宋婆子好赌,就不怕撕不开她这张嘴,方晴烟,你是如何摆我一道,我便依样奉还,你怎么从我手里夺去的,我还怎样夺回来,谁叫你不义在先? 纪宣仪从老爷书房出来,便往‘澄心苑’走,行至三岔路口,却听有人轻唤:“二爷……” 纪宣仪驻足,寻声而望,见紫竹林闪出个红色的身影,细看,竟然是柳馨儿,裹着一身红色的披风,怯生生地低着头拧着帕子。纪宣仪迎了上去,看她脸儿冻得通红,怜惜道:“这么冷的天,你怎在这里等着?如梅呢?怎不跟着伺候?” 柳馨儿瘪了瘪嘴,楚楚道:“馨儿有好几日没见到二爷了,心里挂念,又不敢去‘澄心苑’,怕二奶奶误会馨儿是去争宠……只好在这里等二爷。” 听她说的可怜,纪宣仪也觉得愧疚,这些日子是冷落她了,伸手拂着她冰冷的脸颊,微微浅笑,柔声道:“这几日你二奶奶病了,我也走不开,等她好些了我便去看你,你先回去,别冻着了,又犯咳嗽。” 柳馨儿听了,眼中迅充泪,一颗一颗似珠子般滚落下来,跌碎在纪宣仪手背上。以前听二爷说到二***时候都是她啊好的,今天居然说……你二奶奶……可见二奶奶在二爷心中的分量已与往昔不同。人心就像一杆秤,这头重了,那头自然要轻去,如今她便是轻的那头了,不由地悲从心中来。 “怎地哭了呢?不哭了,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纪宣仪慌忙安慰道,手衣袖去帮她拭泪,却是越拭越多。 “二爷是不是不要馨儿了?”柳馨儿唏嘘着。 “瞎说什么呢?怎么不要你?”纪宣仪笑道,心中却也烦忧,一个人硬生生要被撕成两瓣的滋味实在不好受,看来齐人之福不是谁都可以享受的那么惬意和潇洒,当心里慢慢地驻进一个人的时候,他真的很想很想一心一意地去对待,然而,他已经失去了这样的资格,因为另一个的存在也是他的责任。是的,要负责任,当初在母亲的设计下,他醉酒之后,稀里糊涂地要了馨儿,她便成了他的责任,不,也不能完全这么说,不能否认是馨儿陪伴他度过了很长一段,也是最最难熬的一段时光,不能否认自己一直当她是蔓儿的影子,这一点,他是心存歉疚的,也过誓会好好对待她,除了心,别的,能满足就尽量满足她…… “馨儿不敢和二奶奶争什么,只希望二爷能偶尔也能想起馨儿,能来看看馨儿,馨儿便心满意足了……”柳馨儿嘤嘤啜泣着。 纪宣仪无声叹息,搂住她的腰,轻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纪宣仪原本只是想送她回去,可是到了‘馨香苑’,看馨儿又是备茶果,又是上酒菜,又道要弹琴给他听,殷勤得不得了,说是练了好些日子的,他不忍拂了她的心意,只能浅酌着,心不在焉地听着,思绪却如一片浮云悠然远去,回想到他和蔓儿常常在梅园里琴萧合奏,浓情缱绻,陶醉在彼此的目光中,唇边的一弯浅笑里……又想起锦书,不会抚琴也不会弄萧,做女红也是笨拙得很,她和蔓儿是这无全不同的类型,蔓儿俏皮,她沉静,蔓儿人缘极好,她处处受气,当然这其中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家世背景不同,可是,她却能下一手好棋,写得一手漂亮的字,隐晦的聪明,隐忍的坚毅,若说蔓儿是阳光下灿灿的金子,她便是颗夜明珠,在幽暗中散着夺目的光彩…… “二爷,您觉得馨儿的琴艺可有进步?”柳馨儿一曲终,姗姗地走了过来,坐在了纪宣仪怀里,双臂搂住他的脖子,高耸的丰盈似有若无地蹭在他脸上,含了娇羞的笑意婉声道。 纪宣仪敷衍着,笑道:“很好。”她的身上透着陌生的芳香,也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被这香薰醉了,觉得有些头晕,身体里莫名地燥热。 “你用了什么香?”纪宣仪轻嗅着,问道。 “二爷喜欢吗?这是我表妹送我的,说是……可以增添闺房乐趣的……”柳馨儿启了樱唇吻上宣仪的唇。 纪宣仪一个激灵,增添闺房乐趣……那岂不是媚香?虽然很多男人都好这一口,用了以后会变得神勇无比,但他对这种东西却很厌恶。 纪宣仪推开她,隐忍着小腹处窜起的一阵阵热流,冷声道:“你早些歇息,我先走了。” “二爷……”柳馨儿含泪喊他,她这样费尽心思讨好他,他却还是要走,他的心里真的完全没有她了。 纪宣仪顿了一顿,没有回头,轻道:“以后不要用这种香,我不喜欢。”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他不责备她,她的心情他能理解,只是用错了方法。 柳馨儿伏案失声痛哭,纪宣仪,你好狠的心…… “柳姨娘……”如梅怯怯地唤她,想安慰她。 柳馨儿挥袖将几案上的东西统统扫落,声嘶力竭地喊道:“滚……滚开……”---- 八十二章情缱绻(一) 大脑越昏热。身体里的热流像有一百匹疯狂的野马奔腾着,左冲右突,冲击关他每根神经都紧绷如拉满的弓,腿间的昂扬膨胀到痛……太热了,额上渗出密密的汗来,真想脱了衣服浸在冰雪里……这媚香真是厉害,倘若他还留在那里,被馨儿丰盈柔嫩的身子一蹭,就会失控了吧!这个傻瓜,不知道这样是很伤身体的吗? “阿风,开门……”纪宣仪喘息关,努力控制自己的心跳。 “二爷?”开门的却是绿衣。 纪宣仪怔了怔,抬头一看,他是要去‘怡景园’的,怎么走到‘澄心院’来了?转了身就要走,他不能来这里。 “二爷,您才回来啊?二奶奶等你好一会儿,我正要去找二爷……”映雪眼尖看见了纪宣仪,忙迎了出来,夜色昏暗,没看出纪宣仪有什么不对劲。 “二奶奶等我?有事吗?”纪宣仪清了清因灼热面干燥微微哑的嗓子问道。 “二爷进去不就知道了?”映雪笑嘻嘻地拉着纪宣仪进屋。 “宣仪,你回来啦!刚好,来试试这件袍子,我改好了。”锦书打好结,轻启贝齿咬断了丝线。 纪宣仪蹙了眉道:“你才好些,怎又做这人,怪费神的,小心伤了眼。” “你上回不是急着要吗?我已经大好了,做这点事儿又不累,就怕没改好,让你失望了。”锦书嫣然一笑,伸手来为他宽衣。 纪宣仪侧了侧身子避开她的手,此刻他的感官极度敏锐,她一靠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他的心跳又快了几分,呼吸困难。 锦书讶异看他,这才现他双颊泛红,额上沁着细汗,细闻之下还有一股子酒味,锦:“你喝酒了?” 纪宣仪不自然地‘嗯’了一声,自己解了外衣。 锦书为他换上新衣,不经意间触到他的手,滚烫……锦书低声惊呼:“宣仪,你的手好烫,你是不是热了?”说着便要去触他的额。 纪宣仪慌忙又避开去,后退了两步,喃喃道:“锦书,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锦:“宣仪,你到底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他看起来真的很不对劲。 “没……没事儿……” 他目光闪躲,言辞闪烁,让锦书更加疑心起来,锦:“话儿,赶紧去请大夫来。” 纪宣仪忙出声阻止:“别去,别找大夫。”为这种事情找大夫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看你满头大汗,眼睛也是红的。”锦,取了绢帕为他擦汗。 纪宣仪深吸一气,对话儿映雪道:“你们先下去。” 话儿和映雪面面相觑,又看锦书,锦忆微微点头,两人方才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她和他,锦书能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他喷洒在她手背上的气息都是滚烫的,还说他没有热,他一定是怕她担心吧! 纪宣仪走开几步,与她保持距离,看来不跟她说实话,她是不会安心的。取过桌案上的青花茶壶,倒了杯凉茶,咕咚一口见底,凉茶入腹,却如一滴冰水滴入火海,丝毫不起作用。 锦:“这么冷的天,怎好喝凉茶?会影响肠胃的。” 纪仪宣争喘着,窘迫地看着锦:“锦书,我不是病了,而是嗅了媚香。” “媚香是什么东西?”锦书一时没弄明白媚香是个啥东西。 纪宣仪自嘲地笑了一笑:“媚香是一种催情的迷香。” 这回锦书听懂了,不觉地脸上烫,嗔道:“你怎么去嗅这种东西?” 看她深垂螓,面若飞霞,端的是娇媚动人,纪宣仪愈加口干舌燥,沙哑道:“不是我要去嗅,是不小心嗅到了,我不该来这的,我这便回‘芳景轩’去。” “你回‘芳景轩’?要怎么办?中了媚香不要紧么?”锦,也无心追问是谁给他下的药只担心他怎么解决。 “没事,我去泡个冷水澡应该可以解这药性的。”纪宣仪打定了主意,虽然这样做对身体损害很大,但是,他宁愿自伤,也不要找别人泄,尤其是锦书,在病初愈的,经不起折腾,馨儿那里,更加不行,想到她用这个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泡冷水澡?那是万万不行的,现在是寒冬啊!明儿个都是小年夜了,万一你冻生病了可如何是好?”锦书哪能让他去做这样的傻事:“除此之我,没别的法子了吗?没有解药吗?” 别的法子当然是有的,纪宣仪看向锦书的目光又灼热起来,像是攥了两簇火苗在幽幽跳动,锦书的心蓦然急跳,是她愚钝了,既然是催情的媚香自然是要**得到宣泄才能解去药性,可是,可是她好像还没有准备好,而且,应该是最宝贵的一次却沦为……她有些不甘啊…… 纪宣仪仓皇地别开眼去,低低道:“我走了,你不用担心的。”说着便要开门去。 “不,别增,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让你走。”锦书急了,不顾一匹地扑上前,从身后抱住他。 纪宣仪艰难地吞咽关,喉结上一滑动,哑声道:“锦书,你不懂,我再不走会控制不住,会伤害到你……” “我不怕,宣仪,让我帮你……”锦书固执地抱紧他,他的身体在轻颤,他一定很难受吧! “锦书,你会吃不消的,而且,而且我也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要了你,我想过要给你一个美好的一次……”纪宣仪懊恼地说道,僵直的脊背敏锐地感觉到她胸前的柔软,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纪宣仪痛苦地仰,深深喘息,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隐忍住的,她还抱着他不放,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失控了…… 他能这样说让她感动,她知道,他一直体贴着她,其实,有好几次她不小心碰触到他那里,坚硬如铁,他有想的,不是吗?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吧!他夜夜抱着她入睡,却能隐忍不碰她,他是在照顾她的心情,顾念她的身体……那么现在他需要她了,她怎可以袖手不管呢?反正这一天迟早是要面对的,火烧眉毛,只有且顾眼下……锦:“宣仪,我不怕,我是你的妻子呀……”---- 八十三章情缱绻(二) 这时的纪宣仪再也按耐不住,陡然转身,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向床榻,两俱身体几乎同时滚在了床上,他将她锁在身下,急切地捕捉到她的唇,狂暴地吸吮着她柔嫩的唇瓣,肆意纠缠她的丁香。 他的吻,如此猛烈,像是夏日里不期而至的暴雨,铺天盖地,迫得人无法呼吸。刚才她说不怕,那是没有经历过,无知者无畏,现在,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心里慌,不知所措。 他手忙脚乱地撕扯着她的衣服,直到她娇美的身体完全绽放在他眼底,白皙如玉的肌肤衬在大红的锦被上,鲜明的色彩对比,炫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她身上淡淡的处子芳香似最浓烈的催情猛药,他再也无法抑制体内奔腾叫嚣的**,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他吻她,用力地吻,吻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沿着修长优美的颈项,来到她深陷的锁骨,最后含住她胸前的丰盈,舔舐着那点樱红,舌尖不停地在上面打转,听到她细密的喘息,一声声无助的**…… “嗯……宣仪……宣仪……”她茫然地轻唤着他的名字,他的吻,他的抚摸,激起一股陌生的**,次翻涌关,酥酥麻麻,让她止不住地轻颤,心跳狂乱。 “锦书……喜欢吗?”他低喘着问,隐忍关勃的**,一手极力安抚她的不安,这是她的一次,他一定要耐心,尽管忍耐非常之辛苦,也要忍耐着,要给她充足的时间,做好充足的准备,以免伤到她,吓到她。 喜欢吗?她不知道,好难受啊……身体里似有无数的火焰在窜动,灼烧得她酸软无力,可是心里又有些期待,期待着得到更多更多…… 他的手拂过她平坦的小腹,滑向掩藏在丛林中的幽谷,找到那一处敏感的突起,轻轻按下,旋转着。 锦书羞赧的想要并拢双腿退缩开去,可是他的身体正嵌在她的双腿间,根本就动弹不得。酥麻的热流直窜脑后,锦书受不住,浑身战粟起来,弓起身子,情不自禁地**出声:“宣仪……别……别这样……” 他深深看她,目光炽热如火,蕴含着绵绵无尽的情意,她可直是个敏感的小东西……呼吸越急促起来,汗滴如雨,伏在她耳边,轻咬她的耳垂,舌头邪恶地伸进她的耳蜗,喑哑道:“别这样,要哪样?” 静书媚眼如丝,迷乱地摇头,只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一波又一波不断翻涌而上的酥麻热流淹没了,溺毙了,她紧抓住他的手臂,想让他放过那里,他却再次含住她胸前的樱红,屈起一指向下,滑入她的紧窒,指尖碰触到一层障碍,稍一停滞,旋即一探到底。 “啊……痛……”锦书忍不住呼痛,指甲深深陷入他的臂膀浑然不知。 “锦书……别怕……放松……”他吻住她的唇,将她的**悉数吞下,手指缓缓抽*动,让她慢慢适应他的存在。 可是她不知要如何放松,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那一点,她紧张得不得了,整个身子都紧绷着。然而,疼痛过后,酥麻的感觉更甚,小腹热热的,热浪顶着她不断向上,他仿佛就要攀上了云端…… 纪宣仪不住吻她的眉眼,直到她的眉头渐渐舒展,露出迷醉的神色,手指被温润包裹着,清晰地感受到她吸附,纪宣仪又试着探入一指。 就差一步她就要飞上云端了,下一刻又被疼痛打落地狱,锦书眼角被逼出泪来,低泣着:“宣仪……我……我好难受……” “哪儿难受……”他吻她。 “宣仪……不……不要了……”她哭泣着,可溢出的声音支离破碎,听起来更像是魅惑的邀请。 他屈起手指顶在她敏感处,激得她溢出更多的**:“真的不要了吗?” “啊……”锦书意识涣散,紧紧地抱着他,就像即将溺毙的人死死地抓住救命的稻草,除了喘息嘤咛,说不出一句话。 可他却撤了手指,她的湿润告诉他,她已经准备好接纳他了,纪宣仪轻轻挣脱锦书的拥抱。锦书感到一阵空虚,仿佛身体里赫然出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一种从未有过的虚空的感觉,急切地想要填满、充实,她弓起身子迎向他,渴望着…… 纪宣仪的隐忍已经到了极限,他迅地除去身上的衣物,火热滚烫的身体再次贴了上来,拨开她散乱的丝,看着她迷蒙水润的眼,哑声道:“锦书,忍一忍……” 忍什么?锦书尚未领会他的意思,他握住她的腰,昂扬抵了上来,身子一沉,缓慢而坚决地进入。 “嗯……”身体被一点点撕裂,锦书痛得倒抽一口冷气,眼里涌出更多的泪来,伸手想要去推开他,原来,先前的痛跟现在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原来,一次真的很痛,痛到整个人都痉挛了。 他半埋在她体内,一动也不敢动,他知道她的疼痛,她的紧窒正剧烈地收缩着想要驱赶他,这样的忍耐简直是非人的折磨,蓬勃的**在湿润中似要沸腾,汗水顺着脸颊淌下,滴在她脸上,和她的泪混在一起……他捉住她的双手固定在她头顶,吻去她脸上的泪,一手伸到两人的结合处,温柔地抚慰,一边哑声哄道:“锦书,忍一忍……过一会儿就不痛了……” 她咬着唇,用力喘息,看到他的脸色绯红,额上布满汗珠,一滴滴地滑落,眼神迷离,似痛楚万分,想着他亦是备受煎熬的吧!不由生出几分勇气,回吻着他,细声道:“宣仪,别忍了,我熬得住……” “锦书,相信我……我下定能带给你快乐……”他的眸光蓦然变得深邃无比,注视着她,低吼一声,全力沉入。 律动忽而极深沉忽而温柔缓慢,以为是轻轻的试探,下一刻便鲁莽地造访,做好准备承受他的最有力的撞击,他却又轻轻地退了去,主动权皆掌握在他手里,在这方面她全然不是他的对手,她只能一味承受,任他带着她上天入…… 他渐渐地加快度,每一下都那么用力,似要将她深深贯穿,她几乎承受不住,**着,喘息着,眼前森白一片,模糊地都看不清他的脸,他说一定会带给她快乐,可是……除了痛,还是痛……她快要晕过去了。 终于在一阵极律动后,他低吼着停止了动作,身体被他出的滚烫烫的禁不住一阵哆嗦。 他重重伏在她身上,出心满意足的叹息,锦书睁开迷蒙倦怠的眼,累得不想说话,就这样相拥着,一次,就这样结束了吗?一个女人的蜕变原来是这样痛苦的。 “锦书……还痛吗……”他稍作休息,便恢复了精神,略抬了身子轻抚她的脸颊,脸上欢爱过后的红潮还未退去,像极了一朵盛开的山茶,红艳艳的,诱得人忍不住想要一尝再尝。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淋漓尽致的欢爱,身与心都极尽渴望着与她水乳交融。只是今次因着中了媚香,不免狂暴了些,希望没有伤到她。 锦书羞涩地垂眸,声音细如蚊叫:“还好……” 她的妖羞模样让他瞬间又起了反应,锦书也察觉到他的变化,他还未退出,却又胀大起来,心下大惊,再来一次她可真受不了了。 他坏坏轻笑,说:“它不太老实呢!”还配合着悸动了一下。 锦:“那你还不快离开。” 他轻啄了她的唇,轻道:“遵命!”缓缓退出。锦书刚要松一口气,他却猛地又深深进入,厚颜无耻地笑着:“它还舍不得走……还想多呆一会儿……” 锦书恼羞的推他,他顺势抽*动起来,锦书深吸一气,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力气瞬间又被抽走,身子绵软无力,意识又涣散了,娇喘连连,随着他的律动沉沉浮浮,习惯了疼痛后的身体,变得越敏感,深沉的撞击唤醒了身体里沉睡的**,先前那种又酥又麻的感觉,像一道潜流,缓缓而出,渐渐将她淹没。 “救我……救我……”她要被没顶了,要被湮灭了,身体轻飘着,仿佛只有那样猛烈的撞击才能证实自己的存在。 “锦书……喊我的名字……叫我宣仪……”他低喘着,被她的意乱情迷所蛊惑,这样的她美得惊心动魄。 “噢……宣仪……”锦书破碎地**,似哭泣,呐呐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他一力送她冲上云霄,眼前一片金光四射,亮得让人睁不开眼,身体里似乎有什么迸出来,像夜间燃放的烟花,绚丽多彩,极致的美丽,小腹处开始剧烈地收缩,那种极致的快感冲击到脑后,连呼吸都停滞住,原来,真的有快乐…… 纪宣仪如困兽般地低吼着,将灼热悉数洒在了她的身体里,这一次,他没有食言。 他抽身而去,锦书懒懒地躺着,一动也不想动,半睁着水眸看他。他展开宽大的袍子,披在洁白颀长的身躯上,在左侧打了个松松的结,白色云纹图案,丝绸轻柔的质地让他看起来若高山流云般的清俊雅逸,锦书痴惘着,很难把他与刚才那个炽热如火的他联系在一起。 他绞了热帕子回转,眸光若温柔的月色,有滟滟的**流转,锦书下意识地缩瑟了下身体,拢了拢锦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知,靠了上来,低柔地说道:“我帮你擦下身子,汗涔涔的会不舒服的。” 锦:“我自己来就好。” 他挑眉,笑得很是狡黠:“你还有力气么?” 真想捶他,平日里看他总是正经无比的,害她跟他说话都得小心翼翼,这会儿倒没个正型。锦书嗔他一眼,便要起来,怎好让他为她做这些,岂不是要羞死了。 只是她的衣物呢?锦书这才现她的衣服早被他撕扯得散落了一地,凌乱地宣告着刚才这里是怎样的狂乱和**,脸上不禁红了又红。 他笑意更深,温柔而霸道地搂了她入怀,掀去了锦被,看见她如玉的肌肤因为适才的欢愉而泛着一层浅浅的玫瑰色,端的是诱人,她的肩上胸口,还有许多深浅不一的痕迹,那都是漏*点时他留下印记,纪宣仪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蠢蠢而动,不过,真的不可以再放纵了,初经人事的她会受不了。纪宣仪做了个深呼吸,努力敛定心神细细为她擦拭,满目歉意道:“今日让你受累了……现在还疼吗?” 锦书微微摇头,怎么可能不疼呢?身下正火辣辣地痛着,可是说不出口,而且,谈什么受累?这是她心甘情愿的,而且她也尝到了欢愉不是吗?---- 八十四章情缱绻(三) 她双腿间的血迹触目惊心,纪宣仪轻微地碰触,感觉到她的身子又紧绷起来,他的歉意更深,尽快地帮她清理好,从衣橱里取了件干净的褒衣为她穿上,舔了舔干的唇,柔声道:“锦书……睡吧!好好休息。” 锦书轻轻地嗯了一声,他好温柔,这么体贴,他对蔓儿,对馨儿也是这样的吗?一想到,他也和她们这样说话,为她们做这些,锦书便觉得难受起来。可是,之前不是不在乎吗……看他一件一件地拾起地上散落的衣物,整理好挂在屏风上……也许,是因为付出的更多了,便想着能得到更多,然而,不可能了吧!她注定要和别的女人分享他,心隐隐作痛,缓缓转了身去,不再看他。 感觉到他又贴了过来,从背后抱住她。身体与她契合着,轻吻她的耳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肌肤上,半身酥麻。 “睡吧!我抱着你……”他低语着,双手只安份地环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 锦书无声轻叹,不能再想了,闭上眼,沉沉睡去。 醒来时,枕边空空,他已经不在了,锦书睁着眼了一会儿呆,蓦然想起今天是小年夜了,她该早点去‘宁和堂’给老爷夫人请安的。锦书忙坐起身,却是倒抽了一气,这个身子像被人拆过似的,浑身酸痛无比,不过,顾不得了,锦书掀了鲛纱云帐,看外面的天已大亮,不由心急,这下可又惹麻烦了,这个宣仪,怎不叫醒她?还有初桃她们,明知道今日是个重要的日子,怎的也懒怠了。 锦书边穿衣,边唤:“初桃……话儿……” 话儿应声进来,笑眯眯道:“二奶奶您终于睡醒了。” 锦:“你还说,怎不早点叫我?” 话儿假作无辜道:“是二爷不让叫的,说让您好好睡,老爷夫人那边他会应付,叫您别担心。” 他会应付?他怎么应付啊?说她昨晚放纵过度,到现在都爬不起来?再好听点,说她身体不适?反正都是不妥的,锦书一百个不放心。 初桃端了热水进来,锦书忍着身上的酸痛,赶紧梳洗,话儿照例去整理被褥,锦书在铜镜里看见话儿对着床铺怔了一下,方想起昨夜留在上边的痕迹,顿时羞红了脸,又自我安慰地想着,还好那被褥是红色的,应该不会很明显吧!哎!这不是自欺欺人吗?话儿又不是傻子,能看不出来那是落红吗? 话儿很快将床单卷了,裹成一团,又去取出新的换上,话儿抱了床单和初桃使了个眼色,两人笑得很是暧昧,锦书都不敢瞧了,只当没看见,强作镇定。 正要出门,宣仪回来了,身上穿着锦书昨晚改好的袍子,青衣玉带,神清气爽的,越显得英挺俊逸。看锦书要出门,反倒执了她的手往回走。 “宣仪,我得去给老爷夫人请安了。”锦书挣了挣。 “不用去了,老爷夫人那我已经解释了,你就好好休息吧!”纪宣仪满不在乎道。 “那你怎么解释的?”锦书不安地问。 纪宣仪眼角含笑:“我只说你昨夜受了凉,有点犯咳。” 锦你说不出好的来,这是理由吗?我还是得去。”去迟了总比不去的好,不然夫人肯定又要说她娇贵啊什么的,或都是更难听的话。 他拉了她坐下,知道她凡事谨慎,生怕母亲又责怪她,宽慰道:“我说没事便没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少这一日也没什么要紧的,再说了,你又不是故意的,是我累的你,母亲要是责怪,我力承担就是,断不叫你再受委屈。” 他满目宠溺的眼神,让锦书心中一暖,他肯这样维护她了,是因为心里歉疚,还是因为心里真的有她了呢?罢了罢了,既然他都扯了谎了,她也只能把这谎继续扯下去。 “今天府里有戏班子来,晚宴过后,会在抱月亭前的大戏楼子里开戏,我也不知道你喜欢看什么,迟些你过去看看戏单子,点一出自己爱看的。”他和声道。 在古代,家里请个戏班子来演戏已经算是很大的热闹了,锦这个时空里的戏跟她前世所见是不是一样呢?也有京剧,昆曲什么的吗?---- 八十五章淑媛的礼物 因着锦书起得迟了,所以纪宣仪吩咐早点用午饭,要的都是锦书平日爱吃的,不过他是不太清楚她爱吃什么,问初桃才知道的。一起在‘宁和堂’用饭的时候,她都吃得很少,也没有人问过她,她喜欢吃什么,想着,是不是因为那些都不是她喜欢的,所以她才吃得这么少?纪宣仪不免自责。 也不要话儿她们伺候着,两人并肩坐了用饭。纪宣仪低笑道:“这样是不是自在些?” 锦书含笑点头,这样像是在过二人世界,奢侈地想,如果都能这样该多好…… 他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哂笑着:“你若喜欢,那我们以后可以经常这样,其实,我也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着,自己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也不用管什么吃相,狼吞虎咽也没关系。” 锦:“你也会狼吞虎咽的么?” 他身子探了过来,附在她耳边,用极其魅惑的声音轻道:“我想狼吞虎咽地吃了你……” 锦书大窘,拧眉嗔他:“别闹了,菜都要凉了。”说着便要给他布菜。他忙道:“别动,让我来。” 夺过锦书手里的碗,起身盛了一碗放了冬虫夏草的童子鸡汤给锦书:“把这个喝了,补补身子。” 锦书盯着鸡汤上浮着一层油腻,便觉得吃不下,皱了眉道:“太油了。” 他拿了个汤勺,耐心地漂了上面的油腻,道:“这样行了吧?来……” 锦书被动张口喝了他喂来的汤,按说他这样体贴入微,这样宠溺她,她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也许是一切来得太快,让她不适应。 看她好像不怎么开心,纪宣仪心中一悸,小心问道:“这汤……不好喝吗?” 锦书勉强一笑:“不是,很好喝啊!” “听你这语气,好像不是一般的难喝。”纪宣仪赶紧自己尝了一口,不错啊!味道鲜美极了。 “宣仪……”锦书踟蹰着轻声唤他。 他眉毛一抬,似询问。 “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锦书犹豫着还是问出口,憋在心里实在是太难受,如果他是因为昨夜她帮他解毒而心存内疚,那么,真的没有必要这样做。 纪宣仪笑叹着:“原来你的小脑袋瓜在琢磨这个?”他敛了笑意深深看她:“不要觉得奇怪,你就当我是突然醒悟了,突然开窍了,我想这么对你,想要你过得开心快乐,就这么简单。,” 这能算是告白吗?他好像回答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回答,锦书有一下没一下地扒着饭。 “对你好也能让你这么困扰,真是拿你没办法。”他叹气着,眼里却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意思。 锦:“尽说我,你怎还不吃饭?” 他揶揄着:“秀色当前,美食失色,我看着你就够了。” 锦:“你不会是说我长得太难看了,倒了你胃口?” 他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久,方别有意味地看着她,喘息道:“你很快就会知道,我的胃口有多大。”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想起先前他说要狼吞虎咽地吃了她……锦书羞得恨不能钻到桌子底下去。 “二奶奶……”话儿在门外唤道。现在情形可不比往日了,不能再随随便便地闯进去,说不定二爷和二奶奶正在亲热呢!昨日二爷和二奶奶终于成了好事,看二爷今日对二奶奶关怀体贴得不得了,吃饭也不让她们伺候着,嫌她们晃在眼前碍事。 锦:“话儿,进来说话。” 话儿掀了帘子进来,看见二奶奶满面通红地,二爷则是笑意吟吟,忙道:“话儿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呢!话儿还是呆会儿再来吧!”说着便要退了出去。 锦书怨嗔地看了宣仪一眼,都是他闹的,现在连话儿都来笑话她了,窘道:“怎这么多废话,有事儿快点说。” 话儿递上一个长布包,道:“这是方才三奶奶让人送来的,说是给二***礼。” 锦书接了过来是,问:“是什么?” “好像是一幅画,说是三奶奶亲自画的。”话儿回道。 “哦!是弟妹画的,我倒是瞧瞧。”纪宣仪拿了过去,解了布包,走到桌案前展开,一下就变了脸色。 锦:“怎么了,画的是什么?” 纪宣仪胡乱把画一卷,冷了声道:“话儿,你把这个给三奶奶扔回去,记住,是扔,就说是二爷我吩咐的。” “拿来我瞧瞧。”锦书伸了手。 纪宣仪不让,把画塞到话儿的怀里:“快去……” “宣仪,你这是做什么?哪有把人家送的礼物扔回去的,这样做太不礼貌了。”锦。 纪宣仪眼神阴郁得可怕,沉声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无礼便还她更无礼。” 锦书上前从话儿手里拿过那幅画,展开来,只见画上画了一株梧桐树,树上栖了一只雀鸟,旁边题了一词:梧桐本为凤凰栽,却引雀鸟望枝来。痴心欲与凤凰攀,落得闲人带笑看。 锦书心里一阵难堪,她得罪淑媛了吗?她要这样奚落她。 “别看了,这种破烂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她自以为是大都护的女儿便了不起了吗?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我看等她这只凤凰落了毛,不不如一只鸡。”纪宣仪气愤道。 锦书‘扑哧’笑出声来。 “你来还笑,你等着,我这便去画一只落了毛的凤凰给她,来而不往非礼也……”说着,气冲冲地就要去画画。 锦:“瞧你,怎么也跟女人一般见识了?跟自己的弟妹置气,你损我,我损你的,不是让别人笑话么?再说了,小叔知道了,夹在中间多为难啊!” “可是,她这样奚落你……”尽管锦理,可是纪仪宣尤有不甘,他不允许别人这样看轻锦书。 “好了啦,女人都是小心眼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她,我自己先反省一下。”锦。 “你需要反省什么?该反省的是她,以为自己出身娇贵就很了不起了?就可以这样随意地侮辱别人吗?不行,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回,不然,她以后会变本加励的。”纪宣仪忿忿道。 “不许不许……”锦书拦着他:“淑媛不过逞口舌之快,咱们跟她一般见识作甚?不嫌累得慌?” 纪宣仪心疼地看着她:“锦书,你这个样子让我很心疼的,你知道吗?以前是我不好,对你不闻不问,冷落了你,但现在,我不允许别人这样欺负你。” 锦书心中一颤,鼻子忍不住泛酸:“宣仪,你的心意让我感动,可是,大过年的,一家子和和乐乐才是要紧的,别为了这点小事闹得大家都不痛快,闹得你和小叔生了嫌隙,真如此,便是我的罪过了,这样吧!我给她题诗一道,算是回敬。” 锦书走进书房,纪宣仪跟了进来,为她研磨,道:“你也不用费神了,我这现成的便有一。” 锦书抬眼看他:“什么?” 他噙了一抹坏笑念道:“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志猫儿雄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鸡。” “你这打油诗哪听来的,淑媛还不得被你气死。”锦。 “就是要让她知道知道被气的滋味才好,这般没大没小的,这样算是便宜的了。”纪宣仪不以为然道。 锦书嗔了他一眼:“她是冲着我来的,还是我自己写一还她比较合适。”说罢提起狼毫,落笔写道:“只因凤凰曾栖梧,便道梧桐为凤栽,世人势利皆如此,不怨凤凰不怨卿。” 纪宣仪看罢抚掌笑道:“好好好,如此回甚好,不卑不亢,落落大方,颇有大将之风啊!” 锦书把纸上的墨迹吹干,折好了交与话儿,又道:“把我先前准备好的礼物一并送去,告诉三奶奶,这画我很喜欢,会时时看,时时警醒自己。” 话儿犹豫地看看二爷,纪宣仪挥手道:“就按二奶奶说的做。” 话儿走了,纪宣仪方道:“这回我是依了你,以后再有这种事生,你可不许瞒着,一定要告诉我。” 锦:“好,我只怕你有得烦了。” 他轻轻拥她入怀,怜爱道:“锦书,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东西。” 她抬头俏皮地看着他,抗议道:“我可不是小东西。” 他邪邪地笑道:“嗯……是我说错了,你不是小东西,你一点也不小。”不安分的手抚上了她胸前的柔软,一只手都无法完全包裹,怎么是小东西呢? 锦书深喘一声,羞得连手心都泛红了,这可是大白天啊!他居然……更可气的是,她这么不争气,只是被他轻轻一碰触,便整个身子都热了起来。 看她娇媚的神态,真想一口将她吞进肚子里去,纪宣仪低头吻住她,细细品尝她的甜美,听她欲拒还迎的**,纪宣仪懊恼着……不行啊……要忍耐…纪宣仪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痛苦地说道:“本想好好地和你吃顿饭又被搅黄了……” 第八十六章 谁的危机(一) 按天康的习俗,小年夜都要祭灶神。传说在这一天灶君**天庭向玉帝禀奏一家之言,一年之事,所以这一天要请灶君吃灶糖,进行一系列的祭灶活动,希望灶君上天能说好话,这样就可以保一家平安。锦书以前没见过祭灶神,颇感新奇,可是在这个时代,女人是不能参加祭灶仪式的,女人的地位可见一斑。 好吧!没得看就没得看,一干女眷就在“宁和堂”等候。老祖宗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神情严峻,不时张望着大门。看老祖宗如此,其余人等也不敢言语,屏气凝神静静等候。 锦书看到对面的泫歌再给她使眼色,似乎让她看旁边,锦书用余光去看,却迎上一到无比嫌厌与憎恨的目光,冰冷如刀,是淑媛正瞪着她。淑媛看锦书看过来,也不退却,与她冷冷对视,这个讨厌的女人,居然反讥她是势利眼。 锦书淡淡一笑,转过眼去,大过年的,何必自寻烦恼呢? 她的淡然,在淑媛眼里便成了漠视,她有什么资格漠视她?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活的家伙,你一定会死的很难看的,淑媛愤愤地想。 泫歌看三嫂愤愤的眼神,暗暗为二嫂担心,二嫂怎么找惹到三嫂了?可是,看二嫂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呢! 徐氏控制住自己不去理会锦书,省得越看越心烦,昨儿个老爷几乎是震怒的警告她,害的她一夜都睡不着觉,宣仪一早又来为她说话,男人都是粗枝大叶,只看表不看里,根本就弄不清状况,被她几下狐媚功夫,一幅破画就给收买了,是该怪他们太没用还是怪那个贱人太厉害呢?不过也不急于一时,狐狸尾巴总有露出来的时候。眼下,她更该关心的是祭灶是否顺利?芷兰肚子里的孩子是否平安?想到这……徐氏不由得瞟了眼站在晴烟身后的芷兰。 这是芷兰一次以魏姨娘的身份出现在这种正式的场合,原本应该是很高兴的吧!终于熬出头了,对于一个陪嫁的丫鬟来说,这样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不像杜若,到现在还是丫头的身份,而且大爷对她很是宠爱,大奶奶也没有为难她……可她站在这里却是满腹心事,忐忑不安,生怕假怀孕一事暴露,到时候,谁来保她? 见夫人向她这边望来,目光似乎落在了她的肚子上,芷兰下意识用手遮住肚子,心慌意乱起来,是不是夫人看出什么了? 徐氏暗暗叹气,这丫头的出身怎比得上楚家的小姐?一看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也不晓得存儒怎就迷上了她?罢罢罢,只要他能顺顺利利的生出个儿子来,她也就不来计较了,反正不过是个妾。 终于听到男人们一路谈笑而来,老祖宗的眉头一松,露出一贯慈祥的笑容,众人皆起身相迎。 纪云亭先向母亲作揖,禀道:“孩儿已经祭过灶君,一切顺利。” 老祖宗笑呵呵的点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老太太,那咋们是不是可以开席了?”徐氏搀扶着老祖宗笑问道。 “开……”老祖宗慢声道。 众人欢喜落座,苏文纨自觉的就往次桌去,纪云亭却道:“文纨,今日你也坐这边。” 苏文纨怔忡了一下,莞尔道:“老爷,不能坏了规矩,文纨还是坐那边好了。” 纪云亭定定道:“这个家里,我便是规矩,让你坐这边你就坐这边。” 文纨面含微笑,也不答话,大大方方的在徐氏身边坐下。如此一来,想和母亲坐一处的冷凝素便没了位置,邱姨妈朝她示意,让她次桌,凝素飞快的睨了宣仪一眼,看他正拉了锦书同坐,神色一暗,郁郁地去次桌坐下。 徐氏气的七窍生烟,老爷这是想要给她个下马威吗?这样堂而皇之的让苏狐狸与他同坐,是要在众人面前宣告以后这只苏狐狸可以与她平起平坐吗?侮辱,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老太太就不管管,任由老爷坏了规矩吗? 徐氏看向老太太只见她笑容依旧,坐在那里像尊慈悲的菩萨似的,还是庙里供的泥菩萨,装傻充愣,对自己儿子的肆意妄为视若无睹。徐氏心中有些悲凉,自己竟然落到被人合伙欺负的境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纪莫非看出母亲的不快,虽然他对苏姨娘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相反,他还是很欣赏苏姨娘这种温柔恬淡的性格,母亲以前为难她的时候,他对她深表同情,但是,父亲今日这样做,让母亲太难堪了,即便父亲想要为苏姨娘争取什么,也不必在今天这样特别的日子里,这叫母亲多伤心啊……可是,长辈的事情,晚辈又不好干涉……纪莫非只好笑着对正在上菜的丫头说:“把这盘辣子鸡放到夫人面前去,那是夫人最喜欢的。” 儿子的关怀,让徐氏蓦然醒悟,是啊!自己还有三个儿子呢!这便是最大的筹码,就算老爷被那素狐狸哄骗了去,只要有三个儿子为她撑腰,她还怕什么?这样想着,立时又振作了起来,她越是怏怏不乐,那苏狐狸一定就越开心,她是不会让她称心如意的。 纪宣仪可不管这些,女人间的争斗好没意思,只小声的问锦书:“你喜欢吃什么?我帮你布菜。” 锦书飞快的抬眼四顾,慌忙悄声道:“你别管我,等会夫人会不高兴的。”夫人现在的脸色已经够难看了,她才不要撞到枪口上。 “怕什么?” “你不怕,我怕,算我求你……”锦。 纪宣仪悻悻,只好作罢,他若执意,只怕她这顿饭就吃不下去了。 次桌上的柳馨儿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越幽怨起来,昨天二爷冷了脸从她的“馨香苑”出去,真是把她的心都敲碎了,他现在眼里心里怕是只有二奶奶了。 第八十七章 谁的危机(二) 这次宴席有人吃的开心,有人吃的伤心,有人吃的窝心,有人吃的呕心,但表面上还是和谐愉悦的。碗筷刚摆下,那边好戏以开锣,热闹的紧密的锣鼓声催的人也迫不及待起来,尤其是几个小孩子,便先嚷嚷了要去看戏。 老祖宗兴致极高,笑呵呵道:“好好,这便就去。” 纪府的大戏楼锦书是一次进来,一个四方小院,正南是个大戏台,雕梁画栋,气派非常,中间的院子里摆放了几十张红木桌椅,可以一边看戏一边喝茶吃糕点水果什么的。 纪宣仪本想和锦书同坐。可是存儒拉了他过去,说是三兄弟坐一桌,锦书只得和大嫂和淑媛她们同坐。 戏台上,锣鼓敲的震天响,几个戏子鱼贯而出,锦书一看他们的装扮,这不是八仙吗?众仙一一上前亮相,像是给台下的观众贺喜,锦这个时代也有八仙的传说吗?接着,又一个戏服滑稽的戏子上来,背上好大一块拱起,左手上似乎拿着墨斗,右手拿一支毛笔,踩着锣鼓点,沾一下墨斗,向天一点,向地一点,前后左右各点了一点,锦书瞧着奇怪,这又是什么人物?便凑到泫歌耳边,悄声问:“泫歌,这是何角,在做什么呢?” 泫歌嗤笑道:“这叫天魁星,也叫文曲星,这是在点状元呢,意在讨个吉利,你看咱嫁不就出了个状元么?” 锦书恍然,原来还有这等说法,一次见识。泫歌又道:“这是正戏开始之前一段折子,叫群仙贺喜。” 只听边上一人冷笑一声,哼道:“二嫂在家时没看过戏么?哦……也是,一般人家也没有这样的大戏楼子吧?” 是淑媛在讥笑她,锦:“戏倒是看过很多,不过我们南边的戏和北边的戏有所不同罢,在我们南边,莫说是官家,就连普通大的富贵人家也都设有戏台楼子的。” “是吗?二弟妹,你们南边的戏是怎样的?”大嫂方晴烟听见了,好奇地问。 “不好说,南方的曲种繁多,要看你请的是哪个班子,不过大多唱腔婉转动听,唱词尤其华丽。”锦,她对戏曲了解,还多亏了中央电视台的戏曲频道,奶奶平日里爱看,她跟着看,稍稍知道一些。 泫歌也来了兴致:“二嫂,你快说一段来听听。” 说一段?锦书难为着,一时想不起啊!便道:“先看戏吧!改天说给你听。” “二嫂,既然你看了许多戏文,那边说一个来听听,也好让我们长长见识。”淑媛曼声道,语气里透着一股子讥讽的意味,像是料定锦书在说大话。 锦书不想与他计较,他要怎么想便随她去,可是前面的祖母听见了,微扭了头半眯了眼和声道:“锦书,你便说一个,让大伙听听。” 祖母开口,锦书自是无法再推却,心思飞转,想起一段有名的唱词,是《牡丹亭》里的,缓缓道:“锦书想起一段唱词,是这样念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倦,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级的不全,希望能应付的过去。 听闻之人皆不做声,锦书犯窘,她一次听到这唱词,可是惊艳许久,没想着居然闹了个冷场。 “好一个良辰美景奈何天……”祖母感叹道:“这唱词果真是极美,可惜没有这个耳福了。” 锦书哪敢再接话,万一祖母起了兴致要听这《牡丹亭》,叫她上哪去找。 “二嫂,这样美的唱词我还是一次听到。”泫歌低眉轻叹,神思迷惘,似已沉醉。 锦灼热的目光投来,微抬眼,却是纪宣仪,正含情脉脉的望着她,锦书羞嗔他一眼,他这人对人好起来怎就不管不顾的,和之前那个冷漠如霜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 纪宣仪晒笑,转过身去,刚才听见淑媛说话,就知道淑媛又要为难锦书了,太替她担心来着,没想到,她一出口,别人就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纪莫非与纪宣仪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纪莫非心里却是尴尬,淑媛心气高傲,素来就看不起锦书,让她吃个瘪也好,省得她总是目中无人。 尹淑媛不甘心,她可不相信锦书什么都行,“百墨斋”的事,让她很是憋闷,一个小家小户的女子,凭什么风头盖过她去,凭什么名动京城?碰巧罢了,她不信一个人的运气一直这么好。 “二嫂这段唱词是不错,不知还有别的吗?”尹淑媛继续为难她。 “有啊!弟妹要听,我这还有一段。”锦书笑脸相迎,看来淑媛是不为难的她出丑誓不罢休了,不是她争强好胜,而是她一味纠缠不休,她一再退让,淑媛还道她是露怯。那么,放马过来吧!谁怕谁啊。 看她眼中自信的神情,胸有成竹的样子,淑媛心里犯了嘀咕,别是要为难她,倒给了她长脸的机会,那可得不偿失了,别人倒也罢了,只是老爷这人素来爱才……恰巧这时台上正戏开演,尹淑媛给自己搬了个梯子,望着戏台道:“哟……开演了,还是改天再听二嫂说戏吧!” 锦书摇头轻笑,这个淑媛是因为上次映雪和春荟吵嘴的事记恨到如今吗?或者,她打一开始就是看不起她的。哎……她可是不愿和她闹僵,省的宣仪和小叔为难,看不起就看不起吧,只要能维持表面的和平就好。 徐氏也是从做媳妇熬过来的人,还没有傻到要和老爷对着干的地步,而且老爷并没有叫苏狐狸坐他身边看戏,算是有点收敛了,便殷勤的亲自为他泡茶,递上他爱吃的糕点,又吩咐下人,给老祖宗汤婆子要及时更换,莫要凉了,老祖宗双腿畏寒,要盖好厚毯子,肩舆也要披好,总之别让老祖宗受了凉。 纪云亭看她今日还算谦和,适才他故意给她难堪,她也没说什么,反倒对他殷勤体贴,对母亲又是关怀备至,气就消去一大半,神色也和悦了几分,道:“你也别忙了,好好看戏吧!” 徐氏道:“你们看着高兴就好,我无所谓的。” 听她如是说,纪云亭心一软,徐氏这些年对这个家确实付出很多,以前他多在外任职,是他在家辛苦操持,拉扯大三个儿子,个个出色,替他孝敬母亲,纪家能有今日,她功不可没,只是她这个人心眼小,爱吃醋,一旦醋坛子打翻了,便有些不可理喻。她对姚真,对文纨不善,他还是能理解的,不过,她对锦书这样过分,确实有失一个主母的身份,哎……人无完人,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有道是少年夫妻老来伴,只要她能改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她。 纪云亭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漫不经心道:“今晚睡前点一片安神香吧!这些日子折腾得都睡不好。” 徐氏怔了怔,细品他话中之意,不由得暗暗欢喜,老爷这是隐晦的在表示他今晚会去她屋里,那么,老爷是不跟他生气了吗? 锦书听了一会儿,觉得很无趣,这个时候的戏曲,远没有后世展的那么完善,不管是剧本,唱腔,服装还是别的,一点也不吸引人,当然这是对她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而言,看周围的人,都是神情专注,看得入迷,锦书只好勉为其难的坐着,那些唱词是一句也听不懂。 清儿小孩子也是没什么耐心的,看热闹看热闹,看过也就没了兴致,恹恹地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锦书见状便借故送清儿回去睡觉先遁走。 清儿好说过了新年便五岁了,五岁的孩子可不怎么轻,锦书抱一段,又让丽娘抱一段,把清儿送回房间,为他脱了鞋袜、衣裤,伺候他睡好。锦书怜爱地抚着清儿可爱的小脸,他熟睡时拧着眉头的模样倒与宣仪如出一辙。 “二奶奶,您赶紧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伺候着,没事儿的。” 锦:“那你仔细些,别让他夜里蹬了被子。” 丽娘连连应承。 锦书方才带了话儿离去,心想着,清儿娘亲去的早,只好由夫人带着,如今,他是清儿的母亲了,这个孩子又与她这般投缘,是不是和宣仪商议商议把清儿接到“澄心院”来呢?这样,她要教清儿下棋,照顾清儿也方便些…… “话儿……你说,我要是把清儿接到‘澄心院’住,二爷会答应吗?”锦。 话儿思忖道:“二爷应该是会答应的,只是不知道夫人那里会不会答应,清儿一直夫人带着的,可是夫人的心头肉,掌中宝……” 话儿说的不无道理,锦书又陷入沉思,话儿见她不语,便静静跟在身后。 “你说什么?宋……她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竹林里有人在说话,声音压得很低,但在寂静的林子里还是能听的清楚。 锦书怔了怔,是大嫂,他不是在看戏吗?怎跑到竹林里去了? “是不见了,她本和我约好,今日下午东河巷子的槐花树下见面,可是我在那里等了大半日也不见她出来,她不是急着要用钱的?不可能不来取的,我是在担心……”另一个人说道。 “担心什么……”大嫂低声问道。 “我是担心……担心,她哪天上门来,被府里的人瞧见了……” 林子里一阵静默。 锦书隐约觉得不对劲,这样躲在竹林说话,而且是在这个时候,总让人想起阴谋、**二字,锦书忙拉了拉话儿的衣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赶紧离去。这种是非还是不要惹上的好。 重生之嫌妻不自弃 第八十八章 老爷的消渴症 回到“澄心苑”,锦书不免对话儿告诫一番:“刚才…当什么也没听见。” 话儿自然是晓得厉害的,大宅子里很多事是听不得,更说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点头道:“话儿知道了。” 没多久,纪宣仪也回来了,锦书听外面锣鼓声依旧,显然戏还未演完,锦:“你怎提早回来了?” 话儿接了纪宣仪的外衣挂在了屏风上,锦书亲自去跑了蜂蜜水来,纪宣仪走到罗汉榻边一撩衣摆悠然坐下,说道:“其实我也不爱看戏,不过祖母和父亲都喜欢,我也只好陪着凑凑热闹,看你走了,我也就坐不住了。”说着喝了一口锦:“怎么是甜的?” 锦:“这是蜂蜜水,今晚吃的油腻,这个可以清食,还有润肺去火,安神养颜的功效,有道是朝朝盐水,晚晚蜂蜜,再说了,茶叶时提神的,喝多了,会睡不着的。” 纪宣仪很新奇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这些?” 锦书怔了怔,她前世是个老病号,所以对这些养身知识了解不少,不过可不能这样告诉他,说了他也不会信,便含糊道:“在家时,听府上一个老郎中说的。” 纪宣仪展眉笑道:“这也简单,以后我便朝朝盐水,晚晚蜂蜜。”想着又问道:“那你以前怎不给我蜂蜜水喝?” 锦书撅了嘴,三分娇七分怒的说道:“你还说,你总是冷了脸对我,我怎敢自作主张换了你的茶水,万一你不喜欢,责骂我,我可怕死了。” 纪宣仪微汗,讪笑道:“我以前是这般可恶的么?” 锦书扭了头不理会他,纪宣仪放了茶盏,拉了她的手,稍一用力,将她揽入怀中,锦书一个不稳,坐在他腿上,羞嗔道:“话儿她们还在…” “哪有人在?”他笑得很是狡黠,目光却是柔柔的,若春波荡漾。 锦书左右一看,这些个丫头不知何时走了个干净,心中又是大窘。被他这样亲昵的抱着,这样温情满目的看着,便神思飘忽起来,如堕入云雾之中,毫不真实的感觉…… 他的呼吸绵绵的落在耳畔,渐渐地就急促起来,低哑的声音似能拨动人的心弦:“锦书,我又想吻你了……”话音未落,唇便印了上来,不像昨晚那样热烈,只是轻啄,然后温柔的轻吮着唇瓣,他刚喝过蜂蜜水,唇上,舌尖微微的甜,那样的温柔,温柔的几乎要把人心融化。锦书情不自禁的回吻,学者他的那,也用舌尖去碰触他的唇舌,他的呼吸越紊乱起来,手也变得不规矩了…… “宣仪……”锦书无力的抗议着,昨夜那样的疯狂,让她心有余悸。 他心猿意马的轻嗯一声,继续吻她,细细品尝她的甜美。 “我让人给你……准备了热水,你……你该去沐浴了……”锦书轻喘着。 “等下再去。”他还没吻够呢! “不行的,水要凉了。” “那……我要你和我一起……沐浴……” 锦:“不害臊!” 他笑:“我们之间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害臊什么。” 锦书扭身端了蜂蜜水送到他唇边,哄道:“快喝了,然后去沐浴。” 他就这她的手,听话的把蜂蜜水喝的一滴不剩,却道:“我倒宁可喝茶。” 锦书凝眉:“你不喜欢?” “不是,我只是今晚不想那么早睡……”他含笑看她。 “为什么?你还有事要做?”锦。 他也蹙了眉道:“是啊!我还有很要紧的事要做。” 锦书没往深处想,认真了神色道:“那你还不快去沐浴。” 纪宣仪看着她半响,哈哈大笑起来,她真是太单纯,太可爱了,很快她就会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对了,我听说父亲这几日都睡不好,明日你送些蜂蜜过去,让父亲每日睡前也喝一盏。”纪宣仪敛了笑意说道。 “不行的,这蜂蜜水老爷是不能喝的。”锦。 “为什么?不是可以按神么?”纪宣仪问道。 “老爷有消渴症,不宜吃甜食,而且那些油腻的食物也是不能吃得,我早就想说了,怕说了没人会理会我,还挨训斥。”锦。 “哦?”纪宣仪颇为诧异,王大夫只说消渴症不宜沾鱼腥,没说别的也不行:“也是那位老郎中说的吗?” 锦书微讪:“是啊!那老郎中说的,消渴症忌甜,忌油腻,要多吃蔬菜和粗粮,消渴症光吃药是不行的,还要靠平日的饮食调理和控制。” “你懂得还真不少。”纪宣仪赞叹道,心中恍然,难怪父亲吃了这么多药,还是不见好,却原来饮食上调理不得法,看来那些个大夫也是三脚猫,徒有虚名。 “恰巧知道一些。”锦书也不敢妄言,因为消渴症不能等同于糖尿病,有许多症状的,要看老爷是哪一方面不好,她不是医生,只是知道一些基本的护理方法,但有一点是确定的,甜食万万不宜。 “那好,你告诉我,父亲最好都吃哪些食物,然后我去和父亲说,只道是请教了一个名医。”纪宣仪笑道。 锦:“你先去沐浴,我好好想想,然后写下来。” “好!”正事要紧,纪宣仪只好收起于她鸳鸯共浴的心思,反正来日方长。 好不容易打了纪宣仪去洗澡,锦书坐在书房仔细回忆,先是要按时起居,生活有规律,这一点古人还是做的很好的,毕竟工作没有那么繁忙,也没有很丰富的娱乐活动,其次就是合理的饮食调理,具体是哪些呢?忌糖是一定的,还要少吃根茎类的蔬菜,像土豆,白薯,山药什么的,糖分太多的水果也不宜多吃;应该多吃粗纤维的食物,比如糙米、玉米、豆类、绿叶蔬菜、绿豆芽、黄瓜、芹菜、西红柿……多食用精蛋白如,瘦肉、蛋、奶、鱼类……是哪个大夫说要忌鱼腥的,害得她上次被夫人好一顿训斥,真是的,庸医……锦书愤然的想。 第八十九章 人不见了 小年夜一过,府里越加忙碌起来,各房各院的都要进行大扫除,彻底清除沉积的污垢,然后置办年货,做好过年的糕点食物。 其实平日里丫头们都打扫的很干净了,但这是俗例,不能免除,所以整个纪府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方晴烟坐在花厅里,心不在焉的听陈管家禀报:“今年收成不错,*州老家那边共收到佃租三万七千两,店铺收租一万五千两,已经全部入了帐,城郊的农庄办的也不错,收了一万八千两,管事儿的李老头还让人送了一批年货过来,全写在这礼单上了,请大奶奶过目。” 杜若把礼单递到方晴烟眼前,方晴烟方醒过神来,打开红色的礼单,只见上边密密麻麻的写了一长串名目,什么:鸡一百只,鸭一百只,鹅一百只,野兔八十对,野猪二十头,家猪二十头,家凤羊二十头,鹿十六只,狍子十六只,獐子十六只,鲜鱼三百尾…… 方晴烟看的眼晕,合了礼单道:“你都收好了,再去账房取二十两银子分赏给送年货来的人,至于李老头的赏,按往年的……不,比往年提个两成上去,就说是我特别赏他的。” 陈管家垂道:“是……” “至于给宗族里各门各户的礼,等我写了礼单,请示了夫人你再按着一分一分的分配好,还有老爷要走的王公大臣那,得老爷开了礼单才能照办。”方晴烟又道。 “是……” 方晴烟扫了眼在场的管事婆子,缓缓道:“到年底了,事儿也多,大家不免都要辛苦些,更要警醒些,办的好了,年终红包人人有份,我这里下话,只要你们都做好了,红包只会比往年多,不会少……” 众人面上微喜,心道,还是大奶奶为人大方,也不枉辛苦一场。王二媳妇等几个婆子却想着,如果三奶奶来当这个家,只怕这个红包会更大吧!有些人总是这山还望那山高的,人心无底蛇吞象啊! “但是,若有人偷懒,或者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大奶奶我虽然是个好脾气,但也不得不按规矩来办事。”方晴烟语气不重,但说的郑重,人心是要收买的,但也不能让个别胆子大的因此就敢懒怠与她。 众人诺诺。 方晴烟观察众人,看她们脸上无有异色,方挥了挥手,慢声道:“都各忙各的去吧!陈管家再留一下。” 把杜若也遣了出去,花厅里只余陈管家,方晴烟压低了声音道:“那婆子可有消息?” “小的已经让人去找了,她平日去的地方都不见踪影。”陈管家面露忧色。 方晴烟心事又沉重了几分,咬牙道:“这婆子好不守信,当日都说好了,与她三百两银子,她便回山东老家去,再不回这京都来,这才几日,又找上门来讹银子……” “大奶奶,当日小的就说,这嗜赌之人是不可靠的。”陈管家叹道。 “可那时也找不出合适的人来,哎……终是我太心急了。”方晴烟也有悔意,当时只想着那宋婆子是见钱眼开的,只要给她钱,便愿意来做个替死鬼,每想到会出这档子事。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关键是要把人找出来,我就怕她落到别人手里了。”方晴烟昨晚得了信是一夜未睡,真是内忧外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奶奶……”陈管家踟蹰着道:“小的估计那婆子还未落入别人手里,因为小的派出去的人说,好像也有一拨子人在找那婆子。” 方晴烟心一凛:“是何人在找她知道么?” 陈管家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晓得,不过依小的所见,那些人不是赌坊里的人,因为他们找人时不是蛮横无理,粗声大气的,不像赌坊里的打手,倒像是大户人家的仆人。” 方晴烟坐不住了,起身不住来回,听得陈管家又道:“也许来旺媳妇说的对,是三奶奶派的人在找那婆子,您想,要是有人看见那婆子又出现了,最容易起疑心的是谁?会刨根究底抓住不放的又是谁?能不惊动纪府而派出一批人找那婆子的又是谁?” 尹淑媛,方晴烟在心里恨恨地念这个名字,就知道尹淑媛是不甘 “陈管家,你加派人手,务必在她之前找到那婆子,不然,你我都没有好日子过了。”方晴烟根声道。 与此同时,在“夯芸轩”里,尹淑媛正冲春荟火。 “你不是说,这事儿一定能办妥的吗?这下好了,人都找着了,倒叫她溜了去,你们这么多人是吃闲饭的吗?一个个的都是窝囊废。” 她骂一句,春荟就哆嗦一下,耷拉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喘, ***把事办砸了呢?不过那婆子也太狡猾了,她不过远远摇晃了一下脑袋,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宋婆子,那晓得这个死婆子眼睛这么尖,心思这么灵,拔腿就跑了, 那东河巷四通八达的,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影。 “你道来旺媳妇也去了东河巷子,可见她们是约好了在那碰面的,宋婆子不见了,大奶奶那边必然也知道情势不妙,肯定会加派人手找她,如果宋婆子落到了她手里,我就没戏可唱了。”尹淑媛懊恼不已。 “小姐,要不然,咱们去告诉夫人,让夫人把来旺媳妇抓起来好好审问,不愁她不招。”春荟觉得自己想了个妙招,说道。 尹淑媛气的逼近她两步直想甩她两巴掌,春荟瞧小姐神色不对,赶紧自己先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垂头丧气道:“春荟说错了。” “我倒没瞧出来你原是个没脑筋的烂草包,咱们现在没凭没据的,怎么扳倒大奶奶?就算夫人肯出面,那来旺媳妇若是个嘴硬的,咬死了不说,你能耐她莫何?到时候还不是自己若一身骚,都是你,qisuu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尹淑媛骂道。 “是,是春荟没用。”春荟怯怯道。 “别在这里杵着,赶紧给我找人去,一定要尽快找到她。”尹淑媛厉声吩咐道。 春荟诺诺,赶紧退了出去。匆忙中和三爷撞了一下,春荟忙欠身告罪,溜走了。 纪莫非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了进来,看淑媛脸色也不对,问道:“怎么?春荟那丫头惹你生气了?” “没什么,我叫她买湘妃色的云锦,她却给我买了桃红色的来,没一点眼力见的,我训了她几句。”尹淑媛掩饰道。 原来为这点小事,纪莫非微笑道:“这湘妃色和桃红色也差不了多少,我看在眼里都一样。” “你们男人哪会注意这些细节。”尹淑媛嘴角轻搐,讥诮的笑,这根本就是有心无心的问题,他连她每日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裙都分不清,亏她还日日为他精心打扮,有道是女为悦己者容,都不晓得她打扮了是给谁看的。就说昨日吧!她穿了身新衣,是今年京城最时兴的款式,问他好不好看,他居然说,这身衣裙不是穿了好几回了吗?真是把她气个半死。 纪莫非见她笑容古怪,和她相处也不是一两日了,自然知道她又在为昨日新衣的事跟他闹情绪了,便道:“其实吧!我是这样认为的,不管什么颜色,什么款式,最主要还是看穿衣的人,人难看,就算九天仙女的七彩云衣穿在身上也是夜叉一个,像你这样美丽的,不管什么难看的衣裙穿在身上都是好看的。” 又开始耍贫嘴了,尹淑媛瞪了他一眼,心中却是松快了些,他啊!真是她命里的冤家,她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他的,明明知道他说的都是些言不由衷的话,可她就是怎么也气不起来,对他一筹莫展,无可奈何。 “你今儿个怎回来的这么早?”尹淑媛也懒得再纠结那些气人的事,反正什么都是他有理。 “大家都忙着过年了,忙自己的私事,公事自然就闲了。”纪莫非闲闲的倚在了炕上。 “那趁这几日空闲,我让我父亲带你去各位王公贵戚家里走走,熟络一番,以后也好办事?”尹淑媛坐在他身边为他揉腿。 纪莫非听到这些就觉得甚是无趣,他并不是个热衷追名逐利的人,家里三兄弟,也就是大哥比较有上进心,要他去走关系,说那些虚伪的奉承话,是件很痛苦的事。 尹淑媛见他不答话,知道他心里不愿意,心里怨他不争气,又不好说的太过,只好劝道:“在官场上,这些俗礼还是免不了的,你去拜会了,人家总会念着你一份好,多烧香,多拜佛,肯定没错,事到临头再去抱佛脚可就不灵了。” 知道她说的都对,但他还是提不起兴致,尤其是要他跟岳父大人一起去……纪莫非懒懒的躺下,意兴阑珊道:“再说吧!晚上我还要去西府赴宴,现在先躺着休息一会儿。” “去西府赴宴?这可是好事啊!是九王请你去的吗?”尹淑媛欣喜问道。 “那是当然,人家不请我,难不成我自己厚着脸皮去讨吃的?”纪莫非淡淡道。 “你别人家人家的,那可是九王,要敬重些,好吧!你先睡会儿,我去给你准备好礼物,赴宴总不能空着手去。”尹淑媛为他脱了鞋袜,抱了床暖被为他盖上,又欢喜的去挑选礼品,送给九王的礼物可不能随便了。 第九十章 一次争执(一) 这个年方晴烟过的很是辛苦,忙里忙外的不说,还日日担心受怕,人前装若无其事,人后那种焦虑简直快让人崩溃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尹淑媛看在眼里,暗中幸灾乐祸,虽然一直没找到那宋婆子,但方晴烟也被弄的很不安宁,很好,愁死她。那宋婆子还真是个机警的人,就此躲了再不出来,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等过阵子她觉得风平浪静了,或者赌瘾又犯了,看她能不能熬得住永远缩在龟壳里。 如此,日子过得最惬意的就数锦书了,夫人不找她麻烦,宣仪待她又好,当然,这段日子宣仪很忙,就算不出门拜年,也会有人上门来拜访,所以清儿和泫歌就时常过来,陪她下下棋,聊聊天……锦书很满意现在这样的生活,平淡中透着点小幸福,安逸中又不乏漏*点。 只是,这样平静的外表下也是暗流潜藏,一不小心就涌出来,喷的你如落汤鸡一样狼狈,锦书和宣仪之间的一场争执就这样突兀的生了。 这日晚饭后,小山来报,说有客来访,纪宣仪就去了,戌时都快过了也不见回来,锦书让话儿去看看,话儿好半天才回来,快快道:“二爷在‘馨香苑’呢!” 锦书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五味杂陈,他要去看柳馨儿去便是,遣个人来知会一声很难吗?强迫自己不要深想,这是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必须接受和面对的事实,可是,心会痛,像被人狠狠捏住,无力挣扎。 看来今天是不用等他了,锦书自去梳洗,安歇。灭了烛火,周遭陷入一片黑暗,锦书争着眼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大脑总是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宣仪和馨儿亲昵的画面,用被子把自己没头没脑的蒙起来,还是遮不掉那些画面,锦书呼啦掀掉被子,烦躁的坐起身。 睡在一旁小榻上的话儿闻声问道:“二奶奶,您是不是要起夜?”锦书愣了半晌,幽幽的叹了一气:“没事儿了,睡吧!” 刚又躺下,却听见有人在叩院门,绿衣问了声:“谁啊?” “是我,快开门。”是纪宣仪的声音。 锦书身子一僵,他怎又过来了?他现在过来干什么呢?满足一个又来安慰另一个吗?突然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现在才知道,所谓的大度、从容,事到临头全变成了一句空话,就好比那些狗血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味的,决绝的说,我是绝对不能容忍丈夫出轨,到时候我一定跟他离……结果呢?还不是再三想办法,低三下四,尊严扫地也要挽回那颗脱离了轨道的心……可笑的是,她的状况刚好相反,总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三妻四妾,这个时代的风尚,再正常不过的家庭组合,但是爱情不是唯一的吗?倘若一个人是真心的爱一个人,又怎有心再去和别人说一样的情话,做一样亲密的事情?难道说,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爱情可言,或者,这个时代的爱情是广博的,广博到可以一心好几用,个个都有情……无法想象,很难接受。 怔忡间,纪宣仪已经进屋来,话儿起来侍候他宽衣。只听得纪宣仪小声问道:“二奶奶睡了吗?” 话儿看了眼纹丝不动的云帐,刚刚二奶奶还和她说话了,分明是醒着的,这会儿却不作声,便含糊道:“应该是睡着了吧!” 听到话儿窸窣的脚步声出了卧房,只有纪宣仪不在的时候,她才会睡到卧房里的小榻上,纪宣仪在的话,她就去外间睡。其实这个时代的房子隔音效果是很差的,即便睡在外间,里面的动静也是听的一清二楚,锦书是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慢慢适应这种有人听房的生活习惯。 锦书背朝外面朝里,感觉到他掀了云帐,吹灭了灯,靠了上来,还和以往一样紧贴着她的背,温柔的环住她的腰……一样的动作,今时却感觉不到半点温馨与甜蜜,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鸡皮疙瘩满地,尤其是他身上传来的陌生的香气,不浓却很刺鼻,说的更确切些,是刺心,刺的她心疼。 默默地挣脱他的怀抱,锦书向里挪了挪身子,与他保持距离。他怔了怔轻笑道:“我吵醒你了?” 沉默,不想说话,也无话可说。 “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纪宣仪明知故问,他当然知道她在生气,而且是在生他的气,她僵硬的身体散着冷冷的拒人千里的寒意。 他靠近一分,她就退开一寸,他的怀里刚刚躺过另一个女人,这让她觉得恶心,没有办法不在乎。 纪宣仪耐着性子又去亲近她,手中不由得加了几分力,锦书挣不脱,压抑着的烦躁情绪陡然就爆了出来,低囔着:“纪宣仪,你既然去了馨香苑,就该留在那里,完事了又跑回来抱我算什么意思呢?你以为你满身沾着她的味道与我亲昵,我还该感激?告诉你,这样让我很恶心。” 纪宣仪慢慢松开了手,黑暗掩藏了他眼中那抹痛苦的神色,只余锦书急促的呼吸声。 许久他静静道:“锦书,我去看看她也是应该的,我已经很久没去看她了。”他也很苦闷,并不想去“馨香苑”,上次媚香的事后,他就没有再踏进“馨香苑”一步,但是,他总不能因此就永不踏足,那样的话,馨儿也太可怜了,所以,今天他去了,本来就准备去看看的,可是馨儿抱着他哭的那样伤心,忏悔着,倾诉着对他的思念,叫他如何狠得下心推开她,好不容易安慰她平复下来,他也知道时辰已经不早了,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要往这边来,怕她等着他,怕她生气……可是她怎么就不能体谅他的苦衷呢?她不是一直都很识大体的吗?馨儿先她而存在,他有什么办法?难道要他赶馨儿走?那馨儿的将来怎么办呢?” “我没有不让你去看她,我只是请求你,和她亲热过后别来找我,我……受不了。”锦。 第九十一章 一次争执(二) 他想解释,他并没有和馨儿做什么,当他走出馨香苑时,馨儿那失望和幽怨的眼神让他不忍多看一眼,一路上他都在自责,他这样对馨儿是不是太过残忍了?可是……抱着她就会想到锦书,就无法继续下去,一再告诉自己,下次吧!下次一定给她安慰。是的,他不可能永远不碰馨儿,那么锦书就该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所以,解释什么呢?解释了,她会相信吗? 不想和她吵架,不想破坏了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默契和甜蜜,再说她吃醋也是因为喜欢他吧!纪宣仪笑语道:“我和她亲热以后就不准来找你,那我和你亲热以后,她也不准我去找她,那我岂不是要去做和尚了?” 锦书眼里有了泪意,他说的那样云淡风轻,带着戏谑的口吻,他根本就不了解他的心,或许在他眼里,她是个不合格的妻子,因为她已经犯了七出之罪,善妒。 原来,做一个古代女子,最痛苦的不时婆婆的刁难,而是要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如果她不是爱他的,如果不是把心交了出去,就会淡然,就不会这样痛苦,然而,已经迟了…… 摸索着起身。 “你做什么?”他轻声问道。 “我去小榻睡,这里……让给你……”锦书小心越过他,要下床去。 纪宣仪蓦然就恼了,就为了这点小事,她居然要和他分榻而眠,他伸手将她拦腰抱住一把掀回里侧,压制住她,隐忍着怒意,沉声责道:“你闹够没有?你嫌我脏还是怎么的?我就让你这么恶心,恶心到要分榻而眠的地步?” 心在抽搐,一下紧过一下的痛,是的,她不能忍受,就是不能忍受,说她善妒也好,说她无理取闹也罢,今夜,要她和他同床共枕,她会吐,泪无声滑落。 她的沉默等于是默认,这让纪宣仪更加恼火,低吼道:“华锦你要我休了馨儿吗?她什么都不来跟你争,只求我能偶尔去看看她,就这样你也要不依不饶吗?你以前不是说让我尽管去馨儿那里,你不会有点不高兴吗?难道,之前你说的是谎话……” “是的,我说谎了,那时,我不知道自己会爱上你,那时,我不知道和别人分享你会是这么痛苦,纪宣仪,你要我公平点,可是,爱情从来没有公平和道理可言,爱情是唯一的,不能分享,你那么爱林蔓儿,这点应该比我有更深的体会,你爱着林蔓儿的时候,心里可容得下别人?或者,林蔓儿走了,你已经不知道爱情为何物,就算给你再多的女人你也会照单全收,我,柳馨儿,都只不过是供泄,供你消遣的玩物而已……”锦书被他的话语刺激的情绪失控,不假思索的囔道。 他一把掐住她的喉咙,如果目光可以杀人,他真想剖开她的心来看看。 “华锦书,这些话,我只当你是一时气恼说的胡话,我不与你计较,但是你若胆敢再说一次,后果自负。”纪宣仪咬着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怒火,掐着她的手不停的颤抖。 “我不是一时糊涂,我只想告诉你我心里的感受,你可以不在乎,但我要说,我有自知之明,不敢奢求你的爱,也不能要求你不要柳馨儿,我只求你碰了她就别来碰我,很难吗?就这一点点要求,都不可以吗?”锦。 “华锦书,你是个没心没肝没脑子的女人,算我看错了你,好!你要我不要碰你,我偏要碰,既然你将我的心意视而不见,既然你以为我只是当你是礼物,那么,我没有必要再顾虑你的感受。”他冷冷说道,语气里是深凉的失望和决绝的狠戾。 下一刻,他唇已经覆了上来,狂暴着,肆虐着,不带一点爱意,纯粹是为了惩罚,她已经成功的把他的怒火点燃了。 锦书奋力挣扎着,拼命摇头要躲开他的吻,呜咽着:“纪宣仪,你不要太残忍……别让我恨你……” 纪宣仪心中一冷,像被人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彻头彻尾的凉。各种情绪,愤怒的,失望的,恐惧的,悲凉的像漫天飘散的雪,纷至沓来,这段日子以来,是自从蔓儿里去后,最快乐的时光,因为她,让他这颗冰冻的心慢慢苏醒,枯萎的枝桠又长出了嫩枝,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仿佛新生一般的美丽,可是,今晚……他真的不能理解,她口口声声说爱他,为什么就不包容一个微不足道的馨儿,他把心都给她,还不够吗? 心灰意懒,真正的心灰意懒,也许,他真的是错看了她,这样的她让他很陌生。纪宣仪慢慢离开她,翻身下床取了几案上的火折子,点了烛灯,一声不响的穿上衣袍,头也不回的走人。 锦书拢了被子,屈膝而坐,把头深埋在两腿间,无声的抽泣,她错了吗?她并不想吵架的,只是那样的心情,真的没办法若无其事的接受他的温存,他临走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他一定对她失望透了,宣仪,我该怎么办? 话儿在外间早已听到两人的争吵,心里急得不得了,又不能来劝阻,眼巴巴地看着二爷气冲冲的走人,这才披了衣裳进来看二奶奶。 看二奶奶双肩不住的颤抖着,知道二奶奶在哭,话儿忙为她披了件棉衣,叹息着劝道:“二奶奶,别哭了,小心伤了身子。” 锦书抬起头,泪眼迷蒙的问话儿:“话儿,我是不是错了?” 话儿犹豫了半晌方道:“其实话儿是很不喜欢柳姨娘,巴不得二爷休了她,可是,二奶奶今日为了柳姨娘和二爷置气,话儿觉得有些得不偿失……”话儿也不敢多说,怕二奶奶听了会更难过,只能点到为止。你说二爷这么晚了都还过来,就已经说明二爷无心留在“馨香苑”,说明二爷心里只有二***,这男人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哪户人家不是如此,二奶奶若是不想开些,只怕二爷心里会不高兴了。 锦书听了又是一阵伤心,他的话说得那样重,他说他错看了她,说她是没心没肝没脑筋的女人……那么,他不会再喜欢她了吧!他们之前又回到原点,甚至会更糟糕吧!那些美好的憧憬都不可能实现了,化为泡影飞远了,可是,后悔吗?她可以忍受夫人的百般刁难,可以忍受旁人的轻视,可以忍受他心里爱着林蔓儿,可以忍受柳馨儿的存在,为什么偏偏就不能忍受他身上留有别的女人的痕迹?华锦书啊华锦书,你还指望在这个异世界拥有一份纯粹的爱情吗?华锦书,你真是太傻 “咦?二爷的披风都忘了拿,外面寒风正紧呢!”话儿一看屏风上二爷的猞猁狲大裘还在,不由的担心道。 纪宣仪愤愤然地出了“澄心苑”,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气,她平时多么的善解人意,今天却跟个疯子似的无理取闹,说什么他身上沾了馨儿的味道叫她恶心……这是一个善良贤淑的女人说的话吗?不顾他的难处,自顾着自己的感受,这叫爱?这样的爱也太浅薄了,太自私了,还敢斥责他不懂爱情,就是因为失去过,他才那样珍惜她,想要全心全意的对她,真是被她给气死了,不行,绝对不能惯着她。 走在寂静的青石小径上,寒风吹进领口,有点冷,出来的匆忙都忘了披个披风,远处,偶尔有几声炮竹声响起,纪宣仪抽了抽嘴角,冷笑,大过年的,他却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这里晃荡,像个游魂似的。 “宣仪……”身后有人在喊,好像是锦书的声音,他没听错吧!耳疯了。 “宣仪……你等等……”好像真的是锦书,纪宣仪驻足回头望去,只见锦书向他跑了过来,心跳猛的漏了一拍。 锦书喘着气,奔到纪宣仪面前,把猞猁狲大裘往他手中一送,气息不稳:“风大……快披上……” 纪宣仪怔忡着,看她头散乱,只穿了身薄薄的棉衣就这样跑了出来,不由的又恼了:“你这么急急的赶来就是为了给我送披风?说你是没脑筋的还真是一点都不错,你就不怕把自己给冻着了?” 锦:“我走了……”刚才只听话儿说外面风大,他又忘了带披风,她根本没来得及细想,胡乱穿了棉衣就跑了出来,那顾得上自己冷不冷的,一路追来,其实,那时很怕他是往“馨香苑”去了,只凭直觉往“怡景园”这边追过来,看到他背影的一霎那,心都狠狠痛了下,他的背影那样萧索,落寞…… “站住!”他厉声喝住她,上前把披风展开,披在她身上。锦书的眼泪止不住掉下来,滴在他为她系带子的手背上。 纪宣仪心中无奈的叹了一气,看着这样的她,那些个责骂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拥了她入怀,轻叹道:“锦书,我该拿你怎么办?” 锦书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幽怨道:“胡乱拌就好了。” 纪宣仪忍不住轻笑出声:“胡乱拌,你答应?” “我本来就是个糊涂的人。”锦,她现在思绪混乱如麻,已经没有什么条理,常理可言了。 他抱紧了些,下巴摩挲着她头顶的秀,哑声道:“锦书,如果我告诉你,今晚我并没有和馨儿那个……你信吗?” 锦:“哪个哪个?” 他附在她耳边,低笑道:“就是,那个的时候你总说不要了的那……” 锦书大窘,握了拳头捶他,嗔道:“这个人真是坏死了。” 他捉住她的手,却被冰冷的温度吓一跳,忙道:“不行了,你快冻坏了,我得赶紧送你回去,给你热热身。” 锦书听他话里不怀好意,都不晓得要怎么接他的话,他总是有办法揶揄她,一不小心就会落入他的圈套。 两人相拥走在风里,亲密无间,就在前一刻,她还想:也许他们再也不可能这样亲密了……锦书不由的握紧了他的手。 第九十二章 元宵灯会(一) 正月十三,灯头生日,家家户户与灶下点灯,红灯高悬,暗夜通明,京城里开始舞龙灯,舞狮子,猜灯谜,开始一系列的元宵活动。 锦书早早就答应了清儿要带他出去看龙灯,只是经过上次的教训,锦书不敢独自出门,只好等到正月十五,吃过元宵以后,和大家一起去瞧热闹。 方晴烟是没有什么心思,可雨薇雨燕囔着要去,只好带她们同去,淑媛想去,却不喜欢和大嫂还有锦书一起去,只想自己和莫非两个人,但是莫非不答应啊!硬说人多热闹,无奈之下只好怏怏不乐的跟着。 冷凝素也同去凑热闹,泫歌一看她跟来,心里就犯憷,别又跟上次那样一个劲的粘住二哥才好。让人意外的是,冷凝素这回连看都不多看二哥一眼,倒是跟她和二嫂亲近起来,泫歌疑狐着,这又是哪门子的招数? 一行人,出了府直奔朱雀大街,这里是整个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几乎所有的龙灯狮子都会来这里,如果运气好,还能看到皇上登上“万兴楼”与民同乐的情景,可以瞻仰到大康最最尊贵的那个人的风采,在中心的广场上,还有戚大的灯会,挂满各式各样的花灯,若繁星闪耀,让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纪宣仪说,这是象征着“彩龙兆祥,民富国强”。 清儿出门的时候手里就提了盏荷灯,是话儿帮着扎的竹架,锦书画的画,糊的纸,他很是喜欢,提着不肯放,不过出得门来,看见冰糖葫芦就要了一串,过会看见泥人、糖人又要了几串,小手拿不下,就都跑到宣仪手上去了,他只顾开心的吃着冰糖葫芦。 锦书看纪宣仪一手抱人,一手还拿了那么多花花绿绿的小玩意,提了小荷灯,甭提多滑稽,又心疼他累,便道:“让话儿、初桃帮着拿吧!你这样怪累的。” 纪宣仪笑笑:“没事儿,清儿不放心让别人拿呢!怕她们毛手毛脚的摔烂了。” 锦:“你倒宠着他。” 纪宣仪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只那眼底眉梢的笑意看起来并无半点无奈,倒是很受用的似的。锦书心笑,这样才像是个慈父的样子,等过了正月,就和他说说让清儿住到“澄心苑”来。 “二嫂,前面有猜灯谜的,我们过去瞧瞧。” 泫歌指着前方不远处挂着的一排宫灯说道。 “猜灯谜啊……我最喜欢了。”冷凝素赞同道。 “冷表姐也喜欢猜灯谜么?那一定很厉害咯!”泫歌语气里有怀疑的意味。 冷凝素原本就想在宣仪表哥面前好好表现表现,看泫歌有小瞧她的意思,便道:“厉害谈不上,不过若是泫歌表妹有兴致,咱们可以来个猜灯谜比赛。” “好啊!我乐意之至。”泫歌要的就是她这话,她还不信比不过她。 “你们要去猜灯谜啊!那个我可不行,我还是带雨燕雨薇另一边去了。 纪莫非后面听见了,也道:”这猜灯谜可是有讲究的,按难易程度共分为三层,外边是最简单的,二层稍难,三层么,就不是一般人能猜的出来,所以奖励的设置也不一样,越难的奖励也越丰厚。” 泫歌撅了撅嘴,不屑的样子,问冷凝素:“冷表姐,你说咱们猜哪一层的?” 冷凝素想了想,太简单的猜中了也没意思,太难的又怕猜不出反倒出洋相,便道:“咱们先从二层开始吧!若是应手的,再猜三层。” “好,一言为定,三哥,你做公,你说开始便开始,你说停止就停止,到时候看谁猜对的多。”泫歌自信道。 纪莫非笑嘻嘻道:“二哥咱们来下个赌好不好,赌谁会赢,赌注么……你若赢了随你说,我若赢了……我要你珍藏的梨花白一坛,可好?” 纪宣仪嗤鼻道:“我就知道你一直惦记着我那两坛子酒,好赌就赌。” 泫歌和冷凝素一起瞪了过来,这兄弟两可真过分,居然拿她们来赌。 纪莫非一本正经的咳了声,道:“我宣布,猜灯谜比赛……开始。” 泫歌和冷凝素都是不甘落后,也顾不上自己成了别人的赌局,赶紧挤进二层宫灯处开始猜灯谜。 纪宣仪和莫非看她们走了,两人一旁嘀咕了几句,一脸的坏笑。 清儿也嘿嘿的坏笑着,真是有样学样,不学好样。 纪宣仪唬了脸认真的警告:“清儿,可不许说出去。” 清儿用力点头:“清儿一定不说父亲压的是姑姑。” 锦书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真叫恶人还有恶人磨。纪宣仪哭笑不得,瞪了清儿片刻,自己也是哑然失笑。 尹淑媛兴致缺缺的嘟哝了一句:“无聊!” “淑媛,咱们也去玩玩,我给你弄个大奖回来。”纪莫非拉了淑媛也要去凑热闹。 “淑媛,咱们也去玩玩,我给你弄个大奖回来。”纪莫非拉了淑媛也要去凑热闹。 淑媛扭了扭身子,板着一张脸,闷声道:“不去,我要去看舞狮子。”反正她就是不喜欢和华锦书在一起。 纪莫非哄道:“最热闹的九龙会狮还没开始呢!咱们先在这玩会儿,等下再陪你去看。” 锦书心知尹淑媛是不愿意和她在一起,便对宣仪道:“咱们也去猜灯谜吧!”她爱来就来,不来拉倒,还求她不成? 纪宣仪也对淑媛这副别扭的样子看不惯,上回她送画奚落锦书的事他还没跟她计较呢!得儿,懒得因为这种人坏了自己的兴致,便道:“三弟,我们先走了,你慢慢来吧!” 纪莫非尴尬的笑笑,真不明白淑媛到底是在闹什么别扭,大家一起玩不是挺开心的吗?弄得他好没面子,心里也很不高兴,便道:“要不,你和春荟她们去看舞狮子好了,等你看过瘾了,来这里找我。” “纪莫非,你什么意思?”尹淑媛气道。 “不想强迫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情,就这么简单。”纪莫非淡淡道。 “你的意思让我也不要强迫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情,而你不想做的事就是陪我,对吗?是这样吗?你是只要能跟在华锦书后面就很开心了吧!可是人家瞧你一眼吗……”尹淑媛气恼着囔道。 重生之嫌妻不自弃-正文 第九十三章 元宵灯会(二) 春荟见情势不对,忙拉了拉小姐的衣袖,低声劝道:“小姐,别说了,好好的出来瞧热闹,别生气啊……” 纪莫非的火气猛然窜起,还好二哥和锦书已经走远了,不然大家的面子都挂不住,纪莫非愤怒的瞪着淑媛,狠狠道:“我看你是不惹出点事情来就闲得慌,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 尹淑媛哪听得进春荟的劝导,反倒逼近一步,与纪莫非争锋相对起来:“我是胡说八道吗?我要心里没鬼,你怕什么?我就说了,你待怎样?打我吗?还是休了我?” 纪莫非强忍住就要伸出去的手,打女人不是大丈夫所为,但是她真叫人忍无可忍,纪莫非咬了牙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爱去哪去哪,爱怎样怎样,倘若你不想跟我过了,咱们和离也成,都随你。”说罢,也没心情去猜灯谜了,拂了袖走人。一次说这样狠的话,和离,这个念头从来都不曾有过,他是想和她过一辈子的,至于锦书,既已无缘,他不能强求,他不是那种不切实际的人,可是淑媛一直这样苦苦相逼……倘若她和他在一起这么不快乐,那么和离,对大家都好。 尹淑媛伤心到极点,他居然说出和离?他一直就想这么做吧!迫不及待吧!好,和离就和离,谁怕谁?尹淑媛愤然扭头,道:“春荟,回府,咱们收拾东西回都护府去。” “小姐小姐……您别冲动啊!三爷这不是在说气话吗?您怎能当真了呢……”春荟急的直跺脚。 锦身后这两人已经闹的不可开交。看泫歌和凝素比拼的不亦乐乎,两人手上都已经拿了好几张红纸条。 按规矩,猜谜者若是猜中了就可以取下宫灯上的红纸条去类似于公证处的地方对谜底,领奖品。 纪宣仪对锦:“咱们去最里面看看。” 锦:“那就看你好好表现了。” 纪宣仪眉毛轻挑:“你可别小看了你夫君。” “我哪敢啊!你是大才子,我哪敢小瞧你。”锦。 “说的很不真心啊!看来我真得使出点真本事来,让你心服口服。”纪宣仪傲然说道。 锦书对他点头:“嗯!夫君,我相信你,加油!”说着还举起一个拳头。 “加油?什么意思?”纪宣仪听不懂,莫名道。 锦书微讪,一时忘形,说漏嘴了,支吾着解释道:“就是给你打气,鼓劲的意思啊!” 清儿听了,也举起个沾满糖水的小拳头,学锦书的语气:“清儿也给父亲加油!” 锦书和宣仪面面相觑,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话儿道:“清儿乖,让我抱抱,好让你父亲给你赢个布老虎来。” 这回清儿听话的扑到了话儿怀里。 纪宣仪整了整衣衫,走到一盏宫灯前,只见谜面上写着:无可奈何花落去。打一常用语。蹙了眉略一思索便扯了红纸下来。 又见另一谜面:退位。打《论语》中一句话。纪宣仪伸手又撕了下来,不消一会儿,就撕了十来张。一旁有人上前来施礼,道:“这位公子好生厉害,不知是否都猜中了谜底。” 纪宣仪淡然一笑,递了红纸过去,道:“这张的谜底是‘感谢’,这张是‘不在其位’,这张是‘皂白不分’……” 那人的态度越恭谨起来,连连点头,末了道:“公子大才,全猜中了,我这便去给公子兑了奖励来,而且公子一口气猜中十道谜题,还有资格进入最后一轮的对联比赛,不知公子是否有兴趣参加?” 纪宣仪看了锦书一眼,锦:“说来听听。” 那人指着后面人少处道:“对联大赛就在那边,规则是,你出上联,里面有人对下联,倘若对上了,公子须出一百两银子,倘若那人对不上,他就给公子五百两银子,公子觉得怎样?” 呃!好大的赌注,一般人家还赌不起呢!锦书便生了退意,本是出来瞧热闹的,要是搭进几百两银子去多不划算,便扯了扯纪宣仪的衣袖,悄声道:“宣仪,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那人看锦:“若是公子不想参加,去看看也是可以的。” 纪宣仪心里好奇的很,是什么人敢坐地起庄,一赔五的赔率可不小,连莫非也不敢这么大口气啊!得去见识见识。便对锦:“咱们就去瞧瞧,大过年的,拿个几百两银子玩玩也没什么要紧。” 锦书拗他不过,只好跟了去。 只见里面围了十来个衣着光鲜的男子,个个都眉头紧锁,正在苦思冥想,其中一人连连叹气:“王公子,你说我那几个对子够称得上是绝对了吧!居然都让外面的人对上了。” 被称为王公子的感叹道:“我那对子更绝,还不是被对了出来?一下就赔了三百两银子进去。” 然后两人一起摇头唉声叹气。 纪宣仪上前拱手施礼,问道:“敢问二位仁兄,你们出上联是什么?” 那王公子看了眼纪宣仪,目光轻慢,慢吞吞地念道:“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你……对的出吗?” 纪宣仪微微一笑,悠悠念道:“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公子,在下对的如何?”这是个多音字的对联,字同音不同意也不同。 王公子脸色一变,讶异道:“难道公子就是方才里面对对子之人?” “在下刚来。”纪宣仪潸然而笑,这样的对子虽然有其奇妙之处,但绝对还称不上,赔了银子也是正常的。 锦:“宣仪,你有把握吗?我看里面的人似乎很厉害啊!” 纪宣仪道:“不厉害的,敢摆这种局?我去写一个上联试试。” 纪宣仪到前面桌案处,侍者要求先压一百两银子,纪宣仪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压上,侍者便递上纸笔,纪宣仪认真思索了片刻,落笔写到:笑古笑今,笑东笑西,笑南笑北,笑来笑去,笑自己原来无知无识。 有侍者来取了去,走进里面的屋子,不多时便出来,递了纪宣仪一张白纸,上写着:观人观物,观天观地,观日观月,观来观去,观他人也有高有低。 侍者问纪宣仪:“公子以为可否?” 纪宣仪微微点头,道了声:“可!”这就意味着一百两银子没了。纪宣仪又提笔,不一会儿那人又对了出来,纪宣仪的脸色也变的难看了起来。 锦:“宣仪,我也有个对子呢!让我试试,可好?” 纪宣仪一时也想不出好的来,听锦书这么说,便把笔给她,笑道:“你尽管试,大不了,我让小山回去取银子。” 锦书莞尔,她要写的对子可是她所在的那个时空真正的绝对,从古到今无人能工工整整对上来,既然这个人在此用对子摆赌局,那她就不跟他客气了,他要能对上,那么花一百两银子买他的下联也值了,要是没对上,那就别怪她连本带利的讨回来。锦:人曾山谷住,是僧?是仙?是俗? 原本在苦思的那些人,见一个女子也来凑热闹,纷纷围了上来,一见这对子,个个瞪直了眼,纪宣仪也是眼睛一亮,此乃真正的绝对也! 锦书微笑着把上联交给侍者,侍者送了进去,这一回,许久都不见侍者出来,众人等的心焦,催促着嚷嚷道:“喂!里面的人,对不对的上来啊?对不上来就赔银子……” 侍者终于出来了,手里捏的不再是张白纸,而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恭恭敬敬的交给锦:“这位夫人,我家主人请夫人再赐一联。” 还没输够吗?锦书讶异,看着纪宣仪,纪宣仪笑道:“夫人自己定夺。” “夫人,您再出,看不赔死他。”众人起哄。 锦书只好提笔又写了一个对子:烟沿艳檐烟燕眼。 那屋子里一身着月白锦袍男子用手挑开窗帘一缝,望着外边那个清丽的女子问:“逸之,你确定她就是纪家二奶奶?” 方逸之垂眉低眼答道:“在下眼神一向都很好。” 白袍男子微微一笑,她旁边的就是纪宣仪,他认得,那么她真的是她了…… “逸之……这对子,我还真对不上来。”白袍男子叹道。 “主人设局原本就为徒一乐,若是坐了大半日,等来的都是些平庸的对子,那才无趣。”方逸之静静道。 “那倒是,这对子,够我琢磨许久了……而且还是出自她之手……没想到她的楷书也写的这般好,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她的行草,若流水浮云般的飘逸洒脱……今日收获颇丰啊……”白袍男子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锦书拿着一千两银票,心里有些高兴,问宣仪:“宣仪,这钱能归我么?” 纪宣仪笑看着她:“是你赢来的,自然归你。” “那附近有没有做善事的地方?”锦书看着银票,这可是她在这个异世赚的一笔钱呢!虽然是赌来的。 “你要做什么?”纪宣仪挑眉问道。 “我想拿一部分去做善事,行善积德啊!”锦。 纪宣仪深深看她:“锦书,有时候我都觉得你像一个谜,无法解答的谜。” 锦:“你不是猜谜高手吗?” 重生之嫌妻不自弃-正文 第九十四章 要浸猪笼(一) 纪莫非在外面胡逛了一圈,想想真是好没意思,淑媛本身还是好的,就是小心眼,爱吃醋,却也不难哄,每次闹别扭了,他说几句好话,甜言蜜语一会,她就会破涕为笑,也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哎!多依着她些不就好了吗?她要看舞狮子就陪她看舞狮子嘛!但是,那些话真的是万万说不得,有道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说多了,没得也变成有了,他倒是不怕,大不了屁股一拍走人,做一只闲云野鹤,四处浪荡也没关系,但是连累到锦书……那就说不过去了,她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看她和二哥近来情深意笃的,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二哥也跟变了个人似的,终于从林蔓儿的死亡阴影中走了出来,若因为他心里多顾念了锦书几分,最后闹的他们人仰马翻的,叫他情何以堪啊?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好好跟淑媛说说,认真的说,恳切的说,她应该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纪莫非打定了主意,便急忙赶回府里。 刚到“绛云轩”门口,夏荷就心急火燎的迎了上来,焦急道:“三爷,您怎么才回来,我们小姐……” “三奶奶怎么啦?在哭?”纪莫非问道。 夏荷才真是要哭了,哽咽着:“小姐她……她收拾了东西回都护府去了,我们怎么劝也劝不听,小姐让我转告三爷,说她等着你去和离。” 纪莫非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追问道:“你说什么?三奶奶回都护府了?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有一会儿了,三爷,这可怎么办嘛?小姐的脾气您是知道的,从来都是别人顺着她,没受过委屈,不免脾气就大些,可是小姐心里是很喜欢三爷的,嘴里念着,心里想的都是三爷,春荟说,是三爷提出要和离的……”夏荷唏嘘道。 纪莫非一下也没了主意,没想到她说走就走,一点余地也不留:“我那不是气语吗?她倒当真了……” “三爷,您赶紧去追小姐啊!就算小姐已经到都护府了也没关系,就说元宵本来一同说好回去看二老的,您有点事耽搁了,所以让小姐先行一步,夏荷估计小姐今天肯定不会说是跟三爷吵架了,肯定会找个理由搪塞,毕竟今儿个是元宵,这样哭着闹回娘家,是会触了娘家霉头的……”夏荷劝道。 纪莫非扭身就走:“我这就去……”希望是如夏荷所说的,不然两家都不得安宁,这场婚姻原本就是一场利益的结合,真闹起来,还了得? 夏荷祈祷着:三爷一定要把小姐好好的带回来啊! 纪莫非去马房套了匹马就要去追,在府门口,碰见二哥大嫂他们正往回走,纪宣仪见他神色匆匆,拉住他问道:“莫非,你这是要去哪里?还骑马?” “二哥,没事儿,我去办点事儿,就回来。”没办法跟他们解释,也没时间解释,纪莫非翻身上马,一挥鞭飞奔而去。 锦:“小叔,你小心些……” 方晴烟看莫非绝尘而去,若有所思道:“走的这么急,莫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纪宣仪不以为然道:“肯定是追媳妇去了。” 锦:“你别瞎猜。” 纪宣仪摇头笑笑,是他瞎猜吗?莫非说好要当泫歌和凝素的证人,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肯定是摆不平淑媛,两人闹矛盾了,不过,夫妻间的事,旁的人还是莫要多言的好,莫非自己会解决的。 清儿已经伏在宣仪的肩头睡着了,口水滴答,把纪宣仪的衣服浸湿了一大片,锦:“快送清儿回去吧!夫人该记挂了。” 尹淑媛气鼓鼓的从纪家出来,走到半道上就开始反悔了,回到家要跟父亲母亲怎么说呢?说他叔嫂通奸?不不,莫非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这个理由根本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他不过是对锦书特别上心而已。那么,说莫非不喜欢她,对她不好?可是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的好,他的才华,他的气度,他的好脾气,他的风趣、幽默,还有他的温存…… 这样的莫非,她怎么舍得离开他,可是……是他说要和离的呀……尹淑媛愁肠百结,她应该再等等的,等他回来了再作势要走,他一定会拦住她,哄着她,还和以前一样,哎!她怎么就这么笨呢!真是笨死了。 万一莫非真的生气了怎么办?她这样一走等于是把两人推到绝境,无法回头了,即便她能撒谎在娘家呆上一晚,那明天呢?如果莫非不来接她,她如何收场呢? “小姐,都护府到了,咱们真的要进去吗?要不还是回去吧!或许三爷正着急的寻您呢!”春荟劝道。 啊?到了,怎么这么快,尹淑媛忧郁的看着车窗外都护府的大门,怨谁呢?一路上是她不断催促车夫快些快些再快些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无法回头了,只能先回府应付一晚上再说,明天,明天他若不来,那……那她只好厚着脸皮回去。好想哭,怎么把自己逼这么惨,那些话,明明就知道会刺激到他,可还是控制不住,火气上来,怎么伤人就怎么说。 “春荟,进去吧!”尹淑媛幽幽的叹气道。 春荟很想说一句:小姐,您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可是,不敢。 纪莫非一路狂奔,一到都护府,门房就迎了出来,点头哈腰笑着道:“哟……姑爷来了,我家小姐刚进去呢!” 纪莫非把缰绳递过去,二话不说,提了衣摆进府去。 “淑媛,莫非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花厅里,大都护尹兆恩正在盘问淑媛,虽然淑媛是说元宵了,想家了,就回来看看,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可眼中那郁郁寡欢的神情是掩饰不住的,再说了,就是要回娘家,有这个时辰回的吗?尹兆恩越加笃定,肯定不是她说的这么简单。是不是纪莫非那小子欺负淑媛?一想又不对,淑媛的脾气,她不欺负别人就已经很不错了,莫非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重生之嫌妻不自弃-正文 第九十五章 元宵灯会(二) “父亲,不都说了吗?莫非有事儿呢!本来是要和女儿一起来的,临时有个朋友来拜访……”淑媛心虚道。 “哼哼!是哪个朋友这么不识趣啊?元宵节上门拜访,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吗?”尹兆恩慢声道。 “是……是他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也就没有这么多讲究了。”淑媛觉得自己都快编不下去了。 尹兆恩虎摸微凛,审视着淑媛:“是不是跟莫非吵架了?” “没,没有的事儿,好端端的吵什么架啊?母亲,您瞧父亲,女儿难得回来一趟,他倒跟审犯人似的,问个不停,有谁规定,嫁出去的女儿想回娘家还一定得丈夫陪着的?”淑媛没奈何,只好向母亲撒娇求助。 做母亲的总是心疼自己的女儿的,刘夫人拍拍淑媛的手,算是安慰她,又对尹兆恩道:“老爷,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就算女儿受了委屈回趟娘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纪家敢欺负媛儿,我还不饶他们呢!” 尹兆恩横了她一眼:“你就惯着吧!媛儿的脾气就是被你惯坏的。” “儿是娘的心头肉,我惯她又怎么了?不可以吗?她在家时,你比我还惯的厉害呢!哦,如今嫁出去了,就不是你女儿了?就惯不得了?”夫人刘氏咄咄逼人。 “我跟你没法说,强词夺理……淑媛,你呆会儿就回去,夫妻间吵吵嘴没什么大不了的,闹过了不好收拾。”尹兆恩话。 正说着,仆人来报:“姑爷来了。” 尹淑媛心头一颤,他来了,一阵欢喜,旋即又担心起来,她留下话,说她在家等着他来和离的,他会不会还在气头上,真的找上门来。 “快请……”尹兆恩忙道。 纪莫非稳了稳情绪,不疾不徐的踱了进来,先观察岳父岳母的神色,如常……淑媛只低着头不看他,却并没有哭哭啼啼的样子,按说,向父母告状的话,一定是痛哭流涕的吧!心中安稳了些,上前给岳父岳母行了个大礼,告罪道:“小婿原本是要和淑媛一同来看望岳父岳母大人的,碰巧有事耽搁了,只好让淑媛先来,希望岳父岳母不要怪罪才好。” 大家心里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尹兆恩想,这个莫非还真懂事,晓得为媛儿遮掩。刘夫人虽然是心疼自己的女儿,但对这个女婿还是很满意的,再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人家小夫妻的事,她还真不好多说,既然莫非追了来,就说明莫非是在意媛儿的。 淑媛心里虽然还有委屈,但也不敢再使性子。 大家客套一番,避重就轻的唠一些家常,没多久,尹兆恩就下了逐客令:“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就先回去休息吧!改天再来,我让府里的厨子多做几样好菜,咱们翁婿好好喝一杯。” 纪莫非恭谨道:“一定一定……”暗睨了淑媛,却见淑媛也在偷瞧他,纪莫非心中一笑,还好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出了府门,纪莫非让春荟坐马车慢慢回,自己带了淑媛骑马。 淑媛坐在前面,纪莫非双手环住她握着缰绳,策马徐行。许久两人都不说话,各自心怀忐忑,也不是一次吵嘴了,但这次大家的话都说过了,本来嘛!吵架都是无好话,可说出去的话,哪怕是无心的,故意的,都会在对方心里留下阴影,有道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纪莫非想了想,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再说,是向自己的妻子低头,又不是向别人低头。 “淑媛,今天是我不好,不该说那样重的话,我是一时生气就口不择言了。”纪莫非喟叹道。 淑媛想着又觉得委屈,唏嘘道:“口不择言就能说和离吗?你知不知道,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严重的话?我宁愿你骂我别的,多难听都没关系,为什么偏偏是和离……” “可是,你也说了很严重的话啊!你知不知道,你按给我的罪名,都够把我拉去浸猪笼了,你就不怕被好事者听了去,加油添醋四处宣扬一下,没得也变有的了,到时候我身败名裂,遗臭万年,你愿意啊?” 莫非一番话说的淑媛无言以对,莫非见她也有悔意,又道:“你每次一生气,就拿二嫂来说事,是的,我承认我对二嫂是要关心些,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也看见了,母亲那么不喜欢二嫂,处处刁难她,同样是媳妇,你是众星捧月般受宠,她则是荒野草芥般受人嫌弃,我很同情她,甚至心怀愧疚,如果不是因为我和她姐姐锦玉有婚约在先,她也不会阴差阳错的嫁到纪家,说来说去,二嫂也是受害者,事情因我而起,我多关心她些,也是应该的,你说呢?”莫非开诚布公道:“我对她,也就是出于对弱者的同情、怜悯,希望她能在这个家里过的快乐些,这也有错吗?淑媛,你凭良心说,我做错了吗?” 淑媛蠕了蠕嘴唇,思绪纷乱复杂:“我……不知道……”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可是她应该相信他吗?都说女人的直觉是很灵的,她的直觉就是如此呀……难道真的是她错了吗? 纪莫非环住她的手一紧,加重语气道:“你不能不知道,不能不清楚,我不想再为了这件事和你争吵,那样……真的很伤人。” 淑媛被动的回应道:“莫非,那你……能不能不再关心她,她已经有二哥关心了,不需要你操心了,如果说你是出于同情和怜悯,那么,你为她所做的,也已经够了……” 莫非沉默着,淑媛说的也有道理,现在锦书和二哥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锦书她已经不需要他的守护了,不是吗?那么,他真的应该远离她,以免为她带去不必要的烦恼,毕竟这种事情是很难说清楚的,倘若不慎坏了她的名节,那就是她的灾难了。纪莫非怅然点头:“我知道了,只要她过的好了,我也就不会有负罪感了。” 淑媛身子往后,靠在莫非怀里,他的胸膛好温暖,让她贪恋。眷恋。 “莫非,以后……我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信你,我们以后再也不吵架好么?”淑媛幽幽道。 纪莫非低头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一下,笑道:“好啊!不过……我还是认为偶尔吵吵也是好的。” 淑媛扭头瞪他:“你就这么喜欢跟我吵吗?” 纪莫非扬眉道:“大吵伤身,小吵怡情,只要你不玩回娘家的把戏,我觉得偶尔吵吵挺有趣的。” 淑媛啐了他一口,娇声道:“那好,回家我接着跟你吵,吵到你头脑昏为止。” 纪莫非不屑道:“我才不怕,对付你,我有绝招。” 淑媛伸手就在莫非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恨恨道:“就你有绝招吗?我先让你尝尝我的绝招。” “啊……有人谋杀亲夫啦……”纪莫非夸张的惨叫起来。 有几个路人向这边看了过来,淑媛的脸腾的红了起来,轻啐道:“你干什么喊这么大声,让别人看笑话。” 纪莫非无辜道:“那你让我拧一下试试,保管叫的比我还大声。”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二天,方晴烟就知道了昨晚莫非匆匆忙忙出府去,原是淑媛跟莫非闹别扭气回了娘家。 方晴烟每个月底都要向徐氏报账,因为上个月忙着过年,进出的账目繁多,徐氏就说过了元宵再看,所以,今儿个,她一早整理好账册,和新来的账房孙先生一起来见徐氏。虽说现在是她当家,其实也就是个做事儿的人而已,真正的大事还得夫人做主,账目也是时时要查看,在晴烟看来,夫人对她还是很不放心的。 徐氏查看了账目,每一笔的来空去向都记得清清楚楚,她特意挑了几处核对,也是无一错漏,心里竟然些微的失望。 合上账册,徐氏对账房孙先生道:“你的账目做的很好。” 孙先生躬身谦卑道:“谢夫人夸奖。” “好好做吧!纪家不会亏待你的。”徐氏含笑,表情和善极了。 “在下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孙先生保证道。 打了孙先生,徐氏也没有夸奖晴烟半句,只问:“昨儿个的花灯可热闹?” 晴烟心有不悦,嘴上却道:“好看极了,要不是小叔和弟妹闹别扭了,本来还想看九龙会狮的。” 徐氏微怔:“莫非和淑媛闹别扭了?” 方晴烟故意掩饰道:“没……没什么……”她知道夫人的脾气,你越不说,她越好奇。 “小两口子偶尔吵几句也是正常的。”徐氏自我安慰道。 “是呢!虽然弟妹气回了娘家,小叔还不是把她给哄回来了,没事的,没事的。” 徐氏一听可不乐意了,脸色暗沉了下来。夫妻两关起门来闹闹别扭是可以的,但是动不动就跑回娘家去……这怎么行?都说一家女争两家气,淑媛气回娘家,那亲家公亲家母还以为莫非怎么欺负他家宝贝女儿了,还不是叫莫非难看吗?淑媛也太不懂事了…… 方晴烟见夫人拉长了脸,不动声色的嗤鼻轻笑。 重生之嫌妻不自弃-正文 第九十六章 谣言四起(一) 方晴烟出了“宁和堂”,听见身后有人唤她,回头一看后,原来是云娘笑微微地走过来:“大奶奶安好。” 方晴烟颔道:“是云娘啊!” “看大奶奶近来消瘦了好多,这个家不好当吧……还是在为……魏姨娘的肚子愁啊……”云娘笑吟吟道。 方晴烟闻言悚然一惊,上次就猜她已经知道了什么,现在更难瞒她了吧!芷兰这月的月信非但未推迟,反倒提早了两日,真真是把她的希望都打破了,也正愁着要如何来解决这件事,方晴烟平复了下情绪,故作淡然道:“多谢云娘关心,云娘既然知道我的难处,但不知能否为我解忧呢?或者,去我的“缀锦轩”坐坐可好?” 云娘悠然的望着院中的一树梧桐,叶早已落尽,只余光秃秃的枝桠,唇边漾起一抹冷笑,缓缓道:“昨儿个,夫人还说起,要请王大夫替魏姨娘定期检查,我便先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奶奶,好问大奶奶讨个赏啊!” 这样说的时候,云娘脸上的笑容就灿烂起来,像雪雾后,泛在白雪上的日光,耀的人眼花。 方晴烟也变的笑容可掬起来:“讨赏还不是小事一桩,云娘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找我便是。” 云娘笑而不语,一福身,款款而去。 方晴烟望着她的袅娜的背影,沉思着:这个云娘真叫人琢磨不透,年纪也不小了,和存儒差不多吧!也不想着嫁人,就一心伺候着夫人,看起来就属她是对夫人最忠心的,夫人对她也最是信任,可云娘为什么又私底下帮着她呢?这样不是对不起夫人吗?难道云娘的忠心是假,谋利才是真?但是这么多年来,也不见云娘向谁伸过手,仅仅是因为她现在做了当家主母,所以云娘开始来巴结她了?不敢确定……但,最好是这样吧!不然她可又要犯愁了。 至于芷兰,原计划显然是行不通了,若不乘早解决麻烦可就大了。 翌日,“缀锦轩”里传出噩耗,魏姨娘因走路不慎摔了一跤,小产了。大家原本愉悦的心情立时蒙上一层阴影。 徐氏得到禀报,连忙亲自过来证实,一闻到满屋子的血腥味,就皱起了眉头,心情也跌倒了谷底,指着芷兰就骂了:“知道自己有孕在身,怎么走路也不长眼,到底是个没福气的下人命,好不容易抱上了金簸箩却硬生生被你摔没了,你怎不把自己摔死了算了啊……哭,你还有脸哭,晦气的丧门星……” 芷兰躺在床上,被夫人骂的吓得要死,哭又不敢哭,只不住的颤抖。 方晴烟听夫人骂的实在难听,虽说芷兰小产是假,可这样骂,芷兰那个胆小的怕是承受不住。便劝道:“夫人,您就消消气,芷兰也是不小心,孩子没了,她也很难受的,反正她还年轻,好好调养身子,很快就会再有的……” 方晴烟不开口则好,一开口,徐氏满腔的怒火噌的一下就烧到了她身上:“你不用假惺惺的来帮她说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巴不得孩子美了,你自己生不出,就希望别人都和你一样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人是在你“缀锦轩”里摔的,你能脱得了关系……” 夫人现在就像一条疯狗,逮谁咬谁,晴烟被她骂的狗血淋头,尤其是那句不会下蛋的母鸡,太伤人心了,夫人重男轻女她是知道的,对子清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对雨薇雨燕呢!连笑容都难得一见,夫人这样说,完全就是不把两个孙女放在眼里,这比轻视她更让晴烟难受。 “夫人,是芷兰不好,是芷兰的错,和大奶奶没相干的……”芷兰见夫人责骂小姐,忍不住出言澄清。 徐氏指指晴烟,又指指芷兰,喘息半响,落道:“魏姨娘粗心大意导致小产,念其小月中,酌留府上修养七日,七日后逐出纪府,大房媳妇方晴烟照顾孕妇不周,管教妾室不力,罚跪祠堂一日。” 方晴烟和芷兰皆大惊失色,芷兰一骨碌从床上翻下身来,跪爬到徐氏面前,不断磕头哭求:“夫人,饶了芷兰这一回吧!芷兰知错了,芷兰下次再也不敢了,请夫人开恩呐……” 晴烟也跪下来央求:“夫人,一切都是晴烟的错,夫人要怎么罚晴烟,晴烟都不敢有半句怨言,但请夫人放过芷兰,芷兰从小就跟在晴烟身边,和晴烟情同姐妹……”没想到夫人会生这么大的气,把她的计划全盘打乱。 “夫人您先别急,小心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云娘来扶徐氏坐下,一边打圆场。 徐氏依然怒目相视,原本她的意思就是要纳楚家姑娘的,就是因为说芷兰有了身孕她才作罢,她怎不晓得晴烟的心思,怕来个厉害的她捏拿不住,芷兰是自幼跟她的,又是个没主见的人,还不什么都听她的……现在倒好,一跤把孩子给摔没了,叫她如何气得过,早知道就该合合芷兰的八字,说不定她和存儒也是犯冲的,不然,怎会连个孩子也保不住?徐氏越想越气,如果是楚家的姑娘,就不会有这种倒霉的事情了。 纪存儒在外间听到母亲怒的声音,料想晴烟是扛不住了,也顾不得男子不进血腥之房的禁忌,本来就是作假的,没什么好避讳,赶忙走了进来。 方晴烟见存儒进来,便如见到了救星,但口里却焦急地喊道:“夫君怎的进来了,快些出去,免得沾了晦气……” 徐氏见了也顾不上和晴烟和芷兰置气,气颠颠的去推存儒,忙不迭道:“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吗?快出去快出去,云娘快去寻两个鸡蛋来给大爷滚滚晦气,真是冤孽啊……” 纪存儒看妻子妾室都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好不可怜,哪肯退去,郑重地对徐氏道:“母亲,你若要赶芷兰走,那就连我一并赶走好了,除了她,我不会再纳别的妾室,也不会再要别的孩子。” 第九十七章 谣言四起(二) 徐氏呆立当场,没想到存儒的态度会这样强硬,徐氏由心生出了无力感,这些孩子一个个的长大了,都不听话了,存儒变了,宣仪也变了,莫非是一直都不怎么听话,她还比较能接受,真是前所未有的沮丧,沮丧到半响都不能开口。 “夫人,大爷都这样说了,您就原谅大奶奶和魏姨娘吧!她们也是无心之过嘛!出了这样不幸的事,她们心里比您还着急呢!反正魏姨娘又还年轻,养好身子,再怀一个也不难啊……”云娘宽慰道。 徐氏已经心灰意冷,孙子没了,儿子变了,她还管什么?真是倒霉透了,糟糕透了,流年不利,时运不佳。徐氏冷冷地看着存儒:“你自己跟祖母去解释,你们这一房的事情我再也懒得管。”说罢,一甩衣袖,带了云娘愤愤离去。 存儒搀了晴烟起来,又去搀芷兰,芷兰依然是抽泣不止,晴烟拭着眼泪哀怨道:“今日多亏了你这番话,不然,我和芷兰都难逃一劫,我是真没想到,我在纪家任劳任怨十余年,却落这样不堪的评价,我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 “母亲也是气头上胡乱说的,你就当耳旁风,听过就算了,别往心里去。”纪存儒劝道。 “不是我要往心里去,是夫人容不下我和芷兰,这也罢了,可她连雨薇雨燕都否定了……我看你还是写一纸休书把我休了算了,我和芷兰带着雨薇雨燕走,让夫人再给你找一房称心如意的媳妇来……”晴烟说着又嘤嘤啜泣。 存儒急了,信誓旦旦道:“我怎么可能休你,你为我为这个家所做的,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清楚吗?这事你放心,倘若夫人再要为难你们,我一定一力维护到底。” 看存儒态度坚决,晴烟这才放下心来,希望这事就此告一段落。晴烟忽的想起一件要是来,吩咐道:“如今外边都知道芷兰小产了,怎么说也得好好将养一个月,这一个月你可得忍一忍,千万不能和芷兰同房,万一有心栽花花不,无心插柳柳成荫,那可就全露馅了。” 纪存儒讪笑道:“全听你的……” 芷兰脸上泪渍未干,闻言又飞起两片红云来,宛若海棠雨后娇,看得纪存儒一阵心痒。 晴烟见状,暗生醋意,就算她再大度好了,但是看到自己的丈夫对别的女人这样含情脉脉,心里也不是滋味。脸色微微一沉,对芷兰道:“你也要仔细些,这个月就安安分分的躺在床上,别叫人看出端倪来,王大夫那边我都已经打点好了,他会帮忙掩饰的。” “那王大夫靠得住?”纪存儒担心道。 “没事儿的,上回他已经帮着掩饰过了,只能掩饰到底,不然,岂不是自己甩自己耳光?”方晴烟笃定道,况且她还使了不少银子,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王大夫不至于这么不上道。 祖母闻得芷兰小产的消息,也不免唉声叹气,连晚饭都吃不下了。老爷的反应倒还好,虽然有些失望,但还不至于绝望,毕竟芷兰还年轻,真若不行,再帮存儒那个妾就是了。 但是很快的,府里就有了这样一种传言,说是十八年前投湖自尽的姚真姚姨娘临死前下过一个诅咒,诅咒纪家会断子绝孙。 这个传言让纪家每个人都听得心惊肉跳,尤其是徐氏,连着好几日都梦魇,梦中一个披头散的女鬼,面色惨白惨白,飘飘忽忽的游荡在她床前,幽怨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传来……徐惠兰……还我孩子,还我孩子的命来……徐氏哪经得起连日的惊吓,病倒了。 这让传言愈演愈烈,大家说的有鼻子有眼。 “澄心苑”正厢房的外间,几个丫头围坐在火盆边做女红。 “你们知道姚太姨娘是怎么死的吗?”映雪故弄玄虚的问。 大家面面相觑,绿衣道:“不是说投湖自尽的吗?” “我的意思是问,姚姨娘为什么要投湖自尽?”映雪道。 众人齐摇头,问:“为什么?” 映雪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听说啊!是她和府里的管家私通,被捉奸了,老爷大雷霆,那时姚姨娘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老爷就要打了他的孩子,姚姨娘苦苦哀求、申辩,但是没有人相信她,她只能投湖,以死明志,临死前,她说是夫人设计害她的,她做鬼也不会放过夫人,诅咒纪家断子绝孙……” 众人听得毛骨悚然,一面又好奇不已:“那个管家呢?” “逃了啊,一直到现在都没找到他……”映雪不以为然道,本来大宅子里怨气就不少,冤死的,屈死的人多了去了,以前她在林家的时候就常常听府里的老仆人说这些故事,比这样玄妙离奇的事儿都有。 “你们都太清闲了是吗?在这里乱嚼舌头……”锦书原本在算账,把过年的花销好好地核对一遍,听见她们在说这事,就出来阻止。锦:“这些话不管在苑内在是在苑外,只要让我知道再有说多说一句,就别怪我不讲情面请你走人。” 映雪缩了缩脖子,吐了吐舌头,讨饶道:“二奶奶,我们再不敢说了。” “不是我不近情理,而是不想你们卷入是非。”锦。自从前日去看望夫人,看她神志不清时,眼底露出的那种惊恐的神色,锦书就觉得那些传言,关于姚姨娘死因的那一部分肯定与夫人有关,她这是心中有鬼,自己心虚罢了,这世间绝对不可能有鬼魂索命这样玄乎的事,就像上回断香的事一样,肯定都是人为的,这个躲在暗地里散布谣言的人,居心叵测,弄得人心惶惶,或者,是为了要掩饰她下一步的行动吧!记得前世看的《少年包青天》里,就有几个案子是用预言诅咒来犯案的。锦书一个想到的是清儿的安全,他是目前纪家唯一的曾孙独苗,如果那人要对纪家下手,肯定不会放过清儿吧!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没有任何根据,试着跟宣仪说过一次,但宣仪根本不信,他只道一定是府里某些好事的婆子胡邹的。锦书没奈何,只好请他去跟老爷夫人说说,让清儿住到“澄心苑”来,她自己亲自看顾着也好放心,可宣仪又说,母亲现在病成这样,还是等母亲病好些了再说吧!毕竟清儿一直都是母亲带的,没有母亲应允,这样带过来不好……不过宣仪又说,你若是真不放心清儿,就让话儿过去,帮着丽娘照看他吧!锦书想了想,这倒是个好主意。于是,天一亮,锦书就把话儿叫来,让她这几日去帮忙照顾清儿,“宁合堂”的人,现在都在忙着照顾夫人,丽娘一个人总会有疏忽的时候,所以一定要寸步不离的守着清儿。话儿是几个丫头里,最细心,最稳重的一个,让她去,锦书放心。 话儿也没问为什么,但从锦书郑重无比的语气和神情中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当即就收拾了衣物去清儿那。 淑媛和莫非去探望夫人回来,两个人都心事重重,淑媛道:“云娘说夫人可能是中邪呢,咋们是不是请个巫医来看看?或者请道士来做法?” 莫非沉默半晌道:“再看看吧!实在不行,我去城东‘青云观’把杨道士请家来。” “哎……怎么会出这档子事?莫非,我很担心,咋们成亲也有好几个月了,我的肚子没一点动静,还有二哥的妾柳姨娘,都一年多了,也没怀上,你说,是不是那个诅咒真的应验了?”淑媛惶惶不安的问。 莫非轻笑道:“怎么可能?你还记得上回断香一事吗?刚开始,我们不也被震住?但后来查清,原来是有人在作怪。” “那你的意思是……这次也是有人在搞鬼?”淑媛奇道。 纪莫非悠悠一叹:“难说啊!不过我相信燕过留痕,如果是有人故意所为,那他迟早会出马脚的。” 淑媛几乎想说出宋婆子的事,但想想,莫非那样维护大嫂,跟他说,他未必会信,说不定还为大嫂辩解呢!便又耐住性子不说。心里忍不住想,这传言是起在魏姨娘小产之后,听说夫人把大嫂还有魏姨娘赶出府去,会不会是大嫂怀恨在心,就编造出这样的传言呢?这样的传言当真是好可怕呀…… 纪莫非看她蹙眉沉思,还在为传言一是苦恼,便笑道:“你安心吧!你没怀上是因为时日尚短,有些夫妻成亲了好几年才有孩子,这都是正常的,跟那个狗屁诅咒没有半点关系,你还不如怪我不够用力实在些。” 淑媛啐了她一口,薄责道:“你这个人好没正型,真是有辱状元之名。” 纪莫非笑看她:“状元该是什么样的?一天到晚板着一张臭脸,一开口就之乎者也?我要真是那样的,估计你早跑回娘家去了……” 淑媛想着莫非变成他说的那样,顿觉好笑,是啊!莫非若是那样的,她才不要喜欢他了。 第九十八章 所谓真相(一) 大夫开了许多安神宁心的药物,都不见效,徐氏的病日渐糟糕,浑身烫如火,躺在床上不是说胡话,下人们给她喂药,她若是醒着的,便咬紧牙关,直眉瞪眼,手脚乱舞,死活不肯吃,说是有人要毒死她。弄得大家没奈何,按手的按手,按脚的按脚,捧头的捧头,硬是灌了下去,到后来,徐氏干脆一翻白眼,不省人事了。 祖母,晴烟,淑媛,锦书都日夜陪伴在侧,纪云亭和三个儿子,则到处寻找巫医,道士,能想的法子都试了,巫医的灵药,道士的符水喝了也不少,仍无半点起色。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每个道士请来,都说自己捉了多少只厉鬼,加起来一屋子都关不下。纪云亭眼看着这样下去徐氏是没指望了,又无计可施,只能叹气道:“还是准备后事吧!” 大家听了不由的哭声一片。锦书看着奄奄一息,如同疯人一般的徐氏,想着往日她的百般刁难,却是恨不起来了,哎!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当年的事她是不清楚,但若是她心中无愧,和至于今日心魔缠身。 祖母年事已高,哪经得起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越断定是祭祖断香的不祥之兆开始应验了,心中郁结,也歪歪的病倒了,纪府上下乱了套。 方晴烟既然是当家,这后事自是由她操办,买白布,制麻衣,糊纸人,派人定制棺材……忙得不可开交。这天棺材铺的人来问:“新进了一块上好的楠木,是不是给夫人用上。” 方晴烟来请老爷示下,刚巧大家都在,老爷现在是既心痛又心焦,哪有心思管这些,直道:“一切都按最好的来办。” 淑媛听了,一旁冷声道:“大嫂可真是孝顺的紧,这后事办的还挺麻利的,不是一早就划算好了的吧?” 方晴烟一听这话,新仇旧恨一并作起来,上前一步争辩道:“三弟妹这话是何意?什么叫一早就划算好了的?” “这个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淑媛不屑。 方晴烟看看老爷,看看存儒,气得哭道:“我进纪家十余年,夫人待我如亲生,眼下夫人这般情形,却是日日揪着心在办这些事,真恨不能把那些个白布麻衣都一把火烧了,可是,再难过,事情总得有人做,我是硬撑着在张罗,没想到反招来这等污蔑诽谤,好……三弟妹,不就是眼红这当家的位置么?我当家便是早有计划早有预谋,想必三弟妹来做就是一片孝心了,好,我让你便是,今日我便向老爷辞了这当家之位,让三弟妹来做,这样的污名,我是背不起的……” 存儒先行就怒了,对纪莫非道:“三弟,你听听你媳妇说的是人话吗?母亲命悬一线,她到有心在争这个当家之位,真是岂有此理。” 纪莫非很是尴尬,淑媛刚才的话是讲得太过分了,怎能这样说大嫂呢?刚想说她两句,淑媛先开口了:“我说话向来就是有一说一,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怎么?我踩到你们夫妻俩的尾巴了?还想煽动莫非教训我么?护短不是这样护的,你先问问你自己的老婆,上回断香一事是不是她搞得鬼,弄清楚先,再来说话,别到时候弄得自己很没面子,下不来台。” 方晴烟一头一凛,难道她已经找到了宋婆子?顿时方寸大乱起来。 “淑媛,不得放肆。”纪云亭呵斥道:“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情形,断香一事不是早就查明了?那个宋婆子也承认了,按说,还是在你手上出的事,你怎么反倒怪到晴烟身上去。” 莫非去拉淑媛,要拉她出去。 尹淑媛一甩手,摆脱了莫非的拉扯,走到纪云亭面前,看着纪云亭,不卑不亢道:“老爷,媳妇说这话是有真凭实据的。” “你说,今天你不把这事说清楚,莫非不教训你,我这个做大伯的也饶不了你。”纪存儒气得脸色青。要不是纪宣仪拦住了他,他就要先上来给淑媛两巴掌,管她是不是大都护的女儿。 尹淑媛冷笑:“大伯急什么?谁饶谁还是二说。” 锦书看到现在,忽然想起,那夜在紫竹林听见的话,大嫂说……有个人不见了。心中狐疑,淑媛要说的会不会跟这事有关?听淑媛的口气仿佛是很笃定的样子,还真凭实据呢!再看大嫂,眼神闪烁,不由得为她担心起来。 纪云亭看大家吵吵,头大如斗,喝道:“都给我住嘴。”又对淑媛道:“咱们纪府从来都是和和睦睦的,若是你和晴烟之间有什么矛盾,误会,今日一定解释清楚,以后绝不允许这样吵吵闹闹,搞的家宅不宁。” 方晴烟唏嘘道:“老爷,我和三弟妹哪有什么误会,还不是我当这个家,弟妹不服气,我让她便是,省得弟妹这么费心费力来编排我。” “大嫂莫不是怕了吧?”淑媛冷眼看她,嗤鼻道。 纪莫非拉了淑媛一把,低声斥道:“淑媛,别闹了,你还嫌这个家不够乱吗?” 淑媛镇定的看他,道:“这事不说清楚,这个家就不可能好得了。” “我……我有什么好怕的。”方晴烟很是心虚。宋婆子一直没消息,她还以为这事已经慢慢的淡去了,要是淑媛真的找了宋婆子,那个见钱眼开的死婆子,保准毫不犹豫的出卖她,这可怎么办呢?没想到淑媛会在这当口难。 “不怕就好。”淑媛走到门外,和春荟嘀咕了几句,又进屋来,不咸不淡道:“请诸位稍候片刻,证据马上就到。”不是她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闹,若是等夫人一命呜呼,方晴烟成了真正的当家主母,再来理论这事就晚了,也是老天有眼,那宋婆子躲了两个月,终于熬不住现身了,更幸运的是,宋婆子先被她布的眼线找到,这下,看方晴烟怎么解释? 纪云亭见淑媛来真的,忙遣了屋里的几个丫头出去,有道是家丑不外扬,且看淑媛能拿出什么证据来,真相又是如何。 第九十九章 所谓真相(二) 大家等了一柱香时间,这一炷香时间里,大家虽然都不说话了,但锦书能感觉到的气氛很是紧张,火药味十分浓厚,用漫画的形式表现出来的话,就是每个人头上一朵乌云,雷电交加。 终于外边有人禀报:“三奶奶,人带来了。” 淑媛泰然自若,不疾不徐道:“带进来。” 两个家丁把人带了进来,众人俱是一惊,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方晴烟身子微微晃了晃,锦书忙伸手扶住她。 “宋婆子?宋婆子不是被赶出府去了吗?淑媛,你把她带回来干什么?”纪莫非道,其实他已经猜到了个大概,断香一事,淑媛一直耿耿与心,觉得自己遭人暗算,只是没想到她这么韧,一直没放弃追查此事。 “老爷,大伯,二伯,莫非,我想,这事还是让宋婆子来说的比较好。”淑媛曼声道。 “不,还是我来说吧!”方晴烟轻轻挣开锦书的扶持,走上前来,跪在老爷面前,既然淑媛把人找来了,想瞒是不可能了,要辩,只会更糟糕,所以,还是自己坦白的好。 “老爷,当日出了断香一事,大家都心思惶恐,焦虑不安,是二叔三叔心细现了那香的奥秘,老爷让晴烟去查,青烟从采办,放置,管理一路查下来,却毫无所获,可那时,下人之间已经在窃窃私语,祖母更是几夜都睡不好觉,事情拖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媳妇就想着先找个人来背这个黑锅,好让人心稳定下来,然后再慢慢地查找真正的黑手,所以,媳妇就找了宋婆子,给了她三百两银子,让她把过失承担下来,事情就是如此,媳妇若有半句虚掩,老爷尽管责罚,可是媳妇也要说一句,媳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纪家,绝无半点私心。”方晴烟坦然道,这些话压在心头都已经成为了她的心病,现在说出来,反倒松快了许多。 “晴烟,这事,你怎么都没有跟我说。”存儒缓声问道。 “夫君这么忙,我能担着就自己担着,不想让夫君陷入困扰。”方晴烟略带了哀伤的语气说道。 纪云亭听了方晴烟的话,虽然她在其中做了隐瞒,但确实如她所言,断香一事实在诡异,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查得出的?在那样的情况下,晴烟做这样的安排,很难说她是做错了,真要说有错的话,就是她应该和他这个老爷或者夫人商议一下。 “宋婆子,大奶奶所言实否?”纪云听问宋婆子。 宋婆子连忙磕头如捣蒜,这两个月来,她过的甚是凄惨,上回现肌肤三奶奶身边的春荟带了人在找他,生怕三奶奶是要找她的麻烦,后来现大***人也找她,她就更怕了,怕大奶奶派人杀她灭头,所以,她一直躲,身上的银子花完了,没吃的,没喝的,挨饿受冻,甭提多狼狈,昨天被三***人抓住,只在她面前摆了一盘白馒头,她就全招了,不过三奶奶要她说的可不止这些。 “老爷,饶命啊!这事是大奶奶吩咐小的做的,是大奶奶让小的给香火做手脚,说是要拆三***台,答应事成之后给小的五百两银子,小的见钱眼开,鬼迷心窍的就答应了,可是大奶奶说话不算数啊!事成之后就给了小的三百两银子,小的养好伤后想去找大奶奶理论,大奶奶反倒派人追杀小的,小的就一直逃,一直躲,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去找三奶奶请求庇护……”宋婆子诚惶诚恐的一一道来。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只是你去拆散***台?有什么时候和你约定给你五百两银子?又是什么时候派人追杀你?宋婆子,你当真是为了钱就可以昧着良心说话吗?这些话,是三奶奶叫你说的吗?”方晴烟激动的浑身颤抖,指着宋婆子责问道。 “大嫂,你自己做的事,别赖到我头上,当初我就怀疑是你做的,是有些烂好人一味帮你说话,我又没有证据,只好哑巴吃黄连,不过也是老天有眼,终于让我有机会揭露你丑陋的真面目……大嫂,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初有胆量陷害我,今日怎么没胆量认了呢?”淑媛讥诮道。 “宋婆子,你要敢胡诌一句,小心我拔掉你的牙……”纪存儒气愤的恐吓道,他绝不相信晴烟会做这样的事,或者她对淑媛是有怨气,但晴烟是个识大体的人,不会做这样没分寸的事情。 宋婆子战战兢兢道:“小的绝不敢说谎,小的说的句句是实……就算大爷拔掉小的满嘴的牙,小的也还是这样说的,小的已经翻过一次错,早就后悔不已,断不敢再犯了……” “宋婆子,你会遭天谴的。”方晴烟气嚷道。 情势出现了大逆转,先时大家被方晴烟一番话说的,都觉得她是情有可原,可以谅解,但是宋婆子言之凿凿,把方晴烟之前的话全然推翻,两人各执一词,总有一方是说了谎,是谁呢?纪云亭难以判断,兹事体大,不能随便下定论,现在这个家可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一直沉默的纪宣仪道:“宋婆子,你这种嗜赌之人也知道后悔吗?你既然会为了钱出来背黑锅,谁能保证你会不会为了钱去诬陷别人呢?收起你可笑的言论,等下到官府大堂,一顿板子噼里啪啦,到时候你要再能誓赌咒,或许我还会考虑考虑你的话有几分可信。” 宋婆子一听要送官府,立时吓得腿软,伏在地上哆嗦着,保证道:“二爷,小的真的没有说谎啊……” 淑媛眼看形式对自己大大有利,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纪宣仪横插一杠子,把宋婆子吓得半死,而且含沙射影,把矛头指向了她,淑媛愤然道:“二伯这是在恐吓宋婆子呢?还是在说我呢?” 纪宣仪微微一笑:“我只不过是在分析问题,三弟妹愿意对号入座,我也没办法。” “淑媛,这是就这样算了吧!真的,别拧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母亲的病,她还没咽气呢,家里就乱成一锅粥了,这样母亲如何能安心闭眼,”纪莫非劝道,想着母亲奄奄一息,说不定下一刻就要离去,心里难过极了。 “莫非,你就看着别人联合起来欺负我吗?事实明摆着,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书院对纪莫非极为不满,就不知道维护她,维护华锦书的时候倒是积极的很,心中委屈,强忍着眼泪。 “老爷,老爷,不好了,夫人好像不行了……”蓝沁哭喊着跑了来禀报。 纪云亭大惊失色,连忙起身往徐氏房里去,莫非等人也忙跟了过去,纪宣仪走了两步,有回过头来,吩咐道:“把这个宋婆子捆好了,嘴堵上,眼蒙住,关到柴房里去,叫上杜若、春荟和映雪,三人一起在门外看管,有任何一个人试图靠近宋婆子或者想和宋婆子说一句话,让我二爷知道了,一顿板子,打死为止。” 方晴烟闻言,松了口气,她就怕淑媛趁机又和宋婆子串通一气,可她又不好出面处理宋婆子,现在她是被怀疑对象,不能不避嫌,存儒也是,有心帮她也不能出面,只有二叔出面是最好的了,而且二叔这样做完全就断了宋婆子想要跟谁串通的可能性。 淑媛听了,对纪宣仪又憎恨了几分,这个二伯和那个华锦书一样可恶。却又没奈何,三方的丫头一起看着,相互监督,谁也不敢轻举枉动啊!那个宋婆子显然是个不牢靠的人,还好,自己在审理宋婆子的过程中,没有亲自出面,真的扳不倒方晴烟,也还有退路……没想到啊没想到,大家对方晴烟的所作所为居然宽容至此,看来,这次希望渺茫了…… 徐氏刚刚又了一次病,已经是面色腊黄,气若游丝,王大夫诊脉以后,连连摇头,叹息道:“夫人这心魔不除,要好已经是不可能了,听天由命吧……” 纪云亭伤心欲绝,无力的挥挥手,让王大夫下去,在床边坐下,握着徐氏的手,唏嘘道:“姚真那姚真,冤有头债有主,当初要逼你堕胎的人是我,你有什么怨气就冲我来,放过蕙兰吧……” 众人听了唏嘘一片。 锦书听老爷的言语,突然想起有一种催眠法,就是不断地在病人睡觉的时候在她耳边说一些有引导性的话语,让被催眠着信以为真……这样的想法把锦书自己也吓一跳。 若不是刚才得知那个在祭祀上搞鬼的人还没被揪出来,她也不会有这种想法,那人的新机好深沉,先是弄了个不祥之兆,让大家心里蒙上阴影,然后接着为姨娘小产,散布谣言,夫人生病就是因为连续几天梦见了鬼……这个鬼,说不定就是夫人身边的人,夜夜装神弄鬼…… 重生之嫌妻不自弃 第一百章 再上归云(一) “宣仪……”锦书,拉了宣仪去外间,悄声道:“宣仪,我有个想法……” 纪宣仪沉浸在母亲即将离去的悲伤中,有些心不在焉,黯然道:“你说吧!” “宣仪,我想把夫人送到‘归云寺’去。”锦。 纪宣仪惊讶的看她:“送到归云寺?” “嗯!虽然大夫已经束手无策,但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了,好歹试一试,说不定会有转机呢!我是这样想的,是佛门清静之地,妖魔鬼怪不敢入侵,夫人到了那里,有众多神佛保佑,能让她安下心来也不一定,王大夫不是说了吗,夫人心魔不除,无力回天……”锦。 纪宣仪沉吟道:“你说的也是,可母亲现在身子已经很虚弱了,哪经得起车门劳动?再说了,父亲未必会同意。” “所以,这事还得你出面去说服老爷,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就算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也好过眼睁睁看着夫人……”锦。 纪宣仪思量再三,终于点头:“那……我去试试。” “还有,如果老爷同意了,我想陪夫人上‘归云寺’,夫人身边的人一个也不要跟着。” “为什么?”纪宣仪不解。 “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总之我会尽心尽力,当然,如果大嫂和三弟妹不放心,可以让她们也跟去。”锦书也是料定大嫂和淑媛是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去守着夫人的,万一夫人病情好转,岂不都是她的功劳,她们断不会同意,而她想的并不是功劳不功劳的事情,她们同去也有好处,如果当真无力回天,谁也不会怪到谁。 纪宣仪并没有费多少唇舌就说动了老爷纪云亭,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方晴烟和尹淑媛自然不甘落后,也道要陪夫人同去,纪存儒便道:“百善孝为先,母亲病重,做儿子的也理应在身边尽孝,那就大家同去,也好轮流照顾母亲。” 这样,纪宣仪立即动身去“归云寺”,先去和智圆大师知会一声,而存儒和莫非备好马车,三个媳妇各带一个贴身的丫头随行,轻车简从直奔“归云寺”而去。 智圆大师慈悲为怀,当即就答应了纪宣仪的请求,命小沙尼收拾几间上好的香房,等着纪家夫人上山养病。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已经是傍晚了,因着大家一路上都非常小心,尽量不让她受到颠簸,所以徐氏的状况还算稳定,只是把大家伙累的够呛。 锦书给宣仪使眼色,宣仪会意,说道:“智圆大师呆会儿要过来给母亲念《金刚经咒》我看大哥大嫂,三弟,你们就先去休息,这里有我和锦书在就行了。” 尹淑媛见二伯单漏了她,又是一阵不高兴。 纪莫非道:“我们也在这守着吧!” 纪宣仪微叹一气:“哪能大家都守着?母亲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我们三房轮着守护,今天就我和锦书,明天大哥,后天再三弟……” 纪存儒这些年养尊处优,出门马车,上山乘轿,缺少锻炼,体力大不如前,今天为了看着脚夫,好让他们尽量抬的平稳些,是徒步上山来的,这会儿累的连话也不想说了,点点头,算是赞同宣仪的决定。 莫非还想争,尹淑媛却暗地里拉拉他,让他别说了。一来,她也累的不行了,自己都要倒下了,哪有力气去服侍夫人,更何况她也从来没有服侍过病人,若不是怕被大嫂和锦书抢了功劳去,怕别人说她不孝顺,她才不愿赶这趟苦差事;这二来么,夫人现在神智不清,连人也不认得,谁服侍她,她也不知道,干嘛去抢这一晚,若是夫人不行了,这两日就熬不过去了,若是有好转,那么等轮到她守夜,说不定夫人就清醒了呢!才不来做这等无用功。 等他们走了,锦书帮夫人掖好棉被,用棉签沾了水涂在夫人干裂的嘴唇上,算是喂夫人喝水。 纪宣仪走过来,看那水一点点渗进母亲嘴里,欣慰道:“还是你这个法子好使。” 这棉签是锦书亲自做的,用了干净的棉花,没有现代的酒精棉只好将就一下,又让府里的下人找来竹子,削成细小的竹根,把棉花搓上去,涂抹药水最好了,拿来挖耳朵也很好使。 锦书微微一笑,墓地又想起一事来,道“哎呀!我们忘了请个大夫来,夫人的调理还是需要大夫的。” “不用了,山上有个现成的大夫,你不知道吧!智圆大师颇懂岐黄之术,我看那王大夫开的药方也很是平常,无非就是安神理气之类的。”纪宣仪道。 正说着,初桃禀报:“智圆大师来了。” 纪宣仪和锦书干紧起身相迎。 智圆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道:“相别不过三月有余,没想到纪夫人竟横遭如此厄运,善哉善哉……” “智圆大师,您快帮忙看看我母亲可还有救?”纪宣仪迫切的恳求。 智圆大师走到病榻前又念了声:“阿弥陀佛!”方一撩僧袍,坐下为徐氏诊脉,看看脸色,又翻开眼皮观察一番,方道:“世间万象皆由心生,心中魔障不除,任何药物都起不了作用……” 这话说的倒是与王大夫如初一彻,说到底,徐氏得的是心病,按现在的说法,就是心理疾病,不找到这个病根,不拔出这个病根,是好不了的。 “那可怎么办呢?”纪宣仪听智圆大师也这么说,心里冷了冷,希望越渺茫了。 智圆大师慢声道:“施主莫要心急,吉人自有天相。”说罢,闭目,手捻枷楠佛珠,念诵起《金刚经咒》。 锦书和纪宣仪不敢打扰,只静静地在一旁候着,许久,智圆大师才睁开眼,徐徐道:“老衲呆会儿让沙尼送药来,以后每日早晚老衲会亲自来为纪夫人念咒消魔,你们也要多多宽慰她。” 送走智圆大师,锦:“夫人,这里是‘归云寺’,佛门圣地,有万千神佛保佑着,没有鬼怪敢来作崇,您就放宽心,好好养病……” 纪宣仪怔怔道:“你说这些,母亲又听不见。” 锦夫人听不见。” 第一百零一章 再上归云(二) 锦书点了一盘檀香,药也很快就送来,纪宣仪把母亲的头小心的捧在怀里,轻轻捏住她的下颌,让她张开嘴,锦书一点一点的喂,这个她有经验,喂的越大口,病人吐出来的就越多,反倒是小口小口的,她会不自觉的咽下去,进程虽然很缓慢,但是很有效。 可能是吃了药的缘故,徐氏慢慢苏醒过来,睁着眼,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目光却没有焦距。 纪宣仪欣喜道:“母亲,母亲……您醒了,我是宣仪啊!您认得吗?我是宣仪啊……” 徐氏一动不动,但锦书现她眼里渐渐地又露出了恐惧之色,喉咙里出如垂死挣扎的野兽的低吼声:“嗬嗬嗬……” “宣仪,快摁住夫人,初桃快拿绢帕来……”锦夫人要作了,每回作都是这样,原本是奄奄一息的人,作起来便力大无比,挣扎,嘶吼,这样最是伤身,说不一定,这一回作了就撑不过去了。 纪宣仪连忙将母亲的双手摁住,感觉到母亲的身体突然就绷紧了,双手不觉摁的更用力。 徐氏挣了挣,不能动,猛然抬起头就往纪宣仪手臂上咬,锦书见状不暇思索伸手就去拦,徐氏一口咬在了锦书手上,咬的死紧死紧,锦书痛的倒抽一口冷气。纪宣仪急了,松了手就要去掰母亲的嘴。 锦:“宣仪,别管我,摁住夫人,别让她挣扎……” 初桃拿了帕子过来,见小姐的手被夫人咬住,鲜血顺着夫人嘴角缓缓淌下,急的要哭起来:“夫人您快松口啊!夫人您要咬就咬初桃好了……” 锦书忍着痛,一手抱住夫人的头,在她耳边不住道:“夫人,别怕,这里是‘归云寺’,鬼进不来的……别怕,鬼已经走了,再也不会来了……” “是啊!母亲,别怕,儿子守着您,别怕……”纪宣仪也安慰道。 不知道是徐氏挣的累了,还是锦书和宣仪的安慰起了作用,徐氏慢慢松开了嘴,紧绷着的身子也松软了下来,毫无生气的躺着,喘着粗气。 “夫人,睡吧!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我和宣仪都会守着您,一直守着您……”锦书整理着她散乱的,柔声道。 徐氏奇迹般的安静下来,不再出“嗬嗬嗬”那种渗人的声音,只是双目依然呆滞。 纪宣仪长长吁了一口气,不觉已是满头大汗,放开母亲,看锦书的手已是鲜血淋漓,就要去查看伤势,锦书忙把手掩在身后,摇头轻道:“别看,你好好守着夫人,别让她又激动了,我去弄些吃的来,趁夫人醒着,好歹喂她吃点东西。”又对初桃道:“初桃,帮二爷擦擦汗,在这帮衬着,要是夫人再作,赶紧用过绢帕……”锦书做了个塞嘴的手势。 纪宣仪很担心锦书的手,又不敢离开母亲,只好看着锦书离去,心中百感交集,母亲对她这样不好,可她从未抱怨过半句,如今,母亲病危,她又毫无怨言的服侍左右,细心周到,关怀备至……而母亲最中意的淑媛,却在这个时候还一心想着扳倒大嫂,都说患难见真情,母亲啊……您若能渡过次劫,好好对锦书吧! 锦书自己简单的包了下伤口,就去小厨房弄食物,白粥是来时就让初桃去煮了的,白粥是病人最容易消化和吸收的食物,不过白粥味淡,也许夫人吃不下,锦书又剁了些肉末,和蔬菜末进去,肉是自己家里带来的,还有燕窝什么的,不过夫人现在的身体也吸收不了,等她好些了,再慢慢增加营养,好在这个小厨房是智圆大师特许纪家用的,为了照顾病人,也就免去寺庙中不沾荤腥的忌讳。 纪宣仪见锦书端了粥来,忙起来接了过去,关切道:“锦书,你快休息一下,让我来就好。” 初桃也很心疼小姐,刚才要不是她手脚慢,小姐也不会被夫人咬了,心里后悔的紧,也道:“是啊!小姐,您去休息吧!初桃来照顾夫人就好。” 锦书淡淡一笑:“我哪有这么娇贵的,服侍人的事儿,你们都没我有经验,还是我来吧!省的你们粗手粗脚的,又惊了夫人。” 纪宣仪感动道:“锦书,这回真辛苦你了。” “说什么辛苦呢?婆母也好是母,我自己的娘亲死的早,都没有机会好好孝顺她,我可不想再留有遗憾。”不是锦书虚伪,而是她只能这样说。对徐氏,她确实是没什么感情,谁能对一个这样苛待自己的人有好感呢!可是,她毕竟是宣仪的母亲,宣仪是孝子,倘若徐氏不行了,宣仪一定会很难过的,做这一切,大部分是为了宣仪,还有就是,不能让那个暗中作崇的人得逞了。徐氏一死,淑媛和大嫂一定会争的不可开交,到时候,大概只有分家才能解决问题了,那样的话,估计祖母气都要气死了,那个一直呵护着她的慈祥老人,她又怎能让她临老临老眼看着一个家分崩离析? 三人合力,小心翼翼的喂夫人喝粥,费了好大的劲,只喂进去每几勺,但纪宣仪已经高兴得不得了,要知道母亲已经是几日未尽米粒,这样的情况是不是算有了转机?看来锦书的建议是对的,换个环境果然对母亲有好处,不过,锦书为什么不让母亲身边的人跟来呢?蓝沁,云娘她们都是既仔细又能干的,让她们来伺候母亲不是很好吗?锦书她也不必这么辛苦。 “初桃,你去厨房威碗粥来给二爷,我多做了些。”锦。 “二奶奶也用一些吧!初桃去威两碗过来。”初桃道。 “不用了,我不饿,也不想吃。”锦书疲累的摇了摇头。 “我看你太累了,赶紧去睡觉。”纪宣仪道。 “没事儿,我就趴在床边对付一下,你先去睡吧!后半夜再来换我。” “那怎么行,听话,你若累倒了,我一个人可没办法照顾母亲。”纪宣仪不依她,强硬了语气道。 锦书只好依他:“那有事你随时叫我。” 纪宣仪扶她去一旁的小榻躺下,为她盖好被子,在她额上印下深情的一吻,柔声道:“锦书,我很庆幸娶到了你……” 锦书微微一哂:“宣仪,你最好握住夫人的手,这样她能安稳些。” “好,你放心。”纪宣仪的眼神温柔的要滴出水来。 “还有,夫人若是睡的不稳了,你就在她耳边轻轻地重复我说的那些话……” 纪宣仪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印在她的唇上,嘘声道:“知道了,我的小管家婆……” 锦书露出个疲倦又甜蜜的笑容,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纪宣仪看着她放在被子上那只胡乱包扎的手,心疼不已,她居然想也不想就伸手为他挡住母亲的嘴,被咬的鲜血直流,锦书,你的好,我会记在心里……相信我吧!你的苦难都过去了,我会努力,努力的让你幸福…… 当真是奇怪,母亲来到这“归云寺”后,虽然还是睡的不太安稳,但作的次数却明显少了,而且作起来也很快就能平静下来。纪宣仪暗喜,锦书的那些话还真是有效。 二天一早,大房三房都早早就过来,问了夫人的情形,也都精神振奋起来,纪宣仪也不来交代大嫂和淑媛,只跟自己的兄弟说,照顾母亲要注意哪些哪些问题,尤其是那几句,要不停的说,反复的说,用轻柔温和的声音说。纪存儒和纪莫非连连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纪宣仪陪锦书回房,让她安心再睡一会儿,锦:“都说了让你后半夜叫醒我的。” 纪宣仪轻笑,怜爱的将她抱上了床:“我看你睡的沉,怎忍心叫你。” “可是,你守了一夜会很累的。”锦。 “我没事儿,身体壮的很呢!再说了,母亲一夜没作,我趴着偷睡了好一会儿,不累的。”纪宣仪说的轻松。 “不管怎样,你也休息一会儿吧!”锦。 纪宣仪微笑着摇头:“我还有点事要办,你先睡,我去去就来。” 锦书哪里睡得着,纪宣仪一走她就起身,去帮夫人做早饭,她怕杜若做的不好。初桃跟在身后抱怨道:“小姐,您干嘛对夫人这么好?她都那样对您。” 锦:“这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小心被人听见了去,又惹祸上身。” 初桃瘪瘪嘴,她是很想不通嘛!夫人这么坏,有两回差点把小姐欺负的送了命,她心里都记着的,大夫都说没治了,那就让夫人没治好了,费这么多心力去救夫人做什么呢?夫人不在了,小姐的日子还好过些呢!心里是这样想,但看小姐的眼色,她是断不敢再说了。只好道:“小姐,您的手受伤了,是不能沾水的,这样好了,您要给夫人做早点,您说,初桃来做。” 锦:“这还差不多呢!那你先帮我把这块肉剁成碎末吧!” 第一百零二章 再上归云(三) 早点还未做成,大奶奶身边的杜若急匆匆地跑了来,说:“二奶奶,快去瞧瞧,夫人又作了。” 锦书猝然心惊,昨夜不都好好的吗?怎的一大早反倒作了?无暇细问,只道:“初桃,你这里收拾一下,我先去瞧瞧。” 初桃担忧的说:“子,锦书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夫人眼睛瞪的滚圆,紧咬着牙关死死的扯住了大嫂的头,大伯和小叔在一旁焦急地要掰开她的手,夫人反倒是越扯越紧,疼的大嫂失声大叫起来,尹淑媛愣在一旁显然是吓呆了。 锦:“你们先让开,大嫂,你先忍住别出声音来。”说着锦书抱住夫人,轻抚着她的背脊,在她耳边柔声道:“夫人,不怕了,那鬼已经走了……她不敢再来了,智圆大师已经把她赶走了……”如此,不断地重复这几句话,给她心里暗示。 纪存儒和纪莫非一旁急的直冒冷汗,方想起,宣仪之前吩咐过的话,母亲要使作了,就这样安慰她,他们刚才一急就忘了,而方晴烟痛的直流眼泪,却不敢再出半点声音,生怕刺激到夫人,她会扯的更紧。 良久,徐氏终于安静了下来,此番作极费力气,一静下来,整个人瘫软如泥。锦书给纪莫非使眼神,纪莫非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去掰开母亲扯住大嫂头的手。 方晴烟一脱困,立即扑到纪存儒怀里哭泣起来。 锦书忙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纪存儒连抱带拽的把方晴烟弄到外面去。 “三弟妹,麻烦你去绞块热帕子来。”锦书把夫人小心翼翼的放平。 尹淑媛不悦,站着没动,心道:你凭什么来吩咐我?纪莫非见了,怒视着她,低吼道:”还不快去……” 春荟一旁道:“我去,我这就去。” 好不容易把夫人安顿好,见夫人的脸色又比昨日差了许多,锦书不免又担心起来,忧心忡忡地走到外间,看方晴烟止住了哭泣,杜若正为她梳理凌乱的头。便问道:“好端端的,夫人怎又作起来了?” “听二嫂的口气,夫人作好像都是我们惹的?”尹淑媛随后出来,冷语道。 “怎不是你惹的?若不是你要在夫人面前和我争吵,夫人怎会受到刺激?”方晴烟恨声道。 “咦?是我要和大嫂吵吗?我不过随便说了一句话,大嫂就暴跳如雷了,要说惊了夫人的也是大嫂吧?怪我做什么呢?”尹淑媛嗤鼻道。 “你那是随便说的?今天本该是轮到我们大房服侍的,有你什么事?你跑了来,什么忙没帮上,倒在一旁说风凉话,说什么不看着我,不放心……你们大家评评理,她说的这是人话吗?”方晴烟气急败坏道。 尹淑媛凤目上瞟,淡淡道:“我有说错吗?我就是信不过你,怎么样?”她才不相信大嫂,夫人死了,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纪家主母,她会这么好心希望夫人能醒过来? 纪莫非冷冷逼视着尹淑媛:“淑媛,我要你向大嫂道歉。” “凭什么?你不要稀里糊涂的,到时候追悔莫及。”尹淑媛与莫非争锋相对起来。 纪存儒听不下去了,气道:“三弟,母亲能醒来也罢,醒不过来也罢,这事了了之后,咱们三兄弟分家,以后各管各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好啊!分就分,分清楚了,各不相干。”尹淑媛微昂了头,接纪存儒的话。 纪莫非挥手就是一个巴掌,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把在场的每个人都震了一下,尹淑媛捂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纪莫非,颤声道:“你打我……” “我就打你了,怎么样?母亲重病,危在旦夕,你不能尽孝,反倒在这里胡搅蛮缠,你给我滚,滚回你的都护府去,这里不需要你,纪家也容不下你这样只知道搬弄是非的人。”纪莫非怒道。 尹淑媛羞愤难当,从小到大,何曾有谁敢与她说半句重话,更别说挨打,纪莫非居然当着大家的面打她一巴掌,这口气,叫她如何咽得下。 “纪莫非……这是你自己说的,你别后悔……”尹淑媛气的胸膛起伏不定,指着纪莫非切齿道。 方晴烟暗地里幸灾乐祸,小叔这一巴掌打的好,打的解气,尹淑媛,让你飞扬跋扈,让你目中无人年,这下被自己的丈夫教训了吧!可惜一巴掌还太少…… “都别吵了……”锦:“你们嫌现在的情形还不够糟糕吗?夫人奄奄一息躺在里面,你们却在这吵着分家,传了出去,这名声可就大了,臭大了,纪家号称贤孝之家,原来是这等贤孝法,你们就不怕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吗?” 锦书在众人眼里,一直是柔柔弱弱的形象,这下一威,倒把大家都怔住了,偏偏是自己理亏,被她说了也无法辩驳,纪存儒悔到:“弟妹说的极是,以后分家之事,再不提了,晴烟,你也一样,以后不许与三弟妹争执,她要当家,就让她去当,现在大家全心全力照顾好母亲,谁再敢犯事,别怪我做大哥的不留情面。” 方晴烟虽然对夫人有意见,但总是和夫人相处了十余年,也是有感情的,看夫人落到这样的境地,心里也很难受,此番上来本就抱着要尽孝的心思来的,所以尹淑媛那样说她,她就很气,受不了,所以才会控制不住与淑媛吵起来。现在存儒既然这样说了,她也必须摆正态度,一个孝字压死人,这回不好好表现,只不定存儒也会像莫非对淑媛那样对她的,于是方晴烟道:“三弟妹,往日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等夫人病好了,你再与我算帐也不迟,眼下,咱们还是合力,一心把夫人照顾好才是要紧的。” 纪莫非也惭愧道:“大哥,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再让淑媛争什么当家的,我也不会允许她再胡闹。” 尹淑媛气的肺都要炸了,可是在理字上她确实站不住脚,莫非要是闹到她娘家去,父亲是肯定不会帮着她的,要是被莫非以不孝之名休了的话,她这一辈子就算毁了,她只有忍,用力的忍,方晴烟,你别得意,有你哭的时候,还有那个华锦书,充什么正义使者,还敢来训斥大家,一个人拜把子----你算老几? 第一百零三章 再上归云(四) “二弟妹,我看服侍夫人还是你在行些,你把要注意的事项再和我们大家说说,让我们心里也有个数。”纪存儒见大家都表了态,颜色和悦了些,说道。 锦书点点头:“其实也不难,尽量不要在刺激到夫人,比如说话,要小心轻声,不能大声喧哗,吵架的事是万万不能再有,还有,千万不能提到‘鬼’字,要时常安慰她,给她心理暗示,让她觉得在这里是安全的,只要夫人能减少作的次数,咱们再想办法慢慢调养夫人的身体,就有希望了。” 纪宣仪是过了中午才回的山,给锦书带来了治伤的药,顾不得喘口气歇一会儿就先为锦书上药重新包扎伤口。 看见锦书的虎口处几个明显的牙印,很深的样子,纪宣仪疼惜道:“那时一定很疼吧?” 锦:“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 “下回别这么傻,我皮厚被咬几下也没关系的。”纪宣仪小心翼翼地在她伤口上抹上药膏。 锦书认得,这药正是上回在“芳景轩”他为她抹的,便道:“你辛苦来回一趟,不会是特意为我去取药的吧?” “这是其一,被牙齿咬了容易留疤的,我可不想你这么美的一双手上留下一个明显的牙印。”纪宣仪感慨道。 锦书莞尔:“那其二呢?” 纪宣仪先叹了一气,道:“我回去处理宋婆子啊!这个老刁奴,我真想撕了她的嘴。” 锦:“怎么了?她还是死咬住是大嫂指使的吗?” “她要真的这么硬气又好了,我不过拿了把刀,说,也不要问她话了,反正她也没一句实话,直接把舌头割了,然后赶出京城去……她就吓得屁滚尿流,什么都招了。”纪宣仪摇头道。 锦:“你倒有些手段,她怎么说的?” “她说,大嫂说的没错,当初是答应给她三百两银子,让她出来顶罪,后来她的银子输完了,就起了歹心想要讹大嫂一笔,结果被淑媛现了,淑媛派人四处寻她,她躲了两个多月,以为没事了,谁知道才一现身就被淑媛的人抓住了……” “淑媛这么有心?”锦书低头默默。 “有心?哼!她是很有心。” 纪宣仪冷哼道:“宋婆子说,是淑媛让她反咬大嫂的,答应事成以后给她五百两银子,出手真大方啊!到底是财大气粗。” 锦淑媛和大嫂一直在争夺当家之位,就在早上,两人又吵了一架,还惊到了夫人,没想到,她们之间的争斗已经到了这样严重的地步,有道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更甚者,两败俱伤…… “那你是如何处置的呢?禀报老爷子吗?”锦。 纪宣仪蹙了眉看她:“还没有,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锦:“按理,大嫂是长媳,又能干,性子也还算温和,由她当家名正言顺,就算她买通宋婆子出来顶罪,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无可厚非,换做是我,我也不可能在短期之内找出罪魁祸来,又不是神探,当然这里面也有私心的存在,以此来表现她的能干,而事实也是如此,老爷因此对她大加赞赏,把当家的权利交给了她,我想也正是如此,淑媛才会不甘心,淑媛认为是大嫂在暗算她,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淑媛不应该买通宋婆子反咬大嫂,这样做,有违道德伦理……” 纪宣仪点头道:“是啊!淑媛这个人,骄纵惯了,自持身份比别人尊贵,大家就都该让着她,听她的,但是她心术不正啊!上回她送画来奚落你,我就看破了这个人,纪家若是由她来当家,肯定要完蛋。” “可是,这件事如果告诉了老爷,让大家知道了,她的颜面尽失,小叔一定会很难过吧!宣仪,我想,这件事还是隐晦的处理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至于当家之争,等夫人病好了,全家坐在一起商议,敲定当家人选,这样的话,淑媛就没办法再争了,就算她心里还是不服气,总会收敛些的。”锦。 纪宣仪笑看着她:“我倒觉得你来当这个家才好。” 锦书嗔他一眼:“跟你说认真的,你怎没个正经?” “怎么是没正经?真的,锦书,你心地善良,聪慧隐忍,凡事都会为别人考虑,从大局着想,其实,这样的你,才是当家的最佳人选。”纪宣仪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锦:“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真的,我刚才说的,你以为怎样?” 纪宣仪磨刀不误砍柴工,说话间已经为锦:“我完全同意,事实上,我已经这么做了,我已叫上人把宋婆子押送出京,并威胁她,要是再敢回京城,我一定打断她的腿,事情已经捅开了,她不可能再借此讹诈任何人,也知道再回来讨不到半点好去,应该是不会再回京城来了。” 锦书假意恼他:“说了半天,原来你是在逗我呢!” “不这样,我怎么知道你和我原来心意相通?”纪宣仪戏谑道。 “对了,母亲还好吧?”昨夜母亲的状况稳定,纪宣仪已经宽心不少。 “还好,就是早上又作了一场……”锦书踟蹰着。 纪宣仪的心又提了起来:“怎么又作了,昨晚不是还好吗?” 锦书不敢告诉他实情,风波已经平息,不想再惹出事端来,便道:“作也是正常的,这已经比在家是好很多了,慢慢来,急不得的。” 纪宣仪默然道:“那倒是,王大夫说尽人事听天命的时候,我都已经失望了,现在,母亲还在,而且情况有所好转,已是万幸了,锦书,多亏了你,想出这个办法,早知道就早些把母亲送到‘归云寺’来。” “宣仪,你真的以为是‘归云寺’的神佛保佑了夫人吗?”锦书问。”当然啊!怎么?难道不是吗?”纪宣仪反问。 “宣仪,有件事,你帮我分析一下,其实让夫人来‘归云寺’养病的主意是在听到大嫂的坦白之后才想到的。本来我以为断香一事真的是宋婆子做的,就不再怀疑,可是大嫂的坦白,让我明白,罪魁祸依然逍遥法外,你想,先是不详之兆,然后魏姨娘不慎小产,谣言四起,接着夫人就梦魇了,而且病情一日重过一日……”锦。 纪宣仪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这一切是有预谋的?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我的安慰能起到效果,这叫心里暗示,但是反之,如果有人不断在夫人耳边说‘鬼来了,姚真的鬼魂来索命了……’你想,情况又会是什么样呢?”锦书先不回答他的问题,又抛出一个问题。 纪宣仪悚然一惊,恍然道:“难怪母亲的病怎么也看不好,要是真有人天天在母亲耳边这样吓母亲,母亲不被吓死也会被吓疯的,那么,这个人的最终目的是要对付母亲吗?”纪宣仪心里已经开始罗列怀疑对象,能接近母亲的人,或者和母亲素有仇怨的人…… 锦,或许,她的目的更高,更远……” 纪宣仪霍然起身,负着手,不安的走来走去,回头对锦:“其实你早就在怀疑,是不是?所以,你要我把清儿带回‘澄心苑’,你早就在担心了是吗?” 锦书沉默,不否认,她怀疑,是因为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对神鬼敬却不迷信,所以她一直能比较冷静的看问题。 “锦书,看来我得再下一趟山。”纪宣仪忧心道。 锦书会意,纪宣仪这是要回府去做一些安排:“可是,宣仪,你刚回来,又跑回去,太累了……” “我累一点没事,锦书,这事不要再和别人说起,一来,避免恐慌,二来,以免打草惊蛇。”纪宣仪郑重吩咐道。 “嗯!我知道的,你自己路上小心,若是天黑了,你就别赶回来了,明早再上山,一定不要摸黑上山,答应我,啊?”锦。 纪宣仪抱了抱她,轻道:“我会小心的,你也是,不要太累了。” 纪宣仪出门的时候看见纪莫非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呆,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莫非,我还有点事要下山一趟,母亲那里,你和大哥多照顾着些,我去去就回来。” 纪莫非心不在焉的笑了笑,道:“好,二哥有事只管去,这里我会应付的。” 看二哥匆匆离去的背影,纪莫非又叹了一气,心里烦躁的很,突然之间觉得淑媛好陌生,觉得自己并没有真正了解她,一直以为她只是大小姐脾气,任性,但心地是善良的,可是,她居然会不顾母亲的安危,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大嫂难,难道,她眼里只有权欲吗?母亲那么疼她,三个媳妇,只当她是最得意的,而她……反观锦书,一直是最不受待见的,挨打受骂,家常便饭,可锦书对母亲又是怎样的?即便是亲生的儿女也做不到她这样好……锦书,锦书,为什么淑媛就没有一点像你,哪怕是有一点,我也就满足了…… 第一百零四章 参选了(一) 不知不觉,上“归云寺”已有半月,徐氏作的次数屈指可数,加上大家的细心照料,病情大有好转,虽然还是不认得人,但是已无性命之忧。期间老爷纪云亭上山来看望过一次,对三个儿子,儿媳的表现,深感欣慰。祖母得知徐氏状况有所好转,心一宽,也精神起来,总之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展,希望纪家可以尽快的走出连续了两个多月的阴霾。 大家商议再三,决定让徐氏回纪府去休养。 这段时间,纪莫非对淑媛一直很冷漠,爱理不理的,这让尹淑媛心里很难受,以往两人吵架了,莫非总会低头认错,会哄她,这回……他是真的生气了吧!不和她多说一句话,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淑媛心中忐忑,只好小心翼翼的伺候夫人,谨慎自己的言行。 重新回到纪府,锦书很是担心,万一暗中的黑手再次对夫人下手怎么办?夫人的情况可是经不起再次折腾。宣仪安慰她道:“不用担心,我已经做了周密的安排,那个人她不出现则已,如是敢再对母亲下手,我就能把她捉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那人感觉到了情势不妙,一直很安分,没有出现任何异样的情形,这也让锦书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难道一切只是凑巧? 草长莺飞的三月,春暖花开,又到了大康朝一年一度的选秀时节,内洽使送来了泫歌参选的牒牌,令她好好准备,参加下月的选秀。纪府上下俱是一惊,按理,泫歌是庶出,若不是自家推举,若不是泫歌特别优秀是没有资格参选的,纪云亭拿着牒牌百思不得其解。 大家得到消息都聚到了花厅,泫歌和苏太姨娘抱在一起只是哭,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要在见面就难了。 莫非更是恼火,朱子墨年后从济南回来就找过他,说他已经和父母商议过,想要娶泫歌为妻,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忙着照顾母亲,就把这事暂且搁置,没想到,等来了选秀的牒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家又没有上报要参选,泫歌怎就进了参选名册呢?”纪莫非郁郁道。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帮我想想办法,我……我不要参选,我不要进宫……”泫歌哭道。 方晴烟皱了眉道:“既然牒牌已下,怎可能说不参选就不参选呢?这可是抗旨不尊,是大罪,咱们可承担不起这样的罪名啊!” 锦书看泫歌哭的像个泪人,同情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如果选不上是不是就没事了呢?” “选不上更麻烦,选不上就只能进宫当宫女,要年满二十五岁才能出宫,四妹要到今年八月才满十六,这得在宫里呆多少年?到那时,还能许到好人家吗?若是运气好被选中,封个才人、美人什么的,在宫中日子也不会好过……”方晴烟兀自叹息道。 “你能不少说几句。”纪存儒不悦的打断晴烟的话,没看见那母女两眼睛都哭肿了?虽然他不认为参选秀女是件坏事,泫歌的品貌才情都算上等,就是莫大的荣耀了。只是看泫歌如此排斥,他也不好说的太多,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再好好劝劝她。 尹淑媛坐在一旁不敢出声,夫人还没有清醒,只要她不说,大家就不会知道是她做的手脚把泫歌的名字报上去的。真是糟糕,原本是准备过了年再跟内洽使去说的,可是被夫人的病一闹,早忘的一干二净了,她倒不是怕泫歌和苏太姨娘恨她,她们两在纪家本就没什么地位,怕只怕纪莫非因此又要恼她。 纪云亭送走了内洽使也来到花厅,带来的消息让大家又是一惊。 “内洽使说,泫歌的名是纪家自己上报的。”纪云亭冷眼从大家面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尹淑媛身上,不温不火道:“淑媛,你说,这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淑媛心虚,强作镇定道:“老爷怎怀疑是我做的?” 纪莫非逼视着她,父亲的怀疑不会没有道理,这事如果是父亲的决定,一定会早早就和大家商议,而三个媳妇里,有能力把泫歌弄到参选名册上的也就只有淑媛了。 淑媛见大家都盯着她,便道:“好嘛!我承认这事是我去安排的,但是是夫人吩咐我去做的,当时王家不同意解约,夫人便想了这个法子,本来是想敷衍一下王家的,等开了春再去撤了名册,结果年一过夫人就病了……” 这样的解释,纪云亭是相信的,淑媛是个新媳妇,就算她再有手段,如此重要的事情,还不敢擅自做主,他也相信蕙兰是不会愿意泫歌入宫的,万一泫歌得势,岂不是助长了文纨的势力,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而且,内洽使还说了,皇上看名册的时候,特意问了有没有纪家四小姐的名字,还是内洽使亲自指给皇上看的,这说明什么?皇上已经在留意泫歌了…… “母亲是神志不清,不能记事,你的脑子也糊涂了吗?这么大的事情,你怎能不和商量一下?”纪莫非冲她火。 “你冲我什么邪火?夫人让我办事我能不办吗?而且夫人也不让告诉旁的人,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坏事,要是泫歌被选中,一生荣华不说,咱们纪家可就是皇亲国戚了,多少人羡慕这样的机会还得不到呢!”尹淑媛振振有词的为自己辩解。 “你就只想着荣华富贵,权力物欲,你有没有想过泫歌她会不愿意?”纪莫非对她简直是无语了。 “老爷,您要想想办法,我就泫歌这么一个孩子,她若是进宫了,我该怎么办……”苏文纨哭求道,她在这个家向来默默,什么都不争,也不屑与争,这是她淡泊的性子使然,但是,她只有泫歌,泫歌就是她的命根子,是她所有的希望,只想着她能平平安安的长大,然后许一个好人家,嫁一个真正爱她疼她的丈夫,她怎忍心让泫歌去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第一百零五章 参选了(二) 纪云亭宽慰道:“文纨,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既然事情生了,我们就要往好的方面去想,我倒认为这一次对纪家来说是件好事,刚才内给使说了,皇上还未看名册,就已经问起了泫歌的名字,我想……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纪存儒惊讶道:“难道皇上早就知道泫歌?” 方晴烟对着泫歌的态度马上就熟络起来,笑盈盈的走到泫歌身边道:“四妹,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还未选,皇上就惦记你了……四妹,你是不是已经和皇上见过面了?: 泫歌泪眼朦胧,困惑不已:”我哪有见过皇上?唯一出去的几次也都是和二嫂一起的,根本就没见过皇上……” 锦书细细回味,好像她们见过的人里,并没有特别的,除了那个神秘的“百墨斋主”,但也没有和他照过面啊!实在是想不通。 “会不会是因为上回锦书和泫歌遇上那几个世子的事?上回可是闹到了皇上面前,说不定皇上就此记住了泫歌,因为好奇什么的,就问起了泫歌的名字?”纪宣仪沉吟道。 “那看真是坏事变好事了。”纪存儒喜上眉梢。 纪云亭也颔微笑:“这件事大家都要上心些,淑媛,皇后是你表姨娘,你也想想办法,让皇后娘娘能提拔提拔泫歌,需要送什么礼,一律由公上出,这事儿你要是办好了,你就是纪家的大功臣了。” 尹淑媛刚刚还在担心老爷会生气,没想到情势一下子就转变了,她有成了老爷眼中的大红人,不禁又得意起来,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她自然是不会放过,连忙福身道:“儿媳一定尽力。” 苏文纨原本还指望老爷能帮她想办法,不让泫歌参加甄选,没想到,他们父子现在反倒想办法把泫歌往火坑里推,心中气愤难当,霍然起身,拉了泫歌就离去。 “父亲,可是泫歌不想参加甄选……”纪莫非想帮泫歌求情。 纪云亭脸一沉:“圣旨已下,是我们说不参加就可以不参加的吗?一切以大局为重。” 一句话拦的莫非说不出话来,皇命不可违一道圣旨,泫歌的命运就无法逆转了。 “晴烟,你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祖母,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锦书,你和泫歌走得近,她比较听你的话,你好好劝劝她。”纪云亭一一吩咐道,至于文纨那里,他自有办法劝说的。 方晴烟笑道:“是呢!咱家很久没这样的大喜事了,我还得赶紧去给四妹张罗新衣和饰,一定把四妹打扮的跟个仙女似地的,让皇上看一眼就再也忘不了……” 尹淑媛不屑地睨了方晴烟一眼,她啊!也就只能办办这些小事了,关键的还是要看她尹淑媛的。 锦书不是很甘愿的领了命,老实说,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泫歌,换做是她,她也是不愿意进宫的,可是这个时代,女人的命运往往无法掌控在自己手里,就像她当初被迫嫁到纪家来,她只能面对,无法逃避。泫歌的情况比她更糟,倘若是个普通人家,泫歌不愿意嫁,那她这个做嫂嫂的豁出去也要帮她,退不了婚大不了帮她逃婚,然而,对方是皇家啊!怎么退?怎么逃?逃走了泫歌,逃不走这大大小小的一家子,到时候满门获罪……那么劝她面对么?后宫女人之间的争斗,残酷和激烈的程度绝不比血腥的战场小,期间充斥的阴谋诡计更甚,泫歌能应付得来吗?锦书忧心忡忡。 出了花厅,纪莫非和纪宣仪走在一起,黯然道:“这事真是太突然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跟朱子墨说,他本来是要向泫歌提亲的。” 纪宣仪昂长叹:“可惜了,本来倒是一桩美满姻缘。” “是啊,子墨对泫歌是一见倾心。”纪莫非懊恼不已。 尹淑媛听了,无声冷笑,妇人之仁,没有远见,那个朱子墨有什么好?不过是西府一门客,那及得上天颜之万一,泫歌若是能选上,那可真叫乌鸦飞上枝头成凤凰了,欢喜都来不及呢!还叹什么气…… “春荟,帮我去备马车,我要回趟都护府。”尹淑媛吩咐道。 “是……”春荟忙下去。 “莫非,你也陪我同去。”尹淑媛娇声道,最近她可是憋屈的紧,在莫非面前唯唯诺诺,这回……她终于能扬眉吐气了,看莫非还敢这样这样冷淡不? 纪莫非冷冷一哼:“要去自己去,我还有事。” 尹淑媛莞尔一笑:“你若不去,到时候我母亲会不会想,纪家是不是没什么诚意啊?既然没什么诚意,那……我母亲到皇后娘娘面前肯定也就随便说说了……” “爱怎么说怎么说。”纪莫非漠然道,自从上回争吵以后,他对淑媛的言行越来越看不惯,这才安分了几日,又开始趾高气昂了。 “你……”尹淑媛气的瞪直了眼,没想到莫非还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她都这样委曲求全了,他还不肯原谅她吗? 锦书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忙劝道:“小叔还是去一趟吧!是为了泫歌呢!” “是啊!去吧!这可是家里的大事,既然无法改变,总该想办法给泫歌创造机会不是?”纪宣仪也劝道。 纪莫非平复了下心情,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对淑媛道:“走吧!” 尹淑媛理也不理他,径直前去,愤然的想:让你拽,看现在谁拽得过谁? 纪宣仪看他们两现在形同陌路,势同水火的样子,担心道:“莫非这样下去可不行,改天要好好说说他才是。” 锦:“我现在只为泫歌担忧,你看她,哭的多伤心。” “先让她静一静,你再好好劝劝她。”纪宣仪无奈道。 锦书一进“景澜苑”,秋霞就迎了上来,苦着脸对锦:“二奶奶,您赶紧劝劝小姐吧!这样哭下去,眼睛就要哭坏了。” 锦书点点头:“你去打些热水,再沏一壶金银花茶来。” 泫歌伏在枕上抽泣,闷闷地呜咽声,让人听了心酸无比,锦书在床边坐下,抚着她的背,轻道:“泫歌,莫要哭了,身子要紧。” “我就哭,我哭瞎了更好,让他们送个瞎子去甄选好了……”泫歌气道。 锦:“老爷也是没有办法,这是皇命,谁敢违抗呢?” 泫歌霍然翻过身来,红肿的双眼看着锦书:“你看老爷那是没办法的神情吗?我看他分明就开心得很,大哥也是,大嫂也是,最恨的就是三嫂,都是她,为了讨好夫人,就把我往火坑里推……我恨她……” 锦书任她泄,确实,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是泫歌,不能说老爷和大爷心怀喜悦是错的,但他们总要照顾下泫歌的心情,而淑媛,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换做她是泫歌,也肯定要恨死她了,可是,一切已成定局,追究那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泫歌,老爷让我来劝你,但我来这里,并不代表老爷,只代表我自己,泫歌,我在这个家里,真正交心的只有你,在我心里,你不仅仅是我的小姑,更是我的好朋友,是我的知己,如果有办法可以让你不参加甄选,无论什么办法,我都愿意帮你,是真的,泫歌,你这样难过,我心里也难过极了……可是泫歌,没有办法不是吗?”锦书说着眼里也含了泪意。 泫歌默认,半响突然眼眸一亮,握住锦:“或者,我可以带着苏姨娘一起离开,离开这家,远走高飞……” 锦书静静地望着她:“如果你,狠得下这个心,我就帮你离开。” 泫歌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唏嘘道:“他们只顾着自己的前程,纪家的荣耀,可我却不能不顾他们,二哥和三哥一直都很疼我,我的身体里留着和他们一样的血……为什么,为什么,我就狠不下心” 锦:“泫歌,这才是你啊!你的善良,注定你做不出狠心的事来,可是泫歌,我却希望你以后能狠心些,自私些,不管事做宫女还是做妃子,在宫里,善良往往是最致命的缺点,以后,凡事多为自己考虑,说话做事都要再三思量,你别无选择……” 泫歌大哭道:“二嫂,我怕啊!我真的怕。” “别怕泫歌,你是个聪明的人,我知道,那一定会很难,但我相信你能做到的,你也必须做到,家里,你尽管放心,我会照顾好苏太姨娘,而且,你进了宫,相信这个家也没有人敢再对苏太姨娘不敬……”锦书安慰她。 泫歌泪眼汪汪:“二嫂,假如,我只是个宫女,只怕苏姨娘会遭更多的白眼吧?” “所以泫歌,你不能只是个宫女,埋没一生,你要竭尽全力去争……”锦这样鼓励她是不是对的,但是在宫里,没有争的心,就只有两个结局,默默地等死,莫名其妙的惨死,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心中负疚,是他们这些人,或有意,或无意,将她推进了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万一她有个好歹,她这一生都不会安宁,锦书紧紧的抱住泫歌…… 第一百零六章 又现阴谋(一) 事务在紧张而有序的进行着,泫歌成了全家的重点和布娃娃。方晴烟忙内,帮着泫歌选衣,选饰;尹淑媛忙外,去了解其他参加甄选的女子的情况,以及皇上的喜好,好让泫歌有的放失,知己知彼,已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锦书,上午去伺候夫人,下午就来陪泫歌,指点她棋艺,听说皇上爱下棋,且棋力不低。 很快就到了初选,泫歌顺利通过,三天后就要进行殿试。淑媛传了她母亲的话来,道:只要皇上看中泫歌,皇后娘娘是一定不会反对的。而皇上之前特意问起泫歌,只要泫歌不是让皇上一见就很失望的那种女子,入选的可能性会非常大,纪云亭对泫歌信心十足。 然而就在要进行殿试的前一天,泫歌的脸上起了一块块红斑,又痛又痒,面目全非了。 泫歌没敢告诉老爷,先让秋霞跑来找锦书,锦书闻讯,立即赶了过去。 锦书一看泫歌的脸就觉得是过敏的症状,忙让秋霞去请王大夫来,果然王大夫瞧了以后也是这么说,问泫歌吃了什么或是涂了什么? 泫歌,迷茫的摇头:”所用的都是平常所有之物,并无特别的。“ 锦书环视泫歌的屋子,没有什么花花草草,就是怕泫歌会花粉过敏,所以她特意嘱咐过泫歌,这段时间不要去碰什么花花草草,还要远离。锦书走到梳妆台前,打开妆匣,把胭脂水粉一一拿出来闻一闻。 “这些都是平日在用的,应该没什么问题。”泫歌捂着痛的脸道。 锦书不语,心中却犹豫着,泫歌是不是不想参加甄选,故意这样做的呢? “二嫂,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故意弄成这样的?”泫歌一语道破锦书的心思。 锦书微微一笑:“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都能理解。” 泫歌急促的辩解道:“不是我弄的,我不是个不分轻重缓急的人,我很清楚这场殿选对我,对纪家都是何等重要,我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锦:“王大夫,麻烦你好好查一查,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事关重大,一定要仔细的查。” 王大夫忙道:“二奶奶放心,麻烦四小姐把这两日的饮食,起居情况说一说,四小姐所用之物也一并交由在下检查检查。” “映雪,你去通知老爷和各位爷,让他们赶紧过来一趟,对了,叫上大奶奶。”锦书吩咐着。 映雪应声而去。 锦:“你且来看看,确认一下,这些胭脂水粉是不是小姐平日所用的,有没有被置换了。” 秋霞过来拿起水粉盒仔细看看了,摇头,又拿起胭脂盒看看,也没有现什么……就在她要合上盖子的时候,秋霞突然又拿了起来,上上下下,转圈了再看。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锦书的心也悬了起来。 “小姐,您平日用胭脂的时候,是怎么拿的?”秋霞把胭脂盒递到泫歌手上。 泫歌接了过去,很自然地吧嵌了红宝石的那一面对着自己,秋霞喊了起来:“对了,就是这样,二奶奶,四小姐,这胭脂被人换了。” 泫歌仔细一瞧,惊讶道:“还真是,多亏了秋霞仔细,二嫂,你来看,我平日用胭脂,总喜欢吧嵌了红宝石的这一面对着自己,因为我嫌红宝石咯手,不喜欢手指触到它,而我用胭脂的时候习惯从左往右抹,所以,这胭脂是左边用的多,左边要比右边深,可是,现在这样看,反倒是右边要比左边深,这显然是被人做了手脚了,难怪我早间用的时候,觉得怪怪的……” 纪云亭和苏姨娘一同赶了来,一看泫歌的模样,纪云亭急火攻心,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王大夫连忙帮他施针顺气。 纪存儒好纪宣仪也赶到,“景澜苑”里人仰马翻。纪云亭憋过去的气终于是吐了出来,悠悠醒转,指着泫歌颤抖着半响都不能言语,许久方叹道:“完了,纪家完了*” “父亲,您别急,说不定王大夫能有办法治好四妹的脸。”纪宣仪宽慰道。 大家又把期待的目光投向王大夫,王大夫汗颜道:“治是能治好,只是这过敏之症最少也要三天方能痊愈。” 三天?可殿选就在明天。纪云亭心口又疼了起来,哀声连连:“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宫里都已经打点好了,眼看着就要成事,怎又出这档子事,四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吃了什么还是碰了什么?”纪存儒怨责道。 苏文纨正查看泫歌的脸,听见纪存儒的话,不忿道:“泫歌都已经这样了,你们还来怪她。” 纪存儒还想说什么,锦:“这事确实不怪泫歌,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想害泫歌不能参加明日的殿选。”说着,锦书拿起那个胭脂盒,把其中的玄机解释了一遍,说道:“此人手脚做的极为仔细,可惜百密一疏,不知道泫歌拿胭脂盒还有独特的习惯。” 纪云亭怒不可遏,拍着桌子道:“查,一定要查出这个人,这个人是想毁了我们整个纪家,我决不允许家中怀有这等险恶用心的人存在。” 锦书和纪宣仪四眼相对,心里都想起之前的那个神秘人,会不会又是那个人搞的鬼,心里不免又沉重了几分,这个人不找出来,总是无法安心。 方晴烟叹道:“哎!本来我待会儿还要去绣坊取新衣,看来……是用不上了……” “你废话什么?谁说用不上了。”纪云亭正在气头上,听见方晴烟说这样的丧气话,越火大,呵斥道:“该做什么的还做什么,一样都不准落下。” 方晴烟被老爷一吼,差点没吓出病来,连忙诺诺。纪存儒也瞪了她几眼,说话不经大脑,这话是现在这个时候能说的吗? 尹淑媛一直站在最后,这会儿见方晴烟被吼了,才走上前来道:“老爷,您先别急,咱们把该准备的事情都先准备妥了,让王大夫赶紧给四妹治过敏之症,我这就求我母亲进宫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 第一百零七章 又现阴谋(二) 尹淑媛的话得到了纪云亭的认可,纪云亭现在是把淑媛看成了福星,出了这样的事,只有皇后娘娘才能帮得上忙了。纪云亭不禁对尹淑媛又看重了几分,难怪蕙兰这么中意淑媛,不是没有道理的。 纪家开始大张旗鼓的查这个暗算泫歌的人,先,但凡进入过“景澜苑”的人都被纪存儒和纪宣仪叫去问话,然而并没有现特别可疑的人,其实在没有认证的情况下,只要他们咬死了没有做过,是很难查得出来。忙活了半响,一无所获,直闹得纪府上下人心惶惶。 纪宣仪郁郁回到了“澄心苑”,锦书绞了热帕子给他擦脸,映雪沏了茶来。 “查不出来是吗?”锦。 纪宣仪叹了一气:“哪有那么容易,原本我怀疑过的那几个人这回都没有进出‘景澜苑’,或者,是我想岔了,这次搞鬼的和以前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可是,到底是谁呢?阻止泫歌参加殿选对谁有好处呢?” 锦书微微迟疑:“也许吧!如果不是下人做的,那会不会是……” 纪宣仪眉目一凛:“不可能的,大家都知道此事对纪家意味着什么,应该不会糊涂至此。” 锦:“但愿吧!现在就等淑媛的消息了,还好宋婆子的事隐晦的处理了,不然,大家撕破了脸,这会儿还真的没人可以指望了。” 纪宣仪苦笑:“这就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好处吧!对了,泫歌的脸怎么样了?” “王大夫开了外敷内服的药,现在痛感减轻了许多,也没有那么肿了,但是要完全退去,可能还需三五天的时间,明日的殿选是绝对不可能了。”锦。 “哎……其实你我都说不准,泫歌参加甄选是好事还是坏事,选不上吧,去当宫女,这辈子也就完了,二十五岁出宫,哪还能找到好人家,那个朱公子倒是说了,泫歌若是进宫做了宫女,他就等,等到泫歌出宫的那一天,他的痴情令然感叹,可是,朱家就他一根独苗,怎允许他苦等这么多年?” 锦书也是微微叹息,朱公子对泫歌有意,她也看出来了,本来泫歌和朱公子倒是很般配的一对呢!可惜了。 “如果选中了,后宫之间的倾轧争斗丝毫不输于朝堂之上,我真的很担心,泫歌是不是能应付得来,而且,后宫的争斗殃及鱼池的实例也是屡见不鲜,谁能担保是福不是祸……”纪宣仪感慨道。 “你也莫要太过担心,老爷有一句话说得对,凡事要往好的一面去想。”锦书宽慰他。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想就能改变的,有些事情,人力不可及啊!纪宣仪忧心忡忡。 “对了,我早上带清儿去见夫人,你猜怎么着……夫人看见清儿,居然笑了。”锦书转移话题。 “是么?母亲认得清儿了?”纪宣仪心中微喜。这几日忙,他都是请个安就离开了,也没好好陪陪母亲,还好锦书每天都有带清儿去看母亲。 锦:“虽然夫人还叫不出清儿的名字,但可以看得出来,她很喜欢清儿,或许夫人的潜意识里是记得清儿的。” “就是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能彻底清醒过来。” “说不定等你明天去请安的时候,夫人就能叫你的名字了。”锦。 “那我会吓一跳的,不过,我很期待。”纪宣仪也高兴起来,总算还有一件事是值得高兴的。 徐氏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邱姨妈手里端了一碗参汤喂她。邱姨妈道:“大姐,你快醒来吧!再不醒来,这歌家可就要变天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全家都在为那个四小姐奔波忙碌,要是四小姐飞上枝头变凤凰,那苏文纨还不是借女得势?到时候,你还争得过她?你辛苦守了这么多年的家就要拱手让人,怎么甘心啊!再说了,你要是一直这样,我看这个家,我和凝素也没法呆下去了……” 徐氏没有丝毫反应,只是愣愣的看着枝头上的小鸟儿唧唧喳喳,跳来跳去。 “大姐,你看那鸟做什么?你连人的话都听不懂了,还去琢磨鸟儿说话?哎……真是见了鬼了,倒霉催的,好端端的就得了疯魔,弄得现在连人也不认得,大姐,都火烧眉毛了,快醒醒吧……”邱姨妈继续唠叨着。 “母亲,宣仪表哥吩咐过的,谁也不能在姨母跟前提那个字,小心又刺激了姨母。”冷凝素先去了“景澜苑”看望泫歌才到这边来,一来就听见母亲说的话,忙告诫道。 邱姨妈怔了怔,方想起自己刚才说了句“见鬼了”,赶紧呸了一口,念念有词道:“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 “母亲,我刚从‘景澜苑’来,死表妹的脸惨不忍睹,估计明日的殿选是进不了了。”冷凝素道。 “该,这叫老天有眼,她进不了才好呢!不然叫那苏太姨娘得了势,你姨母又是这副样子,咱们母女两早晚被赶出去。”邱姨妈幸灾乐祸道。 “母亲,你说话小心点,别被人听了去,现在大表哥和二表哥正在查,到底是谁在四表妹的胭脂盒里动了手脚,你说这些话,莫要让别人怀疑是咱们做的,那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冷凝素压低了声音再次告诫母亲。 “怕是什么?咱们人正不怕影子斜,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们敢诬到咱们头上来?”邱姨妈不屑道。 “母亲……”冷凝素柳眉微颦,低声抗议。 “我又没说错。”邱姨妈不满道,难道自己母女两说说都不行吗?又没在外人面前说,有什么好怕的。 冷凝素懒得理会母亲,母亲还以为现在是姨母清醒的时候吗?现在情形已经变了,没看出来,姨夫眼中现在只有苏太姨娘母女了吗?原本就是寄人篱下,还不得悠着点。 ”母亲,你再陪陪姨母,我先回去了。”冷凝素起身要走。 “你现在回去做什么?还是多去‘澄心苑’坐坐,别忘了咱们的计划。”邱姨妈吩咐道。 冷凝素心中厌烦,她怎么没去,去的够多了,要她去和二表嫂套近乎,可是她真的是不喜欢二表嫂这个人,并不是说二表嫂的为人不好,相反的,就是因为二表嫂太好了,所以她才更讨厌二表嫂,因为这就意味着二表哥喜欢别人的机会就更少了。没回去“澄心苑”她都像要赴刑场似地,痛苦得很,而且,母亲的计划未必能成功,她实在不想继续敷衍。 “今天不去了,我头疼。”旅行社懒懒道,头也不回地走了。 邱姨妈在身后嘟哝:“这个死丫头,自己的事也不多上点心。” 一分神碗里的参汤洒在了徐氏放在小腹的手上,邱姨妈忙取得了帕子去擦拭,徐氏突然开口道:“烫!” 邱姨妈惊诧片刻,欣喜道:“大姐,你会说话了,那你认不认得我是谁?大姐,说啊……我是谁……” 徐氏依然直愣着双眼,对邱姨妈的话充耳不闻。邱姨妈试着拿参汤再倒在徐氏手上,徐氏缩瑟了一下,又喃喃了一声:“烫……” 邱姨妈又试着拧了下徐氏的大腿,徐氏木然道:“疼……” 邱姨妈欣喜若狂,大姐终于又开口了,只要她能开口说话,很快就能好起来了吧!真是老天有眼啊! 苏文纨房里,纪云亭兀自唉声叹气:“淑媛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消息。” “急什么?不行就不行,大不了不参选,又不是故意不去的,泫歌这个样子去见皇上,是要惊了圣驾的。”苏文纨不咸不淡道。 “你就是不想泫歌去,妇人之见。”纪云亭冷哼道。 “我原本就是个妇人,我只希望泫歌好好地,嫁个普通人家也比去宫里好。”苏文纨道。 “你呀……我要怎么说你才好,这是不是自己想想这么简单,说不参选就不参选了,泫歌可是上了殿选的名册,如果不去,皇上会不会想,泫歌这是不愿意参选,故意自毁容貌?咱们说泫歌是被自己府里的人暗算了,有谁会信啊?我现在是愁得焦头烂额了,你倒跟个没事的人一样,难道,你还想感谢那个暗中搞鬼的人?”纪云亭有些郁闷。 苏文纨冷冷道:“这不过是你自己多想罢了,皇上也许就是随口问了一句,毕竟纪家在朝中也是有些威望的,皇上惦记一下也很正常,或许,皇上问过就把泫歌忘了,后宫女人那么多,个个貌美如花,你还以为皇上真的会对咱们的泫歌上心?说不定明天泫歌不去,皇上根本就没反应。” “你也会说是也许了,那就是什么可能都有,万一皇上惦记了呢?你什么也不要说,如果淑媛能带回好消息来,那泫歌还是有希望的。”纪云亭懒得跟她再费唇舌,平日里看她温柔顺意,。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这么拧,这几天来一直就没给他好脸色看过,弄得他烦不胜烦。 第一百零八章 和离吧 ****亥时还没回来,纪莫非奉了老爷之命去接她,走****了。 淑媛见莫非来接她,先是一喜,可看莫非绷着个脸,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瞬时又生气起来,只坐在轿子里,赌气不和莫非说话。 纪莫非更是一脸的无所谓,也不问淑媛情况怎样了,这让淑媛憋的更难受。 纪云亭听说淑媛回来了,忙到前厅见淑媛,纪存儒也急急赶来。 淑媛此番带了皇后娘娘的话来,只说等明儿个见机行事,成与不成就看天意了。 虽然不是个明确的信,但皇后娘娘既然答应了会见机帮泫歌说话,那表示希望还是有的,纪云亭长吁一气,真的只能看天意了,环视了群人,慢声道:“淑媛你也累了,赶快回去休息吧!大家也都回吧。” 奔波了一日,说不累那是假话,淑媛累到脚抽筋,皇宫那么大,可没轿子坐的,她和母亲要走很长一段路,然后又得站在日头下等太监去传话……真是累的不行,回到“绛云轩”,淑媛赶紧先泡了个热水澡,方觉得舒坦些,问夏荷:“三爷呢?” “三爷已经歇下了呢!”夏荷为小姐抹干湿漉漉的头。 “这几日他歇的可真早。”淑媛对莫非这些日子的表现很是不满,大家都在忙,他例跟没事的人一样,她为这个家整天跑来跑去,他也没有一句感激体贴的话,永远是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 淑媛走近床榻,见莫非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轻轻推了推他:“莫非,让一让。” 纪莫非转身面向里侧,给她让出位置。淑媛愠怒,但还是忍住了,钻进被子,从身后环住他,自从上次在归云寺吵架以后,两人就没有贴的这么近过,他不理她,她也拉不下脸主动讨好他,但是,不能这样下去了…… 感觉到纪莫非的身子微微一僵,但他并没有躲闪开去,也没有推开她,淑媛偷偷一笑,紧贴了上去,用脸颊在他结实的后背上摩挲,娇声道:“莫非,转过来嘛!” 纪莫非闷闷道:“睡了……” “我腿好酸啊!睡不着。”淑媛撒着娇,甜甜糯糯的声音,娇媚“你都坐轿子的,怎会腿酸?你还不如说屁股痛呢!”纪莫非懒懒地说道。 淑媛撇了撇嘴,张口在纪莫非肩膀上咬了一口。纪莫非吃痛,转过身来低吼道:“你干嘛咬人?” 淑媛趁机倚进他怀里,昂着头,眼中带着狡黠笑意:“这样你就会转过来了啊!” 纪莫非无语,要推开她,以往她撒娇,他还觉得是她可爱的表现,但如今……无论她做什么都唤不起他的漏*点,他不是没有想过原谅她,毕竟两个人还有那么长的一段路要走,可是她和大嫂的争吵,母亲神志不清、口角流言时,她眼里流露出那种嫌恶的眼神,还有她对泫歌所作的事,让他每每想起,心都会一冷再冷,她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做不来服侍人的事,他不怪她;和大嫂争斗,他也可以原谅,因为那些都是可以改,有机会重头再来,但是泫歌的事……再没有转圜的余地。她口口声声说是母亲让她这么做的,他没有点破,却心知肚明,只有她才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在这件事上,确切的说是母亲听她的话吧! “莫非……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淑媛将他抱得更紧,脸伏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自己的心跳却乱的一塌糊涂,像有几百只鼓在敲。 “你又不会在乎我生不生气。”纪莫非淡淡道,淡到不带一丝感**彩。 这让淑媛觉得恐慌,完全顾不得面子和矜持,急切道:“我在乎啊!我怎么可能不在乎,莫非,你不要这个样子,我在乎的,很在乎……” “淑媛,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最在乎不是我。”纪莫非懒意道,他已经看透了她,她在意的是权力,是高高在上的权利,哼!真是可笑,一个当家主母算什么呢?值得大家你争我夺。 淑媛想要反驳他的话,他凭什么这么武断的说,他从不肯好好的体会她的心,也看不到她的努力。她的心,从来都是一清二楚,她爱他,从看到他的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神采飞扬,才华横溢的男子。 “淑媛,你当初为什么选择嫁给我,而不选择入宫呢?以你的条件,参加甄选肯定没有问题,你这么喜欢争夺权力,喜欢筹谋,宫里最适合你,或许,你还能争上个贵妃,和你的表姨娘一起统领后宫,那样,才算威风吧……”纪莫非讥诮道。 尹淑媛慢慢放开抱着他的手,平躺着,无神的看着顶上的云帐,芙蓉花开,艳艳如蓬,此刻却像沉重的云朵,就要掉下来似的,压抑着,让她窒息。良久,淑媛幽幽道:“莫非,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或者是比生气更严重的,你对我失望了,是吗?连敷衍我的心情都没有了是吗?也许吧!在你看来,我是错了,但我不觉得自己错了,母亲有烦恼,我帮忙分担,错了吗?大嫂冤枉我,让我在全家面前失了颜面,我不过是想讨回公道,错了吗?好吧!就算是我错了,我已经不和大嫂去争了,我也在努力的挽回因为我的失策对泫歌造成的伤害,这样做了,都还是不行吗?莫非……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等泫歌的事完结了,我们和离吧……”泪缓缓沿着眼角淌下,没入梢。 和离,上一次是他一气之下说出了这两个字,这回却是由她口里说出来,很幽怨的样子,她一定在流泪吧!莫非心里烦乱,和离,就算他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两个家族必然不会同意,会对他进行不知疲倦的轮番轰炸,直到他妥协……弄到精疲力竭,一切回到原点。冷笑,和离,一句空话而已。 纪莫非干脆起身,穿上衣服,漠然道:“你先睡吧!我出去散散心。” 淑媛不语,心里绝望,她提出和离,莫非都没有反对,说明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心如刀绞,没有了莫非,她还争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 第一百零九章 什么关系 ****,大家焦急的等待着,却无半点消息。纪存儒****再去探探消息,纪云亭摆手道:“不用了,既然皇后娘娘已经答应了帮忙,咱们老是去烦扰,反倒不好。” 三日,申时二刻,门房急来报:“圣旨到……” 纪云亭大惊,此时来圣旨,不知是喜还是忧,连忙更衣,率众去仪门接旨。泫歌也蒙了纱巾跪地接旨。 太监宣读圣旨:“大康仁和二年三月二十八日,吏部尚书纪云亭十五岁女纪泫歌着封为从六品才人,于四月初八进内,钦此……” 众人闻之,大喜过望,忙叩谢恩,太监李公公也向纪云亭和纪泫歌道喜。 纪云亭引李公公入内喝茶,纪存儒去准备打赏。 女眷们则拥了泫歌回到“景澜苑”。 “四妹大喜了,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虽说四妹现在是从六品才人,但是在大康,没有参加殿选就进行册封是闻所未闻的,可见皇上是真的惦记着四妹了,四妹进了宫,前途一片光明啊……”方晴烟笑的合不拢嘴。 淑媛冷眼瞧她,以前怎不见她对泫歌这样亲热,刚刚还说什么新衣用不上了……哼!这会儿倒巴结的勤快。本来,按她以前的性子,忍不住又要寒碜她几句,但是现在她是一点心情也没有,事情办好了,那么她也该兑现自己的话了。淑媛郁郁的退了出去。 苏文纨闻讯前来,面上没有一点喜色,越加的愁容满面,拉着泫歌的手,喃喃着:“怎么会这样?不是都没参加殿选吗?怎么还是封了才人……” “苏太姨娘,这是天大的好事啊!说明皇上对四妹中意着呢!” 方晴烟笑道,这声苏太姨娘叫起来也格外的亲热。 苏文纨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一把抱住泫歌就哭了起来。 泫歌已经说不出此时的心情是悲是喜,或者应该是悲还是喜。只想着,真的要离开母亲,离开这个家,去到那个她不想去的地方……忍不住也掉下泪来。 锦书向大家使眼色,退了下去,这会儿她们母女二人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二弟妹,咱家真是要走大运了,要是四妹将来能生下个皇子来,那皇子该叫咱们啥……”方睛烟笑道。 锦:“我倒没想这么多,只希望泫歌在宫里能平平安安的。”其实这会儿她心里忐忑的很,泫歌没参加殿选就被册封,这样大的荣宠,虽然品级低了些,只怕进了宫也会倍受关注的,而一个新进的才人,过早过多的被关注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有道是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皇上喜欢四妹,再加上皇后娘娘的照拂,四妹进宫必定顺风顺水,一切诚心如意。”方晴烟想的很简单。 锦书对她一欠身:“大嫂还有很多事要忙吧!锦书就不打扰了。” “是啊!是啊!四妹进宫少不了要给各宫的主子见礼,还有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是要礼的,有钱才好办事,我这就去准备准备。”方晴烟兴奋道。 稍迟些,宫里派来了教习嬷嬷,教泫歌宫里的各项规矩,而大家再见泫歌就得跪拜行礼了,不能再叫四妹,或直呼其名,而是要唤她纪才人,好生别扭,只一个名份,就把人与人之间拉出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府里到处洋溢着喜气,唯独夫人住的院子是安安静静,波澜不惊。 锦书来看夫人,她依然是呆呆的,没有思想,或者,她是有思想的,只是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这精神上的疾病真是奇怪,病了,就好比灵魂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如何才能再穿越回来呢?这条转换的道路在哪里?没有人知道。 锦书每次来,总要帮夫人洗洗手,擦擦脸。云娘道:“还是二奶奶最有孝心,每日都来看夫人,特别是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有什么特别吗?”锦书微笑。她只是不说,就是因为这个时候她才要来看夫人,不知道夫人听闻泫歌被封为才人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当初她的一个权宜之举,导致了今日的结果,她是该哭还是该笑? 云娘轻声哼笑:“这个时候,人人都忙着去巴结另一个人了。” 那是一定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那一个女儿即将入宫为主,这一个还是痴痴傻傻,或许这辈子都好不了,再不是以前那个威风的当家主母了,再久一些,恐怕连老爷也会遗忘了这个院落,到那时,当真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还好,她已经不知道难过了。 “夫人今天有没有好转的情形?”锦书问。 “好象没有,挺安静的。”云娘道。 “或者,该请王大夫换个药方了,再瞧不好,那就该换大夫了。”锦。没****上不安之色一闪而过。 说曹操曹操就到,王大夫定期来给夫人诊治,诊脉以后,王大夫道:“夫人的身体已经大好,安神的药,分量可以适当减少了,在下再给她换个方子试试。” 锦:“我正有此意。” 锦书跟王大大去开方子,王大夫写好方子交给锦:“这个就麻烦二奶奶去抓药了,在下还得去见老爷。” “见老爷?”锦书问。 “是啊!那个胭脂的成分,在下已经查清了,就要去回禀老爷。”王大夫道。 锦书微讶:“哦?查清了,是什么?” “那胭脂里含了水仙花的汁,水仙花的汁若是碰触到肌肤,会引起红肿。” “确实?” “应该不会错的。”王大夫想了想自信道。 锦:“现在老爷正忙着,你也知道,四小姐被封为才人了,这可是府里的大事,这样吧!你先回,等老爷空闲了,我再转告老爷。” “如此,在下就先回了。”王大夫拱手告辞。 “等等。”锦书取了锭银子递给王大夫,莞尔道:“王大夫这几日辛苦,这算是纪才人赏的。” 王大夫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在下应当的。” 锦:“府里大喜,人人都有赏赐,你也不例外,拿着吧!” 王大夫这才接了过去,退了出去。 “王大大,您这就走了?”是云娘在和王大夫打招呼。 “是是……还有是要忙。”王大夫温和道。 锦书走了出去,王大夫见锦书来,立刻转身就走了。云娘又对锦:“王大夫说改了方子了,希望这回的药能让夫人有所好转。” 锦:“先试试看吧!我先走了,夫人若有什么情形,请立即来告诉我。” “一定。”云娘笑微微的。 锦书出了院子,心中疑惑,刚才,她应该没有看错吧!云娘和王大夫……他们的眼神不对,好像在交流什么?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呢?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吗? 晚间,纪宣仪回来了,面色有些沉重,锦:“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纪宣仪摇摇头,缓缓道:“泫歌今天当着我们三兄弟的面和父亲说,以后,不管母亲是不是能清醒了,要求苏太姨娘能和母亲平起平坐。” 锦:好聪明的泫歌,以她今日的身份,做出这样的要求,老爷是拒绝不了的吧!这样为苏太姨娘争取了地位,她在宫里才能安心些。 “怎么?你为这事不开心吗?”锦。 “不知道,就是觉得有些难受。”纪宣仪叹息道。 ““你也不必难过,泫歌到底是苏太姨娘生的,为自己的母亲想着点也很正常,况且她也没有提出很过分的要求,而且,她入了宫,庶出的出身对她而言,已经是不利,倘若生母在家中毫无地位可言,那就更要被人看轻了。”锦书为泫歌说话。 纪宣仪轻轻一笑:“你又深有感触了。” “难道不是吗?你以前不也嫌弃我吗?”锦书假意恼他。 纪宣仪立即喊冤:“我哪有?我可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思。” “还说,难道要我一一列举吗?”锦书手上加了把劲,拎起纪宣仪肩膀上的两根筋脉,用力往上一提。 “哎呦……”纪宣仪大声呼痛。 “出息,这么点痛就受不了了……”锦。 纪宣仪皱眉歪嘴:“真的很痛……咦?不过,通过之后很舒服。” “那是当然,如果觉得身体乏累,或者有中暑的现象,抓一抓这两根筋脉立刻就能抒解不适的……”锦书又帮他提了几下。 纪宣仪痛的浑身都冒出细汗来,但晕沉沉的脑子却清醒了不少,笑道:“你还真有一手,难怪祖母总是喜欢你去给她按摩,以后,我也要,我要你每天也给我按一按,揉一揉。” “好啊!工钱拿来。”锦书一本正经的向他摊手。 纪宣仪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轻咬着她柔软的耳垂,舌头邪肆的往她的耳蜗里钻。锦书被他弄的半身酥麻,娇嗔道:“你个小气鬼,问你拿工钱你就使坏。” 纪宣仪坏笑着,低低道:“我的钱不是都已经交给你了吗?我已经身无分文了,付不起工钱,只好拿这个来抵,你给我按摩,我好好伺候你……” 锦书的脸红的都能点火了,这家伙,总没个正经,就要挣开。 他反而抱的更紧,呼吸也急促起来,喑哑着:“锦书,我要你……” 第一百一十章 水仙花(一) ***听说泫歌提出要苏太姨娘和夫人平起平坐的消息,****心起来:“存儒,老爷会答应吗?” “不答应?不答应能行吗?四妹说的振振有词,最主要的是,我看父亲他原本就有这样的意思,毕竟母亲现在是神智不明,好不好得了都还另说。”纪存儒道。 “可是,苏太姨娘若是和夫人平起平坐了,如果她提出要当家的话……”方晴烟踟蹰了半晌还是道出了自己的忧虑。 纪存儒道:“应该不会,苏太姨娘向来文弱。” “这可不一定,此一时彼一时,以前不是有夫人压着她吗?她没办法争啊!现在夫人呆呆傻傻的,老爷可以肆无忌惮的宠她了,况且四妹又进了宫,她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方晴烟漠漠道。女人的心思其是这么容易猜度的,表面上低调沉静的,说不定内心波涛汹涌着呢!就像二弟妹,乍一看一个受气包,无能之极,却在不知不觉中把二弟的心给收的死死的,平日话不多,说出来句句叫人信服,现在连她有时候都会不知觉的要去顾虑一下二弟妹的想法,真是匪夷所思。 “算了,不要想这么多了,谁当这个家还不是一样?只要是对这个家有好处就行,这两日一颗心悬的,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乏的很,你早点安歇吧!我去芷兰房里。”纪存儒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说道。 方睛烟横了他一眼,冷冷一哼:“乏了还去她房里?去的这么勤快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尽做无用功……” 纪存儒讪笑道:“怎么?你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我是担心她生不出儿子来,到时候又要我帮你纳妾,我烦都烦死了。”方晴烟毫掩饰自己的不痛快。 “不纳了,我保证不纳了,有你们两个我就已经心满意足。”纪存儒过来搂她的腰,哄道。 “你是满足了,可夫人不会满足,等她清醒过来,还不得为难我?”方晴烟想到这事就倍感压力。 “那干脆你再帮我生一个吧!”纪存儒的手开始不老实的向上移动,伸进了她的衣襟。 方晴烟轻啐道:“你这是讽刺我的吧!要能生还不早就生了……” 不过身体在他的逗弄下无法抑制的起热来,自从纳了芷兰,他可是好久都没这样对她了,即便同房,也是自顾自的倒头大睡,肯定是精力都用在了芷兰身上,到她这就装死。 “最近咱家行大运,说不定……铁树也能开出花来……”纪存儒的手已经绕到她的背后,解了肚兜的绳子。 方晴烟咬了唇捶他,气道:“你说谁是铁树呢?啊……雨薇雨燕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我是铁树,我是……”纪存儒立即求饶,将她打横抱起。 “你抱我做什么?不是要去芷兰房里吗?”方晴烟明知故问。 “哦!你不想啊?不想那我就去那边了……”纪存儒故意戏弄道。 “你敢……”方晴烟媚声威胁道。 锦书二天一早就先去见苏太姨娘。苏太姨娘住的院子和夫人所住的院子不过隔了一条小巷,锦书日日都在往夫人院子里去,但很少到这边来,不是她不想来,她对苏太姨娘的印象一直很好,只是泫歌拦着不让,说:“二嫂自己的日子都不好过,就别惹夫人不高兴了。” 所以除了节日里过来拜访一下,平日是不来的。 苏太姨娘的住处和夫人住处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那边是极尽华丽之能事,而这边是幽雅清静,那边是牡丹富贵,这边是幽兰淡雅,锦书,很喜欢这里满园的花草,尤其是苏太姨娘屋子里随处可见的水仙花。 苏太姨娘对锦那是看在她和泫歌要好的份上。丫头梅芳引她入内,苏太姨娘正梳妆完毕,就坐在梳妆台前,双眼还是红肿的,不过不影响她的美丽,反倒显得楚楚动人。其实她也不过三十几岁,正是一个女人尽显成熟风韵的时候,难怪老爷会这么喜欢她,温柔娴静,低眉轻笑,唇边那浅浅的梨涡,足以融化男人的心。 “二奶奶书怎么来了。”对锦书的造访,苏文纨微感讶异。 “太姨娘安好!”锦书屈膝福了一福,起身含笑道:“锦书早就想来看太姨娘,只是尘埃未定也不知该对苏太姨娘说什么才好。” 苏文纨微微一笑,温然道:“那你现在来是有话要和我说了?” 锦书看着梳妆台上已然盛开的水仙花,赞叹道:“太姨娘这里的水仙花开的好漂亮。” “你也喜欢?” 锦:“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 是谁招此断肠魂,种作寒花寄愁绝。水仙绿叶轩昂,悄立水中,似凌波仙子踏水而来,高雅清香,格外动人,这种花很适合太姨娘。” 苏文纨莞尔道:“二奶奶谬赞了。” “咦?这盆水仙和窗台上的那盆好像不太一样。”锦书走向窗台,轻嗅着花香,问道。 “这一盆是单瓣的水仙,花冠色青白,花喜黄色,中间有金色的冠,形如盏状,花味清香,故名“玉台金盏”;而这一盆是重瓣水仙,花瓣十余片卷成一簇,花冠下端轻黄而上端淡白,名为“百叶水仙”……”苏文纨细致的介绍道。 “哦!原来如此,这水仙花美是美,就是不知这其汁液若是抹在脸上会不会出现红肿之类的症状……”锦。 苏文纨面色微变,笑容僵硬起来:“二奶奶此话何意?” 锦书含笑,神情坦然:“我没有别的意思,也能理解太姨娘的想法,不过现在尘埃已定,不管太姨娘愿不愿意,泫歌势必要进宫了。” “你是如何知道的?”苏文纨没想到锦书这么快就猜到她身上。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除了你……我……不会再有三个人知道。” 苏文纨定了定心神,幽幽叹道:“二奶奶果然是心思缜密之人,不错,我是不愿意泫歌进宫,我宁可泫歌去当宫女也不希望她被册封,那样,就算等上十年八载的,我们母女还有再见的时候……” 第一百一十一章 水仙花(二) 可现在,太姨娘要考虑的是泫歌如何能在宫中好好生存下去。”锦书点醒她。 苏文纨喟然长叹:“是啊!可是,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了……” “不,太姨娘还是能帮泫歌的。”锦。 苏文纨眼中精光一轮:“怎么帮?” “泫歌此番未经殿选就被册封,虽然品级不高,但史无前例,进了宫,必定备受瞩目,自然也就成了众矢之的,所以,泫歌最好是先韬光养晦……”锦。 “如何个韬光养晦法?”苏文纨不解。 锦书定定地望着她:“还请太姨娘再制一盒和有水仙花汁的胭脂。 苏文纨讶异,转念一想,道:“你是要泫歌进宫后再过敏一次?” “不错,这样,可以让泫歌暂避风头,等泫歌对宫里的状况熟悉以后再做筹谋。”锦书微然而笑。 苏文纨思忖片刻,会过意来,原本紧蹙的眉渐渐舒展开来,若有所思的笑道:“人都道二奶奶是纪家三个媳妇中最无能的一个,看来,是大家看走眼了。” “太姨娘这才是谬赞了,锦书确实无能,只是对自己所关心之人特别用心罢了,希望大家都好。”锦。 “我很感谢你对泫歌的用心,也难怪泫歌与你特别投缘。”苏文纨真心地感谢锦书,感谢她为她隐瞒,感谢她为泫歌所作的一切。 从苏太姨娘院子里出来,锦书来到“玉灵湖”边,沿着湖岸慢慢的走着。春天来了,柳枝抽出了嫩叶,随风轻盈着,款款摇曳,湖里已是莲叶田田,可以想象到莲花盛开时会是怎样一副旖旎的画卷。 遥看“怡景园”,那里的绿梅早已凋谢,整整一个冬天,从初绽到花开满园,府里许多人都去看了,宣仪也邀过,可她不曾去。那是属于宣仪和林蔓儿的地方,她去过一次已经后悔了,不敢保证自己再对着满园的绿梅会不会心生醋意,索性就不去了。然后,是何时?忘了,她不过随口说了一句喜欢荷花,宣仪竟然二天就让人在“玉灵湖”里植了许多莲……没想到在这个府里,她也能拥有属于她的一池莲花……宣仪的用心,叫她感动。 如果没有那么多的阴谋,那么多叫人不安的因素存在,此时,她的心情应该如这晴好无云的天,湛蓝的一片叫人心旷神怡,然而,她却快乐不起来。为什么一个好好的家,会有这么多的风波。 脚下又是一葳,这回是初桃眼疾手快扶住了锦书:“小姐,小心。” 锦书定了定神,低头一看,又是一堆石子,上回也是这样一堆石子,是纪莫非及时救了她,心里蓦然一惊,是巧合吗?还记得莫非那时神情有些诡异,问她是不是经常会来这里漫步……因为冬天寒冷,宣仪不准她来这吹寒风,所以她是许久不来这里,最近天晴日暖,她才又开始在湖边散步的。 锦书捡起小石子,细细看来,这些小石子平常的很,紫竹林里就有,但是是谁放到这里来的? 抬眼看前方就是“茗翠阁”,从那里望出来,有谁在这里散步应该是一清二楚的,锦:“初桃,你去“茗翠阁”问问,之前有谁来这里走过。” 初桃担心道:“小姐,那你自己留神脚下。”说罢一路小跑去向“茗翠阁”。 会不会是雨薇雨燕在这里玩耍时放的呢!她们喜欢来湖边玩的。 锦书想。 须臾初桃跑了回来,喘息着道:“小姐,“茗翠阁”里的丫鬟说,没留心看,不知道呢!” 锦:“你再去一趟,让她们留神些,要是现有人在这里摆小石子,就来告诉我,我有赏。” 不管这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在这里放小石子总是危险的,万一真的有人不小心摔倒了,掉进湖里,那是会出人命的,必须制止。 经此一事,锦书也无心信步,转了回“澄心苑”去。 一回道“澄心苑”,绿衣就说:“三爷和一位公子在等二奶奶呢!” 锦:“三爷和一位公子?”难不成是朱子墨? 不出所料,果然是纪莫非和朱子墨在厅里等她,锦书不问也猜出个大概,心里就开始为难。 纪莫非见锦书回来,起身行了一礼:“莫非见过二嫂。” 朱子墨也道:“见过二奶奶。” “朱公子好难得。”锦书见他神情落寞,眉宇间的忧伤若黄梅时节绵绵的阴雨,挥之不去。 纪莫非道:“今日我们前来是有事想请二嫂帮忙……” “初桃,帮我去沏盏茶来。”锦书把初桃打了下去,关上门,方道:“小叔,朱公子,你们的忙,我怕是帮不上的。” “请二奶奶一定帮这一次,我只想见她一面,和她说几句话,我就死了这份心。”朱子墨恳求道。 “朱公子,你也知道,泫歌现在是皇家的人了,不是说见就能见的,这会有损她的清誉。”锦。 “所以才要请二嫂帮忙。”纪莫非接口道。 “小叔,朱公子情难自禁,情有可原,但是你怎么也跟着犯糊涂呢?现如今,宫里的教习嬷嬷就在“景澜苑”,万一被别人知道泫歌私会朱公子,这可是欺君的大罪呀!你想毁了泫歌,毁了这个家吗?”锦。她还有句话没有说出口,朱公子对泫歌有意,但泫歌未必对朱公子有情,万一泫歌没这个意思,硬是要见她,这不是叫泫歌难做吗?莫非真是糊涂了,想帮自个儿的朋友,也得先想想其中的厉害关系才是。 纪莫非呐呐无言,他何尝不知道这是极为不妥的事,可是经不住子墨的再三恳求,只好答应他试一试。 “二奶奶,莫要怪莫非,是我硬求他帮我的,我也知道不妥,可是不见她一面,我寝食难安,请二奶奶成全,我绝不会说什么过分的话,或做一些不合情谊的事,只是见见她,就一面,哪怕是远远的见一面也好……”朱子墨哀求道。 锦书黯然,这个痴情的男子,对泫歌这份心,倘若泫歌嫁与他,倒是能幸福一生,然而造化弄人…… “远远的见一面是吗?”锦。 “是,远远地见一面,以后……今生……怕是再也无缘得见了。”朱子墨戚然。 “你答应了只是远远的见一面,不能和她说话。”锦书再三强调。 嗯嗯!朱子墨连忙点头,眼中闪着期冀的光芒,让人看的心酸,锦:“好吧!我想想办法。” 锦:“这样吧!你们去“茗翠阁”二楼喝茶,我想办法把泫歌带出来。” 两人相视一望,欣喜道:“多谢二嫂成全,多谢二奶奶成全。” “我还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妥当的,希望你能信守承诺,不要做出让我后悔,让泫歌难堪的事了来。”锦。 “不会的,一定不会,我不会害她的。”朱子墨连忙保证。 锦书让纪莫非跟她到一边,轻声道:“你可得看着点。” 纪莫非道:“我知道,我会的,他是个痴人,也是可怜。” “这事,还不许让旁的人知道,连你二哥也不许。”锦。 纪莫非点头:“不会的。” 锦书让他们两先走,自己喝了盏茶方才去“景澜苑”。找了个理由让泫歌陪她出来走走,宫中教习冯嬷嬷是寸步不离,泫歌初时不愿,最近她的心情很不好,根本就不想出门,锦书又不好说破,断不敢叫冯嬷嬷起疑,真是费了好大的口舌,才说动了泫歌。 朱子墨站在“茗翠阁”二楼的窗前,翘以待、望眼欲穿。纪莫非拉他坐下,劝道:“二嫂既然答应了帮忙,肯定能把泫歌带出来的,你就安心的坐在这里,隐晦些,莫要叫人现了你。” 朱子墨悻悻坐下,丧气道:“莫非,我真羡慕你,虽然得不到,但总还能见上面的,而我,是再也见不到了,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哼,路人还有偶尔碰上的机会,我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你说什么胡话,好端端的扯上我干什么,什么我得不到还见得到的,你说谁呐……”纪莫非甩了他一记白眼。 朱子墨苦笑:“别人或许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你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的知道吗?” “胡说八道。”纪莫非心烦道,难道他真的有这么明显吗?这小子在唬他的吧! 朱子墨也不道破他,又昂张望,蓦然看见一道鹅黄色的身影出现在柳岸的尽头,朱子墨的陡然提起,是泫歌,她真的出来了。 “你给我坐下,隐蔽,隐蔽……”纪莫非一把拉下又情不自禁站起来的朱子墨。 “她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朱子墨呐呐着,她的身影明明鲜艳如盛开的迎春花,可是他却感觉到她周身散的萧瑟之意,心中钝痛,她是不愿进宫的,如此美好的年华就要在寂寞宫墙里虚度…… “当然有心事,又不是谁都想进宫做妃子。”纪莫非郁郁道,随即觉得自己失言,连忙禁口。 “莫非,你说她会知道我对她的心意吗?”朱子墨痴痴道。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知道了心里多一份牵挂与困扰,还不如她永远不要知道,就这样,静静地守望,看着她快乐就好……” 纪莫非回应着,眼中看的却是那道青翠如烟的身影。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有孕了(一) 锦书不敢带泫歌走的太近,只在远离“茗翠阁”的地方徘徊,更不敢望“茗翠阁”那边看。 泫歌兴致缺缺,怏怏地走着。锦你心中忧愁,然而事已至此,总要想开些,再说,宫中教习也在,你还是不宜在她面前整日愁眉不展……” “我知道,我会尽快调整自己的……”泫歌黯黯道。 锦:“纪才人不必太过担心,大夫也说了,面上的红斑很快就会褪去的。”这样说,好让身后的冯嬷嬷以为泫歌心事重重是因为自己的脸。 冯嬷嬷也道:“二奶奶说的甚是,以前宫中也有主子得过花粉过敏之症,好得也快,只要平日里注意些即可,纪才人且放宽心。” 其实泫歌此事担心的还不是进宫后会怎样,而是……苏太姨娘。那日事突然,她没细想,可后来细细一琢磨,越觉得事情不对,那两日进过她闺房的只有二嫂和苏太姨娘,再就是秋霞,其他人来了,她都是在厅里相见的,不会随意引进卧房。而二嫂和秋霞没有理由来毁她的脸,只有苏太姨娘,一直反对她进宫,苏太姨娘曾说过……宁可做宫女,还有出宫之日,倘若被册封,那就再无相见之时了……这件事,十有八成是苏太姨娘做的。父亲为此大动肝火,扬言一定要查出此人,严加惩治,如果父亲知道了,他会不会为难姨娘?真后悔,那时说自己去赏花,沾了花粉才导致过敏的多好…… “可是现在面上红斑还未完全褪去,我心里总是不安的。”泫歌配合着锦书的话。 “纪才人尽管放心,到四月初八,面上红斑一定早就消褪了。” 冯嬷嬷劝道。本来吧!她也不会把一个小小才人放在眼里,可这个才人与众不同,皇上都还没见过她,要说见,也就是一副肖像画而已,却提前册封,而且皇后也很赞同的样子,宫里的人都在议论,皇上素来爱才,对纪家父子颇为器重,纪家的小姐一定也是经纶满腹,才倾众艳,册封为才人不过是过渡一下而已,等她伺了寝,就会大加封赏了,连进三级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冯嬷嬷对她不得不另眼相看,小心伺候。 锦书想着走了也有一会儿.那朱子墨要看也看见了,算是帮他圆了心愿,便做突然想起,道:“对了,这柳絮漫天飘飞,不知道会不会引起肌肤不适,看我糊涂的,还说请纪才人出来散散心,可不要让纪才人更为心烦才好,咱们还是快些回院子里去吧!” 冯嬷嬷一听也担心起来,看着飘落下来的柳絮,便如毒粉一般,唯恐躲避不及,忙道:“正是正是,还是快些回去的好。” 不知道是因为春困,还是这几日太累了,尹淑媛整个人昏恹恹的,一直想睡,好在该她办的事都办好了,剩下的大嫂会很乐意去做的,没她什么事了,便一直躺着,半梦半醒的。 夏荷和春荟都以为小姐是因为这几日奔波劳累过度,也不唤她,由她睡着。 时近正午,厨房里送来了饭食,是小姐最喜欢的软炸里脊、芙蓉燕菜、桂花翅子…… 夏荷这才去唤淑媛:“小姐,小姐,快正午了呢!是不是起来吃午饭了?” 尹淑媛懒懒地睁开眼:“放着吧!我不想吃。” “可是菜凉了就不好吃了,都是您爱吃的小菜。”夏荷好言相劝。 淑媛摇了摇头,转了个身继续闭目,真的不饿,一听见吃的就感觉已经吃过了似的,饱的很。 夏荷见叫不动小姐,只好作罢,替她掖了掖薄被,放下云帐。 纪莫非好不容易送走了朱子墨,这几日都不敢与他太过接近了,生怕他又犯痴,再提出什么要求,他可吃不消。今日的事已经很为难锦书了,还好母亲现在没有清醒,不然叫母亲知道,锦书可就要遭殃了。 对此,纪莫非很是过意不去。 回到“绛芸轩”,春荟来说:“三爷,您去看看三奶奶吧!三奶奶到现在都还躺着,好像精神不济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们不会去问吗?”纪莫非淡淡道。 春荟被他漠然的态度噎住,心里有些气愤,小姐为纪家忙前忙后的,都累倒了,三爷居然一点也不关心,真是无情。便负气道:“春荟若是问得出,也就不来麻烦三爷了。” 纪莫非对春荟没什么好感,同样是淑媛的丫头,夏荷就比这个春荟要和善的多,春荃完全是和淑媛一个样,骄纵的很,于是,纪莫非冷嘲道:“你跟了你家小姐这么多年,这点小事也办不了,真不知道你家小姐留着你做什么。” 春荟气的泪眼汪汪,扭身掀了帘子出去。哭到夏荷那里:“夏荷,我看三爷是铁了心要赶咱们小姐回去了。” 夏荷啐道:“你说什么胡话,三爷不是那样无情的人,三爷和小姐不过是闹闹别扭,过些日又好的跟蜜里调油似的了。” 春荟抽泣道:“夏荷,你是不知道,上回在归云寺,咱们小姐和大奶奶吵了起来,三爷非但不帮着小姐还打了小姐一巴掌,把我给气的,你说小姐从小到大,可曾有谁给过她半句重话吗?更别说打了,小姐说的对,三爷心里只有那个贱狐狸……” 夏荷连忙捂住春荟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环顾四周,还好没有旁人。春荟的话着实让她震惊,没想到小姐和三爷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小姐却一直瞒着没说…… 深吸一气,稳定了情绪,夏荷郑重对春荟道:“春荟,这些话,可不要再说了,让三爷听见了,那可是连小姐也保不住你的。” 春荟赌气道:“怕什么,大不了我们跟小姐回去,也好过在这里受气。” “你知道小姐愿意回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以为小姐还是当初的小姐?你这脑筋,不想着怎么帮小姐,竟说些有的没的,你真把我给气死了。”夏荷恼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有孕了(二) 对春荟说的话,纪莫非并没有放在心上,淑媛肯定是在跟他置气, 故意这样的。所以纪莫非自己用了午饭就躲进书房里看书。 夏荷劝住了春荟,又去看小姐,这都躺了大半日了,早饭,午饭都 没有吃,这样空腹睡着,伤胃。 “小姐,该起了,要不,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夏荷柔声劝道。 淑媛睡得昏昏噩噩,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醒着,呓语着:“都什么 时辰了?” “未时都过了。” “天!怎么睡了这么久………”淑媛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缓缓起 身,头有些晕,可能是睡的太久了的缘故吧!淑媛想。 “三爷回来了吗?” “回了,用过午饭在书房里看书呢!”夏荷为她拿来干净的衣裙要 伺候她穿衣。 已经回来了啊!现在他不是出门就是躲在书房里,避她如同毒蛇猛 兽,她已经让他这么厌恶了吗?心中凄然。站起来的时候,一阵晕眩。 夏荷扶住她,忧虑道:“小姐,您没事吧?” 站着一动不敢动,慢慢等到晕眩感减轻,方才摇了摇头:“没 “小姐,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吧!您脸色不太好。”夏荷看小姐 面色青,嘴唇白,情况不妙。 “不用,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淑媛话未说完就软软地倒 夏荷大惊失色,忙呼喊道:“春荟,三爷………………快来人呐…………三奶奶 晕倒了…………” 莫非在书房里听见了夏荷的呼声,怔了一怔,又搞什么花样?却也 不敢托大,忙起身赶了过去。 春荟和夏荷正哭着想要把淑媛扶到床榻上,可是晕厥过去的人,身 子沉的很,两人也是被惊吓的手脚有些软,试了几次都没成,急得泪 更汹涌了。 “让开,我来。”纪莫非见状也是悚然一惊,淑媛惨白的脸色可 不是能装的出来的。 “夏荷快去请大夫,春荟,倒杯水来。”纪莫非将淑媛抱上了 床,拍拍她的脸,没反应,又去掐她的人中,还是没有反应,心里像 有无数荒草在疯长, 夏荷忙不迭的跑了出去,一不留神和纪宣仪撞在了一处,纪宣仪身 形高大,夏荷反倒自己撞倒在地。 纪宣仪认得是淑媛的贴身丫头夏荷,便扶她起来,问道:“你冒冒 失失的,这是要去做什么?” 夏荷顾不得身上摔的疼痛,急道:“二爷,我家小姐晕倒了,我 正要去请大夫,不小心冲撞了二爷,还请二爷见谅………” “什么?三奶奶晕倒了?”纪宣仪也是一惊,看淑媛身子一向很 好,怎的突然就晕了,忙道:“王大夫今儿个不来府里,大奶奶又出门 办事了,这样吧!我去帮你请大夫,我骑马,比你跑的快,你去请二 奶奶过去瞧瞧,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谢二爷……………”夏荷仓促福身往“澄心苑”跑去。 锦书躺在牙床上小憩,听得初桃急声来报,说“三奶奶晕过去 了。”陡然醒过神来,忙于夏荷一道赶往“绛芸轩”。一路上,把淑 媛的情形问了一遍,心道:莫不是中暑了? 纪莫非和春荟两人已是手忙脚乱,又无计可施,纪莫非暗暗后悔, 之前春荟说淑媛好像不太舒服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过来看看,或许就不 会到这样严重的地步。 春荟在一旁哭的稀里哗啦,哭的纪莫非更加懊恼。 “二奶奶来了………………” “二嫂,你快来看看,淑媛不知道怎么的就晕倒了,我怎么叫都叫 不醒她………”纪莫非六神无主道。 锦:“夏荷,快把窗户都打开,小叔,你留下,春 荟,帮我倒碗水来,其余人等都退下吧!”睡了这么久,还关着门窗, 不中暑才怪呢!现在先要让屋子保持通风。 锦书走到床前,看淑媛牙关紧咬,面色泛青,肌肤干燥无汗,忙 道:“小叔你过来扶弟妹坐起身。” 纪莫非依言扶起淑媛,锦书蘸了些清水,拂开淑媛后颈上的丝, 用力在后颈上拧了一把,立即就是一片青紫。 春荟惊呼道:“二奶奶,你这是要做什么?你看,你把我们小姐都 拧出乌青来了。” 锦书眼皮也不抬一下,伸手又是一把,道:“你若想你家小姐快 点醒过来,就别说话。” “可是…………可是………”春荟哪里信得过这个二奶奶,看她下手这 么重,小姐怎么受得了,她一定是在趁机报复小姐。 “春荟,住嘴。”纪莫非低吼道,虽然这样的法子,他也没见到 过,但是之前看锦书服侍母亲,就很有一套,他相信锦书,一定有办法 把淑媛救醒的。 夏荷也朝春荟挤眼,后颈上拧到乌黑一片,还起了一个个紫色的小泡。锦书又在淑媛 右肩上拧,拧到乌紫全泛出来的时候,淑媛弱弱地呻吟了一声,缓过气 来。 纪莫非喜道:“淑媛,淑媛,你醒了?怎么样?好一点没有…………” “小叔,你扶好了,我要帮她把这边也拧出来。”见淑媛醒了, 锦书心里也是一轻,但还是不敢放松,淑媛这回中暑中的太厉害了。 要是再迟些,身体里的汗排不出来,1小命丢掉都有可能。 淑媛渐渐地恢复了痛觉,锦书每拧一下,她就颤抖一下,感觉浑 身都在冒汗,但头脑也随之清醒一分,便咬着牙忍耐。 终于这种难以忍受的痛苦折磨结束了,淑媛长舒一口气,众人的 心也随之落地。 纪莫非小心翼翼地扶淑媛躺下,夏荷递上干净的帕子,纪莫非为她 擦去满头的大汗,再看她的面色,有了几分血色,想想刚才的情形,纪 莫非心有余悸,柔声道:“淑媛,好点没有,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我,我怎么啦?”淑媛茫然道,她只是想起来,然后头有些晕, 再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姐,您晕过去了,差点没把大家吓死。”春荟拭着眼泪哭 道。 夏荷也唏嘘道:“小姐,多亏了二奶奶,不然我们都要急死 了………………” 淑媛无力地睨了锦书一眼,这个人跑来这里做什么?真是讨厌 啊!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都被她看到了,她还在笑,嘲笑吧! 锦书对她这种不屑的眼神也习惯了,并不生气,她都这样了,有什 么好计较的,只是冲她微微一笑。 “快,孙大夫,请你快一点………”屋外传来纪宣仪焦急催促的声 音。 “好了,大家都让开吧!让大夫诊诊脉。”锦。 大家连忙退开,给孙大夫让位。 孙大夫被纪宣仪阎王索命般的催了来,累的气喘吁吁,大汗淋 漓,也来不及喘息,就坐下来为淑媛诊脉。 一番望闻问切,孙大夫方道:“三奶奶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有了 身孕,身子虚弱的缘故,既然醒过来了,只要好生调养,注意休息,应 该没有问题了。” “大夫,您看看我们小姐的肩膀和脖子,被拧成这样,会不会有什 么不妥?”春荟也不管二奶奶在这里,就问道,她就是不相信二奶奶。 “哦?让老夫瞧瞧。”孙大夫道。 春荟上前,拂了小姐的头,露出后颈大片青紫。 孙大夫看了,摇头道:“老夫从未见过这等施救法,不过看起来挺 有效的,不知是谁想出来的?” 锦:“这在我们江南叫扭痧,对因疲劳,困倦,所引起 的中暑症状有很好的舒缓作用,这些青紫过几日就会褪去的。” 孙大夫捋了捋胡子,点头道:“还好这位夫人处理的及时得当, 依老夫看三***中暑症状还不轻,若是救治迟了,说不定会有危 险。” 春荟这下不语了,没想到这回,真的是二奶奶救了自家小姐,心里 有些惭愧,刚才那样说话,很没有礼貌吧! 在场的人只有纪莫非怔怔而立,刚才孙大夫说……有了身孕……………… 淑媛怀孕了……………… “孙大夫………你确定三奶奶是有了身孕?”纪莫非呆呆道。 “确实,喜脉是最简单不过的脉象,老夫这点把握还是有的,三奶 奶应该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孙大夫笃定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原来,淑媛怀孕了……… 锦:“恭喜小叔,恭喜弟妹,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宣 仪,快,让人去告诉老爷,老爷一定欢喜的不得了。” 纪宣仪怔愣了一会儿,方醒神,呐呐道:“好,我这就去,亲自 去告诉老爷。” 淑媛自己也怔住了,怎么这会儿有了身导?天啊…………最近生了 这么多事,都忘了月信已经很久没来了,她一直都没往这方面想…………… 可是,可是她都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呀!莫非,莫非他还要这个孩子吗? “大家还呆着干嘛?赶紧去各处报喜去,小叔,你好好陪着弟妹, 孙大夫,烦请您去开个方子,开此安胎的补药来。”锦书也很高兴, 纪莫非要做父亲了呢!看他那副傻傻的模样,怕是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了。 春荟欢喜道:“我这就去都护府报喜。” 夏荷也兴奋道:“得了赏,一人一半。” 刚刮“绛芸轩”里还是一片愁云惨雾,这会儿却是喜从天降,三奶 奶终于有喜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羡 屋子里只剩下淑媛和莫非。静静地,只听见“滴答滴答”的铜漏 声,像是击在心上,听着时间一兵点在耳边流逝。 应该说些什么,应该有所表现……这个时候,就算欢喜的手舞足蹈也不算过分吧!可是,居然没有那样的心情,尽管已经很努力的要让自己高兴起来…… 淑媛看着他微垂着眼,迷茫的神情,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原本不是一直盼望着的吗?耳鬓厮磨的时候,他笑着说:“你瞧清儿多可爱,你也赶紧给我生一个比他更可爱的儿子吧……”而现在,他不是这样想了吧!有了孩子,就不好意思开口要和离了吧!心狠狠揪起,刚才那种窒息的感觉又回来了。 “莫非,这个孩子……还是不要了吧!”淑媛说着,一股酸涩的泪意自鼻间涌起。 “不行。”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吼了出来,声音大的把自己都吓了一跳,纪莫非抬眼看她,她在流泪,心中一软,是的,这些日子,他很生气,或者,说失望更为确切一些,他很失望,对淑媛这个人。曾经以为,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就这样平平淡淡相濡以沫的过一生,未必不是幸福,然而事情的展脱离了他心中设定的轨道,经过了那些事,再面对她,心里总忍不住产生厌恶的情绪,却逃不开,只能疏离……可是偏偏这个时候有了孩子,她和他之间多了一条血脉相连的纽带。他彷徨着,愁苦着,心思百转,却没有想过要去切断这各纽带,他不会这样做的,绝对不会。 “淑媛,别胡思乱想,我很喜欢这个孩子,一直期盼他的到来,也许.我们之间是出现了一些问题,但是,现在,有了这个孩子,我会努力把那些问题都解决掉,然后,我们一起慢慢期待孩子的出生,一起将他抚养成*人。”纪莫非缓缓说道,湛湛的双目,透着无比的坚定,是的,他要想办法改变现状,走出笼在心里的迷雾。 “莫非……”淑媛用了全力,猛的抱住了他,战栗着,啜泣着:“莫非,让我们回到过去好不好,你带我回去好不好,我什么都不争了,我只要你和孩子……”刚才,她好怕,好怕莫非会说出冰冷的、绝情的话来,什么骄傲,什么自尊都顾不上了,她不想和离的,不想,她只想挽回他的心。 莫非眼睛模糊起来,伸出手将她抱紧:“好,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如此心高气傲的她,从来都不肯低头的她,现在哭着抱着他,说这样的话,不能不叫他动容。 尹淑媛有了身孕,可把纪云亭高兴坏了,祖母也颤巍巍的拉了拐杖来看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恨不能把府里的补药全搬了过来,还一再告诫纪莫非,不得惹淑媛生气,气坏了孩子,家法从事。纪莫非哭笑不得,怎的有了孩子,他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难道老子就不如儿子珍贵吗? 淑媛见状,不禁又得意起来,看来,这孩子是她命里的福星,他一来,把什么霉运都冲走了,雨过天晴啊! 方晴烟得知淑媛有了身孕,暗暗咬牙,她怎这般好运,看家中长辈现在视她如珍如宝,万一她真的生个儿子出来,还不得捧上天去……现在,她一定得意的很吧! “大奶奶,送三***礼准备好了,是现在就送去吗?”杜若来禀。 “送,能不送吗?还不能送迟了。”方晴烟面沉如水,冷哼道,真希望她生的是个女儿,让她高兴,让她得意,让老爷和老祖宗空欢喜一场,最好三个媳妇,谁都生不出儿子,那个唯一生了儿子的林蔓儿反正已经死了。 从“绛芸轩”出来,锦书莫名的失落,她和淑媛同日进门,现在淑媛都有了,可她还是没有消息。 “怎么了?皱着眉头,小心变成老太婆。”纪宣仪顿住脚步,笑看着她,戏谑道。 锦书淡然一笑:“等我变老太婆,你也是老爷爷了。” 他牵了她的手,看着她,目光微澜,绵绵情意如碧波荡漾:“好啊!执子之手,与子同老。” 锦书面上一红,微窘,这是他对她说过的最动人的情话了吧!一个女人最幸福,最浪漫的事,莫过于和相爱的人手牵着手,一起慢慢变老,就算老到鸡皮鹤,都还是彼此眼中,心里,最美,最重要的那个人,只要看着对方,什么痛苦烦恼都会忘掉,心甜如蜜……呵!他们真的可以这样吗? “宣仪,我也好想有个孩子呢!”锦书深垂螓,声如细蚊。 感觉到他的手一僵,锦书斜睨他,他依然浅浅而笑,可她分明瞧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像一道冰刃划过,瞬间无踪可寻,锦他不想再要一个孩子吗? “锦书,孩子的事,顺其自然吧!你还年轻呢!”他温然道,又握紧了她的手。 锦书含笑不语,顺其自然,这种事当然是要顺其自然的,也许是她多心了吧!似乎也没有理由去怀疑,他对她的宠爱让她没有办法怀疑什么,怀不上孩子,应该是她自己的问题,也许是她的身体太弱,不容易怀上吧!可是,柳姨娘身体不是挺好的吗?丰乳肥臀的,应该很容易有孕的吧!怎么她来纪家一年多也没有怀上呢? 想到柳姨娘,锦书心中有一丝惭愧,自从上次她和宣仪吵了一架,宣仪很少再去柳姨娘那里,就算去了,也都是去去便回,在她面前更是绝口不提柳姨娘,锦书也不说,柳姨娘,似乎成了他们之间一个禁忌的话题。这样的情形,她应该是很开心的,证明宣仪确实在意她,然而,她还是忍不住要去同情柳姨娘,那个女人,日日期待,夜夜独守,每每换位思考,那个女人的痛,她感同身受,想着,自己不应该这么自私的,然而,她始终开不了口,说……宣仪,你也去看看柳姨娘吧!这样大度,把自己心爱的人推到另一个女人怀里,她还是做不到。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别 转眼到了四月初八,泫歌进宫的日子,按例,家里人能和泫歌见面送行。锦,泫歌被册封后,就不能轻易与家人见面了,那日居然能将她从“景澜苑”带出来,算是冯嬷嬷特别的照拂,也是怕泫歌愁出病来吧!后来再想见她就不行了。可是锦书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告诉泫歌。前世看过一些的宫斗电视剧,对宫中那种危机四伏的生活,心生怯意,很担心泫歌会适应不了,所以,这几日,她把能想到的所有可能,注意事项都写在了纸上,这算什么呢?宫中生活宝典?锦书苦笑,其实她自己在大宅门里都混的不好,还想着指点别人,不过,这些话不说出来,她终是不能安心,不管用得上用不上,说了总好过没说。 冯嬷嬷带了一干人退了出去,让泫歌能和家里人好好说话,但时间有限。老爷纪云亭嘱咐多多,最后一句才是重点:“泫歌,此后纪府满门的荣辱便系在你身。” 多么沉重的一句话,如同老爷面上肃然的表情,乌沉沉的压下,叫人透不过气来,然而锦,这却是最实在的一句话,宫中的女人,哪一个不是背负着满门的荣辱兴衰,所以,才会斗的那样狠,那样烈。从此,活着不只为自己,还有整个家族。 泫歌咬着唇用力点头,已经无路可退。 苏太姨娘抱着泫歌又是一阵唏嘘,叮嘱道:“泫歌,宫里比不得家中,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都是性命攸关,你一定要小心谨慎,凡事已保全自己为先,一定要保重。” 泫歌隐忍的泪,终是忍不住潸然而下,含泪道:“娘,我会的,你不用太担心我,你自己也要多多保重。”今天,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叫一声娘,而不是姨娘,却是分别在即。 轮到锦书时间已是不多,锦书看着泫歌,心中也是万般不舍,此一分别,从此她便生活在重重宫门之中,再想见一面也难了,唯有感叹造化弄人,可恨命运之舵常常不是可以掌控在自己手里。 屈膝行礼,凄然道一声:“四妹此去多多珍重,要多心疼自己。” 泫歌急忙来扶,锦书趁势将预先捏在手里的信塞进她的手中。 泫歌神情微微错愕,旋即便知二嫂是有些话不便当着大家的面说,于是小心捏住了信,搀起锦:“二嫂也是,要多多心疼自己。”又转眼对纪宣仪道:“二哥,你可不能辜负了二嫂,天底下再难找到比我二嫂更好的女子了,你若是欺负了她,我一定不依。” 今时今日,她可以用这样的语气对家中的任何一个人说话,虽然还不知道,进宫后会是怎样的一个情景。 纪宣仪忙垂道:“四妹请放心,我知道的。” 锦书心中感激,又难过,泫歌,她在这个家中最亲密的伙伴真的就要离开她了。 再接下来是纪莫非和尹淑媛来见礼,尹淑媛这几日成了人人心尖上的人物,或疼惜,或宝贝,或痛恨,当然,痛恨嫉妒的人只能把这些情绪隐藏在心里。 在尹淑媛的心里,她觉得自己是泫歌的大恩人,要不是她忙前忙后,东奔西走,赢得皇后娘娘的相帮,泫歌断没有入宫为主的机会,一个庶出的女儿能有这样的机遇,还有什么好抱怨的?所以,尹淑媛很坦然的面对泫歌。 然而泫歌心中却不是这样想。当初夫人要把她嫁给那个独眼龙,是祖母出面拦住,让这门亲事黄了,她还以为逃过了一劫,没想到三嫂会出主意把她推进了另一个深渊。她很了解夫人,夫人是不会愿意看到今日这个情景的,要是她得了圣宠,那么母凭女贵,苏姨娘就会威胁到她的地位,所以,三嫂说,是个权宜之计,她是相信的。但是,万万不该的是,三嫂居然把这么大件事说忘了就忘了……她无法原谅三嫂,这个傲慢的女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该笑间就主宰了她的命运。 泫歌的目光掠过三嫂,落在了三哥身上,泫歌勉力而笑,笑中带泪:“三哥,等孩子出生了,一定要给我带个信,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见到我的小侄子。” 纪莫非也是怅然,却故作轻松点头道:“一定会告诉四妹的,到时候,还要问你这个做姑姑的讨礼呢!” 泫歌当众忽视,叫淑媛心里很不高兴,等你进了宫,还不是得请皇后娘娘照拂着的?你的前程命运皆掌握在皇后娘娘手里,到时候,你可别来求我。真想冷了脸,将颜色还她,可是,这样做,莫非会不高兴的,淑媛还****含了抹淡淡的笑意,看他们叙话。 清儿虽小,也懂得礼数,尽管他心里早想上去和姑姑说话,可还是乖乖地站在原地,等到姑姑和长辈们都叙完话。见姑姑终于看向他,清儿眼睛一红,喊了声:“姑姑,清儿不想让你走……”就扑进了泫歌怀里。 泫歌抱着他,怜爱的抚摸着清儿的头,含泪柔声道:“清儿乖,姑姑会想念清儿的,清儿要好好读书,别忘了清儿的志向。” 清儿昂着满是眼泪的小脸,抽泣道:“清儿不会忘的,清儿说过,清儿也要当状元。” “嗯!姑姑,等着这一天,等清儿当上状元,姑姑一定亲自来为清儿贺喜。”泫歌帮清儿拭去眼泪,自己的眼泪却更多了。 “姑姑不可食言。”清儿哭着,认真道。 锦书怕泫歌再这样哭下去,明**睛就要肿了,万一明天就能见到皇上呢!于是,走过来,将清儿揽进自己的怀里,和声说道:“清儿乖,只要清儿做到了,姑姑一定不会食言的。” 又劝泫歌:“四妹明早就要进宫,可别哭坏了眼睛,彼此都要好好的,才能有机会再见啊!呆会儿,用热水敷一下眼睛,会舒服一点的。” 一场分别,就算是老爷这样希冀着泫歌进宫,期冀着泫歌能为纪家争得荣耀的,也终是不舍,退下的时候,大家的心头都是五味杂陈,有些难过。 二日,宫中就有大队人马来迎泫歌,队伍浩浩荡荡,极尽铺张,彰显皇恩浩荡,泫歌一步三回,出了府门,坐上了宫中的轿子,炮竹声声顿起,震耳欲聋。 锦书看着远去的仪仗队伍,心中默默:泫歌,珍重! 一整日,锦书的心情极其低落,甚至是烦躁不安,连饭也吃不下。 纪宣仪也瞧出她的不快,知道她还在为泫歌担心,便劝道:“锦书,别烦恼了,你再烦恼又有何用,又帮不了泫歌,反倒弄自己憔悴不堪,我看着更是心疼……” 锦:“可是我就是难过,想到泫歌现在或许一个人正在哭……我说……”眼泪又很不争气的掉下来。 纪宣仪拿了帕子,轻柔的为她擦拭,宽慰道:“你也太小看泫歌了,她才不会这么没出息,而且,泫歌在宫里还有皇后娘娘照拂着呢! 不会有事的。” 皇后的照拂……锦书不太相信,泫歌可是去和她争一个男人的宠爱的,皇后,会照拂泫歌? “你当初一个人远嫁京城,我都没见你暗自掉泪,还厉害的很呢! 怎就这般小瞧了别人……”纪宣仪笑道。 锦我没有暗自掉泪,我哭死了你也是不知道的,还有,我怎么厉害了?也不想想,你是怎么欺负我的,也就我这样没用的人才让你欺负了。” 纪宣仪双手一摊,讪讪道:“早知道你今日会来和我算账,我那时就该好好巴结着你,哎!现在,我是追悔莫及,后悔不已啊!可是,这又怪得了谁呢?谁叫我自己当初没有远见呢……” 锦书又瞪了他一眼,他现在说的轻巧,却不知,那一日日一夜夜她是如何熬过来的,挨骂受罚,受冷落,受嘲笑……她都忍了,什么叫委曲求全,这个词,从来没有过这样深刻的体会,“忍”字,是心头上的一把刀啊! 纪宣仪看她还是怏怏不乐,亲自盛了一碗鱼汤来,和声道:“锦书,真的,别再担心了,福耶祸耶,谁能知道呢!人生原本就充满了未知,这一刻远不知下一刻会生什么,就如当初,我以为我和你,永远只能是相敬如冰的那一种,谁知道,现在,你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悲都会牵动我的心,锦书,我希望你是快乐的……” 又来了,最近他好像说了很多这样感性,让人感动的话,是啊,福耶祸耶,谁菲说的清楚,人各有命,但愿,泫歌在那深深宫墙内,也能争得自己的幸福…… “来,把这鱼汤喝了,你午饭都没吃,别饿坏了。”纪宣仪舀了一汤匙喂了过来。 锦书看着那满桌的菜,看见宣仪面前的碗筷也未曾动过,幽幽叹了一气:“我自己来吧!你也快吃,菜都凉了。” 纪宣仪温柔的笑着,宠溺道:“我要看着你喝了这碗汤,我再吃。” 锦书无奈,只得接过汤碗,喝了鱼汤,看他喜眉喜眼的笑着,心中丝丝甜蜜,这便是苦尽甘来么?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想经商 这日午后,沉闷了许久的天,终于下起雨来,瓢泼的大雨如漫天撒豆一般,敲打在屋瓦上,窗棂上,噼里啪啦,扰的人午睡也不得安宁。 锦书看了眼身边的宣仪,双目微阖,呼吸均匀,显然没有受到大雨的影响,睡的正香。锦书蹑手蹑脚的起了来,披了件单衣,取出账册来看,算了一算,当初宣仪交给她的银两,从过年到现在花去不少,却没有入账,宣仪的俸禄,锦书就让他自己留着用,一个男人身边没几个钱,如果同僚,朋友间需要应酬的时候,拿不出钱来,岂不是很没脸面?然而,这样下去不是要坐吃山空么?锦书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要想办法让这些死钱变活,钱生钱才行。 可是要怎么做呢?这个时代重农抑商,但凡大户人家都是置办田产,招募佃户,或建个农庄,就像纪家,在赣州老家,还有京郊都置办了许多田地,这项收入成为了纪家的主要经济来源,但这些钱都是属于公里的,用于公中的开支,不会分到各房。 锦书也想过去买地,但是,终究提不起兴趣,一来对农业,太陌生,不懂;二来,对这种靠天吃饭的事,总觉得不靠谱,万一年成不好,就要亏了……想来想去,还是经商的好,越是重农抑商,那么存在的商机也就越多,大康目前是处在休养生息的阶段,解决温饱是关键,但是大康有钱人家也比比皆是,尤其在京城。 耳蜗处传来温热的气息,旋即被人从身后抱住,感觉到他的下巴轻轻抵在肩胛处,这是一个极敏感的地方,酥麻的电流似有若无的蔓延开来。 “在算账呀!我的管家婆……”他哑声低语,声音里还带着朦胧的睡意,很有磁性,很有诱惑力。 “是啊!睡不着,无聊的很,随便看看……”说话时有些心不在焉,每每这样亲密接触的时候,思绪就很难控制.像极了要断线的风筝,飘忽不定。 纪宣仪笑:“原来还有人会在无聊的时候看账册,岂不是更无聊。 听他笑话她,心里就不服气起来:“才不会呢!我在想正经事。” 纪宣仪“哦?”了一声,松开手,走到桌边提了青花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锦书身边坐下,笑看着她:“说来听听。” “我想去经商……” 纪宣仪正喝着茶,呛了一口,连声咳了起来,咳得满脸通红。锦书连忙为他拍背顺气,薄责道:“瞧你,喝口水也能把自己给呛了。” 纪宣仪好不容易不喘了,委屈道:“我是被你吓的。” 锦书微讪:“我说经弃真的很奇怪吗?” “经商不奇怪,但是你说经商……”纪宣仪一本正经的看着她:“有点奇怪。” “我知道大家都看不起商人,真的很奇怪,为什么就看不商人呢? 商人也是凭自己的努力赚钱,又不是去偷去抢?我以为只要不损害他人的利益,不触犯律法,所有的劳动都应该获得尊重和认可。”锦书为商人抱不平。 纪宣仪微眯了眼看她,略一迟疑道:“你说的是不错,但是自古以来皆如此,提倡重义轻利,“义”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农人的老实本分的道德观念,而“利”代表的是商人的价值观,商人在金钱的诱惑下,往往会使人失去了人性中纯朴的一面,而变得圆滑,世故与狡诈,以“利”为重,而轻“义”,这是为人所不齿的……” “可是,并非所有的商人都如你们说的重利轻义,正如,农人也并不一定就是诚实本份之人,也有那些作奸犯科的邪佞之徒,凡事不是以偏概全。虽说农业是国之根本,但商业的展也不容忽视,商业是连接生产与消费的纽带,这条纽带若是掌控的好,可以大大促进农业的展,增进国家的繁荣……”锦,马克思都说了“经济师政治的基础,经济决定着一切上层建筑”。大清朝总算强大了吧!人家西方都开始工业革命了,他还闭关自锁,实行自给自足的经济政策,结果怎样呢?鸦片战争开始了…… 纪宣仪眼中有了深长的意味,没想到他的这个小妻子,居然也有这样的见识。 锦书见他不语,惴惴不安起来,刚才她一时头脑热胡侃一通,那此话,放在二十一世纪,再普通,再正常不过,几乎是人人都知晓的道理,但是在这个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古代,这样的言论可能有点惊世骇俗了吧!宣说……会不会在恼她? “好吧!我认为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如果你真的有兴趣的话,那就试试,不过我有几点要求,一,不能让家里人知道,要是被父亲知道的话,肯定得大雷霆;二,不要以你的名字或我的名字,毕竟大康的政策在此,为官不得入商籍;三,你可不许抛头露面,万一再惹到那些狂狼之徒,我可得担心死了……”纪宣仪觉得自己肯定是午睡还没睡醒,这样的话,不是梦话就是抽风了。 “真的?你同意了?”锦书雀跃起来,没想到纪宣仪会支持她。 看她这样高兴,哎!抽风就抽风吧!纪宣仪点头道:“是啊!我同意了。” 锦书兴奋的主动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宣仪,你真好……” 纪宣仪就势将她抱在了怀里,小腹阵阵热,心猿意马起来:“那,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想做什么生意?” “啊……我还没想好呢!”锦。 纪宣仪傻了眼,哭笑不得:“原来,你想的正经事,就是什么都没想好。” 锦:“这只是初步打算而已,不过,既然你答应了,我会好好想,认真想的。” “不行,我觉得我被戏弄了。”纪宣仪假意唬着脸道。 锦:“谁戏弄你了。” 纪宣仪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边道:“我要求补偿。”谁她这么主动的来亲他,她点的火,自然要她自己负责熄灭。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会下蛋的鸡 其实纪宣仪答应锦书去尝试,心里是想着锦书不过说说而已。 一个文弱的女子,怎么可能会经商?兴许只是一时兴起,过几日就忘了。却没想到锦书来真的,一有空就拉着他上街,说是做市场调查,真是个新鲜的词儿。可是都已经答应出去了,总不能反悔吧!再看她兴致勃勃的,不忍拂了她的意,只好作陪。 锦书也不急,要急也急不来,先要满足纪宣仪提出的三个条件就不容易了,要找个信得过,又能干的人来出面,她只能做幕后的老板,而且,要做的生意,还必须文雅些,宣仪不会排斥的那一种,当然”还有一条很重要,得赚钱的……所以,真是不容易啊! 这件事急不来,但有件事,她确实很急了,就是关于清儿的事。时间又过去这么久,别的人或许在三房有喜的情况下,已经渐渐淡忘了那些谣言,但锦书不曾,这个神秘的人不浮出水面,她是一日也不能安心的,再说,等生意的事定下来,她一定会变得忙碌起来,不把清儿的事解决怎么行? 锦书亲自去找了老爷,而且趁苏太姨娘也在的时候。 “老爷,媳妇有一件事想征询老爷的同意。”锦。 纪云亭对锦书的印象不错,蕙兰以前对她多么苛刻,故意刁难是常有的事,但是锦书不计前嫌,在蕙兰病后,锦书细心周到的照顾是有目共睹的,纪云亭和颜悦色道:“你且说来。” 锦:“是这样的,如今夫人的病情大有好转,但完全恢复还需要些时日,媳妇想把清儿带到“澄心苑”,由媳妇亲自照顾,这样,云娘她们就可以一心一意照顾夫人,而且,清儿已经上学堂了,住在“澄心苑”,宣仪可以督促到清儿的学业,有不明白的,也可以随时解惑,不知老爷意下如何?” 纪云亭心里是很赞同锦书的话的,可是,清儿一直是蕙兰带着,是蕙兰的心肝宝贝,若是蕙兰清醒了,会不会又不高兴? “老爷,妾身认为锦书这个想法很好,夫人现在自己都还须别人照顾,又如何照顾得了清儿,还不如让锦书带了去,再说,锦书是清儿的母亲,原本就该由她来照顾清儿的,清儿又这般黏锦书,这也是他们母子的缘分……”苏文纨帮衬道。 锦书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谁都知道,现在苏太姨娘在老爷的面前说话是越来越有分量了,虽然她还是妾,按大康律例,妾永远不能扶正,但是现在夫人迷糊了,说不上话了,形同虚设,而她生的女儿进宫不到半月已经连升三级被封为嫔了,连带着她的地位也扶摇直非。 果然纪云亭微微颌道:“那就这么办吧!清儿的学业要紧。” 锦书大喜,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温婉的行了一礼:“多谢老爷和苏姨娘成全。” 得知自己可以住到“澄心苑”去,能和父亲母亲住在一起,清儿开心的蹦跳起来,拉着话儿的手,也不等东西收拾好,就要跑到“澄心苑”去。这几个月来,话儿天天陪着他,陪他读书,陪他玩耍,与他形影不离,清儿几乎都离不开话儿了。 丽娘无奈,只好让他先去,自己慢慢收拾东西。 话儿也是归心似箭,虽说同在一个府里,但在心里,“澄心苑” 才是她的家,真的好想和二奶奶,映雪,初桃她们在一起的日子。 “澄心苑”里,锦书亲自动手和映雪她们一起把东厢房收拾好,没有许多花里胡哨的东西,舒适为主,衣柜里,放了几套新做的衣衫,锦书自诩,现在她的女红做的还不赖哦!又选了一些适合清儿阅读的书籍,放了喜整一排书柜,宣仪的书柜倒变得空了起来。想着昨日宣仪抱怨道:“你怎么对清儿比对我还上心。”锦书不由的嘴角上扬,这个大的人了,还跟自己的儿子争宠…… 刚收捡完毕,就听见清儿清朗欢快的声音响起:“母亲,母亲……清儿来啦……”好大的嗓门,要昭告天下似的兴奋。 锦书忙迎了出去,清儿闷头就扑了上来,锦书抱起他,呵!好重了,都快抱不动了。 “涂儿,以后就要和母亲住在一起了,你可高兴?”锦书明知故问。 清儿用力点头,欢喜道:“高兴,清儿早就想和母亲住在一起了。” “那你可要听母亲的话哦!”这个才是重点。 清儿又连连点头,笑的谄媚又讨好:“清儿一定会听母亲的话的。” 锦书在他嫩的可以掐出水来****狠狠亲了一口,笑道:“那么,母亲就会很喜****的。” 话儿早就被映雪她们围住,欢迎她的回归,虽然大家不知道话儿怎么突然就去伺候清儿少爷了,反正现在是又回来了,大家又能在一起了。 锦:“话儿,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真的还好有话儿,不然,谁知道会生什么呢? 话儿眼眶微红:“二奶奶,话儿不辛苦,清儿少爷可乖了。” 这样说,清儿高兴极了,有些得意,乖孩子是人人都喜欢的。 锦:“那以后清儿少爷还归你服侍。” 话儿还未开口,清儿便拍起手来,欢呼道:“好啊好啊!清儿喜欢话儿姐姐,话儿姐姐会陪清儿玩。” 映雪羡慕了,上前道:“清儿少爷,以后这里会陪你玩的人可多了,我,初桃姐姐,含笑姐姐都陪你玩好不好?” 锦:“你们可别老说玩啊玩的,小孩子心性不定,别玩的荒废了学业。” “母亲,你放心好了,清儿不做完功课是不会去玩的。”清儿很认真的解释道:“清儿可不是个一味贪玩的孩子,清儿是有志向的好孩子。” 锦书微微一愣,这家伙,说话跟个小大人似的,真早熟,难怪古时候的人结婚都早一些。 众人噗嗤笑出声来,这个清儿实在是可妥。 “缀锦轩”里,雨薇和雨燕在吵架。 “三婶婶肚子里的一定是小妹妹。”雨燕气势汹汹地说,这个可恶的雨薇,老爱跟她唱反调,母亲说的是小妹妹就一定是小妹妹。 雨薇不甘示弱嚷了回去:“是小弟弟,一定是小弟弟……”大家都让她说三婶婶肚子里的是小弟弟,那肯定就是小弟弟,不然,大人们为什么要她这么说呢? 方晴烟一听见她们在吵吵着尹淑媛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就心烦起来,呵斥道:“你们两个,女红都做好了吗?雨燕,你那牡丹花开绣的跟焉了似的,还不快去重绣一副,雨薇,你也是,琴师教的曲子弹的磕磕巴巴的,难听死了,赶紧去练,不练好了,不许吃饭……” 雨燕雨薇见母亲火了,虽然心里还是各持己见,都不服气,却不敢再吵,只好用目光交战,你瞪我,我瞪你的出了母亲的屋子。 方晴烟一顿火,心浮气躁,把手中的账册一合,重重地往桌上一扔,烦死了。听给尹淑媛检查的大夫说,淑媛怀的应该是男孩。真是老天不长眼了,这不更助长那个女人的嚣张气焰吗? 日日变着花样要厨房做这做那的,人参,燕窝,鱼翅,一天不断,她都忍了,让厨房按着做,可是,那个女人,一会儿说,菜咸了,一会儿说汤淡了,一会儿又说这燕窝好像不是上等的……搞的老爷那天说她:“晴烟,淑媛的饮食你要妥善安排,多用些心……” 这还不够用心吗?现在府里的厨房几乎已经成了她尹淑媛专用的了,随传随到,半夜三更她三奶奶一句饿了,厨房里忙的不可开交。 真是火大,她肚子里的是龙种吗?这么会吃,怎不吃死她。 “大奶奶,魏姨娘……”伺候芷兰的丫头拿了件亵衣进来,怯怯道。 来青烟一看,那亵衣上沾了一片血迹,心头一堵,不用说,芷兰这个月又没怀上。 “拿出去拿出去,赶紧拿出去,这么肮脏的东西,你还拿到我面前来现,你嫌我还不够堵心,不够恶心是不是……”方晴烟气吁吁道。 那丫头心中委屈,这明明就是大奶奶自己吩咐的,魏姨娘要是来月信了,要及时禀报的,她又没做错,可是,奴婢是没有权利去和主子争辩的,只好诺诺的退了下去。 方晴烟这股子气憋的难受,气冲冲的冲到芷兰房里,劈头盖脸就骂道:“你怎么回事?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什么补品都往你身上堆,怎么还是不成?你好歹也给我下个蛋来,没得叫人家笑话我们大房都是些不会下蛋的鸡,真是气死我了……” 芷兰原本就心思惶惶,这个月又没怀上,她真的很怕再看到大奶奶失望的眼神,大奶奶这番话,说的她惭愧无比,无地自容,掩面呜呜哭泣起来。 “哭,哭,你就知道哭,有本事你就给我哭出个儿子来,当初真是纳错了你。”方晴烟狠声骂道,忿忿地拂袖而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冰丝血燕(一) 大厨房里,热火朝天,厨娘们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春荟进来,慢声问:“三奶奶要的玉兰片、清闷莲子、一品锅子做好了吗?可等着呢!” 厨房的管事刘厨娘赶紧上来回话:“马上就做好了。” 春荟冷哼一声道:“那就赶紧的,还有,三奶奶说今儿个参汤暂时不要了,改燕窝吧!炖好了,戌时准时送过来。” 刘厨娘略一迟疑道:“可巧今儿个燕窝没了,春荟姑娘可否和三奶奶说一声,明儿个再炖来。” 春荟立异挑眉,目光透着凌人的盛气,道:“有得没得,我可不管,戌时等不到燕窝,三奶奶起脾气来,我可不管。” 刘厨娘为难道:“不瞒春荟姑娘,三奶奶吃的上等冰丝血燕,前儿个就没了,大奶奶早就命人去买,可这冰丝血燕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店里掌柜说要明日才会到货,如果三奶奶一庭要吃燕窝,那就只能用普通血燕将就一下了……” “这是什么话?既然知道三奶奶是非冰丝血燕不可的,为什么不早些去买来,非要等用完了再去买?你们是存心怠慢是不是?偌大一个纪府,居然连两冰丝血燕都弄不来,谁信啊?”春荟厉声道。这些人也太可气了,居然异想天开,想用普通血燕来替代? 刘厨娘也知这春荟是个厉害的主,是三奶奶身边最得意的人,见她大帽子一顶顶的扣下来,怠慢三奶奶?谁敢啊!不想活了吧!于是,刘厨娘诺诺道:“那……我再去找大奶奶问问。” 说话间,三奶奶要的菜也做得了,春荟端了去,临走又道:“记住了.要上好的冰丝血燕,差一分都不行。” 刘厨娘暗道:这个三***嘴可真刁,不过有什么办法呢?人家现在就算要吃龙肝凤胆,也得去寻来啊!这个难题只好交给大奶奶去处理了。 云娘正好来取夫人的药,刚才春荟的话,她也听见了,等春荟走远了,云娘漫不经心道:“这气势,比当家主母还厉害呢!” 刘厨娘忿忿嘀咕道:“可不是吗?估计连皇后娘娘都没有她这么大的谱。” 方晴烟这几日心浮气躁的很,听了刘大娘的话,更是郁闷道:“有这样为难人的吗?又不是不给她弄,也得想想别人的难处,家里没了,店里买不到,让我去哪里找?要偷要抢,也得让我知道哪儿有才行啊……” 刘大娘悻悻道:“奴婢已经说了,可人家说,知道快用完了,没什么不早备着?说咱们这是故意怠慢三奶奶。” 方晴烟怒了,手中纨扇“啪”的,敲在桌案上,震的一旁的刘大娘和杜若俱是心头一颤。 “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不就怀个身孕吗?谁没怀过?稀罕个什么劲,刘厨娘,你就给她炖个普通的血燕,她爱吃不吃,今儿个,我就不来惯她,看她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就是,这血燕本就是贵重的补品了,一般人家哪吃的起啊!更别说天天冰丝血燕了。”刘厨娘附和道,大奶奶就该硬气些,省的三奶奶尾巴翘上了天。 杜若忽的想起来:“大奶奶,去年,魏姨娘有孕的时候,老祖宗好像送来一些冰丝血燕,还没用完呢!” 方晴烟冷声道:“那是老祖宗送给魏姨娘的,再说了,她这般骄纵,我就算有也偏不给。” 杜若道:“大奶奶还是给了吧!三奶奶现在风头正劲,跟她闹起来,咱们只有吃亏的份,谁让她肚子里揣了个宝贝疙瘩呀!大奶奶,咱就先忍一忍吧!” 方晴烟默然,想想杜若说的也有道理,谁叫她肚子里揣了宝贝疙瘩呢?哼!宝贝,不要到时候也生个赔钱货出来,那可真要好好恭喜她一番,好吧!暂且不与她一般见识,要斗,来日方长。方晴烟叹了一气道:“杜若,你带刘厨娘去取冰丝血燕,先用着。” 春荟回到“绛芸轩”,就把刚才刘厨娘的话添油加醋粗的说了一遍。 尹淑媛原本懒懒地绮在美人榻上,听了春荟的话,缓缓坐了起来,俏丽的容颜绷紧了,如蒙子一层寒霜。 “刘厨娘果真那样说?”尹淑媛犹疑道,上回春荟和映雪闹起来的事,她可是受到教训了,这个春荟有时候会言过其实,她的话也不能全信。 “小姐,春荟可不敢有半句假话,那刘厨娘是说冰丝血燕是没地弄了,小姐若是一定要吃燕窝,就只能用普通血燕。”春荟的话七分实三分虚,这样,说出来的时候心里也有底气,笃定。 “春荟,我看你这人好不醒事,小姐有孕在身,最忌情绪波动,你倒好,尽说些不高兴的事来惹小姐。”夏荷指责道。 “咦?这是刘厨娘要我来问小姐的话呢!我总该转达一下,怎说我惹小姐呢?”春荟不服,争辩道。 “这个刘厨娘胆子也忒大了。”尹淑媛心生怒意:“倘若真的没了冰丝血燕,她好好的来跟我商议,我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小姐,她的口气可硬了,哪有商量的余地啊!谁都知道刘厨娘是大***人,要不是有大奶奶撑着她,她敢这样横?”春荟道。 “好了好了,你就少说两句。”夏荷阻拦道,这个春荟,传话就传话得了,好端端的又扯到大奶奶身上去,上回小姐就是和大奶奶吵起来,才会惹的三爷这么不高兴。现在好不容易,尽释前嫌,过几天安生日子,她又开始折腾了。 “难道我说错了吗?听府里的丫头们说,自从咱们小姐有了身孕,大***脾气可差了很多,前些日子,还把魏姨娘也骂哭了……”春荟道。 夏荷只有叹气的份,这个春荟啊!真是不懂事。 不提方晴烟还好,提到方晴烟,尹淑媛就更气了,她怀了身孕,方晴烟一定嫉妒的要死吧!心里还指不定怎么咒她呢!自己生不出儿子,就希望别人也生不出吧!好啊!没有冰丝血燕啊……今日她便偏偏要定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冰丝血燕(二) 戌时正,厨房就送来了冰经血燕,还是刘厨娘亲自送来的。 尹淑媛本已做好了要好好为难为难刘厨娘的准备,只要她端来的不是冰丝血燕,她便全泼了刘厨娘脸上去。 可是,这确确实实是冰丝血燕。尹淑媛吃了两口,放下,面带微笑道:“不是说没有冰丝血燕了吗?我还想着,既然没有那就算了。” 刘厨娘暗道:算了?如果三奶奶真的肯算了,也该遣个人来厨房说一声吧!现在好不容易弄来了冰丝血燕,她倒来做好人了,谁信呢? 要是她端来的是普通燕窝,只怕这会儿得大雷霆了吧! 心里是这么想的,嘴里却不能说,笑着道:“三奶奶要的东西,我们便是上天入地也要寻来的。” 尹淑媛轻轻一笑:“你倒会说话,想必是好一阵麻烦吧?” 刘厨娘微微垂:“也不麻烦,正巧大奶奶那儿还有一些,是去年老祖宗送给魏姨娘养身子的,没吃完。 尹淑媛的面色陡然就冷了下来,挥手把放在几案上的冰丝血燕掸到了地上,平浪乓啷一阵脆响,玉碗碎了一地。 刘厨娘愕然抬头,惶恐的看着三奶奶,她说错什么了吗?还是这血燕不对? 夏荷连忙掏出绢帕,来擦小姐的手,又急又切:“小姐,您消消气,千万别动肝火,小心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夏荷,你起开,我是不想动气,可有人偏偏故意要来气我,好啊!我便随了她的心思。”尹淑媛厉声道。 刘厨娘腿一软,扑通跪下,惴惴不安乞求道:“三奶奶请息怒,奴婢做错了什么,三奶奶尽管责罚,只求三奶奶千万保重自个儿的身子。” “我哪敢责罚你?我气也只是气自己,都说了,没有就没有,我也不是非要吃不可,你们好好的来回我一声,三奶奶我是那样不讲理的人?这倒好了,弄了别人吃剩下的来给我吃,我是不是还要感谢感谢你们,这样费尽心机的伺候我?”尹淑媛怒道。 刘厨娘轰然一惊,没想到三奶奶是为这事火,她不过随口一说,根本就没往深处想,既然魏姨娘那里有,先拿来用用也是正常的,有什么关系呢?不都是冰丝血燕吗?三奶奶可真是太难伺候了,可是,现在三奶奶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真糟糕,好心反倒办了坏事。 “三奶奶,那冰丝血燕实在是没有了,奴婢只好去找大奶奶,大奶奶也没办法,本是要来和三奶奶商量的,还好杜若想起来去年老祖宗曾赏了魏姨娘二两冰丝血燕,只吃过一回,就先拿来给三奶奶用了”三奶奶,奴婢真的没有半点怠慢三***意思,奴婢们真的是尽心尽力的伺候三奶奶,还请三奶奶饶过奴婢这一回……”刘厨娘连连磕头求饶。 尹淑媛凛了眉,冷声道:“没有半点怠慢的意思,那是谁说,如果我一定要吃的话,就只能用普通血燕替代的?” 刘厨娘冷汗涔涔,斜睨站在一旁神色得意的春荟,暗骂道:你这个死丫头,真是什么都说啊! 春荟心中冷笑,那时说的挺硬的,现在怎么不吭声了?舌头被猫咬了吗? 尹淑媛看她心虚的样子,越相信春荟所言不虚,这个刘厨娘是方晴烟的人,她肯定是站在方晴烟那一边,还说什么尽心尽力的伺候,心里还不知怀着怎样恶毒的心思呢!我倒宁可你端来的是普通血燕,没想到,你们拿了别人吃剩的来作践我。 “夏荷,给我去收拾东西,既然在这里这么不受待见,我们还是回都护府去。”尹淑媛气道。 “小姐……”夏荷犹豫着,吃不准小姐只是说说而已,还是动真尹淑媛瞪了她一眼,喝道:“还不快去……” 夏荷挪了两步,又回头看小姐。 “三奶奶,三奶奶,请你息怒,奴婢自己掌嘴,您要还是不解气,就再打奴婢板子,请三奶奶千万别动气……”刘厨娘真是吓坏了,左右开弓,扎扎实实地抽自己几个嘴巴子,脸颊立即红肿起来。 尹淑媛哪是真的要走,她就是想整整这个刘厨娘,还有她身后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动气的缘故,腹中一阵紧缩,疼的像有人扯着肠子。 “小姐……您怎么啦?”夏荷见小姐的脸色倏然青,一手捂着肚子,正愣着,就看见额头上密密的渗出汗来,心中一紧,连忙扶住小姐。 疼痛越来越强烈,先时是觉得被扯了一下,现在***在她肚子里翻搅着,一阵紧过一阵的疼痛,身体****汗,尹淑媛心中惊慌,却是说话都没了力气,半晌才迸出一句话来:“夏荷,快去叫大夫,我……恐怕……是要小产了……” 宛若晴空一道霹雳,把众人都吓傻了,怔了一怔,还是刘厨娘年纪大,有些经验,也顾不得自己还在受责,忙道:“夏荷姑娘,赶紧扶三奶奶躺下,赶紧去请大夫……”刘厨娘心中直念阿弥陀佛……祈求三奶奶千万不要出事,要不然,她就死定了。 纪府里,在府中的人都急忙赶了来,纪莫非今儿个去了西府,老爷也不在,方晴烟让人快马去一一请回来,出大事了。 孙大夫在里面诊治,不时能听见尹淑媛出的沉闷的呻吟,每一声都像一道鞭子抽在外边等候着的人心上,都会随之颤一颤。 老祖宗双目紧紧闭着,快的捻着佛珠,那手不自觉的在颤抖,口中喃喃,祈祷菩萨保佑。锦书在门边向里张望,可什么也看不到,焦急的不得了,她想进去的,可是老祖宗说了,谁也不能打扰大夫施救。 这都好一会儿了,到底怎样了呢? 纪宣仪来拉她坐下,握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要她稍安勿躁。 刚才他已经去了解了下事情经过,三弟妹可能是气大了,动了胎气。 方晴烟咋一听说尹淑媛可能要小产,心里那个开心,真是老天有眼,听见了她的祷告。不过,当她得知淑媛是因为冰丝血燕的事动了胎气,又不免担心起来,这帐会不会算到她头上?这个刘厨娘怎就这么不会说话呢?好端端的,干嘛要提这冰丝血燕原是芷兰用的?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虽然知道尹淑媛那个女人心气高傲的很,但这也太过了吧!又不是芷兰吃过的给她吃?有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吗? 纪云亭和纪莫非前后脚赶回府里,了解了一下情况,纪云亭就狠狠地瞪住了方晴烟,责问道:“都说了你好生照顾着,你怎这么不仔细?” 方晴烟很是委屈,果然,老爷心里就只有孙子,果然,这把火是要烧到她头上来,心中不服,可也知道此刻不是争辩的时候,只好跪下告罪:“这事,都怪媳妇不好,媳妇以为这段时间是不会缺冰丝血燕的,所以等快用完了才遣人去买,没想到,铺子里断了货,说是要明儿个才有货的,可巧三弟妹今儿个就要吃,媳妇想起,老祖宗赏给魏姨娘的冰丝血燕还有,就先拿了给三弟妹用,没想到,三弟妹会……会这么生气,说拿了别人吃剩的给她吃……媳妇真是没有想到这会惹三弟妹生气…” 纪云亭忿忿的哼了一声,说到底,还是晴烟不够仔细,可淑媛也未免太过娇气,但是,现在都是不是争辩谁是谁非的时候,关键是,要保住孩子…… 纪莫非冲了进来,见大家都愁眉苦脸的样子,心头猛的一沉。在西府,和子墨下棋,接到禀报,说淑媛情形不太好,他急冲冲的就往回赶,一路想,一路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淑媛最近身体好的很,能吃能睡的,会有什么事的,虚惊一场吧!可是,现在看着笼了一室的愁云惨雾,还有淑媛的呻吟……纪莫非不顾一切的就往卧室里冲。 “站住……”纪云亭喝道。 “父亲,我要进去看看淑媛,她好像很痛苦似的。”纪莫非顿住脚步,哀求。他知道男人是很忌讳进产房的,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淑媛是不是真的小产,想到小产,想到他的孩子有可能会保不住,心如“不许进去,别扰了大夫诊治。”纪云亭很坚决的制止。 “莫非,耐心等等吧!你进去了,说不定弟妹一看见你又情绪不稳了。”纪宣仪过来拉住莫非,劝道。 锦书去扶大嫂,这事说起来,大嫂可真冤枉了。 方晴烟哪肯起来,她心里明白的很,这会儿她多受此委屈,呆会儿就能少担些罪名,暗暗切齿,这个尹淑媛真是她命里的克星,自从她进了门,就搞的她危机四伏,小产吧!她宁可受一顿责罚,让那个女人小产吧!她邪恶的想。 纪莫非失神落魄的盯着那道门,为什么会这样?早上出门的时候,淑媛还是好好的,和他说想吃“聚香楼”的烤乳鸽,让他回家的时候给她带一只,还要热的。现在…… 第一百二十章 谁做的(一) 等待的时间,每一分都变得格外漫长,而心中的焦急更甚。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身心,却怎么也甩不掉,挣不脱,煎熬,真正的煎熬。 终于等到孙大夫出来,满面愧色,无不遗憾的告诉大家:“三奶奶小产了……” 众人脸上皆是冰冻的神色,虽然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但没有得到确切的话,总还是忍不住心存希望,这一刻,希望彻底湮灭,才知道,要接受这样的事实很难,也很痛。 老祖宗的精神瞬间就垮了下来,面如死灰,流着泪喊道:“冤孽啊,冤孽……”碧茹忙帮老祖宗顺气,就怕她伤心过度,晕厥过去。 纪云亭倒抽一口冷气,额上青筋暴起,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命人先把老祖宗扶了回去,免得忧伤更甚。 最让人担心的是纪莫非,形同石化,怔怔地站在那里,双目无神的落在前方的虚空处,痴惘无助。 要如何安慰?节哀顺变?这几句是那些未处在风暴中心的人,无奈的关怀,眼睁睁看着别人难过,帮不上,只能说一句节哀顺变。但这样一句话,在沉痛者的心里,就如羽毛掉落进水里,不会泛起一点涟漪。 锦:“进去看看她吧!她现在一定很难过。” 纪莫非缓缓转眸,将目光投在了锦书脸上,她的眼里,包涵了同情,怜悯,关切……还有鼓励,复杂难言。然而只须一眼,他便能看懂。眼前模糊了几分,纪莫非迅朝里屋走去,走到转角处,飞快的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久违的眼泪,自从长大后,他便没有再掉泪,因为知道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现在,这眼泪却不期而至了,才叫他懂得另一句话……只因未到伤心处。 孩子没了,这个他深深以为是他命运转机的孩子,就这样突兀的离去,在他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从三月底知道他的存在,到今日,五月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一切又回到从前,甚至比从前更糟糕,伤心之余,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彷徨,迷茫……如何才能面对? 纪云亭在深思之后,严肃的表情中氤氲着怒意,瞪着跪在地上呜呜咽咽的方晴烟说道:“晴烟身为当家主母,未能妥善,周全的照顾好纪家的血脉,今日起,你便不再是纪家主母,回去闭门思过吧!” 方晴烟浑身一颤,萎顿与地,惊愕地看着老爷,可老爷面上决然的神情告诉她,这事已是断无法更改的,老爷说话,向来是语出必行。 然而,心中的不甘如奔腾的江水涌上心头,凭什么?那个女人自己的错要由她来承担?而且是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她的所有努力都成了泡影。方晴烟黯黯地的低下了头,手里紧紧捏住衣角,对这个家突然生出许多许多的厌恶,尤其是老爷,从没这样恨过他,他的眼里只有权利,只有子嗣,那她们算什么?是为这个家辛劳的奴仆?是为这个家生育子嗣的工具?分了吧!这个家分崩离析好了,这样的念头像一阵龙卷风在心头盘旋,强烈的,以摧枯拉朽之势,把她对这个家所有的感怀统统摧垮。 “来人,再将那个多嘴的刘厨娘,掌嘴四十,即刻赶出府去。” 纪云亭厉声道。 陈管家低低地应了声,退了出去,须臾就听见刘厨娘杀猪似的叫喊起来:“老爷,饶了我吧!我也是无心之过……” 锦书心中叹息,你是无心之过,那谁又是有心的呢?出了这样的事,一个生命就此悄然离去,总有人要出来承担责任的,你不过是只替罪的羔羊而已,冤是冤了,却无可奈何。 一直不说话的苏太姨娘,突然问道:“孙大夫,三***脉一直都是你诊的,不是一直都说孩子很好,三***身子也很好吗?怎么了顿火,孩子就保不住了呢?” 孙大夫迟疑了一下,道:“三奶奶之前可曾吃过什么?” 入画小声道:“三奶奶吃过午饭一直都是好好的,就是戌时时,吃了两口刘厨娘送来的冰丝血燕。” “哦?那可有剩的?”孙大夫问。 “午时剩下的饭菜是奴婢去倒的,这会儿泔水桶兴许还未曾处理掉,那冰丝血燕,被三奶奶砸地上了,已经一榻糊涂了。”入画胆子小,声如细蚊。 “都去取了来,叫大夫验验。”苏太姨娘振声道。 入画赶紧去取,拿了几只小碟子,从绀水桶里把倒掉的饭菜,燕窝一一捡了回来,所幸,今日并无汤水,不然这事就不好办了。 孙大夫用筷子夹了,一样一样的放在鼻尖嗅,嗅的很仔细,在嗅到冰丝血燕时,眉头蹙了一下,再嗅,良久方道:“不妥,不妥,这冰丝血燕里尽然含有麝香的气息,虽然微弱,但仔细闻之还是可以闻到的,这就不奇怪了,麝香本就是孕妇最忌之物,三奶奶用了,又动了肝火,是很容易导致滑胎的。” 闻得此言,众人皆悚然大惊,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血燕里面加麝香,这不明摆着就是要谋害淑媛肚子里的孩子?众人心念转了一转,都把目光投向了方晴烟。 方晴烟立时就明白自己陷入了怎样的危机,刚才她还有心愤怒,眼下就只有恐惧了,似乎,她掉进了一个圈套,谁设的,不得而知,但是,是冲着她来的。非常无措,喃喃申辩道:“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也不知道,这血燕是老祖宗赏的给魏姨娘的,因为那时大夫说,魏姨娘身子有些虚,暂时不能大补,怕魏姨娘会受不了,所以吃了一回就一直放着,都忘了的,是今天杜若想起,方才记起,也是杜若带刘厨娘去取的,我并不知道怎么就会含了麝香,会不会是在厨房里炖的时候被人做了手脚……毕竟厨房里人来人往的,有人故意要和三奶奶过不去,也是方便的。” 此刻,方晴烟真的很盼望纪存儒赶紧回来,存儒一定会帮她说话的,存儒来了,她就不会这样孤立无援。 第一百二十一章 谁做的(二) 纪云亭听到最后一句话,真怒了:“什么叫厨房里人来人往,有人故意要害淑媛也是方便的、你把纪府说成什么了?是可以堂而皇之的害人的地方吗?那么,明儿个有人要给我下毒,也是方便的,容易的?” 方晴烟自知失言,不敢再多语,只惶恐不已。 “老爷,您别着急,大奶奶也是说说而已,只要一想到有人要故意加害纪家的子嗣,就让人心惊胆战,这事,是一定要查清楚的,没得冤枉了谁,但谁敢做下这等天理不容的事,也断饶不了她。”苏太姨娘一向以温婉的形象示人,此时,这句话说来,却是铿锵有力,叫人赞叹。 纪云亭点头,深以为然,吩咐道:“走,都外正厅去,不要在这里扰了淑媛休息,把厨房的人一并都带了过去,那个刘厨娘也带过去。” 锦书觉得心烦无比,更有深深的恐惧,是谁?这样歹毒,孩子有什么过错,要对孩子下手,这个人,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做出这样的事,他就与禽兽无异了,绝对无法原谅。又忍不住去想,如果怀了身孕的是她,会不会也遭到毒手呢?不寒而栗……这次的事和先前生的一系列事情又有什么联系?是同一个人做的吗?心中疑窦丛生,人已经很疲倦了,但她还是要去正厅看看,看看老爷能不能把这个恶人揪出来。 纪宣仪看锦:“你就别去了,赶紧回去歇着,我去看看,回来告诉你。” “不要,我还是去看看吧!我想看看到底是这样狠心……”说话的时候手都在抖,这样的人,不揪出来,大家会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的。 纪宣仪知道她在想什么,心中怜惜,真不希望让她去面对这些丑陋的事情,然而事情总是生,他何尝不害怕,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一次次的兴风作浪,偏偏就是抓不到他。 纪府的人,除了老祖宗和纪莫非夫妇,其余人等全都到“宁和堂” 的正厅集中,连纪存儒也被叫了回来。 厨房里用剩下的冰丝血燕也被取了来,经孙大夫验证,这些血燕里就是掺有麝香的,交点再次集中到方晴烟身上,这冰丝血燕是她给的,这个问题自然是要她来解释。方晴烟又急又怕,说来说去,只说:“这些血燕,魏姨娘也吃过一回,都没事的,而且这血燕是老祖宗赏的呀……” 老祖宗赏的不错,但是老祖宗是过来人,哪里会不晓得,掺了麝香是会导致滑胎的,而且老祖宗盼重孙,盼的眼睛都快滴出血来了,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问题肯定不是出在老祖宗那里,这是众人一致公认的。 纪存儒也很焦急,好端端的,家里居然生了惊天巨变,而且自己的妻子就处在风口浪尖。于情于理,他都该帮着说话的,却不能说的太明显,于是,纪存儒道:“会不会是存放时不小心和麝香放在一起了?” 方晴烟泪痕斑驳,抽泣道:“妾身哪是这么不醒事的人,妾身知道麝香会导致不孕,会导致小产,所以,从来是连碰都不敢碰的,“缀锦轩”里也从来没有这种东西……” “那会不会是中途被人调了包呢?”锦。 苏太姨娘道:“有没有这种东西,光凭你嘴上说说是很难叫人相信的,这样吧!叫上各房的丫头和孙大夫一起去搜一搜就知道了。” 纪存儒面上一层阴翳,苏太姨娘也太狂妄了吧!她是什么人?一个姨娘而已,就算她生的女儿做了妃嫔,也改变不了她是个姨娘的事实,她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父亲,这样做不公平,麝香并不是就“缀锦轩”会有,府里别处说不定也会有,冰丝血燕虽然珍贵,但并不说明别人就买不起,就算在“缀锦轩”搜出来又如何,谁能保证不是有人趁厨房里的人不注意的时候调了包呢?”纪存儒振振有词道。 方晴烟心中稍稍宽慰,还是存儒有主意。 纪云亭有些犹豫,存儒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苏太姨娘道:“大爷维护之心,我们可以理解,但是,争如大奶奶自己所言,连她都不晓得家里还存了这二两血燕,那么有谁能这么凑巧,刚好就有这二两血燕,而且知道今天会生什么事,然后掉包,布局害了三奶奶又陷害的大奶奶呢?” 这样一说,大家又觉得很有道理,如果真的是一个连环计,这计谋也未必太精密了,一环扣一环,一个环节都不能出纰漏。 纪云亭深吸一气道:“搜,晴烟既然笃定的说***麝香,那又何妨搜上一搜。” 纪存儒气愤之极,这不摆明了就是怀疑晴烟做的吗?晴烟这个人他还不了解吗?或许嘴上会说些难听的话,但是绝对不可能去做。可是父亲开口了,他不能辩驳。眼睁睁的看着 纪宣仪道,“掉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今日厨房里去过什么人,或者刘厨娘拿了血燕回来的时候,路上又碰到过什么人,都是值得怀疑的。”纪宣仪并不相信大嫂会做这种事,不是她没有这个动机,而是大嫂也是个精明的人,怎么会用这么蹩脚的,拙劣的计谋,让人人都怀疑道自己头上来,这不等于自取灭亡吗?依他的想法,做这件事的人他的目的是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这样做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而这个结果对谁会最有利? “那就一并查。”纪云亭对二儿子的话向来都比较信的过,既然他有此疑虑,一定有他的道理。 调查的结果更让人模糊不清,今日下午,进过厨房的人,几乎各房都有,谁都说自己没有做过这等亏心事。当然,就算是做了,也有谁会这么傻就承认了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孙大夫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香囊,回禀纪云亭道:“纪老爷,在下在大***屋子里现了这个,这里面应该含有麝香的成分。” “不可能……”方晴烟歇斯底里的喊道:”我怎么可能佩戴有麝香的香囊,我一直都想再有一个孩子的。”这是个阴谋,是个圈套,这个香囊根本就不是她的,她被人陷害了…… 边上有一个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定神一看,是杜若。 苏太姨娘道:“杜若,你这是何故?” 方晴烟还以为杜若是要帮她辩护,如抓住救命一般的抓住杜若的臂膀,摇着,期盼着道:“杜若,你是知道的,这个香囊并不是我的,你说啊,你告诉大家……” 杜若看着她,目光疏离而深冷。方晴烟眼中的惧色陡然而生,杜若,为什么用这样的眼光看她,那样的眼神里分明带着恨意,这个服侍了她十四年的丫头,她最信任的丫头,怎么了…… 杜若收回目光,俯磕地,语声沉痛:“老爷,苏太姨娘,大爷,二爷,二奶奶,奴婢是有话要说,这些话奴婢如果不说出来,奴婢会一辈子都良心不安的。” 纪云亭心中一紧,她要说什么? “你说……” 杜若抬起头,指着孙大夫手中的香囊道:“这个香囊是奴婢亲眼看着大奶奶做的,大奶奶做的时候还说,这个要拿去送给三奶奶,叫她得意,叫她生儿子……” 锦书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的厉害,她看方晴烟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不可置信的惊恐,她在惊恐什么?杜若的出卖,还是杜若的陷害? 到底是谁在撒谎? “你胡说,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杜若,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少方晴烟快要气疯了,就要扑上去掐死杜若,叫你胡说。 几个下人得了苏太姨娘的眼色,赶紧拉住大奶奶。 纪存儒也呆住了,杜若这丫头是晴烟的心腹啊!难道事情真的是晴烟做的?信心开始动摇。 “我但愿自己是胡说,可是,偏偏我说的是实话,大奶奶,如果您只是说说,解解心里的嫉恨,杜若能理解,可是大奶奶,您不该真的动手害人家性命。”杜若流着泪,感伤无比。 “杜若,你把话说清楚。”苏太姨娘镇声问道。 杜若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道:“大奶奶根本就没有忘记家里还有二两冰丝血燕的事,三月的时候,整理拒子,大奶奶还拿出来瞧了,奴婢看见了,大奶奶是故意想不起来,好让奴婢去提醒的,刘厨娘拿了冰丝血燕走的时候,大奶奶还冷冷地笑了一声,说“等着吧!很快有好戏看了。”奴婢那时候不明白大奶奶话里的意思,现在回想起来,大奶奶是一早就知道会出事了。” 方晴烟彻底疯了,哑着嗓子竭力的喊:“杜若,你这个贱丫头,是谁给了你好处,让你这样来污蔑我……” 杜若流泪道:“大奶奶,孩子是无辜的呀,您就算再嫉妒三奶奶,怕三奶奶风头盖过您,您也不能去害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啊!对不起,是杜若出卖了您,可是不说的话,杜若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如何对得起那个屈死的冤魂……”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情势逆转(一) 这样的控诉远比咄咄逼人的指证更让人信服。 纪云亭盛怒,对方晴烟道:“认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 大家看着方晴烟,目光憎恶,连纪存儒也偏转了头不忍再看她,方晴烟已经百口莫辩了,只会喃喃一句:“我是冤枉的,不是我……不是我…” 可是有谁还会信她? 纪云亭又道:“你今日所作所为,按理应该送去官府严惩,或由宗族治罪,然而家丑不外扬,存儒……” 纪存儒心中正纠结难堪,听老爷忽然叫到他,猛的一抬头。 “这是你的媳妇,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处置。”纪云亭冷冷道。 交由他来处置?纪存儒看着瘫软如泥的方晴烟,百感交集,他对晴烟不能说没有感情,十年的相濡以沫,十年的恩爱缠绵,他们……还有一双可爱的女儿,虽然他也会有花花心思,但晴烟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无论谁也不能取代的,她是她的结之妻呀……可是,她怎就这么糊涂呢?做下这等错事,就算他有心维护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父亲的意思,再明确不过,是要他休了她。心里头好像被人用什么钝器狠狠地捅了一下,连呼吸都变的疼痛,这个“休”宇要他如何说的出口。 锦书看着这样无助,几近崩溃的方晴烟,不及细想,挺身而出,说道:“老爷,锦书认为这件事还有许多疑点.不能妄下定论,先,是大嫂的动机,嫉妒之心或许是有的,但大嫂还不至于傻到真的去害三弟妹的孩子,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无非就是心里能平衡一点。大嫂是个有分寸的人,会权衡利弊,这样的赔本生意,她怎会做?其次,杜若所说的那些话,我们也无法证明都是真的,万一不是呢?” “老爷,杜若可以誓,杜若今日所言,苦有半句谎话,就叫天打五雷轰。”杜若连忙起誓。 方晴烟原本已经绝望了,连自己的丈夫都不相信自己了,没想到她一向看不起的锦书会出来为她说话,精神顿时又振奋了起来,脑子也清醒了,对杜若道:“杜若,你放心,老天有眼,也有耳,他会听见的,你就等着被天打雷劈吧!” 杜若被大奶奶那种近似诅咒的语气怔住,竟有点心虚,惶然道:“大奶奶,我知道您心里恨我,您要怎么咒杜若,杜若都毫无怨言,但杜若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杜若,我问你,我身上这件衣裙是何时做的?”方晴烟定定地看着杜若。 “去年三月中。”杜若下意识回道。 “用的是什么布帛,图案又是用什么丝线绣的?”方晴烟再问。 杜若有些糊涂了,这大奶奶莫非是精神错乱了?不知所云?众人也觉得莫名其妙,方晴烟莫不是吓傻了? “用的是绯色烟罗绉纱,“锦绣坊”最细的银丝线,“玉绣坊” 的五彩蚕丝线。”尽管心有疑虑,但杜若还是回答了。 “很好,你的记性真不错,那么,我再来问你,那个香囊是我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做的?”方晴烟逼视着她,刚才她是被一连串的冲击吓糊涂了,气糊涂了,都不知道要怎么辩驳,还好锦书提醒了她,如果能证明杜若说的是假话,那她就有救了。 杜若看了眼此刻正被苏太姨娘攥在手里的香囊道,支吾道:“是三日前晚上做的。” “那上面绣的是什么图案,用的是什么绸缎什么丝线?”方晴烟逼问道。 杜若眼中不禁露出胆怯来,背上冒出冷汗:“这个……杜若…… 当时没有留意…” 锦书不禁暗暗叫好,刚刚她也是凭直觉,觉得大嫂是被冤枉的,所以站出来说话,而现在看来,她的直觉是对的,大嫂似乎找到了为自己洗脱罪名的方法。 “你没有留意?我做女红的时候,不都是在身边伺候的吗?我要的什么布帛什么丝线不都是叫你拿的吗?我选什么图案花样不都会问问你……杜若,这个花样合不合适?怎么?偏偏对这个香囊你一无所知了?大家都知道,自从芷兰成了魏姨娘,在我身边伺候的可就只有你了……”小方晴烟勾起一抹冷笑,杜若不擅女红,所以,那个香囊不会是她做的,肯定是别人做好了偷偷塞进她的房里,所以,杜若说亲眼看着她做的,就是最大的漏洞,真是机关算尽,然而百密一疏,还好,还好,让她想到了这一点。 杜若的神情越紧张起来,硬着头皮辩解道:“杜若确实没有留意……” “那好,杜若,我告诉你,那个香囊,我用的是苏州的云锦,丝线,我用的是“玉绣坊”的五彩蚕丝线,图案,绣的是金童抱桃,想起来了吗?”方晴烟面上还带着泪,但心情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这是唯一的一条血路,她必须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冲杀出去。 杜若再次瞥了一眼那个香囊,确实是个孩童抱着个桃子的图案,便诺诺道,然而话一出口,就觉得大事不妙。 与此同时,锦书看见手里拿着香囊的苏太姨娘神情一凛,身子微微一僵,难道她也现了问题的所在? “哈哈哈……”方晴烟冷冷一笑,站起身来,她无须再跪着,现在她可以坦然面对众人,理直气壮的告诉这里的每一个人,她是无辜的,是有人在陷害她。 方晴烟对纪云亭道:“老爷,请您看看那个香囊,或许您对女红不懂,那么您可以问问苏太姨娘,那个香囊用的是什么缎子,什么丝线?” 纪云亭莫名的看向苏太姨娘。苏太姨娘微微一笑,起身走到大厅正中,和方晴烟对视了一眼,抬手杨了杨手里的香囊,曼声道:“刚才大家可能听的有些糊涂,其实大奶奶是想告诉大家,她和杜若之间必定有一个人是在说谎,而这个说谎的人……”苏太姨娘又看了眼杜若,道:“这个香囊用的布帛是蜀锦,用的线是棉线,而不是丝线,杜若,你的记性实在是太差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情势逆转(二) 这下轮到杜若的脸色变得惨白,她终于明白,她被大奶奶耍了,现在大家都会认为她在说谎了。 “杜若,你这个贱婢,大奶奶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你要这样陷害大奶奶,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纪存儒先暴喝了起来,刚才,真真是将他和晴烟都逼上了绝境。 “杜若,你是真的知道实情,还是想借机陷害大奶奶,你……对大奶奶又何抱怨不成?”苏太姨娘问道。 杜若如受了惊吓的小鹿,仓皇无比,半晌方咬牙道:“是的,我就是痛恨大奶奶,恨她害死了芳茗,芳茗是我最要好的姐妹呀,只因为大爷轻薄了她,大奶奶就骂她狐狸精,骂她是个贱女人,明里整,暗里整,整的芳茗不得不跳了井……那一夜,我伏在井边对着井里芳茗的冤魂誓,总有一天会帮她报仇的,可恨的是,杜若没用,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杜若还是报不了仇……事已至此,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我也只有一句话奉还给大奶奶……”杜若直勾勾地盯住方晴烟,一字一顿道:“老天有眼,也有耳,大奶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方晴烟面上难堪,这件事,一直都是瞒的死死的,当年夫人追问起芳茗跳井一事,她只说是责了芳茗几句,没想到这丫头性子烈就跳井了,夫人也就没有再追究,加之她严厉的叮嘱房里的人,谁也不准在外面多嘴,府里很少有人议论,现在被杜若一股脑子倒了出来,她还真有点不知所措,看来,就算她能洗脱下毒的冤屈,但也要背上逼死婢女的罪名,在众人心中的形象是要一落千丈了。方晴烟不敢多言,越是辩解,杜若会越说越劲,把她怎样虐待芳茗的经过都讲出来,但是什么都不说又是不甘心的,方晴烟只淡然道:“你要怎么说都随你了,我自问心无愧。” 纪存儒同样备受震动,当初他看上了芳茗,是真的喜欢的那种,想要纳她为妾,可芳茗始终不肯,越来越消瘦,越来越沉默寡言,最后跳井而死……这么多年来,他每每想起,都会内疚,以为是自己轻薄了她,让她想不开,含羞而死。没想到是晴烟逼死了她,杜若的话不知情的人或许不会相信,但是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一时间,感慨万干,对晴烟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怨。 今晚的震惊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没想到会揭出一段陈年往事。那么,淑媛小产一事又陷入了僵局,纪云亭本就因为失去孙子而痛心不已,本想一鼓作气抓住凶手,严惩不贷,然而事情起起落落,真想始终雾里看花,闹到现在,只弄得心力憔悴,再没精神继续下去。心灰意懒道:“文纨,这件事,交由你来查,无比要查清,要给淑媛一个交代。”然后缓缓起身,默默向后堂走去。 锦书看老爷脚下虚浮,身形萧瑟,不免心生怜悯,可怜的老爷,一直盼孙子,盼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打击……不禁又想,如果夫人还清醒的话,会怎么处理呢?还会不会有这么多事生呢? 老爷一走,苏太姨娘道:“先将杜若押到柴房关起来,其余人等就先退下吧!”说罢也跟着走了。 纪赏仪上前拍了拍大哥的肩膀,他能理解大哥今晚所受的冲击和压力,宽慰道:“大哥,先回去歇着吧!” 纪存儒木然点头,迟钝的转身,方晴烟想要去扶他,他却甩开了去,不要她搀扶。方晴烟怔愣住,心里惴惴不安。 锦书和纪宣仪回到“澄心苑”,锦书就躺在了床榻上,好累……心累…… 纪赏仪温柔的为她脱了鞋袜,将她双腿放在自己腿上,在她膝盖关节处轻轻按揉:“很累了吧!我已经让初桃准备热水,你泡一泡,再睡。” 锦书怔怔地望着顶上的云帐,幽幽道:“宣仪,纪家以前也有这么多事吗?” 纪宣仪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也许有吧!” 也许?大宅门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阴暗的事情,好可怕,以前只是烦,因为涉及的无非是权与利的争斗,吵吵嘴,使些小计谋,但是今天,真真实实的一个无辜的生命成了牺牲品……她想,如果不是她对清儿看的紧,是不是清儿就已经遭到毒手了呢?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栗了一下。 “怎么?冷吗?”纪宣仪敏锐地察觉到她的颤栗,关切道。 “宣仪……我很怕……”锦书低语着,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她应付不来了。 纪宣仪把她的腿慢慢放到了床上,然后在她身边躺下,抱着她,用双臂将她紧***唇抵着她的额、轻道:“别怕,有我在,别怕……” 可是还是很怕啊!这个人,心机这样沉重,隐隐觉得他不是要争夺什么,而是要毁灭,毁灭这个家……天,都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可怕的想法,谁都有可能会成为受害者,不知道下一个受害者又会是谁,只能深深的陷在这样的恐惧里,无力挣脱。 “宣仪,我的心情真的很糟糕,我都忍不住要想,如果有孕的是我,我是不是也会成为他的目标?”锦书缩在他的怀里,明明是很温暖的怀抱,但是,那种寒意,由心底生出寒意,让她如堕冰窖。 他开始吻她,温热的呼吸密密的洒在她的脸上,呢喃着:“锦书,别这样想,你是压力太大了,或者,我们离开一段时间。” “离开?去哪里?” 他顿了一顿”柔声道:“去江南,现在是初夏,不是很热,正是江南最美的时光,我们下扬州,再去杭州……最后,到你家,怎么样?” 锦书很是惊讶,与他同游江南,她连做梦都不曾去想,然而,他这样说来,她的脑子里就呈现出他和她泛舟西湖,在长长的苏堤上撑着一把油纸伞雨中漫步的情景,那样旖旎的画面,让人心生向往。 “真的吗?”掩不住的惊喜,都忘了前一刻的忧伤。 他轻啄她的唇:“当然是真的,近期太常寺也不忙,我看看能不能告个假,两个月应该足够了吧!我这个新婿都快变成旧婿了,还未拜见岳父大人,很说不过去呀!” “可是,家里正值多事之秋,现在离开,而且是两个月这么久,老爷能答应吗?而且,那个人还没揪出来,万一在这两个月里,他又害人了怎么办?”听他说的认真,锦书又不免担心起这些来,或者宣仪只是要安慰她而已,真的离开了,他的心里也是会不安的吧! 纪宣仪深深看她,喑哑着:“锦书,如果我们都能自私一点的话,我们一定能很快乐的吧!” 锦书摇头,也是深深看他:“如果我们自私的离开了,就算身处繁花似锦的江南,我们的心也不会快乐的。” “那么,这个提议先记下,等我们把这个恶人揪出来,我们就去江南,我要去看看你生长的地方。”纪宣仪认真道。 “一言为定。”锦书伸手一个小指。 纪宣仪粲然一笑,也伸出小指与她打钩:“一言为定。”1 “二奶奶,二爷,热水准备好了呢!”初桃先时进来过,见二奶奶和二爷紧紧抱在一处,就蹑手蹑脚退了下去,在门外喊道。 锦了,就来。” 要起身,他却不让,锦:“呆会儿水要凉了。” “那就一起洗啊!我抱着你,就不会冷了。”纪宣仪厚颜道。 “去,那么小的浴桶,我和清儿一起洗还凑活,跟你一起,那都不要转身了。”锦。 纪宣仪唬着脸道:“你和清儿一起洗了?” “我就是打个比方嘛!看你,目露凶光,跟个凶神恶煞似的,要吃了我呀!”锦。 他将她双手蓦地固定在头顶,狠狠地欺上她的唇,不遗余力的攻城掠地,直到她不能呼吸,喘不过气,才放开了她。假装凶狠道:“我警告你哦!不许和清儿一起沐浴,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只有我能看你的……身子,还有,我就是想吃了你,恨不能把你吞进肚子里,这样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走哪都能带着你。” 锦书笑了起来:“牙都被你酸倒了,清儿才多大啊!你跟孩子吃什么醋……” “你答不答应?”纪宣仪伸出魔抓,做要挠她状。锦书是最怕痒痒了,每回挠她,她就会笑着滚成一团,然后,什么要求都会答应了,简直是任他予取予求,这一招,百试不爽。 锦书见状,身子就先酥了,连忙投降:“好了啦!都依你还不成吗?我真的要去洗澡了。” 纪宣仪邪邪地笑道:“我伺候你洗澡啊!” “不要……” “要……”他坚持着。 “你是个色魔……”锦书轻捶他的肩膀。 他笑容更深了,意味深长:“谁叫你是色魔的妻子呢?只好认命了……” 锦书无语,这个坏人啊!真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谁叫她这么爱他呢?她也只好认命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惑(一) 邱姨妈和冷凝素出了“宁和堂”回到“晚晴阁”,关上房门,母女两方才开始说话。 “我看这事儿,八成就是那只苏狐狸搞的鬼,这只贱狐狸,我还真是佩服她的忍耐力,一忍就是十几年,好了,现在风水轮到她家去了。”邱姨妈愤愤道。 “不能吧!她在府里不是一直都没什么地位吗?这事儿也不是她一个人做的了的呀!难道府里还有谁是她的心腹?我看她身边的丫头没用的很,帮不上什么吧!”冷凝素心有疑虑。 “此一时彼一时,没地位,那是以前,现在你姨母痴痴傻傻的,自己脑子都不清楚了,还有谁会将她放在心上?你没见你姨丈现在都不往姨母那儿去了吗?谁愿意整天对着一痴呆呀!再加上,那苏狐狸的女儿又得了势,这纪家成为她的天下那是迟早的事儿,我看,就是她导出的这场戏,好夺了大***权,这不?你姨丈明显是把当家作主的事儿都交给她了。不管什么年头,都少不了势利眼,有人眼见着苏狐狸翻身有望,掌权在即,鬼迷心窍的帮她做些伤天害理的事也是很有可能的。”邱姨妈分析道。 “可是……这手段也太狠了些,好歹是条命呢!” “狠?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况且舍的又不是自己的孩子,不这样,不戳到老爷和老祖宗的痛处,她能达到目的?”邱姨妈鄙夷道。 “母亲,那这样说来,杜若丫头是不是被她收买了呢?”冷凝素猜测道。 “难说,不过今日她所等还真让人吃惊,还以为大奶奶是个温和的人,没想到醋坛子打翻了,也是只会吃人的老虎……哎呀!不管她们怎么斗,怎么争,咱们都只须隔岸观火,反正,忙,咱们也帮不上,祸,是千万不能惹,咱们始终是寄人篱下,唉……但求你姨母能早些清醒过来,那就没苏狐狸什么事儿了。”邱姨妈叹息道。 说到徐氏的病,母女两都垂下了头,心事沉重,说来也奇怪,前几日都见她会说话了,怎得这两日越的痴傻起来,大夫不是都改了方子了吗?怎么越改越不得劲了呢?看来这王大夫医术不咋样。 柳馨儿也是,又很久没见纪宣仪了,若非今日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会把她也叫了去。其实,那些事,她一概不关心,跟她又不搭界,她们没了孩子,没了权势,干她什么事儿?她关心的,只有纪宣仪而已,好了,终于见到他了,又怎样呢?只能是更难过,他至始至终都不曾看她一眼,仿佛她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似的.是啊!他已经彻底的把她给忘了,如今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个女人了,哼!当初,是谁说,他不会再爱任何人了……多么无情无义的男人,他们也曾那样的亲近,耳鬓厮磨,肌肤相亲,可是一转眼,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那她算什么?“翠红楼”的妓女吗?泄完了,拍拍衣袖,各不相千?他就这样把她冰在“馨香苑”,恩爱不再,连孩子也不肯给她,如今的她当真成了浮萍一叶,无依无靠,随波逐流。 捡起一颗石子狠狠地扔进“玉灵湖”里,溅起水花,泛起涟漪,久久不平息。柳馨儿喘了喘气,心中郁结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憋闷,说来说去都是那个华锦书不好,从一次见到她,就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果然,一一验证了,她成功的霸占了纪宣仪的心,成功在纪家上位,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楚楚可怜的受气包了,而是有了丈夫的宠爱,在家中也有说话分量的名副其实的二奶奶了。挫败感油然而生……之前,有夫人压制着她,纪宣仪冷落她,她理们不待见她,她就像一根躲藏在石头缝下的杂草,等待时机,春风一吹,就顶破石头摇曳生长了,那时都除不了她,现在,还有可能吗?这个可恶的女人,要如何才能将她赶走,或者,永远消失呢! “柳姨娘,天好像要下雨了,咱们快回去吧!”如梅看了看天色催促道。 柳馨儿鼻子出气,轻哼了一声:“我就想淋淋雨呢!” 如梅吃惊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怯怯道:“柳姨娘,现在这招不管再了……” 柳馨儿瞪她,这死丫头想哪儿去了?管不管用她会不清楚吗?现在是什么都不管用了,纪赏仪已经碰都不碰她了,亏她还一心调理好身子,以求能怀上身孕,这样的话,她或许还有可能争一争,可如今,除非是那个女人消失……” “谁说我要用这招,你是我肚子里的虫?你就这么自信你能懂我? 你自己先回吧!我就是想好好的淋一场雨,心里烦透了。”柳馨儿数落了她几句,便径直走了。 如梅怔愣着,是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柳姨娘现在的脾气是越来越怪了,常常都琢磨不到她的心思。 方晴烟默默的跟在纪存儒身后,纪存儒不曾放慢脚步等她,也不曾回头看她一眼,一到“缀锦轩”就直接进了他的书房。 方晴烟站在门口半晌,还是没有敲门,现在他正在气头上,跟他去解释就等于不打自招,等于狡辩,没啥好处,还是等他气消了再说吧! 方晴烟自己一个人回了房,坐在梳妆台前,除了铜镜中影出的自己,这个屋子里,再没其他人,寂静无声,心中戚戚。当初跟她一同陪嫁过来的三个丫头,芳茗被她逼死了,芷兰成了存儒的妾,而杜若,出卖了她…她成了孤家寡人,刚才,在大厅里,每个人都用眼神在拷问她,怀疑她,鄙视她……老爷,甚至逼迫存儒休了她,若不是锦话,当时脑筋糊成一团泥的她,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赶出家门了吧!想当初,因为雨薇雨燕偷拿了她默的女训,害的她挨了夫人一顿家法,她还一直瞒着呢!哎!真是对不住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惑(二) 该哭还是该笑?老到今天这一步,她太失败了,被人陷害却没人同情她,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背叛了她,在旁人眼里,她必然是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否则,杜若,这个自己娘家跟过来的丫头怎么会背叛她?不错,她是逼死了芳茗,但她并没有要她死啊!不过是为难了她,谁叫她勾引存儒呢?曾她怀着雨薇,大着肚子,不经她的同意就想爬上存儒的床……无耻的人是芳茗,是她咎由自取。即便呆会儿存儒来责问她,她也是这么回答,她问心无愧,好了,不为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困扰了,现在该思考的是,到底是谁在陷害她? 杜若那些说辞是真里掺假,假里和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明就里的人还真是很容易被她唬弄了,杜若有这样的心机吗?不像呀!她一直是属于马虎,没什么心计的那种人,怎么会呢?肯定是有人收买了她?是谁?是谁?方晴烟问铜镜中的自己,任何阴谋都有她的目的,淑媛流产虽然也是她所希望的,做梦都这么想呢!那么还有谁怀有这样的心思呢?陡然想起那个传言……姚姨娘的诅咒,要让纪家断子绝孙。 还有,为什么选择她来背黑锅?一石二鸟?还是借刀杀人?真是扑朔迷离。 方清烟想的脑仁胀,今天的事,一桩接一桩的,她的脑筋都有些转不过来,很想去问问杜若,她一定是知道谁干的吧!但是她不能去,老爷说了,这事交给苏太姨娘处置.她冒冒然去责问杜若,搞不好人家还以为她想弄什么花样,避嫌,得避嫌。 正愁着,陈管家求见。方晴烟连忙请他进来说话。 陈管家进门先掬了一礼,方晴烟道:“别多礼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大奶奶,今日真的好险!”陈管家感叹道,回想起来,心有余悸。 “可不是吗?若不是二奶奶提了个醒,我还真的被整懵了。”方晴烟也是一身的冷汗,那时真的是老天眷顾,让她突然福至心灵,设了个圈套拆穿了杜若的谎言,否则,此刻,她已是流落街头一弃妇了。 “刘厨娘怎么样了?”方晴烟想起,问道。 “挨了四十巴掌,牙都掉了一半,惨!在下已经将她妥善安排。”陈管家道。 方清烟微微颔:“办的好,刘厨娘也是冤枉,好好照顾她,我必为她讨还这个公道。” “大奶奶可想好了对策?”这才是陈管家急忙忙赶来这里的重点,请示大***意下。 “让你的眼线暗地里好好查查,厨房是重点,还有苏太姨娘身边……”方晴烟不得不怀疑她,依现在的情形,她一失势,最有利的就是苏太姨娘。 陈管家点了下头:“知道了,有事在下让来旺媳妇和您联系,现在您不是当家的,在下若是常过来,不好……” “你说的很对,还是悠着点的好。”方清烟知道其中的厉害,陈管家对她的忠心还是不要让旁人看出来的好,只要陈管家还是这个府里的管家,那么无论谁掌权,她都能控制住这个家。 “当下最要紧的一点,看好杜若,别让她被人害了。”方晴烟叮嘱道。 陈管家眉头皱了皱,确实,杜若这死丫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连他都想掐死她,可是不能,真想还得从她嘴里掏呢! “在下会加倍小心的,大奶奶自己也要谨慎些。” 然而,二天一早,不幸的事情还是生了,杜若解了腰带悬梁了。 锦书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梳洗,手中的黄杨木梳“啪”的就掉地上了,又是一条人命。 “自杀还是他杀?”锦:“还不清楚,不过大家都在说杜若畏罪自杀,说不定那麝香也是她下的,为了报复大奶奶。 “二爷呢?” “二爷已经过去了,官府来人,三位爷都去了。”映雪道,刚才二爷得到消息的时候,神情也和二奶奶一样,震惊不已,当然,出了这样的事,没有人能泰然处之的吧! “映雪,你们要看好清儿少爷。”锦书没头没脑的说了这样一句。 映雪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二奶奶是被这两天生的事吓到了呢! 不过,谨慎些总是好的,便道:“二奶奶放心好了,我们这么多人看着清儿少爷呢!” 锦书心神不宁,匆匆梳洗好,也赶了过去。 到的时候,人已经被官府抬走了,仵作验定完毕,说是自己悬梁自尽的,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问过看守的人,也说没有其他可疑的人来过。锦书对这样的结果,不得不信,但又不能全信,不信的话,这样的密室杀人案,要如何破解?信的话,杜若也太傻了,只要她没有下麝香,那么她罪不至死,诬主,大不了被***家门,何苦白白送掉一条性命呢? “你怎么来了?”纪宣仪瞧见了锦书,便断了和莫非的该话,迎了上来,她昨日就心情很不好了,他哄了她好久,才让她稍稍缓解,现在又过来这里,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锦书看了眼那边精神不济的纪莫非,担心道:“小叔他没事儿吧?” 纪宣仪挽了她往回走,便道:“怎么可能没事呢?心里肯定是很难受的,现在最麻烦的还是淑媛,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昨晚哭闹了一夜,这身子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三弟怎么劝都劝不住,没办法,呆会儿准备先送她回都护府去修养,换个环境应该能让她的情绪有所缓解。” 锦书无语,她是没有过孩子,没有办法体会那种痛到底有多痛,但她知道,这事搁自己身上,她是一定承受不住的,突然觉得淑媛好可怜,莫名其妙的,就没了孩子,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有冲天的怨也无处泄,换做是她,恐怕是要疯了的。 锦书幽幽叹了一气:“希望淑媛能挺过来。” 纪宣仪点头道:“时间是治伤最好的良药。” 不置可否,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在痛的伤,时间久了也会结痴,但总还是留下了疤痕了不是吗?有些东西是永远无法消磨的。 “我要去弄夫人了,你和我同去吗?”锦。 “去,听说母亲这几天病情又严重了些。”纪宣仪面有忧色:“也是奇怪,我都已经换掉了蓝沁和紫玉,安插了我的人,都没有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是当然,安插了眼线,谁敢动手脚啊!锦书想。 “王大夫的药方你也拿去给其他大夫瞧了?” “是啊!没问题。” “嗯?” “我想,咱们是不是要查查那药渣?” 纪宣仪顿住脚步,锁眉沉思,片刻方道:“我来安排。” 夫人的院子里,邱姨妈和冷凝素也在,云娘去厨房煎熬了,她们母女两,一个帮夫人梳头,一个帮夫人捶腿。 纪宣仪见状,诚心道:“有劳邱姨妈和凝素表妹了。” 邱姨妈笑道:“自己姐姐,做这些应该的,只盼你母亲快些好起来,看这家如今一团糟糕……”说到后面笑容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愁容。 母亲……别在姨母面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儿。”冷凝素制止道。 纪宣仪微哂,母亲她现在根本就听不懂别人的话吧!如果说些什么把母亲刺激清醒的话,不等别人,他就先做了。 锦书走到夫人面前,屈膝蹲下,和冷凝素一个姿势,不过她不是捶腿,而是握住了夫人的手,柔声问道:“夫人,昨晚睡的好吗?清儿这几日功课做得很好,私塾的先生的都夸他了,呆会儿,他放学了,我再带他来见您……” “哎!二奶奶,你天天说这些,夫人她也听不见,都白说了。” 邱姨妈遗憾道。 锦:“不管她听不听得见,和她多说说总是好的,说不定夫人什么时候突然就醒了。” 邱姨妈在心里嘀咕道:这不是痴人说梦话么?对这个二奶奶,她就是无法有好感,心里总觉得是她的存在,阻碍了凝素和宣仪。 “二表嫂说的对,说不定姨母能听见,只是她没办法回应罢了。”冷凝素附和道。 邱姨妈真想拧凝素一把,这个傻丫头,怎么还附和人家? 纪宣仪见她们聊上了,便走开了,锦书眼风扫到他离开的身影,知道他是去安排查药的事,就和邱姨妈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其实很不想说话,刚又死了人呢! 刚想到死了人,邱姨妈就说了:“听说那个杜若畏罪自杀了……” 冷凝素这回不制止了,刚才不是宣仪表哥在嘛!她自然要给宣仪表哥留下个细致周到的好印象。现在么……她对这件事也是很感兴起的。 锦:“是呢!” “不会真的是她下药吧?要真是这样,大***罪过就大了,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这样的话大奶奶和三***梁子可就不好解了……”只邱姨妈又摆出非常遗憾的表情。 “还是不要过早下定论的好,真相总会浮出水面的。”锦书对她这样的猜测也很担心,这是她最不乐意见到的结果,依淑媛的脾气,这个梁子是绝对无法解的,到时候一家人反目成仇。 “万一找不到真相呢?”冷凝素问。 锦书心中一颤,那更糟糕,大家永远在猜度中,怀疑中,人与人之间的坦诚不再,信任不再,这会是一个更大的危机。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寻(一) 很意外,方晴烟会前来拜访,不晓得别人家妯娌间是怎样的情形,但纪家三个媳妇鲜少会有来往,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而她今日的来意,锦书大致能猜到几分。 不出所料,大嫂开门见山:“昨日,多谢弟妹仗义执言,若非弟妹提醒了我,我就稀里糊涂的成了替死鬼了。” 锦书把下人们都遣了出去,亲自为方晴烟奉了茶,含笑道:“我也没帮上什么,倒是对大嫂能临危不乱,设计自救佩服的紧。” 方晴烟微窘道:“弟妹你就别揶揄我了,说真的,这次,我算倒霉到家了,自己贴身的丫头背叛了自己,失了脸面,失了身份……唉…… 真是一场飞来横祸,无妄之灾。” “那……大嫂知道是谁在陷害你吗?有没有什么线索?”锦书对她深表同情。 “我正是为这事而来,我自己一个人琢磨来琢磨去,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便想着跟弟妹商量商量,看看该怎么办。”方晴烟诚恳道。 “大嫂有什么话尽管说。”其实锦书今天也一直在考虑,她和宣仪在怀疑的事情,是不是也该和大嫂商议商议,之前不说,是怕知道的人多了,惊动了那个神秘人,也怕大家心里会恐慌,然而依现在的情形,之前的顾虑都是多余的了,再糟糕也不过如此了吧! 方晴烟,看了眼门帘。锦:“大嫂只管放心,我这里……安全的。” 方晴烟压低了声音道:“弟妹也还是要小心谨慎些才好,有道是人心隔肚皮,今儿个,我算是深刻的体会到了。”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背叛,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沿途栽种的是花还是刺.决定了你将来要面对的是荆棘还是坦途,大嫂被自己人摆了一道,不能不说没有她自己的原因。不过这些话锦书不便说而已,只是笑笑。 “不瞒你说,我昨日就已经让人开始调查,排除厨房里的几个厨娘,昨日下午,刘厨娘拿了燕窝回去以后,就放在大厨房的橱柜里,进过厨房的外人有你房里的映雪,老祖宗房里蓉怡,苏姨娘房里的岚贞,还有夫人房里的云娘……”方晴烟道。 这些,锦了,当时也是问过她们几个的,但是谁都说自己只是去炖汤或是炖药,绝对没做别的事。在古代又没有测谎仪.就算有测谎仪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准确,纪宣仪也仔细的观察了她们的神色,并没有现心虚的,慌神的…… “当然,这里面,你房里的映雪是可以排除的,她只不过去传了个话,说清儿少爷晚上要吃糖醋鱼,前后呆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也没有随意走动,是绝不可能动什么手脚的……”方晴烟分析着。 锦书微笑点头.表示认同,映雪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不过大嫂居然了解的这么细致,确实是费了好些神气。 “那个蓉怡也不可能,她是来取老祖宗的药的,沈厨娘端了送到她手上,就走了,狠本就没有靠近过大厨房。而苏姨娘房里的岚贞,是到过炉子边的,说是看看苏姨娘要的莲子羹炖好了没?当时边上的炉子里炖的就是三弟妹的冰丝血燕,如果她要往里放麝香的话是有这个条件的,再就是云娘,她去厨房的时候,刘厨娘已经送了炖好了的冰丝血燕去“缀锦轩”了,她就在厨房等夫人的药,厨房里的厨娘们都忙,也没人注意她,她倒是在厨房呆了有一刻钟,有足够的时间……可是,当时血燕都送走了……”方晴烟详尽的把她了解到的情况都告诉了锦书。 锦书蹙眉沉思,若说下药,那岚贞是最大的怀疑对象,但是明明剩下的血燕里也含有麝香……岚贞,没有时间去橱柜里做手脚。锦书想,大嫂的困惑也就在这里。 “大嫂,厨房里的人真的完全都可靠吗?”锦书问。 方晴烟踟蹰半晌,叹息道:“若在以前,我会肯定的说我信,但是现在……我不敢做这样的保证。” 锦书点头,能理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所以,这个结论还是不能轻易下,但是,大嫂了解到的这些,起码可以让我们把怀疑的范围缩小,让我们更有斜对性。”锦书只能这样说,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那些都只能是自己的主管臆测。 方晴烟不免有些懊恼,她就是想不通才来求助锦书的,结果锦书的结论等于没有结论。 “大嫂,有件事,很关键,锦书一直想问,又怕大嫂会不高兴。” 方晴烟抬眼,决然道:“弟妹只管问就是,现在,只要能抓住这午真凶,我什么都愿意做。” 锦:“如此,锦书就冒昧了,锦书想问的是,魏姨娘小产一事,可有什么蹊跷?因为姚真姨娘的诅咒就是魏姨娘小产之后传开的,再就是夫人疯魔了……” 锦书看到大嫂的脸色突然就变了,变的不安,眼神也闪烁起来,锦:“大嫂,希望你能直言相告,这两件事说不定有联系,你知道吗?现在宣仪已经去查夫人的药了,我们怀疑,夫人突然疯魔也是被人害的。” 方晴烟惊愕不已,不可置信道:“真有这事?天啊!这……这未免也太可怕了,这些事,会是同一个人做的吗?” “是不是同一个人做的还未可知,现在就缺魏姨娘小产这一个环节,若是能联系起来,说不定,就能把整个阴谋揭穿,让那个深藏不露的真凶显形。”锦。 方晴烟在犹豫了很久之后,终于开口,眼中是破釜沉舟般的决然:“弟妹,这事儿,我豁出去了,不管老爷子会不会责怪我,以后会怎样,总好过以后背着黑锅,看着别人怀疑的目光过日子好。” 顿了一顿,方晴烟深吸一气,说道:“其实……魏姨娘根本就没有怀孕……” 锦书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寻(二) ***也是迫不得已才让魏姨娘假装有孕,那时,夫人一纳妾,姑娘家都找好了,还偷偷的去合了她们的八字,好歹我也是正妻,自己的丈夫要纳妾,而我这个妻子却被瞒在鼓里,我也是无意中得到这个消息,夫人抱孙心切,我可以理解,但那时,我真的慌了,这么突然,一个陌生的女子就要介入我的生活……”方晴烟说着,潸然泪下。 “大嫂……”大嫂的心情锦书感同身受,柳馨儿的存在,也让她无比苦恼。 方晴烟抽出帕子拭了拭泪,唏嘘道:“其实存儒喜欢芷兰,我是知道的,我就想,存儒要纳别的女子的话,还不如纳芷兰为妾呢!芷兰是我身边的人,她的脾性我清楚,也合得来,于是便跟存儒说了我的想法,存儒一听就同意了,夫人和我们摊牌的时候,存儒怕夫人不同意他纳芷兰,一急之下就说芷兰已经有了身孕,夫人没法子,只得应了……我以为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芷兰年轻,身体有好,要怀孕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说不定,很快就能怀上了呢!只要事成定局,就算暂时怀不上,大不了就说芷兰不小心小产了,总是有办法掩饰的……没想到就在要行礼的前一日,夫人派了云娘和王大夫来为芷兰诊脉。” 锦书也心急起来:“那不是要露馅了吗?” “没有,我巧言胡诌一通,又使了些银子,蒙混过去了.但是我想,王大夫和云娘心里是有数的。”方晴烟道。 “哦?这么说,是王大夫和云娘帮着你隐瞒了夫人?”锦书思忖着,这两人是见钱眼开还是别有用心呢?脑子又回想起,那日在夫人房里,见到云娘和王大夫那怪异的眼神…… “那时,我不是很确定,但是到三个月.芷兰还是没有怀上,显然,要瞒是瞒不下去了,我正犹豫的时候,云娘来暗示我,夫人又要请大夫来关怀芷兰了,我还记得当时云娘说“我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奶奶,好问大奶奶讨个赏……”这个时候,我可以确定云娘是知道事情的,我还猜度着,是不是因为我成来了当家主母,所以.云娘才对我示好,卖我一个人情。”方晴烟回忆道。 云娘,又是云娘.可以说是她一手促成了魏姨娘小产,流言应运而生;她一直服侍在夫人身边,完全有机会装神弄鬼,不时进行恐怖的心里暗示;至于淑媛小产,她可以理解为云娘伙司他人一起作案么?谁说那麝香必须是在入炖锅之前就下的?不能现在饨锅里下.然后再掉包,用含有麝香的血燕换了原来的?一个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然而这中间还是隔了一层纱,这层纱摸不着,看不清,为什么?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这其中还牵连到哪些人? “弟妹?弟妹?你是不是现了什么?”方晴烟看锦。 锦:“大嫂,很感谢你据实以告,你放心,这事,不会再有别人知道,你的苦衷,我能理解。至于,现……有倒是有,但是现在还不能说,等宣仪那边的消息,看看药里是不是真的有问题,还有一件事,就是云娘的来历,不知道能不查到。” “你怀疑是云娘?”方晴烟讶异道。 “嗯!只是怀疑,不能确定。”锦。 “那好,云娘的来历,交由我来查,这个,我有办法。”方晴烟胸有成竹道,她以前也动过这样的心思,但又觉得没那个必要,现在……非查不可了。 “大嫂有办法查那是最好不过了,我想,咱们团结一致,连起手来,不怕对付不了那个人,不过,一切都要隐秘的进行,千万不能打草惊蛇。”锦书一听大嫂能查出云娘的来历,又增添了几分信心,直觉告诉她,云娘的来历是揭开所有问题的关键,说不定,这就是那层阻隔了真相的面纱。然而心中还有一丝惶恐,有些害怕这个真相背后掩藏的是让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如果,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又该怎么…… 方晴烟备受鼓舞,看来今天来这一趟是来对了。说办就办,她得赶紧吩咐下去,越快揭开这个谜团越好,杜若一死,她又陷入百口莫辩的窘境,急于脱身啊!方晴烟起身告辞,临出门想起,她似乎还欠锦歉,为那几张“女训”的事,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反正这事无人知晓,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了吧! 锦:”***是又想起了什么?” 方晴烟讪笑:“没……没有,我先告辞了,宣仪那里有了消息,请尽快告知。” “嗯!会的。”锦书点头。 大嫂走后,锦书一人陷入沉思,把事情的原委,始末在脑海中仔细的过了一遍又一遍,寻找疑点和合理的解释。真希望自己有福尔摩斯的智慧,那样的话,破解谜团就手到擒来。又在庆幸自己以前受的那些委屈和苦楚,原来,不受待见也是有好处的,能远离真正的危险,没有人会把心思放到一个完全无害,丝毫不起作用的人身上呢?可是,“玉灵湖”边的小石子又如何解释呢?“茗翠阁”一直都没有消息,这又是一个疑团,一个心结。 “二奶奶呢?”纪宣仪进院子就问。 绿衣道:“在屋子里呢!” “锦书……锦。 锦书忙起身迎了出去,叫的这样急,语声中掩不住焦虑之情,这让锦书的神经陡然绷紧。 “宣仪……” 纪宣仪随手把门关上,拉了锦书的手,一直走到卧房。紧蹙的双眉显示了他的焦灼和愤怒,他深喘一息,道:“锦书,真被你猜对了,那药果然有问题,我真想不到,万万都不敢想,这个人居然这样恶毒,这样大胆,是我小看了他……” “宣仪,你慢点说,先喝口水。”锦书倒了杯茶水,让他平缓一下情绪。 纪赏仪端了茶杯就往桌上一顿,茶水四溅。他现在是出离的愤怒,怒不可遏了。 锦书忽的一跳,赏仪这么生气,怕是气自己没能早点现吧!他在自责…… “我真是个笨蛋,大笨蛋,都已经在怀疑母亲身边有人在图谋不轨,居然还那么放心……我真真是天底下最傻最笨最无能的人了。”纪赏仪恨不能甩自己几个耳光,从孙大夫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开始,他就一直陷在这种愤怒中,恨那个凶手,更恨自己,简直是无法原谅,这药里,原来被人掺了一种吃了会让人神志不清,痴傻的药,难怪,母亲的病一直好不了。方子没有问题,煎的药里有问题……真是天杀的。 “宣仪,别这样,大家都想不到的,不是吗?”锦书想要宽慰他,自己却陷在了巨大的震动中,云娘,真是你吗?你已经到了不折手段,不惜暴露自己的份上了吗? “我是该死的没想到,我该死,这药一直是由云娘经手,我嘱咐过的,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我想,云娘是能信得过的人……”纪宣仪懊恼地捧着头,手指插入中,紧抓着自己的头。 “越是信得过的人,越是能给你出其不意,却是致命的一击,大嫂昨日就领教了。”锦。 纪宣仪蓦然抬头:“难道,真是的会是她?” 锦书静静地望着宣仪:“大搜已经去查她的底细了,宣仪,等着吧!也许,答案很快就能揭晓了。” 纪宣仪眸光一敛,迸出一道寒光,凛冽如锋利的刀刃,切齿道:“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轻饶了他。” “那是一定的,现在大嫂也参与进来了,我想,事情展到这一步,不能就咱们两商议着办,宣仪,你等会儿找大哥一起商量商量,我看大嫂和大哥在闹别扭,你去说比较好,小叔那里,就先不要烦他了,他自己都焦头烂额的,你们也别在府里淡,府里到底人多嘴杂,谁知道这些事,是一个人做的还是有同伙呢?”锦。 纪宣仪的情绪稍稍安定些,刚才他只顾着愤怒了,都没有好好的想过下一步要怎么走,确实,现在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也不是凭一己之力就能理顺全盘的,而父亲那里,还是暂时不要说的好,昨天,父亲被这接二连三的事情打击的仿佛苍老了许多,经不住更多的打击了。 “好,我知道了……锦书,真没想到会这样,这个家,以前不都好好的吗?突然间就变了……”纪宣仪还是忍不住沮丧,心情糟糕透了。 锦书轻轻抱住他,让他靠在她怀里,柔声安慰道:“宣仪,都会过去的,会好起来的……”是啊!找出真凶,让一切是非恩怨都了解,让这个家,能和乐融融,不再有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希望吧!然而心里隐隐地又觉得这样的画面好遥远,遥不可及似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蛇要出洞了(一) ***晚,天黑的特别早,满天的乌云.偶尔闪电划过***的天空,厚薄不一的云层像一张青面獠牙的脸,狰狞可怖,空气沉闷的不行,逼的人喘气都觉得困难,直冒汗,都盼望着,期待着那场暴雨赶紧降临,哪怕这场暴雨会让地面泛滥成灾,该来的总是要来,天意如此,谁能躲的过? 起风了,屋檐下挂着的铃铛“玎玲玎玲”急响,树上枝桠乱舞,浓密的叶“唰唰”作响,花圃里,残红满地……外边已经空无一人,大家都早早的躲在了房里,任外边狂风肆虐。 然而,还是有人顶着大风出来了,躲在垂花门下。 门里的有人说:“来了?” 门外的人“嗯!”了一声。 门外的人抬头看天色,似呓语:“就要下雨了。” “是啊!要下雨了……”门里的人叹息。 门外人:“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 门内人:“还有别的办法吗?” 门外人犹豫了一下:“或者,让我来吧!” “不……”门内的人很坚决:“他们还不会怀疑到你头上,你千万不可自投罗网,只要你还在,咱们的计划就可以继续下去。” “可是,你知道,暴露的结果会怎样。”门外的人有些伤感。 “是的,我知道……但是,我不后悔,只是遗憾,不能亲眼见到纪家家破人亡。”门里的人也有不甘,随即又道:“你一定要实现我们的计划,不然,我真的很不甘.忍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 “嗯!我会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门里的人道:“有件事儿,你查查,那日端去的血燕里的麝香是谁下的,我还没来得及动手,有人赶先了。” 门外的人勾起一抹苦笑:“没想到,要毁纪家的不止咱们两。“我心里有点数,别忘了那日我和你说的,兴许就是她干的。” “嗯!我记得……” “好好利用她,是颗好棋子。”门里的人笑。 门外人:“……” 门里的人又道:“纪家三个媳妇,你要特别留神二个,看来,以前是我们忽视她了。” 门外人:“有数,二房的水有点深。” “也不用担心,她也是有弱点的,可惜,我没时间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门里的人道。 门外人沉吟道:“知道,可是不太好办。” 门里的人显然有些生气:“你可真是没用。” 门外人再次无语,不是没办法,而是……二奶奶这个人,有点让人下不去手,不过,这想法不能让里面的人知道。 门里的人叹息:“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如果功亏一篑……九泉之下,无颜相见啊……” “我……会想办法的……”门外的人怔怔望着在风中飘卷的叶,是啊!这么多年的心血,不能白费了。 “好了,就这样吧!我走了,你自己小心。”门里的人说了这一句,便离开了。 门外的人又等了等,里面不再有人说话,方才走进风里,雨点像豆子,掉落下来,先时是几颗,随即铺天盖地的洒落下来,天地间被一道水幕链接起来,像一张无边的网,让人无所遁形。那人,并没有因此就跑了起来,依然慢悠悠的走着,内心的惆怅需要这样的大雨来冲刷,也许,明天开始,就是一个人在努力了…… 每逢这样的雨天,锦书的膝盖就会酸疼无比,应该是去年时,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一日的后遗症。伸直,屈起,都无法让这样的酸疼消减,“二奶奶”是不是腿又疼了?”话儿从东厢房过来,见锦书不安的倚在美人榻上,双眉紧蹙。 锦书勉力一笑:“都成老毛病了。” 话儿在榻前蹲了下来,帮锦:“上次罚跪留下的病根吧!夫人真是太狠心了,哪能这样把人往死里整的,也就二奶奶这样心善的,不记仇,还一心一意的照顾夫人,如果夫人能清醒过来,不知道会不会感到惭愧……” 锦书嗔了她一眼:“怎的现在说话越来越像映雪了,没遮没拦,没大没小的,夫人的事也是你可以议论的?” 话儿道:“就事论事嘛!连二爷都说夫人过分了。” “都过去了,有什么好提的。”锦,当时,心里也是恨的,可是恨有用吗?难道还成天琢磨着去报复夫人?没意思,这样自己也太累,所以,很多事情都不去想。至于以德报怨,平心而论,她还没有高尚到这种地步,与其说自觉自愿,还不如说,也是一种手段,是的,一种手段而已,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你对别人三分好,不求别人还你七分情,不树敌就是收获了。 “是不想提的,可您的腿老是提起。”话儿垮着脸道。 锦:“是啊是啊!又要麻烦话儿帮我揉腿呢!” 话儿却是担心道:“不知道这毛病能不能治得好,要以后都这样子,岂不吃苦头?” “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难受些而已,又不会要了人命,不用担心的。”锦。 跟上辈子的心脏病比起来,这简直就是小儿科。 话儿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清儿在做什么?”锦书转移话题问。 “在读书呢?清儿少爷可认真了,私塾里的先生对他赞不绝口。”说道清儿,话儿就高兴起来。 “是吗?下这么大的雨,他也能看的进。 “是啊!真想不到清儿少爷小小年纪就有这等定力,将来一定大有可为。”话儿赞道。 那是,小孩子都是玩心重,没耐心,没长性,清儿倒是个例外,虽说也贪玩,玩起来那叫一个疯,但是一到学习的时间,就能专心致志,怎么引诱都不理你,连锦书都不得不佩服清儿的定力。 “哦!现在谁陪着清儿?” “映雪啊!这死映雪,见清儿少爷和我比较亲近,嫉妒死了.这不,把我给赶出来,自己在那陪着。”话儿不忿道。 锦:“还好你们没打起来。” “才不呢!她爱陪着清儿少爷就让她陪着呗,我倒是想二奶奶了,刚好,各取所需。”话儿不屑道。 锦:“看来话儿跟着清儿少爷也是有好处的。” “什各好处?”话儿莫名问道。 “学问见长啊,都会说各取所需了……”锦书揶揄她。 话儿噌的红了脸,嗔道:“二奶奶也跟二爷学坏了,连丫头都要揶揄。” 呃!锦书语塞,这丫头,嘴巴厉害了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蛇要出洞了(二) 纪宣仪很迟才回来,是门房的小厮和一个样貌清秀的少年一起扶着他回来的。因为小山和映雪见面就吵架,而且宣仪也知道锦书对小山没有好感,所以,当小山说,他表舅在山东老家买了纪家铺面,开了个绸缎庄,想请他过去帮忙的时候,纪赏仪就欣然应允了,还给了他好些银子,毕竟小山也跟了他好几年。 “二奶奶……二爷回来了,好像喝醉了。”绿衣来禀报,锦书和话儿忙迎出去,看见宣仪双目微阖,整个人就跟只软脚虾似的,挂在别人身上,满身的酒气,锦:他不是和大哥出去商议大事的吗?怎得喝醉了?不论如何,先将他扶进里屋再说。 谁知道,xuan仪进了门,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目光清澄,并无半点醉意。 “你……到底醉没醉啊?”锦书问他。 纪宣仪笑眯眯的看着她:“你说呢?” “你装的呀……” “走,进里屋再说,非治,你也进来吧!”纪宣仪招呼身边的少年。 锦书这才注意到这个少年,看他虽然衣衫陈旧,但眉目清秀,透着一股书卷味。 那少年对锦书做了个请的手势,让锦书先走,他再紧跟其后。 “锦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韩治,你别看他年纪小,棋下的可厉害了,韩治,这位就是二奶奶,呆会儿,我让人先安排你休息,明日再让清儿来见你,他一定很高兴有你这么个老师的。”纪宣仪说道。 韩治谦逊道:“纪大人过奖了。”说着又朝锦书恭敬的行了一礼。 锦书心中疑惑,这韩治到底是什么人啊? 纪宣仪命话儿在西边的小跨院拾掇间屋子来,让韩治先住下,han治很有礼貌的告辞退下。 纪宣仪方才对锦:“这是我恩师御史台王大人的远亲,来京城投亲的,恰巧王大人不在京中,去西南公干,我就把他先带回来了。” 锦书听得一头雾水,问:“是王大人拜托你的?” 纪宣仪摇头又点头。 锦书更是不解。 “他手里有王大人的亲笔信,是邀他来京城读书的,他因路上有事耽搁了几日,就错过了和王大人见面的时间,再说,王大人没有收到他的回信,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要来,就没做安排,反正这里面事情麻烦的很,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清楚。”纪宣仪随意道。 “那他怎么就找上了你?”锦。 “哎……算了,我还是老实交代吧!是这样的,韩治的母亲原来是王大人的青梅竹马,但是两人因为种种原因没能结为连理,韩治的父亲早已过世,他母亲去年也染了重病,他母亲临死前写了封信,想拜托王大人栽培栽培韩治,王大人当然是愿意帮这个忙,可是……家有悍妻……”纪宣仪支吾着看锦书。 锦书嗤的一笑,算是听明白了,王大人是怕夫人吃醋,生气,就把弗治安排到学生家里来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也别怪我问东问西的,现在家里的情形你也清楚,一个陌生人要住进来,我总要了解一下的。”锦书帮他脱了那沾满酒气的外衣。 “那是,那是……”纪宣仪呵呵道。 “对了,你和大哥谈的怎么样了?”锦书转身去打开衣柜,给纪宣仪取干净的衣服。 纪宣仪跟在她身后道:“我和大哥的一致意思就是,要人赃并获,不然她若是耍赖,一口咬定这药不是她下的,就像三弟妹血燕那事一样,岂不又拿她没辙?到时候,最多只能是赶她走,她还可以咬咱们冤枉人,你说,这才真叫冤呢!” “嗯!是要如此,人赃并获,叫她哑口无言。”锦,旋即又想起一个问题,担心道:“可是要怎么做呢?万一她觉了不再下药了怎么办呢?岂不是没有机会?” 纪宣仪扬眉轻笑:“这个么?你就等着瞧吧!” 锦书笑看他:“呵……还故弄玄虚的,我就等着瞧,看你有什么能耐。” “我的能耐,你最清楚了。”纪宣仪话里有话,人也贴了过来。 锦书推了他一把:“快走开啦!都是酒味,你真喝酒了?” “没,没喝,我只是把酒洒衣衫上了,这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么,不信,你闻闻,闻闻我嘴里有没有酒味……”他坏笑着,就要索吻。 锦:“谁要闻来着,快去洗个澡。” “遵命!夫人……”纪宣仪笑嘻嘻拿了干净的衣衫,趁锦书不备,在她脸上偷亲了一下。跟大哥一番长***宣仪的心情畅快了许多,只要能把这个神秘人 就又能重回以前的安宁与平和.然后,他就可以实现对锦书的诺言,带她去江南,其实,江南也是他的一个梦,都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有生之年,总要去见识见识的,更何况,那是锦书的故乡,凡事跟锦书联系在一块,心里就自然的生出一份亲近感。 锦书微窘,瞪他一眼,他连忙做讨饶状。看来他的心情真的很好啊!那么真的是胸有成竹了吧! 纪莫非这几日是浑浑噩噩.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的,淑媛的状态实在太叫人担心了,而且岳父岳母对这件事也很是恼怒,或者用震怒更加合适,尤其是岳母,几番扬言要报官……这样的事情,如何报官?传了出去,纪家的名声也就毁尽了。其实,大户人家里,这样的是,也不稀奇吧!不过都隐瞒着,外人不知道罢了。以前也不是没有听说过,比这样更严重的事情都有.那时觉得很遥远,远的永远和自己不搭界,当故事一听,茶余饭后的谈资,一笑了之……没想到,真真的生在了自己身上。纪莫非的恼怒,愤恨,沮丧可想而知。他很想亲自去把这个凶手抓出来,然而淑媛这里更让他放不下,岳父岳母这里还要哄着,求着,真是烦闷无比。 尹淑媛几乎是一蹶不振了,这个孩子,她期待了那么久,无数次的想象着孩子的容貌,会是像莫非多一点还是像她多一点,可爱吗?漂亮吗?一定比清儿更强吧! 然而,孩子突然就这么没了,她恨啊!听说是大嫂搞的鬼,那时,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跳下床.拿了把剪刀就往外冲,她要去杀死那个贱人,为她的孩子报化……莫非死死的抱住她,百般的解释,百般的劝阻,她一句话也听不进,她就是要去杀了那个贱人,自己生不出儿子,就嫉恨人家,这种人,该千刀万刮。后来,是莫非敲晕了她。 好吧!现在她连谁是凶手都不知道了,天底下还有公理可言么? 有仇不能报,这是怎样的痛苦.活生生的要把人的心撕开,捣碎。每夜每夜的做噩梦,梦里总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小孩,跟她哭。她惊醒,醒来,自己眼角全是泪。大家都劝她,要放宽心,想开点,养好了身子,再怀一个也不是难事……这都什么话,那不是一条性命么? 她的孩子被人害死了,她能无动于衷的,好吃好喝,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然后再怀孕,再去承受一次失去的痛苦吗?她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她承受不起。 “淑媛,该喝药了呢!我喂你。”纪莫非端着药碗柔声劝道。 淑媛闭着眼,一动不动。 “淑媛,听话,你这样,大家都很担心的。”纪莫非都快无计可施了。 “等抓到凶手我再喝。”淑媛声音很轻,却很决绝。 这句话压让纪莫非透不过气来了,他戚然道:“淑媛,我也想啊! 我心中的恨绝不亚于你,但是.我们不能就这样倒下,凶手还没有抓到,我们更应该保重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好起来,这样,才有力气去找出凶手,为咱们的孩子报仇是不是?你这样不吃不喝的,你是在跟谁抠气呢?你这不是让凶手更加得意吗?” 尹淑媛眼角缓缓流出泪来:“莫非,为什么会这样,难道,那个诅咒是真的吗?” “胡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诅咒,有人在装神弄鬼罢了,你放心,大哥和二哥已经查了,说是有了眉目,相信很快就能揭晓答案的。”纪莫非道。 “莫非,就算抓住了她又能怎样?我们的孩子回不来了呀……”尹淑媛嘤嘤啜泣起来。一想到孩子就剜心一般的疼。 纪莫非眼睛也湿润起来,放下药碗,抱住淑媛,安慰道:“淑媛,别难过了,只当这个孩子和我们没有缘分。” “什么叫没有缘分,他都在我肚子里呆了这么久,他一定很高兴来做咱们的孩子的,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他,都是我的错……”淑媛唏嘘道。 “不,不是的,这怎么是你的错呢?淑媛,不要再哭了,你看你现在好消瘦,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孩子已经不在了,你再有个三长两短的,那我该怎么办?淑媛,我也和痛苦,你帮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纪莫非哽咽道。 这样的话让淑媛不得不动容,是啊!这几日她沉浸在痛苦里不能自拔,莫非何尝不是呢! 第一百三十章 胶着(一) 一连几日,那人都不再动手,检查每日的药渣也都正常,奇了怪了,难道那人收手了,或者,是闻道了不寻常的气息,变得谨慎了? 纪宣仪百思不得其解,这些事他都做的非常小心,按说,她不可能会察觉。 方晴烟那边也无有斩获,陈管家查不到云娘底子。当初云娘进府的时候,纪家还是在珍州老家,并没有迁来京城。而云娘进府也不是经陈管家的手进的,是夫人在街上带回来的。听说,当时一个小毛贼偷了夫人的钱袋,是云娘帮她夺了回来,夫人一问之下,得知云娘是来赣州寻亲的,但是亲人已经不在了,无处可去,于是夫人就将她带回了府,又因云娘生的一双巧手,人也聪明伶例,甚得夫人喜爱,很快就成了夫人身边最得意的人。 这样一来,原本快要明朗的事情又陷入了胶着。 方晴烟很是抱歉,当初她是打包票,说她一定能办到的。锦:“按说,府里的丫头都是留有底子的,官府也要报户籍,而这个云娘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这弟妹就有所不知了,像咱们这样的官家,几个下人不入籍并不打紧.也没有人来管的,在纪家就算纪家的财产,若是将来出府了,去了哪儿,再去当地官府入籍,而咱们家里,不是买来的丫头仆人并不一定会留下底子。”方晴烟解释道。 “这样的话,若是她自己不说,岂不没人知道了?”锦。 不由感慨,可惜是在古代,若是在现代,每个人都有一张身份证.上网一查.清清楚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海捞针似的,看来,大康的户籍制度很不健全呀! “应该是这样,不过,夫人应该是知道一些的,总不可能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留在身边不是?可现在夫人神志不清的,也没法子问呀…”只方晴烟叹气道。 锦书默然,忽的又想起.问:“大嫂,你查云娘的事,是交给谁去办的?可牢靠?有多少人知道咱们在查云娘?” 方晴烟怔了一怔,踟蹰道:“办事的人绝对牢靠,知道的也就他一人.我是叮嘱过他不可走漏了风声的,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锦书微微一笑:“没有。”大嫂不肯道出那人,想必这人是她手上的一张王牌吧!不轻易拿出来的,也就不勉强她,既然她说绝对牢靠,那她应该相信大嫂的,大嫂要抓住凶手的心情应该比她更急切的吧! “咱们还是要再谨慎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锦书还是强调了一句。 “这个我省的……”方晴烟道。 回头,锦书跟宣仪说了这事,宣仪沉思了半晌,道:“看来,这事得去问问父亲,如果连父亲都不知道的话,那可就真的难办了。” 锦书起愁来,没想到问题会卡在这里。 清儿和新来的韩治处的很好,对韩治佩服的简直是五体投地,也不想着玩了,一门心思缠着韩治教他学下棋,教他学吹笛子……他把赶上韩治当成了初期目标。 韩治呢!也很喜欢清儿,清儿虽然是个六岁的小孩子,但是小大人似的,非常乖巧,又极聪明,与他交谈,时常会有惊人的言语。韩治自惭,自己在清儿这个年纪的时候,绝没有他这样勤学自勉,也没有他这样聪慧可人。 锦书看在眼里,甚是欣慰,这个韩治虽说只有十六岁,却无半点少年的浮夸,性格沉静,气度雍容,是的,是雍容,贵气……锦书一眼看到他就有这样的感觉,衣衫平常,却掩不住那股子雍容华贵的气度,言谈举止之间可以看出他有很好的修养,这样的少年,将来必定很有作为。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清儿能有他这样的良师益友,实在是件幸事,而且韩治现在都会和话儿她们一道送清儿去上学,多这样一个人照顾着,锦书也觉得安心些。 这日清晨,锦书照例去看夫人,夫人的状况有所好转,可能是最近的药.没有做手脚的缘故。锦书想,当初如果不是那么急于赶回来,而是让夫人一直呆在“归云寺”静养,恐怕这病早就好了。不过,谁能想到这个人会这么大胆呢?唉……应该想到的,那人都想治夫人于死地了.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锦书和夫人说话,夫人眼中偶尔会流露出讨厌的神情,仿佛是不喜欢锦书在她面前唠叨,锦书也不管,只和她说宣仪和清儿的事,直到耶姨妈过来,锦书方起身告辞。 邱姨妈也是每日都来看夫人的,每次都会碰到锦书,虽然邱姨妈不喜欢锦书,但对锦书这份孝心还是赞赏的,夫人病到现在,好几个月了,只有锦书每天都过来,另两个……可以忽略不计了,不过话说回来,也就锦书最空吧!她多来看看也是应该的。 锦书出了夫人的院子又去看望祖母。 炕上的小几上还摆放着早点,锦书探过去看了看,一碗米粥,两碟小菜.都凉透了,筷子也没动过。碧茹给锦书奉茶来,顺手把早点撤了。 锦书问:“老祖宗味口还是不好吗?” 碧茹叹了一气,担忧道:“是啊!府里接连三的出事,老祖宗心情不好.饭也吃不下。” 正说着,祖母出来了,神情恹恹的,锦:“祖母这几日睡的可好?” “唉……人老了,睡眠也浅了。”祖母有气无力再说着。 “那……是不是让大夫开些安神的药来?睡不好觉,很伤身体的。”锦。 老祖宗摆了摆手:“总没件让人省心的事儿,我怎么睡得着,我这是愁的呀……” “事情总会好起来的,眼下的艰难也只是眼下,都会过去的,祖母您就放宽心,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您健健康康的,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才能放心啊!您想想,喜欢吃什么?我让厨房帮您去做。”锦。 老祖宗还是摇头,怎么吃的下?没有这份心情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胶着(二) “或者做个酸梅汤?开胃的,要不糖醋鱼?最近清儿就喜欢吃这个,每顿都少不了。”锦。 说到清儿,祖母微微笑了笑:“我听说,宣仪给清儿找了个好老师……” “是,一个叫韩治的少年,可真是不错,清儿也喜欢他,跟了他没几日,学问倒长进了不少。”锦。 祖母颔,欣慰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锦书啊……你要多费些心思,把清儿带好,咱们家,现在就清儿这么一个宝贝曾孙……” “祖母您就放心吧!清儿好着呢!怎么样?今儿个厨房做的米糕和豆浆很不错,我去帮您端来,中午再让厨房给您做一个糖醋鱼?”锦书把话题绕回到吃上面来。 祖母眯了眼笑道:“你呀!就琢磨着怎么哄我吃。” 锦书也笑:“能吃能睡才能身体棒嘛!我帮您去拿。” “二奶奶,您就陪老祖宗说说话,碧茹去就成了。”碧茹一旁说道。 祖母没奈何,只好道:“好吧,吃惯了辣的,换换口味也好,那你让厨房做个西湖醋鱼来,唉……也不晓得她们能不能做出那个味儿来,这西湖醋鱼啊……还是云娘做的最好,不过她现在也忙,不麻烦她了。” “好嘞!碧茹这就去说。”碧茹笑嘻嘻的出去了。 锦书心思一动,问:“云娘还会做西湖醋鱼啊?她是杭州人氏吗?” 祖母迟疑了一下,缓缓道:“好像有一回听她自己说是余杭人氏……” “哦……云娘的年纪好像不小了吧!怎么也不嫁人呢?夫人这么喜欢她,应该会给她找个好人家的。”锦。 “怎么没找?说过好几回,不过云娘不肯嫁,这个丫头,也不知她心里怎么想的。”祖母道。 “那她的名字就叫云娘吗?”锦书又问。 祖母莞尔道:“你今日怎对云娘感兴趣了?” “这不是老祖宗夸她西湖醋鱼做的好吗?我想拜师去呢!”锦。 祖母呵呵笑了起来:“她叫什么名字我却不清楚,当初你婆母带她回来时就叫她云娘的,大家一直就这么叫她,或许,你婆母知道她叫什么吧!唉?你亲自去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锦:“不用不用,我也就好奇这么一问.其实叫云娘挺好的,很顺口呢!” 她怎好去问,一问,她不就生疑了?估计现在已经在疑心了吧!不过,见面的时候,看她神情很自然,并没有一点不安的样子。锦姓名,不容易查得到吧!不过知道她是余杭人,就算她是说谎的,但她能做一手地道的西湖醋鱼应该确是江浙一带的人,不知道宣仪有没办法查到。 纪宣仪晚间回来的时候,带来一个让人颇为震惊的消息。就是当日为杜若验尸的仵作找上他了。 “难道杜若的死因有另外的说法?”锦。 “正是,可恨的仵作,当日隐瞒下来,今日却来找我索要银子……”纪宣仪气呼呼道:“他说,杜若并非是自尽而死,虽然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但是杜若的指甲里有小块肉丝,杜若自己身上并无破损,所以这肉丝应该是凶手留下的。” “岂有此理,人命关天的大事,他怎好隐瞒?这简直是把人命当儿戏……”锦书也不由的愤慨。 “正是,他被我一顿怒斥,又听我说要去报官才说好话讨饶,狡辩道,只因杜若是受责罚才死的,还以为是纪府的主子虐仆,他是为了保全纪府的名声才故意隐瞒不说的。”纪宣仪道。 “这可真真是狡辩,他哪是这般好心,还不是以为抓了人家把柄好讹一比钱去。”锦。 “所以,我要他重写验尸经过,他老老实实的写了,还想讹银子,我叫他一个子也捞不到,这种人,也不适合再当仵作了,没追究他别的罪若就已经是宽容他了。” “那么,这样说来,是有人杀了杜若,而且,这个人还是杜若不曾防备的人,根本没有想到会杀她的人,不然,无论如何杜若也会反抗的,我就奇怪了,外面不是有人看守着的吗?那人是怎么进去的?”锦书满腹疑云。 “你分析的很对,那天我也问过看守的刘铨,他说他一直守在门口,根本没有人进去过。要是这样,杜若手指甲里的肉丝从何而来呢?那天在正厅审问的时候,她并没有和谁产生过扭打……”纪宣仪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我有想过请提刑官来查这个案子,可是又怕惊动了那个人,真是难办,原定的计划都使不上了。”纪宣仪不免懊恼。 “都是那仵作的不是,如果早些说明,咱们就可以把府里的人都集中起来,看谁身上有伤,不过这都过了好几天了,那伤也都好了,咱们又不曾注意,白白错过了这个机会。”锦。 “算了,咱们只有再想办法,这事我还没和大哥说,回头我就告诉他,对了,我得找父亲问问云娘的事,不能因为那头疏忽了这头。” 纪宣仪想***,就要去找父亲。 “等等……”锦书唤住他。 “还是不要去问老爷了,你这样冒然一问,老爷心里能不怀疑?听说,老爷这几日身体不适,耳鸣眩晕的,咱们就别去扰他了,云娘的事,我在祖母那里打听到一些,祖母说云娘自称是余杭人氏,能做得一手正宗的西湖醋鱼,我想,云娘很可能就是那一带的人。” “哦?”纪宣仪颇感意外,有些想法电光火石般的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来不及抓住,是什么?细想,又想不起来,便道:“这样查起来也很是麻烦,不过,再麻烦也得查,大哥与户部李大人的关系不错,这事让大哥去办,只是要跑去余杭查证,这一来一回的,快马加鞭,少说也得一个月,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那也只能这样办了……”锦。 “嗯!我这就去找大哥。”纪宣仪说办就办。 “唉……你还没用晚饭呢!”锦。 纪宣仪道:“没事儿,我去大哥那里,让厨房准备几个下酒菜送过去就成了。” “你可别又喝多了……”锦书叮嘱着。 纪宣仪笑笑:“除了去年十月初八,我就没有好好喝过酒,以后也不会了,省的满身酒气的被你赶出去……” 锦:“你还好意思提。” “锦书,说真的,我现在想起来,都挺后悔的,如果我能早一点……”纪赏仪诚恳的说道。 锦书掩住了他的嘴,打断他:“好了,什么也不要说了.我并没有怪过你,我理解的,如果一开始就高高兴兴的面对我,或许,我还不会爱上你。” 他瞪大了眼睛,嘟哝道:“你都嫁给我了.不爱上我你还想去爱谁啊?没得选了……” 锦:“是啊是啊,没得选了,所以,你再差我也只好接受了。” “什么话?我哪里差了?你说你说……”纪宣仪听了,可不饶她,环住她的腰身,就要哈痒痒。 锦:“好了我收回,收回,你住手啦……” “不行,你要为你说过的话付出代价,今天我就要好好修理修理你……”纪宣仪邪邪的笑着。 “不要……不要……救命啊……” “父亲,你干嘛欺负母亲?”一个稚嫩的声音身后响起。 纪宣仪和锦书都僵在那里,下一刻,清儿就冲了过来,推开纪宣仪,然后张开小小的双臂,护在了锦书面前,小脸儿昂着,小眼儿瞪着,小嘴儿抿着,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纪宣仪和锦书面面相觑,锦书窘的满脸通红,纪宣仪也甚是尴尬,清了清嗓子,道:“咳咳,那个……清儿……父亲……没有欺负母亲……” “清儿明明看见了,母亲如果做错什么,父亲要责罚就责罚清儿好了,不要欺负母亲。”清儿振振道。 哭笑不得,真真的哭笑不得,这孩子,眼神不好使还是怎么得?还有,怎么就知道护着母亲?我是你亲生父亲诶……不过纪宣仪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清儿,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父亲和母亲这样是……恩爱的表现,不是在打架哦!”懊恼,跟小孩解释这个,太费劲。 锦书拼命忍住笑,赏仪也有这么窘的时候啊! 清儿抬头,用目光询问锦:“清儿,父亲没有欺负母亲,真的。” 清儿这才慢慢放下手臂,看来他弄错了,父亲说,这是恩爱的表现,可是大人恩爱的表现怎么这么像打架啊…… “清儿……”纪宣仪看清儿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就沉了声道。 清儿怯怯地抬头,诺诺道:“父亲,对不起,清儿弄错了。” “我指的不是这个,你进来怎么不敲门?进别人房间是要先敲门,征得别人的同意才能入内的,没有人教过你吗?”纪宣仪摆出架子来训话。 清儿小声道:“清儿知道的,可是清儿一时高兴就忘了,然后听见母亲喊救命,就全忘了……” 锦书脸上更烫了,蹲下身来,抱住清儿,对纪宣仪道:“你说话的口气温柔点行不行,瞧你把清儿吓得,多大点事儿。”说着又柔声对清儿道:“清儿,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说来给父亲母亲也高兴高兴。” 清儿笑眯眯道:“清儿今天学会画螃蟹了,韩治哥哥夸清儿画的好,这是韩治哥哥一次夸清儿的画呢!” 纪宣仪泄气的坐到了太师椅上,就这事,就值得他高兴成这样?没出息。 锦:“真的?画在哪?给母亲瞧瞧。” “在清儿房里,清儿就是来邀请母亲过去看清儿的画的。”清儿喜滋滋道。 “好,咱们去看。”锦书拉了清儿的手,嗔了纪宣仪一眼,转身走了。 “喂喂喂……”纪宣仪张口无言,怎么回事?这母子两就这样把他晾在这里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动手了(一) 六月十六,是老祖宗的寿诞,恰好宫中又传来喜讯,说是泫歌怀了龙裔,被进封为从三品婕妤,真是喜上加喜,冲淡了大家心头的阴霾,老爷纪云亭决定好好为老祖宗庆生,阖府热闹热闹。 苏文纨一手操办,大摆宴席,又请了戏班子来府里。自从老爷纪云亭宣布撤了方晴烟当家主母之职,府里的大小事务便一直由苏文纨打理。看她平日柔柔弱弱的,管起家来丝毫不孱弱,雷厉风行的,并不比先前的徐氏差。 六具已是盛夏,戏台楼子就建在“玉灵湖”边,晚上,坐在清风水岸听戏,可算是一件惬意的事.几个孩子甭提有多高兴了,戏是听不明白的,稀罕的是这份热闹的劲儿,所以早早就去了大戏楼子玩耍。 锦书不敢懈怠,一再叮嘱话儿映雪要看好清儿。 淑媛也回来了,祖母庆生,她就算再不愿意回来,也不敢失了礼数。锦书看她这趟子回来,人消瘦了很多,神情也更加冷漠了,尤其是看到大嫂时,眼里就隐含敌意。弄得大嫂方晴烟很不爽,和锦:“你瞧瞧她看人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我似的,好像就认定了是我害了她的孩子,我可真是冤到家了。” 锦:“三弟妹心情不好,大嫂你就别和她计较了,以后她会明白的。” “她这个人脑子一根筋,什么事都爱往我身上扯,真想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得罪她了,现在我又不是当家主母了,用不着再嫉恨我了吧……”方晴烟忿忿道。 锦:“三弟妹就是这脾气,跟她计较自己不累么?”锦书就是这样想的,或者是因为她要的和她们要的不同,锦书只想过平淡的日子,相夫教子,所以,她什么也不想争,也不愿意跟人家去计较,闹来闹去都是一家人,怪没意思的。 “弟妹倒是豁达,我也不想跟她计较,可她就跟我卯上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方晴烟讪讪道。 尹淑媛的目光如飞刀又扫了过来,这回连锦书一起扎,锦书觉得和大嫂这样小声说话,确实很容易引起淑媛的不快,说不定淑媛会以为她和大嫂在说她坏话……实在是不妥。于是锦书笑微微的看着淑媛.拔高了声音道:“时辰差不多了,祖母去换衣裳也快好了吧!我看,咱们也可以过去了,省的几个小的在那边瞎闹腾”” “也是,不过,几位爷还谈着呢!”方晴烟朝偏厅努了努嘴。 “没事儿,他们谈他们的.我们先过去,三弟妹.咱们走吧……” 锦书特意走到淑媛身边。 淑媛别过脸去,眼睛向上一瞟,冷冷道:“我又没有小的,不必担心他们瞎闹腾。” 锦书噎住,热脸贴在了人家的冷屁股,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和我们一道,那就不勉强了,锦:“那……弟妹就在这里等小叔吧! 我和大嫂先过去了。” 淑媛霍得的站起身来,冷眼睨着锦:“二嫂,我要做什么不用你安排,你也别在我面前装老好人,我不吃你这一套,而且……我特烦你这种……假仁假义。”说罢,甩了衣袖离去,春荟急忙跟上,夏荷走过来冲锦:“二奶奶别见怪,我家小姐这段时间心情不好,跟谁说话都这样……” 锦书点头,嫣然一笑:“我理解,你快去吧!照顾好你家小姐。” “夏荷……你磨蹭什么……”淑媛站在远处喝了一声。 夏荷连忙追上。 “啧啧……这段时间都这样,有谁受得了哦……我真替小叔叫屈,天天得看她脸色过日子。”方晴烟啧啧道:“也就你这样好脾气,要我,干脆就不理她,惹不起,我躲还不成?” 锦书一笑了之,不接她的话,背后不嚼人舌根是她的处世之道,你若说了一句,很有可能就会被人家传成十句八句,添油加醋,面目全非,很多是非就是这么来的。 锦书和方晴烟一同到戏楼,恰好祖母也来了,苏文纨亲自来搀祖母在正中的位置坐下,又让下人去催几位爷,这边示意戏班的班主可以开锣了,难得祖母今儿个高兴,不能叫祖母久等。 锦书四下张望,不见清儿和雨薇雨燕她们,就问在戏楼子里伺候的下人:“清儿少爷呢?” 有下人说:“清儿少爷他们在湖边玩耍呢!” 锦书心里突地一跳,湖边玩耍?她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去湖边玩的吗?这话儿和映雪怎不看着点?锦书急急忙忙从边门出去找人。 “你赖皮……” “你才赖皮……” “好了,清儿少爷,咱不玩了啊……你听锣鼓都敲响了,要开戏了呢!”是话儿劝道。 “不行,雨燕姐姐赖皮,明明就是我赢了。”清儿嘟着嘴不依。 锦书听到清儿的声音,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绕过假山,看见清儿和雨燕正跟两头斗牛似的对持着,雨薇一旁闲闲的笑,似乎很喜欢看他们争执。锦:“清儿,你在做什么呢?瞧你气呼呼的,都流汗了。” “母亲……”看到锦书,清儿就迎了上来,拉过锦:“母亲,你看……我和雨燕姐姐玩跳房子,我赢了,可以买一间房子,喏……就是这间,可雨燕姐姐偏偏不让,说这间是她看中的,雨燕姐姐赖皮……” “就是我看中的,你就不能买。”雨燕不甘示弱的嚷嚷道,昂着头,争锋相对。 锦书擦去清儿满头的大汗.柔声道:“清儿,玩的时候,不必要这么认真,再说,雨燕姐姐是女孩子,你是男子汉,男子汉让让女孩子是应该的。” 清儿睨了雨燕一眼,他才不想让这个雨燕姐姐,她总是欺负他,还说母亲的坏话,说后妈都是黑心肠……真是个讨厌的人,雨薇就从不说这样混账的话。 “母亲,清儿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跟雨燕姐姐计较。”清儿乖乖说道,其实清儿心里想的是:哼!反正以后也不会和你一起玩了,要玩就找雨薇,气死你。 锦:“这样才乖,好了,今天就别玩了,你祖奶奶都来了,快去陪陪祖奶奶。” 第一百三十三章 动手了(二) 话儿和映雪带清儿去洗脸净手,雨薇也跟了去,她就是喜欢和清儿玩,因为姐姐都不肯让着她,老是和她争。 雨燕气的直咬牙,把一旁花朵全摧残掉,又不泄气,要去折杨柳。两个丫头来劝阻,雨燕冲她们就是一顿怒吼:“走开,我不要你们管。” 两个丫头奈她莫何只好去找大奶奶,一路念叨:这个大小姐,脾气差的很,爱捣蛋,跟个混世魔王似的,长大了,谁娶了她谁倒霉。 方晴烟听了丫头禀报,火气噌的就窜上来:“看我不好好抽她一顿。”这个雨燕是越来越没样子了,都不知道像谁…… 锦:“雨燕和清儿闹了点小别扭,小孩子嘛,闹闹脾气也是正常的,大嫂带她回来就是了,千万别骂她。” 苏太姨娘恰好听见了,便道:“就是,今儿个是老祖宗的寿诞,别扰了老祖宗的兴致。” 方晴烟心里那叫一个憋闷,准备去把雨燕揪回来,却见雨燕笑嘻嘻的从边门进来了。方晴烟走过去,唬了脸小声责问道:“你刚在外边都干了什么好事?” 雨燕若无其事道:“母亲,我就生了一会儿子气,摘掉了几朵花,现在没事了,我不生气了。” 方晴烟简直欲哭无泪,亏她还能说的这么轻巧,老祖宗是最痛恨摧残花草的行为,让老祖宗听见了,一定又要责怪她教导无方。方晴烟忙将她拉到远处,俯下身教训道:“可不敢在老祖宗面前说你摘了花,小心你父亲揭了你的皮。” 雨燕吐了吐舌头,眨巴着眼道:“我不说了,我去找清儿和雨薇玩。” “玩也要好好玩,不许吵架。”方晴烟警告道。 “知道了,母亲真啰嗦。”雨燕笑嘻嘻道。 方晴烟作势要打她,雨燕却从她胳肢窝下溜走了。方晴烟无可奈何的摇头,这个丫头,她是管不住了,皮的浑身沾油。 戏开演了,几位爷也正好赶上,老祖宗悠悠道:“你们来的可巧,踩着鼓点来的。” 纪云亭连忙告罪:“母亲大人息怒,儿子和存儒他们兄弟几个商议是不是让人进宫去看看纪婕妤,按例纪婕妤有了身孕,可以请娘家人入宫照顾的。” 老祖宗笑道:“瞧你战战兢兢的模样,我不过跟你玩笑一句。” 纪云亭陪笑道:“母亲大人就是一句玩笑,儿子也是当正经话来听的。” 老祖宗转眼对苏文纨道:“文纨,你最近都给云亭吃什么的?” 苏文纨怔了一怔,支吾道:“没什么呀!和平常一样的……” “那他最近这嘴怎么变甜了,抹了蜜似的。”老祖宗一本正经道。 众人先是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还没见过老爷被老祖宗开涮呢! 纪云亭老脸一红,初时肃然,还想挽回他一贯威严的形象,不过看母亲这样高兴,也就释然了。 大家坐下来看戏,锦书这才看见韩治也来了,不过没瞧见淑媛。想必她心里还是不痛快,不想凑热闹。 “宣仪……小叔这次回来,好像沉默了许多呢!”锦书悄声问纪宣仪,刚才大家笑翻了,纪莫非只是嘴角抽*动了一下,而且以前一起吃饭的时候,总是纪莫非笑话最多,今天就没听他开口。 纪宣仪轻道:“过阵子会好的。” 过阵子?是多久?锦书想,可能关键的问题还在淑媛,淑媛情绪低落,莫非自然也好不起来。 “嗯!那你们刚才谈进宫的事,可定了?” 纪宣仪轻轻一笑,随意道:“如果……让你去,你可愿意?” 呃!进宫?虽然她也想见泫歌,一直很担心她,可使她对皇宫怀有深深地恐惧,如果只是去探望一下,那倒无所谓,可是去照顾的话就另说了,起码得好几个月吧! “你不愿意吗?”纪宣仪看她神情一黯,追问道。 锦:“不是不愿意,只是……有些害怕,我什么都不懂,万一给泫歌添乱了呢?怎么,你们商量的结果是让我去吗?” 纪宣仪微哂:“还没定。” 锦书猜想他们是有想过让她去的,也是,苏太姨娘身份低微,让一个妾室进宫,对泫歌也不好,淑媛刚失去孩子,自己的心情都不好,还去照顾一个孕妇,等于在她伤口上撒盐,那大嫂呢?大嫂应该合适的,她生过孩子,有经验,而且人也圆滑,为什么不说让大嫂去呢? 正思忖着,听见话儿尖叫起来:“清儿少爷,清儿少爷,你怎么 又有人哭喊道:“雨薇小姐,天啊!雨燕……” “来人呐……救命啊……” 锦书的心猛的揪了起来,脑子里恍如炸了一个惊雷,出事了…… 众人连忙起身朝呼喊方向跑去,在戏楼子的围廊里,几个丫头几经惊的面无人色,除了哭喊都不知所措了,而三个孩子,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方晴烟先扑了过去,抱起雨薇,又去抱雨燕,哭天抢地:“天啊!这是怎么啦……刚才都还好好的……” 锦书也慌的不知所以,抱着清儿,摇晃他,连声唤道:“清儿,清儿……醒醒,清儿……你醒醒啊……”眼泪滚滚而下,她防了那么久,还是没防住,清儿…… “快请大夫……”纪宣仪声嘶力竭的喊道,这样的情形让他肝胆俱裂。 这一声惊醒了失魂落魄的众人,纪云亭连声道:“快去请大夫,把京城里的大夫都去给我请来,去……快去……” 老祖宗颤巍巍的过来,只瞅了一眼就直直倒了下去,碧茹扶都扶不住。苏文纨忙让人把老祖宗抬到屋子里去。 这时一人推开众人走过来,蹲在清儿身边,翻开清儿的眼皮看看,抬头问话儿:“清儿少爷吃了什么?” 话儿哭的都说不出话来了,她寸步不离的守着少爷,可还是出事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何清儿少爷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也不要活了,没脸活着了…… 其他几个丫头也都吓傻了,还是映雪稍稍镇定些,哭道:“没吃别的东西,是雨燕分给大家的糖果,她们放进嘴里就这样了……” 韩治掰开清儿的嘴,从他嘴里挖出没咽下去糖果,那糖果被咬碎了,中间一团糊状的白色东西,韩治眉头紧皱,道:“是砒霜。” 砒霜……这两个字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坏了,吃了砒霜那不是死定了吗? 纪宣仪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心中波涛汹涌,似要癫狂了,吼道:“是谁?是谁干的?谁给的糖果?” “不知道,这糖果是雨燕小姐拿来的……”映雪哭道。 “现在不是追究谁干,救人要紧,大家马上去取水来,一杯水加一勺盐,给孩子们灌下去,让他们把毒呕出来,快啊……快去……”锦这样做有没有用,以前有个街坊喝了农药,大家就是这么救她的,砒霜是剧毒,如果就这样等大夫来,只怕人都要凉透了。 韩治也道:“正是,赶紧,迟就来不及了。” 大家伙连忙去拿水,拿盐巴。 “纪二爷,你捏住清儿的下巴,让他张开嘴。”韩治道,舀了一勺盐水就往里灌,半进半出,灌了几勺,就用手去扣清儿的喉咙,清儿哇的吐了出来,表情极其痛苦。 锦:“清儿,忍着点,父亲母亲是在救你,你听话,把水喝下去,再难受也喝下去,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救你……清儿……坚持……母亲不能没有你……” 那边纪存儒,纪莫非个抱住一个也依样,给雨薇雨燕灌盐水,方晴烟看的腿脚软,一味哭道:“我的儿啊……你们要是走了……母亲也不要活了呀……是那个杀千刀,这么做孽,要杀就杀我,为什么要对孩子下手……” 纪存儒灌雨燕,怎么灌也灌不下去,急得满头大汗,焦灼不已,冲方晴烟喝道:“人还没死呢!你哭什么丧,还不快过来帮忙。” 方晴烟跌跌撞撞爬过来握住雨燕的手,哭求道:“燕儿啊……你别吓母亲,你喝啊,喝下去啊,求求你,喝下去……”泣不成声。 纪云亭只盯着清儿,这是纪家唯一的独苗了,如果清儿有个万一,那他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又帮不上什么忙,只心痛的五内俱焚。 清儿似乎听到了锦书的话,水灌下去,他就大口大口的吞咽,然后又被抠出来,鼻子里都是水,其难受程度可想而知。 锦书握住他的小手,颤抖着安慰道:“清儿乖,清儿好勇敢,清儿别怕,母亲和你在一起,清儿别怕……” 锦书心中祈祷,清儿千万不要有事,这个方法一定要有用啊……清儿……天啊!为什么,这样的苦难要一个孩子来承受,孩子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他们姓纪吗? 丫头们来回送水,戏早已停下不演了,戏班子的人也吓的不轻,在一旁看着,心里惶恐,好端端的,府里三个孩子就中毒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来,也没听说过吃了砒霜还能救得活的,只能看天意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有救吗? (一) 其实呢说是被请来的还不如说是被劫持来的,纪府的下人说事态紧急,人命关天,哪还管你饭吃过没,衣裳换过没,一把拽了塞进马车就飞驰到纪府。 韩治看几个孩子吐的差不多了,清儿和雨薇的情形好一些,还能睁眼叫人,雨燕就不行了,吐是吐了不少,可依然昏迷不醒,看来凶多吉少。 “得找个地方给几个孩子换身衣裳,不然**的,伤风了就麻烦了。”韩治道。 “去我那,我那离这里最近。”纪莫非道。 “走,走……赶紧……”纪云亭焦急的催促着。 三兄弟一人抱起一个就往“绛芸轩”跑。锦书吩咐几个丫头“你们赶快去带少爷小姐拿干净的衣服来,要快……” 尹淑媛正歪在床上,神情倦怠,她离开这个家才几日啊!那个华锦书好像和方晴烟处的不错嘛!听说,当日方晴烟被责难,是华锦书挺身而出为她说话,每回都是这样,上次断香一事,也是她一力挺方晴烟的。她算老几?这么能干,怎不去当巡捕了?好像她说的就一定是对的,有本事就把真凶找出来啊!偏偏大家都还信她……如果夫人还能主事,她能这么嚣张么?又该灰头土脸了吧!今天,还想在她面前充老好人,哼!跟方晴烟叽歪够了,又想拉拢她,真不要脸,假惺惺的,恶心死人了。 入画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三奶奶,三奶奶,大事不好了……” 尹淑媛一阵心悸,自从小产以后,她就很容易受到惊吓,常常处于莫名的焦躁与恐慌之中。听入画这么一说,尹淑媛腾的坐直了身子,脸色白,怯怯问道:“出了什么事?” “是清儿少爷,还有雨燕雨薇小姐,中了砒霜,大家正在戏楼子那边施救,不晓得能不能活了。”入画拍着胸脯说道,一颗心怦怦直跳,府里真是全乱套了。 尹淑媛愣了一会儿,又躺了回去,沉声道:“入画,以后别家的事,少来烦我,你这么一惊一乍的,我受不了。 夏荷试探着问道:“小姐,咱们是不是应该过去瞧瞧?” “有什么好瞧的,你会行医还是懂药啊?少去掺和,说不定人家还嫌你添乱呢!”尹淑媛懒懒道,心中冷笑,好啊!终于,你们也尝到了丧子之痛,这个世界还是很公平的。 “就是,小姐自己的身子都还没养好呢!再说,已经有那么多人在救了,用不着我们去。”春荟附和道。 夏荷和入画面面相觑,夏荷心中威慨,小姐有事的时候,二奶奶和二爷都竭力相帮,二话不说就赶来,现在清儿少爷出事了,自家小姐不闻不问的,已经是不对了,还说这样绝情的话……这还算是一家人吗?或许小姐心里只有三爷是自家人,其他一概不是。 郁郁地退了下去,却见三爷手里抱了个人旋风般的冲了进来,一路嚷嚷着:“来人,快准备热水、帕子……”二爷和大爷紧跟其后。 夏荷见状,忙道:“入画快按三爷说的去做,多叫些人手。”又对三爷道:“三爷,这边……”三爷要是把人带到里屋,小姐一定不高兴,还是去东厢的好。 大家又是一阵忙碌,叫换好衣裳,大夫就到了,一来四个。大家虽然心里着急,却不敢打扰大夫救人,远远地站着看,一颗心就卡在嗓子眼。 四个大夫轮番诊脉,又在一起商讨。 纪宣仪耐不住了,上前问道:“几位大夫,孩子们怎么样了?还有救吗?” “是啊!大夫,孩子有救吗?”纪云亭问这话,心都在抖。 四位大夫眼神交流了一下,孙大夫出来说话:“因为你们施救得当,孩子体内的砒霜之毒去了七八,庆幸庆幸……”孙大夫指着清儿和雨薇道:“这两个孩子,中毒症状稍轻,待我等商议之后,开个药方,再把余毒拔清,好好调养,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现在,关键是这个孩子……”孙大夫又指着雨燕:“中毒较深,毒素又没能很好的排出,恐怕是凶多吉少,听天由命吧!” 孙大夫话未落音,方晴烟就晕了过去,丫头们忙搀扶到一旁。锦书也是两腿软,说不出来心中是什么感受,只听大夫说清儿能活了,三魂七魄才归了位,也顾不得还有一个孩子未脱离危险,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清儿能保住了……纪云亭也是如释重负,还好,清儿没事就好,清儿可是纪家的独苗啊……谢谢列祖列宗保佑,谢谢满天神佛保佑……纪宣仪直愣愣地看着清儿,这个孩子,自从蔓儿去世后,他一直都不敢看他,看着他就想起蔓儿奄奄一息的样子,他甚至把过错都推到了清儿头上,如果不是为了生清儿,蔓儿也不会难产,就不会死……所以,他冷落清儿,慢待清儿,明明知道清儿有多么乖巧,有多么可爱,有多么多么希望得到他这个爹的疼爱,他都冷着心肠不理他……现在,他才觉得自己有多么卑劣,多么可恶,蔓儿的死,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让蔓儿有孕,蔓儿怎么会死……纪宣仪缓缓走过去,轻轻抱住清儿,脸贴住他的小脸,哏咽着,这一刻,他才知道清儿在他的心里份量有多重,清儿,清儿……以前是父亲不好,都是父亲的错,请你原谅父亲……大家稍稍松了口气,纪宣仪郑重对几位大夫道:“烦请各位大夫全力救治燕儿,不管花多大的代价。” 几位大夫诺诺。 纪存儒虽然担心着雨燕,但脑子却还是清楚的,之前丫头们说,糖果是雨燕拿来分给雨薇和清儿的,那么这糖果是丛何而来?谁给的?这个疑团只有问雨燕才晓得,只要雨燕开了口,这个人就无所遁形。所以二弟说要全力救治燕儿也有这层意思。 纪云亭这时候才想起来母亲也晕倒了,那时只顾着抢救几个孩子,母亲都没顿上,便道:“还请孙大夫走一趟‘宁寿堂’,家母适才晕过去了。” 孙大夫道:“已经有郑大夫过去了,纪大人若是不放心,我便再走一遭。” “那就不必了,有郑大夫在,应该没什么问题,还请各位大夫商议着开方吧!”纪云亭略感惭愧,还好文纨照顾着母亲,不然他今天可就成了不孝子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有救吗?(二) 大夫开了方子,纪莫非亲自去抓药,现在很难再信任别人,淑媛的孩子已经没了,这几个孩子刚从鬼门关回来,要是再遭一次毒手,那可真的要把人逼疯了。 锦书让初桃、含笑亲自去煎药,再三叮嘱,这药,除了她们两决不许再让任何人沾手。 为了便于照料,也为了安全起见,三个孩子全安排在了“澄心苑”东厢清儿的房里,锦书和晴烟轮流照看。 终于一切都安排妥当,纪莫非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绛芸轩”,靠在椅子上,头往后仰着,闭目养神。今天刚回来,又是惊天动地的一场,天!纪家到底招惹了什么凶神恶煞?这么绝,三个孩子一起先下手,真正是要纪家断子绝孙…… 夏荷为他沏了茶,一旁为他打扇。关心道:“三爷累了吧!奴婢给您准备温水,三爷好好泡个澡,人会舒服些。” “三奶奶呢……”纪莫非神情倦怠,懒懒问道。 “小姐……小姐在房里休息……”夏荷回道。 “嗯!你去准备凉水吧!今天出了好几身汗,沾在身上怪难受的,我先去看看三奶奶,好了就叫我。”纪莫非起身往里屋走。 尹淑媛正在收拾东西,都是之前为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小衣服,小鞋子,帽子,金锁,银镯,玉佩……让春荟拿了盒子一一装了,不忍目睹。 “淑媛,你都知道了吧!有人对清儿他们下毒,刚才真是凶险,要不是二嫂脑子清楚,想了那样一个急救的法子,清儿他们就凶多吉少了……”纪莫非走到淑媛身边心有余悸的说道。 尹淑媛不语,兀自整理东西。 “你刚才怎么不出来,好歹也出来关心一下,父亲他们都在的。”纪莫非很小心的说,确实,生那样的事,而且又在“绛芸轩”,她都不出来关心一下,失礼不说,情意上也讲不过去。 “我又没有二嫂那样清楚的脑筋,我现在脑子糊涂着呢!我出去做什么?”尹淑媛漠然道。 “这不是你能做什么的事情,你就出去露个面也好,这是道理。”纪莫非对她这份漠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她是他的妻子,他希望她能融入这个家,真正的成为一家人。 “你直接说我没有道理不就行了?我就是不想出去,难道你要我再回忆一次自己孩子没有了的情形吗?”尹淑媛昂了头看他。 纪莫非语塞,说实话,现在他很怕和淑媛说话,说不上三句,她就会搬出孩子来,好像孩子没了,都是他的错,每个人的错,全世界都欠了她…… “好吧!你休息,我去洗个澡,呆会儿我要去看清儿。”纪莫非话不投机只有避而远之。 “小姐,三爷真是的,不体贴小姐的心情,还来责怪小姐。”春荟不忿的说道。 尹淑媛心里堵的慌,她偏就不去了怎么样?这个家里没一个好人,她们的孩子死不死关她什么事?莫非这么晚了还要去“澄心苑”,是去看小的还是去看大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纪莫非洗了个冷水澡,夜已经深了,但心里总放不下.便又转去“澄心苑”,东厢里左右两间卧房,清儿一间,雨燕雨薇一间,大嫂不在,说是回去收拾东西,魏姨娘在看着两个孩子,这两孩子从小就是魏姨娘带的,感情深厚,如今两孩子遭此横祸,魏姨娘义不容辞要来照顾,纪莫非问了问情形就到清儿房里。 锦书一直坐在清儿床边,一眨不眨的看着清儿,生怕他有什么异状,纪莫非走进来她也没觉。 纪莫非见锦书还是那身衣裳,显然都没有歇息过,二哥也不在估计是去查凶手了。纪莫非缓缓踱了过去,低低唤了一声:“二嫂……” 锦书迟钝的转过头来,见是纪莫非,道:“小叔怎还不去歇息,三弟妹呢?还好吧!有没有吓到她?” 纪莫非心里一阵叹息,淑媛的冷漠,锦书的善良,天壤之别。微微一笑:“她还好,我过来看看几个孩子,清儿喝药了吗?” “喝了,清儿好乖的,药这么苦,他一口都没吐……’’锦书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二嫂,你别难过,清儿会好起来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纪莫非安慰她。 “这个人太狠了,这么天真可爱的孩子,她也下得去手……”锦书恨的直咬牙。 纪莫非皱了皱眉:“大哥二哥他们是不是有线索了?我听二哥说过有个怀疑对象……” 锦:“是的,在查,不管她的动机是什么,这一次,决不放过她。” 纪莫非想问是谁,但是二哥他们既然没说,总有他的理由,也许是不想他操心,也许是怕知道的人多了,走漏了风声,所以,压了压心中的疑问,道:“二嫂,你先去歇会儿,这里我来看着,别累坏了身子。” 锦书看着已经睡过去的清儿,哀伤道:“不,我没事的,我就在这里看着他,看到他好了,又能活蹦乱跳的我才能安心,其实,我早就猜到有人会对清儿不利,我已经那么小心了,让话儿寸步不离的跟着清儿,戏楼子里,那么多丫环老妈子看着,我真想不到凶手会在那里动手,是我的疏忽……” “不,二嫂,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你无须自责,你已经做的够好了,是凶手太狡猾,我们每个人都没有想到。”纪莫非听她这样自责,心痛极了,真的,有谁会想到凶手会去利用孩子来下毒。 锦书哽咽难语,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事情都已经生了,雨燕到现在都尚未脱离危险。 映雪端了米粥进来,先给三爷打了个招呼,方对锦:“二奶奶,吃点宵夜吧!夜还长着呢!”映雪知道二奶奶最心疼清儿少爷,清儿少爷现在这个样子,二奶奶今夜肯定是不会睡觉了,又担心二***身子挺不住,就去煮了些米粥,还特意放了几颗红枣。 “映雪,你给魏姨娘送过去吧!我不想吃,吃不下。”锦。 映雪向三爷求助,纪莫非道:“多少吃一点吧!要想清儿快点好起来,你自己先得保重身子才是,映雪,再去盛两碗来,我也饿了。” 映雪微喜,道:“映雪这就去。” 正说着,纪宣仪回来了,锦书起身要迎上去,却是双脚麻,一个不稳,斜斜倒下,莫非不假思索,伸手就扶住了她。下一刻,纪宣仪人也扑到,从莫非手里接过锦:“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你看你,让你好好歇着,你偏不依,清儿已经这样了,你若再病倒,我可真是要焦头烂额了……” 纪莫非默默的退了出去,刚要抬脚跨出门槛,纪宣仪唤道:“三弟,你等等,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纪莫非头都不敢回,很怕看到他们亲密相拥的样子,心里像被扎了根刺,那是很久以前就种下的刺,这种痛,你可以承受,但他却会一直存在,固执的存在,慢慢折磨着你。 “哦!好,我你到书房等你……”纪莫非仓促地说道,落荒而逃。 屋里只剩纪宣仪和锦书,两人并未觉莫非的异样,两人同时开口。 “查到什么了吗?” “我看你还是去休息吧……” 两人默然,纪宣仪将她抱到一旁的矮榻上,紧紧地抱着她,将头深埋在她怀里,喘息着,喑哑着:“锦书……今天多亏了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直到今天,我才现清儿在我心里原来是这么重要……” 锦书温柔的抚摸着他的,柔声道:“宣仪,我知道的,我知道,没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锦书,你说,我是不是很浑,其实我是个懦夫,我把责任都推到清儿身上,其实……罪魁祸是我……”纪宣仪沉痛的说着。 一次看到纪宣仪这样无助,痛苦,一次在她面前暴露他的脆弱,说实话吗?他确实够浑的,哪有人把帐算在自己孩子身上呢?可是,现在,她不忍心再责备他,只能安慰道:“宣仪,一切郁已经过去了,我只想说,人不能老活在过去,那样只会让自己更痛苦,让身边的人也难过,宣仪,你现在醒悟还来得及,等清儿好了,我们一起好好弥补他,加倍的爱他,好不好……” 纪宣仪缓缓抬起头,眼中有一一层薄雾,朦胧的锦书,这么美,像月光下的仙子,纪宣仪抚着她的面颊,低低道:“锦书,谢谢你!” 锦:“你谢的好莫名。” “一点也不,我谢谢你的一切。”纪宣仪诚挚的说着。 锦书赫然:“好吧!那你现在告诉我,你和大哥查的结果怎样了?” 纪宣仪轻吻她的额头,柔声道:“这些事你就不要担心,交给我们男人就成,放心,我一定会为清儿讨一个公道,现在,我去和三商议点事,呆会儿我回来换你,你一定要去好好休息,清儿这一次可能要躺好几天呢!有得辛苦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夜审(一) 纪宣仪说是和纪莫非商议事情,却是将他拉到了“宁和堂”。 纪莫非莫名道:“怎的上这儿来?”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纪宣仪眸光森寒,今夜,必须让所有悲剧都结束。 纪莫非默然跟了进去,只见大哥和父亲也在座,除此之外,别无他人,看来是有很要紧的事。 纪宣仪向父亲,大哥行了一礼,道:“咱们这就开始吧!” 纪云亭颔,面色凝重,老大来报,说是真凶找到了,他几乎从床榻上跳起,匆忙换了身衣裳就来了。 “把疑犯带上来。”纪宣仪大声道。 立时有两个下人押了五花大榜的的人进来,纪云亭一见那人,错愕不已,筒直难置信:“云娘……怎么会是你?” 纪莫非也有些震惊,这个云娘,是母亲的亲信呀!在纪家也有十余年了,一直都是好好的,怎么突然会做这种事,是不是二哥弄错了? 转看大哥,正以足以杀人的目光盯住云娘。 纪宣仪一挥手,两个下人立即退下,只剩云娘站在大厅中间,云娘冷冷环视纪家四位爷,眼中毫无惧色。 “云娘,这些事,真的是你做的么?”纪云亭惊讶地问。 “哼!是不是我做的很要紧吗?还不是,你们想说谁做的就是谁做的……”云娘轻蔑地笑。 “这么说,你觉得你很冤枉?”纪宣仪回以同样轻蔑的笑客。 “大胆云娘,你的所作所为我们已经全然知晓,人证物证俱在,识相的你自己把事情一一交代清楚,不然,送你到刑部衙门,十八般酷刑叫你生不如死……”纪存儒喝道。 “纪大爷,你不是说人证物证俱在了吗?那你还来问我做什么?也别拿刑部衙门来吓唬人,我不过是纪家的一个奴婢,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爱怎么办怎么办。”云娘冷笑道。 “是么?那你收拾包裹做什么?想逃吗?”纪宣仪沉声问道。 云娘面无惧色,笑了笑:“我拾掇下自己的东西,怎么?不允许吗?拾掇东西就是要逃?那我一年到头不知道要拾掇多少次。” “呵呵!问题是你拾掇东西,拾掇的正是时候,好吧!既然你不肯坦白,那就我来帮你说。”纪宣仪皮笑肉不笑。 “以前的事我不提,单说说今儿生的事情,单这一件,就够你云娘将牢底坐穿,当然,这是你运气足够好的话……今儿个吃过晚饭,大伙都去了戏楼子看戏,而你云娘此刻应该是在夫人房里陪着夫人,你却偏偏跑去了戏楼子,趁大家伙不注意,你偷偷塞了几颗含了砒霜的糖果给雨燕,诓骗她分给雨薇,清儿同食,然后又趁大家不注意,悄悄溜了回去。你以为吃了砒霜必死无疑,死无对证,没想到,我们居然采取了极其有效的急救措施,孩子……给救回来了……于是乎,你就着急了,开始收拾包袱,准备出逃,而这时候,你又听说,雨燕还没清醒,生命垂危,你心存侥幸,或许雨燕救不回来了,你又把包袱藏好,静观其变……云娘,我说的可对?”纪宣仪冷眼看着她,说道。 云娘强作镇定,道:“简直一派胡言,谁瞧见我给雨燕小姐糖果了?” “你真以为雨燕救不回来了吗?”纪宣仪不答反问。 云娘一怔,纪宣仪继续道:“那只不过是我们放的烟雾弹,故意说雨燕小姐垂危了,好稳定你的心,好让你心存侥幸,好麻痹你……事实上,雨燕小姐醒了,巡捕房张巡捕已经在‘澄心苑’录了雨燕小姐的供词,云娘,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云娘脸色微变,但随即嗤鼻道:“都不知道纪二爷原来这么会说故事,既然雨燕小姐醒了,还说是我给的糖果,那么,云娘想见一见雨燕小姐,亲自问问,到底是谁教唆她来栽赃与我,就算你们想置我于死地,也总得让我死个明白不是?” 狡猾,果真是只狡猾的狐狸,纪宣仪原本就是要诈她,没曾想反被她倒打一耙,看来,这个云娘不好对付。 纪存儒恨不能上去直接掐死她了事,事实摆明了就是她做的,还百般抵赖,今日就算乱棍将她打死也不过是纪府惩治了个不听话的刁奴,可是二弟不让,说刭时候一切看他的,现在怎么办?雨燕根本就没醒……纪莫非倒不怎么着急,既然二哥要这么做了,定是有必胜的把握。 “云娘,你在我们纪家时日不短,纪家从不随便冤枉人,这点你应该很清楚,所以,你不要口口声声说我们冤枉你,没有确凿的证据,宣仪不会我上你,我看你还是放明白点的好。”纪云亭慢声道,他相信宣仪。 云娘突然变得有些愤怒,重重地“哼”了一声,似乎对老爷的话极为不满。 纪宣仪调整了下思路,责问道:“云娘,我很理解你现在垂死挣扎的心情,不过你也要明白,现在,老实交代才是你唯一的出路,你已经很难自圆其说了,你说你晚饭后没有出过院子,但是,我安排在夫人身边的丫头说,亲眼看你出去了,而且在戏楼子那边,也有人见到你鬼鬼祟祟的出现,云娘,其实我早就在注意你,我一直按着不动,就是想看看你到底要对纪家做什么?你隐藏在纪家十余年,老实本分,辛辛苦苦十余年,到底所为何来?然后,我等到的是你在夫人药里下药,又对三个孩子下毒,那所谓的断香的诅咒,夫人的病,三奶奶小产,和今日的一切,你敢说和你没有关系?” “什么?对夫人下毒?”纪云亭万万没有想到,徐氏的病也和云娘有关。 “二哥,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纪莫非也惊愕道。 纪宣仪逼视着云娘,点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纪莫非懊恼地问。 “在‘归云寺’的时候,锦书提醒了我。”纪宣仪据实以告。 “那你为什么要等?为什么不早把她揪出采?”纪莫非急吼道,没想到云娘,居然做了这么多恶事,连他的孩子也葬送在她手里。 “那是因为云娘太狡猾,嗅觉太敏锐,而且,中间还有一些环节我没有想明白,我和大哥一直在查。”纪宣仪摇头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夜审(二) 云娘站着一言不,听他们父子四人对话,不时露出嘲讽的笑,一群废物而已。 “本来我想不通,可是我在云娘的包裹里看到了这个,一切问题迎刃而解。”纪宣仪从袖袋里掏出一块帕子,展开。 “父亲,你看到这块帕子,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纪宣仪问。 纪云亭看着那块帕子怔怔失神,久远的尘封的记忆之门霎时打开,往事如潮水汹涌而来,纪云亭颤声道:“你怎么会有这块帕子?”那时,姚真的东西不是全都烧了,毁了吗? 云娘的脸上冷嘲的意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灼灼的恨意,然而她还是抿着嘴什么也不说。 “父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姚姨娘是钱塘人对吗?”纪宣仪道。 “不错,是钱塘人。”纪云亭语声悲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现在听来,恍若隔世。 纪宣仪又转身对云娘道:“云娘,虽然你一直对自己的身世隐藏的很好,但是还是露出了蛛丝马迹,比如,你会做正宗的西湖醋鱼…… 老祖宗问起,你只好说你是余杭人,而事实上,你也是钱塘人,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的真名应该叫姚云,你是姚真的妹妹姚云。” 云娘脸色大变。 “你可以不承认,大哥已经派人去钱塘姚家查证,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传回来。”纪宣仪看她神情变化,越笃定自己的猜想,如此,这一系列悲剧的生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姚云,是来为她姐姐姚真姚姨娘复仇的。 “这么说来,那火传言都是你散布的?你早有预谋,一步步的算计,从断香开始,用不详的预兆让纪家陷入恐慌,然后利用是魏姨娘小产,散步纪家遭到诅咒的传言,再装神弄鬼害夫人疯魔,又下药让夫人变得痴痴傻傻,知道淑媛有了身孕,你又在她的饨品里放麝香,再到今天,你对三个孩子下了毒手……云娘,真看不出来,你心机如此沉重,心地如此恶毒,你……简直没有人性,你是看着清儿他们长大的呀!你也抱过,亲过,疼爱过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纪莫非按捺不住满腔的怒火,突地冲到云娘面前对她嘶吼着责问道。 云娘也豁出去了,纪宣仪猜到了她的底,是的,只要他们去钱塘姚家,什么都瞒不住了。云娘凛然对纪莫非道:“三爷,你说的没错,这些都是我做的,你尽管说我心机沉重,说我恶毒,随便你用什么词来骂我,因为我根本就不在乎,因为你们纪家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你们的所作所为披了仁义、正义的外衣,实则虚伪、卑鄙、龌龊,更令人指……” “姚云,那么,你以为你是正义之使?你以为你是在为你姐姐复仇吗?当年的情况你又了解多少?你凭什么认为是纪家害死了你姐姐?” 纪云亭忍不住出言喝道。 云娘怒目相向:“难道姐姐不是你们害死的吗?是谁设计诬陷她与管家通奸?是谁硬逼着她堕胎,逼得姐姐要以死明志?你……和徐惠兰,一个昏庸,一个险恶,硬生生的逼死了姐姐……” “一派胡言,她和管家衣衫不整在一张床上,你说,我亲眼所见还有假吗?别人设计,别人设计能让两个清醒的人爬到一张床上吗?”纪云亭愤怒道,那一幕,这么多年他都不敢去回忆,一想到就会心痛难耐,他是那样喜欢姚真,徐氏百般为难,他就百般维护,可是,她却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回报他,情何以堪…… “是吗?是这样吗?我姐姐承认了吗?你听我姐姐解释了吗?”云娘质问道。 “她当然不承认,她说她无法解释,只求我相信她,可是,我还能相信吗?那样的情形,换做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的。”纪云亭相信自己当初的判断。 “那你审问过那位于姐姐……通奸……的管家了吗?他承认了吗?”云娘逼问道,说道通奸那两个字,云娘觉得声音都在抖,可怜的姐姐,死了还背上这样不堪的罪名,死不瞑目啊! “他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承认。”纪存儒一旁帮腔道。 “是的,他不承认,我就命人先把他关押起来,没想到被他连夜逃了出去,如果他不是心虚,他为什么要逃?”纪云亭咬牙切齿道,可恨的是没能把那人追回来,不然他一定亲手阉了他。 “哼哼……”云娘冷笑:“所以我说你是昏庸,你真以为那管家是逃走了吗?被捆的严严实实,里外都有人把守,他是江洋大盗还是梁上君子?就算他是,那样的情形下也无可奈何吧……” “你的意思是有人放走了他?”纪云亭有些错愕,他当时那样气愤,倒没有想到这一层。 “放了?若是放了,那更说明这就是一个阴谋,你不知道吧,我事后去过乔振声家,你道他们家的人怎么说?乔振声死了,因为他和纪府的姨娘通奸被捉,悬梁自尽了,纪家给了他们二十再银子,并威胁他们,这事如果宣扬出去,纪家绝不罢休。他们一家老小真以为乔振声做了不该做的事,又怕纪家秋后算账,就举家迁徙,离开了赣州,远去益州……纪老爷,现在,你还能笃定的说,我姐姐不是被冤枉的吗?”云娘咄咄逼人说道。 纪云亭只觉一阵眩晕,脚下踉跄,扶住桌案才站住,这些他真不知道,当时是徐氏去办的,是徐氏派人去乔家找人,然后回复说,乔振声根本没有回家,再过一段,乔家举家不见了,他真以为乔振声是带着全家逃走了,那时,还懊恼着,为什么不把乔家人控制起来……若真如云娘所言,那么说谎的是徐氏……纪云亭冷汗涔涔。 何止是纪云亭如遭雷击,纪家三兄弟听到这也是悚然一惊,没想到当年生的事,居然有这么多内幕,而且,很可能主导这场悲剧的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纪云亭,纪老混蛋,你都不知道我姐姐有多爱你,她每次给我来信,都是说你们之间怎样幸福,怎样甜蜜,字里行间,我几乎都可以看到她唇边洋溢着甜美的笑意,那时,我是多么羡慕姐姐,做姨娘又怎样?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就是幸福……还记得,她给我的最后一封信里,说她有了身孕,说她有多么快乐,说她希望这个孩子能像你……我以为,姐姐会一直幸福下去,没想到,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姐姐投湖自尽的噩耗,我想,姐姐望着湖水的那一刻,心碎了,她白口莫辩呀!被自己最爱的人逼上绝路,这样怎样的一种痛,纪混蛋,你能想象吗?”云娘声泪俱下的控诉。 纪云亭双拳紧握,姚真,他每次念及都会憎恨的一个名字,此刻像一把尖刀插入心脏,心痛到不能呼吸,他颤声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 云娘眼中含泪,嘴角挂着讥诮的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告诉了你,我姐姐能活过来吗?告诉了你,你会严惩真凶为姐姐做主吗? 不……什么都改变不了,因为你的愚蠢,地府里多了三条冤魂,我就不告诉你,我要你还有那个恶妇徐慧兰也眼睁睁地看着纪家从鼎盛到衰败,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尝尝什么叫欲哭无泪,所以,我等,一等十余年,等到纪家三位爷都娶了媳妇,才开始实施我的计划,好可惜,就差一点,差一点我就成功了。” 大厅里悄无声息,每个人只听见自己的心跳,那样沉重,真相血淋淋惨不忍睹,这叫什么,恶有恶报?纪云亭已经沮丧的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原来,造成这一幕幕悲剧的原凶竟然是自己…… 纪宣仪深喘一息,正色道:“云娘,我很遗憾,对当年生的事情,如果可以,纪家愿意用一切去弥补,然而,你却采取了最激烈,最不堪的方式来索要你的公道,你心中的天秤已经失衡了,在你下药的那一刻,你心中再无真、善二字,云娘,这一刻的你用再多的理由也无法掩盖你丑陋的内心。” 云娘似乎有些疲累,恍惚着摇头:“成王败寇,我失败了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她眼中陡然闪起一道寒光:“但是,我始终相信,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就算不是假我之手,你们纪家也会遭到报应的。” 她狠戾眼神和话语,让纪云亭为之一颤,心沉到谷底,眼前浮起姚真那双绝望中带着恨意的眼,他还能说什么,什么都说不出来。 纪存儒起身,击了三掌,后堂转出一个人来,纪存儒施礼道:“张巡捕,让你见笑了,这人就交给你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张巡捕看着大家凝重的神情,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只能抱拳道:“纪大爷请放心,刑部衙门一定会秉公办理。”今天纪存儒纪大爷这么夜了还把他请来,原来就为这个。 “很好,我还以为你们会私底下处置了我,也像当年那样,悄无声息的掩盖真相,掩饰你们的丑陋,看来,纪混蛋,你的儿子比你强,可是……我不会去衙门,我死也要死在纪府,那样,我的魂魄就会永远留在纪家,永远缠着你们,让你们永世不得安宁……”说着,云娘下颌用力一咬,口中喷出鲜血。 “不要……” 纪家三兄弟几乎是同时冲了上去,还是没能阻止云娘,眼睁睁地看着云娘缓缓倒下,她满是鲜血的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宣仪的烦恼(一) 这不是纪宣仪要的结果,很多细节都还没有弄清楚,比如,杜若的死……要完成这些事情,又岂是云娘一人之力就足够的呢?那么,府里是不是还存在云娘的同伙呢?她那样猝然的咬舌自尽,是不是为了保护另一个人呢?纪宣仪很不安。 事后,莫非一再问,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事告诉他告诉父亲,也许就会有办法把云娘和其同伙都揪出来。纪宣仪说,不告诉你,是因为你…… 锦这件事时候已是二日,怔怔失语,套用《大话西游》里的一句台词,她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而这个结尾让她心里很难受。以前夫人不管怎样苛待与她,在她心里,夫人只是个势利的婆婆,难缠的婆婆,一个不待见她的婆婆,可现在,夫人成了一个阴谋者,是她亲手导演了十几年前的那场悲剧,导致纪家今日蒙难,她才是罪魁祸……所幸她现在是痴的,不然,不知道她该以什么面目面对纪家老小。 而云娘,锦书不得不佩服她的坚韧和毅力,为了复仇,在仇人身边强颜欢笑十余年,她在笑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在滴血?然而,她终究不该用无辜者的生命去惩罚有罪的人, 雨燕还是没能救回来,挺了三日,去了。方情烟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病不起,纪存儒也很是痛心,一蹶不振,多亏了魏姨娘悉心照料雨薇,安抚纪存儒, 老祖宗的情形也很不好,大夫说,很可能挺不过这个冬。这样的纪家,被厚重的愁云惨雾笼罩着,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抑郁。淑媛干脆又回娘家去住,纪莫非也随她,反正两人在一起也总是吵。 相比之下,二房算是最庆幸的了,清儿在渐渐的恢复中,纪宣仪和锦书经此一劫,感情越深笃。老祖宗说,现在,只有看到二房,心里才有那么一点安慰,才不会那样绝望……这样的话,真叫锦书难过,祖母的心情,一定是无奈又悲凉。 一连串的投毒下药事件,让纪云亭心有余悸,干脆吩咐各房另起炉灶,平日里自己房里的人要吃些什么,饨些什么就自己动手,这样责任到人,万一出什么事儿也便于查证。 锦书对这样的安排是喜欢的,终于要吃什么可以自己做主了,纪宣仪却不太高兴,这样一来,一家人聚一起的时间就少了很多,感觉像分了家一样,变相的分家。锦书能理解,安慰他:“现在是非常时期,老爷这样做也是为大家的饮食安全考虑,等以后风平浪静了,再恢复如常也不是不行。” 纪宣仪叹息:“现在还是盛夏,我怎么感觉像秋日般的萧条。” 锦:“可不?这口气听起来像个老人家。” 纪宣仪也不恼,拉住她的手,轻轻一带,将她揽入怀中,抱着她,就往她胸前轻嗅。 锦:“别,都是汗呢!” 纪宣仪不退反伸了手进去,抚上她的丰盈轻轻按揉,眼含春色,低笑道:“哪有汗?玉骨冰肌,温香滑腻,**的很……” 锦:“大白天的,让人看见不好……” “怕什么?丫头们都晓得规矩,进屋先通报,没人敢随便闯进来的。”纪宣仪不以为然,解开了锦书的衣襟,隔着肚兜含住凸起的花蕾,舔砥着。 仿佛是最致命的弱点被人把持住,浑身酥软,没有半分挣扎的气力,锦书只能抱着他的头,喘息着,任他的唇舌肆虐:“小心清儿又跑进来……” 纪宣仪含糊着:“只要你不喊救命,他不会进来的……” 锦书大窘,去捏他鼻子:“纪宣仪……你好可恶……” “啊…是啊…我是可恶的老人家……”纪宣仪嘿嘿笑道。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闹了,我得去看看绿豆汤煮好没有……”锦书好不容易收住心神,忙要逃开去。 “不许走,绿豆汤自有初桃看着,哎!说真的,我有正经事要跟你说。”纪宣仪圈住她不放。 锦书低头整理衣裳:“你说……”却半天听不到声响,抬眼看纪宣仪皱着眉头,很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锦书不免紧张起来。 纪宣仪抿了抿唇,踟蹰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锦书笑。 “那我说了你不要生气。”纪宣仪先打埋伏。 “你说……”锦书讨厌他的故弄玄虚,指不定又想捉弄她。 纪宣仪略一迟疑,道:“锦书,自从和你在一起,我……我就没有再碰过馨儿……” 锦书心一紧,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锦书,我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锦书极力淡然:“我并没有拦着你,你想去只管去。”然而心里五味杂陈,一直都在逃避这个问题,却还是逃避不了。 “我不是说我想去,问题恰恰是……我不想去……”纪宣仪郁郁道,这个问题已经让他纠结了很久,特别是出了姚真姨娘的事情,更让他担心,他从来不羡慕什么左拥右抱的艳福,相爱的人,一个足以,他没有多余的感情给另一个女人,连敷衍都难以继续。 “那……你想我说什么呢?”锦。 “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想听听你的意见。” 锦书舔了舔有点干的唇,迟疑道:“宣仪,说实话,我不愿意和别人分享你,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才是两个人的爱情,我心中渴望的爱情,所以,我能保证的,就是不会去为难柳姨娘,尽管我心中有千般不愿。”心跳的很急,一次在他面前这样坦诚不公的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既然要面对,那就坦诚的面对。 纪宣仪怔怔地望着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啊!这才是完美的爱情。但是,馨儿能接受吗?他不想伤她,可却从一开始,他就已经伤了她,他无法把心交给她,和她在一起,更多的是为了满足他对蔓儿的思念,以及一个男人正常的需求……不能否认,他是自私的……可是,如果这样继续下去,对馨儿的伤害会更大,甚至还会伤害到锦书…… 他该怎么办?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宣仪的烦恼(二) 吃过晚饭,纪宣仪出来散步,说的确切是出来散心。 白天和锦书这么一说,害的锦书闷闷不乐,都不怎么搭理他,说什么,这事还是由他自己定夺,无论怎样,她都支持就是了。还能怎样定夺呢?她已经把自己的立场表达的很清楚,她不喜欢和别人分享,但对于这个已经事实的问题,她能做的只是不去为难馨儿……够了,这样就足够了,他得感谢她的坦诚,而不是像其他女人那样,当面温柔的说……只要夫君喜欢就好……背地里却斗的你死我活。可是,他还是拿不定主意,平时他也不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主要还是觉得亏欠了馨儿吧!那样的狠话,说不出口。 走着走着,居然走到了“绛芸轩”,想起三弟,纪宣仪又忍不住叹息,当初还以为三弟会是最幸福的,没想到…… 纪宣仪上前扣门,出云丫头来开门。 “三爷在不在?”纪宣仪问。 “三爷……三爷独自一人在“抱月亭”喝闷酒呢!”出云怏怏道。 纪宣仪扭头向东,果然“抱月亭”上有个人影。纪宣仪道:“麻烦你再准备两壶酒来。”便信步朝“抱月亭”而去。 出云懊恼着,早知道不告诉二爷了,这下好了,三爷又得喝的醉熏熏。 “三弟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二哥来陪你喝一杯。”纪宣仪笑呵呵地在莫非对面坐下。 纪莫非笑道:“我喝的本来就是闷酒,一个人喝才能更好的品尝寂寞的味道。” “哈哈,那你借酒品寂寞,我借酒消忧愁,正好……”纪宣仪毫不可气的取了个杯子,自斟自酌起来。 “二哥有什么好忧愁的,难道跟二嫂吵架了?”纪莫非挑眉问道。 纪宣仪仰头闷了一口酒,又满满斟上:“没有,你二嫂那脾气,想和她吵架也不容易。” 纪莫非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笑道:“是啊!要不怎说二哥好福气,娶到二嫂这样好的女子。” “可麻烦就出在这。”纪宣仪叹道。 “二哥,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什么麻烦出在这,出哪儿了?” 纪莫非又紧张起来。 纪宣仪望着月下泛着粼粼银光的“玉灵湖”,喟叹道:“三弟,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你二嫂了……” 纪莫非愕然,听到这样的话,他应该很高兴才对,这样锦书才会幸福,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是酸酸的滋味…… “蔓儿走了,几乎带走我全部的热情,那些日子,我过的跟行尸走肉无异,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芶延残喘而已……是你二嫂让我活了过来,真的,我没想过,这辈子,还会有这样的幸福……”纪宣仪痴痴道。 “这样不是很好吗?”纪莫非同样痴痴,却是黯然神伤的痴惘,二哥,真羡慕你,重新拥有爱情,而我的爱情,永远只能是一个梦,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一个连说都无处可说的梦…… “可是馨儿的存在……我不知道要怎样解决这个问题。”纪宣仪惆怅道。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纪莫非问道,按说,锦书是个好脾气,她是不会去为难柳姨娘的,而柳姨娘……似乎也还安分,不是一直风平浪静吗?二哥还愁什么愁? “我没办法再和馨儿在一起。”纪宣仪道。 呃……莫非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二哥是有些喜欢柳姨娘的。 “你别那样看着我,我知道这样说很自私,可我真的没有办法,因为心里已经住进了一个人,就没有办法再容下别人。”纪宣仪郁郁道。 纪莫非沉吟道:“我能理解,当心里被一个人填的满满的,就没有空隙再容纳另一个人……”这样的感觉他也有,他已经很努力的去接纳淑媛,可是,一直很失败,他和淑媛走到今日相敬如冰的地步,并不是淑媛一个人的错,他也有责任,而淑媛小产是导火索,将这个矛盾扩大到两个人都无力收拾的地步,淑媛心中的恨、怨,他已经无力去包容。 “二哥,我知道,你觉得对不起柳姨娘,毕竟是她陪你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光,但是,如果你真的无法再接纳她,无法做到平衡,那你只会伤她更深,二哥,我送你两句话,一句,“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二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纪莫非郑重道。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纪宣仪默念着,心中豁然开朗,是啊!这样拖着只会让事情变的越来越糟糕,长痛不如短痛,他会给馨儿做好安排的,起码让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三弟,谢谢你,你这两句话醍醐灌顶啊……我这就去办。”纪宣仪喜道,喝干杯中的酒,就与莫非告辞。 恰好,出云送酒来,见二爷要走了,赶紧道:“二爷不喝了呀! 那我把酒端回去。” “哎……送都送来了,就放这吧!二爷不喝,我三爷喝。”纪莫非连忙阻止道。 纪宣仪笑道:“你也少喝点,别越喝越寂寞了,出云,拿回去吧!” 出云朝三本做了个鬼脸,忙端了酒下了假山。 纪莫非只能无奈摇头,抬头望着残月一轮,就像他的心,残缺了一块,但是月逢十五又圆,他的心却是再也补不齐了。 纪宣仪径直来到“馨香苑”,如梅见到他来,跟捡了元宝似的,开心的叫道:“柳姨娘,柳姨娘,是二爷来了……” 柳馨儿闻声出来,见到纪宣仪,就怔愣在那里,弄不清是真的还是幻觉。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吗?”纪宣仪柔声道。 “哦……二爷……里面请……”柳馨儿有些仓皇,还是不敢相信这个自己时时刻刻念着的人真的站在面前了,还是这样的笑,这样温和的声音。千百回的想,他要是来了,她一定不理他,这样薄情寡义的男人,可是看见了,心里只剩一个念头,他终于来了…… 还是那样殷勤,比以往更小心翼翼,甚至都不敢往他身上贴了,低垂着头,老老实实地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那个爱撒娇的馨儿,粘人的馨儿,不见了,是他让她变得这样战战兢兢,这样楚楚可怜…… 纪宣仪心中的愧疚感又增了几分。 “馨儿,你也坐呀!”纪宣仪尽量把语声放柔和,今天要和她好好谈谈。 柳馨儿默默的在一旁坐下,以前,两人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她搜肠刮肚,找不出一句说辞,可是,心里明明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啊…… “馨儿,近来还好?” “嗯!”馨儿点头,心里却道:我还能好得了吗? “你也知道,最近府里办了好多事情……” “嗯!馨儿知道。” “馨儿……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心骤然急跳,不详的感觉,他多久没来了,一来就一本正经的要和她说话,他要说什么?馨儿慌忙起身道:“你看我都高兴糊涂了,还没给二爷沏茶呢!” “馨儿,不用了,我说完就走的。”纪宣仪觉得自己真的很冷酷。 “哦!那也请喝杯茶再走吧!”柳馨儿的心拔凉拔凉,他要说的,怕是她不能承受的吧! 纪宣仪无奈,看着她去沏茶,沏了茶,又去拿糕点,又要去端银耳汤…… “馨儿,真的不用的,你坐下。”纪宣仪开口。 柳馨儿背对着纪宣仪的身子一僵,颤声道:“二爷,你今儿个要说的话,可以不说么?” “馨儿……”纪宣仪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心中不忍,可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馨儿,对不起,我想说……你很好,所以,我不能再这样自私下去,我会为你安排好以后的生活,给你自由,也许,走出纪家,你才能寻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纪宣仪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觉得嘴拙,然而,这就是他心底的想法。 柳馨儿如遭雷击,怔立当场,他终于还是说了……这样绝情的话,他的那样轻巧,冠冕堂皇,什么走出纪家,才能找到真正属于她的幸福,简直是鬼话连篇。 柳馨儿蓦然回过头了,脸上已经满是泪水,满腔的怨化成了满腔的怒,哽声道:“你把我冰在这,扔在这,不闻不问半年多,好不容易来了,就是想要叫我离开吗?纪宣仪,纪二爷,你的心是冰做的,还是铁做的?你答应过我什么你都忘了吗?是啊!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床笫欢愉的时候,什么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都是假的……可我偏偏就那么深信不疑,偏偏就那么死心眼的认定了你,纪二爷,我不过是一个妾,是一个供你泄,供你玩弄的女人,你要抛弃就抛弃,何必说的这么好听,你是不是还要我跪下来感谢你的仁慈,感谢你的宽厚,感谢你将我抛弃了还为我的幸福着想……” “馨儿,不是这样的,馨儿……”纪宣仪脑子混乱的很。语无伦次。 “我每天都想啊!等啊!想你想到心碎,我想,就算你不喜欢我了,只要你偶尔来看我一回,哪怕说些虚假的话来敷衍一下,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我什么都不争,只想安安分分做你纪宣仪的女人,也这么难吗?啊?”柳馨儿唏嘘着责问道。 第一百四十章 纪宣仪的烦恼(三) “馨儿,我很抱歉,我不想再敷衍你,已经错了,不能再错下去,如果你不愿意回娘家,我会为你买一处宅院,安排好你以后的生活,我想,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纪宣仪狠狠心说道。 柳馨儿错愕半晌,软下声来哭求道:“二爷,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说,我改,我改还不行吗?你不喜欢我用媚香,我就再也不用了,你不喜欢的事情我都不做了,成吗?你别逼我离开,我离不开你,我喜欢你呀……二爷……” 她这样哭求,让纪宣仪很是为难,他不是不知道馨儿对他情意,可是,爱情这东西,不是你爱我,我就必须也爱你,他和她之间只有感情,没有爱情,纪宣仪黯然道:“馨儿,不是你不够好,问题在我,是我不好。” 绝望像狂怒的潮,没顶而来,真的不可能了吗?她像个没了心魂的人,怔怔道:“是她逼你这么做的吗?”她需要一个理由,来解释这一切,一定是华锦书那个女人。 “不,不是,馨儿,我考虑了很久,是我自己的决定。”纪宣仪忙解释道。 柳馨儿先是慢慢摇头,越来越快,然后声嘶力竭的喊道:“我不信,一定是她,是她逼你的。” “我都说了不是。”纪宣仪也急了,拔高声音道。 柳馨儿转身就往外跑,纪赏仪愣了一下,追上去,捉住她的手臂,急道:“你要去哪里?” “我去问她……”柳馨儿挣扎着。 “馨儿,你冷静点行不行?这不关她的事。” 柳馨儿哪肯听他的,挣扎了几下见挣不开,张口就咬上了纪赏仪的手臂,纪宣仪吃痛,“啊……”一声,松开了手,柳馨儿见机就跑。 她一定要去问问那个女人,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非要这样狠毒.要逼迫宣仪赶她走…… “如梅,拦住二爷。”柳馨儿看见站在门口的如梅,急声道。 如梅在门外候着,里面吵起来,她早就听见了,她的震惊并不亚于柳姨娘,她是绝对不希望柳姨娘走的,府里的丫头们本来就看她很不顺眼,如果柳姨娘走了,那这个府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吗?所以,柳姨娘叫她拦住二爷,她想也不想就上前拦住了从里面追赶出来的二爷。 清儿捡回一条性命,修养了好几日,功课落下不少,他还挺着急的,说是韩治哥哥布置的任务完不成了,让话儿搬了矮几在床上,认真做起功课来。 话儿劝了他几回都不听,还被他老气横秋的教训了去,说什么“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又什么“黑不知勤学早,白方悔读书迟”最后还说“你们女人不懂……”哎……真拿这个小人没办法。 韩治照例用过晚饭来看清儿,见清儿盘腿坐床上用功书写,怔了一怔,走过去,抽了他手里的笔,和声道:“清儿,休息的时候就好好休息,这些,等养好了身子再做。” “韩治哥哥,我已经好了,要不是母亲不许我下床,我早就满院子飞了。”清儿瘪了嘴道。 韩治用纸扇轻敲了他一记,笑道:“你以为你是鸟还是鸡?还满院子飞呢!” 清儿讪笑着:“我就打一比方嘛,韩治哥哥,你帮我去和母亲说说,我再躺着,没病也闷出病来了。” “我说你呀,就安分一点吧!是大夫说的,要你起码休养半月,不到这个时间你母亲是不会放你出去的,你就忍忍。”韩治劝道。 “可是,还有好几天。”清儿苦着脸,耷拉着脑袋。 “什么还有还几天?”锦书端了饨好绿豆汤进来,听见清儿叹气。 “哦,没什么,清儿问韩治哥哥,湖里的荷花开了没有。”清儿扯了个谎,还朝韩治挤了挤眼,赶紧把矮几上的纸张藏到了被子里。 韩治心笑,这个小家伙,就是怕母亲,在别人面前是条泥鳅,在母亲面前就成乖乖兔了。 “你放心,等你病好了,还能看得到。”锦书笑微微的把绿豆汤放在矮几上,然后伸出手:“把你藏的东西拿出来吧!” 清儿求助的看着韩治,暗道这下糟了,母亲有言在先,如果不好好养病,偷偷摸摸地做别的事情,就要罚在床上多躺一天的。 弗治咳咳干咳两声,别过眼去,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清儿只好老老实实的交出所藏的纸、书,忐忑着,等着挨骂。 锦:“清儿,不是母亲非要逼你躺着,这次的病可不是儿戏,不养好了以后可有苦头吃,清儿,母亲要你好好的,不能再出任何意外,清儿是个乖孩子,一定能懂母亲的心意对不对?” 清儿乖巧的点头:“清儿知道了。”母亲的担心他自是知道的,可是大热天的闷在屋子里也不好受啊!听映雪说,母亲今儿个早上坐了大木盆,去收集荷叶上的露珠了,多好玩的事啊!他也想试试呢…… “那好,这次母亲就不追究了,但是下不为例,好了,赶紧把绿豆汤喝了。”锦书含笑逛 “韩治,我帮你也盛了一碗,这几日辛苦你了。”锦:“二奶奶客气了,韩治在这里承蒙二爷,二***款待,感激不尽。” “你也无须拘束,就把这当自己家好了,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说。”锦书感激他那日竭力救治清儿,而且,他在这真的帮了清儿好多,又可怜他如今无父无母的,虽说她只比他大两岁,不以长辈自居,只想能给他多一些照顾,给他一份家的温暖。 “二奶奶在哪里,我要见二奶奶,让我见二奶奶……”外面有人嚷嚷,语声尖利。 “柳姨娘,你等等,等我去禀报二奶奶……”是话儿拦着她说道。 锦书皱了皱眉,柳姨娘?她怎么来了,真是稀客。锦:“韩治,你帮我监督清儿,让他把这碗汤喝了,我还有些家事要处理。” 韩治拱手道:“二奶奶请便。”看来二奶奶有麻烦了。 锦书整了整仪容方才跨出门去,之间话儿和初桃正拦着柳姨娘,因为柳姨娘的情绪似乎很激动,头有些散乱,要冲到南厢房,那架势像是要找锦书算账似的。 “柳姨娘找我何事?”锦书缓缓踱了过去。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宣仪的烦恼(四) 看到锦书出现,柳馨儿恨不得扑过去撕碎她的脸,恨不得拿把刀戳进她身体里,戳上一百个洞,可是她能做的却是扑通跪倒在地,跪在这个让她深恶痛绝的女人面前。 她这样的举动叫锦书很是意外,她不是一直都很傲的吗?除了一次见礼,她主动上门,就再没有踏足过“澄心苑”,今日却是一来就给她跪下。难道,宣仪对她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 “二奶奶,请你慈悲,以前是我失礼,从今往后,我每日晨昏定省,二奶奶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请二奶奶高抬贵手,不要赶我走……”柳馨儿磕着头,哭道。 “馨儿,我从没说过要赶你走的话。”锦书觉得很难堪,好像是她不能容人要赶人走似的,她说过她不愿分享,这是她心里的真实感受,但她并不是要赶她走啊…可是又好矛盾,不愿分享就是不愿共存,天,真是好麻烦的事情。 “二奶奶,那你和二爷说说,二爷都听你的,反正馨儿是决计不会离开这个家的,二爷若是一定要逼馨儿,那馨儿只有让他抬着馨儿的尸体出去。”柳馨儿决然道。 这话说的,这不是在威胁她吗?锦书心中说不出的烦恼。 “馨儿,你这是做什么?我都说了这不干二***事。”纪宣仪愠怒着,他好不容易摆脱如梅的阻拦,匆匆赶来,就怕馨儿和锦书起冲突了。 “二爷,馨儿绝不会干扰二爷和二奶奶相爱,馨儿只求能留下,二爷不喜欢馨儿也没关系,不来看馨儿也没关系……”馨儿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纪宣仪懊恼道:“馨儿,你这又是何苦,这样留下,你会快乐吗?” “快不快乐是馨儿自己的事,馨儿愿意这样,二奶奶都说了不会赶馨儿走的……”柳馨儿可怜巴巴的望着纪宣仪。 锦书叹息着毒搀柳馨儿:“还是到里屋说话吧!这样跪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不,只要二爷答应,馨儿就走,二爷如果不答应,那馨儿今天就跪死在这里。”柳馨儿负气道,不肯起身。 纪宣仪最恨别人这样威胁他,她怎就不明白呢?他不爱她,不能给她幸福,留下,只能是孤寂一生,她口口声声不在乎,能忍得了一时,能忍一世吗?到时候,真的除了恨不会再有别的了。 “馨儿,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留下,对你百害而无一利,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不要意气用事。”纪宣仪还是耐着性子劝说。 “二爷,我不是意气用事,我也不用考虑,这半年来,我已经考虑的够多了,还是那句话,馨儿生是二爷的人,死是二爷的鬼,二爷若真的这样狠心,那就等馨儿死了以后,再把馨儿的牌位扔出去吧!”柳馨儿狠声道。 “你……”纪宣仪气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攥紧了拳头。 锦书看两人僵持不下,就去拉纪宣仪,示意他先缓缓。眼下柳馨儿这么激动,说什么她都会钻牛角尖的。虽然她对柳馨儿并无好感,谁会对情敌有好感呢?可现在她很同情柳馨儿,当初她也曾担心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也曾痛过,所以柳馨儿现在的心情她感同身受。要她怂恿纪宣仪下狠心吗?她还真做不出来。 可是,纪宣仪不这样想,既然事情已经说开了,长痛不如短痛,要不然,这次被馨儿威胁成功了,就会有下一次,下下一次,这样,事情永远无法解决。 纪宣仪郑重:“馨儿,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决定的事是不会再改变的。” 锦书未免心急,宣仪这样逼她,她若真的想不开了怎么办?总不能把人往死里逼。 “是吗?”柳馨儿凄然一笑:“那二爷是不知道馨儿的脾气吧?馨儿说过的话也不会改变的,当初是夫人亲口许诺我,保证我在纪家不会受委屈的,那好,现在也让夫人亲自来对我说,如果夫人也让馨儿走,那馨儿就彻底死了心。” 纪宣仪愕然,馨儿果然是聪明的,母亲能不能清醒过来都还是个问题,又怎么来说这个话,而且,母亲也未必会同意,因为馨儿是她挑的人。 “柳姨娘,你还是先起来吧!你这样和二爷犟着,只会让二爷更生气,这事,等你们都消了气再说好不好?”锦书上前打圆场,看来要想硬逼着柳馨儿走是不可能的,她也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那就缓一缓再说好了。 “二奶奶,对不起,以前是馨儿误会了你,还以为二奶奶是个不能容人的,馨儿给二奶奶赔礼,不管以后***会记住二奶奶鳖份情。”柳馨儿泪眼婆娑。眼 能得罪了华锦书,而且要巴结好,这个女人很要面子。她捧着她,她总撕不下这张脸吧!忍是心上的一把刀,痛彻心扉,但是她必须忍,总有一天,她会连本带利的都讨回来,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锦书只有苦笑,她的话有几分真意几分假意她不想去追究,说到底是她自己心里有些虚,毕竟柳馨儿是先她而存在的,如果没有她,可能纪宣仪会一如既往的宠爱她,这样说来,是她破坏了她的幸福,用现在的话来说,她就是三者……也许,这是一个永远无法缓和的矛盾。 “话儿,送柳姨娘回去休息。”锦。 柳馨儿依言起身,无比哀怨的看了纪宣仪一眼,在话儿的搀扶下转身离去。 被柳馨儿这样一闹,锦书的心情也糟糕透了,看纪宣仪站在那里蹙眉不语,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兀自转身要回房。映雪紧跟了上来,忿忿道:“二奶奶就是心软,被柳姨娘这样一哭二闹就妥协了,让二爷解决了柳姨娘不是很好吗?好不容易二爷才下了这个决心。” 锦:“都是女人,何苦呢?如果易地而处……” “如果易地而处,柳姨娘一定高兴死了,拼命怂恿,那还会管你可怜不可怜的。”映雪气愤道,她就相信那个柳姨娘会真的去寻死,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锦书一愣:“也许吧!” “我看二爷才可怜呢!脸都气绿了。”映雪道。 她是没想到,纪宣仪中午才和她提及此事,结果晚上就去实践了,也没想到,这就是他做出的决定,他有这份心意就好,说明他是在乎她的感受的,至于,能不能送走柳馨儿,那是另外一回事。 “你们也别去掩二爷,他现在正在气头上,让他冷静冷静就没丰了。”锦。 纪宣仪一个人在书房里呆了半晌,懊恼不已,还说什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已经那样坚定的要去解决这个问题,没想到反被馨儿威胁,反而闹到锦书这里,锦书一定很不高兴了,虽然她没说什么,但是从她眼中可以看出她的无奈。她本就是个心软的,见不得别人不好…… 哎!纪宣仪,你真真是没用。 一拳头狠狠砸在了书桌上,笔架上的毛笔摇晃不已。 锦书端了茶水进来,被吓了一跳,怎得过了这么久,还在生气呀! 定了定心神,走过去,轻声唤道:“宣仪……” 纪宣仪抬头见是锦:“对不起,今天让你难堪了。” 锦:“这茶是用晨间在荷叶上汲取的露珠冲泡的,你喝喝看,有什么不一样。” “锦书,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妥善解决的。”纪宣仪保证道,生怕她还在烦恼。 “宣仪……别逼的太紧,如果她真的不愿意,那就算了,你们以前不是也好好的吗?”锦,说这样的话,真的好无奈。 “不,现在不是以前,以前没有你,而现在,我心里只有你。” 纪宣仪急促说道。 “可是有些东西不是你想她不存在就能不存在,宣仪,那样做,对柳馨儿来说是不公平的。”锦。 “可是,这样做,对你也不公平,对她更不公平,或许我会关怀她,但是我真的无法和她再做夫妻间的事情,谁能保证她以后不会心生怨恨呢?锦书,云娘的事,是一个血淋淋的教训,我真怕,会让你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锦书,你说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你梦想的爱情,那么就让我为你实现这个梦想,请你收起你的歉疚、负罪感,若说有错,那在我,我会一力承担。”纪宣仪深深看她,诚挚道。 锦书深情回望,感动着,这是纪宣仪的承诺,从他清澄如碧的眼底,她可以看见他的心,真挚而虔诚,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她的梦想,在这样的时代,只能是一个梦,而他居然说要为她实现这个梦。 “宣仪……”锦书喉头紧涩:“你的心意我了解,如果可以妥善解决我会很高兴,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别逼的太紧,我不希望你以后都在负疚中度过。” 纪宣仪伸手将她揽入胸怀,下颌摩挲着她的,轻道:“锦,我要你做的就是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这边。” 第一百四十二章 恶人偏有恶人磨(一) 也不知是谁多嘴,二日,府里盛传二奶奶打翻了醋坛子,要把姨娘赶出府去,逼的柳姨娘差点没上吊抹脖子。这话传到映雪耳朵里,映雪气的直跳脚,一路奔回“澄心苑”对锦:“二奶奶,你听听,这些话,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传的,这可真叫猪八戒耍把式----倒打一耙。” 锦书淡淡一笑:“嘴长在别人身上,拦也拦不住,她要真这么说,那是她自己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以后……再怎么着,我只袖手旁观,随她闹去。” “二奶奶昨儿个就该这么想了,柳姨娘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就算是二奶奶要休个妾又怎么了?这种事哪个大户人家没有的?传出去又怎样?”映雪气鼓鼓道。 “就是,小姐,她既然这么说,你就做给她看,她要上吊就上吊,要跳河就跳河,她自个儿要寻死,阎王爷都拦不住,跟谁都没关系。”初桃也愤慨了。 “对……”映雪和初桃一唱一合。 锦:“这事儿,二爷自己会处理,我再不管就是了。” 正说着,苏太姨娘房里的岚贞来传话,说是让二奶奶过去一趟。 锦书微讶,苏太姨娘主动找她可是稀罕事,便道:“你先回,我随后就到。 苏太姨娘如今掌了事,也变得忙碌起来,锦书到的时候,苏太姨娘正在和几个管事婆子说话,锦书便在暖房坐着等候。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婆子们依次退去,岚贞方来请。 锦书恭恭敬敬给苏太姨娘行礼,苏太姨娘忙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随意些就好。” 锦书轻哂:“不敢失了礼数。” 苏文纨温婉而笑:“坐吧!今天找你来,是有两件事要和你说,头一件事,今儿个府里都在说你想……” “苏太姨娘,这事我也听说了,不过传言和事实有些出入。”锦。 苏文纨微微颔:“如果这传言出在大房或是三房,我可能就信了,偏巧是你二房,我是断然不信的。” “不过有一点是真的。”锦书坦然望着苏太姨娘:“这是宣仪的决定。” 苏文纨略一思忖,道:“好了,这事,你不用放在心上,相信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信那个无聊的传言,现在,咱们来说说二件事,想必宣仪也和你提起过。” “入宫?”锦。 “正是”宫中有消息传来,纪婕妤害喜害的挺厉害的,皇上特许家人早日入宫陪护,我倒是想去,可我这身份……别人去我又不放心,你素与纪婕妤交好,为人心思缜密,我想,只有拜托你进宫一趟。”苏文纨恳切道。 苏文纨生怕锦:“进了宫也不是就得一直呆在宫里,你过个半月一月的就可以回来看看宣仪和清儿……” 没办法拒绝,于情于理,她都必须走这一趟,锦:“什么时候动身?” 苏文纨暗舒了一口气,笑道:“不急不急,等清儿完全康复了你再入宫不迟,不然,你在宫中也会不安的。” “好吧!等清儿好了,我便进宫。”锦。 锦书前脚走,苏文纨后脚就让人把柳姨娘请了过来。 柳馨儿心思忐忑,这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今天让她来做什么? “柳姨娘,我之前觉得你这个人还是挺聪明的,能忍,哪个做妾的不是忍过来的,不同的是,有些人忍了一辈子也没能等到出头之日,有些人熬到了云开见月明……”苏文纨慢声道。 柳馨儿心道:现在你是有资格说这话了,正室痴了傻了,生个女儿还当了娘娘,天底下有几个妾有你这样好命的? “然而所有问题的关键还在于,必须要有男人的宠爱,如果男人肯宠着你,一切都好说,如果是男人不要你了,我想,作为妾室,那就什么指望也没有了……今儿个的传言,也传到我耳朵里,柳姨娘,你可真傻……”苏文纨嗤鼻道。 柳馨儿嘴角抽搐了几下:“苏太姨娘,你的话……馨儿不懂。” “不懂?你确实是不懂,你以为二奶奶是个心善的人,是个死要面子的,你先制人,说是二奶奶容不下你,这样一来,二奶奶就不会让你走了……这就是你的小算盘吧!所以我说你蠢,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如果一味的服软,或许二奶奶还会帮着你,但是,你已经把她陷入不义,你想,她还有必要帮你吗?你这是把鼻涕往脸上抹----自找难看。”苏文纨冷笑道。 “那些传言可不是我说的,我怎么会说这种话呢?昨晚我还感激二奶奶出言相帮的,肯定是有人无中生事,唯恐天下不乱。”柳馨儿心虚道,这个苏太姨娘好厉害,把她的心思猜的死死的,难道她这样做真的错了吗? “你也不用狡辩了,府里就这么大,这么几个人,要查个传言的出处还难吗?谁心里不是明镜似的,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苏文纨冷了脸道。 柳馨儿面色一白,嘴上却依然犟着:“苏太姨娘既然不信,那馨儿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自然是没话好说了,我劝你放明白点,莫说你只是个妾,就算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如果男人不想要你了,也不过是一张白纸的事,你要寻死觅活,难道还指望男人良心现?或者会对你心存负疚?别太天真了,说句不好听的,你死了也是白死。”苏文纨加重语气说道。 “苏太姨娘,你也是做姨娘的,应该知道做姨娘的苦楚,即便你现在风光了,可是再风光你也还是个姨娘,永远上不了台面。”柳馨儿恼羞着,故意把“姨娘”这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是,我一直都很清楚我的身份,所以我从来不去奢望不属于我的东西,柳馨儿,柳姨娘,你和我比,差的可不是一般的远…二爷喜欢你吗?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不过是二爷眼里的一个影子,现在二爷已经走出失去林蔓儿的痛苦,他已经喜欢上了华锦书,所以,你影子的使命也到此结束,柳馨儿,你别以为你闹,大家都拿你没办法,要处理一个妾,要怎么处理,二爷一句话就成,谁也不会有意见。” 第一百四十三章 恶人偏有恶人磨(二) “那么,今天苏太姨娘叫我过来,就是警告我,不要不知好歹,是吗?”柳馨儿冷声笑道。 “可以这么说,我希望你能好自为之,别逼着大家撕破脸。”苏文纨冷眼睨她,曼声道。 “呵!我好怕呢!没想到苏太姨娘当这个家,管的还挺宽泛,还真有几分当家主母的威严,不过,我虽然是个微不足道的妾,却也是夫人亲自挑选的,要我走,那也得夫人出来说句话,你说的……不算。” 柳馨儿也用同样的语气回道。 “哈哈……”苏文纨忍不住大笑起来:“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你以为夫人还能为你说话?莫说她现在神志不清,谁是谁都不晓得,就算她真的清醒了,自求多福都来不及,还来管你的事儿?你这种话,唬弄谁呢?也就是二奶奶二爷那样的好脾气,若是被老爷听见了,头一个不饶你的就算是他。” 柳馨儿咬着白的唇,不得不承认,苏太姨娘说的都对,如果二爷横了心要休她,谁来管你死活?真是谁也指望不上了,可是,如何能甘心? “好了,今儿个,你对我无礼,我是记下了,你不知道吧!我也是个记仇的人,你要是还留在府里,我一定会一一讨还,而且还要变本加厉……”苏太姨娘压低了声音威胁道。 柳馨儿浑身汗毛倒立,这个苏太姨娘才是真正的伪装高手,这么多年,一直一副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样子,没想到耍起阴狠来,比夫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纪府确实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或许,她该以退为进,另想办法。 苏太姨娘找柳馨儿的事,锦,只是晚间纪宣仪回来的时候,面有喜色:“锦书,馨儿她想通了。” 锦书怔了怔,很突兀,人的心思怎么转变的这么快呢?昨天还要死要活的,今天就想通了?她会不会又在耍什么花招呢? “你不相信?我也很意外,可她确确实实说她想通了,也不会再做傻事。”纪宣仪说道。 “她说不愿意回娘家、我想.就给她买一处安静的宅院,再给她一笔银子……锦书,你觉得这样可好?”纪宣仪征询锦书的意见,其实柳馨儿还有一个要求,就是她出府后,要纪宣仪偶尔能去看看她。纪宣仪觉得也是应该,偶尔去关心下她,等她找到自己的幸福就好了。 但是,还是不要告诉锦书的好,反正他是不会再和馨儿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的。 锦:“好啊!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纪宣仪考虑的很周到,她没意见。而且,从这里也看出他并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倘若他说休就休,就把人赶出去了事,她还真的有点害怕,对别人绝情,那将来会不会对她也绝情呢? “锦书,以后,就咱们两了,咱们和清儿,一定会很幸福。”纪宣仪满目的喜悦。 “嗯!以后咱们还要再生好多孩子,我喜欢孩子,希望他们都能像清儿一般乖巧,可人……”锦书被他的喜悦感染,也高兴起来。 纪宣仪微微僵了一下,抱着锦:“就咱们三人不好吗?我不想……不想你太辛苦。” 锦书贴在他的胸口,轻轻摇头:“不辛苦啊,如果你嫌孩子太多太闹,那咱们就生三个,两男一女,好不好?到时候,清儿做大哥,都会带弟弟妹妹了。”锦书想着那样的情景,满心的快乐,满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纪宣仪喉咙紧,要怎么和她说?要怎样才能打消她这些念头?孩子……谁不爱孩子?可是如果悲剧再次重演怎么办?他是绝对绝对无法再承受一次失去的痛,就算有万分之一那样的可能,他都不允许。 锦书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丝毫没有觉纪宣仪的异样,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展,这一刻,真的有种苦尽甘来的意味,也是啊! 没有经历过那些痛苦、彷徨,怎知这一刻多么来之不易……可是,还有一件很要紧的事。 “宣仪,我今天答应苏太姨娘,进宫去。”锦书昂起脸用鼻尖摩挲他下巴上的胡渣,微微的痒。 “我就知道,他们是想让你去,可是,你不是害怕吗?如果你怕,那就不要去好了,我会帮你说的。”纪宣仪暂且抛开孩子的事。 “但是,不去不行啊!泫歌在家时,我们是最谈得来的。”锦,其实她这段时间也在想这件事,想来想去,怕都不是理由,泫歌也怕,可她还是进宫了,一个人在宫里 ***,一定很孤独,很无助,她应该去看她,去帮她, 定能帮上什么。 “也是啊……不过,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宫里比不得家中,有很多规矩,说错一句,做错一事,可都是掉脑袋的事……”纪宣仪认真道。 “宣仪,你不要这样吓我好不好?”锦。 “我哪是吓你,你进宫去了,我在家里一定比你还紧张,所以,当初父亲提议的时候,我就推委来着,锦书,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纪宣仪的表情无比郑重。 “嗯!我知道的,我会小心,苏太姨娘说,我每个月都可以回来一趟。”锦。 “要一个月见一次啊!那我岂不是惨了……”纪宣仪垮着脸道。 “你有什么好惨的。”锦书把他的脸颊往上揉。 “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一月不见,你算算,那是多少秋?到时候,我相思成疾,可要痛苦死了。”纪宣仪连眉毛也皱了起来。 锦:“你看你,难看死了,这么难看的人,一个月见一次面都太多。” 纪宣仪立马恢复酷酷的表情,斜睨她:“那这样呢?这样是不是很好看呢?” 好看,当然好看,就是因为他太好看了,所以,她才会管不住自己的心,好像,这样说很肤浅呢!可是,食色性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没什么好惭愧的,而且,如今她真的赢得了他的心……锦:“宣仪,我喜欢你……” 他的表情柔和下来,眸光微润,似晨间荷叶上滚动的露珠,喑哑着:“锦书,我也喜欢你。”深深吻上她的唇,辗转汲取她的甜美,锦书,我真的喜欢你,是你把我从痛苦的深渊解救出来,是你让我的心又恢复热度,是你…… 柳馨儿出府那天,居然没哭也没闹,就是神情有些哀伤,选在了大清早,是不希望府里的人看着她走。纪宣仪亲自送她出府,住进了纪宣仪为她安排的宅子。如梅自己要求跟柳姨娘走,纪宣仪也允了,反正府里不缺这么一个丫头,而且如梅在府里的人缘不好,他也是知道的。 接下来的日子,锦书忙碌的很,为了进宫做准备,纪宣仪专门请了一位曾在宫中做过宫女的婆子回来教锦书规矩。在宫中,站、立、坐、行、都有严格的要求,和皇上娘娘说话时的眼神,自称,语气等等统统都有规定,锦书也是认真的学,每一点都铭记于心。 清儿的病也完全好了,又活蹦乱跳的,但是锦书心中还是很担心,云娘仓促而死,那么多疑团未鼻,真的很怕噩梦随时会来。 分别在即,纪宣仪劝慰道:“家里的事你就不要担心了,我会全力照顾好清儿,再说院子里还有这么多人呢!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不会有事的。” 锦:“那以前不也是盯着的?结果还不是出事了?” 纪宣仪讪讪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肯定不会了,就是清儿自己也有了警觉性,不会再稀里糊涂接别人的东西吃。” “还有啊,清儿若是去“玉灵湖”边玩,要叫他小心小石子,别踩上去摔倒了。”锦这一层,心中又是一阵不安。 “湖边有小石子?谁弄的?”纪宣仪的心也提了起来,经上次一吓,他也快变成惊弓之鸟了。 锦是弄的,我就差点滑倒了,还不止一次,我已经让“茗翠阁”的丫头们留意是谁放的,但是,没有消息。” 纪宣仪沉吟道:“好,这是我会去查,这可不是恶作剧的事情,万一摔倒了掉进湖里会出人命的。” “你一定要把清儿带好。”锦书再三叮咛。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难道你现在除了清儿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纪宣仪不满道。 锦:“没有了,我就清儿放不下。” 纪宣仪脸色更暗沉了,瞪着她不语,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的? 锦书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啄一下,糯糯道:“我会想你的,很想很想你,每天都想,每时都想……” 纪宣仪这才舒展了眉头,笑道:“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你想我的时候,我肯定也在想你,你不想我的时候,我也会想你……你自己一切小心……” 第一百四十四章 初入宫闱(一) 马车在“仪容”门停下,早有太监候着,自称刘公公,问明锦书的身份,方才领着锦书进宫。 锦书不敢抬头,眼观鼻鼻观心,跟在刘公公身后,余光瞥见,他们正走在一条狭长的巷子里,脚下是方正的青砖,严丝合缝,一尘不染,几个转弯,穿过一个花园,虽然不能私下张望,却依然能感觉到满园的姹紫嫣红,怡人芳香。 不多时,刘公公停下脚步,尖着嗓子道:“到了……” 锦书抬眼,见已身处一四方大院,正中的大殿上悬一匾额,上书“秋棠苑”,门口还站了几个太监,锦书的心情蓦然激动起来,泫歌就在里面了。 “你暂且在此候着,等咱家进去通传……”刘公公手中拂尘一甩,说道。 锦书忙颔,静静等待。 须臾,刘公公出来:“纪婕妤有请。” 一入殿内,仿佛换了一片天地,鎏金璀璨的明黄地砖漫地铺开,晃的人几乎睁不开眼;薄如蝉翼的鲠纱层层垂挂,人一走过,带起轻风,它就款款摇曳,如袅娜的舞姿;满室弥漫着不知名的芳香,沁人肺腑”心旷神怡,有宫女卷起一幕水晶珠帘,锦书略一迟疑,入内。 “哈哈!你朝思暮想的娘家人终于来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流泪呢?”一个男子爽朗的笑语。 “皇上,臣妾这是高兴的泪呢!”泫歌语声娇柔。 锦书呼吸一滞,皇上?皇上在里面?这运气未免太好了吧!进宫一天就见到皇上,这个拥有大康王朝至高无上权力的人。 锦书深吸一气,希望能让紧张的情绪缓和下来,最后一道珠帘已经徐徐掀起,好吧!见就见吧!皇上也是人,又不是老虎,只要不犯错,也不会把你怎么样,而且,刚听他和泫歌对话,好像对泫歌挺好的。 如此,锦书壮了壮胆,缓缓踱了进去,余光瞥见上座上一道明黄的身影,右手边是一身着荔枝红蝶练纱福裙的女子,锦书走近,跪地叩,不轻不重,不急不缓道:“民妇华锦书,叩见皇上,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民妇给纪婕妤请安……” “快快请起,华锦书……久闻大名啊!”轩辕守仁和颜道。 “臣妾惶恐……”锦书站立,深垂螓,惴惴不安,皇上是和她在开玩笑呢!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女子,有什么大名可扬,唯一一次上街,还被人调戏了,对了,宣仪曾提起,这事都闹到皇上跟前去了,皇上说的久闻大名,不会就指这回事吧?汗颜,这样的名,还是不要久闻的好。 “皇上,臣妾的家嫂一次进宫,你可别吓着人家。”泫歌娇声道。 轩辕守仁笑道:“难道朕很凶恶吗?” “皇上有所不知,臣妾的家嫂是个腼腆的人。”泫歌解释道,她哪敢说皇上凶恶呀!皇上的可怕之处就是,明明冲你笑,你也得提溜着脑袋小心应付,谁叫他拥有无人可匹的权利呢! “哦?这么说,朕在这反让你们不自在了。”轩辕守仁似笑非笑道。 锦:“皇上,民妇并非是不自在,皇上是九五至尊,真命天子,绝非世上凡夫俗子可比,民妇对皇上只有心怀崇敬。” 轩辕守仁看着锦书,眉目精致如画,秋水盈盈的眸子若嵌在夜空中的璀璨星辰,一身淡淡绿色的素罗衣裙,长裙曳地,鹅黄丝带束腰,益显得她身姿纤若柔柳,如此美丽,赏心悦目,恍若融融春色中最宜人的那一抹风景,炎炎夏日中最清凉的那一缕微风,这份清新与自然,放眼后宫,怕是寻不出二个来……心中怅然若失。一次听到华锦书这个名字是从六皇叔的口中,六皇叔称她为奇女子,那时,他不信,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奇女子?天底下,最美,最好的女子不都在他的后宫了吗?不信,六皇叔夸大其辞。眼下见了,虽不知道她奇是不奇,让他有那么一点点醉心却是真的了,可惜,她已为人妇…… 轩辕守仁微微一哂:“听你这样一说,朕倒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好了,朕还有政务要处理,朕就先走了,晚些朕再过来。” 泫歌连忙起身恭送,轩辕守仁按住她的肩膀,和声道:“你身子不适,就不要起来了。”说罢负手阔步而去。 皇上一走,那份凝重与不安也随即消失,锦书看着泫歌,泫歌亦看着锦:“二嫂……我可想死你了。” 锦:“纪婕妤,家里人也都想着您。” “二嫂,现在没外人,你就别顾那火俗礼,你一声“纪婕妤”,我觉得怪生分的,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泫歌吧。”泫歌微嗔着,过来拉锦书,旁坐下。 “这样,不要紧么?被人瞧见不好吧!”锦。 “你放心,这里没外人,芳贞在外面看着呢!”泫歌道。 锦芳贞,原是苏太姨娘贴身的丫头,因嫌秋霞不够伶俐,就把自己的人给了泫歌,让泫歌带进宫来。 “怎样?家里一切都还好吗?你们也不想法子给我来个信,叫我好不牵挂。”泫歌埋怨道。 锦书想着泫歌有孕在身,不能影响了她的情绪,便道:“家里一切都还好,你不必担心,苏姨娘现在掌事,大家都挺敬重她的。” 泫歌宽慰了些,又觉奇怪,问道:“咦?先前不是大嫂掌事的吗?怎变成我娘了?难道大嫂犯了错?” 锦书语塞,暗暗自责,真是不会说话,笨嘴一张,一句话就漏马脚。 泫歌看锦书目光闪烁,越加生疑,追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可别瞒我。” “哎……泫歌,你进宫后,家里生很多事,一言难尽啊……”锦书叹息着,把淑媛小产,栽赃晴烟,杜若之死,清儿中毒,到最后抓到真凶,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十八年前的一场冤案。 泫歌怔怔半晌,道:“真该庆幸夫人没有对我娘下手,更该庆幸我娘生的是个女儿,不然,定难逃她的毒手,索性她现在是痴了,云娘不该把她弄成这样,偏要她清醒着,来面对一个又一个的悲剧,她自己亲手造成的悲剧。” “可是她的错,却要别人来承担,太不公平了。”锦。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公平永远是强者的专属,弱者只能沦为牺牲品。”泫歌漠然道。 锦书愕然看着泫歌,泫歌真的变了,环境造就人,这些话,换做以前的泫歌是绝对说不出来的。突然觉得泫歌好可怜,在宫里,一定活的很累,整天勾心斗角。 “二嫂,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泫歌察觉到锦书的异样。 锦:“泫歌,变,是顺应时事,但是,我想,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比如,我们之间的情谊。” “是啊!你虽然是我的二嫂,但是,我心里一直拿你当朋友看待,也许,这一生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朋友了。”泫歌笑的有些苍凉。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泫歌,那就永远把我当朋友,在我心里,亦是如此。”锦。 两人都默默垂泪无语,此情此景,正应了柳永的词: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锦书取出绢帕为她拭泪:“好了,咱不哭了,好在我可以在这里陪你好久呢!清儿还让我代他给你请安问好,说他会一直记得你答应过他的事儿,叫你可别忘了……” 泫歌破涕为笑:“这个小鬼头,下回,我去请示皇上,你把他带进宫来让我瞧瞧,可想可想他了。” “好啊!清儿一定很开心。”锦。 “二哥呢?不会在埋怨我吧?”泫歌轻笑道。 “他敢?”锦。 “啧啧,二嫂现在好威风哦!二哥真没用,这么快就被人降服了,我还以为他成榆木疙瘩开不了窍了。”泫歌取笑道。 锦书作势要挠她,一想到她有身孕在身,又赶紧收手,问道:“刚才听皇上说你身子不适,是不是害喜害的?” 泫歌淡淡一笑:“哪有什么不适,不过是邀宠的伎俩而已,你怀着孩子辛苦些,人家才会心疼你,若是活蹦乱跳跟个没事的人一样,谁还来关心你呢!” 呃!在宫里真是无处不算计,无时不算计,真累人,不过泫歌说的也很有道理,得来不易愈珍惜。 “二嫂,当初你给我的小册子,可派上大用场了。” 锦书微窘:“那些都是我自己凭空想的,见笑了。” 泫歌眼中精光一轮,看着锦:“宫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受宠要担心,不受宠也要担心,我按你说的,暂避锋芒,韬光养晦,可谁知道这么快就有了身孕,将我逼上了风口浪尖,众矢之的,你不知道,宫中一些有过身孕的娘娘都莫名其妙的小产了,皇上的年纪和二哥差不多,这么多后宫嫔妃,可膝下只有一个公主,二嫂,眼下我的处境真的很艰难,我怕我应付不过来,所以才这么着急要你进宫,你的冷静,是我现在最缺的,我要你帮我。” 第一百四十五章 锦书愕然,果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皇上这次也是特别重视,我的饮食都是皇上让专人服侍,我自己也很小心,你看我,殿内什么花草也没用。”泫歌道。 “那……铜鼎中的香呢?”锦书嗅了嗅弥漫一室的芳香。 “哦!那是皇上专用的龙涎香,应该没人敢去动手脚。” “还是不要用了,我让人从家里送过来,还有一应的补品,但凡能想到的,咱们都要注意。”锦,上回淑媛小产一事,是个教训,若是有人存心要害人,那是非常可怕的,没有最小心,只有更小心。 “可是,这会不会不符宫中的规矩?要知道宫中的一应用品都必须由宫里一起采办,分配的。”泫歌担心道。 “可以请皇上格外开恩吗?以往不是出了好多莫名其妙的事吗?皇上应该心里有数的。”锦:“皇上可是把我托付给了皇后,我的饮食起居现在都是皇后在安排。” “那可真是有些难办,要防都不容易。”锦书也为难起来。 “我想皇后应该不会对我怎样,我进宫后她一直都比较照顾我,也许是因为三嫂这层关系吧!”泫歌思忖道。 怎么说呢?皇后这个人锦书并不了解,宫里的人大都是带着面具生活,有些更是如川剧变脸一般,一张又一张,谁也看不清她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如果皇后是真心为大康的子嗣着想,那么,也不会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生,虽说皇上把泫歌交给皇后来照顾,但是她要做手脚找个替死鬼也是容易的。 “泫歌,那好,由皇后安排就由皇后安排,咱们自己仔细些就好,不过,这香你还是不要用了。”锦。 “可是,这是皇上最喜欢的香啊!” “你就说你闻了任何香味都想吐,现在你有孕在身,皇上会体恤的。” “好,以后就不用了。” “还有,任何宫中宴会都不要参加,就说身体不适,能推就推,不能推也想办法推,如今孩子最重要,只要等孩子落了地,一切都好说。” “哎!真是好烦恼。”泫歌叹息道。 “等熬过这阵子就好了。”锦。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事,家里如此,宫里更甚,难道世上就没有安宁的地方的吗?”泫歌怏怏道。 “一夫多妻,女人一多是非就多,争宠,争权,争斗永无止境,也许,将来社会展了,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妻子,真正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就不会再有这么多烦恼。”锦书感叹着,旋即一想,后世是实行一夫一妻制,可是烦恼事照样那么多,七年之痒,婚外情……真正能恩爱一辈子的寥寥无几,汗!天长地久的爱情真的只能是童话吗? 泫歌黯然:“你说的那个社会,我看是永远不可能会有了。” 锦:“好了,别多愁善感的了,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好多呢!有苏太姨娘的,清儿的,你三哥的……” “是吗?三哥也给我送礼物?”泫歌大感意外,马上来了兴致。 一次在宫中用午膳,锦书不免咂舌,一个人用饭,居然是满满一桌子菜,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应有尽有,个个菜式都是色香味俱全,比纪家家宴还要丰盛的多。不由感叹,宫廷生活真是奢侈,泫歌还只是个婕妤,就有这排场,那皇后,皇上岂不更加? “泫歌,这么多菜,你一个人哪用得完,岂不是很浪费?”锦书问。 泫歌轻轻一笑:“这有什么,你没见过皇上用膳,那才叫一个排场,有些菜根本动都没动,我也不晓得这剩菜是怎么处理的,倒了还是赏给下人们吃,反正宫里个个娘娘都是如此。” “真浪费,都是民脂民膏,这一顿,普通百姓都够吃一年了。” 锦书非常的不满,原来**古今一样。 霜歌笑道:“二嫂,过几日你就习惯了。” 锦书心里嘀咕,再习惯,我也还是要批判。 “娘娘,娘娘,不好了……”一个宫女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泫歌脸色一沉,责道:“说过多少回了,不要总是一惊一咋的,没病也被你吓出病来,说,什么事?” 那宫女怯怯道:“娘娘,雪儿死了……” 泫歌脸色陡然一变:“怎么死的?早上不都好好的吗?” “用过早饭,雪儿照例在院子里玩,大家都没见它出去,奴婢还以为雪儿躲在哪里乘凉睡觉,快午时,奴婢才想起来要给雪****。可是院子里找不到,奴婢就四处去寻,没想到, 在御花园水池边找到了雪儿的……尸体。”那宫女害怕的都快要哭了。 泫歌默然半响,道:“带我去瞧瞧。” “娘娘还是不要看了。”那宫女急道。 “是啊!娘娘还是不要看了,小心晦气冲了孩子。”锦书凭直觉,雪儿是一只宠物,泫歌怀有身孕是不宜接触小动物的,死了就死了,不死也不能再要的。 “不行,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看看,翠环,你带我去。”泫歌放下碗筷,执意道。 “娘娘……”叫翠环的宫女脸色都白了。 “娘娘,您稍安勿躁,还是让锦书去吧!保重自个儿的身子要紧。”锦,看翠环吓的面无人色,估计这雪儿死的很难看,不能叫泫歌受了惊吓,若是这雪儿是泫歌很宝贝的,看了岂不是要伤心难过,所以,还是她去一趟的好。 翠环带路,两人往御花园而去,路上锦书问:“雪儿是什么?” 翠环道:“雪儿是一只小狗,极为可爱,是皇上赏赐给娘娘的,因其浑身皮毛雪白无一杂色,所以就取名叫雪儿,娘娘一直宝贝的很,没想到就这样死了。” “那你怎不把雪儿的尸体带回来,或是埋了,怎还让它……”锦。 “夫人,您有所不知,雪儿死的真惨,奴婢都不敢去弄它,真是吓死人了。”翠环心有余悸道。 “在那边,就在大柳树下水池边……”翠环指着前方的大柳树道。 锦书走过去看,悚然一惊,天呐!是谁这样恶毒?雪儿除了头部,其余的皮毛全被剥去,简直是虐杀……难怪翠环被吓成这样,还好没让泫歌来看,不然还不得把她气晕过去? 这雪儿是皇上赏赐给泫歌的,宫里人应该都知道,现在,把雪儿虐杀,很明显就是冲着泫歌来的,是为了警告还是故意气泫歌? 锦:“翠环,叫个公公把雪儿用盒子装了,至于怎么处理……就由皇上定夺。” “皇上,夫人的意思是要把这事告诉皇上吗?”翠环讶异道。 当然要告诉皇上,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一定要让皇上知道有人想对泫歌不利,能查出来是谁做的最好,查不出来也可以争取更多的保护,总是好的。 泫歌听锦书回来这么一说,哭的伤心极了,在宫中寂寞,多亏了有雪儿陪伴,雪儿不过是一只狗,他们也狠得下心虐杀它。 轩辕守仁接到太监传报,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还未进殿就听见泫歌伤心的哭泣声。 “皇上驾到……”太监话音未落,轩辕守仁已经踏进了殿内。 泫歌闻声抬头,泪眼婆娑,扑到皇上怀里哭泣道:“皇上,雪儿它死了,臣妾的雪儿死了……” 轩辕守仁抱着泫歌轻拍她的背,柔声道:“好了,不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朕这不是马上就赶过来了吗?” “皇上,您不知道,他们……他们居然把雪儿活活剥皮而死,雪儿那么乖巧,足不出户,它惹到谁了,要将它诱了出去,杀了它……”泫歌伤心不已。 “真是岂有此理,这事朕一定会彻查。”轩辕守仁也被这样残忍的手段震怒了。 “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臣妾自从进宫就一直备受排挤,现在又怀了身孕,有人就把臣妾当眼中钉了,今天杀的是臣妾的雪儿,明天呢?会不会就对臣妾下手了?明明知道雪儿是皇上赏给臣妾的,明明知道臣妾最疼雪儿的……”泫歌抽泣着。 轩辕守仁的怒气更盛,每个坏了子嗣的妃子都难逃厄运,仿佛是中了魔咒一般,除了前年淑妃为他产下一公主……为什么?到底是谁在暗中下手,是要他轩辕守仁断子绝孙吗?这样的恶人不除,这个宫里永无宁日。轩辕守仁气愤道:“纪卿不必担心,朕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你,谁敢动你分毫,朕定叫她死无葬身之地。”这可不是哄人的话,泫歌再若有什么不测,那他这个皇上也就白做了。 “皇上,臣妾真的害怕……”泫歌嘤嘤啜泣,倒在皇上怀里。 锦书在一旁不敢看,垂着头,心想,皇上对泫歌还是不错的,不管他是出于对泫歌的喜爱还算是对子嗣的重视,只要皇上出面,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应该会收敛一些吧!看来宫里的风云比家中更加变幻莫测,需要更加小心的应对才行。 第一百四十六章 祸起(一) 雪儿之死终是成了一桩无头冤案,皇上大为火光,听说对皇后下了重话,倘若这次纪婕妤不能顺利生产,那她这个皇后也不用做了。身为六宫之主,不能将六宫管理的井井有条,妃嫔和睦,不能让龙裔兴旺,还有什么资格坐在皇后的宝座上呢?皇后不得不更加上心,连泫歌每日必须的晨昏定省也都免了,好让泫歌安心静养。 但锦书隐隐有些不安,因为有着淑媛这层关系,皇后对泫歌是多有照拂,如今泫歌得宠,又因为泫歌而挨了皇上的训斥,她会不会心生不快呢? 听泫歌说,现在宫中最有势力的就是皇后和萧贵妃、还有李淑妃,而新晋的后宫佳丽中,泫歌算是最受宠爱,晋升的最快的,若是产下皇子,封妃是笃定的事。所以萧贵妃和李淑妃对泫歌都意见较大,品位稍低的那些昭仪、昭容、贵嫔什么的对泫歌就更是咬牙切齿的痛恨了。 日子过的越谨慎小心,几乎足不出户,终日里,泫歌就在“秋棠苑”中,和锦书下下棋,做做刺绣什么的。纪莫非给泫歌送的礼物就是一本极其珍贵的棋谱,据说是烂柯山上仙人对弈的棋局。泫歌爱不释手,锦书也是一次见到这样精妙的棋局,两人便潜心钻研,不亦乐乎。 轩辕守仁也是爱下棋的,不过和大臣们下,大臣都是老奸巨猾,谁敢赢他?下得过也装下不过,而后宫嫔妃中,棋艺谈得上好的,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这世上吧!唯一个不怕他,棋艺又高的人.偏又嫌他差,不屑和他下,弄得他好生懊恼。本来泫歌这里,他就来好勤,现在看泫歌和锦书天天对弈,他也心痒手痒起来,得了空闲就往“秋棠苑”跑。先时还当观棋君子,后来实在忍不住,倒把泫歌挤开了,自己跟锦书对弈。 锦书试了试他的棋力,比起宣仪还差那么点,但也算不错了,于是,偶尔输他一两子,偶尔又赢他几回,做的不露痕迹。轩辕守仁大呼过瘾,大有得觅棋中知己的味道,对锦书越喜欢,然而又不能表示,身为皇上,天下何物不得拥有?偏偏这个女人,看在眼里,想在心里,就是不能动,怕背上昏庸,荒淫的骂名,痛苦啊…… “锦书,什么时候让你和六皇叔对弈一局,省得他总是目中无人。”轩辕守仁和锦书一局对弈完毕,赢出一子,心满意足道。 “六皇叔?他的棋艺很厉害吗?”锦。 “六皇叔可是大康少有的九品高手呢!自然是厉害的。”泫歌一旁笑道。 “那……民妇可不敢。”锦,听宣仪说过,整个大康九品高手寥寥无几,宣仪七品都已经这般再害了,她哪能跟九品的去下,别让人笑话了。 “有什么不敢的,朕做主,明日就请六皇叔进宫,你和他下一局,让他给你定个品级。”轩辕守仁其实是有私心的,以前做王子时,不得不低调行事,才不外露,人人都觉得他庸碌无为,除了宅心仁厚,除了长的还算风流倜傥,就没有可以夸奖的了,所以,轩辕融异薨了以后,几大势力认为这样平庸的人才更好掌控,所以就拥立他做了皇帝,而论才华,论权谋都比他更出众的九弟,反倒被抛弃了。而现在做了皇帝,他也想让人给自己定定品级,可是谁敢啊?定九级太夸张,定低了怕得罪皇上,六皇叔说的轻巧:“您就已经是皇帝了,自然天下无敌,还定什么品级?”心里那个怄。现在好了,叫六皇叔给锦书定品级,而他的棋力应该和锦书不相上下,这就是他的如意算盘。 “要我说,二嫂的棋品不是六品就是七品。”泫歌剥了莲子塞到轩辕守仁嘴里。 轩辕守仁微微有些失望,怎么才六七品?嫌低了。 “哦?为何只是六七品,锦书是我见过的女子里,围棋下得最好的,绝不输给男子。”轩辕守仁道。 “皇上过奖了,民妇的夫君是七品,民妇与他下,竭尽全力偶尔也只能下个平局,所以,婕妤娘娘说的不错,民妇最多六品而已。”锦书哪想到轩辕守仁那点心思,谦逊道。 “是吗?纪宣仪棋艺不错,我是早有耳闻,好像他定品级是三年前了,难道这三年里都不曾有长进吗?看来今年他应该重新参加评定才是。”轩辕守仁找理由道,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像个孩子似地,还非要争个高下,不管是几品,眼下能有这样一个人,让他真切的体会下棋的***很好吗?可是,她在宫中也呆不长久,泫歌生产***要出宫了,以后就再不能随意的唤她来下棋,怅然若来…最近他好像总会有这样的情绪,面对她的时候。 锦:“皇上说的是,确实该三年重新评定一次,没有进步的,就给降级,这样大家才会潜心钻研,棋力越来越高。” 轩辕守仁抚掌哈哈笑道:“这个主意好,不以一次评定定终身,不求上进者降级处理,好,就这么办。” 锦:“皇上,民妇是开玩笑的,当不得真,要不然,民妇可要被唾沫淹死了。” “有朕替你挡着呢,怕什么?”轩辕守仁笑看着锦书。 泫歌是有孕之人,原本就嗜睡,亥时过半,困意就生,哈欠连连,但听到这话,心里立即咯噔一下,这话说的,好生暧昧。再看二嫂,因为有了二哥的宠爱,益娇媚可人。 “皇上,您明日还要早朝,可不能下的太迟。”泫歌柔声劝道。 轩辕守仁道:“纪卿先去歇息,朕跟锦书再下一局。” “那,臣妾让芳贞给皇上送宵夜来,是臣妾亲手做的酸梅汤。” 泫歌莞尔道。 “婕妤娘娘,还是让民妇去拿,让芳贞伺候娘娘安歇。”锦。 泫歌点点头:“如此也好,那皇上,臣妾就失陪了。” 锦:“二嫂,你也别太依着皇上。”刚才皇上的话,和皇上看锦书的眼神,都很不对劲,心里很是担心,是她让二嫂进宫来帮忙,可别让二嫂陷入危机才好,不然,对二哥,乃至整个纪家,祸福难料。然而,她又不能说的太明显,二嫂的为人她很清楚,而且二嫂心里只有二哥,二嫂绝不是那种攀龙附凤之人,也正是如此,若真的生什么事情,那二嫂恐怕在宫中就呆不下去了。 锦:“你尽管放心,我再陪皇上下一局。” 酸梅汤是用蜂蜜兑制的,又用冰镇着,怕太凉,取出来放置了两刻钟方才食用,凉而不会伤胃。 “还是这里的酸梅汤最合朕的口味,甜而不腻,酸而不涩,凉而不冰。”轩辕守仁赞不绝口。 “这是纪婕妤特意为皇上做的,可费了不少心思,杨梅是挑个大乌黑最甜的,用杨槐蜜先泡制三个时辰,再用冰镇三个时辰,然后取晨间荷叶上的露珠,用文火饨三个时辰,直到蜜和梅汁完全融入汤汁,等汤汁凉了以后又用冰镇着,所以,这酸梅汤的味儿是最浓郁的,清凉解暑,还有助于开胃。”锦。 “听你这么一说,朕……觉得这酸梅汤太甜了。”轩辕守仁微然而笑。 锦皇上不喜欢太过甜腻,只放了适量的杨槐蜜,民妇尝过,不是很甜呀!” “哈哈……”轩辕守仁瞧她紧张的模样,呵呵笑道:“朕是说,纪婕妤这份心意太浓了,心甜如蜜。” 锦:“那皇上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这些日子接触下来,现皇上也并非想想象中那样可怕,动不动就龙颜大怒要砍人脑袋的样子,相反的,皇上很平易近人,也爱开玩笑,跟寻常男子没什么两样,锦书渐渐地在面对皇上时不会再那么局促了,可她心里清楚,皇上终究是皇上,他的亲和只是他性格中的一面,一旦触怒了他,那么,她没有领略过的他的另一面恐怕就不是她能承受的了。 “当然是喜欢的,朕都还想再来一碗。”轩辕守仁笑看着锦书,自从她入宫以来,泫歌似乎变成了弄汤做菜的高手,即便是寻常的菜式,也总能变出新鲜花样来……每回锦书都说是泫歌做的,泫歌用了多少心思……可他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锦书所为,这个女子一定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作为皇上,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尝过,可他依然乐此不彼,时常会想,她又做了什么新奇的?以前喜欢来“秋棠苑”,确实是因为泫歌的可爱,吸弓了他,再后来就是泫歌腹中的孩子,而现在……这真不好,不合适,然而,却已经无法自己了,现如今,连看到纪尚书,脑子里竟会想到纪宣仪,心情复杂,嫉妒,羡慕……有时候做皇帝,还不如平民百姓来的幸福如意。 重生之嫌妻不自弃 第一百四十七章 祸起(二) 说是下一局,可是皇上耍起性子来谁敢阻拦呢?本想让皇上再赢一局,皇上尽兴了,就可以结束了,没想到,皇上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今儿个都是他赢,好歹也要让她赢一局才行,于是,一局又一局,一直下到了半夜子时,轩辕守仁见锦书以露疲惫之色,无不遗憾道:“今日你状态不佳。” 锦:“是皇上棋力大增,民妇实在不是对手。” 轩辕守仁还安慰道:“这下棋也是要有感觉的,一时的胜负并不能说明什么,说不定明天你又能赢了朕。” 二日,锦书一早和翠环去御花园的荷花池采露,用宜兴制的紫砂壶,装了满满一壶露水,撑了小舟靠岸,刚上岸,就有几个太监围了上来,为的一个指着锦书问:“你可是纪婕妤的二嫂,纪家二奶奶华锦书?” 锦书听他口气甚是傲慢,恐怕是来者不善,回道:“民妇正是华锦书。” “那就跟咱家走一趟吧!”太监冷眼睨她。 “去哪?”锦书心下突突,看这几个太监的架势,她若不顺从,就要用强了,到底是谁要见她,或者说是谁想要动她呢? “二奶奶,这些是萧贵妃身边的人。”翠环在锦。 锦书这才了然。 “叫你去便去,啰嗦什么?”说话的太监不耐烦道,另几个就逼近了一步。 锦书把紫砂壶往翠环怀里一送,道:“这个你先拿回去,婕妤娘娘等着用呢!” 翠环知道锦书的意思,让她赶紧回去告诉婕妤娘娘,他们这哪是请人啊!简直就是要把人架走,二奶奶有祸事了,翠环抱了紫砂壶赶紧往回跑。 锦书被几个太监前后左右围夹着,七拐八弯的来到萧贵妃的“玉辰宫”,一到“玉辰宫”,几个太监就更加不客气了,对锦书连捱带攘。 “跪下。”来到一处昏暗的屋子,不知是哪个太监在锦书腿弯处踹了一脚,呵斥着迫使她跪下。 这样昏暗的光线,凶狠的目光,阴森的氛围,锦书脑子里只蹦出一个词“凶多吉少”。 “贵妃娘娘到……”有人通传。 有细碎的脚步声起,锦书抬眼,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艳妇在几位宫人的搀扶下从屏风后走出来。不用说她就是萧贵妃了,只见她头戴紫金飞凤珠玉冠,肩披月白绣海棠绢纱,身着绛红色烟罗长裙,裙上大朵粉白芙蓉在款款莲步中娇艳威开,她的丹凤眼微微上扬,和着眼里幽冷的目光,端的是凌厉异常。这绝不是一个善主,锦书得出结论。 萧贵妃看了眼华锦书,心中微凛,果然是个美人儿,绝不输于纪婕妤,难怪把皇上都迷住了。这个纪婕妤手段真是不赖啊!自己有了身孕不便伺候皇上,竟不惜把自己的嫂嫂弄进宫来迷惑皇上,纪家是书香世家,居然也会做这种龌龊卑劣之事,真是让人不敢相信。皇后就是个老好人,纪家和她沾了点亲,带了点故,她便不好意思动手了,她看得过眼,宫中姐妹们可看不下去了,雨露均沾不敢指望,现在连皇后,两位妃子都沾不到皇上的边了,都是这个华锦书,一个低贱的民妇,搅乱了整个后宫……既然皇后不好意思出面,那就只好由她代劳了。 “你就是华锦书……”萧贵妃慢语声冰冷如霜。 锦:“民妇华锦书见过贵妃娘娘。” “听说你也是庶出之女?”萧贵妃唇角噙了一抹轻慢之色。 这个“也”字分明是在嗤笑泫歌的,宫中这些女子个个都是出生尊贵,像泫歌这样姨娘生的,肯定要被她们瞧不起。 “是。”锦书不卑不亢的回答。庶出又怎样?除了皇后,就算你贵为夫人,贵妃,也不过是皇上的妾,有什么好稀奇的,你生的孩子也叫庶出。 “难怪,姨娘生养的,狐媚手段也厉害些。”萧贵妃讥讽道。 锦书微微一笑:“贵妃娘娘好像很瞧不起妾室呀!” “哼……”萧贵妃冷笑道:“天底下有人瞧得起妾室吗?” “可是,据民妇所知,皇上的结妻子只有皇后一人。”锦。 萧贵妃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锦书笑而不语,看萧贵妃的胸膛起伏不定,心中暗爽,反正今天萧贵妃也不会轻饶了她,那还跟她客气什么,叫她也知道知道,不要以为带了贵妃的光环她就不是妾了,一个高级一点的妾而已。 “本宫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萧贵妃目光森冷如刀,恨不得将锦书撕成碎片。 “民妇不过说了句实话。” 锦书并不惧她,泫歌现在应该已经得到消息,已经在想办法来救她。 “你以为你迷惑了皇上就可以无所畏惧了吗?皇上就算再喜欢你,也不可能给你什么?就算我现在杀了你,皇上也无可奈何,你不过一介草民,而且是有妇之夫……”萧贵妃冷冷道。 锦惊雷,心底就像被闪电照耀的大地,这话是从何说起,皇上明明是对泫歌宠爱有加,怎么说是和她有那个……对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们不过是要找个借口除掉泫歌身边的人罢了,一定是这样,皇上绝对不可能喜欢她的,皇上怎么可能会去喜欢一个有妇之夫?不可能的……可是,最近确实,皇上和她说的比泫歌的多,来“秋棠苑”大都是和她下棋……心里乱了,一塌糊涂。 “怎么?无话可说了?”萧贵妃嗤鼻道。 “确实是无话可说,因为贵妃娘娘说的根本是无稽之事,而且贵妃娘娘要对付民妇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或许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些,那……民妇有什么可说的呢?”锦书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小心应对。 “哼!看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只要你承认,纪婕妤将你弄进宫就是为了迷惑皇上,以达到争宠的目的,那么,本宫会对你从轻落,如若不然,今日你休想再走出这间屋子……”萧贵妃威胁道。 原来,这就是将她抓来的目的,为了打击泫歌,她要是承认了,泫歌就得背上惑乱宫闱的罪名,不仅泫歌再难翻身,连纪家也一并遭殃,最最难堪的怕还是宣仪,这种事情,即便要她死也是不能做的。 锦:“民妇感谢萧贵妃的仁慈,民富虽是一介女流,一个平民百姓,但是,民妇也知道礼义廉耻,知道做人要胸怀坦淡,实事求是,没有的事就是没有的,硬要说有就是造谣,说谎,难道萧贵妃要民妇去说谎吗?那……还不如萧贵妃自己去说好了,民妇是决计不做这样的事。” 萧贵妃气的咬牙,恨恨道:“既然你敬酒不吃要吃罚酒,我便成全你,福公公,崔嬷嬷,这里就交给你们,不论用什么方法,直到她肯认罪为止。” “遵命!”福公公和崔嬷嬷如革命烈士般凛然领命。 萧贵妃狠狠瞪了眼锦书,起身离去。 宫中虽然三令五申不许滥用私刑,但是屡禁不止,各位娘娘,主子,自个儿有什么不顺的事儿,总爱拿下人们出气,而且手段毒辣。说不怕,那是假话,上回挨了一顿家法令锦书到现在都还害怕。 一个嬷嬷端了了红漆盘子上来,崔嬷嬷掀了上面的红布,只见盘子里插着几根长长的,雪亮的银针。 锦书脑子里立即把崔嬷嬷和容嬷嬷重叠在一起,不寒而栗。 “捉住她的手,叫她尝尝十指连心的滋味,让她嘴硬。”崔嬷嬷冷笑道,面目狰狞可怖,比起容嬷嬷有过之而无不及。 福公公使了个眼色,两个太监上来抓住锦书的手,死死抓住。锦书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十指穿心,这可是极其厉害的酷刑,天……只怕她承受不住了,泫歌怎么还不来救她?难道是皇上不肯来救吗?皇上还说今日要请六皇叔来和她下棋的,难道,说不管就不管了吗?难道皇上为了避嫌才不来的?抑或者,皇上根本就没将她放在心上……也是,她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皇上凭什么为了她去得罪萧贵妃呢…… “啊……”一阵剧烈的疼痛,无法形容的疼痛突然袭来,那针缓缓扎进指甲缝里,可却像是扎进了人的心中,真正的十指连心,锦书不禁惨叫起来。”怎么样?这滋味很不错吧?”崔嬷嬷皮笑肉不笑,得意洋洋。 锦书急喘着,豆大的汗珠如雨般滚落下来,艰难道:“什么时候崔嬷嬷自己也尝一尝就知道了……” 崔嬷嬷怒道:“你还敢嘴硬,看来是不够味啊……”说罢,对准锦书的另一个手指狠狠扎了进去。 “啊……”锦书又是一阵惨呼,眼前一片白光,明晃晃的什么也看不清了,痛,无处不在的痛,尖锐的痛,生不如死的痛…… 泫歌得到翠环的禀报,单凭她根本就奈何不了萧贵妃,可是皇上的近侍安公公说皇上正和大臣们议事,不敢打扰,叫她等等,可是,二嫂在萧贵妃那里多呆一刻就多一份危险,叫她如何能等…… 第一百四十八章 脱困(一) “安公公,本宫必须立即见到皇上,还请安公公去通传……”泫歌急切道。 “婕妤娘娘,老奴真的不敢啊!皇上在议政的时候从不允许别人打扰,天大的事儿也大不过朝政不是?婕妤娘娘就耐心的等一会儿吧!”安公公推诿道,这后宫的妃嫔就是麻烦,每日的除了争风吃醋,还能有啥正事儿?动不动就闹到皇上跟前,皇上是那么闲的人吗? “安公公,人命关天啊!你若不肯通传,那本宫自己去找皇上,皇上要责罚责罚本宫就是……”泫歌不顾安公公阻止就要往里冲。 安公公又不敢大力拦住,毕竟现在纪婕妤肚子里有整个大康最珍贵的宝贝,可是不拦住的话,一群大臣在议政,一个妃子冲进去,这成何体统?安公公可以想象到皇上的脸会有多阴沉,眼神会有多可怕。 “纪婕妤,纪婕妤……您等等,等等,还是老奴去通传,老奴去……”安公公没奈何,只好妥协,大不了挨皇上一顿骂。 正说着,身后有人道:“纪婕妤有什么急事要见皇上?或者,本王可以代为通传一声。” 泫歌回头,见是六皇叔,大喜过望,忙道:“多谢六皇叔,嫔妾的二嫂进宫来照顾嫔妾,可是刚才不知何故被萧贵妃带走了,现在生死不明,还请六皇叔帮忙向皇上求个请,请皇上帮帮嫔妾。” 六皇叔轩辕淳皱眉沉吟道:“这样吧!纪婕妤身子不便,还是先回‘秋棠苑’,本王这就走一趟‘玉辰宫’,安公公,你等皇上议完朝政立即禀报皇上。” 安公公如释重负,求之不得,连忙道:“老奴记下了。” 泫歌本想一起跟过去,可六皇叔已经大步离去。芳贞劝道:“娘娘还是回去等吧!小心腹中的孩子,而且娘娘去了也帮不上什么。”泫歌只好先回宫去等候消息。 锦书已经不知昏过去多少次,又被冷水泼醒,无休无止的折磨,仿佛要她认罪是其次,折磨她才是主要目的。 “没想到你的嘴还挺硬,要不咱们来试试撬开你的牙……”崔嬷嬷狞笑道。 “崔嬷嬷,你一定是容嬷嬷的师傅……”锦书倒在地上虚弱地呢喃着。 “什么?你说什么?谁是容嬷嬷?”崔嬷嬷附耳在锦。 “不,不是师傅,是祖师爷……”锦书无力地笑。 崔嬷嬷听的稀里糊涂,不由恼火:“我看你是想跟我打马虎眼,你别以为纪婕妤会来救你,就算她敢来,她也救不了你,不过一个小小婕妤,不过是怀了龙种,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个问题,生下来是男是女又是一个问题,她再得宠,争个正品妃子了不得了,能和萧贵妃比……” “别跟她啰嗦,我看她是苦头没吃够,贵妃娘娘根本不用这么费事,直接打死了,摁了手印上去不就得了?”福公公不耐烦道。 “哼!死?她自然是要死的,我却偏不让她这么便宜的死去。”崔嬷嬷恨恨道。 萧贵妃听说六皇叔来“玉辰宫”颇感意外,六皇叔跟她向来没有交集,更别说登门了,难道他是为了那个贱民?不太可能吧!也没听说六皇叔去过“秋棠苑”,不管六皇叔登门何事,六皇叔可是连皇上都不敢怠慢的人,自己的父亲崇安郡王说起这个六皇叔也是一脸的敬畏,这个手中并无多少权力的闲散王爷,凭什么大家还要这样敬畏他,萧贵妃想不通,但却一点也不敢马虎,急忙整理仪容迎了出去。 六皇叔轩辕淳身负许多威名,大康一才子,大康一美男子,曾两次推掉继承皇位的机会,只尽心辅佐,却不肯领一兵一卒,算是大康一奇人。 萧贵妃温婉有礼道:“六皇叔大驾光临,本宫有失远迎了。” 轩辕淳回过身来,略一欠身,开门见山道:“贵妃娘娘,本王来此是为了华锦书,本王要带这个人走,请贵妃娘娘把人交给本王。”轩辕淳的口气并不重,但却透着无法抗拒的威严,王者的气势。 萧贵妃怔了怔,微然笑道:“六皇叔真实好兴致,好像皇上今天要和大臣们商议征讨北戎之事,六皇叔此刻应该关心的也是北戎吧!应该出现的地方也是御书房吧!怎倒来这里跟本宫要人?那个华锦书是皇叔的什么人呢?” 轩辕淳冷冷一笑:“华锦书是本王的什么人,贵妃娘娘没有必要知道,本王现在该在哪里,该关心什么,也不用贵妃娘娘操心,本王的话从来不说二遍,贵妃娘娘,不会是要本王亲自动手找人吧!” 他俊美到近似妖孽的脸,如布满乌云的天,接下来会是怎样的狂风暴雨,无人可以预测,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六皇叔怒,没有人知道六皇叔起怒来是什么后果,因为没有人敢尝试,萧贵妃当然也不敢,于是,只好咬牙恨声道:“这个华锦书惑乱宫闱,罪当治死,不过看在六皇叔的面子上,本宫今日就先饶她这一回,不过,现在本宫可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轩辕淳对一旁的太监暴喝一声:“带路。” 那太监抖抖索索看了贵妃娘娘一眼,赶紧前面带路。 崔嬷嬷拿了个锥子道:“给我掰开她的嘴。” 两个太监一个捏住锦书的鼻子,一个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锦书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任由他们摆布,心里绝望,本来,明日就可以出宫和宣仪团聚,现在,怕是再见无期了……宣仪,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房门被“嘭”的踢开,一道阳光突然照射进来,光影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锦书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却听见崔嬷嬷颤声道:“六皇叔……” 遏制住身体的手随即松开,锦书无力的倒在地上。有人向她走来,锦书费里地睁开眼,模模糊糊地看见一双明黄色绣金龙的靴子慢慢靠近,六皇叔?他是来救她的吗?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抱起,紧紧地拥在怀里。 “别怕,没事了……”低柔地声音,却给人无比的安稳与妥贴,那根紧绷的着的弦,陡然一松,再也无力支撑,锦书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再次经历水深火热的痛苦,终于醒来,现自己已经躺在“秋棠苑”的寝宫。 翠环见她睁眼,都来不及问候她一下,就惊喜的跑了出去。 锦书无奈地看着她消失,口中焦渴难耐,本想让她给倒杯水的,这个翠环,懂不懂得照顾病人啊? 缓了口气,意识渐渐清晰,那日生的事情,如电影般在脑海里一一回放,真有一种劫后余生,再世为人的感觉……对了,萧贵妃有没有为难泫歌?怎么是六皇叔来救她?他们之间并不认识呀!或者是泫歌去拜托他的,可是,泫歌要拜托的话也应该是求皇上才对啊……许多问题,想的头痛。 好吧!没人在,只好她自己起来倒水,双手稍一用力想撑着身体坐起来,可以,立即就被一阵尖锐的刺痛痛的倒抽一口冷气,呃!她的手……十个指甲怕是都坏了,要脱落了重新生长才行。 “娘娘,你慢些,慢些……”芳贞搀着泫歌道。 泫歌得到翠环的禀报,一边遣人去禀报皇上,一边让人去请御医,自己则急忙赶了过来。这次真是把她吓的够呛,看到六皇叔抱着奄奄一息,遍体鳞伤的二嫂回来,泫歌差点动了胎气,如果不是正好碰上了六皇叔,二嫂的命就要断送在“玉辰宫”了,而她,要怎么向家里交代,向二哥交代?本来二嫂前天就要回家的,出了这样的事,她只好跟二哥撒谎,说是她这几日身体不适,二嫂暂时不能离开,等过些日子再出宫……可是这样的借口并不能隐瞒多久,相信三嫂淑媛很快就能得到消息,毕竟这事闹的这样大,六皇叔怒闯“玉辰宫”,皇上将萧贵妃狠狠训斥了一顿,并去了她协助皇后掌管六宫的权利,禁足一月。那可是萧贵妃呀!大康功臣崇安郡王的女儿,这里面千丝万缕的利害关系,皇上统统不管了,为了一个婕妤的二嫂,为了一个平民女子……泫歌在庆幸的同时,心中那份担忧更甚,宫里已经到处在传,皇上看上了二嫂了。 “二嫂,你怎样了?身上的伤还痛吗?”泫歌坐在床沿柔声问道。 锦书摇摇头:“泫歌,我没事了,你怀着身孕呢,还走的这么急,这样不好……” “二嫂,你都快把我急死了,我那还顾得了那么多。”泫歌说着就红了眼眶。 “泫歌,千万别这么说,任何时候,你都要把孩子放在一位,别忘了,临进宫时老爷说过的话‘从此纪家一门的荣辱兴衰皆系与你身’。”锦:“再说,我不是已经脱困了吗?这些伤,不碍事,过些日子就会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次的事,真的是好悬,若非恰好碰到六皇叔,说不定泫歌再也见不到二嫂了……”泫歌唏嘘着。 “原来是你请六皇叔来救我的?”锦书恍然。 “我倒没说,只是让他帮着跟皇上传了话,结果六皇叔就亲自赶去‘玉辰宫’了,听说萧贵妃被他吓的够呛。”泫歌说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脱困(三) “那真多亏了他,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谢谢他……”锦书说着,心中却有些惶然,受宠若惊的惶然,谁知道明儿个宫里又会编排出什么流言,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更何况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泫歌略一犹豫道:“二嫂……等你养好了伤,还是出宫去吧!” 锦书怔了怔:“可是,你怎么办?” “我……我自己会多加小心的。”泫歌喟叹道。 其实,她是该走的,进宫来没帮上泫歌什么忙,反倒让自己深陷泥沼,可是,又放不下泫歌。 “对家里,我只说我这几日身体不适,留你在宫中多陪伴几日。”泫歌黯然,真舍不得二嫂离开,二嫂在的这些日子,她心里踏实多了,觉得不管怎样,都有一个人和她在一起,做事就有了底气,可是,她不能害了二嫂啊!这回是命大,运气好,下回呢?宫中的险恶,见过也听过,可是这一次是真真实实的落在自个儿身上,太可怕了。她都不敢问二嫂,萧贵妃为什么对她用刑,二嫂似乎也在回避,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敢去捅破那层窗户纸,实在太难堪。 “泫歌,再说吧!能不走就不走。”锦书只能这样回答,怎样对泫歌有利,怎样对纪家有益,她就怎样决定。 “嗯!”泫歌轻轻点头,反正二嫂这个样子一时也不能回去,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皇上驾到……” 轩辕守仁得到禀报,放下奏折不批就先赶来,那日他是将安如海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这都要出人命了,他居然还拦着不禀,还好人给救出来了,不然……想到那个后果,呼吸都不顺畅了,心里堵的慌。萧贵妃也太恃宠而骄了,就因为锦书有几句话回答的不得体,她就对锦书用刑,差点要了人家的命,其实,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嫉妒泫歌受宠?已经是再三强调,在宫中不允许滥用私刑,她就是置若罔闻,太可气了。按说,他下的处罚一点也不为过,偏偏现在朝廷要征讨北戎,正是用人之际,而萧贵妃之父崇安郡王重兵在握……那时威怒之下,没有顾忌那么多,哎……当皇上也不容易,要照顾着心爱之人的感情,又要兼顾朝廷的稳定,大康的安慰,在他身边的女子,有几个是没有背景的,这千丝万缕的关系,像是重重枷锁缠身,一点马虎不得,更随意不得。 安如海小心翼翼地跟在皇上身后,心中委屈,这几日他可没挨皇上训斥,连看过来的眼神里都是带了刀的,杀气嗖嗖嗖,害得他胆战心惊,心惊胆颤。哎!也怪他自个儿没个眼力见,居然没瞧出皇上对那个华锦书紧张至此……当奴才的,混的就是这眼神儿,主人的心事你瞧不出,就是一大罪过,瞧出来了,还要拿捏得准什么是该说的,什么事不该说的,该你糊涂的时候你就得糊涂,该你明白的时候你一定不能糊涂,这回,他算是阴沟里翻了船,走夜路遇到鬼了。 锦书在翠环的搀扶下起床接驾,轩辕守仁见了忙道:“你有伤在身,就无需多礼了。” 锦书见他不先搀泫歌起来,倒来关心她,想起萧贵妃说的那些话,不免忐忑,局促道:“民妇多谢皇上体恤,民妇惶恐,给皇上和婕妤娘娘添麻烦了。” 听锦书说到泫歌,轩辕守仁方才想起泫歌,赶紧搀了泫歌起来,关切道:“你也是,朕早就说过你有孕在身,一切俗礼全免的。” 泫歌可怜兮兮道:“皇上还是撤回说过的话吧!不然,宫中姐妹更要嫉恨臣妾了,臣妾,臣妾真真是有些招架不住,昨个儿是雪儿,今儿个是臣妾的嫂子,那明儿个兴许遭殃的就是臣妾了……” “纪卿无须多虑,朕已经严惩了萧贵妃,量她不敢再犯。”轩辕守仁安慰道。 泫歌索然,上次皇上也是这么笃定的保证,有什么用呢!他根本不知道女人若是嫉恨起来,心思会多么可怕。 “对了,锦书,你到底怎么得罪了萧贵妃的?”轩辕守仁问道:“你别怕,只管告诉朕,若是萧贵妃的错,朕还要严惩于她。”冲动,又冲动了,什么话不好说,偏问这个,要是锦书也向他哭诉起来,那他要如何兑现自己的金口玉言?真是自寻烦恼,轩辕守仁懊恼着。 “皇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民妇惹了这么大的祸事已经很忐忑不安了。”锦书不想提那令人尴尬的话题,而且,皇上似乎还不知道萧贵妃刑囚她的真正原因,这样是最好不过了。 轩辕守仁心中一宽,锦书果然是个识大体的人,若是后宫的嫔妃都有这份胸怀,就太平无事了。于是轩辕守仁又冲动了,道:“怎么能算了呢?这不是在纵容她们的行恶吗?萧贵妃仅仅因为你说了几句不得体的话,就对你动用私刑,这还了得?若说旁的人说话不得体,朕或许还会信,但是你华锦书,朕是绝对不信的。” 锦:“皇上,民妇……民妇确实说了不得体的话。” 呃!轩辕守仁和泫歌都愣了下。 “贵妃娘娘说……说民妇是姨娘的生养的,和婕妤娘娘一样……”锦,原来萧贵妃是这样和皇上解释的,那就顺水推舟吧!省得皇上打破沙锅问到底。 “一样什么?”轩辕守仁追问道。 锦书咬了咬唇,声音几不可闻:“一样下贱。” “皇上……”泫歌不依,娇声道。 “贵妃娘娘若是只侮辱民妇,民妇也就认了,可是贵妃娘娘侮辱婕妤娘娘,民妇就忍不住了,回了贵妃娘娘,皇上的结妻子也只有皇后一个……”锦,这话回的确实是失礼了,怎么说她也是贵妃娘娘。 轩辕守仁怔愣了半晌,忍俊不禁,这华锦书说话够绝的,萧贵妃骂她是姨娘生养的,却忘了自己不过是一个妾,轩辕守仁故作正经道:“你说的没有错啊!朕的结妻子确实只有皇后一个。” 泫歌暗笑,萧贵妃这下被二嫂怄的,怕是有好几天吃不下饭了吧!真是大快人心,不过,二嫂这样一来可是把萧贵妃彻底得罪了。 轩辕守仁略一思忖道:“锦书,你来宫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尽心尽力服侍纪婕妤,功不可没,朕决定对你进行封赏,封你为正四品贞顺夫人。” 泫歌大喜,道:“二嫂,还不快谢谢皇上。”没想到皇上一封赏就是正四品的夫人,二嫂有了诰命在身,以后不管是在家中还是在宫里,都没有人能随意处置她了,可是,不对啊!二哥现在都还是从四品的职位,这样一来二嫂反倒比他高了半阶,似乎不妥呀! “皇上,民妇万万不敢领赏。”锦书并不欣喜,反倒忧心忡忡,皇上这是做什么?给她封赏,而且一出口时就正四品的诰命,这岂不是让萧贵妃她们更嫉恨么?那些流言怕是会传的更厉害了。 “为什么?”轩辕守仁讶异道。 “民妇,无功不受禄。”锦书推委着,这样的封赏她受之有愧。 “朕说你有功就是有功,你无须推委。”轩辕守仁微笑道。 “皇上,你给臣妾的二嫂是正四品的诰命,可臣妾的二哥还是从四品的官阶,二嫂她怎么可能会接受嘛!”泫歌提醒道,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锦书拼命给泫歌使眼色,可泫歌视若无睹,还高兴的很,为宣仪讨封。 轩辕守仁一拍额头,恍然道:“是朕疏忽了,那好,朕就封纪宣仪为礼部侍郎,这样总可以了吧!” 锦:“民妇不是……” “二嫂,你就别推辞了,这也是皇上的一番好意。”泫歌劝道。 “正是,君无戏言,朕说过的话可是不会收回的。”轩辕守仁颔道。 “是……民妇谢皇上赏赐……”锦。 “还民妇呀!二嫂,你得自称臣妾了。”泫歌欢喜道。 “哈哈……好了,好了,原不过是为了几句口角,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大家都不要放在心上,萧贵妃那里,朕还是会狠狠地说她一顿。”轩辕守仁打了个埋伏。 这边捧了,那边也就不好再一味压着,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泫歌听了心中一紧,刚才的兴奋如云烟消散不见,原来皇上给封赏是有后招的,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赦萧贵妃吧!也难怪,听说大康要征讨北戎了,萧贵妃之父是朝廷要倚重的大臣,关键时刻,皇上怎可能为了一个小小婕妤而得罪萧贵妃呢? “咳咳,纪卿莫要多心,一切,朕心里有数,可是朕也有无奈的时候……”轩辕守仁看泫歌神情索然,知她心中不悦。 “皇上,臣妾明白,一切以大局为重。”泫歌低低道。 锦书也明白了几分,皇上是准备让这事不了了之,也好,泫歌现在根本就没有资格叫扳萧贵妃,纪家也不能和萧家抗衡,还是那句话,韬光养晦。 第一百五十章 疑云又起(一) 自从云娘死了以后,大奶奶方晴烟因为雨燕的事儿,情绪低落,二奶奶华锦书忙着照顾清儿,后又进了宫,三奶奶尹淑媛更是躲在了娘家,老爷因为当年的事,对徐氏心生厌恶,加上她如今痴傻,就更加不把徐氏放在心上,连探望都免了,曾经风光无限的纪家主母,如今落的好不凄凉,所幸还有个邱姨妈在,徐氏的病就都由邱姨妈照料。 邱姨妈心里清楚的很,如果姐姐的病不能好起来,那她在纪家也就呆不下去了,到时候,她们母女俩就要无家可归了,要是姐姐能恢复正常,那么,一切都还有希望,所以邱姨妈对徐氏照料的极其认真、仔细,徐氏的病居然渐渐地也有了起色,能认人了。 “姐姐,快把药喝了吧!都凉了。”邱姨妈好声劝道。 徐氏盯着碗里乌黑的药汁心里犯憷,皱着眉头:“太苦了。” “都说良药苦口,不喝药哪能好起来?您得赶紧好起来,不然,这纪家可真没咱们的立足之地了。”徐氏实在是已经喝怕了药。 “昨儿个大夫说的话您自个儿也是听见了,大夫说您的病还不稳定,时好时坏,而且拖的越久就越难治愈,我也知道这药难喝,可是咱们这么多苦都吃了不是,就差这一步……您不好起来,怎么夺回原来属于你的一切?”邱姨妈苦口婆心的劝道。 徐氏勉强接了过去,说真的,她现在倒宁愿自己没有清醒。 妹妹一点一点的把她病后所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没想到啊没想到,在她身边十余年,是她自认为最可信的人居然是处心积虑要害她的人,云娘竟是姚真的妹妹……祸因她而起,如今的她成了纪家的罪人,老爷根本就不理睬她了,苏狐狸终于熬出了头,取代了她的位置,估计几个儿子也是恨她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如何挽回一切,但叫她从此寂寂无闻的度余生,她不甘心,也做不到。 徐氏仰头一口将药全喝了下去,这自酿的苦果,只有自己喝。 纪宣仪升任礼部侍郎,华锦书册封贞顺夫人,这让纪云亭很是高兴,看来让锦书进宫是对了,也说明皇上对泫歌是宠爱有加。纪家沉寂了这么久,大家的情绪也低落了这么久,现在危机似乎已经解除,是该重新振作了,于是,纪云亭召集三个儿子商议,纪家要恢复以往的规矩,结束各自为阵的日子。 从父亲书房里出来,纪莫非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走着。纪宣仪和大哥纪存儒道别,追上纪莫非。 “三弟,你还是去把弟妹接回来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纪宣仪知道他在苦恼什么,刚才父亲话了:淑媛这样是不行的,就算她是大都护的千金,可现在是纪家的媳妇,不在婆家孝敬公婆,天天躲在娘家,像个什么话……意思就是三弟必须把弟妹接回来。 纪莫非索然一笑:“是啊!不是个办法,如果她真的不想回来,那就只有和离了。” “不会的,只要三弟说几句好话,弟妹肯定会回来的。”纪宣仪劝道。 “呵呵!问题是,好话我也说不出来了,我对她,现在连说话的**都没有,二哥,这样的日子,真的没法过。”纪莫非苦笑。 “三弟,凡事要往好处想,你们之间有心结,只要打开了就好了,或者,和弟妹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吧!”纪宣仪建议道,虽然他也不喜欢尹淑媛这个人,要说心里话,这样的媳妇不要也罢,与其这样痛苦,还不如断了的好,可是,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有些话,只能放在心里想想,如果三弟能和淑媛和好,只要他们自己好就行。 “谈?难呐……”纪莫非叹道。 “试试吧!”纪宣仪拍拍他肩膀,也是词穷。 尽管纪莫非不想去面对,可是不得不面对,以为淑媛还是会冷冷地说:“我回去做什么呢?回去面对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吗?我受不了……”就是这样,她总是拿孩子的话来刺激他,无休无止,每每如此,纪莫非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无话可说。一个原本可怜的人,却硬要把这份可怜变成可恨。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淑媛二话不说,就爽快的答应回来。 纪莫非吃惊地望着淑媛,不可置信。 “怎么?你不是来接我的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想我回去?”淑媛温然而笑。 这笑容却叫纪莫非有些不寒而栗,淑媛好像很久没有对他笑过了。 “不,不是,只是,以为我还要费许多口舌才能说动你……”纪莫非解释道。 淑媛含笑道:“你不来接我,我也是要回来的,这段时间就当是我在疗伤,现在伤好了大半,自然不能再消沉下去。” 纪莫非再次惊讶,难道淑媛真的想通了吗?她真的愿意走出那段阴影了吗? “别那样吃惊的望着我,我尹淑媛可不是轻易就被打倒的人。”尹淑媛说话间已经收拾好包裹,挽了纪莫非的手道:“走吧!这会儿回去应该正好赶上晚饭。” 纪莫非被动的跟着她的脚步,昨夜他想了一夜的对白,没有一句用上,完全不是按他所想的。 尹淑媛和母亲告辞,就和莫非一起上了马车。终于要回到那个差点让她倒下的纪家,如果不是前日大哥的小妾差点小产,她还不会这么快醒悟,这么快振作。 大哥的小妾怀孕三月,有个不醒事的丫头,听说麝香可以提神脑防蚊虫,就做了个装有麝香的香囊随身佩戴,偏巧她又是伺候大哥的小妾的……据她自己交代,这个香囊带了都半个多月了,一个孕妇日日闻着麝香的味儿,能不小产吗?索性是被挽救回来了。可是淑媛却疑惑起来,她不过吃了一回含有麝香的冰丝血燕,而且,只是抿了一小口,那味儿淡的她根本就没有察觉,怎么可能就小产了呢?所以,她去问大夫,大夫道:极少量的麝香是不太可能导致滑胎的,如果孕妇身体健康,胎儿一切都好的话,就更不可能了,麝香对孕妇的危害必须达到一定的量才会起作用。 尹淑媛细细回想,其实不幸生的前几天,她就有些腹坠腰酸,那时还以为是天气渐热的缘故,是怀孕的正常现象,现在想来,应是有人早就在对她下药了,只是每次的量都极少而已……这个现恍若一道惊雷将她劈醒,她一直以为自己和孩子成了云娘报复纪家的牺牲品,她怨,她恨,可是云娘死了,夫人傻了,她的满腹委屈,痛苦无处宣泄,所以,她自苦,自我折磨也折磨莫非……而,现在,她又有了目标,有了斗志,害她的不可能是云娘,因为,云娘是在冰丝血燕出来以后才去的厨房,药应该是在此之前就下了,这个人才是真正要害她的人,可惜的是,云娘死了,站出来指证方晴烟的杜若也死了,真想似乎无法触及,但是,只要确定不是云娘,那么,她尹淑媛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纪家自从老祖宗生辰以后就没有大家聚在一起好好吃过一顿饭,想起以前的热闹,看着大圆桌上空着的几个座位,纪云亭忍不住心酸,老祖宗的病怕是真的好不了了,看了好多大夫都说,最迟是今年冬天;葱兰德病倒是好了很多,听说都能认人了,可他已经不想再看见她,云娘死后,他每天做梦都会梦见姚真,那样哀怨的看着他,看的他揪心;雨燕也不在了,虽然雨燕在他心里不算珍贵,但他也是喜欢的,人没了,不可能不难过;泫歌的位置也是空的,想到泫歌,纪云亭又觉得安慰些,其实他是疼爱泫歌的,只是怕他越疼爱,葱兰就越是为难泫歌,所以,他都不敢有所表现,还好,这个孩子争气,现在都成了婕妤娘娘了,又怀了龙种……至于锦书,也很好,没想到,最不起眼的媳妇如今却是最有出息的。想到这,纪云亭的心情又舒畅了些。 “今天很高兴,一家人终于又聚在了一起,先要恭喜宣仪,升任礼部侍郎,锦书也被封为四品贞顺夫人,这是二房的大喜事,也咱们纪家的荣耀,明日,你们兄弟三人都随我一同去宗祠祭拜祖宗,感谢祖宗庇佑。“纪云亭缓缓道。 三兄弟应声道:“是!” “其次,淑媛回来了,我也很高兴,老爷我年纪大了,也没什么念想了,只希望你们三房都能和和乐乐的就好,兄弟之间是血肉至亲,晴烟、锦书和淑媛能成为妯娌也是缘分,都不容易,大家都是一家人,要放下私心和成见,这样才能相处融洽。”纪云亭语重心长道,家不和,事不兴,古来有训,纪家也算是尝到了苦头,受到了教训。 “是……”这回晴烟和淑媛也附声应和。两人心知肚明,老爷这番话就是说给她们两听的,意思就是,让她们两化干戈为玉帛,不要再斗来斗去,可是,有些人,天生就是死敌,你说有什么办法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疑云又起(二) “老爷说的甚是,一家人能在一起,和和乐乐的才是最大的福分,况且我向来是清闲惯了,这么大个家叫我打理,真是强人所难了,就盼着谁能接过手去才好。”苏文纨笑微微道。 这是绝对敏感的话题,把在场每个人的心都不轻不重的提了一下。纪家三兄弟虽然不是很赞同苏太姨娘来持家,但是之前的情形,确实只有苏姨娘是最合适的人选,至于以后……那还是方晴烟来持家最好,一来,她是长媳,名正言顺;二来,方晴烟一直做的不错,上回淑媛小产一事,怪到她头上担心,有点冤。 方晴烟这回对当家一事算是想开了,看开了,当家看起来风光,可是只要还有老爷和夫人在,所谓当家不过就是一伙计,一个级别高一点,名字好听一点的伙计,做的好,人家不一定夸你,做不好,铁定是要受罚,一句话就否定你所有的辛苦,把你打落尘埃,灰头土脸,没意思,太没意思了……而且,雨燕的死,对她打击挺大的,对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趣,这个家,只要不是淑媛当,谁当她都没意见。 尹淑媛也很清楚,这当家主母的位置现在是不可能落到她头上的,据她所知,苏太姨娘这个家当的像模像样,认真的很,所以,刚才她说的那谦顺的话,要撂挑子的话,八成都是假的,以退为进的手段罢了。而她,现在也没有这份闲情去争什么当家不当家,当然,能当家是最好的,也便于查证下药一事,不能当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这个家也决不能让方晴烟去当,所以,保持现状是最好的。 出乎意料的平静,这有点让苏文纨摸不着头脑,这大房和三房不都对当家之位垂涎已久吗?怎么这会儿,两人一脸的漠不关心?真的漠然还是漠然的外表下,波涛汹涌的内心呢?苏文纨不懂声色的笑着,是狐狸就终有露出尾巴的时候,不急,不急…… 纪云亭见大家都不说话,便道:“文纨,还是你辛苦些,暂时打理家事,别的,以后再说。”其实这事一开始就被蕙兰处理坏了,要是一早定下来让长媳妇当家,那淑媛就算心有不甘也没办法,她偏偏要搞个两人一同当家,结果呢?谁也不肯让谁,弄得家里一团糟,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被云娘利用了家中的矛盾,做出了这么多不可挽回的事来,越想越懊恼,为了这么个无能、无德的夫人,委屈了姚真,委屈了文纨,要不是看在她帮他生养了三个出色的儿子的份上,他定要休了她。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纷纷表示赞同。 相比这边的一团融洽、热闹,夫人徐氏的房里就冷清的多了,只有邱姨妈陪着她用饭。 “听说,今儿个三奶奶回来了,老爷吩咐在‘宁和堂’开家宴,说是以前的规矩要一一恢复,这会儿,那边肯定热闹极了。”邱姨妈帮夫人布菜边道。 徐氏黯然道:“现在,他们谁也不记得我了……” “可不是?最得意的就是那个苏太姨娘,一个姨娘也配做当家主母?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更可气的是,那些个下人们,脑子不清楚,被她一点小恩小惠就收买了,就说她当家好,比姐姐您强多了,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都是些人前不认人,趋炎附势的主……”邱姨妈愤愤然道。 徐氏心里憋闷,这些下人除了会睁眼说瞎话,还会干啥?这苏狐狸还挺懂得为自己造声势。 “舌头无骨,随别人怎么说去。”徐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若她是真的好,我也就不罗嗦了,问题是这个苏太姨娘是个极阴险的人,我昨天去厨房,想给姐姐炖点参汤,厨房里管事的婆子居然回我‘苏太姨娘吩咐过了,要开源节流,要免除所有不必要的浪费……’姐,您听听,这都什么话?这些话,不是苏太姨娘吩咐的,下人敢这么说?什么叫不必要的浪费,难道给您补身子算是不必要的浪费?我看她根本就不想您好起来……”邱姨妈喋喋不休道。 “够了,不要说了。”徐氏将手中的碗筷一顿,深喘了一口气道:“她这是在报复我呢!她这是小人得志、落井下石,我这是虎落平阳,有什么办法?” “没办法也要想办法啊!难道真的坐以待毙?姐姐,您可不能就此认命,您应该把属于您的东西都夺回来。”邱姨妈鼓励道。 “可是,我现在手上什么牌都没有,怎么争?怎么夺?我现在是个人人厌弃的老婆子而已。”徐氏消沉着。 “怎么没有牌?姐姐,您不还有三个儿子吗?就算三位爷对您有些怨言,可他们还是敬重您的,不然他们还会常来看您?他们心里肯定是向着您的,绝不可能向着那个苏太姨娘,所以,姐,您只要好好利用三位爷的孝心,要想翻身,指日可待。”邱姨妈冷静地分析道。 徐氏眼中一亮,妹妹说的有道理,老爷那里是什么都不要去指望了,可她还有三个儿子,知子莫若母,自己的三个儿子都是极孝顺的孩子,肯定不会愿意看着自己的母亲受委屈的。 “宁和堂”里散了席,大哥和三弟都陪着自己的妻子各回各院,只有纪宣仪一个人形单影只的,纪宣仪看天色尚早,就往徐氏院中去。 现在徐氏的院子里只剩两个小丫鬟照顾着,打扫打扫卫生,进进出出的传个话,饮食起居大都由邱姨妈在照料。一应摆设都没有变,还是一样的华丽贵气,但是再富丽堂皇的装饰也掩不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寂寞萧瑟,这里,缺乏人气。纪宣仪琢磨着,是不是该把蓝沁和紫玉调拨回来伺候母亲。 徐氏得到下人的禀报,说宣仪来看他,忙让邱姨妈将一盘炒鸡丁和一盘红烧鱼藏了起来,桌上只剩一碟青菜,一碟豆荚,一碗丝瓜豆。 “宣仪,今天来的这么早啊!快过来坐,用过饭了没?要不要再吃一点。”徐氏笑容可掬,现在儿子就是她的救命绳索,她非得紧紧攀住不可。 邱姨妈识趣的让了位置,吩咐丫头们给二爷上茶。 纪宣仪行了一礼,在桌边的黄花梨木梅花凳上坐下。瞅了眼桌上的菜,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母亲,你晚饭就吃这些?” 徐氏讪讪一笑:“这样已经很好了。” “这样怎么行?母亲还在病中,需要多补充营养才是,怎么可以吃的这么素淡?明儿叫厨房多做些荤菜来。”纪宣仪道。 “千万别,真的,这样就好了,不要给人家添麻烦,我现在不过是一个糟老婆子,怎么打都没关系的……”徐氏连忙阻拦,神情慌张。 纪宣仪从母亲闪烁不定的眼中,敏感的捕捉到一些信息,踟蹰着问:“母亲,是不是有人欺负您?” “没,没有,哪有人会欺负我……”徐氏嘴上否认着,面上却清清楚楚的写着委屈二字。 纪宣仪盯着母亲,现在母亲的脸上已没有了往日自信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惶恐,眼神里只有不安和讨好,皮肤也不再光滑细腻,变得粗糙蜡黄,一场病,让母亲半年之间苍老了十岁,这样的母亲,让他心疼。 “母亲,有什么话您就大胆的说,我是您儿子……”纪宣仪柔声道。 “真没事,宣仪母亲现在挺好的,没事儿……”徐氏一味的说没事,她知道宣仪的脾气,你越忍他就越耐不住,这也许就是宣仪为什么会爱上华锦书的原因吧!这是她最近闲来无事琢磨出来的,华锦书就是能忍,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说是她的刻意刁难,促成了他们的感情。 “每天就让你吃这些,还叫好吗?”纪宣仪愠怒了,他难得赶在用餐的时候来看母亲,所幸是被他见着了,不然,都还不知道母亲被人怠慢至此,好说母亲还是纪家的夫人呢! “宣仪,你就别生气了,风水轮流转,现在是转到别人那里去了,咱们该低头的时候也得低头,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邱姨妈插嘴道。 纪宣仪霍然转向她,目光炯炯,道:“邱姨妈,麻烦您把话说清楚。” “妹妹……”徐氏怨责地叫了声邱姨妈,示意她不要说。 邱姨妈道:“姐姐,宣仪是你儿子,跟自己的儿子都不能说,还能跟谁去说?宣仪,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昨天我去厨房想给你母亲炖碗参汤,你知道厨房的人是怎么回我的?要免除不必要的浪费……” 纪宣仪“嘭”的拍了下桌子,震的菜汤都洒了出来,怒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婆子说的,我这就去撕了她的嘴。”这也太没规矩了,敢对母亲说这样的话,这比直接说没有还伤人,把母亲当成什么了?一个废物吗?母亲现在不当家了,没有了往日的威风,这些个下人眼睛可真够势力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宫里的传言(一) “底下人没有上边的人撑腰哪敢说这种话呀!还不是苏姨娘吩咐的的,我看她这是借机报复你母亲。”邱姨妈愤懑道。 “妹妹,你就少说几句,我现在也想开了,什么也不想再争,争来争去,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随他们怎么打我,能赏口饭吃,能让我在这个家呆着,让我常常能看到几个孩子,孙子,孙子的,我就心满意足了……”徐氏说的戚然。 “母亲,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苏太婕娘当家我也不说什么,但是如果她敢怠慢母亲,我们三个儿子是一定不依的。”纪宣仪忿忿道。 “宣仪,母亲知道你的孝心,是母亲对不起你们兄弟三个,害得你们……可是,你们不知道,那时那个姚真有多嚣张,你父亲被她迷得是神魂颠倒,她身边的丫头偷偷告诉我,她一天到晚撺掇你父亲休了我,我能怎么办?你们三个都还小,我不能让你们没了母亲,要是你们落在她手里,还有好日子过吗?所以我设计陷害她,本来只是想将她赶出家门,没错,那个管家是我收买的,可是,他手脚慢,居然被你父亲抓住了,关了起来,我又偷偷的让人去放了他,叫他远走高飞,永远不再出现,后来你父亲派人去他们家守着,我怕他反悔又溜回赣州与家人团聚,所以,我就派人送了些银子去他家,然后骗他的家人,说他已经自杀了,他家里人以为他真做下这等丑事,就拿了银子远走他乡……宣仪,母亲说的都是真的,母亲真的没有杀乔振声,如果没有意外,他应该还活着的,我给了他三百两银子,够他谋个稿生计了……”这些话,徐氏埋在心底十八年,从未与二个人说起,这些话,去跟老爷说,老爷未必会信,但儿子会信她的,一定会的。 纪宣仪很是震惊,自从听了云娘的控诉,大家都以为母亲是故意设计害死姚真和乔振声的,即便她是母亲,宣仪心底也觉得母亲这样的行为太过恶毒,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无法把那个杀人凶手和自己的母亲联系起来,倍受困扰,可是,如果真如母集所言,乔振声没有死.而是一直藏匿着,那事件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由此可以断定母亲设计的动机是要赶走姚真还是害死姚真……虽说结果是残酷的,也不能改变什么,但起码做儿子的,心里会好过很多,相信大哥,三弟他们也是这样想的,大家都不希望自己的母亲是个恶妇,难以接受。 “母亲,那还能找到乔振声吗?”纪宣仪问道。 徐氏摇头,神情微茫:“茫茫尘世,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天地之大,如大海捞针,怎么还可能找得到呢! 纪宣仪沉思道:“云娘说起过,乔振声的家人后来去了益州。” “那是因为乔家原本就是从益州迁来赣州的,估计那边还有他们的亲人,这点不难打听到,当时乔家的街坊都知道。”徐氏道。 难怪云娘能找到益州去,原来如此:“那么乔家去益州,想必乔振声也会知道,如果乔振声舍不下家人的话,他也一定会去益州找他们的,或许,益州是一个突破口。” “对啊!姐姐,说不定还能找到那个乔振声,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洗刷冤屈了,老爷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也会原谅你的。”邱姨妈欣喜道。 徐氏黯黯道:“洗刷什么冤屈?姚真总是因我而死,这么多年来,我每每回想起她,都深感愧疚,我从没想过要害死别人……” “母亲,只要乔振声还活在这个世上,我就一定会帮您找到他,即便是大海捞针,我也要把他给捞出来。”纪宣仪保证道。 “哎!能找到自然是好的,找不到的话,就当我在偿还欠姚真的债。”徐氏唏嘘着拭泪。 “母亲不必担忧,这事,先不告诉父亲,我会去跟大哥三弟商议一下,等找到了人,再禀报父亲。” 徐氏颔道:“这样也好,不过,宣仪,千万别为了我的事去为难苏姨娘,现在这个家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实在经不折腾了,我绝不会让这个家再因为我而闹的不愉快,而且你爹身体也不好……就这样吧! 什么也不要说,宣仪,答应母亲……” 纪宣仪无奈,只好应承,看来母亲并非是想象中的那样冷酷无情,她没有要害死姚真,她还是心系纪家,其实,这么多年她对纪家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功过是非,赏罚分明,**助母亲重新树立起威望,重新做回那个人人羡慕**的纪府人。 纪宣仪一走,邱姨妈就眉开眼笑的冲徐氏竖起了大拇指,啧啧赞道:“姐姐,您这招可真高!宣仪知道苏姨娘怠慢您,心里肯定很不高兴,宣仪知道了,那么存儒和莫非也会知道,哼哼!她苏姨娘生了个当婕妤的女儿又怎样?从古到今,家中的掌权的永远是男人,我就不信姐姐您三个儿子会比不上她的一个丫头片子。” 徐氏凛了她一眼,没好声气道:“这有什么可赞的?用计用到自己孩子头上,若非穷途末路,谁愿意啊!还沾沾自喜个什么劲儿。” “姐姐,您这也不算用计,充其量叫夸大其辞,苏姨娘确实是有过这么的吩咐,那顾婆子亲口说的,赖不掉。”邱姨妈不以为然道。 徐氏叹气:“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宣仪能找到那个乔振声。”徐氏双手合十走到佛龛前,对着观音菩萨虔诚祈祷。自从“归云寺”回来以后,她的房里就多了一座佛龛,用以驱邪避晦,修身养性,而现在,她也和老祖宗一样,对神佛越崇敬起来,深信不疑。 由于锦书双手受伤,轩辕守仁想邀六黄叔来和锦书下棋的主意也只好暂时打消,为了能让锦书安心养病,他也克制自己不要常去“秋棠苑”,这边一冷,宫里人又道,皇上哪能真的喜欢一个妇人,不过消遣而已,玩过了就扔了,其实对这样的人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皇上一时糊涂,不可能糊涂一世啊!纪婕妤自己有孕不便伺候皇上,真的要找个可以栓住皇上的心的人也不能找自己的嫂子呀!看看结果,落得个贻笑大方,真丢人…… 这些话,自然是没有人敢往“秋棠苑”传,但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传来传去却是传到了尹淑媛耳朵里,还是她母亲郑重其事的把她叫回去问话的,说:“纪家让你二嫂进宫,打的是不是这个算盘?” 尹淑媛当时是惊讶不已,也很气愤,道:“哪来这么多无聊的闲话,当纪家个个都是糊涂虫还是不要脸的混蛋呐?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搁你你会用吗?” 弄的母亲刘氏好不尴尬,道:“你跟我置什么气?我也是听来的,要知道这种传言是很有杀伤力的,而且听说因为这事,你二嫂都被萧贵妃狠狠教训了一顿,皇上为了安慰她,才封了她个四品贞顺夫人,又给纪宣仪也升了官……好吧!不管是否有其事,有谁会去证明啊!都当笑话说,当热闹看,但是纪家就遭殃了,这么不知礼义廉耻的,书香世家的名声都要被毁尽了,你也是纪家的媳妇,更是我的女儿,我当然要叫你来问一问,关心关心才是。” 刘氏一番话,让尹淑媛慢慢冷静下来,这种传言,八成是宫中那此嫉妒泫歌的女人造的谣,可是,这谣言造的也太毒了点,不是她要为锦书抱不平,而是这事关系整个纪家的名声,不行,她得赶紧回去告诉老爷和莫非,不能再让华锦书呆在宫里,这个女人,就是多事,到哪都不安宁。 尹淑媛急匆匆地的回了府,纪莫非正在书房和几个工匠在商议把“缀锦轩”的正厢房重新布置一番,这处建筑本就是新的,但是他想,重新布置,耳目一新,可能对淑媛的心情会有帮助。 “莫非,你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尹淑媛走过去,正色道。 纪莫非见淑媛的脸色不好,心里一突,忙叫工匠们稍等,追上尹淑媛道:“怎么了?岳母大人叫你回去说什么了吗?” 尹淑媛不答话,头也不回径直进了卧房。 “你快说啊!到底怎么了?”纪莫非着急的问,不会才好了没几日她又开始闹情绪了吧! 尹淑媛过去把门闭紧,回身直视莫非,一字一顿道:“莫非,出事儿了。” 纪莫非的心怦怦直跳:“淑媛,你说话说整句好不好?出什么事了?我都快被你吓出病来。” “莫非,你知道华锦书上个月为什么没有回府吗?”尹淑媛定定地问。 “不是说纪婕妤身体有恙?”纪莫非讶异道,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 尹淑媛缓缓摇头:“不是这样的,事实是华锦书受伤了,而且是被萧贵妃弄伤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宫里的传言(二) ***怔立当场,瞠目结舌:“你……你说什么?”这锦书那样小心谨慎的人,怎么会去得罪萧贵妃?这样一来,锦书和泫歌的处境岂不是不妙?她受了伤,她的伤要紧吗? 尹淑媛把从母亲那里听到的一五一十告诉了莫非,莫非听的脸色煞白。 “你说吧!现在该怎么办?”尹淑媛问。 “怎么办?自然是马上让锦书回来,宫里是万万不能再呆下去了,光是口水都能把她淹死,但是,这事还不能让二哥知道……”纪莫非踌躇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二哥迟早会知道的。”尹淑媛道。 是啊!二哥肯定会知道,不是从自己人口中知道也会从别人那里知道,而且,从别人口中得知的话,还不知道会说的怎么不堪,二哥和锦书的感情才稳定下来,这下会不会出现危机呢? “莫非,我觉得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现在咱们吃不准的是,皇上是不是真的对锦书有意思……”尹淑媛静静道。 淑媛说的很对,他相信锦书,锦书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很有大局观的人,如果别人只是嫉妒泫歌而恶意中伤,那么谣言止于智者,但如果是皇上对锦书动了心,事情就不妙了,万一皇上一时昏庸了头怎么办? 锦书能拒绝吗?纪家能反抗吗?不行,还是得据实跟二哥说……可是,万一二哥不相信锦书又该怎么办?难啊…… 思量再三,莫非还是决定先不告诉家里人,而是给泫歌写了一封信,让淑媛想办法送到泫歌手里,他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才好做出相应的对策。 泫歌收到信时,还很高兴,拿了来,准备与锦书一起看,可是一打开信,泫歌的脸色就变了,气的双手都颤抖起来。 锦:“小叔的信上写了什么?” “没,没什么?”泫歌慌慌张张地把信折了回去,上面的内容绝不能给二嫂看见。 “泫歌,把信给我。”锦,凭直觉,这信和她有关,其实出了上次的事以后,她就一直惴惴不安,萧贵妃会这么认为,其他嫔妃也会这么想,毋庸置疑,她们的目标不是她,而是泫歌,但是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和泫歌现在是一体的,一条船上的人,而且,这艘船上还不止她们两个人,还有整个纪家……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就是害怕,担心,这样的传言会愈演愈烈。 “二嫂,你还是不要看的好。”泫歌低低道。 “泫歌,把信给我。”锦书坚决地重复。 泫歌迟疑着,把信交到了锦书手里。锦书的指甲已经全部脱落,不似先前那样疼痛,但很丑陋,锦书小心的信纸摊开。莫非的话不多,只将宫外的传言复述了一遍,末了,一句抱歉,请将你们在宫中的真实情形告知,以便商议对策……果不其然,被她料中了。 有一瞬的茫然,不知所措,忘了是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人生就像打喷嚏,你可以预见,但是事情生的时候,你还是会措手不及。” 就是这样,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却不知道如何应对才是最好的,或者,根本就知道该怎么应对。 “二嫂,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泫歌歉意道。 锦书讪然而笑:“说什么连累呢!要说连累也是我连累了你,进宫来都没能帮到你什么忙,还给你惹这么多事。” “不,二嫂,这都是别人嫉妒咱们才这么编排的,咱们告诉皇上去。”泫歌气道。 “千万不要!”锦书急的去拉泫歌的手,没有了指甲保护的手指碰触到再柔滑的绸缎也是会痛,锦书不由的倒抽一口冷气,顾不上疼,忙道:“泫歌,千万不能这样去说,这话要说也不能由咱们去说,517z皇上听了会多尴尬,龙颜大怒是可想而知的,当然,皇上的火气不会冲咱们,但是,如果皇上因此不再宠爱你呢?你想过没?” “可咱们又没有做错什么?”泫歌委屈道。 “就是因为咱们做的太好了,泫歌,圣意难测啊!”锦。 泫歌沮丧道:“难道,咱们就平白无故受这样的委屈吗?” 锦书沉吟:“当然不能,或者,咱们该想想办法,如何让皇上知道这件事,又不会让皇上对你生分了……你先给小叔回个信,你告诉他,这此当然都是诽谤,目前我们正在想办法解决,家里那边让那个他先瞒着,越是这样,我还越不能轻易的出宫去,不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就去回信,我猜这些话三哥定是从三嫂那里听来心三哥,可我担心三嫂,她那个人,素来跟你不和,会不会趁机乱嚷嚷?”泫歌担心道。 其实锦书也想到了这一层,现在她最担心的就是宣仪听到这些话,在没有得到妥善解决之前,宣仪听到这些,会怎么想?尤其是最近他刚获晋升,他会不会相信,他的官爵是靠她魅惑皇上得来的。真的很担心…… “泫歌,听天由命吧!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也管不住……”锦书脑中霍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这个办法可行。 轩辕守仁虽然不经常去“秋棠苑”了,但每回下了朝,走到御花园时,他都会站在三岔路口踌躇一会儿,然后向自己的寝宫走去。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不去呢?去看看也好啊!但是,万一泥足深陷怎么办呢?所以,只能控制自己。 安如海揣摩着他的心思,皇上每回决定回寝宫时都会悠悠的叹上一气,跟他建议去别的娘娘处,他也是意兴阑珊。所以,这日下朝,当皇上再次驻足三岔路口时,安如海道:“皇上有些日子没去看纪婕妤了,听说,贞顺夫人最近在下一种叫“五子棋”的棋,奴才觉得怪新鲜的。” 轩辕守仁斜睨了他一眼,慢声道:“是你听说的还是有人专门告诉你的?” “皇上圣明,奴才前两天在园子里遇见了“秋棠苑”的翠环,就帮皇上问了几句。”安如海笑眯眯道。 轩辕守仁挑了挑眉毛,“嗯?”了一声:“你是帮朕问?朕何时要你问来着。” 安如海笑的很是谄媚:“奴才这不是先备着吗?万一皇上突然问起,奴才总不能一味说不知道吧!” 轩辕守仁的扇子“啪”的一收,在安如海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笑骂道:“你个老狐狸。” “皇上请!”安如海做了个请的手势,看来皇上今儿个很高兴啊!总算没有辜负纪婕妤的托付。 因是晨间下过一场大雨,冲淡了夏日炎炎暑气,走在大小均匀的鹅卵石铺就的杏林小道上,阴凉舒适。 “依我看,这事八成是真的,要不然,皇上为什么要在出事后给她加封呢?而且一封就是四品,宫中那么多主子,混到老都还只是个…… “就是,我也觉得是真的,听说这根本就是纪家的计谋。” “不会吧!纪家不是书香世家吗?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怎么不可能?为了邀宠呗……” “皇上也是,放着宫里那么多的嫔妃不要,偏偏喜欢一个有妇之夫……” “嘘……小声点,被主子听到了,这可是……”话说到这里没了声音,但从那人的语气里不难听出,怕是有人做了杀头的手势。轩辕守仁已经面色青,一干奴才居然敢私下议论主子,乱嚼皇上的舌头,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正要绕过假山,揪住这几个没脑子的奴才,却听她们又道。 “怕什么?主子们议论的比咱们还厉害,绘声绘色的,好像亲眼见到似的。” “是啊!宫里到处都在议论呢!” “我听“玉辰宫”的宫女说,贵妃娘娘上回对贞顺夫人用刑就是要她招认,她是婕妤娘娘弄进宫来魅惑皇上的,可是贞顺夫人死也不肯招……” 轩辕守仁轰然一惊,原来如此,难怪锦书什么也不肯说,只说过去的事过去就算了,原来萧贵妃给了她这么大的难堪……她是怕他更难堪才不肯说的吧!就这样委屈到现在,脑海中浮现起锦书那双清澄如碧的眼眸,她的眼永远是那样干净,透明,仿佛是山涧中的泉水,一眼就可以望到心底去,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女子,一定有一颗纤尘不染的心。 “当然不肯招,招了岂不是找死?不招的话,还可以在皇上面前哭诉一番,要不然,皇上会给她封号?会给她夫婿加官进爵?我看她这一顿皮肉之苦吃的划算的很……” 安如海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奴才,当真是活腻味了,要嚼舌根不会找个隐秘点的地方?人迹罕见之处?这此话他也早有耳闻,可是有谁敢在皇上跟前漏半个字?还不如自己拿根麻绳把自己吊死得了。早就想走出去,呵斥这几个混球,可是皇上做了个“按”的手势,完了,这几个混球是死定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宫里的传言(三) ****是不是也想来一顿皮肉之苦啊?”轩辕守仁实在了,也不用再听,宫里女人多是非也多,爱嚼舌根的毛病尤其严重。 正说的起劲的三位宫女,蓦然被人打断,还是个中气十足的男子的声音……面对着轩辕守仁的那个宫女认出了皇上,赶紧扑通跪地,颤声道:“皇……皇上……” 三人都吓得魂不附体,怎么这么倒霉,居然让皇上听见了,看来今儿个脑袋不保。 “皇上恕罪,皇上饶命……”三人磕头如捣蒜。 “安公公,非议皇上是怎么罪名?”轩辕守仁漠然道。 安如海躬身上前一步:“回皇上,是死罪。” 三位宫女,立时面无人色,瘫倒在地。 “是吗?那今日朕就网开一面,免她们一死,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好像,十八层地狱里有一层叫拔舌地狱的……安公公,将她们送到暴室,割了舌头再罚到夜香局倒一辈子夜香……”轩辕守仁云淡风清的说着,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凉爽一般。 “再查一查,这都是哪个宫里的奴才,不论主子品阶大小,全都给我送进冷宫里去。”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点他深信不疑,主子爱嚼舌头,奴才们也跟风学样,这毛病再不好好治治,宫里就没有清净的日子了,谁叫她们运气不好,撞在刀刃上了呢!杀鸡儆猴,看谁还敢乱嚼舌。 “是……”安如海抹了抹额上的汗,还好自己没在皇上面前说这些。 轩辕守仁处理完几个奴才,径直去了“秋棠苑”,大大方方的,理直气壮的去。叫你们胡乱猜测圣意,朕就是喜欢华锦书怎么了?朕就是喜欢而已,又没做什么,难道这也不可以?真是岂有此理。 就在轩辕守仁到来之前,泫歌在和一个小宫女说话。 “事情都办妥了吗?” “办妥了,奴婢把话头挑起来,等她们聊开了才走的。” “嗯!这事办好了,本宫重重有赏,不过,你也应该知道宫里的规矩……” “奴婢知道,这事奴婢打死也不会往外说的。” “如此甚好,你……先退下吧!”泫歌摆手道,如果二嫂算计的不错的话,皇上这会儿应该快过来了。 “是!”小宫女屈膝请安,然后从边门退下。 泫歌来到锦书房里,今日这里特别布置了一番,换上了粉色的帷幔,屋角放置了一缸从御花园移植来的荷花,棋盘就放在罗汉榻上. 两人相对而坐。 锦书并不动手,只动口,翠环依言摆棋子。这五子棋是现代的下法,很简单,一学就会,也就是入门简单,但也很考验脑力,和围棋一样,需要布局和算棋,算是一种益智游戏。 泫歌往往下不到二十手就输了,但还是乐此不彼。 轩辕守仁进了“秋棠苑”,奴婢们要通传,轩辕守仁一问,说是婕妤娘娘在贞顺夫人房里下棋,轩辕守仁就不让通传,兀自往锦书房里去。 芳贞先跑了来暗示,泫歌和锦书便做认真下棋状,皇上进来也只做不知。 轩辕守仁示意翠环也不要做声,轻轻地走过去,站在泫歌身后看棋。这就是所谓的“五子棋”吗?先时,貌视泫歌主动,锦书只做围追堵截,泫歌大的白子左冲右突都被堵的死死的,成了一片死棋,相反的,锦书的黑子貌似杂乱无章,却是灵活的很,很快泫歌就被动了,等等现锦书做活了四子已经是回天无力。 泫歌摇头叹道:“二嫂,我又输了。” “纪卿起来,朕帮你下。”轩辕守仁不禁技痒。 “皇上?”泫歌惊讶道:“皇上来了,怎不让奴才们通传一声,臣妾失礼了。”说着就要下来请安。 轩辕守仁笑道:“是朕不让通传的,纪卿无须自责。” “臣妾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泫歌可以不行礼,但锦书是不能免的。 “起来吧!锦书,你手上的伤好些没?让朕看看。”轩辕守仁关切道,看她下棋都是由翠环代劳的。 锦:“皇上还是别看了,丑陋的很,免得吓着了皇上。” 轩辕守仁也不勉强,女子都是爱美的,哪怕是一双手,古人爱用柔荑、素腕、纤纤玉指来形容女子双手的纤长柔美,锦书的手就是一双纤纤玉手,修长、洁白、细致,受了那样的刑罚,是个指甲必然全部脱落……心隐隐作痛。 “那就陪朕下一局五子棋吧!”轩辕守仁道。 “皇上,您也会下五子棋吗?”泫歌抿***示怀疑。 轩辕守仁玉扇“唰”的一开,悠闲的摇了几下:“会不会,下了就知道了。”他算是看出点门道来,五颗棋子,不论纵、横、斜,只要连成五颗同色的棋子就算赢,简单的很。 “好啊!那臣妾赌贞顺夫人赢。”泫歌把位置让了出来。 轩辕守仁蹙眉道:“纪卿对朕这么没有信心?” 泫歌嗤嗤笑道:“臣妾对皇上很有信心,不过臣妾对贞顺夫人更有信心罢了。” 轩辕守仁轻刮了下泫歌的鼻子,笑道:“你呀!等着瞧吧!” 芳贞沏了茶来,上好的碧螺春,轩辕守仁呷了一口,赞道:“还是纪卿这里的茶最香最醇。”说真的,对泫歌的宠爱,多是因为好奇,就因为六皇叔那句话……纪家四小姐是个挺可爱的人。所以在选秀名册上看到纪泫歌的名字就不由的留心上了,再后来,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有了身孕,谣不上非常喜欢泫歌,作为皇上,情卓是个奢侈的东西,不讨厌,喜欢就是了……然而自从锦书进宫来,这个“秋棠苑”突然间就充满了魔力似的,深深吸引着他,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合他的心意,不知道,如果将来锦书离开了,这种是不是就会消失了,到时候,还会有什么可以吸了他? 看看是容易,下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而且,锦书压根就没想让他,弄得轩辕守仁很是狼狈,顾此失彼,也是不到二十手就败下阵来,大大刺激了轩辕守仁的自信。 “不行,刚才是朕不专心,再来一局。”轩辕守仁的倔强脾气上来了。 锦书和泫歌相视而笑,皇上就这脾气,如果轻易就让他赢了,他反倒会觉得没劲。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仿佛所有的不愉快都没有生过,如果真的没有生就好了。安如海把事情处理完毕,赶到“秋棠苑”,见皇上和贞顺夫人正在下棋,不敢去打扰,就笑呵呵的在一旁候着。 终于,在下了四十几手以后,轩辕守仁还是输了,不得不服气,这五子棋还真是那么简单的。用力摇了几下扇子,瞥见安如海笑嘻嘻的站在边上,就问道:“事情都办好了?” “办好了。”安如海点头哈腰道,还朝泫歌使了个眼色。 “今儿个就先下到这,待朕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明日再来。”轩辕守仁下了榻,起身要离去。 泫歌和锦书也起身恭送,皇上问的应该就是那几位宫女的事吧!皇上应该什么都知道了,可皇上刚才的表现与以往没两样,这说明,皇上不会因为传言而疏远泫歌了? 很快,皇上严厉的处置了几个妄议纪婕妤的宫女,连带其主子都被打入冷宫的消息在后宫传开,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生怕皇上会深究下去,各自警告、勒令各自宫中的奴婢管好自己的嘴,不管在哪里都不得提及“秋棠苑”。传言戛然而止。 泫歌高兴道:“二嫂,你这招可真厉害,现在没人敢再胡说八道了,也不想想,皇上的谣也是可以随便乱造的?” 锦书却有些不安,听说那几个宫女被割了舌头,罚去倒夜香,永远也不能出宫了,现在的无期徒刑也不过如此……虽然没有出人命,却有这么多人因为她,从此改变了命运,不得翻身。 泫歌看锦:“二嫂,你也不用自责,她们背后妄议原本就是死罪。” “可是,她们不过是好事而已,却遭到了这样严厉的惩罚,而真正的罪魁祸却依然逍遥。”锦。 “哼!萧贵妃,要不是看在她父亲崇安郡王的份上,皇上早就把她打入冷宫了。”泫歌不忿道。 锦:“这就是宫中的生存规则,有什么办法呢?后宫的女人大多只是一颗棋子,区别只在,这是一颗有用的棋子还是颗废子。” “二嫂,这关暂时算是过了,那你还要出宫吗?”这才是泫歌最关心的,那些事,不是她可以左右,有时连皇上都无法左右,都必须妥协,她何必去操那份心。 “再说吧!看看情形,不过得先给小叔去封信,说说宫里的情况,让他好放心。”锦,如果现在就出宫,反倒会让人家说闲话,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她就继续呆在宫里,一直等到泫歌安全生产为止,不过,等指甲长全了,她得赶快回一趟家,说实在的,好想好想宣仪了,还有清儿…… 第一百五十五章 是喜是忧(一) 待锦书再次回家已经两个月后,虽然期间两人时常通宣仪来说是远远不够的,相思噬骨的滋味真不是那么好受的,难怪古人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说法。纪宣仪很后悔当初怎么就那么“理智”的答应了让锦书入宫呢?这其后的痛苦不是没有预见到,而是预见的不够充分。苦苦相思是一大折磨,还有无休无止的担心,从锦书踏入宫门开始,他每天都是过的提心吊胆的。不得不说人真的很自私,泫进宫,他都没有这样担心过…… 有道是小别胜新婚,得到锦书的信,说是今日要回府,纪宣仪一早就忙开了,让话儿她们里里外外的好好拾掇了一遍,又去了一趟“天祥珠宝行”。想想和锦书成亲到现在,他都还没有送过她什么礼物,不觉有些惭愧。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之前正值多事之秋,便把这事搁置了,等事情解决了,锦书又进宫了。 一根翡翠玉簪,一对翡翠耳坠,一条翡翠项链,一对翡翠镯子,色泽晶莹水润,通体碧绿,一看就是价值不菲,而且这一套饰品无一例外都雕成了睡莲的式样,锦书说她最喜欢荷花,可是荷花雕刻起来并不是那样出彩,所以,宣仪让珠宝行的师傅雕成了睡莲的式样,单图样就和师傅商议修改了许多次。纪宣仪很满意,付了银子,又另外赏了二十两银子。 出了珠宝行,纪宣仪还准备去“聚香楼”订一桌酒菜,让他们送家里来,晚饭是要去“宁和堂”的,所以,午饭,他准备和锦书、清儿好好团聚团聚。 “咦?这不是纪侍郎吗?” 一家茶楼里走出来两人。 纪宣仪定睛一看,原是在太常寺时的同僚赵大人和胡大人,纪宣仪抱拳寒暄道:“两位大人好,怎么,一早就来喝茶?好清闲哦!” “哈哈!太常寺,纪大人又不是没呆过,忙起来连喘气也顾不上,闲起来又闲的你俊,这不是打时间嘛!哪像礼部,那可是好地方,纪大人前途不可限量啊!”赵大人笑道。 哪里哪里,还不是差不多。”纪宣仪汗颜道,不就晋了半级而已,有什么可限量的。 “诶……纪大人谦虚了,等将来纪大人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提携一下咱们这些老搭档。”胡大人笑呵呵道。 “取笑我不是?”纪宣仪打着哈哈。 “哈哈,今日难得遇见纪大人,要不咱们再进去坐一会儿,好好喝上一壶。”赵大人提议道。 纪宣仪连忙摆手:“不了不了,今日家中还有事儿,该天我做东,请你们去“聚香楼”好好聚一聚。” “既然纪大人有事在身,我等就不再打扰了,不过,纪大人说话要算话哦!”胡大人笑道。 “一定一定,决不食言。”纪宣仪急于离去,再耽搁下去,误了时辰就不好了,他希望锦书一回府就能看到他。 两下又寒暄了几句,方才告辞。纪宣仪走出几步,想起这家茶楼里的玫瑰糕是一绝,何不买些回去,清儿喜欢的。 “哎!这年头,要想升官没有门路,做死做活都是白搭。”赵大人叹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要是换做我,我才不稀罕当那个什么狗屁侍郎,靠自家女人上位,我想想都丢人。”胡大人不屑道。 “胡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赵大人压低了声音道。 “怎么是乱说?谁不知道皇上……看上了他的女人,要不然,怎么突然就给升了官职,还不是堵他们的嘴?亏他还沾沾自喜……”胡大人刻薄道。 纪宣仪脑中轰然一响,皇上看上子锦书?所以,才给的封赏?不是因为皇上宠爱泫歌吗? “那是,他那女人可不简单,听说和“墨香斋”的斋主也有那个……”只赵大人八卦起来。 纪宣仪怔立住,他从没想过这些,对锦书,一直是深信不疑,锦书不是那样的人,可是,那人是皇上啊……如果真是皇上看上了锦书,那锦书,应该是拒绝不了的吧!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今天,“澄心苑”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兴奋,清儿尤其,昨儿个就跟私塾的先生请了两天假,不过功课早就做足,母亲回来一定会考他的功课,他还巴不得母亲考他,好让母亲高兴高兴。 锦书也是一夜未眠,天一亮就和泫歌告辞,出“仪容门”,早有一顶软轿等着,是宣仪派来的。 回家的心情是迫切的,但并不轻松,还是担忧,宫中的传言虽然遏制住了,但是,宫外呢?她已经让小叔先隐瞒着,现在只希望宣仪没有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她准备亲自告诉宣仪,她不想对宣仪隐瞒什么,尤其是这种敏感的事情,可是要怎么说才合适呢?轿子都到了纪府大门,锦书都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 轿子一落地,清儿就飞奔过来,兴奋地囔囔着:“母亲……母亲……” 锦书听到清儿软糯的声音,也不免激动起来,赶紧掀了轿帘出来。 “母亲,想死清儿了。”清儿不管不顾的扑进锦书的怀里。 锦:“清儿,母亲也想你啊!让母亲抱抱,呵……清儿又重了呢!” “清儿还长高了。”清儿很得意地说。 锦书仔细端详清儿,果然是长高了,原本抱着清儿,头顶与清儿的鼻子齐平,现在,都到嘴巴了,而且清儿看起来,和以前一样健康活泼,锦书很是欣慰。 “清儿少爷,快下来,你母亲坐了这么久的轿子,累了呢!”话儿上前劝说道。 锦书这才看见话儿、映雪、初桃她们都站在府门口迎接她,连韩治也在,只是,怎么没看见宣仪? “没事,好久没抱了,我想得紧,清儿,母亲抱你进去好不好?” 锦。 “好!”清儿双手环住母亲的脖子,撒娇的贴住母亲的脸。 “府里一切都还好?”锦。 好着呢!风平浪静的,就是大家都想二奶奶了。”映雪抢答道。 “二爷呢?”这才是锦书想问的重点。 第一百五十六章 是喜是忧(二) “***啊!一早就跑出去了,说是给二奶奶准备惊喜去没回来呢!”话儿嗤嗤笑道。 初桃道:“二爷知道二奶奶今日回来,可高兴了。” 锦书听了,心里甜蜜蜜的,宣仪会给她准备什么惊喜呢?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浪漫了。 反正宣仪也还没回来,锦书先去拜见了祖母。两个月不见祖母的病越沉重了,整个人形容枯槁,像即将被秋风扫落的枯叶,听碧茄说,祖母大多时候都是迷糊着,连人也认不清,锦书很是感伤,想着去年一次见礼,多亏了祖母的那份宽容与慈祥,让她惶惶不安的心有了一丝温暖,祖母一直很照顾她,明着暗着帮她,她是真的把这个老人当成亲人来看待,自内心的……如果不是后来生的一连串事情,祖母应该不会衰老的这么快,病的这么凶。 什么都可以挽回,只有生命,要消逝的时候,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锦书无奈的叹了一气,出了“宁寿堂”转去给老爷和苏太姨娘请安,还有泫歌的信要交给苏太姨娘呢!锦书最后才去看了夫人,她是没有想太多,老爷和苏太姨娘是一起的,她去见老爷自然就见到了苏太姨娘,可是夫人心里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徐氏听说锦书今日回府,昔日她最不喜欢的媳妇,如今成了这个家的功臣,还是三个媳妇中唯一一个有了诰封的,听说在她重病的这段时间,锦书也是三个媳妇当中伺候她最仔细周到的一个,云娘的诡计也是锦书识破的,刚开始她不太相信,锦书怎么会有这么好心,她那样对她,她都不记仇么?都是假的吧!做给别人看的吧!不过邱姨妈也这么说,在她最狼狈的时候,三个媳妇,只有锦书天天来看她,不管她听得懂听不懂都陪着她说话,就说她的这条命是锦书捡回来的也不为过。邱姨妈说的,她不能不信。 心情很复杂,说实话,她还是不喜欢锦书,但是锦书对她所做的这些,她又不能不动容,本想,以后,要改变下对锦书的态度。可是,当蓝沁说:“二奶奶先去见了苏太姨娘……”徐氏的心里又不得劲了,她还以为锦书是真的对她好,没想到也是个势利眼,看她如今失了势,就转而去巴结那只苏狐狸了。 所以,锦书来请安的时候,徐氏很冷漠。她知道现在不是使性子的时候,她还要靠儿子为她翻身呢!而现在,儿子很喜欢这个女人,但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锦书并不意外,徐氏待她向来冷淡,不出言责骂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给长辈请安完毕,锦书这才回到“澄心苑”,满心的希望宣仪已经回来了。 “二嫂!”等在屋子里的不是宣仪却是莫非,面上挂着温和笑容。 “小叔,你怎么过来了?”锦书有些意外。 “我来看看婕妤娘娘有没有什么礼物带给我。”纪莫非嘿嘿笑道。他总不能说他是不放心才过来瞧瞧的,上回听说锦书受了伤,他就一直担心着,知道她今日回来,本想一时间去接她,可这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所以,他就等,等的好不耐烦,终于等不下去,就跑过来了,现在看到锦书完好无缺的站在面前,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不过,锦书瘦了,在宫里,一定很辛苦,心累。 锦:“当然有的,怎么可能少了小叔的,上回你送婕妤娘娘的棋谱,她可是喜欢的紧。” “初桃,把我的包袱拿过来。”锦。 初桃应声道:“小姐,包袱我都给您放在卧房了。” 锦:“小叔稍候,我去去就来。” “有劳二嫂了。”纪莫非讪笑道,这样虽然很不好,好像他真的是惦记礼物才来的,可是,转念一想,这不正是他要的结果吗?只要锦书好好的,怎么看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奇怪的是,二哥到现在还不回来,听话儿她们说,二哥去给锦书准备惊喜去了,可这也要有个点啊!锦书回来都这么久了,他还不回来,惊喜也变成失望了。 锦书从包袱里取了一方蕉叶白的桃形砚台,放到纪莫非面前,嫣然道:“这可是婕妤娘娘特意挑选的,小叔可喜欢?” 虽然纪莫非在意的并非礼物,但锦书拿出这方砚台的时候,纪莫非还是吃惊了一把,但看着砚台的花色,就知道绝非俗物,色泽是白中带青黄,四周还有成片紫红色的火捺,含露欲滴,这是极纯正的蕉叶白,且其造型别致,说不喜欢那可就太虚伪了。 “非常之喜欢,多谢二嫂。”纪莫非拿在手上不住的端详,“谢我作甚,该谢婕妤娘娘。”锦。 “一样一样。”纪莫非笑呵呵道。 锦书看他又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也很开心,纪莫非原本就是个开朗的人,有着文人的傲气,又有少年的烂漫,狂傲不羁,自从淑媛小产,似乎都很难得看到他笑了。 “二爷回来啦!” 锦书心一阵急跳,宣仪回来了,终于回来了。锦书顾不上纪莫非就赶忙迎了出去,笑吟吟地对宣仪道:“宣仪,你上哪儿去了,怎么这么久啊!” 纪宣仪见到锦书,一袭湖蓝色衣裙盈盈而立,宛若水中仙子,清丽脱俗……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就在眼前,昨夜他辗转反侧,想的都是见了面,他会怎样的欣喜,心思忐忑,一次做新郎也没有这么紧张,就在早上出门的时候,他都还处在兴奋,激动的状态,而现在,看着这样美丽的她,她的眼依然那样清纯,在宫中,在那样复杂的环境下,她还能保持这样清纯的眼神……他的心在抽搐,这样的女子,皇上会不动心吗?脑中很混乱,几乎是懵的。 “哦!锦书,你回来啦!”纪宣仪很想对锦,这笑容并不好看。 锦书的笑容僵在嘴边,宣仪怎么了,看起来很累的样子,还是出了什么事?而且他的反应,好像并不是很高兴看到她…… “二哥,二嫂早就回来了。”纪莫非对二哥的态度有些不快,他怎么对锦书这么冷淡? “哦!我有些事耽搁了。”纪宣仪颓然,提不兴致,从锦书身边走过,径直走进房里。 不对劲,平时的宣仪都不会这样,锦…… “二嫂,二哥他……”纪莫非走过来对锦。 锦书勉力一笑:“没事儿,小叔先回吧!” “嗯!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一时间知会我。”纪莫非担忧道,二哥这么反常,他很想留下来一看究竟,可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不妥。 锦纪莫非担心的是什么,现在她的心也很乱。 送走纪莫非,锦书回到房里,看到纪宣仪坐在椅子上愣。 “宣似……”锦。 “啊……”纪宣仪回过神来,愣愣地的看着锦书,他已经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多想,那些肯定都是谣言,是有人故意要中伤泫歌或者是纪家,不会有什么的,不会……他应该相信锦书,而且,当今圣上是不可多得的明君,绝不会做这种为天下人不齿的事情,而且,泫歌也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生的。 “锦书,我出去拿这个了,本来说好一早拿货的,可是有个地方我不满意,又让师傅改了改,所以有些迟了……”纪宣仪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在锦。其实他是一直在街上漫游,走到累了才回来。 锦书看着锦盒里的翡翠饰,精美绝伦,而且是她很喜欢的睡莲的式样,这就是宣仪为她准备的惊喜吗?那么她确实被感动了,不是因为饰的昂贵,而是这份用心,据她的了解,这个时代的饰多用牡丹,芙蓉,梅花,海棠的式样,几乎没有人用睡莲的,这应该是宣仪特意为她做的。如果,宣仪的眼神是含情脉脉的,神采奕奕的,他的笑容是让人如沐春风的,那么她一定会感动的掉泪……可现在,她惶然。 “宣仪,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锦。 没有疑问了,能让宣仪这样不对劲的,只有一个原因,他听到了什么。 纪宣仪一怔,没想到锦书会这么直接的问他,他很想,很想知道,希望从锦书口中得到证实,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要不然,锦书不会这样镇定的站在他面前,要不然,锦书看到他的那一刻,不会那么欢欣雀跃……纪宣仪,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你真是脑子进水了,去听别人的闲话干什么?如果你去向锦书求证,就是说明你不信任她,她为纪家做了这么多,她这么爱他,你怎么还能因为别人几句闲话就侮辱了她,叫她情何以堪?心中豁然开朗起来。 “锦书,什么听说了什么?你是不是看我今天精神不济啊?呵呵,我只是昨晚一夜没睡,想着今天你就要回来了,就兴奋的睡不着,一大早又跑了出去,有点累了,我歇会儿就好了……锦书,你别多想啊!真的,我很想你,很想,很想……”纪宣仪掩饰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节外生枝(一) ***然半响,从锦盒里拿出一支玉簪,缓缓道:“莲子,出淤泥而不染,灌清涟而不妖……”抬眼看着纪宣仪,目光清冽如水:“我不敢以莲自喻,但我在努力,做一朵只为你盛开的莲。” 纪宣仪猝然拥住她,心中的愧疚无以复加,他居然那样猜度锦书,怎么对得起锦书对他的一片心,真恨不得甩自己几个耳刮子。 “锦书……”唤着她的名字,却不知要说些什么,无言以对,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带她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江南,去任何地方都可以,什么功名利禄,前程爵位都是空的,虚的,只有怀里的人,他想要牢牢的抓住,永不放手。 “宣仪,我……我快喘不过气来了……”锦,他抱的好紧。 纪宣仪连忙松开,歉意道:“对不起,我是一时忘情了。” 难得从宣仪脸上看到窘样,而且,此刻的他双目灼灼,不是先前的茫然,看来,他的心结是解开了,锦书心中甚慰,这才是她熟悉的宣仪。 “我回来到现在一口茶都还没喝,早上又急着出,早点也没吃,现在可是又饿又渴了。”锦。 纪宣仪蓦然想起,他原本是要去“聚香楼”订一桌酒菜的,所以,他特意吩咐话儿她们中午什么也别准备,这下好了,酒菜没订,这边又没准备,眼看弄时辰不早了,岂不是要让锦书饿肚子? “对不起,对不起,或者,我们出委吃,去“聚香楼”?”纪宣仪建议道。 “不去“宁和堂”吗?”锦书微讶,之前宣仪在来信上说,纪家已经恢复以前的规矩,三房都回“宁和堂”用餐的吗? 纪宣仪讪讪道:“你难得回来,我是想,先咱们自己好好聚一聚,晚饭再过去吃。” “那……要不这样,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作料,我亲自动手给你们做几道菜。”锦。 “你还会做菜?”纪宣仪怀疑道。 “怎么?不信啊?你可别小看我,我可是跟御厨学了好些菜式,今天就让你尝尝御膳的味道。”锦书得意洋洋,为了泫歌的饮食安全,很多事情都是她亲自动手,不假于人,所以学几招是必须的。 纪宣仪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心情也开朗起来,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王婆卖瓜。” “二爷,二奶奶,苏太姨娘让人送了一桌酒菜来。”话儿进来回道。 “咦?不是都说了不要为我们准备了吗?”这下轮到纪宣仪讶异了。 苏太姨娘身边的岚贞跟在话儿身后进来,回道:“这是苏太姨娘特意为二奶奶准备的,说二奶奶辛苦了。” “岚贞,回去替我谢谢苏太姨娘,酒菜拿进来吧!”锦。 几个丫头鱼贯而入,摆了满满一桌子菜,还有两壶上好的青梅酒,又依次退下。 锦书吩咐话儿:“去把清儿少爷和韩治少爷请过来,对了,让映雪再去一趟“缀锦轩”,看看三爷弄没有时间过来吃顿便饭。” 话儿应声而去。 锦:“我叫这么多人来,你不会反对吧!”反正清儿是肯定要来的,韩治既然住在这个院子里,也少不了叫上他,至于纪莫非……只是希望让他看到她没事。他临走时眼中那抹担忧的神色,叫她有些恍惚。 纪宣仪挑了挑眉.故作失望道:“你叫都叫了,我总不好再让他们别来,我本想就咱们两的,我还真想尝尝你做的菜。” “这么一大桌子菜呢!我们又吃不完,而且不是有两壶青梅酒吗?让小叔过来陪你喝,你一人喝着多没劲,至于咱们……来日方长,只要你喜欢,我天天做你吃,吃到你厌为止。”锦。 “怎么可能?”纪宣仪抗议道。 “有没有可能?反正咱们有的是时间来验证。”锦书不以为然。 “那你就等着吧!不过估计你这辈子等不到了。”纪宣仪笑道。 说到来日方长,说到这辈子,说到永远,说出口很容易,但是心总是虚的,没有底。时间是最可怕的东西,可以磨平一个人的锐气,可以修复再深的伤痛,也可以让炙热的爱在岁月流逝中化为无形,谁能料到今后的事?无非是一些美好的希望而已,不然,哪有沧海桑田一说。但是,日子就是这样一日一日的度过,每一天都在验证,除非是到生命的结束的那一刻,否则都不能盖棺定论……这样想,未免有些颓废了,锦书暗笑自己,许是先前纪宣仪的反应,让她有些惶恐,患得患失。她和宣仪能走多远,真的没有信心,因为这一路注定会有许***磨难,他们是不是都能一一克服?哎!管那么远?既然没有人能预见自己的未来,她又何必去费这个心,只要踏踏实实的过好每一天就足够了,只要回时,没有遗憾就够了……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纪宣仪没听到锦书说话,抬眼看她,却现她走神了。 “没,没什么,只是有些疲累。”锦。 “锦书,呆会儿你吃好了就先去歇息,别管我们,既然三弟来了,我们一时半会儿是歇不掉的。”纪宣仪揽她入怀,柔声道,心里很不舍,她这趟回来,也只能呆上两天,然后又要过好久才能见面。他真的不放心让她在宫里再呆下去,要是她出点什么事,岂不是叫他心疼死,可是,锦书的脾气他不是不清楚,既然这件事她揽下来了,如果没有看到泫歌安全生产,她是不会放心离开的。 清儿和韩治很快就来了,纪莫非也随后就到,不过让锦书吃惊的是尹淑媛也跟着来了。 尹淑媛看到锦书的表情,微微笑了笑:“二嫂,我也没处吃饭呢! 就跟着莫非过来了,你不会介意吧?” 锦:怎么会?我欢迎还来不及,就怕请不动你才没敢请,快坐下一起吃。” 初桃很机灵的,不动声色添了一副碗筷上来。 纪莫非笑容尴尬的在纪宣仪身边坐下,心里惴惴不安,淑媛今天是的哪门子疯,居然要跟他来“澄心苑”,他怕她整什么么蛾子,本想推辞了不来,可淑媛爽快的就答应了,还拖了他来,等下要看着点,不要又和锦书杠起来才好,尤其是宫里的那些事,淑媛也是知道的,她要是没轻没重的在二哥面前胡说八道,他就堵了她的嘴,直接把人拎回去,嗯!就这么办。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淑媛从来都不拿正眼瞧她,说话也是肉中带刺,夹枪带棒,明讽暗嘲,总之她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她的,这点锦书心知肚明,绝不会因为她今日笑脸相迎就忘乎所以,看来,她得提防着点。 大家坐下,锦书带了在宫中自己做的酸梅饮,给女眷和清儿喝,虽然已经入秋,但是秋老虎还是很厉害的,尤其是这几天,比三伏天凉不了多少,喝点酸梅汤解解暑气和荤腥油腻是最好不过了。 “咦?这种时候还有梅子吗?”尹淑媛好奇问道。 锦:“这不是新鲜的梅子,是晒干了的梅子,不然保存不到今日,要做汤时,拿几颗出来。” 清儿也觉得稀奇,喝了一口,酸甜可口,砸吧着小嘴儿笑道:“母亲,这个汤真好喝,清儿呆会儿还要一碗。” 锦书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和声道:“你若吃饭吃的乖,母亲就再给你盛一碗。” “二嫂倒是个精细人,还知道把梅子晒干了留到现在做酸梅汤。”淑媛喝了一口,也是很喜欢,怕是女人都喜欢这种酸甜适口的饮品。 “原本是想着婕妤娘娘有孕了,肯定爱吃酸的东西,所以就备下了,不过这酸梅汤还不是口味上佳,要是用我们家乡的新鲜杨梅做的话,味道会更好。”锦。 “得了,三弟,咱们也别喝什么青梅酒了,一起喝酸梅汤算了,说的我口水都来了。”纪宣仪呵呵道。 “你们喝你们的,这是女人和孩子的专属,别来抢,我可带的不多。”锦书嗔他一眼。 纪莫非看了眼正端了酸梅汤要入口的韩治,忍不住嗤嗤地笑,弄的韩治尴尬的不知是喝好还是不喝好。 锦书略一思忖就反应过来了,对韩治道:“韩治,你喝酸梅汤,他们两是老酒鬼,你别学他们。” “嗯!对,韩治哥哥是和我一伙的。”清儿抬头看着韩治笑道。 “去,你都小毛孩,别扯上你韩治哥哥。”纪宣仪也想笑,不过怕韩治尴尬,硬是忍住了。 “没事儿,我不介意和清儿一伙儿。”韩治冲清儿一笑,仰头喝了一口,呃!这味道果然不错,难怪皇上总是喜欢去“秋棠苑”,有好吃的,有好玩的,还有这么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好看,能不喜欢去吗? 尹淑媛看着大家说说笑笑,气氛融洽的不得了,不知怎么竟有些羡慕,不管是在自己娘家,还是在“宁和堂”吃饭,都没有这样欢乐的气氛,不用去猜测别人的心思,不用去想这句话该不该说,能不能说,完全放松的心情,这样的团聚,是一种享受。不对,她是来看热闹的,可是,并不是要看这种热闹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 节外生枝(二) “***若有空,也教教我怎么弄这些好吃的,省的嘴馋没处寻去。”尹淑媛道。 “行,你若不嫌弃,我可以写了方子给你,其实弄这些,不难,也就是多费点神气而已。”锦。 “我怎会嫌弃,听说,连皇上都喜欢二嫂做的吃食,我这可是求之不得呢!”尹淑媛笑道。 纪莫非和纪宣仪心中都咯噔一下,纪莫非飞快的,趁人不注意瞪了淑媛一眼,她果然是不怀好意来着。 不巧,莫非的眼神落在了纪宣仪眼底,看来,他们二人也有听闻,旋即一想,淑媛在宫里有些关系,自然晓得,不晓得的只怕只有他了。 锦淑媛是不肯轻易饶她的,不闹上这一会,淑媛是不会罢休的。也好,该来的躲不过,刚才她就想说的,没说成. 现在,借了淑媛的口,说一说也无妨。 “宫里人就爱嚼舌根子,皇上岂是个嘴馋的人?无非是为了哄婕妤娘娘高兴,好叫娘娘多吃些。”锦书淡然而笑。 “就是就是,皇上对婕妤娘娘有心了,这也是咱们纪家的福气不是?”纪莫非赶忙附和道。 “那是自然,有心换有心嘛!二嫂伺候的好,皇上龙颜大悦,这不?封赏就来了,可不是纪家的福气么?”尹淑媛笑语嫣然。 瞧这话说得,表里是恭维的话,骨子里却是毁人不倦啊!什么叫有心换有心? “在宫里可不就得有心吗?婕妤娘娘这一有孕,多少人眼红着,明着道喜,背地还不挖空了心思想折子,恨不能毁了婕妤娘娘去,诬陷诽谤都还是轻的,一个不慎,被要了命去也是有的,在宫里,哪一日不是提着心,战战兢兢的过日子,生怕出一点儿错……”锦:“皇后是三弟妹的表情,宫里的事儿,三弟妹应该比别人更清楚一些。”话点到为止,淑媛要为难她也得看看时间,等泫歌的事一了,她要怎么折腾,她都奉陪就是。 尹淑媛听得脸上一阵轻一阵白,宫里的事儿,她自是清楚的,那些传言不知怎得传到了皇上耳朵里,皇上大怒,严惩了好几位宫人,现在宫里已经无人胆敢再议此事。 “其实,最合适进宫的人倒不是我,三弟妹又皇后这层关系,如果三弟妹进宫的话,应该会比我做的更好,要不……后日……”锦书看着尹淑媛笑容依旧,不咸不淡的说道。 “二嫂说笑了,我哪及得上二嫂半分仔细,再说,依我这种性子,进宫去,还不得把人都得罪尽了。”尹淑媛忙笑道,心里恨恨,这个华锦书在宫里呆了三个月,可与往日大不相司了,其实,她早就看出锦书的不简单,那个受气包华锦书已经不复存在了,今时今日的她已经有足够的资本来与她和大嫂分庭抗争。 纪莫非看淑媛的窘样,心中一乐,得儿,他白担心一场,锦书如今可不是随便可以欺负的主了,也叫淑媛尝尝吃瘪的味道。于是,纪莫非又饶有兴致的品起酒来。 纪宣仪一直没说话,但从锦书的话中可以听出,她在宫中确实经历了一些危险,所谓提着心,战战兢兢过日子,应该一点也不夸张。皇上到如今都还膝下无子,只有一位公主,那么多嫔妃,子嗣繁衍怎会是难事?怕是那些未出世的皇子都成了后宫争斗的牺牲品吧!因为按大康祖制,只要皇长子不是品德缺失,或实在太多愚钝,那么皇长子就是皇位继承人,可想而知,泫歌的处境有多危险,倘若泫歌顺利产下皇子,那会威胁到多少方势力的利盖,可见锦书肩上的担子有多重,自然也成了众矢之的。现在他唯一能帮她的,就是全力信任她。 纪宣仪斟了满满一杯酒,对锦:“锦书,来,我敬你一杯,你什么都不必在意,只须好好保重自己。” “一起来吧!二嫂,我也要敬你。”纪莫非掺和道。 “我也要敬母亲。”清儿也凑热闹。 锦书看着大家,莫名的感动,一次,真正感觉到自己和这个家融在一起:“好,一起来,为了婕妤娘娘,为了纪家。” “还要为我……” 纪莫非问他:“为你做什么?” “我想母亲记着我,好早点回来看清儿啊!”清儿一本正经说道。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淑媛也笑着,只是笑的很是勉强,心里很是嫉妒,嫉妒二哥对锦书的好,如果莫非对她也能这样,夫复何求?又很是担心,要是泫歌顺利产子,锦书回到纪家,她可就是纪家名副其实的大功臣了,又有诰封在身,没人再会取笑她是庶出,出身低微,苏太姨娘素又与她交好,今后纪家主母会不会落在她的韩治也笑着,心中却是叹息,叔叔啊叔叔,看来你是没什么希望了。 大家心里都有数,锦书回来一趟不容易,要给人家小夫妻留点时间”所以,韩治很快就带了清儿离开,莫非也带着淑媛告辞。 走出“澄心苑”,纪莫非摇头轻笑,尹淑媛岢怪的看着他:“你莫名其妙笑什么?” 纪莫非笑问道:“淑媛,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最想要的,好像有很多啊!爱情,权利,荣耀…… 尹淑媛怔愣了一下。 纪莫非拉着她走到花圃,蹲在一个花盆前,抓起一把松散的泥土,对淑媛道:“你抓一把,看看能抓多少?” 尹淑媛笑道:“这个多脏啊!我才不要抓呢!再说了,你手比我大,肯定抓的比我多。” 纪莫非不管,抓过她的手就把泥土放进她手里,道:“如果这些就是你最最想要的,你要怎么抓住?” 尹淑媛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那些松散的泥土,从指缝间滑落。 “看见了吗?有些东西,你越是想要抓住,就越是抓不住。”纪莫非若有所指道。 尹淑媛神情冷了冷:“你想跟我说什么?” 纪莫非松开她的手,手掌里只剩一点点泥土:“淑媛,我想跟你说的就是,我们想要的不一定都能得到,贪念越多,失去的也会越多,只有怀着一颗平常心,才能体会到更多的幸福,淑媛,我也是你手中泥土,你是要把我留在掌心,还是让我从你的指缝中溜走?” “莫非……”尹淑媛怔怔地望着他,若有所悟,旋即两只手一起捧起一把泥土,笑道:“莫非,如果一只手抓不住,我可以两只手一起抓啊,为什么非得一只手呢!” 纪莫非无语,刚刚,看锦书和二哥之间那种情深意笃,那种深信不疑,真的,非常非常的羡慕,如果淑媛也可以淡然一些,豁达一些,就算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但是能培养出一份相濡以沫的感情也是好的,可是……终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淑媛永远不会懂得他的心,而他也无法走进淑媛的心里,他们……是两个错的人。纪莫非起身叹了一气,苦笑,都是些痴心妄想的人。 纪宣仪陪着锦书刚歇下,就听见外边映雪道:“大爷,您怎么来了?” “二爷呢?赶紧叫他出来,我有急事。” “二……二爷他……” “磨蹭什么?还不快去禀二爷?”纪存儒的声音有些着急。 锦书推了推身边的纪宣仪:“你快起来呀!大哥找你呢!” 纪宣仪瞪着顶上的云帐,沮丧道:“他可真会挑时间。” 锦:“别埋怨了,快去吧!我又不是今天就回去的,而且你不在,我才好休息,你在的话……” 纪宣仪使坏的把手伸进她衣襟里,邪邪地笑道:“我在又怎么样?” 锦:“不跟你闹了啦!呆会儿大哥要笑话你了……” “笑就让他笑去,谁叫他自己这么不识趣的,挑这个时候……” 纪宣仪抚摸着她如玉般柔滑的肌肤,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儿,就忍不住热血沸腾了起来,喘息着,吻如雨点般落下。 “大哥素不来找你,这时来,肯定是有要紧事,可别耽误了。” 锦。 纪宣仪伏在她耳边,痛苦的,懊恼的低吼了一声:“真该死,我去看看,去去就来,你等我啊!” “嗯……”锦书莞尔点头。 纪宣仪迅穿好衣裳出去,纪存儒已经等在:“宣仪,乔振声有下落了,你猜的一点也不错,乔振声也在益州,早就跟家人团聚了,可是那边的消息传来,说是乔振声可能不行了。” “什么?”纪宣仪吃惊道,刚听说找到乔振声,他还兴奋了一下,只要把乔振声请到京城来,说明当初的情况,一切就明了了,可现在又说人不行了。 “说是患了肺痨,只怕时日无多……”纪存儒道。 “那怎么办?”纪宣仪担心道,他不出来作证,父亲怎会相信母亲的话。 “只有我们亲自去一趟了,可是,今日有波斯使团要来京,我走不开,只有麻烦你和三弟了……”纪存儒为难道。 呃……莫非好像也有重任在身,那岂不是只有他去?纪宣仪愁。 “最好马上就动身,不然去迟了可就来不及了。”纪存儒急道。 什么破事?怎么这么凑巧,锦书才回来呢!这叫他怎么跟锦书说?纪宣仪恨的心里直骂娘。 第一百五十九章 偶遇 ****说乔振声还活着,当年的真相并非如云娘所言,催促纪宣仪道:“那你还是赶紧去,莫要迟了。” 纪宣仪歉意道:“可我去了就不能陪你了,好难得你才回来一趟,或者,我明日再动身?” “不行,这里去益州也要十几天的路程,早一日去就多一分希望,这可是为夫人洗冤的大事,你可不能马虎了。”锦。 “那……你下个月初八能不能回来?”纪宣仪支吾道。 “为什么一定要初八啊?我看情形,能回来就回来。”锦书纳闷着。 “一定要回来。”纪宣仪强调着。 “好了,依你就是,我这便帮你收拾行李去。”锦,突地又想起,下月初八,不就是她和宣仪结婚一周年吗?难道,宣仪有什么安排?心中明了,面上只做不知,唤了话儿来搭把手,帮宣仪把行李都准备好。 晚宴的时候,锦书扫了一眼在座的,并无夫人,像这样的家庭聚会,老爷都把夫人剔除在外,可见,老爷心里已经完全不当夫人是正室了,留她在府里多半是为了名声,为了几个孩子吧!想想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夫人,人生真是充满了意外和讽刺,如果宣仪带回来的消息能证明夫人当年只是无心之过,不知道老爷会不会原谅她呢?夫人能不能东山再起呢?到时候夫人和苏太姨娘会不会因为权力而起争执呢? 纪云亭对宣仪突然离家,表示不满:“锦书这才回来,他倒好,又跑了出去,有什么事就不能缓几天的?锦书,你就没问宣仪去哪儿了?” 纪存儒抢先道:“父亲,想必二弟是有急事,等他回来自然会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锦书听了,心下明白,原来这事还是瞒着老爷的,那她也不能说漏了嘴,便微笑道:“老爷,宣仪做事一向稳重,既然他不说,一定有他的理由。” “老爷,孩子们的事他们自有主张,您就别操这份心了。”苏文纨也婉声劝道。 纪云亭摇头叹了一气,要操心也操心不过来了。 “二弟妹,说说宫里的奇闻趣事吧!也让我们长长见识。”方情烟转移话题,宣仪去益州找乔振声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因为怕出意外,所以尽量小心行事。 尹淑媛听了,嗤鼻一笑道:“大嫂,宫里的事还是打听的越少越好,尤其是那些奇闻趣事,小心听了也成罪过。” “那也要看人了,像我们这种只当新鲜的听听,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的,有什么关系?不像有些人,听得风便是雨,不折腾点花样出来,不弄的鸡飞狗跳就不罢休的,那可真是罪过了,弟妹,你说是吧?”方睛烟慢声笑道。 “嫂子既是这般说,那你只管问是就是。”尹淑媛也不与她斗嘴,料定锦书是不会说什么的,她也不敢说什么“有什么好问的,只要婕妤娘娘安好即可。”纪存儒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方晴烟斗赢了尹淑媛刚有些自喜,又被存儒泼了一瓢冷水,也觉得没意思起来。 一时间席上气氛有些尴尬,锦:“婕妤娘娘身子安好,御医每次诊脉都说孩子健康的很。” “这便好,这便好,锦书,这回可真辛苦你了。”苏文纨喜道,虽然锦书早间已经把泫歌的情形都告诉了她,可这话就是百听不厌。 纪云亭哈哈笑道:“都说咱们泫歌是有福之人,果不其然呐!” 苏文纨闻言微皱了皱眉头,有福之人?你倒知道她是有福之人,以前怎待她冷冷淡淡的?要不是老祖宗极力反对,或许你就答应了那浑婆子把泫歌嫁给独眼的了,哼!现在来说冠冕堂皇的话,心有未免有怨言。 “正是正是,婕妤娘娘是大福之人,也是纪家祖宗庇佑才有这等喜事降临。”纪存儒附和道。 如此一说,越合了纪云亭的心意,这父子二人说的起劲,纪莫非却只顾喝酒,他总算是想明白了,只要他还呆在这个家里,这辈子想要耳朵清净是不可能了,或者,他该考虑出京任职,无论去哪里,官职大小,都无所谓,哪怕是云游四方。 锦书在家中待了两日,越想越不对劲,纪宣仪去益州不是三五日能回来的,她又要回宫里去,留清儿一人,怎么放心?就算话儿她们一刻不离的盯着,她也不放心啊!当时怎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没法子,只好去拜托韩治,韩治道:“***放心,清儿交给我就是了,清儿若是少一根头,账。” 听他这么说,锦书略微放心,次日一早便又进宫去。 行至御花园,锦书听见前方有笑语声,其中一人的声音好像是萧贵妃。锦书踌躇着要不要回避?却被一股子力拉进了旁边的假让里,人也撞在一个充满墨香的怀抱里。墨香,她确定是墨的香味,却又与一般的墨香不同,带着淡淡的兰的香味,幽幽地沁人心肺,很好闻……然而,直觉告诉锦书,这是个男人的怀抱,在宫里,和一个男人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是大大的不妥,更何况,外边就是萧贵妃她们…… 锦书慌乱的抬头,只见眼前是一张俊美到极致的脸,锦书脑海中闪过一个词:妖孽。一个男人长成这样,太没天理了,之前她都觉得宣仪已经很帅很帅了,比二十一世纪很多电影明星都要帅,可跟这个男人一比,简直就是黯然失色,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宛若秋日的晴空,湛蓝澄净,深远无边,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恬淡的,仿佛可以抚平一切烦恼与不安,他伸出一指放在唇边,微微的笑,轻轻摇头。锦书懂他的意思,他是让她别怕,别出声。可是,这里的空间实在好小,她和他已经尽量保持距离,可还是免不了似有若无的接触。这样,好尴尬,而且都不知道他是谁?如果是别人设计陷害她呢?锦书脑子轰然一响,又开始惊慌起来。 他唇边笑意更深,拉了她的手,锦书大惊,就要抽回,可他的力道大的很,随即在锦书手心里写了个“六”字。 六?六皇叔?难道他就是六皇叔,那天在“玉辰宫”救她的人?锦书的眼里充满疑问。 他依然浅笑,冲她点头,表示她的猜测没错。 锦书微窘,原来是他,算起来他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刚才真是虚惊一场,两人默默无语,直到外边的脚步声远去。 “现在可以说话了。”他开口道:“刚才情急,唐突了,请莫见怪。” 锦:“没有,锦书谢谢六皇爷为锦书解困。” “你的手……都好了吗?”他问,当日她的凄惨模样还历历在目,每每想起都心痛,好几回想去看看她,却是不能。 “都好了,谢六皇爷关心。”锦。 “家里都还好吗?”他静默了一会儿方问了这么一句。 锦书低着头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六皇叔轩辕卿尘此刻正懊恼不已,她家里好不好他又不是不知道,而且,这么难得能和她说上话,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都好,谢……”锦书客套的回应着。 “千万别再说谢。”轩辕卿尘阻止道,不喜欢听她说“谢”这个字,能为她做些什么他很高兴。 锦书愕然,说谢是应该的呀! 轩辕卿尘从假山的一道缝隙里向外张望:“现在外边没人了。” 锦书回过神来,想要行礼告辞,却忘了这地方狭小,才一动,后背就撞在了假山上,人往前冲,只扑进他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锦歉,真是太失仪了,丢脸死了,这可像极了投怀送抱。 轩辕卿尘被她冷不丁的这么一撞,后背抵在了假让上,恰好后心处有一块尖锐的凸起,撞的那叫一个疼,所幸锦,不然得吐血,不过……即便为她吐血,也是甘愿。 “没,没事儿……”轩辕卿尘缓了一口气。 “锦书先告辞了……”锦书趁乱告辞,钻出假止,左右一望,没人,赶紧离去,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跟做了什么坏事一样的紧张,在皇宫里,跟一个皇叔躲在假山里,可不就是做坏事吗? 轩辕卿尘长长吁了口气,想过很多种遇她见面的情形,却没料到是这样的,刚才自己的表现是不是太唐突了,有没吓到她?知道她今日回宫,所以他才故意走仪容门,可巧,真的就见到她了,一直远远地跟着她,直到萧贵妃出现,他也是不想让萧贵妃看见他们一前一后的情形,这女人一直想找机会害锦书,弄不好又生出事端,所以,他才会拉了锦书躲进假山里,他们居然那么靠近了,他还握了她的手……轩辕卿尘会心一笑,反而往后重重一靠,疼……但是疼的好,疼的妙,这说明刚才的一切是真实的。 第一百六十章 棋约 “****嫂,你怎现在才回,叫我好等,差点遣芳贞去寻担忧道。 锦:“在御花园撞见了萧贵妃,若是见了面又少不得给她请安说话,生怕她一心寻我错处,便一旁避了一阵子。” 泫歌闻言,点头道:“也是,你还是莫与她见面的好,以后在宫里行走也得小心些。” “我知道……”锦书寻思着要不要把遇见六皇叔的事告诉泫歌,可是,他们一道躲在假山里,有点难以启齿。 “对了,家里都还安好?我娘她……”泫歌问道。 “都好着呢!”锦。 泫歌笑了笑:“昨儿个,皇后下了懿旨,下月初三,皇后生辰,摆宴御花园临风水谢,要与宫中姐妹同乐,皇后念我有孕在身,已经省了我每日晨昏定省,可这一年一度的生辰,我总不能再省了,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的。” 锦书想了想,于情于理都应前去庆贺的,好歹那是皇后,统领后宫的主,不管是有尹家这层关系,还是皇上的特别吩咐,自己也该和皇后搞好关系,倘若不去的话,难免会落人口实。 “那自是要去的,礼也得好好准备准备。”锦。 “可不是么,就等你回来商量。”泫歌笑道。 “亏你,这点事儿也要和我商量,倘若将来我出宫了,你也找我来商量?”锦书打趣她。 “你就笑话我吧!我就赖上你了,怎么的?”泫歌也不恼,反倒耍起赖来。 “不怎么的,娘娘有命,小的遵命。”锦书学着戏文里的念白,作揖道。 泫歌大笑起来,连芳贞,翠环几个宫女也忍俊不禁。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老远就听见你们的笑声。”轩辕守仁不知道什么走进来。 泫歌和锦:“芳贞快上茶,皇上,臣妾和二嫂正在商议皇后娘娘生辰的事儿。” 轩辕守仁颔道:“皇后节俭,不喜铺张,以前为王妃时便是如此,现如今天下太平,国库也逐渐充盈,宫中几位爱妃提出此议,朕也深以为然,宫里也可趁此机会好好热闹热闹,让尔等宫中姐妹聚聚,彼此熟悉熟悉。” “皇上说的是,这不,臣妾在和二嫂商议要给皇后娘娘送什么贺礼好。”泫歌剥了个桔子,一瓣一瓣的喂到皇上嘴边。 轩辕守仁笑道:“这个好办,朕给纪卿透个信,皇后那,什么宝贝都不缺,不过皇后最爱苏绣,但凡是精品,多多益善。” “多谢皇上指点.这回臣妾不用再烦恼了。”泫歌喜道。 锦书也舒了一口气,要不是皇上支招,她也犯愁,送礼可是一门大学问,送对了是好事,送的不对,埋下祸根也未可知,可惜她也不通此道。 “皇上,您约了六皇爷在“紫金阁”……”安公公小声提醒道。 轩辕守仁洗然笑道:“朕差点忘了,今儿个约了皇叔下棋,要知道,想约皇叔下棋可比登天还难。” 泫歌嘟了嘴道:“皇上唬人呢?皇上要跟谁下棋,那是莫大的荣幸,哪有不肯的?”虽然早有耳闻这个六皇叔的做派与众不同,不管是宫中人还是朝中大臣都很敬畏他,可是再厉害也厉害不过皇上啊! 哪有大胆的连皇上的面子也敢驳的? 轩辕守仁捏了下她的鼻尖,哈哈笑道:“别人兴许如此,但皇叔可不是普通人,朕还真得求着他,朕先过去,迟些再来看你。” 锦书怔怔出神,那个六皇叔,看起来很温和啊!没想到还挺有性格的,连皇上要跟他下棋还得求着他,难怪他敢独闯“玉辰宫”,连萧贵妃也耐他莫何。 “对了,锦书,你要不要一起去?六皇叔可是九品,你有没有胆量和他下一局?”轩辕守仁问道,目光淡淡地看着她,心里却极希望她能应允,他哪是忘了与六皇叔的约定,原本下了朝就可直奔“紫金阁”,他却故意绕道“秋棠苑”,就是想看看锦书回来没有,想约上她同去。 九品?这可是大康棋艺的最高品级,宣仪说过,能定九品的人寥寥无几,她一直很好奇,九品会厉害到什么程度,很想见识见识,可是……想起之前在假山里尴尬的一幕,锦书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去见那个六皇叔。 “皇上这么难得约上六皇爷,臣妾不敢去扫了皇上和皇爷的兴。”锦。 轩辕守仁暗暗失望,你拒绝了才叫扫兴,却不愿意勉强了她,许是听说九品,便胆怯了吧“好吧!下次有机会朕再安排。”轩辕守仁微微一笑,示意安如海前面带路。 “臣妾恭送皇上!” 待皇上走远,泫歌方问道:“二嫂,这么好的机会你缘何不去,我都想去瞧瞧,跟九品高手过招一定很刺激。” 锦书不以为然:“当然刺激,输的你东南西北都分不清。、“那也愿意,反正跟别人下也是输,不过以后我就可以说,我可是跟九品的高手对弈过,多威风啊!二嫂,到时候你回去跟二哥三哥这么一说,他们保管羡慕的不得了。”泫歌笑嘻嘻道。 “泫歌,我教你一招,你就能跟九品高手下棋了。”锦书狡黠的笑。 泫歌疑她,瞪了眼道:“你消遣我的吧?” “真的,等你生下皇子,就跟皇上说,要小皇子拜六皇叔为师学围棋,那六皇叔还有不允之理?到时候,小皇子学一招,你跟他对一招,这不等于跟九品高手对弈?”锦。 泫歌的眼睛瞪的更圆了,做生气状:“我就知道你没出什么好注意,敢来揶揄我,看我怎么挠你……芳贞,翠环给我一起上,不挠的她求饶不许罢手。” 锦书忙讨饶:“好泫歌,好妹子,我这便讨饶,你就饶了我吧。” “不行不行……”泫歌一手叉腰,一手悠闲的抚着隆起的肚子,指挥着芳贞翠环可劲的欺负锦书,看锦书笑成一团,眼泪都笑出来了,迭声求饶方才罢手。 “紫金阁”内,兰香袅袅,黄花梨鎏金雕百鸟小方几上翡翠棋盘已经摆下,茶壶里,去岁的初雪已经咕咚咕咚冒泡,茶果糕点也都备下,一切都已准备就绪。这“紫金阁”是轩辕卿尘在宫中的住所,说是住所,但轩辕卿尘从不在此留宿,只是进宫议事,或是参加宫中什么活动的时候,偶尔来此歇息。 轩辕卿尘已经差人出去看了好几回,皇上来没?宫人皆回:“皇上还未来……” 有些心浮气躁,很莫名,轩辕卿尘负着手在房中踱来踱去。 宫人们也觉得纳闷,六皇爷今日好像不太对劲,以往,遇上再大的事,六皇爷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今日看他却甚是烦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大家伙暗暗警醒自己,可别一不留神犯了错,肯定没好果子吃。 觉宫人们在偷偷的打量他,轩辕卿尘余光一一扫过,大家赶忙低下头。轩辕卿尘也懒得与他们计较,今儿个没心思管别的事。皇上早就邀过他进宫下棋,说是锦书棋力不低,可以与他一较高下,虽然心中有些不信,放眼大康,能与他一较高下的人也只有三人,锦书的棋力能高到哪儿去?她的夫婿纪宣仪也不过七品,但皇上言之凿凿,好像容不得她不信……不管皇上所言非虚还是夸大其辞,他都很有兴趣和锦书下一回。可惜出了萧贵妃一事,下棋之约就这样耽搁下来,前几日皇上日话重提,他自是欣然,不过还是装模作样,捏拿几分才应允,想来,皇上是要带锦书与他对弈,她会来吗?心里充满疑问,充满期待。 “六皇爷……皇上驾到……”小太监卓公公慌忙跑了来报。 轩辕卿尘凛了他一眼:“来了就来了,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又不是失火……”心中却是暗喜,整了整衣襟,出迎。 小卓腹诽着:还不都是您自个儿惦念的急,我才急忙来回,反倒又成我的不是了。小卓怏怏的尾随其后也跟了出去。 呃!皇上只带了安公公,身边并无锦书,轩辕卿尘心中一阵失落,难道是自己会过错了意,皇上邀他只是自己想和他下棋?也是,皇上怎么可能可以做这样的安排呢?上回,说不定是心血来潮才有那么一说……转念一想,会不会是因为刚才在御花园里的事,让锦书不自在了,所以她才不肯来呢? “六皇叔,朕来迟了,还请六皇叔莫怪。”轩辕守仁打着哈哈。 轩辕卿尘淡淡一笑道:“皇上国事繁忙,臣反正清闲的很,无所谓。” “哈哈,今日朕要与皇叔大战三百回,皇叔可不许中途逃脱。” 轩辕守仁说着大话,却有些意兴阑珊,遗憾着锦书不肯来。 “行,只要皇上有兴致,臣奉陪就是。”轩辕卿尘爽快道。 轩辕守仁有些意外,他刚不过胡乱说的,以往,下三局都难求,今日怎的这么爽快,难得他心情好,呆会儿一定要请他教几招,机会难得啊,或者多留他几日……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又遇馨儿 ***马不停蹄的赶到益州,按大哥给的地址找到了看在城西开了间杂货铺,住所就在杂货铺后面。 纪宣仪自报家门,看店铺的汉子立即就自了脸色,丢下手中的生意,往后面去,好一会儿,出来一位大娘,对纪宣仪福了一福,道:“公子里面请。” 老远就听见剧烈的咳嗽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听的人不觉喉咙痒,也想陪着咳上几声。 “公子呆会儿最好离得远些,免得沾了晦气。”大娘道。 纪宣仪自是清楚这肺痨的厉害,进了屋都不怎么敢呼吸,说真,这屋子里的味道实在不好闻。 床上挂着灰色的帐子,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躺着,不时的出揪人心肺的咳嗽,上气不接下气。纪宣仪离床榻半丈远顿住脚步:“乔管家,我这次来是想问问……” “咳咳……二少爷不要再叫我管家……咳咳……我早就不是你们纪府的管家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哎!当年的事儿,咳咳,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心里,这么多年了……咳咳……我想起来,这心里就恨呐……”乔振声艰难地说道。 “还请乔掌柜如实告知,这事关系重大。”纪宣仪诚恳道。 帐子里沉默了一下,居然没有咳嗽:“是该真想大白的时候了,天意如此……” 顿了顿,乔振声才叹道:“当年,是我鬼迷心窍,为了那三百两银子,答应了夫人去陷害姚姨娘,咳咳……本以为也就是帮夫人把姚姨娘赶走,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中途出了意外,我被老爷抓住了……我自是什么也不肯招,老爷就把我关了起来,我想,夫人肯定会来救我的,所以我并不着急,到了半夜,夫人果真来放了我,我以为,夫人是真的要放我走,没想到,夫人却是在半道上安排了人……杀我灭口……” 纪宣仪脑子里轰的一响,母亲不是这么说的啊!难道母亲在骗他? “乔掌柜有没有记错?”纪宣仪踟蹰着问。 “呵呵……咳咳……到死也忘不了的事,怎么可能会记错?那天,我掉下山崖,掉进了河里,大难不死,之后我一直东躲西藏,不敢露面,连家人也不敢相认,直到七年前,我看纪家再没派人找我,想着这事可能就这么了了,夫人真的以为我死了,这才到益州跟家人团聚……”乔振声喘着粗气说道。 乔振声是将死之人,何苦骗人?他这次来益州也没有跟母亲说过,难道母亲是料定了乔振声已死,死无对证,所以说了谎话来骗他,以求得他们的原谅?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比当初从云娘口中听到那些更让他难受。 纪宣仪沮丧的从乔家出来,牵着马漫无目的的走着,回去以后要怎么跟大哥他们说? 纪宣仪出城后,乔家杂货铺收到一封信,信上说:“今日子时出南门五里的夫子庙领孩子,过时不候。” 乔振声双手哆嗦着把信交给儿子,一阵长吁短叹:“夫人,这事怨不得我,我总不能不顾我孙子的命,他才四岁……” 转眼就到了十月初三,期间锦书惦念宣仪去益州的事,给家里捎了封信,可宣仪回信只说等见面再细说。锦书隐约觉得事情可能进行的不顺利,难道是宣仪没赶上,那乔振声死了? 这日一早,泫歌就去给皇后庆贺生辰,锦书毕竟不算是宫里的人,不好跟去,所以就嘱咐芳贞等人要小心伺候着,不要让婕妤娘娘摔着了,碰着了,要是遇到挑衅的,也别和人家斗嘴置气,你不理她人家就越难受。 泫歌笑道:“二嫂,我不过是去送个贺礼,会有什么事呢?” “小心驶得万年船。”锦书不厌其烦的叮咛着。 “知道了,二嫂这还没做娘呢,就已经唠叨个不停,等将来你也做了娘,我那可怜的侄儿啊……”泫歌揶揄道。 “谁说我不是做娘的,清儿喊我什么呢?”锦书嗔了她一眼:“你要嫌我烦了,这便打了我出去就是。” “好嘛!好嘛!是我错了,我怎舍得打嫂子走,我巴不得嫂子一直陪着我呢!”泫歌见锦书认真了,忙讨饶。 “泫歌,不是我要唠叨,实在是咱们这么多日子都熬过来了……今日皇后娘娘那边人多嘴杂,小心些总是好的。”锦,进宫以后有几日是舒心的?还不是每日战战兢兢,只盼着,泫歌能顺利生产,她便大功告成,也好安心回家去。 “嗯!二嫂说的我都记着了,一句也没落下,反正我去去便回。”泫歌笑道,她不过是玩笑一句,没曾想二嫂还***中歉疚,这几个月来,二嫂为她可算担尽了心思。 泫歌去后,锦书怔怔坐在房里,许是自己担心过甚,所以,这两日总觉心惊肉跳,心神不安的,毕竟泫歌这几个月都未曾离过“秋棠苑”。 纪宣仪回家后就没去看过母亲,去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锦书又不在府里,心中烦闷也无处说去,恰好原先太常寺的同僚邀他喝酒,便一道去了。原想着出去聚会也好散散心,没曾想,越喝越心烦。众人从午时一刻坐到未时末方才散席,纪宣仪已经酒意阑珊,晃晃悠悠的出了酒楼,众人不放心要给他叫马车送他回去,被纪宣仪拒绝了,还一个劲的说没事,这点酒哪会醉呢?众人只好随他,相互告辞离去。 “咦?那不是二爷吗?”如梅指着前面人群中走的有些摇晃的人道。 柳馨儿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一看,果然是纪宣仪。今日她回了趟娘家,说不上几句,便气了出来,她哥极力要她回家去住,又贼眉鼠眼的笑着,说什么认识一个山西做皮毛生意的商贾,才三十有五,想纳一房年轻貌美的妾室……哼!还不是想哄了她回去,再好卖与人家。别以为她被人休了,就可以如此轻贱与她,想都别想,大不了以后不认“如梅,快扶二爷上车来,看他是醉了。”柳馨儿让车夫停车,自行下车,唤如梅帮忙去搀二爷。 纪宣仪也是许久不曾喝这么多酒,酒意上头,人晕乎乎的,依稀见是柳馨儿,便稀里糊涂的上了车,柳馨儿让二爷靠在自己怀里,拿了帕子为他擦脸。 “馨儿啊……你怎么会在这里?”纪宣仪挣了挣,自己靠到一旁的车壁上闷闷道。 “二爷好绝情,说好了会来看馨儿的,可是这么久都不见二爷来一次,想着二爷有了二奶奶,便把馨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也是,人都遣出来了,还记得作甚。”柳馨儿抱怨道。 纪宣仪虽然酒意熏然,但灵台还存着一点清明,想起自己当日答应馨儿鸠,却一直未曾作数,心中也是歉然,问道“你还好吗?” “再好还能好到哪里去?我横竖不过是个被扫地出门的人。”柳馨儿负气道。 “馨儿,别这么说。”纪宣仪抱歉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手抚着头,头隐隐作痛,“是不是很难受?怎么喝这么多酒呢?仔细回去二奶奶不高兴了。 “柳馨儿关心道,伸手去试他脸上的温度。 “没事,就有点晕,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纪宣仪偏了偏头,避开了她的手:“麻烦你送我回纪府吧!” 柳馨儿见他都醉了,还不忘与她保持距离,不免心中戚然,这二奶奶好生厉害,把二爷管的这般服帖,人都道女子三从四德,依她看,这都颠倒了,越的恨起华锦书来。 “好,我这不是整送你回去吗?你就安心的靠一会儿,到了,我叫你。”柳馨儿柔声道。 纪赏仪闻言放宽了心,还好馨儿没有为难他,便迷迷糊糊地靠在馨儿身上便睡了过去。 为皇后庆贺芳辰的晚宴就摆在御花园的临风水谢,这是一处建在月牙湖上的水榭,曲折的廊桥蜿蜒至湖心,周遭植满荷花睡莲,楼台宽阔,高三层,翘檐飞斗,雕琢精细,信步其中,便有凌波之翩然,故而称“临风水榭”。 泫歌装扮停当,便要去赴宴,锦书少不得又是一番叮嘱,吃东西要注意,千万莫喝酒,也莫凭栏,那一处是水谢,掉下去可不是儿戏。 “二嫂,要不你与我同去?”泫歌建议道,她带二嫂去,皇上皇后应该不会说什么的。 “还是算了,我都打听过,以前都不曾有这种先例,何苦我们去开这先例,你只需小心些就成,而且皇上也在场呢!皇上也会顾着你的。”锦。 “我倒不是怕我有什么,只是怕二嫂担心了,去赴宴,总是要等皇后说散席了,方才能回,不然肯定有人会说我装模作样,恃宠而骄,所以,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泫歌道。 锦:“我可真成老妈子,成天操心这操心那的,都快生出疑心病来,你只管去吧!我帮你弄些可口的吃食,席上你少吃些,回来再吃点。” “二嫂,你真好……”泫歌讨好着,开开心心地去赴宴了,说实在的,在宫里烦闷的慌,特别是有孕后,更是出去都难得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场热闹,自是期待万分。 第一百六十二章 ** 纪宣仪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迷迷蒙蒙的睁开眼,昏下,定了好一会儿神方能看清周遭的景物。这一看心唬的一跳,纪宣仪整个人立即清醒过来,这不是自家的卧房。 再转头一看,不得了,身边怎睡着馨儿?不是说送他回家的吗?纪宣仪急忙翻身下床,手忙脚乱的找自己的衣裳。 “二爷,您醒啦……二爷这一觉好睡,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便只好由着您睡,这会儿天都黑了呢!”柳馨儿笑说着,起来点了灯,也不急着自己穿衣,就着了肚兜裙子来伺候二爷穿衣。 “馨儿,我自己来就好,你赶紧去穿上,免得着凉。””宣仪避了一避,推却道。 馨儿笑着夺了他手中的腰带去,不让二爷绑上。 “馨儿,别闹了,我得赶紧回家去了。”纪宣仪微微有些恼,这馨儿自作主张将他弄到这里来,还……他们都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这样睡在一起,岂不是坏了她的名声?真不知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怎么?二爷是怕二奶奶怪罪吗?反正这会子天也黑了,想必二爷也饿了,就用了晚饭再回去又如何?”柳馨儿仍是笑嘻嘻地说道。 纪宣仪见跟她好好说不行,只得沉了声道:“馨儿,快把腰带给我。” 见二爷摆了脸色,柳馨儿心里气恼,戚然道:“二爷好生无情,之前喝醉了便抱着人家非要那样……现在,酒醒了便不认人了,你总是如此,又帮我当成什么了?只供你失意时,醉酒时泄的,取乐的吗? 你如无情,何苦这样来作践我,害的我生不如死……”说着便呜呜的哭了起来。 纪宣仪后面的都没细听,脑子里只剩一句“喝醉了便抱着人家非要那样……”,刚才他们两衣冠不整的睡在一起,难道,自己酒后乱性,与馨儿那个了? “馨儿,你知道我醉了便应把我送回家去,怎带了这里来?”纪宣仪质问道。 柳馨儿心虚,只抽泣着含糊道:“我要送你回去也得你愿意啊!你怎不问问你自己,倒来怪我。” 弄得纪宣仪好不心烦,也不要她手里的腰带了,开了门就走。都是喝酒误事,也不是一回落了这样的局,偏偏就是死性不改,叫锦他又喝多了,还……还惹了馨儿,不知道锦书会恼成什么样。 柳馨儿望着洞开的房门,晚风悠悠拂来,心里拨凉拨凉的,二爷,是再不可能回头了……柳馨儿伤心的伏案痛哭。如梅备了酒菜去请小姐和二爷,却见二爷已经不见了,只余小姐在哭,心知定是留不住二爷,叫小姐伤心了,便劝了几句,柳馨儿哪肯听她,反倒将她赶了出来。自从纪府出来,如梅不便再叫馨儿姨娘,就以小姐相称。 如梅正无奈,恰巧崔大夫依约来送药,如梅便道:“崔大夫把药交与我吧!小姐今日不便相见。” 崔大夫诧异道:“你家小姐怎么了?不是约好了今日还要诊脉的吗?”自从知道柳馨儿离了纪府,崔大夫崔云哲对柳馨儿的事越上心起来。他家中是有妻室的,双方父母指腹为婚,哪知对方是个丑陋之人,可婚约已定,也只好娶了,但是心中总是不甘,自从见了柳馨儿,这等姿色容貌的女子,若换作是他的妻子,还不知要怎样捧着,供着,疼着爱着才好,偏偏纪家二爷一点也不知道珍惜,反叫馨儿倍受委屈,他既为馨儿抱不平,更心疼馨儿。 “只怕这会儿,小姐是没心情诊脉了,正在房里哭呢!”如梅怏怏道。 “为何?”崔大夫好奇的问。 “还不是为了纪家二爷,都这样子了,还为他伤神,真不值得。”如梅忿忿道。 “哦……那我进去瞧瞧,这样哭下去,岂不伤了眼。”崔大夫一听这话,哪还肯走,都已经离开纪家了,怎么还会跟纪二爷置气,难道他欺负她欺负的还不够吗? “你若劝的好,我便谢你了。”如梅苦笑,就挨了柳馨儿劈头盖脸的一通骂。 “柳小姐……”崔云哲小心翼翼地唤道。 听得不是如梅,柳馨儿仓促抬起头,见是崔大夫,不好意思再使性子,拭了眼泪,哽咽着道:“是崔大夫啊,快请坐吧!”柳馨儿正伤心着,身上只松松夸夸的披了件薄如蝉翼的外衣,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 崔云哲看她泪眼婆娑的,先是心疼了一下,随即看见了她那***嫩的手臂.圆润的香肩.若隐若现的玉峰.只觉热,口中干渴起来,两眼珠子也似被人使了魔法,转不开去。 柳馨儿见他这般情景,本该将他撵了出去,可刚刚在纪宣仪那儿受了气,心中失落沮丧,想着凭自己的姿色,做他纪二爷的妾还担不起吗?偏他只当她如草如莽,心里憋着一股子气,你不稀罕我,可有稀罕我的人。 “崔大夫是为我送药来的吗?”柳馨儿只做未察觉,戚戚然的问道。 崔云哲方醒神,从怀中取了一包药来,和声嘱咐道:“这是特意为小姐制的药丸,有补血理气养神的功效,一日吃上一丸即可。” “多谢崔大夫。”柳馨儿伸手接了过来,那白晃晃滑溜溜的手臂在崔大夫眼前一晃,简直要把人的魂都勾了出来。 崔云哲蓦地捉住柳馨儿的手,舔了舔干燥的唇,急促道:“柳小姐,请莫怪在下唐突,在下一次见小姐就惊为天人,日思夜想,恨不能与小姐日夜相守,以前小姐是纪家的人,在下的这些心思也只能烂在肚子里,是死也不敢说出来的,可那二爷却不懂得好好珍惜小姐…… ……如今小姐脱离了纪府,何苦再为那无情之人愁苦,只要小姐愿意,在下甘愿为小姐当牛做马……” 柳馨儿用力抽回了手,假意恼道:“你们男人都一样,未得到之前只管花言巧语的哄骗,我虽已成弃妇也不容你来作践我。” 崔云哲满腔真情被她这么一抢白,恨不能剖开了自己的胸膛.捧出心来给她瞧:“柳小姐,我若有半点轻侮小姐的意思,出门便叫我被雷劈死,在下对小姐是一片真心。” 奇~!“何苦来赌咒誓,你有心没心的都是虚话,你家中娘子我又不是没见过。”柳馨儿恼嗔他。 书~!“不瞒小姐,家中婆娘是父母指腹为婚配下的,我与她并无半点感情,她那及得上小姐万分之一,我心中只有小姐一人,只要小姐愿意,在下这边回去休了她,将小姐明媒正娶,此生只对小姐一人好,再无旁的心……”崔云哲信誓旦旦。 网~!柳馨儿转身拿了药去放,边道:“你若有心便休了妻子再来与我说话。”心下已是动了,回纪家已是不可能,原本留了一手,只要二爷答应不时过来看她,她便还有文章可做,可二爷居然是哄她的,人都不来了,见不着了,还做什么文章,怎么做?崔大夫对她有意思,她是早就有察觉,不过男人多是为了寻乐子,贪图你的美貌罢了,谁知道有几分真心……可听他说的情真意切,倘若他真肯为她休妻,这崔大夫倒也可以依靠。 柳馨儿抬手去拿架子上的盒子装药,却不曾想披着静外衣倏然滑落,露出大片白璧似的背,柳馨儿低声惊呼起来,忙要去捡。 “小姐,我来帮你。”崔云哲一个箭步上前,抢先拾起了衣裳。 饶是柳馨儿有意撩他,可这会儿袒胸露背的,总是难为情,不觉脸上飞起了红霞,低下头去。 美人垂娇羞如花,崔云哲不觉痴了,色胆大过天,一把将柳馨儿紧紧抱进怀里,颤声道:“馨儿小姐,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今天回去就写休书,馨儿小姐……你就依了我吧!” 柳馨儿挣了挣,他却抱的甚紧,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是大夫的缘故,下手尽挑人身体最敏感处,稍一揉捏便浑身酸软无力。之前和二爷共寝早已是欲火焚身,加之心里憋了一口气,纪宣仪,你既这般无情,我又何苦再为你守着这副身子。 一个是势在必得,一个是半推半就,**的,一点就着了。 如梅见崔大夫许久还未出来,便去瞧瞧,走到门口,正要喊人,却听见里面娇媚的呻吟,粗重的喘息,此起彼伏……如梅心中一惊,这声音她不陌生,小姐和崔大夫他们居然…… 锦书亲自动手准备了几个小菜,三鲜丸子、五香羊肉、杏仁儿酪,炒银丝儿……荤素搭配,咸甜都有,只等泫歌回来。 不过听说今天安排了好多节目,丽贵人要献舞,萧贵妃要抚琴. 还有一位容贵嫔更绝,据说是能边歌边舞边作画……锦书不觉失笑,换做是她在这个宫里,只怕是最不讨人喜欢的那一种了,什么才艺都没有,除了下棋。可是,皇上好像很喜欢下棋,连五子棋这样游戏似的棋也能下的不亦乐乎,真是少有。希望泫歌今日能开心吧!在宫里其实闷的紧。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奇怪的香 **,泫歌脸色苍白的走了进来.身后的芳贞,翠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娘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锦书忙扶她坐下,倒了水来。 泫歌只紧抿了唇不说话。 “翠环,你快说,到底怎么了?”锦。 “回夫人,适才娘娘回来的时候,半道上突然窜出一只猫来.直往芳贞怀里扑,把人吓的够呛,本来是要捉了去问问这是哪个宫里的畜生,却没捉住,叫它给跑了。”翠环回道。 锦:“好端端的,这猫怎会往人身上扑?这可够吓人的,翠环,赶紧去请御医来瞧骓,娘娘受了惊吓,需开些安神的汤药来。” “二嫂,不用了,我没事。”泫歌拦道又打了芳贞等人下去。 方道:“二嫂,这事有点蹊跷。” “怎么说?”锦书一旁坐下。 “今天席上,皇后见丽贵人身上配的香囊花样新颖,便赞了几句,我一旁坐着也凑了几句,没曾想,丽贵人却说,既然我喜欢,便送与我。我不好意思拒绝就收下了,还回赠了一块羊脂玉佩。我记得你说的,别人送的东西一概不放身上,特别是香囊,所以离了席就把香囊交与芳贞,你说巧是不巧,我们一行人,那只猫窜出来,谁也不扑,偏扑到了芳贞怀里,黑漆潦的,冷不丁来这一下,芳贞自是不必说了,吓的两腿都软,惊叫起来,连我们也是三魂飞了两魂去。”泫歌心有余悸地说道。 “你是疑心那香囊有问题?” 泫歌点了点头。 “拿来我瞧瞧。” 泫歌唤人从芳贞那取了香囊递来。 锦书打开来闻了闻:“这应该桔花香,还有……还有的我也闻不出了,不若叫人来验验,所幸你人没事,看来还真是出不得门,罢了罢了,我准备了些食物,你多少吃此,早些睡,别去想那事。” “不吃了,哪还有心情吃东西。”泫歌叹了一气,自回寝宫去。 纪婕妤遭猫儿惊吓的事轩辕守仁二天才知道,一下朝就急急过来,瞧泫歌脸色不太好,不放心,定要叫御医来诊脉,听到御医说没什么大碍方才定下心来。 不过轩辕守仁还是很生气,叫人传令下去,各宫若是有养猫养狗的,在婕妤娘娘孕期一律不准放了出来,若是自个儿看顾不慎,跑了出来的,一概打死勿论。 泫歌忙劝道:“皇上,您这不是让臣妾招人嫌吗?宫里养小猫小狗的姐妹又不是少数,岂不是叫臣妾都得罪光了?横竖臣妾以后不出门就是了,不便也是臣妾一人不便,怎好叫大家姐妹的不痛快。” 轩辕守仁道:“这可不是件小事,若是那猫儿正巧撞到你怀里呢? 所幸昨晚朕是不知,要知道了,定要把宫里的猫儿全捉了剥皮。” “皇上,您在孩子面前说着这个,也不怕吓坏了孩子。”泫歌嗔怪道。 “是是是,不说这个了,都你依便是,只是这样一来,委屈了你。”轩辕守仁柔声道,心里惭愧,他不是不知道自从泫歌有了身孕,就处处小心谨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难得出一回门,还受了惊吓,如今离生产还有好几个月,都这样过岂不叫人心疼,也罢,到时候一并补偿与她。 锦书差人去验了香囊,要来寻泫歌说话,见泫歌依在皇上怀里,正说的热乎,就悄悄退了下去。这香囊里的香真是奇怪,一般的香都是单种香或是两三种混合的香,可丽贵人用的香居然混了七八种花香,有紫藤、含笑、海棠、杜鹃、连翘、石榴什么的,问了御医,说是这些花香对孕妇无碍。那猫儿真是凑巧吗?锦书心中疑狐挥之不去。 隔了几日,波斯使臣来大康朝见,进贡了许多奇珍异宝,皇上先让皇后挑了几件她自己喜欢的,其余的就命人送了来“秋棠苑”让泫歌挑。 “锦书,你看着喜欢什么也挑两件。”轩辕守仁笑呵呵道。 锦书看中一方玉镇纸,倒不是看中了他的质地,而是其上雕刻的花样,觉得新鲜,拿了来送给宣仪,宣仪一定会喜欢。 “二嫂,你选这个吧!这瓶子好漂亮呢!”泫歌递过来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瓶子,里面装了淡紫色的液体,在大康,玻璃甚是少见,是稀罕物。锦书接了过来,打开盖子,立即一股浓烈的芳香弥漫舁。 “这是香水!”锦,在大康见到的大都是香片、香饼、香粉,还以为这个时代没有香水呢! “哦?这玩意倒好,锦书若喜欢便留着吧!”轩辕守仁刚才见锦书选了镇纸,心里隐隐有些不快,这镇纸怕是**仪的吧!早知道就把镇纸给扔了。他也没多少 些什么,怕人说闲话,好不容易有了这几机会,巴不得她挑了最好的去。 锦书想起上回香囊的事,便婉声道:“臣妾素来是不用香的,这香水还是送与丽贵人好了。” 轩辕守仁奇道:“为什么是丽贵人呢?” 锦:“前几天,丽贵人不是送了婕妤娘娘一个香囊吗!臣妾看了,觉得丽贵人用香比较讲究,或许她会喜欢这香水。” 轩辕守仁哈哈笑道:“谁说她用香讲究的?不过是喜欢桂花香罢了,用来用去,就此一种,朕都闻腻了。” “那是皇上自己鼻子不好使,丽贵人那香岂是只有桂花一种,臣妾也看了,混了好多种花香呢!”泫歌试探道,锦书一提这事,她便会意,也旁敲侧击起来。 “那朕是不知了,好些日子没往她宫里去,倒不知她也开始琢磨这些东西。”轩辕守仁微哂,在一旁坐下悠然喝茶,随她们自己挑去。 锦书和泫歌面面相觑,这香一定有古怪,可恨的是那猫儿找不到,对啊!如果上回是香囊招来的猫,那能不能再用香囊招出那只猫来? 十月初八,锦书依约回府,她一直在猜,纪宣仪要她今日回来,是要安排什么节目吗?果然是有安排的,不过锦书怎么也没想到,纪宣仪居然带她去游湖。 农历十月已是秋末冬初,天气已凉,所幸这几日天气晴好,微风徐徐,暖阳融融,泛舟湖上倒也惬意。纪宣仪顾的是一艘画舫,房间客厅齐全,布置的甚是优雅,还有丫头小厮服侍。 “锦书,喜欢吗?”纪宣仪从背后拥着锦书,将下巴抵在锦书的肩膀上,低低地问。 锦书绮在窗边看着湖光山色,颔道:“喜欢,可是宣仪,就咱们两出来似乎不太好吧!”出来的时候,清儿也吵着要跟来,纪宣仪不让,清儿就那样可怜巴巴地看着锦书,所以锦书一直觉得心里不安,既是出来玩带上清儿又何妨呢? “你不用担心清儿,以后有的是机会带他玩,不过今天……是只属于我们两的日子。”纪宣仪知她心思,安慰她:“这一天我可是等了很久了。” 锦:“等了多久?我嫁给你也才一年而已。” 纪宣仪微窘,确实他们相识也才一年,但是,他是真的等了很久,久的都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念头,就是要补偿她,他欠她一个洞房花烛夜:“锦书,别取笑我,我是认真的,我想好了,以后每年的这一天,我们都要好好过。” “宣仪,你不用内疚,真的,两个不相识的人怎么可能一见面就好的如胶似漆呢?有些人在一起一辈子兴许都无法走进彼此的心里去,你我虽然经历了一些风雨,但能有今日的相知相许已是幸运之极…… 其实那天你喝醉了,我倒是松了一口气呢!之前我就一直在担心,要和一个陌生的人做那些亲密的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紧张……”锦。 纪宣仪将她扳转过身来,搂住她的腰,让她靠近自己:“锦书,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是我对不住你,你倒反过来宽慰我。” 锦书心中苦笑,我与你说心里话,你也不信了。 “呆会儿,我还要带你去个地方。”纪宣仪吻着她的眼。 “别这样,外边还有人呢!”锦书羞赫地要推开他。 纪宣仪笑道:“你放心好了,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会进来,如果你把清儿那小家伙带来了说不定就会遭到突然袭击了。” 锦书想起上回喊救命,惹的清儿跑进来救她的事就大窘,捶了他一下,嗔道:“还不都是你闹的,尽欺负我。” 纪宣仪看她娇嗔的模样越惹人怜爱,嘻笑道:“那我今日任你欺负好不好,你爱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我绝对没有半点意见。” “谁要欺负你来着,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以欺负人为乐?”锦书抢白一阵。 “我那是欺负你?别人求我欺负她我还不愿意呢!我只喜欢欺负你,欺负你一辈子……”纪宣仪轻咬着她的耳朵,一手抚上她的丰盈。 他已经是迫不及待,急不可耐,上回好难得相见又被大哥搅和了。 “宣仪,不要啦!现在是白天诶……对了,你说要带我去个地方,上哪?”锦书想要推开他。 “嗯……去了你就知道了……”纪宣仪含糊着,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 第一百六十四章 魔术师 船在一个小渡口靠了岸,有小厮来请:“公子,您说的地方到了。” 纪宣仪带着锦书下了船,锦书抬眼望去,此地山明水秀,从码头拾级而上,隐约可见山顶有一座凉亭。 “宣仪,我们是要去山顶那座凉亭?”锦书好奇的问,大老远来这爬山? 纪宣仪抿嘴而笑,不作答,拉着锦书的手下了船,往山上走。 “可是宣仪,太阳都快落山了,等我们上去,恐怕天就要黑了呢!”锦。 纪宣仪握紧了她的手,温然而笑道:“有我在,天黑了又何妨。” 见他这样说,锦书便放宽心去。时近黄昏,天边云霞灿如五彩织锦长长铺开,赤橙黄绿青蓝紫,交相辉映,染的山林也镀上了一层炫彩的光芒,变化不定,锦书一时看得痴了,不觉慢下脚步。 “是不是觉得很美?”纪宣仪驻足笑看着她,那霞光映在她脸上,更觉面若桃花,脸绽芙蓉,丰姿追丽,绰约恬然。 锦书抬手轻拭额上的细汗,点头道:“真美,我从未见过这么美的晚霞,如此绚烂似五彩琉璃,锦绣斑斓。” “这里叫**峰,你看那凉亭对面那一处。” 锦书依言望去,只见一石峰矗立崖边,似一个娉婷女子婉约而立,翘眺望。 “听闻那是一个女子,心上人远行,约好了三年之期,岂知心上人一去不复返,这女子便日日在此眺望,时间一久就化作了山石。”纪宣仪娓娓而叙。 锦:“可见又是一个痴情女子,倘若那心上人是因为生病或遭不幸客死他乡不能赶回来与她相见,那么她的等待她的痴情也总有个说法,叫人同情、怜悯,倘若心上人早已移情别恋,另寻新欢,日日温香暖玉抱满怀,而忘了三年之约,这叫人情何以堪……”虽然这只是一个传说,但也反映了一个事实,世间多是痴情女,又有几个多情郎? “说的也是,希望是前一种原因吧!”纪宣仪笑叹着,心下懊恼,早知道不说什么劳什子的传说,弄的锦书的心情好像很低落。 “累不累?”纪宣仪抹去她鼻尖上的细汗,笑吟吟地问道。 锦书拿绢帕象征性的对着脸扇了扇风,仰头笑望着他:“还好,只是平日里动的少,稍稍一动便出汗了。” “要不,我背你上去?”纪宣仪笑嘻嘻道。 锦:“呆会儿两人一起滚下去就有的瞧了。” “你小看我不是?”纪宣仪不满道。 “我哪是小看你,我这不是仰望你吗?”锦,他原本比她高,此时又站在比她高一级的台阶上,可不是仰望吗? “来吧,我背你。”纪宣仪是真心疼她,下了几级台阶,在她身前蹲下。 “不用了,咱们慢慢走就是,平日难得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出来登山,再说此处景致极美,边走边看才不辜负来此一趟。”锦,把手放在他手心里。 携手而行,且行且住,一路说笑,不觉已登上了山顶的凉亭,天也渐渐地暗了,立于山之巅,鸟瞰山下,只见群峰巍峨,山峦叠嶂,一弯碧水宛若晶莹的玉带,蜿蜒其中,山遇水方能显其灵秀之气,果不其然。 “宣仪,我们这是行到何处了?怎么都是群山,京都都望不到了。”锦。 纪宣仪笑道:“我们顺水行船大半日,早就出京都地界了。” “走这么远,会不会耽误回去的行程?还有,这会儿天也黑了,我们是要摸黑下山吗?”锦书担心着,还有一件事却是不好意思说,走了这就久山路,肚子早就饿了,荒山野岭的,先不去担心有没有野兽出没,饥肠辘辘总得想法子解决。 “摸黑下山很危险的。”纪宣仪往山下瞅了一眼,认真道。 “那怎么办?要不去寻寻,这山上有没有人家,去借宿一宿。” 锦书放眼四望,却看不见一处灯火,心中暗暗着急。 “咦?什么东西这么香?”纪宣仪低着头寻了香味而去,在凉亭边上拎了一只篮子来:“这是谁放的?瞧瞧是什么东西。” 纪宣仪掀开篮子上遮盖的布,拿出一对烛台,几碟糕点,后面的更叫人惊奇,居然还有桂花翅子,水晶肘子,兔脯……最后还有一坛子酒。 “哈哈,这是山神知道咱们饿着肚子,变化了来慰劳咱们的吧!” 纪宣仪笑呵呵地把酒菜摆开来。 锦:“什么山神,我看是你早就安排了的,也不与我说一声,叫我好一阵担心。” “你那不是自寻的么?也不想想,我怎么舍得让你饿肚子。”纪宣***下,为她斟上一杯桂花酿。 “你最好早些告诉我,还有什么安排?今晚咱们在哪歇息?”锦。 “嗯……让我想想……”纪宣仪装模作样思忖起来。 “好吧!你慢慢想,没想出来之前,不许吃饭。”锦书把他的饭碗拿了过来。 纪宣仪唬道:“我若饿急了便只好吃你。” 锦书知他话里何意,不由的脸红,啐道:“你好无赖。” 咔咔,纪宣仪从怀中掏出火石,点燃了蜡烛,罩上茜纱灯罩,凉亭里顿时亮堂了许多,纪宣仪又为自己斟上一杯酒,端起酒杯对锦:“锦书,你我成婚一年,却有一件必做之事至今未做,今晚,在这山顶凉亭之中,上有皎皎明月为证,下有巍巍群山为凭,你我交杯一饮,遂此心愿。” “你费了这么多心思,就为了这个啊?”锦,心里却是欢喜的很,皓月为证,山岳为凭,亏他想的出来。 火红的烛光中,他的目光温润如玉,深情款款,微微而笑:“为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锦书赧颜,端了酒杯与他臂膀交互,彼此的目光也紧紧纠缠在一起,这一刻,天地万物荡然无存,眼里心里只余他一人,只因这一刻,过往重重苦难都是值得的,或许,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异世重生只为了与他结这段缘。 “瞧,那边有萤火虫。”他像是现了新大6般欢喜的叫了起来,起身去捉。 “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萤火虫,真稀奇。”他笑语着,左一下,又一下,伸手极快,不一会儿,抓了好几只。 锦书看他,简直就是个顽童,平日里还教训清儿,谁知道他自己小时候疯魔成什么样呢! “锦书,给你。”他笑呵呵地捧了几只萤火虫过来,指缝间淡淡的绿光一闪一闪。 锦书不敢用手去接,拿了纱袋来装:“真好看。”前世,她很少去郊外,所以也没怎么见过萤火虫,更别说捧在手心里了。 “你喜欢啊!那我再去抓几只,晚上放在帐子里,当灯火。” 纪宣仪笑道,看锦书那新奇不已的眼神,心中溢满欢喜,这萤火虫可不是他的安排,这会儿冒出来,可见是老天帮忙。 “不要了,这便很好了,这此美丽的生灵,看看便罢,呆会儿就放了它,说不好它的另一半寻不见它都要急死了。”锦。 “锦书,如果有一天我也寻不见你了,我也会急死的。”纪宣仪说笑道。 锦书嗔怪他:“好端端的,我为何要不见了?”心里却想起那日被萧贵妃刑囚一事来,不免碜得慌。 纪宣仪洗然回神,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呸了一口:“是是,我说错话了,坏的不灵好的灵。”说着,又想起前几日醉酒在馨儿那里睡了一下午的事来,不知道该不该跟锦书说,说了她会不会生气?哎!就算要说也不在今日,今日这样特别的日子,说这些岂不扫兴?连乔振声的事都且瞒下了,算了,以后有机会再坦白,还得思量思量怎么说才好。 锦书忙抓住他的手:“我就随口这么一问,你倒是认真起来,你打自己不怕疼,我还疼呢!” 纪宣仪讪笑道:“我那是该打,不过,我打我自己,怎么你倒疼了?” 锦书斜睨他一眼:“我心疼不行吗?” “行……”纪宣仪笑的越耐人寻味。 这里说着话,手中的纱袋送也不知,萤火虫之的跑了出来。 “哎呀!飞走了,我去捉回来……” “别追,只当它们是来为咱们助兴的,现在任务完成了,自然要走了。”锦书笑着拦住他。 白天不觉得,夜里的山风却是凉意深深,锦书不由的缩瑟了一下。 “冷了?”纪宣仪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袍替她披上。 “宣仪,咱们今晚住哪里?总不能在凉亭里吹风受冻吧!”锦书倚在他怀里,两人相互取暖。 纪宣仪笑了笑:“你希望住哪里呢?” “反正你是魔术师,我就等着你给我变,看你能变出什么来。” 锦。 “魔术师?”纪宣仪奇道。 “呃……就是那种很神奇的人。”锦。 “好啊!我就是魔术师,你看我变哦!”纪宣仪轻笑着,解下腰间的玉箫,放在唇边。箫声悠扬随风,在这空旷的山巅,越显得空灵。 锦书看见不远处亮起一星灯火,然后是一盏,两盏,三盏…… 第一百六十五章 送花 早晨,锦书在一阵鸟鸣声中醒来,呼吸着山中清新的空气日的温馨浪漫、漏*点缠绵,不由的心摇神悸。没想到宣仪竟在这让庄里布置了一间新房…… 转看宣仪,薄薄的晨曦中,他的脸上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如玉般柔和的光泽,双目微阖,唇边噙着一抹慵懒的笑意。是谁说人生最幸福的事就是每日清晨起来可以看见最爱的人躺在身边,平淡而真实的幸福。 “我脸上长花了?”纪宣仪依旧闭目,懒懒道。 锦:“比长花还好看。” “嗯!那就是长果子了。”纪宣仪睁开眼笑道,将她揽进了怀里,附在她耳边,坏笑着:“是不是想吃果子了呢?” “呸!你这个烂果子,谁要吃。”锦书笑着躲开去。 “好啊!居然说我是烂果子,看我怎么收拾你。”纪宣仪将她拉了回来,两人躲被窝里嬉闹起来。 “好了好了,你瞧你,把我头弄的这么乱,我要怎么梳回去……”锦。 “这还不简单,我来帮俐赢。”纪宣仪满不在乎道。 “你会?”锦书自是不信,古代女子繁复的式,一直是她很头痛的问题,如果哪天没人帮她梳头,她就只能扎根马尾了,宣仪居然说会,莫不是说大话,等下把她的头都给扯了下来。 纪宣仪翻身下床,取了外袍穿上,从妆台上拿起一把牛角梳子,笑道:“来,我帮你梳,不过别的式我不会,就帮你梳一个流云髻如何?” 锦书抿嘴一笑,也起了来,坐到菱花镜前:“好,我看你手艺如何。” 及腰的长,如瀑般垂下,纪宣仪一下一下轻轻地梳理着,赞叹道:“锦书,你的头真好,乌黑浓密,柔滑如丝,或者,我为你绾个同心髻如何?” “你爱怎样梳就怎样梳,原本女为悦己者容,只要你不嫌难看,怎样都行。”锦书含笑望着镜中一脸专注的宣仪。 “情人眼里,怎样都是好看。”纪宣仪的手法谈不上熟练,只是格外小心,那髻绾的倒也光滑。 “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锦。 “西施是谁?”纪宣仪笑问道。 汗……又说漏嘴了,这时代哪有西施这号人物,锦:“西施是我们江南一带有名的美女,传说不管她作何表情,何种神态,人人见了都会为其倾倒。” “夸张。”纪宣仪不屑道,为锦书插上玉簪,这支簪子是他上次送她的睡莲式样的翡翠簪子,她就一直戴着,纪宣仪心中暗暗欢喜,可见她很喜欢这份礼物。 锦:“宣仪,你怎么会寻到此处?” “这里原是我一好友的别院,前些年他去了蜀地,这里便交由我代为照看,我也是偶尔来一趟,你若喜欢这里,我们可以常来小住。” 纪宣仪道。 这里虽好,但听到是别人的地方,总是少了几分兴致,锦书不语。 “其实我那好友来过信,说是已在蜀地安家,托我将这处让庄卖了,价钱么,倒是无所谓。”纪宣仪试探道。 锦:“既如此,你倒是问问他,谈个合适的价钱将此处买下,来时,我看山下还有大片良田,不晓得是谁家的,最好一并买了来,咱们可以在这里办个农庄。” 纪宣仪刮了下她的鼻子,宠溺地笑道:“你呀!越来越像个管家婆了。” 锦书嗔他一眼:“我还不是想着,这里既然留下了属于咱们的美好回忆,将来这里成了别人的,你我想故地重游都不能了,岂不可惜? 再说了,这里虽好,但离京城总有些路程,也不可能常来,闲置着还不如办个农庄,既能生财又多了处清幽雅致之所,多好……” “哈哈,说的甚是,如此,我且去休书与他,向他买了此处。”纪宣仪赞同道。 说话间,有丫鬟送了梳洗的用具来,又道早点已经备下。 两人吃了早点,方才慢悠悠的下山,锦书回望那一处山庄,坐落于山腰,掩藏在苍松翠竹之间,从来时的方向看,如果不注意还现不了,也正是如此,才让宣仪耍了花招去。 画舫依然停在码头,锦书恋恋不舍的上了船,这一天算是她到这个异世来,最开心的一天了。 “宣仪,明春我们带上清儿他们一起来。”锦书仰头斜睨宣仪,口气不是请求更像是命令。 “好,一定。”纪宣仪微笑着保证。 逆水行船自是比顺水来时慢了许多,到京都又近黄昏,纪宣仪直接用马车将锦书送至宫门口,两人又依依叙别一番,纪宣仪等锦书进了***看不见了.方才打道回府。 “贞顺夫人请留步。”锦书行至月牙湖边听见有人唤她。回头一看,竟是六皇叔,忙屈膝行礼:“臣妾见过六皇爷。”心里思忖着,怎得这般凑巧,又遇见了他。 轩辕卿尘笑微微的踱过了来:“看贞顺夫人今日起色很好,想来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锦书微讪:“没什么,就是回了一趟家。” “如此看来是家中一切安好。”轩辕卿尘很是羡慕那个纪宣仪,可以光明正大的想方设法哄她开心。 “托六皇爷的福。”锦。 轩辕卿尘笑了笑,托他的福? “这个给你。”轩辕卿尘从袖子要取出一支黄色绢花递与锦书。 锦书讶异,不敢接,好端端的他怎么送花给她,这算什么呢? 见她迟疑,轩辕卿尘笑道:“此花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一串金,不过我们通常称之为连翘。” 锦书心一紧,“连翘”好像在哪听过。 “你别看这花不怎么起眼,其果实却可入药,在其果实初熟尚带绿时采收,除去杂质,蒸熟,晒干,习称“青翘”,有清热解毒、消肿散结之功效,本王听闻宫中兰贵嫔有痛经之症,故而常服吃药,弄得她宫里的猫儿闻见此味道便以为是自家主人了……”轩辕卿尘慢声道,眼角带笑,别有深意。 锦书心下了然,他是在暗示她,前些日子惊吓了泫歌的猫儿是兰贵嫔的,而那猫儿是因为闻见了连翘的香味才扑了过来,丽贵人送的香囊里恰好就有一味连翘……那么到底是谁在算计泫歌呢?是丽贵人还是她们联手?还有,六皇叔为什么要一再帮她们呢?心中犹疑着,面上却微笑道:“六皇爷一番好意,臣妾就收下了。” 他淡然而笑:“本王还有要事,这便先告辞了,贞顺夫人回的时候小心些,别被猫儿吓着了。” “多谢六皇爷挂心,六皇爷走好。”锦书行礼恭送六皇叔。 揣着绢花,锦书一路苦思冥想,这事儿就算是丽贵人和兰贵嫔联手的,也没办法就说她们是故意计算泫歌,到时候一个推说并不知兰贵嫔用连翘入药,更不知她的猫儿还会凭着味道认主人,一个可以说,我只是用连翘入药,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所以,如果这是一个阴谋,设计的当真是天衣无缝,若不是泫歌把香囊交给了芳贞,兴许她们的阴谋就得逞了……越想越是寒心,到孩子出生还有几个月,这几个月小心些总还能捱的过去,可等孩子出生以后呢?就像云娘要害清儿一样,漫长的岁月里,总会有疏忽的时候吧! 泫歌听得六皇叔一番话也是心惊不已:“这计谋可真够狠的,要知道丽贵人和兰贵嫔素来不和睦,打死了,旁人也不信她们两会联手害我。” “怎么?她们是不和的?”锦,后妃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她所知甚少。 “此事宫中人大都知道,丽贵人她弟弟和兰贵嫔的一个表亲为了一个烟花女子大打出手,差点闹出人命来,这事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双方也不敢闹大了,但是两人的粱子算是结下,平日里互不来往,偶尔聚一处,唇枪舌剑的也少不了。”泫歌说道。 锦:“这便又奇了,难道说是丽贵人想一石二鸟?害了你又可以嫁祸给兰贵嫔?” “可不是吗?真是只有更狠的,没有最狠的,就算事成,也没人会怀疑到她头上去。”泫歌愤然道。 锦书泄气的往美人榻上一躺,沮丧道:“泫歌,我受不了了。” “别啊!当初可是你劝我要坚强的。”泫歌笑道。 “你还笑啊,我都担心死了,她们一计不成肯定还会再想别的法子,你说这些人吃饱了没事干,一天到晚尽琢磨着怎么害人,这样活着多可悲,还是皇上的妃子呢!要皇上知道自己整天在一群蛇蝎心肠的美人堆里混,不知道做何感想。”锦。 “什么感想?你以为皇上什么不都不清楚?他知道了又怎样?能处置的,自然是不会手软,不能处置的还不是一样束手无策,你忘了上次萧贵妃的事?”泫歌冷笑道:“总之,在没有必胜的把握扳倒对手之前,我们只能装聋作哑,自己小心为妙。” 锦书怔怔地看着泫歌,这个泫歌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懦弱的泫歌了,环境迫使她不得不改变自己,怨天尤人,唉声叹气没有用,只有打起精神去面对,比起以前自己的消极来,泫歌真是胜过她太多。 第一百六十六章 语惊心(一) ***冷,泫歌的身子也越沉重起来,整日躲在宫中他嫔妃前来探望,说几句闲话,日子过得倒还悠闲,平安无事。 锦书得了闲便准备回家几日,一来快过年了,家中一应物什要准备;二来,听说老祖宗情况不太好,锦书放心不下,得回去瞧瞧。 一回府锦书先去看了老祖宗,老祖宗这几日人倒还清醒,见了锦书,很是高兴,问了宫中诸事,锦书说都好,她又高兴了些,吩咐碧茹道:“你去外边候着吧!” 碧茹心知老祖宗定是有什么话要交代二奶奶,便退了下去。 待她走了,祖母方道:“锦书,去那边描金红木柜子里,最底下那个玉匣子拿来。 锦书忙去寻来,交与老祖宗,老祖宗挥了挥手:“你打开。” 锦书讶异打开来看,里面是一些房产地契还有银票,锦书愕然:“祖母,这些?” “虽然你们一个个的都瞒着我,耳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只怕大限就要到了……”老祖宗悠悠道。 “祖母……”锦书眼中泛起泪光,难过着,不知道要怎样安慰她才好。 “你也别难过,谁都有这一天,我这一辈子,该享的福都享了,也没什么遗憾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由着他们去吧!这些房产地契都是我的体己,就交给你保管,不是说我单合意与你,就说合意你些也成,蕙兰那性子走到今日这一步,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如今文纨当家,不是说她不好,但她总归是个姨娘,三个孙媳妇,晴烟和淑媛都能干,却都争强好胜的,心胸未免狭窄了些,唯有你……是个心地宽厚之人,我们纪家如今看似光鲜荣耀,显赫之家,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又道是盛席必散,繁华不过瞬息,锦书,你是个明白人,这些话也只有你能听得进去,这些财物虽是我体己却也不是小数目,你拿了去,若纪家好,便罢,你留着,若是衰败了,有这份产业在,也不至于让纪家子孙后辈的流落街头,餐风露宿,虽不能再钟鸣鼎食,总能过上寻常日子,供得起私塾,将来也好有个再起之日……”老祖宗断断续续地说着。 锦书观其神情倒还平静,并无哀戚之色,可见这些话已在她心中盘旋已久,都是深思熟虑之言。既是这样郑重的托付,锦书也不能哭哭啼啼的叫人不放心,更不敢推委,便道:“祖母你且放心,我会妥善收着,都依您的吩咐就是。” 老祖宗看着锦书欣慰一笑:“我就知你是信得过的。”想了很久,整个府里能让她放心托付的人便只有她了,不求名利,为人处事又懂得低调隐忍,待人也宽厚,却又不是个没本事的人,她看人向来是准的。 “祖母也莫要丧气,这次回来,见您起色比先前好了许多,你只要放宽心静养,好好吃药,等明春天气回暖了,说不定就好了,对了,前些日子我和宣仪在离京都不远看中一处山庄,已经买了下来,那里风景独好,又在山下置了百亩良田,是个好去处呢!我们还商议着.明春时带祖母去那玩耍一番。”锦。 祖宗微眯了眼,神思迷茫起来,似在想那一处让明水秀,清幽雅致之所,半晌方道:“若能等到那时,倒是要去瞧瞧。” 锦不宜与她说的太久,起身往火盆里添了些银碳,又在其上的钵子里加了些清水,这是她的明,屋子里生着炭火,空气就很干燥,莫说是生病的人,就是平常健康的人也会觉得口干舌燥,容易上火,所以在炉火上放置清水,水汽蒸腾可以起到湿调空气的作用。看祖母睡去,锦书方才悄悄地下去。 回到“澄心苑”,锦书把人都遣了出去,把老祖宗的托付于纪宣仪说了,纪宣仪也是沉默半晌:“既是祖母的托付,你便好生收着.只是莫要让别人知道了,省的又生出不必要的是非来。” “今日祖母这么一说,我的心情很是沉重。”锦,说这些就像是临终遗言,而且碧茹说了,老祖宗这几日是时好时坏,忽而清醒的很,忽而又糊涂的很。这可不是好现象,说不定真要应了大夫的话,老祖宗怕是捱不过这个冬去,心中愈加难受。 纪宣仪扶着她的肩膀道:“别难过了,生老病死乃是天定,你我只有尽人事听天命,让老祖宗安心就好。” “这些日子,你要常带清儿去看她老人家才好,可惜纪家如今就这么一个曾孙,倘若,儿孙满堂的,她老人家也能宽慰些。”锦。 “我知道了,我会的。”纪宣仪温然而笑,却是心知锦书为许久未能有孕而梗怀,不过这个话题却是不便接了来,徒增烦恼。 “二奶奶,门房了来报,有人要见您。”映雪在外面传道。 锦书愣了下,疑惑着是谁要见她?除了上回“百墨斋”的二掌柜就不曾有别的人来寻她,锦“有没问是谁?”。 “门房没说,要不我去替二奶奶瞧瞧?”映雪道。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锦书把玉匣子收藏好,对镜整理了妆容,擦去眼角的泪痕,对纪宣仪道:“那我去去便回。” “好,若是有什么麻烦事就差人来回一声,我便过去。”纪宣仪微笑道。 “在自己家里,能有什么麻烦事儿。”锦。 锦书前脚走了,纪宣仪想想不放心,便遣了绿衣:“去看弄是谁找二奶奶,来回我。” 话儿听见了笑道:“二爷既是放心不下二奶奶,同去便是。” 纪宣仪知是话儿在笑话他,只含笑不语。那人指名要找锦书,他若是巴巴的跟了去,岂不惹人尴尬? 锦书到了前厅,一看来人,心下咯噔一下,怎么是她? 那人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对锦书嫣然一笑,福了一福:“许久不见二奶奶了,二奶奶安好!” 第一百六十七章 语惊心(二) “**姑娘可真是稀客,不知找我有什么事?”锦书定了定神,莞尔一笑走了过去,在主位坐下。 有丫鬟奉上茶来。柳馨儿也不客气,在次位落座。 “自是遇到了难事,我想着这事儿还是先来与二奶奶商量,若是二奶奶能替我解难是最好了,实在不行,就只好去找老爷夫人说去。” 柳馨儿蹙了眉道。 这话说的,好像她还是这府里的人似的。锦书想着,莫不是她嫌着银子不够使了,想来讨些银子去,或者是心有不甘,要来闹上一场,当初宣仪给了她多少银子,她是没问,但依宣仪的脾性,是不会亏待了她的。且听她怎么说,若是实在有难处,她也不是个小气的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好歹她是伺候过宣仪的,若是无理取闹的话,素不奉陪,从容了她一回便会有二回。 锦书轻轻一笑:“柳姑娘不妨说来听听。” 柳馨儿未语先叹:“我也是时运不济,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无心插柳柳成荫,今日可不是应了这句话,以往在府里,二爷时常宠着,就是怀不上孩子,如今被遣了出去,二爷难得来几回却是怀上了,二奶奶,你说,这可如何是好?我是真没了主意……” 锦书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棍子,震的半晌回不过神来。柳馨儿怀了宣仪的孩子?什么时候的事情?既然已经遣了她出去,又何必去招惹她?如此藕断丝连,不清不楚的有什么意思?难道说,是因为她进了宫,他孤单寂寞了才去找馨儿的? “二奶奶,二奶奶,你倒是给句话呀……”柳馨儿苦着脸戚戚道。 “二爷知道了吗?”锦书茫然的问,声音仿佛在打飘,心思也散乱了,怎么收不拢。 柳馨儿拭着泪道:“二爷如今只听二***,与他说又有何用? 到时候,他起狠来不认这孩子,我又该怎么办?本来我也是没脸来求二***,但想着孩子总是无辜,好歹也是纪家的血脉,若是不明不白的跟着我,叫他以后怎做人?也想着二奶奶素来宽厚,最明事理,便只好厚着脸来求二奶奶,请二奶奶为我们娘俩做主……” 话是越说越可怜,从商量到恳求,锦书的心也越来越冷,冷的牙齿也打哆嗦。那日山顶之上,月为凭,山为证,深情款款,历历在目,软语温存,言尤在耳……那时以为,从此,彼此的生命里只有彼此,再无他人,以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再是奢望,谁知道,他左手牵了她的手,右手又去牵了别人的…… 纪宣仪在房中听得绿衣来报.找二***是已经遣出府去的柳姨娘,心中大惊,慌忙赶了过来,一路忐忑,柳馨儿找锦是要和锦书说他上回醉酒的事吗? “既是二爷的孩子,我想这事还是让二爷自己来决断的好。”锦书极力维持着镇定,她已是心灰意冷,全然无力。 “锦书……”纪宣仪冲了进来,见锦书脸色苍白,心中大呼不妙,再看柳馨儿,泪眼婆娑的无辜模样,不由动怒,喝道:“馨儿,你与二奶奶胡说了什么?” “二奶奶,你瞧瞧,我料的一点也不错,当着你,他是什么也不敢承认的。”柳馨儿唏嘘道。 锦:“二爷来的正好,你们自己商议着办吧! 我乏了。”说着也不看纪宣仪一眼,便急步离去,再不走,真的很难控制自己不失态。明明知道在这个时代追求爱情,无异于白日做梦. 可她还是傻傻的做了这样的美梦,如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的投入这场爱情,好吧!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有尝过情的滋味不知情的苦,也是爱情的泡沫太过美丽,她经不起诱惑……怪谁去?怪来怪去只能怪自己,痴情妄想,到头来得到的,不过是一场虚妄的梦,一个彻头彻尾的美丽的谎言,心碎了,像琉璃坠地的声音,那样清晰,只余满地的残渣碎片,无法收拾的残局。 “锦书……”纪宣仪唤她,哪还唤的住,想去追赶,可也得知道柳馨儿到底说了什么,把锦书气成这样,不,不单是生气,她的眼睛是空洞而绝望,这,更让他害怕。 纪宣仪回过头来狠狠瞪着柳馨儿,愠怒道:“馨儿,你这算什么意思?” 柳馨儿收起了先前悲戚的神色,婉声道:“二爷这么大火做什么?我不过跟二奶奶说了实话。” “什么实话?你明知道那天我是喝醉了……”纪宣仪怒道。 ***一次要了奴家,不也是因为喝醉了吗?二爷 直喊着蔓儿……蔓儿……”柳馨儿细了嗓子曼声说道,随即自嘲的一笑:“我做了这么久蔓儿的影子,安抚二爷伤痛的心,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总想这样深情的男子,定是可以依托终身之人,可是没想到,二爷却只想把我当做蔓儿的替身,疗伤的良药,如今伤好了,病愈了,就把我当成药渣子倒了。” “馨儿,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你又何必再提。”对馨儿,纪宣仪始终抱着一份歉疚,忍耐着性子说道。 “是啊!对二爷来说,我就是那过去的事,而且是不堪回的事,最好是忘掉再也不必想起的事,可是,对我来说,和二爷的过往,却是一辈子的事,是一辈子都不能忘怀的事,二爷好,我记得,二爷的绝情我也记得。”柳馨儿似笑非笑的说道。 “你今天是要来和我算目账的吗?”纪宣仪硬声道。 馨儿凄然一笑:“我怎么敢?再说,我也舍不得,二爷对我再无情,我也还是念着二爷的好,更何况,二爷是我孩子的爹,我与你算什么帐?” 纪宣仪脑中嗡的一响,怔愣住,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二爷听不清楚还是不愿意听清楚?那我便再说一回。”柳馨儿定定地望着纪宣仪,一字一顿道:“我怀了二爷的孩子。” 纪宣仪脱口而出:“你胡说……” 柳馨儿笑:“二爷,你自己做的事难道自己也忘了不成?对了,二爷喝醉了,记不得了……” “馨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那日我醉的不醒人事,如何与你那个?”纪宣仪心慌道。 柳馨儿冷笑一声:“二爷真是健忘,二爷一次要了馨儿不也是醉的不醒人事?” “不,绝对不可能,你不可能有孕的。”纪宣仪踉跄着退开一步,心中已是懊悔万分,那日的事他已然不知,由着她胡说,可她怎么可能有孕呢? 柳馨儿逼近他,恨声道:“二爷以为给我吃几颗冷香丸,就能让我不孕?如果不是我求子心切,求子心诚,一而再,再而三的请大夫来诊治,说不定永远也不会知道冷香丸的秘密,二爷,你真的好狠的心,你知不知道做一个妾室如果没有孩子,她的地位比猪狗还不如?你却亲手送了冷香丸与我,上回,我故意说表妹也要吃这冷香丸,你倒心存善念为她改了药方……告诉你,那些药丸子都被我扔进“玉灵湖”喂鱼了,而且,我一直在喝调理身子的药,如今,我肚子里真真切切的怀着你的孩子,纪二爷,你若不信,便请个大夫来瞧瞧,到今日正好是两个月……” 纪宣仪跌坐在椅子上,半晌不能言语,原来她早就识破了他的计划,可她却是不知,他不让她有孕,只是不想她重蹈蔓儿的覆辙,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蔓儿就是没闯过来,他不要再有别的女子因为他而遭份罪。 “怎么,没话说了吗?”柳馨儿看他那副见了鬼了表情,心中气极,要是二奶奶有了身孕,只怕他欢喜的要跳将起来了吧!他在想什么呢?怎么处置她? “馨儿,你告诉我,是不是你被别人欺负了,你告诉我,我一定为你做主。”纪宣仪理了理烦乱的思绪,只一次就怀上了,这也太凑巧了,怎么可能?而且自己当时醉的一塌糊涂,明明是睡的深沉,连梦都不曾有……柳馨儿主仆二人独居在外,说不定有不轨之徒垂涎其美色…… 柳馨儿闻言色变,双唇颤抖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颤声道:“二爷,你不认这孩子便罢了,却要说出这等话来侮辱我,好,我今日便碰死在你们纪家门口,大不了一尸两命,也叫人看看所谓的书香世家,所谓的读书之人,却原来是这般冷血无情……”说着柳馨儿就要往外跑。 纪宣仪忙起身追上拉住她,柳馨儿只哭闹起来:“你拉我做什么? 我肚子里怀的是孽障,我这边把他处理了,好叫你省心,好让你向二奶奶交代……” 这一哭闹,引来好些个丫鬟婆子,指指点点。纪宣仪心中已是极恼,却偏生一点办法没有,只得将柳馨儿先抱回屋里,劝道:“我不过这么一问,你又何苦要死要活的,你这么闹腾,就不怕动了胎气?” 第一百六十八章 语惊心(三) “**了岂不省心,正好遂了你的意,你来拦我做什么兀自挣扎抽泣道。 “我是这样的人么?”纪宣仪束手无策,这边闹成那样,锦书那边还不知要如何交代,真真是一个头十个大,涨的都要爆开了。 “我不知你是怎样的人,我若知道了,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凄凉的境地,真不如死了干净。”柳馨儿哭的伤心,负气道。 苏文纨和方晴烟闻讯急急赶了来,见纪宣仪一旁愁眉苦脸不知所措,柳馨儿则是哭个不停,事情原委听下人说来也知道了个大概,想必是二爷对柳馨儿余情未了,抑或是锦书不在,寂寞难耐便做出了风流事来,这也奇,柳馨儿在纪府也不是一时半日了,都不见肚子都半点动静,出了府去肚子便争气起来,说怀上就怀上了,难道当真是纪府的风水出了问题? 两人面面相觑,方晴烟去劝柳馨儿:“柳姑娘,怀上了孩子是好事,怎么哭成这样?小心哭伤了身子,损着了孩子。” 柳馨儿委屈的不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道:“还不是二爷逼的……” 苏文纨出言道:“柳姑娘,好说你也是府里呆过的人,这府里大家都是熟脸,你这样闹,岂不让人笑话,将来你要拿什么脸来见人?再说,闹就有用吗?你想让外头的人看咱们纪府的笑话,人家也未必看的成,你若碰死了,我随便编个由头,看人家是信你还是信我?” 柳馨儿对苏太姨娘心里犯憷,上回可不就是她咄咄逼人赶了她出去?这下子被她一唬,只好收敛了些,嘤嘤啜泣着。 苏文纨见她安定下来,话锋一转:“你放心,倘若你肚子里的孩子真是纪家的血脉,纪家绝对不可能不认,二爷犯糊涂,老爷也容不得他.不过话不能听你一人的,我也要再问问二爷,问清了,问明了,方才好决定,晴烟,你先带柳姑娘下去歇息。” 方晴烟去扶柳馨儿,劝道:“柳姑娘,苏太姨娘的话你也听见了,你且放宽心,二爷有什么不是,我们自会说他,你犯不着急成这副模样,没得糟践了自个儿的身子。” 柳馨儿见她们二人如此说,心中宽慰下来,幽怨地看了纪宣仪一眼,怏怏地随了方晴烟下去。 苏文纨看着怔愣着的纪宣仪,这么个精明的人,现在跟个失了魂似的,本来,男人在外沾点花惹些草也是平常,可找来找去,找个被自己休了的人,有意思吗?再说,就算柳馨儿真的怀上了他的孩子,再纳她做妾便是,有必要这么愁苦着脸?锦书又不是不识大体之人? “哎!我说二爷,就这么点事,不至于恼成这副光景,你倒是告诉我,那孩子是不是你的?”苏文纨问道。 纪宣仪茫然摇头,低低道:“我也说不清楚,那日我喝醉了.在半道上遇见她,然后……”纪宣仪捧着脑袋,痛苦道:“我真不知道……” 苏文纨见他如此,只好道:“你再好好想想,人我先帮你稳住,你可要想仔细了,我们纪家可不帮人白养儿子,这个亏可不能稀里糊涂的吃进来。” 纪宣仪垂头丧气的往回走,碰见正要找他的纪存儒。纪存儒拉住宣仪就道:“二弟怎么回事?我听说柳馨儿上门来闹,她有什么可闹的,事情不是都已经解决了吗?” 纪宣仪无力的摇头,挣开了他的手,现在谁都来问他这个问题,他若是能答得出来还需要这样苦恼?如今,他的肠子都已经悔青了,锦要如何才能过得了。 “哎……二弟……”见纪宣仪一句话也不说的走掉,纪存儒望着他萧索的背影纳闷:不过是个女人,何至于烦恼至此?喜欢便要了,不喜欢便打人走,有什么好烦的? 纪莫非正在书房里看书,听见外头春荟和淑媛在说:“小姐,你猜今儿个府上出什么热闹了?” “有话便说,别给我打哑谜。”尹淑媛正拿了根金簪子逗着金丝雀儿玩,听春荟说话便闲闲道,心想着:府里能出什么热闹? “刚才前厅那边吵闹的凶,府里许多下人都过去看了,话传了过来,说是二房被遣了出去的柳姨娘回来了,硬说是怀了二爷的骨肉,二爷又疑这孩子不是她的,那柳姨娘不肯了,要死要活的闹了起来,还是苏太姨娘和大奶奶赶了去才把人劝住……”春荟说道。 尹淑媛怔了怔,曼声道:“这还真是出好戏,怎没人来请我去劝? 好叫我也瞧瞧热闹。” “听说二奶奶气的不行,二爷的脸都绿了……”春荟幸灾乐祸道。 “呵……她不是一向大方得体?说起官话来比谁都厉害,这会儿又气什么?不用她辛苦,就能抱儿子,我看,三个妯娌就数她最有福气了。”尹淑媛说着风凉话,心情大好,这回看华锦书怎么收拾残局。 “最最有意思的便是二爷不能确定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春荟轻笑道。 “哦?二爷那性子倒不像会说谎的人,他若不确定,总是有疑处,只是倘若柳馨儿咬死了说是二爷的,二爷也无可奈何,弄不好可要做一回王八,替别人养儿子……这可真真是愁煞了人……”说道后几个字,尹淑媛掩嘴低笑道,语气中尽是嘲笑的意味。 纪莫非实在听不下去了,将手中的淑媛小心眼爱使性子,倒不知她的心肠也这般险恶,都是自家人,如今二房有了麻烦,不想着帮衬些什么,反倒背地里极尽嘲笑愚弄之能事,简直让人心寒。 淑媛听得里面声响,嘴角一扬,冷笑,故意高声道:“有些人听见二奶奶气的不行,怕是又坐立不安了。” 夏荷默不作声的收了针线活计,退了出去,心中直叹:小姐这个样子,恐怕和三爷是好不到头去,也不想想三爷最是古道热肠的,小姐还故意刻薄人家。 第一百六十九章 无心之过(一) “***,二奶奶呢?”纪宣仪回到“澄心苑”,绿衣和就远远的躲开了,正巧初桃端了衣服去洗,纪宣仪叫住她问。 初桃瞧也不瞧他一眼,闪身走人。 纪宣仪郁闷,抬眼看见含笑和映雪刚想张口,两人就闪的没影了,好了,现在大家都当他是癌神,避而远之,他还有苦没处说呢! 正在沮丧、徘徊之际,话儿从屋子里走出来,悄声对纪宣仪道:“二奶奶一句话也不肯说,二爷快去劝劝吧!若真错了便认个不是。” 错,他自然是有错的,只如今这错是稀里糊涂,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纪宣仪对话儿笑了笑:“我知道了……” 话儿看他笑得比哭还难看,心下甚是担心,好不容易二爷和二奶奶交了心,夫妻恩爱羡煞旁人,要是因此生了嫌隙……二***脾气她也摸着一些,面子上她不会为难二爷,什么苦水只会往肚子里咽,自苦着,哎!就知道柳馨儿那女人不是什么好货色,还以为遣了出去,两下安静,可二爷偏偏又去惹上了她。 卧房的门没关,纪宣仪站在门外向里探了探,看锦书站在窗前呆。纪宣仪忐忑的走,了进去,支吾半晌,方道:“锦你现在很生气……我……” 锦书回过头来看他,面无表情,淡淡道:“你们商议好了?”站在这里想了许久,思前想后,过往的种种,将来的种种,越想越是索然无趣,责问他吗?事已至此还有何意?反对吗?不是她要不要反对的问题,而是她能不能反对的问题,古人最看重血脉,倘若那是宣仪的孩子,纪家绝不肯让他沦落在外…… “没,锦书,你听我说,当初,馨儿走的时候我是答应了她会时常去看她的,当时是为了息事宁人,哄她的,事后,我并没有去过她那,唯一的一次就是十月初三那日,以前太常寺的同僚约我喝酒,我就去了,因着母亲的事我心里烦闷,你又在宫里,我连说的地方也没有,不觉的就多喝了两杯,回来的路上恰好遇见了馨儿,那时我已经醉的晕乎乎了,她让我上马车,说送我回府,我便上了,可等我醒来却现和馨儿躺在了一处,这中间生过什么,我……我真的都记不起来了…… 锦书,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纪宣仪可怜兮兮的望着锦书。 又是喝酒,她都嘱咐过他多少次,不要喝多了,小心醉酒误事,可他就是不吸取教训,而且.这是不是他拿来哄她的借口也不得而知。 “二爷和我说这些干什么?二爷喜欢怎样就怎样,反正“馨香苑” 是现成的,若还不行,我搬出这“澄心苑”也成,我自去别处住。” 锦。 纪宣仪听了心急不已,蓦然捉住锦:“锦我错了,我现在已经是狼狈不堪,你要是再和我生气,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锦书看着他那张仓皇的脸,心中喟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二爷,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生我自己的气,与你不相干的。” 锦。 “什么叫生你自己的气?你口口生生叫二爷,比拿刀子挖我心还叫我难受,锦的……” “我不知道。”锦书打断他的话:“就如你也不知道我的心,但凡你能知我一点半点心意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我不过叫你一声二爷,你便心痛了,那我呢?别的女人怀着你的孩子找上门来问我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我又该哭还是该笑呢?” 纪宣仪被她说的哑口无言,黯然道:“锦书,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求你能原谅我这一回……” “二爷千万别这么说,叫外人听了去还道我是个悍妇妒妇,叫自己的相公委屈至此,我担不起,承受不住,二爷原本就不必遣了柳馨儿出去,在府里光明正大的岂不省心,偏要弄到外头去偷鸡摸狗的,算什么意思?就算是为了哄我,这招数也使的太滥了些……”锦,心中的怨气如沸油翻滚,忍是心尖上的一把刀,要硬生生的咽住一口气,只有把自己弄的鲜血淋漓,人都说她能忍,却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 “锦书,你要怎么骂都行,只要你解气,就算打我也成。”纪宣仪垂头丧气道。 锦:“是不是我骂了你,你心里就会好过些? 然后就能心安理得的接她们母子两回来,那我算什么呢?一生一世一双人,原本就是我好痴心妄想,你却偏来哄我,说要为我圆这个梦……而我,傻傻地信了,什么月为凭,山为证,那时觉得感天动地……现在想来,不过是你们这些富贵人家的少爷一时的闲情逸致,玩的游戏而已……” 这话说的叫纪宣仪心里那叫一个痛,五脏六腑就纠结在一处,打了死结般,无法可解,唯有痛死,纪宣仪哑然道:“锦书,你这样说我,把我的心意全然否定,倒还不如直接给我一刀来的痛快,我承认我错了,可那也是无心之过,难道你要因此就定了我的死罪……我总以为你我之间不说情比金坚,但总也是相知相许的,你道我不解你心思,我若不解,又怎会这样掏心掏肺的待你?我若不解,又如何对那些流言置若罔闻?而你,连这点信任都不愿给我,那么,我的那些心思就真的算白费了……” “你这么说来,我倒是要感激你了,感激你花心思哄我开心,感激你没有信那些流言,然后我就该怀着这份感激,来包容、接纳你的错,或者,你根本就不认为那是错。”锦书凄惶而笑。 “你别曲解了我的意思,我只是恳求你能原谅我。”纪宣仪赶紧解释道。 “我都已经说了,你要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还想要我怎样?”锦书简直无语,他的潜台词再明显不过了,他是无辜的,就算柳馨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也是因为他喝醉了酒一不小心犯下的错误,她应该原谅他……他以为这是什么?碎了一个碗还是丢了一袋钱?一句不小心就能抹煞一切? 第一百七十章 无心之过(二) 锦书不想与他多言,转身出了屋子,纪宣仪见她恼着,听不进什么,只好由着她去,等她这阵子气过了,再找她说说。纪宣仪沮丧的往床上一躺,握了空心拳捶着额头,脑子里乱哄哄的,纪宣仪深深呼吸,让自己静下心来,细细回想那日的情景,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跳进黄河洗不清,什么叫百口莫辩。 “二奶奶……”话儿见二奶奶冷着脸出来,以为她要气出门去,忙赶上问道:“二奶奶这是要去何处?快午饭了呢!” 锦:“你们自己吃吧!我没味口叫,对了,去叫映雪来,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话儿还是不放心,追问道。 “我气归气,可你二爷丢下的烂摊子总是要收拾的。”锦,此刻她最想的便是离了这个家,什么也不管了,可是又不能,很多东西不是说丢下就可以丢下,就在今天,老祖宗还郑重的嘱托她…… 纪宣仪纵有千般不是,大不了往后两下清楚,再不把心思往他身上去,但柳馨儿的事却有些疑点,若真如宣仪所言,酒后有无失德先且不说,真只去了这一次便怀上了,不能不叫人怀疑,毕竟柳馨儿遣出府去也好几个月了,且又是独居……宣仪平日不是个糊涂人,却是个心软的,被柳馨儿一哭二闹的说不定就认了这孩子,真的倒也罢了,要不是真的,他肯忍了,她还不愿意听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叫她母亲。 话儿听二奶奶这么说,松了一口气.就知道二奶奶不是那种爱使性子的人,晓得轻重缓急,忙道:“二奶奶说的甚是,映雪正在厨房帮忙呢!我这就去唤她来。” 锦:“你们什么也别和二爷说,让他一个人呆着去。” “二奶奶放心,二爷若是问了,我还唬上他一唬。”话儿笑道,二奶奶就是嘴硬心软。 锦书带了映雪先往苏太姨娘哪儿去,听说是苏太姨娘去劝,柳馨儿方才不敢再闹,好歹苏太姨娘是过来人,她比较有经验。 “哟……二嫂,急冲冲的这是要去哪儿?”尹淑媛从另一条路走来,漫声笑道。 锦书没有心情跟她计较,柳馨儿这么一闹,府里肯定已是人尽皆知,她是存了心来看她的笑话。 “弟妹这么悠闲又是要去哪儿?”锦书淡然一笑。 “我能去哪儿,不过园子里闲逛罢了,不像二嫂,是个大忙人,宫那位主子还没伺候得,家里又多了一位,不过,这添丁总是好事,辛苦些也是值得。”尹淑媛掩嘴笑道。 “哦?原来三弟妹认为这是好事,那改明儿叫小叔多纳几房小妾,或者就春荟,夏并这样机灵的丫头收作通房,想来,添丁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三弟妹也用不着来羡慕我了。”锦。 尹淑媛闻言脸色微变,不自然的笑了笑:“我家莫非可是个榆木脑子,没有二哥这样风雅有情调,讨女人喜欢,或者叫二哥教化教化他试试?” “若说教化,我想.三弟妹自家哥哥更有资格吧!不是妾都纳了八房么?通房的恐怕都数不过来吧!若说榆木脑袋,我家宣仪也差不多,耳根软,心肠好,有时候做事儿稀里糊涂的,我也说他许多次了,就好比上一回,他听了那宋婆子一番哭诉,便道宋婆子也是可怜,被人逼迫才胡乱咬人,定要把这事禀老爷去,我就说了,做事儿也得分分亲疏,那宋婆子是什么人,大嫂和弟妹是什么人?他才作罢,这供词都还压在箱底呢!我还真怕他什么时候又犯糊涂,拿去给老爷看……”锦,本不想跟淑媛多嘴,她现在心情不好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偏偏淑媛自己要往枪口上撞,她平日里不喜欢说八卦,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下淑媛的脸色更难看子,甩了一记白眼,冷哼了一声:“春荟,我们走。” 尹淑媛没想到锦书的嘴皮子如今竟这么厉害,是宫里修炼出来的?今日被讨到半点便宜,反被她说去,真是郁闷。 “二奶奶说的真好,真痛快,就该这样教训教训三奶奶,省得她目中无人,盛气凌人。”映雪素来是直肠子,快人快语,先前三奶奶对二奶奶冷嘲热讽,连二爷都被她奚落,可没把她给气死,但是碍于身份,她又不敢造次,还以为今天这亏是要吃定了,没想到二奶奶漂亮的回了三奶奶一记,看三奶奶灰头土脸的模样,那叫一个痛快,回去定要好好说***听听,叫她们也乐一乐。 “痛快什么?自己若是好的,还能叫人家笑话了去?走吧!”锦书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已经够烦了,这种口舌之争有什么意思? 那边春荟跟在身后嘀咕道:“没看出来二奶奶这个人心机原来这么重,拿宋婆子来威胁小姐,我看她根本什么也不知道,扮猪吃老虎,她还敢取笑咱们大少爷,真是可恶……” “你知道什么?当初宋婆子是二爷看管的,无缘无故的就不见了人,二爷什么也没说,我就狐疑着,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捏在手里当底牌了,口哼!她以为凭这个就能吓唬我?我抵死了不认,她能耐我何? 今日看她那可怜样,不与她计较罢了,这口气我是一定要讨回来的……”尹淑媛冷声道。 “就是,不然还以为咱们怕了她,以后越蹬鼻子上脸了。”春荟忿忿道。 苏太姨娘见到锦书来忙招呼她坐下,拉了她的手道:“我正准备派人请你过来一趟,还好今日老爷不在府中,我已经吩咐下去,若有谁敢在老爷面前嚼舌头,我就拔了她的舌……那个柳馨儿我是让晴烟先稳着,凭着她闹,传了出去,二爷的声名就丢光了。” “丢就丢了,既是自己做的事,就要承担后果。”锦。 苏文纨道:“你也别说气话,正经的商量事情,你这会儿来总不是想来我这跟我牢骚吧!” 锦书默然,当然不是,平静了心情方道:“我也是心有疑虑才来找太姨娘的,宣仪说柳馨儿遣出去以后,他只与她见过一次,就是酒醉的那一次,醉的稀里糊涂的,但他自己觉得并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就算真的酒后乱性,柳馨儿跟了宣仪这么久都不见有动静,怎的只一次就有了呢?” “这个柳馨儿倒是说了,先前在府里是二爷故意不让她怀孕的. 给她吃了什么“冷香丸”,说是里面含了什么“元寸香”,吃多了会不孕,她现了就停了药,一直吃别的药在调理。至于是不是一次就能怀上,这个很难说,运气好的时候也是有的,可问题在于二爷到底有没有碰过她,纪家虽说不在乎多养两个人,但若是把人家的孩子当自家的养了,这亏吃的,祖宗地下有知还不得气活过来。”苏文纨说道。 锦书恍然,原来是宣仪不想让她有孕,为什么呢?说不通啊!之前,她未进纪府的时候宣仪不是挺喜欢她的吗?锦书略微沉吟:“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恨宣仪他糊涂,叫他说是说不清楚了,问柳馨儿也是白问,她既然找上门,便是赖定了纪家。” “就是,这事想的我头都大了,你说这孩子在肚子里我们也没法子验明是不是宣仪的,就算生出来,不像赏仪像她的,咱们也不能说什么,这还真是难办。”苏文纨也是愁苦着。 可不是吗?现代有亲子鉴定,一做真相大白,谁也别想骗谁,可这个时代哪有这么先进的手段。锦:“咦?好像当初如梅是跟着柳馨儿出去的,今天没见到如梅啊!按说柳馨儿闹上门应该会带个人来,壮壮势也是好的。” “对啊!难道说如梅已经离开了柳馨儿?”苏文纨也疑道。 “不行,我得去柳馨儿的住处看看,问问四周的邻居,了解一下,柳馨儿平日还跟什么人有来往。”锦:“太姨娘,烦请您一定留住柳馨儿.别让她离开。” 苏文纨点头道:“这事包在我身上,你只管放心去。” 锦书找了当日随宣仪送柳馨儿出去的马车夫,让他带着去了柳馨儿的住处。 锦书让马车在巷口停下,巷口有个几个老妇人坐在墙根下晒太阳边纳鞋底。 “映雪,你去问问,机灵点。”锦。 “是,二奶奶,您放心。”映雪应声前去搭讪。 锦书独自一人往里走,在一出朱漆大门前停下,抬头望了望。应该就是这里了,车夫说在门外就可以看见院子里大槐树。锦书扣了扣门环。 “来了……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开门是一张喜悦的笑脸,不是如梅是谁? “二奶奶?”如梅看清来人目瞪口呆,二奶奶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小姐呢?说出去一趟,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谁的孩子(一) “***奶,您请进……”如梅并不晓得柳馨儿去了纪府,晓得二奶奶突然来访所谓何事?只好惴惴不安的先请二奶奶进去。 锦书进门,见这四方院落收拾的倒也干净雅致,院中一株大槐树,廊上摆了几盆海棠、菊花,东边栽了一棵色蕉。如梅引锦书厅里坐,又去泡茶来,小心伺候道:“二奶奶先坐着,我家小姐出门去办点事,兴许很快就回来了。” 锦书心中咯噔一下,原来如梅不知道柳馨儿去纪家了,柳馨儿为什么要瞒着如梅呢?按说如梅是她最信得过的人,这里边必定有蹊跷。 “也没什么事,就是今天刚巧在附近,想起二爷说过你们住在这里,便过来瞧瞧你家小姐,毕竟姐妹一场。”锦书端起茶饮了一口,温婉笑道。 如梅虽然对锦书没什么好感,但人家好歹是二奶奶,又说是好意来看小姐的,当然,她很怀疑二***好意,莫不是想来看小姐的落魄模样吧!都是被遣出去的人,还说什么好不好的? “二奶奶好心,还记挂着我们小姐。”如梅笑道:“二奶奶是一个人来的吗?” 锦:“映雪跟着来的,我想着你与她往日有些嫌隙,便叫她自己附近逛了去。” 如梅心道:原来是映雪那个臭丫头跟着来,倒还真不愿意见到她,不来是对的,来了可没她的茶吃。 “我原本早就想来看你家小姐的,可是宫里的事脱不开身,这不,难得有这几日空闲出宫来一趟。”锦:“你们二人日子过的还舒适否?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我说,二爷是个粗人,难免考虑不周全,我也劝他时常要过来看看你家小姐,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十年方修的同船渡,百年才修的共枕眠,夫妻一场总是缘分,不能做的太过无情。” “多谢二奶奶挂念,我和小姐过的挺好的。”如梅道,心里却腹诽着:说的这么好听,还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二爷铁了心要遣小姐出门,就是你挑唆的。 “你家小姐的身体好些了吗?我记得之前她天一冷就犯咳嗽的,改天我让孙大夫来为你家小姐诊治诊治?”锦。 “二奶奶不必麻烦了,我家小姐如今身子好多了,再说有崔大夫常来为小姐诊脉的,不用请孙大夫来了。”如梅回道。 锦书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崔大夫?常来? “哦……这便好,那我也就放心了,等你家小姐回来,你代我向她问个好,还是那句话,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便是,我若不在,跟二爷说也是一样的。”锦书起身要走。 “我们哪敢去烦二爷,二爷见了我们怕是躲不及的。”如梅幽怨道,出府这么久,二爷就不曾主动来看过她们,唯一一次来了,还是喝醉了,小姐硬将他带来的,酒一醒,就跟逃瘟疫似的跑了,想到这事就生气,要不是二爷刺激的,小姐也不至于随随便便跟了那个崔大夫。 “哦?这话怎么说?”锦。 “我可不敢随便说二爷的坏话。”如梅嘟哝道。 锦书微微一笑:“那我就先告辞了。” “二奶奶不等我家小姐了?”如梅道。 “不等了,映雪还等这我呢!这次见不到,下回再见也是一样的。”锦书莞尔出了院子。 如梅将二奶奶送出门,心中疑惑着,二奶奶当真是善心作来看小姐的? 映雪已经在马车上等着,见二奶奶回来,忙道:“二奶奶,有收获呢!” “快说。”锦书坐定,让车夫驾车。 “那几个妇人是专替人纳鞋底的,平时只要天气晴好就坐在外边纳鞋底,说是柳姨娘平日深居简出,只有一个男的偶尔会过来,看他总提着一只药箱子,应该是个大夫。”映雪道,妇人皆喜嚼舌根,她不过上前起个由头一问,便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说了起来。 “崔大夫……”锦书轻声念叨这个名字。 “他姓不姓崔倒是不知,不过,此人这两月来的勤快了,隔三差五的来。”映雪说道。 锦:“叫车夫去“泰和堂”。” “去“泰和堂”做什么?难道二奶奶知道那大夫是“泰和堂” 的?”映雪好奇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找“泰和堂”的孙大夫问问应该就知道了。”锦书疲惫的闭上眼,累,真的好累。 来到“泰和堂”,锦书找孙大夫问城里可有一位姓崔的大夫,他道有,一位是城北“善寿堂”的崔大夫,年约六十,一位是城西“回春堂”的崔大夫,年纪较轻。锦了谢***将车驶到城西“回春堂”药店。 映雪见二奶奶脸色不好、神情抑郁,就不敢多问,肚子饿的咕咕叫也不敢说,她可是没吃午饭就跟这二奶奶出来了,不过,二奶奶一样没吃东西。 前面就是“回春堂”,锦书和映雪下了车,正要抬脚入店,里面却有个妇人掩面直冲撞过来,锦书避之不及,被她撞个正着,多亏了映雪扶住才不至于摔跤。 那妇人见自己撞了人,忙作揖行礼谦声道:“对不住了,我走的急没看路,夫人哪撞了疼了吗?” 妇人本是掩面的,这会儿放下手来,锦书见了她的脸,不由的惊了一下,她脸上有将近一半的面积都覆盖着青黑色的胎记,真正的阴阳脸,而她那眼中还有泪痕。 “对不起……”妇人见锦书惊骇的表情,忙又掩了半边脸去,尴尬道。 “不碍的,大姐以后走路小心些就是。”锦。 “母亲……母亲……你不要走……”一个小孩儿赶了出来,拉住妇人的衣裙,哀求着,看他岁数也只比清儿稍大。 妇人半蹲下身子,抚着孩子的脸,想要柔声说话,却是语声哽咽:“春儿,你要好生听你父亲的话,母亲……母亲还会来看你的。” “春儿就是不让母亲走,春儿要母亲留下……”叫春儿的孩童不依的哭道。 “春儿,还不快点回屋去。”一个男子的声音身后响起,语气很是严厉。 锦书寻声望去,见一着灰色棉袍的男子踱步过来,三十不到的年纪,样貌倒也清秀,正紧蹙着眉,很不高兴的样子。 春儿唬了一跳,往妇人怀中躲。 “你怎么还不走?”男子加重了语气。 妇人拭了拭泪,轻轻推开春儿,低着头走了。春儿要追去,却被男子拉住,男子呵道:“保栓,陈义,还不快把春儿带进去。” 店里两个伙计出来连拖带抱的弄了春儿进去:“少爷,听话……” 少爷?那么这位就是“回春堂”的掌柜,崔一鸣?那么刚才那位妇人应该就是崔云哲的妻子了?锦书忙给映雪使了今眼色,映雪会意,跟着那妇人去。 崔云哲这才看见站在店门口的锦书,衣着华贵,应是大户人家的夫人,神情缓和了下来,施了礼道:“这位夫人是来看病的吗?” 锦书含笑点点头。 “如此,里面请……”崔云哲做了个请的手势。 “夫人是哪里不舒服?”崔云哲一边诊脉一边询问一边注意观察这位夫人的脸色。 “也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想看看为何一直没有身孕。”锦,这个问题她一直就想看来着,也就随便问问。 崔云哲又看看锦:“夫人舌淡苔白,脉沉而细,是体寒气虚之症,不容易受孕,我为夫人开个方子照着抓几副药调理调理就好了,平日里少吃性凉的食物,多吃些温热的,尤其是冬日里,还要注意保暖……”崔云哲边说边写方子,末了问:“敢问夫人姓名住址。”心想着:这位夫人能如实相告便好了,他就可以说,过段时间再上门请脉,一来二往的熟了,说不定她家以后有什么病人都会请他去看,也好多一桩生意,这京都里,名医不少,竞争激烈,这种大户人家的生意能揽过来是最好不过了。不过,有些女子是瞒着家人来看这种病症的,不肯透露的也有。 锦书淡淡而笑:“纪府。” 崔云哲一愣,问:“哪个纪府?” “纪尚书家,我是纪府二奶奶。”锦书观察他的神情,刚才他略有讶异。 崔云哲讪讪一笑:“原来是纪二奶奶。” “怎么?崔大夫知道我?”锦。 崔云哲支吾道:“听说,听说过……” “是柳馨儿介绍我来的,她说崔大夫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尤其是看不孕之症,如今她已经得偿所愿,怀了身孕,我很是羡慕呢!”锦。 崔云哲闻言,心中疑惑,馨儿有孕的事,也只他们自己二人知道,连如梅她都不肯告诉,况且馨儿不是对纪二奶奶恨之入骨的吗?她不止一次和他提起,都是二奶奶容不下她,二爷才遣了她出来,又怎会介绍她来?话说回来,他倒是要感谢这位二奶奶,要不是她,也成就不了他和馨儿的好事。 锦书见他如此更加笃定心中猜测,笑道:“可要恭喜你们了,什么时候办喜事呢?我可要送上一份厚礼……” 第一百七十二章 谁的孩子(二) “**奶奶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崔云哲似笑非笑地看着锦:“崔大夫就莫要与我装糊涂了,我只问你一句话,那孩子你是要还是不要?若是不要,我这就从你铺中抓一副落胎的药,堕了孩子。” 崔云哲霍得站了起来,死死盯着锦书,锦书只泰然而笑。 “那是馨儿的孩子,二奶奶凭什么替她做决断?”崔云哲隐含怒意,硬声道。 锦:“也难怪馨儿要来找二爷,原是你不能给她安全感,一个魄力和担当都没有男人,如何可以放心托付终身?” “她去找二爷做什么?”崔云哲疑道。 “这个你就别管了,既然你不认,就赶紧给我抓一副落胎的药来。”锦。 崔云哲怔在哪里,一时摸不清锦书的来意。 锦书哼笑一声:“崔大夫不肯抓药与我么?那我去别处买好了,京城的药铺可不是只有这么一家。”说着就要离开。 崔云哲连忙拦住,急道:“馨儿现在何处?二奶奶到底要把她怎样?” 锦书挑眉望着他,不语。 崔云哲情急之下也失了分寸,她既这样说,馨儿肯定在她手里,这个二奶奶好像真的会说到做到,便妥协道:“你先告诉我馨儿现在何处?” 锦书拔腿就走。 “好,我承认那孩子是我的。”崔云哲投降。 锦书缓缓转身,轻轻一笑:“崔大夫早说不就好了?那么崔大夫预备怎么办呢?” “我早就向她提亲,可她的意思好像不太愿意……”崔云哲郁郁道,他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承诺休了妻子,可馨儿却又推三阻四的。 这就是了,柳馨儿定是不甘愿就这样跟了一个小小大夫,如果能赖上宣仪是最好,赖不上再说,所以她连如梅也瞒着。 “你也要理解她,她毕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也不是因为做错了什么,总是我们二爷辜负了她,要她就此跟了你,定会有些不情愿,我想她自己此刻心里也是乱的很,所以能看透自己的心思,我想,她还是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和你在一起。”锦,并不把馨儿去纪家闹的事告诉她,不到最后关头,总要给人留条后路。 崔云哲怅然点头,大概是如此吧!那晚若不是他主动强要,馨儿又正在伤心时,定不会就此跟了他,可他对她是一万分的真心。 锦:“这样吧!今晚馨儿一定会来邀你前去,到时我和二爷与你一同去,我们且先不进去,你们自己谈,若成了,最好,若不成我和二爷再说道说道,馨儿有了归宿,我和二爷也才好心安。” 崔云哲始终云里雾里,为什么说馨儿今晚会找她?他当真是被这个二奶奶搅昏了头,只好被动的点点头。 锦:“你也不用费心跑一趟馨儿处,她眼下在我府里呢!” 崔云哲愕然,这二奶奶好生厉害,把他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他就是准备马上去趟馨儿那里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难怪馨儿不是她的对手了。 在马车上等了一会儿,映雪才回来,气呼呼道:“这个崔大夫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年为了拜那妇人的父亲学医术,答应娶了人家,现在倒好,自己开了医馆,有了些小名气.就休妻…” 锦:“再回柳馨儿的住处。”果然如此,那妇人面目生的着实骇人,跟柳馨儿相比,一个说是天上的仙女,一个说是地狱的夜叉也不为过,崔云哲完全是为利娶她.定无半点情意,自然是说休就休了,反正负心人比比皆是。 “二奶奶,还去?”映雪讶异道。 有什么办法呢?不去封了如梅的嘴,晚上那一计就使不得。 如梅倒是好打的,只说崔大夫已经承认了,她先时震惊,也无话可说,小姐居然还瞒着她去纪家闹,真是丢死人了。锦书再对她晓之以理,她若还指望着小姐好,就依她所言,不然,将来她家小姐两处不得好,真落魄了,她也讨不到半点好去。而且锦书许她事成之后给她三百两银子,将来她家小姐嫁了人,她若不愿跟过去,自己想做点什么,或是找个好人家,这本钱嫁妆也都有了。锦书身上是没带这么多银子,就把纪宣仪送给她的莲花翡翠簪子先抵押给她。 为别人考虑都是假的,为自己着想才是认真,有了这三百两银子,她如梅还用得着给人做丫头? 锦书在外忙了一阵,纪府里纪宣仪也不得安生,问话儿她们二奶奶去哪里了,谁也不跟他说话,把他郁闷的不行。出了院子,又被纪莫非拉去好好审了一回,说了一顿。个个都道他犯了惊天大错似的,弄得他只有唉声叹气,悔不当初。 柳馨儿在方晴烟处呆着也不安生,她出来这么久了,如梅该挂念了,要是如梅那丫头找到这里来,弄不好就露馅了,她可是瞒着如梅来的。 几次说要走,方晴烟都劝住她:“怎么能现在走呢!还没得出个结论来,岂不是白来这一回?好歹等老爷回来,太姨娘讨了老爷的示向,有了明确的答复再回也不迟啊!说不定呆会儿还要请个大夫来诊脉呢! 馨儿妹妹该不会是……怕了见……” “我怕什么?就算你们把全京城的名医请来诊脉,我也是不怕的。”柳馨儿理直气壮道。 “那就是了,再耐心的等上一等,你若这时回了,就是半途而废了,二奶奶肯定是不希望你回来的,巴不得你走了。”方晴烟笑道。 听方晴烟这么一说,柳馨儿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 终于等到苏太姨娘来,笑容可掬地对柳馨儿道:“柳姑娘大喜了,我们老爷听说柳姑娘坏了二爷的孩子,那是高兴的不得了,说纪家的骨血绝对不能流落在外,二奶奶听了这话,也没法子,老爷的话,她敢驳?不过,二爷还在那拧巴着,心里老大的不痛快,柳姑娘自管放心,二爷那里,我自会去劝说,你就安心的留在纪府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水落石出(一) ****闻言大喜,不过今天可不能留在这里,如梅和崔交代一声,免得他们坏了她的好事,便道:“多谢苏太姨娘,大嫂为我做主,馨儿感激不尽,不过馨儿今日却不能留下,好歹家中诸事要安排一下,娘家也要说一声。” “哎……这些事,我让下人去办就好了。”苏太姨娘笑道。 “不,不了,还是我自己去说的好。”柳馨儿推委道。 苏太姨娘思付了一下,道:“那你自己小心些,如今是有身孕的人了,你怀的可是纪家自宝,明日我再派人来接你。” 柳馨儿满怀欣喜的离开纪府,方晴烟疑惑道:“太姨娘,果真让她重回纪家?” 苏文纨嘴角微扬,冷哼一声:“她也配?” 柳馨儿回家去,自是满面春风。 如梅抱怨道:“小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心里还是有些许挣扎着是不是要告诉小姐,二奶奶来过的事,可是一想到兜里怀揣这的翡翠簪子又按耐住了。 “如梅,给我沏杯茶来。”柳馨儿笑着道,声音都比平日清亮些。 如梅去沏茶,寻思着,小姐怎么这么高兴,她不是去纪家闹了吗? 闹成了?不可能啊!不然二奶奶也不会寻到这里来… “如梅,你呆会儿去趟“回春堂”请崔大夫来一趟。”柳馨儿喝着茶,思量着要怎么跟崔云哲说才好,他可是把妻子都休了,而且孩子的事他也是知道的,不过,她可从没说过孩子就是他的的话,到时候只说这孩子不是他的,他也不能怎么样。 果然,都被二奶奶料的死死的,如梅不由更加相信二***话,小姐根本就不是二***对手。小姐也是胆大.怎好怀着崔大夫的孩子去哄骗二爷呢?万一生出个孩子跟那崔大夫长的相像,纸还能包得住火?弄不好,浸猪笼都在里头,而且那崔大夫岂肯让自己的孩子成了别人家的? 锦书懒得跟纪宣仪说话,只让映雪去叫上他一道出门,又让映雪也坐到马车上来,纪宣仪知道锦书还在生气,映雪也不会理他,只好灰溜溜的奉了一匹马,跟在后面。 崔云哲果然接到柳馨儿的邀请,想着二奶奶说过她和二爷会过来与他同去,犹豫着要不要等?可是去迟了又怕馨儿生气,想来想去决定等一盏茶的时间,若是二奶奶来了便同去,一盏茶时间不来的话,自行前往。今天的事弄得他很是不安,又琢磨不透,一下午都没心情为人看病。 一盏茶的时间过了,崔云哲还没有等到人来,就叫伙计备了马车先去了。行至三岔路口,刚好与锦书的马车错过。 锦书到了“回春堂”,伙计说崔大夫已经走了,有一小会儿了。 锦:“快点追上去。” 映雪不悦,嘀咕着:“这个崔大夫好不守信,说好了一起去的,怎又自己先去了,这人靠不住,不要到时候破坏了二***计划。” 锦书也有些不高兴,不过破坏计划倒不会.大不了情形不堪一点。 纪宣仪傻傻地跟着跑来跑去,实在忍不住,靠近马车问道:“锦书,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锦:“映雪,你告诉他,要是嫌麻烦自己回去好了。” 纪宣仪耳尖听见了,哪还要等映雪来传话就先道:“不烦,不烦,一点也不烦。” 映雪噗嗤笑道:“二爷今天变兔子了,不对……应该是老鼠,见了猫的老鼠……” “很好笑吗?”锦书蹙眉凛了她一眼。 映雪讪讪低了头去,看来二***心情还是很糟糕。 看马车去的方向,纪宣仪想,莫不是要去馨儿的住处,可为何要先去“回春堂”? 还好在快到馨儿的住处时赶上了崔云哲,锦:“还好赶上了。” 崔云哲解释道:“因为馨儿催的急,我某好先来。” “不关你的事,原是我们来迟了,如梅那我也吩咐了,呆会儿,你进去便是。”锦。 崔云哲见到纪宣仪,心知他便是二爷,冲他作了一揖。 纪宣仪赶忙回礼,不知道锦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如梅开了门,迎了大家进去,崔大夫进了柳馨儿的房间,锦书和宣仪过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的进了隔壁的房间,这里可以清晰的听见隔壁的诿话,是她让如梅特意安排的。 纪宣仪想想也明白了个七八分,看来锦书这一天都在忙着为他收拾残局,心里更加惭愧。 那边,崔云哲看着满桌的酒菜,想着二奶奶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就问道:“馨儿,你今天找我来……” 柳馨儿为他斟满了酒,柔声道:“云哲,今日这酒就权当是你我分别的酒,过了今夜,你……就当我死了吧……” 崔云哲大惊:“馨儿,你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 你说的,我都已经依你……还是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你说,只要你说出来,我都依你……” 柳馨儿摇头道:“不,不是你的错,只是……我……我认认真真的想过了,你我……不适合。” “怎么不适合?有什么不适合?”崔云哲千想万想都想不到柳馨儿今天叫他来是要和他作个了断。 “云哲,适合不适合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的清的,这是一种感觉……”柳馨儿努力的想要解释。 “馨儿,我对你是真心的,再说如今孩子都有了,你说了断,那孩子怎么办?”崔云哲痛心道,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一点也不错,前几天见她都还是好好的,今天突然就这样了。 “谁说这个孩子是你的?”柳馨儿急道。 崔云哲再次怔愣住,不可置信的喃喃道:“这孩子不是我的又是谁的?” “孩子是谁的你不用问,反正不是你的。”柳馨儿心虚道。 “馨儿,你是不是有难言的苦衷?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今天去了趟纪家就变了主意……”崔云哲问道。 柳馨儿神情一凛,气道:“谁告诉你我去了纪家,是如梅那个小蹄子吗?看我不撕了她的嘴,叫她还敢再胡说。” 第一百七十四章 尘埃落定 “****如梅,是纪二奶奶,她今天到药铺找我了。” 相告,馨儿的突然变卦必定与纪家有关,难道说,馨儿还想重回纪家? 柳馨儿脸色大变,呢喃着:“二奶奶去找你了……你跟她说什么了?”柳馨儿声音颤,手脚凉,她自以为事已成,没想到,二奶奶将她稳在纪府,自己却找到了“回春堂”,她有本事找到云哲头上,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该说的都说了。” 崔云哲看她惊慌至此,越笃定了心中的猜疑。 “你……”柳馨儿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个华锦书实在是太可恶了,还有苏太姨娘,说什么,老爷很高兴,绝不会让纪家的骨血流落在外的话,说什么,明日就派人来接她……都是骗她的,她们已经知道了真相,合起伙来骗她,故意戏弄与她。 “馨儿,难道我说错了吗?”崔云哲静静望着她。 “错了错了……谁叫你说的,我的事与你何干,谁要你多嘴,你滚,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柳馨儿情绪失控,指着崔云哲嚷嚷道。 崔云哲只站在那里任她泄,心里很不是滋味,馨儿都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却还是对纪二爷不死心,刚才他也见到纪二爷了,英俊不凡,自然不是他能比的,崔云哲低低道:馨儿,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还是放不下二爷,确实,我比不上二爷,可是,二爷好,对你却不是真心,有什么用呢?我虽只是个小小大夫,家境也不富裕,维持温饱而已,但我待你是真心,你吃饭我吃糠,你吃菜我喝汤,只要我饿不死,就有你一口饭吃,我会疼你,会体贴你,过日子,不就是这样吗?” “我就是喜欢二爷又怎样?要你管我?我死了也与你无关……” 柳馨儿哭嚷着,此刻,她正心烦意乱哪听得进崔云哲的话,满脑子都是自己被人愚弄了,耍了,先前的美梦又破碎了,这种失落、心痛与愤怒简直要让她癫狂。 锦书听到这,不免动容,这个崔云哲停妻再娶虽然可恶,却也是因为爱极了柳馨儿,对柳馨儿委实一片真心,是啊!过日子不就是这样吗?找一个能爱自己,疼自己的人过养平平淡淡的日子不强过深宅大院中那些徒有富贵虚名的夫人?柳馨儿啊柳馨儿,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纪宣仪则是震惊不已,原来馨儿肚子里的孩子是这位崔大夫的,也亏得锦的?还想出这个法子来,这下好了,冤屈终于得雪,他心中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纪宣仪向锦书投去感激的目光,锦书却视而不见,起身走出去,纪宣仪连忙跟上。 “呆会儿,你态度好些,最好少说话。”锦。 “是是,我都听你的。”纪宣仪忙不迭道。 锦书和纪宣仪推门而入,柳馨儿正哭闹着,见他们二人突然出现,心中更是五味杂陈,所有情绪一起涌了上来,却是呆在那里不知道做何反应好了,看他们越走越近,脸上带着那种淡然的笑,脑海中只余一个念头,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馨儿妹妹,刚才的话,我和二爷都听见了,不是我要说馨儿妹妹,崔大夫这番情意连我们听了都莫不感动,先前你来府里,我就劝你,咱们做女人的什么荣华富贵都是虚的,找一个真心实意疼自己的人才是实在,你看崔大夫,为了你连妻子也休了,足可见他的诚意,你莫要再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动了胎气……”锦。 柳馨儿气极,这个女人太恶毒了,算计了她,看了她的笑话,还来充好人,冲着锦:“你不用假惺惺的对我,我能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巴不得我跟了崔云哲,你们也好省心,我便不如你的意,这孩子就是……” “馨儿妹妹……”锦书拔高了声音阻止她的话:“你且莫要再说这孩子是你自己的话,你或许不知道,现在有一种药水,只要滴了孩子和父亲的血进去,就能验出是不是亲生父子来,云哲是大夫,你以为你说不是就能瞒过他去?” 锦书又转而问崔云哲:“崔大夫,你药铺里有这种药水吧!” 崔云哲想起先前二***叮嘱,如果问话就应和,那时还疑惑,现在才知道二奶奶是要帮他,也是帮她自己,于是便点头道:“确实有。” 柳馨儿原本抱了抵死不认,咬住二爷的想法,如今听锦书这么一说,又惶惶起来,没了主意,真有这种药水?她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可云哲从不骗她,本来赖住二爷***棋,倘若孩子生出来完全不像二爷.也不像她,了,可是……她真的舍不得二爷啊! 锦书察言观色,料定她信了几分,便又道:“我知你恨我,我无话可说,但我却从来没有害你的心思,为你好,那都是真心的,馨儿妹妹,有些事,错过子还能重头再来,有些事,错过了,便再无可能。” 柳馨儿默然无语,她是不是真心,谁来计较?只是那一条路走不通了,刚又对云哲说了那些难听的话,甚至云哲也应该猜出了她的想法,他一定很生气了。 “今日,我和二爷都在这里,便为你们做个见证,崔大夫,你愿意娶柳馨儿为妻吗?愿意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人,疼她一辈子吗?” 锦。 崔云哲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的柳馨儿,正色道:“我自然是愿意的,非常愿意。” 锦:“馨儿妹妹,崔大夫的话你也听见了,那你的意思呢?” 柳馨儿苦然失了主意,难道真的就这样认命了? 锦:“你们先去外边等一会儿,我有句体己话要对馨儿妹妹说。” 纪宣仪和崔云哲相觑一眼,转身走到外间。 锦:“你今日来府里的言语,我一句也没和崔大夫提起。” 柳馨儿诧异的看着锦书,锦书微笑:“不是我要打了你,硬要撮合你们两,你若不喜欢崔大夫,我便去帮你回了他,相信,有我和二爷在,他必不敢来烦扰你,至于孩子,孩子总是无辜的,你若忍心堕了他,我自是由你,你若决定自己带孩子,看在你我曾经姐妹一场的份上,我也会帮着你,不会叫你们母子饿着冻着,不过……孩子没个爹总是可怜的……” “二奶奶……”柳馨儿此时才觉得汗颜,二奶奶都已经知道真相了,居然还帮她掩饰,她完全可以狠狠地奚落她一顿,弄得她名誉扫地,无颜见人……都说二奶奶心地好,往日她硬是不信,只因心里总将她比作仇敌,如今才知道二奶奶宽厚仁慈所言非虚,就算她对她这般宽容也是为了让她不要再去烦二爷,有诸多虚情假意的成分,也该感谢她没有用更厉害的手段。 “你可想好了?”锦。 柳馨儿咬了咬唇,主意已定,轻声道:“但凭二奶奶做主……” 锦:“好了好了,你们可以进来了。” “馨儿妹妹已经答应了,崔大夫,崔云哲,馨儿就是我妹妹,往后你若是敢欺负她,我可是不饶你。”锦。 崔云着喜上眉梢,连声道:“不敢,不敢……” 锦书唤来映雪,从映雪手里取过一个红漆盒子,递到柳馨儿手上,道:“这里是五百两银子的银票,翠玉镯子一对,金钗步摇耳环各一对,算是我和二爷送给馨儿妹妹的贺礼,到时候摆酒席可别忘了请我们过去喝杯喜酒。” 柳馨儿只觉手中沉甸甸,心里亦是沉甸甸,眼里泛着泪光,看着锦:二奶奶,输给你,我服了…… 崔云哲一直把锦书和纪宣仪送到巷口,纪宣仪道:“不要再送了,快回去好生陪陪她。” 崔云哲一揖到底,诚恳道:“今日多谢二爷二奶奶成全。” “行这虚礼做什么?你们好好过日子便是谢我们了,快回吧!”锦书温然一笑上了马车。 车轱辘咕咕转动,摇晃着,锦书整个人都松懈下来,闭着眼靠在车壁上,再没半点力气。 映雪心疼的看着二奶奶,也心疼那五百两银子和那些饰,道:“二奶奶何苦破费那么多,把她的谎话戳穿了不就行了吗?”对了,还不止的,还有如梅那里三百两,今儿个,真是大出血了。 锦:“钱财都是身外物,若能买个大家平安,也就值了。” 纪宣仪策马在后,看着前面的马车,心里想着马车的人,今天又让他见识到了别样的锦书,聪明豁达的锦书,且不说她是如何识破馨儿的谎话又是如何找出崔云哲,就她今晚对馨儿说的那些话,也叫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了,有情有义,有礼有节,威吓利诱捏拿的恰到好处,毫厘不差,馨儿也算是有心计的人,在她面前却是没了半点脾气……锦书果真不简单,今日的事处理的太漂亮了。只是,她还不肯理他,怎么办才好?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吵起来了 **府里,锦书让映雪去趟太姨娘处,就说,事情已经***了。 自己径直回了“澄心苑”。纪赏仪其后跟着,唤了她好几声,锦书自是不理他。 “小姐,您回来啦!我温着饭菜的,小姐先坐会儿,我这就去拿来。”初桃道。 “不用了,你伺候二爷用吧!我累了,先躺一会儿。”锦,现在她什么也吃不下,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锦书,先吃点再去休息,不然饿着肚子也睡不安稳。”纪宣仪好言道。 锦书跟没听见似的,自己进了卧房,随手拔下珠钗和绢花,和衣躺在床上,明明已经累的不行,脑子也是空蒙蒙的,却是睡不着,只是不想理那个人便闭着眼,装作在睡觉的样子。 纪宣仪在床边呆了好一会儿,见锦书眼皮也不曾动一下,想她是真的累了,为她掖好被子,关好窗户,又让初桃添了些炭火,自己就靠在床榻的另一边看着她。 “你走吧!让我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锦,他这样坐在这里看她,叫她怎么休息的好。 “你就当我不存在好了,我不会吵你的。”纪宣仪和声道。 锦书无奈,你自己要坐就坐吧!反正她是不会理他的。 没安生多少时间,映雪回来了,在门外回到:“二奶奶,不好了。” 锦书听见这不好了三个字心里就一慌,霍然睁开眼。纪宣仪忙起来走出去,锦:“什么不好了不好了,不知道二奶奶累了一整日正歇着吗?” 映雪撇了撇,心里嘀咕.二奶奶累了一日还不是二爷你自己闹的,现在倒来说我了。 “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说来。”纪宣仪道。 “是夫人和太姨娘闹起来了。”映雪回道。 “什么?”纪宣仪着实大吃一惊,母亲如何跟太姨娘闹起来? “知道是什备缘由?” 映雪摇头道:“我并不知道什么缘由,我才进太姨娘院子要禀,就听见里面吵吵,外边的丫头说,大奶奶在里面,但是没法劝,老爷和大爷这一刻也不在府里,倒是有人去请三爷和三奶奶了,也说要来请二爷二奶奶,便托我来了。” 他们说的虽轻,锦书却听的真切,急忙起了来,稍整仪容,出门道:“还等什么,还不快过去瞧瞧。” “你还是歇着吧,我去就是了。”纪宣仪阻拦道。 “先去了再说。”锦书兀自先行,这夫人和太姨娘闹起来,可是件棘手的事,帮谁都不好,哎!这都是什么日子,什么麻烦事都凑一起了。 话儿见他们要出去,忙准备了灯笼。 边走锦:“你上回去益州,结果怎样?先前你不说我也不来问,这会儿,我却必须知道事情,不然呆会儿也不好说话。” 纪宣仪怏怏道:“乔振声是见到了,可他说的和母亲的截然相反。” “怎么说?”锦,这样的结果她是料到的。 “母亲叫他陷害姚姨娘是真的,可母亲事后派人去害乔振声也是真的。”纪宣仪郁郁道,他到现在也不敢去和母亲说,这谎言当面揭穿的尴尬,他是承受不起的。 饶是心里有准备的,亲耳听说,还是有些震惊,可人家都是将死之人,何必说谎话骗人呢?但是夫人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行至三岔路口,纪莫非和尹淑媛也从“玉灵湖”另一边赶了来,纪莫非见了纪宣仪蒙头便问道:“二哥,你可知出了何事?” “不清楚,也才得的信。”纪宣仪道。 纪莫非又极中声道:“二哥,你那事……解决了吗?” 纪宣仪忙瞅了锦:“没事了,没事了……” 尹淑媛冷笑道:“快过年了,府里可真是热闹的紧。” “你不是最喜欢瞧热闹的吗?这会儿可顺了你的心意。”纪莫非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哼!你也不用拿话来顶我,反正我在你眼里怎样都不是,我又不是某些人,你若看我不顺眼,只管别看,又没人求着你看。”尹淑媛白了纪莫非一眼,今天他听见她和春荃说的那些话,就老大的不痛快,这会儿终于作了,要耍威风了,谁怕谁呢? “你也不用说话肉里生刺,也没人请你去,你嫌烦大可回去。” 纪莫非也恼了,每次都她都要牵上锦书与他吵,人后倒也罢了,此刻二哥和锦书都在,她也没遮没拦的逞口舌之快,真真是一点礼数都没了。 “好了好了,那边还闹着呢,没得劝架的自己倒先吵了起来。” 锦书淡淡的说了一句,自己先走了。 纪莫非和纪宣仪也忙走人,留个尹淑媛在那里跺脚咬牙心里咒骂,本想赌气回去,可夫人跟太姨娘吵架,毕竟是件稀罕事,不去看岂不白白错过这场好戏?莫非说的对,她就是爱看好戏,希望纪府好戏层出不穷,越来越好看才是。这样一想,便又跟了过去。 老远就看见丫鬟婆子的围在外头窃窃私语。 锦书走了过去****,“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还等着分银子吗?” 众人见二奶奶和二位爷都来了,赶紧散了去。 “你倒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计算了这么些年,如今终于如愿爬上了当家之位,就恨不得把我踩泥里去了,想怎么作践就怎么作践,我呸!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就嚣张成这样了,别以为泫歌如今当了娘娘,你就可以一步登天了,说到破了天,你也不过是一个姨娘,我如今虽不受老爷待见,却还是名正言顺的正妻,大康有律,妾室欺主,可送官法办,就算老爷被你的狐媚功夫迷惑了,不舍得治你,我亦可以一纸诉状告了你。”徐氏咄咄道。 “姐姐倒是去告,也好让异府的人瞧瞧,我是如何欺的主。”苏文纨定定道。 “太姨娘,你也别说的太过,泫歌小姐如今是娘娘了,这府里不还有三位爷吗?大奶奶,你倒是说句话。”薛姨妈道。 “我……夫人,太姨娘,你们都消消气,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方晴烟一次见这种场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大奶奶,你可听清了,我可有生气?可有不好好说话?夫人骂我,我可是一句难听点的话都没说吧!”苏文纨轻笑道。 “晴烟,素日是我白疼了你,什么叫不是什么大事,换做芷兰这么对你,怕是你早就哭天抹泪的不依不饶了,这会子说的倒轻巧,只求着自己别得现世报才好。”徐氏气不过晴烟的话,这分明就是偏向苏狐狸,见苏狐狸如今当了家,有老爷宠着,又有当娘娘的女儿撑腰,自然奉承着她了,可见当初她不喜欢晴烟是对的。 “倘若夫人和太姨娘能消气,便多骂晴烟几句也可以,晴烟原本嘴笨,说不来话,更劝不来架,更何况你们都是长辈,我一个晚辈又能说什么?只想着,你们吵了起来,几位爷和宫里的主子知道了会有多难堪。”方晴烟一番肺腑之言,她也是没辙,若不是她刚好在这里等锦书那边的消息,夫人又恰好来闹,她多不过,但凡能躲,她早就躲的远远地了。 “难堪?呵呵,我为我自己说几句公道话就让你们难堪了吗?依你的意思,我就该一声不吭,任人欺负,这口气憋死了,好成全你们的不尴尬,原来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孝顺吗?”徐氏认定了方晴烟是向着苏狐狸的,自然她随便说什么都听不进去,适得其反。 方晴烟劝说不成,反被夫人着实骂了一顿,心里好不懊恼,不就是为了几两月钱的小事,至于闹成这样?而且,以为夫人自己为难太姨娘还少了?她欺负人家人家就该受着,人家短她一点就不成了?谁愿意管她的烂事,连自己的儿子都骗,死到临头还不知死,真真是让人想可怜她都可怜不来……二爷和三爷怎么还不来?府里才多大,要这么好久,害她一人在这里左右为难。 薛姨妈也在一旁着急,姐姐也是糊涂了,怎好连大奶奶一起骂?现在姐姐应该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人才对,示弱一下又如何,不正好凸显苏狐狸的嚣张吗?想必二爷,三爷都正往这边来,要是看到自己的母亲反将苏狐狸和大奶奶骂的狗血淋头,如此盛气凌人,岂不是违背了来此闹一场的初衷?去拉她,却是拉不住。 “你也不必说什么风凉话,你是没说一句难听的话,刀子都下在要紧处,我素知你不是个简单的人,亏得老祖宗还几次三番的跟我说,文纨是个温和性子,如今忍不住了吧!狐狸尾巴落出来了,若不是老祖宗病着,我倒要请她来看看你的真面目才好,而且谁知道云娘是不是跟你有这么关联,是不是你们联起手来害我……”徐氏又指着苏文纨骂道。 “姐姐心有不平,我了解,可这又能怪谁呢?若不是你嫉妒心重容不下姚姐姐,害她清白,又怎会有云娘寻仇一事?姐姐不思反省,反倒来怪我,真真是有意思。”苏文纨不咸不淡的回道。 “苏姨娘可别把话说满了,有句俗语说的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薛姨娘帮衬道。 苏文纨淡然一笑:“薛姨娘,要说俗语,我也回你一句‘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 纪宣仪等人在门外听了一阵子,只怕她们再说下去就要胡攀胡咬起来,连忙进去,纪宣仪对两位施了礼,不轻不重的说道:“母亲,苏姨娘,都请消消气,有什么误会大家当面说清了便是了,这样吵又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越弄越拧了,而且,两个主子吵架,叫下人们平白看了笑话去,岂不有损颜面?” 毕竟是爷来了,苏文纨保持着她一贯的澹然神情道:“宣仪说的极是,我已经解释了,可惜夫人不听,一定要说我暗地里使阴刀.宣仪,莫非,你们都在,便来评个理,看看我说的是否在理。” 徐氏见自己的儿子来了,顿时心里有了底气,料想自己的儿子肯定是帮着自己的,便对苏文纨道:“你倒是说说,可别歪曲了事实说。” 方晴烟一见大****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悄悄走到锦书身边,低声抱们怎来的这么迟,我都快顶不住了。” 锦:“才回来呢!都没喘口气就赶过来了,这到底出了什么事?” 尹淑媛稍迟进门,见锦书和方耳烟正在咬耳朵,心里又一阵不高兴,翻了个白眼,离她们远远地站着。 “事情是这样的,大家都知道今年府里是多事之秋,这个病那个病的,花费也不少,加上泫歌入了宫,光靠宫里的那点月俸是远远不够的,府里补贴不少,再加上今年赣州水患严重,佃户们自己度日都困难,哪有什么多余的钱粮交租.咱们京郊的山庄、农庄也不景气,所以,再说年光将近,又是一大笔花销,这是一点也不能省的,总之,今年是入不敷出,咱们又不知道明年的景况如何,所以,我思忖着,要开源节流,府里的日常开支,能省的就省,能节约的就节约,下人们一年到头辛苦,月俸原就只够生计的,就不从她们身上克扣,但我们这些做主子的,一概用度都已是公里出,就算做新衣的绸缎公里也会分配,所以,我就想着,就从我自己做起,这每月四十两的用度减为二十两,各位奶奶原是三十两,也酌减为二十两,大家一视同仁的,薛姨妈虽说是寄住在府里,但咱们也从没那她们当外人看,每月薛姨妈是按夫人的规格给月俸,冷姑娘是按奶奶们的规格给月俸,这一个月便是七十两,如今,我想着她们是难些,便只减了她们二十两银子,今天是俸的日子,本来我是要亲自去向薛姨妈解释的,可巧府里又出了些事情,一忙忘了,薛姨妈要来问个理也是应当的,我也解释了,可夫人偏要说,是我在危难她,如今她不当家了,就刁难薛姨妈,这是故意变相要赶薛姨妈走,天地良心,我可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事情就是这样了,两位爷和三位奶奶倒是斟酌斟酌,倘若你们也认为我这么做是不对的,我这便改了规矩。” 纪宣仪和纪莫非相视一望,就苏姨娘这番话,还真挑不出毛病来,不当家不知当家的难处,这么大个一个家一日要多少用度,要算起来是非常可观的,如今年景不好,苏姨娘未雨绸缪也是对的,没得去克扣下人们的工钱,主子们能省就省,也是应该的。如果一定要说苏姨娘有什么错,就是没有事先跟夫人,薛姨妈沟通一下,但这也只能说是疏忽,如今她当家,她完全是可以自己做主的。 “呵!我以为是多大点事?不就几两银子的小事么?扣就扣了,薛姨妈若是不够用,我那份你拿去。”尹淑媛轻巧的说道,本来嘛,为这么几个小钱也能吵成这样,真是丢脸死了。 莫非低喝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尹淑媛目光一凛就想要作,不过,这么多人在这,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徐氏听了淑媛的话,那叫一个气,这个也是白疼了的,什么叫嫌钱少?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是面子的问题,是一口气的问题。不过现在不想跟她理论,她的目标是要对付苏狐狸,但见两个儿子犹豫着不说话,生怕他们已经被苏狐狸说动了,忙道:“你们莫要听她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好像她为了纪家多么呕心沥血,大公无私似的,前些年纪家在我手里,存起多少银子,你们可以去查查账目,就算纪家那些产业断收三年,都足够开销的,需要克扣大家的月钱?这一年省下来的,还不够上“归云寺”捐一个小梁的,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还不是想借机为难薛姨妈,赶她们母女两走人……” “谁笑话?谁敢笑话?”老爷纪云亭黑沉着脸走了进来,喝道,目光似不经意的扫过徐氏和薛姨妈,森冷的,叫人忍不住打个寒颤。 锦:夫人这回又要吃亏了,怎么到现在还不能吸取教训呢?说一千,道一万,就算苏太姨娘是借机要为难薛姨妈,可人家占着大道理,要扣大家都扣,你还算扣少了的,你怎么说,说不响啊!只能是忍着,再说,薛姨妈母女两吃住皆是府里的开销,就算不给她们月钱也在情理之中。如今偏老爷又回来了,话一出口就冲着夫人来,哎…… 见老爷回来,徐氏整个人立即焉了下去,自从云娘和盘托出当年的事,她一直怕见老爷,毕竟姚真是老爷最喜欢的女人,真正喜欢的女人,后来纳的这个苏狐狸也是因为与姚真有几分神似,所以老爷就宠着她。 纪宣仪和纪莫非也道不好,本来想两下劝了,大家散去了事,如今母亲的情形可不宜在父亲面前吵闹。 “你的口气倒是越来越大,似金钱如粪土了?难怪,前些年,府中存钱庄里的那些利,一年少说几千两,你一挥手就扫到娘家去了。” 纪云亭坐下来,慢悠悠的说道,立即有丫头端上茶来,苏文纨接了递到他手边。 第一百七十六章 认错 ****言越不敢言语,她自以为事情做的隐秘,没曾道,心里暗暗叫苦。 纪莫非连忙笑呵呵道:“父亲,母亲和姨娘不过是有些小误会,现在都已经说清楚了,没事了,父亲今日辛苦,我等就先退下,母亲,孩儿送您回去。” “是啊,是啊,都没事了,大家都回吧!“纪宣仪也道。 薛姨妈赶忙扶了徐氏道:“姐姐,咱们走吧……” “等等……”纪云亭开口道:“今天趁大家都在,我倒有两件事要说,这头一件,文纨提出要开源节流一事,事先是与我商议过的,咱们纪家虽薄有几处产业,但若是没个计算,就是金山银山也有搬空的时候,所以,我很是赞同,你们谁若有意见,嫌此处不好了,自管谋别处去,没人拦着,可要是借机闹的府无宁日,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薛姨妈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这话分明就是说给她听的。 纪云亭顿了顿又道:“这二件,老祖宗的病是一日不如一日,你们都要仔细些,好生服侍,谁若把什么不高兴的事漏一星半点到老祖宗耳朵里,不管你是谁,一律家法伺候。” 说是两件事,其实还是一件事,说白了就是不许家中再生是非。 “好了老爷,天色已晚,就让大家回去休息吧!”苏文纨笑微微道,纪云亭默然不语,苏文纨暗向宣仪他们使眼色,宣仪会意,带头告辞。众人也一并散去,纪宣仪和纪莫非送徐氏回房。徐氏边抹泪沮丧道:“老爷如今是一点夫妻情分都不念了,眼里只有那个苏狐狸。” 纪宣仪劝道:“母亲还是多忍耐些吧!以后有什么事还是先来与儿子说,不要与姨娘正面起冲突。” “是啊!谁叫我三个儿子比不上她一个丫头,不低头是不行了。”徐氏幽怨道。 “母亲,您莫要这样说,难道要我们也去和姨娘争吗?如果姨娘果然是刁难了母亲,为难了母亲,我们自是不允,可姨娘说的在理,也是为了纪家好,反倒是母亲这样一闹,在父亲心里又落下一份不是,划不来。”纪莫非说道。 徐氏听了又气起来:“我知道如今你们也是向着那苏狐狸了.你倒是说说什么才叫果然刁难了,为难了?是不是要等我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你们才会假模假样的哭号几声?” “母亲这样说,真是折煞儿子了。”纪莫非极度无语,母亲如今的思维,让人很难接受,他是真心为母亲好,就算全天下的都嫌弃母亲,做儿子的也不能嫌弃,就算母亲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做儿子的也要宽恕,母亲非但不自省,不懂得隐晦,还拿这种话来呛儿子,真的是要让大家的心彻底寒了吗? “母亲,莫非也是为您好.您别想拧了,母亲操劳了那么些年,如今就当是享清福,有什么需要的,都只管差人来与儿子说,不需去烦姨娘,至于薛姨妈,您也是,银子不够使,就问我们要。”纪宣仪和声道。 薛姨妈自觉今日是捅了个大篓子,偷鸡不成蚀把米,心里正犯愁,那个苏狐狸会不会记恨,到时候真的找理由赶她们母女出门?便道:“足够了足够了,我也不是因为觉得银子少了,才告诉你母亲的,纪家待我们母女已经是仁至义尽,就算一文钱不给也是应该的,只是银子少了我自然是要问一下的,可那管事的婆子太可恶,竟然说‘有你们的已经不错了,还嫌多嫌少的,再说了,这是当家的吩咐的,姨妈要找就找当家作主的人问去。’她也根本没提什么开源节流的事,我一时气不过,以为是苏姨娘看你母亲如今没了势,就来为难我们,平日里,她苛待你母亲也是时有的事,这样一想,我就急了,去把这事跟你母亲说了,你母亲是自己受气无所谓,但看我们跟着遭殃看不过眼,所以才有了今晚的事……” “这事不怪你,怪只怪那个苏文纨,分明是下了圈套让咱们钻。” 徐氏气呼呼道。 “母亲,你现在想到那是圈套了?”纪莫非反问了一句,既然想到了,却还是赶巴巴的往里钻,真是怨不得别人算计,只怨自己太愚蠢了。 “你……”徐氏气结,莫非这是拿话呛她呢!便道:“你自回去,不用在这冷言冷语的。”莫非素来是最孝顺的,如今不帮她说话,反来气她。 “莫非,你先回去吧,别惹母亲生气。”纪宣仪用手肘捅了捅莫非,小声道。 莫非郁郁离去,这府里真没一个是让人省心的。 纪宣仪直将母亲送到房中,薛姨妈告辞回去,徐氏方问道:“我上回与你说的事,可有信了?” 纪宣仪怔了怔,母亲居然还提起。 见他怔愣,徐氏还以为这事未有着落,叹道:“我也知道这事难办,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这人是生是死都还不知,要找他谈何容易。” 纪宣仪道:“确实不容易办。”母亲还拿这话来诓骗他,偏偏他又说不得,只好含糊其辞,敷衍了事。 徐氏又是一阵唉声叹气,让纪宣仪回去。 这边,锦书等人离了院子,方晴烟才敢大声道:“刚才真是为难死我了,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就盼着你们快点过来。” “大嫂辛苦了,这种事确实为难人。”锦。 “可不是吗?对了,二爷那是妥了没?”方晴烟问道。 “已经妥了,谢谢大嫂关心。” “这就好,若不是挂念着你们的事,我也不会赶上这趟子麻烦,哎……”方晴烟怏怏道。 锦书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咦?三弟妹怎么走的这么急?”方晴烟看见尹淑媛已经走远了。 锦:“天晚了,大嫂回去歇着吧!我也要回去了。” 尹淑媛一声不响的走着,心里琢磨着,刚才夫人说的一句话……谁知道你和云娘是不是有什么关联,说不定是你们联起手来害我……当时没多想,可是越想越有这样的可能,云娘虽说是为姐姐报仇,可她的一番行为,直接的受益着不正是******?而且,云娘一个人能做出这么多事?记得莫非娘说不定有同伙,这个同伙会不会就是苏太姨娘 呢?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查个清楚明白。 纪宣仪回来的时候,锦书已经洗秋睡下了。话儿见他,为难道:“二爷,二奶奶说……” “二奶奶说什么?”纪宣仪小声问道。 “二奶奶说,让二爷自己去“芳景轩”歇着。”话儿诺诺道。 这怎么行,夫妻没有隔夜仇,他要真是听话的去了“芳景轩”,那明晚.后晚住哪?一定又被赶去“芳景轩”,再说锦书回来也呆不了多少日,若不想办法哄得她气消,时间一长,肯定是越来越难办。便道:“爷哪也不去,你快给我准备洗漱的水来。” 话儿扑哧笑道:“我们几个正打赌呢!说二爷一定不会乖乖地去“芳景轩”,果然被我猜中了。” 纪赏仪苦笑道:“你们几个小蹄子,今天都帮着二奶奶给我脸色看,平日白待你们了。” “二爷,这可不能怪我们,连您自个儿都说不清楚的事,我们又如何知道,还好不是真的,倘若是真的,就算二奶奶不与您计较,我们这些下人也是看不过眼的。”话儿振振有词道。 “好好,我说不过你,我认输,还不快去端水来,难道真想要爷我被赶到“芳景轩”去?”纪宣仪哂笑道。 话儿这才转身去取水,既然是个误会,那就一笑了之了,不过,二奶奶没这么容易就原凉二爷吧!说到底,二爷还是有错的,不然人家也赖不到他头上去。 纪宣仪洗漱完毕,轻手轻脚的进了房间,也不点烛火,纪宣仪借着微微的月光摸到床边,看见锦书不偏不倚的睡在中间,以往她早些上床的话,都会留一大半的空间给他,看来她是要告诉他,今晚这里没有他的地儿。纪宣仪抿嘴一笑,这点小事难不倒他。 侧身躺下,小心翼翼的圈住她的腰。锦书并没有睡去,他悄悄摸进来她就知道,还以为他会自觉的去“芳景轩”的。锦书甩开他的手,自己缩到里面去。 纪宣仪一下都没有迟疑,跟上干脆紧紧地抱住她,低声恳求道:“锦书,不生气了好不好,你一生气,我好难过,六神无主了都。” “你难过什么,既然我白费了你的心思,你再去找个不会让你白费心思的人就是了,我才不来管你。”锦。 “你看你又曲解我的意思了,我要有那心思,天打雷劈……”纪宣仪忙道。 “不用来赌咒誓,那些都是骗人的鬼话,我才不信。”锦书挣扎着,不让他抱。 “天地良心,我绝对不是骗你,锦了,我并没有去招她,只是凑巧在我酒醉的时候碰到了她,才让她算计去的,自从和你在一起,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更不用说做什么荒唐的事。”纪宣仪只死死的抱住她,怎么也不肯松手。 “对啊!你就算有错也是无心之过。”锦书想到这句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锦书,我的好锦书,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呢?你说,要我怎样都行。”纪宣仪哀求道。 “你走开,别碰我。”锦。 “不走,说什么也不走,这辈子我都要抱着你不放手。”纪宣仪耍赖道,去吻她。 “你在我这里耍什么无赖,就知道欺负我,先前被柳馨儿赖上的时候,怎不见你有这般本事。”锦书躲闪着。 纪宣仪可怜巴巴道:“锦书,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我保证以后绝不再喝醉酒,不会再惹这样的麻烦好不好,锦书……”纪宣仪真是豁出老脸去了,学着清儿的样子撒起娇来,还做的挺自然的。 锦书又气又好笑,总是一本正经,或是温雅示人的纪宣仪也学三岁孩童耍起赖来,让人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你好好说话,这个样子,我要吐了。”锦书捶他,可话里的火药味减了不少,紧绷的身子也渐渐的松软下来。 “那你说你不生气了,你原谅我了……”纪宣仪得寸进尺,乘胜追击。 锦:“要我原谅你也行,但我要与你约法三章,你若是做不到,我就再也不理你。” “你说,你说,莫说三章,三十章,三百章我也依得。”纪宣仪高兴道,期待的看着锦书。 锦:“一,以后喝酒不许过三杯。” “行!”纪宣仪斩钉截铁的回答,以后叫他多喝他也不敢了。 “二,以后什么事也不许瞒我,省的像今天这样弄的我措手不及。”锦书最气的就是这点。 “好好……”纪宣仪忙不迭的应着,心里却道:何止你措手不及,我更措手不及,谁知道柳馨儿会怀了别人的孩子来赖他? “三……你说我是妒妇也好,什么都行,我就承认了我就是妒妇,你自己答应过今生只爱我一人,我便不许你再去沾花惹草,你若做不到,我宁可自己一个人过日子去。”锦书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有此忐忑,在这个时代提出这样的要求,算是出格的了,不知道宣仪能不能答应,如果不答应的话,那她只能选择离开,在彼此坦诚了心意之后,在感情升华为爱情之后,在这方面,她再也做不到大度宽容,三妻四妾她无法接受,要爱就纯粹的爱,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 “这个不用你说,我就是这么想的,锦,不然,当初我也不会遣了柳馨儿出去,我心里只有你,自然只对你一人好,再不会对旁人有半点心思。”纪宣仪也是定定的望着锦。 锦书默然,他真的应了。 “我只当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不是来哄我的。”锦。 “纪宣仪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也低低道:“自然都是真心话,自肺腑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疑 ****回去以后一夜无眠.二日一早就差人悄悄唤***过来,往日她当家的时候,刘二媳妇是她的心腹,且这刘二媳妇为人机灵,如今在太姨娘跟前也颇受重用。 刘二媳妇见三奶奶找她,不知所谓何事,念着三奶奶往日对她的好处,一点不敢怠慢,急忙就赶了来。 “刘二媳妇,你说我往日待你如何?”尹淑媛对镜描着眉,慢声问道。 刘二媳妇笑眯眯道:“三奶奶对小的那是好的没话说,三奶奶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小的一定尽心尽力去办,保管三奶奶称心如意。” “你也知道我的脾气,你若尽心为我,是断不会叫你吃亏的。”尹淑媛放下手中青黛,回转身来,笑微微说道。 刘二媳妇讪讪笑着,等三***话。 “你现如今是管采办的吧?”尹淑媛问。 “是的,三奶奶。” “那你和厨房的人熟稔不?” “倒有几个相熟的婆子。” “嗯……如此,我倒有件事要拜托你打听打听。” “三奶奶只管说,只要她们肚子里有的,我保管打听了出来。”刘二媳妇自信满满保证道。 尹淑媛满意的笑了笑:“你若办成了,少不了你的赏。” “瞧三奶奶说的,能为三奶奶办事,小的高兴都来不及。”刘二媳妇心里乐呵呵的,三奶奶是最大方了,财大气粗。 “你过来。”尹淑媛曼声道。 刘二媳妇忙上前俯身。尹淑媛在她耳边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刘二媳妇听得明白,笑道:“这事不难,三奶奶等小飞的消息就是。” 尹淑媛从妆盒里随便捡了支簪子,也没看花色、本质,就赏给了刘二媳妇,道:“赶紧去吧,要打听仔细了。” 刘二媳妇美滋滋的收下.她知道三***赏,你只管干脆的收了,自己便宜,三奶奶还放心。 等刘二媳妇走了,春荟不解道:“小姐干嘛要让她去打听?那事三爷不也知道吗?问三爷不就行了?” “你懂什么?三爷就算知道的也不会和我说。”尹淑媛闷声道,莫非看她就像看泣神似的,好像一不留神她就给带给这个家瘟疫,她若是去问他,指不定他又要琢磨她是不是又想出什么幺蛾子,还不如自己去打听来的省事。 春荟道:“小姐说的也是。” “对了,夏荷呢!一早上也没见她。”尹淑媛问道。 春荟嗤鼻道:“夏荷在书房伺候三爷呢!我看她伺候三爷比伺候小姐还尽心。” 尹淑媛蹙了蹙眉,春荟的话听起来有此别扭,难道说夏荷有什么别的心思不成? 锦书一早起来,先去看了祖母,又去给夫人请了安,夫人对她始终是冷着一张脸,尽管她如今落魄了,但在锦书面前,她还是要端着架子,总觉得自己再不济也比锦书要强。锦书也不介意,她所做的,不过是为了宣仪,为了大家的面子。 请安完毕,锦书回到“澄心苑”等宣仪,宣仪说他出去办点事就回来陪她上街的。 含笑捧了一包药来,问道:“小姐,这是我整理出来的,都是以前小姐吃剩的,不肯吃了的.是不是都拿去扔了?” 映雪笑道:“你傻啦!什么病吃什么药,二奶奶既然好了,这些药自然是用不上了,不扔了还放起来当宝不成?还不快扔了,扔了。” “正是正是,是我糊涂了。”含笑讪笑道,就要将药拿去扔了。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说不清楚,模模糊糊的,锦:“拿来我瞧瞧。” “二奶奶……”含笑迟疑道。 “拿过来。”锦书重复着。 “哦!”含笑把药放在了锦书身边的桌子上。 锦书打开来看,有些药是认得的,比如,柴胡,白术,枸杞。 昨天崔云哲说她体寒气虚,不易受孕,似乎之前柳馨儿看的大夫也是这么说的,大家都没想到是宣仪给她的冷香丸有问题,宣仪是因为不想身边的人再重蹈林蔓儿的覆辙才这么做的,那么,他会不会也对她故技重施呢? “二奶奶,二奶奶……”映雪看二奶奶对着那些药怔怔出神.便唤道。 “啊?”锦书回过神来,把药包好,交给含笑:“含笑,你受累跑一趟药铺,让药店里的伙计把这些药名,药效全写清楚了,他要多少银子就给多少。” “哪家药铺?”含笑对小姐这个特殊的要求很是疑惑。 “随便哪家,最好是小药铺,咱们府里常去的几家药铺就别去了。”锦。 “哦!”含笑拿了药出去。映雪道:“二奶奶,你怀疑那些药又问题?”那些药是二爷请的大夫开****道二奶奶怀疑二爷在药里做手脚?不会吧!二爷张的很,就算是对以前的林二奶奶也不过如此,怎会害二奶奶呢? “映雪,先替我保密,对谁都不要提起。”锦。 见二奶奶如此,映雪只好诺诺应了。 纪宣仪去去便回,心里想着要陪锦书上街,去年那一场闹的,害他到现在想来还是心有余悸,再不放心让她一人出去抛头露面。 锦书虽说已经原谅了他,可心里还是存着芥蒂,一路上也不怎么理他,惹得纪宣仪只好小心候着,锦书哪见过他这样小心的模样,心中早就不恼了,也不是她故意为难他,只是不给他些教训,不痛不痒的,他也不会记在心上,所以,硬起心肠冷待他。 过年所需的一应物件大致都备下,付了银子,只叫店家自己送到府上去,两人又去了趟青吟巷,挑些好的古玩,纪宣仪提议进“百墨斋” 看看,锦书只是不去,那斋主上次送了她两幅字画,弄得她很是不安,若再去了,要是又平白得人家的,就不好了。纪宣仪略一想,明白锦书的心思,也就不再提,挑了几样喜欢的玩意儿,送大哥的,送莫非的,还有相熟的好友。 锦:“你倒是给韩治挑一件,这一年他虽说吃住在咱们家,可他待清儿的这份心意,我们真是谢都谢不过来的。 “你说的极是,是我疏忽了。”纪宣仪笑道。 “还有,你也和韩治说说,让他好生准备明年的春闱,我看他夭资聪颖,小小年纪亦能博古通今,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明年春闱定能一举得中,也好谋个出处,我倒是喜欢他能多带清儿几年,但也没得耽误了人家的前程。”锦书挑了一个白瓷笔洗细看着说道。 “这个我已经问过他了,他若有这个打算,我也要早些为他打点,带他去拜拜师门,可他……似乎对仕途不感兴趣。”纪宣仪道。 锦他想做闲云野鹤不成?” 纪宣仪摇头笑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若是不喜欢的,硬要如此也是痛苦。” 此话有理,锦:“那你呢?你喜欢么?” 纪宣仪微微一哂:“谈不上喜欢,只是依着父亲的意思,那时除了应试,根本不曾想过别的。” “如今让你选择呢?”锦,人生短暂,富贵如云,依她的意思,真不若做只闲云野鹤来的自在。 “如今?”纪宣仪叹了一声:“如今是想要抽身也晚了。” 锦书怔愣了一下,也是,如今泫歌入宫为妃,听说老爷也有希望升任右相,相辅相成,荣辱与共,纪家三个儿子也只能奋力向上,断无抽身退缩之理了,只是这荣耀越大,风险也越大,又想起老祖宗的嘱托,越有一朝繁华尽,大梦觉来,无踪影的寥落之感。 “怎么了?”纪宣仪看她怔怔不语,柔声问道。 锦书勉力一笑:“没什么,我看这笔洗不错,就要了吧!” “你喜欢就好。”纪宣仪这句话说的顺溜:“掌柜的,包了吧!” “哎……你也不问问多少价钱?”锦。 “问什么,这里的掌柜是相熟的,不会欺我。”纪宣仪不以为然道。 “你没听说宰客只宰熟客,不信?你等着瞧。”锦。 “掌柜的,这笔洗多少银子?”锦书问。 掌拒的满面堆笑:“既是纪二爷要的,我可并不敢虚报,是说个实价,三十两银子。” 纪宣仪得意的睨了锦书一眼,意思是看吧!我说的没错吧? 锦书微微笑了笑:“既然这已是实价,那我只好去别家买了,宣仪,好像前面一家也有一个白瓷的笔洗呢!质地不比这个差,样式么,我还喜欢那只一些,只是比这只略小,可关键是人家那个笔洗只要十两银子……” “二奶奶,我这白瓷可是地道的魏窑白瓷,现如今正宗的魏窑白瓷可难找了,仿的倒是不少,不识货的,多是买了仿的回去。”掌拒的笑呵呵道。 锦:“巧了,那家也说自己的笔洗是魏窑的。” 锦书说着作势就要走。 那掌柜的一咬牙,做出一副忍痛割爱的表情,道:“罢了罢了,十五两银子,二奶奶买了去,我只当半卖半送。” 锦书不动声色的看了纪宣仪一眼,纪宣仪讪讪的别过头去,看来还真是她说的对,宰都宰熟客,这一下价格就下去一半,那自己以往买的那些劳什子玩意岂不是吃大亏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意外再生(一) ****说岚贞那日也进了厨房?云娘是血燕送出去以后的?”尹淑媛讶异道。既如此麝香不可能是云娘的放的啊!或者,她是想害她,不过是要在柜子里的血燕做手脚。 “千真万确,二爷他们先前就审过的,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没了消息,大家私底下也纷纷猜测,不过厨房里毕竟人多,也不敢保证就是外面来的人下的,厨房里的人要做手脚岂不是更方便?”刘二媳妇尹淑媛点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看来这事还不太好办。” “三奶奶,其实真要查起来也不难,先做这事总有个目的吧! 看哪些人会动这心思,其次,再看那几位有嫌疑的是哪一个主子的人,然后,抓起来,好好的审,弄点厉害给她们瞧瞧,看她们招是不招。”刘二媳妇出谋献策道。 尹淑媛看了她一眼,这刘二媳妇果然是心狠手辣,有些手段的。 “不过,三奶奶,我听厨房里的婆子们说,三奶奶就吃了一小口血燕,就算那里面放了麝香,这一点点的量,也不至于就小月了……”刘二媳妇又道。 “什么意思?”尹淑媛凛眉道。 “小的也说不准,或者三奶奶找个大夫问问?”刘二媳妇诺诺道,她只是传述别人的议论,事实是不是这样她也不清楚。 尹淑媛思量再三,道:“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找你。” 刘二媳妇一走,尹淑媛吩咐春荟道:“去取笔墨来。” 春荟喏了一声,转身去取了笔墨。尹淑媛提笔写了一封信,折叠了装好,交给春荟:“你回趟都护府,交给大少爷,他自知道怎么办,你等了回信再回来。” 尹淑媛又坐着思量了许久,一时觉得口渴,便唤夏荷沏茶来,可叫了两声没人答应。尹淑媛心下不悦,起身出了房门去寻,行至外院西厢小厨房廊下,透过茜纱窗,看见夏荷正低头捣鼓着什么。尹淑媛走了进去,曼声道:“到处都见不到你的人影,原来是在这里。” 夏荷含笑道:“三爷说这几日有点上火,我记得还有些白参.准备切了炖碗参汤去去火。” “哟!你倒是仔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三爷的丫头,不是我带来的呢!”黑淑媛冷言冷语道。 夏荷听得小姐话里有话,不禁心里一慌,忙陪安道:“小姐说笑了,因为原先伺候三爷的入画这几日病了,所以……” “你也不用解释,伺候好三爷便是伺候我,我不过一句玩笑话,你急什么急?”尹淑媛嗤鼻一笑。 夏荷岂不知小姐的脾气,她越说的轻巧便越是往心里去了,不由的暗暗着急,她对三爷并非有别的心思,只是看三爷原本这样开朗的人如今成天锁着个眉头,闷闷不乐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心疼,她是奴婢,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也不能让三爷开心解怀,只好尽量照顾好三爷的身体。 “小姐……”夏荷怯怯道。 “好了,赶紧做好了给三爷送去,我这里还等着人伺候呢!”尹淑媛绷了个脸道,转身离了厨房。看来春荟说的不错,夏荷这丫头对三爷果然有别样的心思。 夏荷惴惴不安的切着白参,后悔着刚才不该一时口快就说了出来,便是编个由头骗骗小姐也是好的,偏生说不来谎。 那边锦书和宣仪也采办妥了物件,回到家,含笑就迫不及待的来交差。锦:“含笑,你帮我把这笔洗拿到房里,宣仪,那些就由你归置了,笔洗我自己留着。” 及宣仪当然是欣然应允,一一吩咐人归置妥当。 锦书进了房,拉了含笑一把,轻声薄责道:“怎么这么没眼力见的,我特意吩咐你去办的事,你也好拿到二爷面前去说?” 含笑吐了吐舌头,抱歉道:“小姐,对不起,是我太笨了。” 锦书笑着戳了她一下,语声缓和下来:“以后机灵点,东西呢?拿来。” 含笑连忙从袖袋里掏出药方子递上,锦书打开来看,那伙计写的倒详细,三张纸写的满满当当,从药名,药效,禁忌写的是清清楚楚,锦书一张一张的看过去,果然,在三张上有一味元寸香,上注明:别名麝香,味辛、温,归入心、脾二经,用于开窍回苏,活血散结,催产下胎… 果然如此,他也在她的药里做了手脚,难怪每次与他说道孩子的事,他都是支支吾吾。 “锦书,你在看什么?外边我都安排妥了。”纪宣仪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锦书把方子一折递还给含笑,道:“就按这上面的单子买吧!银子回头我再给****” 这回含笑机灵了,接了过去笑嘻嘻的福了一福,脆生生应道:“是,小姐。” “她们又拿什么来烦你?”纪宣仪笑道。 “没什么,小厨房里要添些东西,她们都想仔细了,开了单子叫我过目。”锦。 “你难得回来一趟,却操了这么多心,我真是过意不去。”纪宣仪扶她坐下,为她揉肩。 锦:“这些事都还罢了,反正年年都要张罗,我只是担心祖母的身体,今天去看她,又不好了。” 纪宣仪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肩膀,心里也沉重起来:“是啊!但愿能熬过这个年去。” “我又不能在家中久呆,泫歌的身子渐重了,又有人虎视眈眈的,不得不防着。”锦书想到宫里的事又是一阵心烦。 “所以我说现在是想要抽身都难了,在宫里不是混的如意不如意的事情,弄不好性命攸关,祸及家族也是有的,家族若是强的,或许皇上还会顾念些,不然……”纪宣仪叹道。 “可不是么?上回,萧贵妃……”锦书话一出口才醒过神了.萧贵妃的事一直瞒着家里的。 “萧贵妃?萧贵妃怎么了?她对泫歌……”纪宣仪手顿了一顿,担心道,萧贵妃可是皇上极为宠爱的妃子,她若与泫歌为敌岂不糟糕? 锦书微微一笑:“没什么,我就举这么一个例子,前段,萧贵妃不知怎么惹恼了皇上,皇上本来要重罚她的,后来看在崇安郡王的面子上又不了了之。” “这个自然,皇上不会轻易得罪重臣的。”纪宣仪暗暗松了口气,还以为…… “好了,不说这个,后天就是冬至了,我还得去苏太姨娘那,问问有什么要帮忙的。”锦。 纪宣仪按住她的肩膀:“你就别操这份心了,有大嫂帮着呢!” “大嫂也忙呢,听说芷兰终于有孕了,有了上回的事,大嫂是一刻也不敢松懈,对了,你怀疑云娘有同谋,这同谋可有线索了?”锦。 “还没有,难办呐!”纪宣仪叹道。 二日,锦书正在房里和话儿挑选花样,准备清儿做新衣,就听见映雪来说:“奇了,奇了,真是奇了,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锦书嗔了她一眼:“说话也不会好好说,没头没脑的,什么大活人不见了,难道还见鬼了不成?” “二奶奶,我说的是真的,太姨娘房里的岚贞,昨儿个夜里突然就不见了人影,房里什备财务也没丢,但不见了人,旁的人也没听到什么动静,早上才现人不见了,问了三处门房都说没有外人进出,更没见岚贞出去,二奶奶,你说奇是不奇?”映雪一气说道。 锦书心头一震,放下手里的花样,道:“我过去瞧瞧。” 锦书前脚到苏太姨娘院子,后脚方晴烟和尹淑媛也都赶了来,三人相互颔算是打招呼,只见陈管家从里面走了出来。 门外的丫头见三位奶奶来赶紧回禀道:“太姨娘,三位奶奶来了。” “让她们进来吧!”苏文纨在屋里道。 “太姨娘,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岚贞怎不见了?”方晴烟先问道。 “我也奇着呢?正想找你们商议商议,看看是不是要报官?”苏文纨道。 “太姨娘有没有让人去找?”锦。 “怎么没找,这院里院外的,只差没把地给翻过来。”苏文纨急道。 “这事怪吓人的,今儿个没了岚贞,明儿个还不知没了谁?闹不好,连咱们也突然就没了……”尹淑媛不冷不热的说道。 方晴烟打了个哆嗦,她是比别人更怕些,因为她已经失去了雨燕,再经不起了,颤声道:“三弟妹可别说这样吓人的话,传了出去,阖府人心不安的。” 尹淑媛轻笑一声:“大嫂,吓人的是这事,不是我说的话,对了,苏太姨娘,会不会是因为您责罚了这个丫头,或是她自己跟某个人置气,一时想不开跳井了吧?” 苏文纨皱了皱眉头,这个尹淑媛,真叫人讨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三奶奶真是聪明,都赶上府衙里的巡捕了,不过,可能不能如你的愿了,我已经查问过,没有人与她起冲突,我也没有责骂过她,这府里的每一口水井我也都让人捞过了,什么都没有……” “呵……我也是想帮着找人啊!既然太姨娘嫌我啰嗦,那我便不说了,你们说吧!”尹淑媛冷笑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 意外再生(二) “**,你也别生气,太姨娘也是着急呢!”锦。 尹淑媛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你来充什么好人?你管好你自己房里的烂摊子就不错了,别猪鼻子插大蒜,装什么象?让别人以为只有你最明理,最能干似的,也不嫌恶心人。” 方晴烟打抱不平道:“三弟妹这话说的越不像话了,二弟妹哪招你惹你了?不过劝你平心静气,我们是来商量事情的,又不是来吵架的,难不成你们三房日子过得不如意,所以三弟妹火气这么大。” “呵!今儿个的好人可真多,又冒出一个,还商量事儿?大嫂,你有多少斤两自己应该清楚,这家里的大事,你这个做大嫂的什么时候拿出过好注意来?别在这里丢人显眼了,等你商量,黄花菜都凉了。” 尹淑媛又把方晴烟奚落一顿。 “那三奶奶来这里是做什么的?”苏文纨听不下去。 “做什么?太姨娘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要来关心关心,了解了解情况,也好早做防范,省的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又不是没被人下过药?我还真的得感谢那下药的,幸亏她下的只是麝香,如下的是砒霜,我就尸骨无存了……怎么,太姨娘不许么?”尹淑媛曼声笑道。她正怀疑苏太姨娘,想从岚贞下手,结果岚贞就离奇失踪了,与其说凑巧不如说蹊跷,那事,肯定和太姨娘脱不了干系,哼!害她的人,一个也别想逃过。 锦书默默叹息,淑媛这脾气,见谁都是八辈子的仇人似的,好像纪家不是夫家,是仇家,难怪莫非如今变了个人似的,摊上这么个妻子,实在是不幸。 “太姨娘,这人还是要继续找,如果日过时分还找不到人,咱们就该报官了。”锦书撇开尹淑媛不理,这人是越理她越来劲,没得为她耽误正事。 “我也是这样想,你说这事一桩接一桩的,明日就是冬至,本来就已经够忙的,哎……”苏文纨愁道。 “太姨娘也不用担心,家里的事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只管吩咐。”方晴烟道。 “瞧吧瞧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这可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大嫂,你的脸皮可真够厚的,不怕再被老爷训斥一顿?”尹淑媛讥笑道。 “三弟妹今日是存心来吵架的吧!我们不与你吵可不是怕你,别仗着自己是大都护的千金就觉得高人一等了,还不一样都是纪家的媳妇?再说了,你这个都护府的千金除了拆台比别人厉害些,还会什么?你要撕破脸,我也不怵你,有什么招只管使来,我一一奉陪。” 方晴烟气大了,这回她是好心好意的帮忙,自从经过上次的事,什么当家不当家的她可不在乎,只要不是尹淑媛当家,谁当她都没意见,这个尹淑媛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尹淑媛还是一脸的若无其事:“哟!这叫什么呢?恼羞成怒吗?原是你憋着一股子气要和我吵吧!若不是我来了,或许你早就是纪家的当家主母了,口亨!可惜了你我斗了一场倒为别人做嫁衣。好了,你留下尽情的奉承拍马,说不定太姨娘一会儿高兴了赏你个厨房管管,风光的很呢!”说罢,起身冷笑了几声:“诸位慢慢商量,我就不奉陪了。” 三人默默不语目送她出去,方晴烟气的胸膛起伏不定,苏文纨嗤鼻一笑:“她今日是吃了火药来的。”又转而和声道:“大奶奶不要与她计较,你能抽出空来帮忙是最好不过的,二奶奶过了冬至就要回宫,能帮上我的也就只有你了。” “是啊!大嫂,你别和她一般见识。”锦。 方晴烟才心里舒服了些。 尹淑媛出了门方才沉下脸来,今日是她稍显毛糙了,也是因为岚贞突然不见了,就算怀疑苏太嫉娘也没了证据,这叫她怎不恼火,也不知苏太姨娘怎么得到的消息,这么快就动起手来,真真是小看了她。 她正一肚子火气没处泄,可巧方晴烟和锦书就凑了上来,哼!她就仗着自己的出身强怎么了?有本事你们也投个好人家去,这就是命,怨不得旁人。 “春荟,去找刘二媳妇来。”尹淑媛吩咐道,她要问问到底是如何走漏的风声。 到了旁晚,人还是找不到。不过苏太姨娘对账的时候,开银柜却现里面少了二十两银子和两张二百两银子的银票。立时就报了官,张巡捕带人过来好好盘问了相干人等,忙了好半天才完事,临走时,纪宣仪送他出仪门,张巡捕感慨道:“上回丫头被害一事都还没有头绪,如今又闹出失窃失踪案,府上不平宁啊!不过这起案子是比较明显的窃银潜逃,不然一个人平白无故的消失,不留下蛛丝马迹是不太可能的。” 纪宣仪苦笑:“张巡捕费心了,这件事姑且不说,就上回云娘的案子,我也疑心是云娘有同伙,可偌大一个家,人口上百,这查起来不是一般的困难,总不好全撵了出去再换一班,我们也是时时留心,奈何也找不出这个 ***,不知道张巡捕有什么法子?” “这事确也难办,这样吧!我回去以后也替你想想办法。”张巡捕沉吟道。 “如此甚好。”纪宣仪说着对身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连忙递上一包银子。纪宣仪拿了交到张巡捕手里,道:“这点碎银请张巡捕拿着,天冷,辛苦,请各位兄弟喝杯酒暖暖身子。” 张巡捕哪好意思要,再三推委,纪宣仪执意往他怀里塞,他方才收下。 尹淑媛得到消息又气的够呛,人肯定是被苏文纨这个老狐狸给害了,反倒诬人家一个偷窃潜逃之名,做的可真够绝的,所谓过河拆桥,兔死狗烹就是如此了,偏偏又耐她莫何……这口气却是无论如何也眼不下去的。 二日,冬至,老祖宗已是病重不能起来。老爷让大家都不要惊动老祖宗,自己带了一众大小去宗祠祭祖,夫人徐氏也跟随左右。尽管此时她已不当家,但身份在此,连苏文纨亦要乖乖地跟随其后。 祭祀完毕方是家宴,其实人人心里皆有心事,都强颜欢笑而已,意兴阑珊,宴席早早就散了。 回去的时候,见两个丫头拎了食盒,锦书认得是“晚晴阁”当差的丫头。不由想起,自从夫人生病,这邱姨妈和冷凝素就未曾出席过家宴,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那时她们母女虽说寄居篱下,却是风光无比,皆因夫人得势的缘故。如今倒不用担心再有人提起将冷凝素配与宣仪,冷凝素自己也应该醒的,没有夫人相助,这事难成,所以再没来纠缠宣仪,就算她在宫里的这段时日,话儿她们说,冷凝素也没找过宣仪一回。但冷凝素年纪也不小了,很快又是一年,若无人替她张罗,婚事就被耽搁了,于是锦:“宣仪,凝素表妹年纪不小了吧!” 纪宣仪仰头想了想:“过了算应该二十了吧!” “你倒是帮她留心一下,看看有哪家公子适合的,样貌家世过得去就行,人品却是好的,她们既住在咱们家,这事,咱们不为她上心些,她们是有苦也说不出的。”锦:“难为你想得周到,这事我会放在心上的。” “最好是开春就把亲事定了。”锦,越早办妥也可早一日安心。 “知道了……”纪宣仪笑看着她,想起以前她还吃凝素表妹的醋。 “你笑的好生奸诈。”锦书剜了他一眼。 纪宣仪哈哈道:“你自己心里有古怪,倒埋怨人家笑的奸诈,我这人一看就是忠厚老实的脸,跟奸诈沾不上边。” 锦书睁大了眼仔细端详他,认真点头道:“忠厚老实,有一个字是说对了。” “哦?那个字?”纪宣仪也一本正经的问。 “就是……厚字,我现的脸皮真的好厚。”锦。 纪宣仪方知被锦书戏耍了,本想将她就地正法,可惜身后还跟着话儿她们,不好动手,就附在锦:“胆敢揶揄我,我看我今晚怎么惩罚你。” 热气喷洒在耳蜗里,痒痒的,加上他邪邪的语气,锦书自是明白他话中之意,不由的羞红了脸。 话儿她们也猜出个大体来,掩了嘴嗤嗤的笑。 锦:“你别没个正经,叫丫头们取笑了去,羞也羞死了。” 纪宣仪看她娇羞的模样越惹人怜爱,这雨天她因着柳馨儿的事时不时的跟他别扭着,弄得他也不敢造次,几次想与她亲热都被她的大眼睛瞪了回来,今日是再不肯放过了,不然又要好久才能团聚。纪宣仪不以为然笑道:“这有什么,她们看见咱们这样,心里高兴着呢!” “你自去高兴,我懒得理你。”锦。 远处,清儿和雨薇在嬉闹,自从雨燕不在以后,这两个小鬼越亲近起来。 “话儿,你们去看着少爷,别叫他跑去湖边玩,赶紧回屋了,今天可是冬至,天黑的快。”纪宣仪吩咐道。 “二爷,韩治少爷和映雪跟着清儿少爷呢!您要打了我们离开,还是换个别的词吧!”话儿和初桃笑嘻嘻的,竟也来打趣二爷。 纪宣仪脸一沉:“你个小蹄子,越大胆了,连爷的便宜也敢占。” “二爷,我们可不敢,我们这就识相的离开。”两人哈哈一笑跑开了去。 锦书心里暗笑,纪宣仪幽怨地看着她:“都是你惯的她们。” 锦:“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降不住她们倒来怪我。” “好,那等你回宫了,我可要拿出厉害的手段好好整治整治。” 纪宣仪切齿道。 “你敢?你要是委屈了她们,我可不依。”锦。 纪宣仪只好叹气:“你看,你还不承认你惯的她们。” 锦书偷笑:“我愿意。” 第一百八十章 疑云密布 ***早,纪宣仪送锦书回宫,回来的时候在府门口捕,说是在城南十里以外的小河边现一具女尸,和府里失踪的岚贞有几分相似,让府里派人去认尸。 纪赏仪听了大惊,忙叫陈管家跟去认人。 直到晌午,陈管家才回来。大家看他那脸色不用问也知道结果了。 陈管家去回太姨娘和几位爷,根据张巡捕的勘察,这岚贞是遇上了贼人,劫走了财物,被一刀害断了咽喉而死的。 苏太姨娘听了不由的颜面哭泣,虽然岚贞是偷窃了府里的银子潜逃而遭横祸,死有余辜,但毕竟岚贞伺候了她好多年,主仆之间还是有感情的。 众人劝了几句,既是官府下的定论,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今后要防范的更加严实才好,有道是外贼易防,家贼难防。 这事在其他人心里,便放下了,唯有尹淑媛,内心的犹疑纠结更甚,成天蹙着眉头想法子,如何才能揭开太姨娘的面具,揪出她的狐狸尾巴来。 锦书出宫这么些日子,泫歌的肚子好像又大了许多,锦书惊讶:“怎么几日不见,肚子就大的这么快?” 泫歌闷闷不乐道:“我也是纳闷,先前太医们诊脉都说会是个男孩,可是宫里有经验的嬷嬷们说,这几日肚子大的快怀的一定是女孩。” 要说皇上为什么会对泫歌这么重视,锦书相信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听了太医的话,说泫歌怀的是皇子。能理解皇上求子心切的心情,也能理解泫歌闷闷不乐的心情,在这个时代,男尊女卑是定势,是天经地义,更何况皇上一直未有皇子,江山社稷后继无人的担忧,以及泫歌后半生的荣华,纪氏家族的兴盛……所有希望都悬在了泫歌的肚子里,泫歌的压力可想而知,若再任由她胡思乱想下去,弄不好得了产前抑郁症就麻烦了。所以锦:“你别听嬷嬷们瞎说,在孩子没有出生之前谁知道是男是女,又没有透视眼?若要我说,我还宁可相信太医的话,毕竟诊个喜脉对他们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你呀!只管放宽心,将养好身子,退一万步,即便生个小公主,也是喜事啊!皇上膝下如今只有一位公主,添一位也是高兴的事情,而且,生子又不是只这一回?下回再生个儿子也是一样的。” “其实我也觉得应该相信太医的话,可是,万一太医诊错了呢?” 泫歌还是想不开。 锦:“那我问你,如果现在能确定你肚子里坏的一定是小公主,你怎么办?” 泫歌怔了怔:“当然是生下来啊!” “那不就了结了?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你要做的就是顺顺利利的将他生下来,别的,都不用考虑,你再愁也没用,既然如此,你还愁什么呢?人生不如意的事本就十占**,再想不开给自己找不痛快,岂不更糟糕?”锦。 泫歌恍然大悟,讪笑道:“还是二嫂想的明白,你瞧我,竟是糊涂了。” “你心里紧张也是正常,我听说很多女人在生孩子之前都会紧张,会胡思乱想,严重的还会影响到孩子的健康。”锦。 泫歌闻言忙道:“那我不想了,什么也不管,一切看天意,我可不要影响到我的孩子。” 锦:“这才是正理。” 两人又叙了些家常,锦书自是报喜不报忧,没得招泫歌心烦,不过还是把老祖宗的病况如实说了一下,免得泫歌一下接受不了。 锦:“老祖宗问起你,我说你一切都好,她很是欣慰。” 泫歌听了,吩咐芳贞,把前儿个皇上赏的千年人参拿出来,让人送去纪府。又垂泪感叹道:“如今,想要见上一面也难了,倘若我不是有孕,或可请求回家一趟。” “你也别难过,老祖宗毕竟年事已高……”这样说的时候,自己确实难过的要命,只是拼命忍着。 两人都黯然喟叹。 午后,阳光暖暖的,泫歌命人将贵妃榻移至茜纱窗下,躺着晒太阳养神,锦书一旁做针线活计。 “清儿应该长高了许多吧?”泫歌看那衣长比去年的要长了许多,问道。 锦:“可不是么?我一月不见他都觉得高了许多,小孩子,这个时候长的快。” “让你带他进宫来让我瞧瞧,你也不带来,怪想他的。”泫歌怨嗔道。 “还是等以后吧!等你这边一切安稳妥帖了,我再带他来看你。”锦。 ***:“在这宫里要想安稳妥帖怕是难了,即便是贵 有操不完的心事,光想着怎么坐稳这个位置就够头疼了。” 锦:“正所谓高处不胜寒。” “婕妤娘娘……丽贵人着人送香料过来了。”翠环在外禀道。 锦:“好端端的,她怎送香料来,不晓得,别人孕里送香料,送吃食都是大忌吗?” 泫歌要起身,锦书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去扶她,如今她身子日益沉重,翻身也不灵活了。 泫歌缓缓坐起,道:“是我问她要的,前天她来看我,我想着那古怪的香,便故意问她讨要。” 锦书恍然:“你这是想证实她那日是不是故意害你的?那她今日送来的香料兴许就不一样了。” “看她送来的是什么便晓得了。”泫歌托着腰走了出去。 丽贵人派来的宫女,托着红漆托盘,上面放了一包东西,应该就是香料了。那宫女见到泫歌,屈膝一福,婉声道:“给婕妤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泫歌曼声道,在炕上歪了身子坐下,芳贞忙为她加了个软靠。 那宫女笑微微道:“婕妤娘娘,我们娘娘特意让我送这香料过来,不过和上回送娘娘的香囊里的香不同,那是皇后娘娘赏的,统共没几两,大都装那只香囊里了,剩下的,我们娘娘拿来泡澡了,尽是没剩下,如今送来的是我们娘娘自己制的桂花香,我们娘娘说了,如果婕妤娘娘不喜欢这个,只喜欢那种香的话,她便再去问皇后娘娘讨要些来。” 锦书和泫歌俱是一凛,那香料竟是出自皇后之手? “哦?那香料竟是皇后娘娘赏的吗?”泫歌问道。 那宫女道:“正是,是我们娘娘去给皇后娘娘贺千秋的时候赏的,因着也有桂花的香味,我们娘娘便用做香囊里了。” “原是如此,我原也只是问问,没想到你们娘娘这么有心,还着人送了来,你回去告诉你们娘娘,就说这香本宫很喜欢,谢谢她了,不用再去问皇后娘娘要了。” 泫歌和颜悦色道,又让芳贞给她打赏。 等人一走,泫歌瞅着那包香料呆,犹疑着:“这唱的又是哪出戏?” “难道说,这幕后的主谋是皇后?”锦书也是惊讶不已,这消息太让人震惊了。皇后应该算是自己人了,泫歌能有今日,在一定程度上是皇后帮了很多忙,那又如何要害泫歌呢?因为害怕泫歌生出皇子来威胁到她的地位吗?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如果丽贵人没有说谎,那么就是皇后借刀杀人,她是皇后,要了解各宫嫔妃的喜好轻而易举,她知道兰贵嫔常年用连翘,兰贵嫔的猫儿是闻香识人,所以故意借丽贵人的手,把装有连翘的香囊送给了我,然后坐等事成,真若事成了,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身上,这可当真是条绝好的毒计……”泫歌怔怔道,心里有些慌,如果是别的嫔妃要对付她,她还不怎么怵,但若是皇后…… “若是丽贵人说谎,那就是想让咱们把疑虑转移到皇后身上,料想咱们就算知道是皇后要对付咱们,咱们也是没有办法的,或许是你问她要香料,她生戒心了。”锦书也猜度着。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如隔了云雾层层,叫人看不清真相。 “二嫂,依我的直觉,这事肯定与皇后有关,你想,皇后是皇上的结夫妻,皇上登基也是这三年的事,可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有侧妃坏了身孕莫名落了胎,这从始至终,都有机会下手的只有皇后,而且皇后这么多年都没有身孕……会不会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生育,怕别的妃嫔生下皇子威胁到她的地位……”泫歌道。 “可皇上不是有位小公主了吗?”锦。 “想必是她偶尔失手,就像我,因为格外谨慎,又有皇上的特别照顾,想害我也难找机会。”泫歌越笃定是皇后的阴谋。 锦书还是迟疑:“咱们还是先不要下定论,没根没据的,冤枉了人就不好了。” “你放心,这话我只对你说,不会入三人的耳,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咱们只当一概不知。”泫歌正色道。她不傻,皇后可不是随便就能撼动的,没有真凭实据,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她绝不能轻举妄动。 锦书点点头:“这便好,往后咱们更要留神些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初次主事(一) ***问了刘二媳妇,可刘二媳妇也搞不清楚如何就走*** 她说她不过是找那些厨房的婆子们闲聊,应该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的。如此尹淑媛也没了主意,一时肝火动起,什么低劣,恶毒的手段都想了出来,只是想归想,要做还是狠不下这个心来,一连几日都憋闷的慌。 这日,淑媛正恹恹地歪在榻上,夏荷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说不知道谁送的,只丢在府门口,上面写这三奶奶收,门房就让人送了过来。 尹淑媛亦觉奇怪:“拿来我瞧瞧。” 打开信,先看落款,却是空白,再看内容,上面只有一个地址,一句话,“只须依上面的地址去问十八年前姚姨娘之事一切皆明了。” 尹淑媛突地站了起来,在房内踱来踱去,半晌方道:“夏荷,去备马车,我要回都护府一趟。” “是!”夏荷看小姐脸色,便知道这封信有古怪。 “等等,收到信的事,不许告诉别人,尤其是三爷,要是三爷知道了,我便把帐算你头上,你自己晓得厉害。”尹淑媛警告道。 “是!”夏荷心里一紧,小姐这么严厉的跟她说话还是头一遭,再想着,自那日为三爷炖参汤被小姐瞧见了以后,小姐对她便冷淡了许多,心里又生出几分惶恐不安来。 尹淑媛回去拜托家兄务必尽快弄清信上所说之事,此后便只有耐心的等消息,毕竟益州离此地甚远,不是三五日能够到的,大哥派人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也需要好些时日。 转眼到了腊月十八,喝过腊八粥,碧茹伺候老祖宗睡下,老祖宗还让碧茹把她的伽楠佛珠拿来,说是有些日子没念经了,今日精神好些,拿来念诵一遍。碧茹依了她,只好言劝道:“老祖宗稍念一会儿就歇息吧!” 可等碧茹收拾好了外间的事务,去看老祖宗的时候,老祖宗坐着双目微阖,碧茹还以为老祖宗念着念着睡着了,走进些唤了几声,还是没有答应,碧茹心里一惊,伸手去试鼻息,却是一丝生气也没了,当下命人去禀报老爷,自己则伏在老祖宗身边痛哭起来。 家中所有人接到报信,迅赶到“宁寿堂”。纪云亭带了三个儿子在门外跪候,徐氏和苏文纨,方晴烟,尹淑媛等趁老祖宗身子还软的,忙着为老祖宗穿衣,下人们则将床安设停当,铺好被褥。因着早有准备,所以,事情办起来倒也顺快。 灵堂摆设完毕,纪家子孙披麻戴孝跪与灵堂举起哀来,下人们亦换上孝服,把所有红灯笼,一概换成了白灯笼,窗门一应用白纸糊了,才去宗族,和宫里报丧。 因为皇上早就让人来传了话,今日要去皇后宫中,就不过来了,所以锦书和泫歌就早早的歇下。锦书辗转着怎么也睡不着,其实这几日都睡的不安稳,可是能因为年关将近,就越担心老祖宗的病。 恍惚间,听得急促的脚步声,翠环来报:“夫人,纪家老祖母没了。” 锦书轰然一惊,坐起身来:“什么时候没的?” “说是亥时一刻。”翠环回道。 锦书连忙穿衣:“报娘娘没?” 翠环道:“还没呢!先来报夫人的。” 锦书想了想,终是瞒不过的,而且老祖宗也有封诰,此事也须上报朝廷,便道:“去报吧,注意说话的语气,莫要一惊一咋的,惊的娘娘动了胎气。” “是……”翠环忙下去了。 泫歌起来哭了一通,想出宫吊丧却是不能,孕中甚是避讳这些。 所幸皇上那边也得了消息,命人传了旨意来,让贞顺夫人出宫吊丧,另赏银两千两,纪家主母的丧事着礼部主祭。以显隆恩浩荡。 锦书的了特许连夜出宫,远远就看见纪府大门上悬挂着白色的绸花,不禁又泪眼模糊。初桃早就等在府外,见锦书回来,取出孝服,让她就在马车换上。 灵堂里,大家哀声欲绝,夫人更是哭的肝肠寸断,语不成声的哀求道:“老爷,我知我过去有诸多不是,不敢求老爷宽恕,可我到纪家三十余年,老太太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我一直感念在心,如今老太太走了,不能再孝顺跟前,恳请老爷让我再孝顺她老人家一回,让我为老太太操办后事吧!老爷,算我求你了……” 纪存儒也哭道:“父亲,您就成全母亲一片孝心吧!” 听得母亲情真意切,大哥又出言恳求,纪宣仪和纪莫非也同道:“请父亲成全。” 苏文纨心里极为不悦**后事都是她早就准备了的,如今只须按部就班的 她倒会捡机会,博了贤孝的美名,又不用出什么力,还可以借机重塑威信,真是一石三鸟。最可恨的是她一句反对的话也不能说,毕竟她的身份是姨娘,又有三位爷为徐氏说话,只能是希望老爷不要被她几滴眼泪打动才好。 方晴烟和尹淑媛也是心中讶异,没想到夫人会在这个时候来这么一手,果然是老谋深算,不过太姨娘会轻易交出手中权力吗? 纪云亭有一丝犹豫,苏文纨前期所做的,他都知道,如今徐氏提出这个请求,等于是捡现成便宜,但她这个要求提的合情合理,无可辩驳,再说,治丧大事,交给一个姨娘来办终究有失体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踌躇间,听得外边报:“二奶奶到了。” 锦书在初桃的搀扶下进了灵堂,先上了香,算是替泫歌祭拜,跪下三叩,再点上一柱香,算是自己祭拜祖母,哭了一回,方才起身把泫歌的劝慰,皇上的旨意说与老爷听,道圣旨随后就会到。 皇上龙恩浩荡,让纪云亭伤感之余多了一丝安慰。再看锦书,当初最不看好的媳妇,如今却是最沉稳,最让人安心的一个,想到刚才徐氏的请求,若是应允了,文纨必定很不高兴,若是不允,又不好……晴烟和淑媛又是死对头,让她们其中谁来主事都是不妥……看来,这事只有交给锦书去做了。 纪云亭道:“你既是奉了圣命回来吊丧,不若,这回老祖宗的丧事就由你来主持,也不枉老祖宗疼你一场。”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震惊,都讶异的看纪云亭,可他神色甚是郑重,并不似询问或玩笑,方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是真的。大家再把目光投向怔愣在那里的华锦书。 锦书完全懵了,弄不清状况,这种大事怎轮得到她来主持?老爷莫不是伤心过度昏了头了? 锦:“老……老爷,锦书什么都不懂,恐难当此重任。” 苏文纨上前挽了她的手道:“不懂不怕的,既然老爷说让你主持,你便主持,不懂的只管问我就是。”苏文纨自知锦书若不答应的话,老爷就不得不依夫人的请求了,相比之下,她宁可是锦书来主持,也不要被夫人那个狡诈的人得逞了去。 方晴烟也知道这事轮不到自己头上,如果夫人有机会重掌权利,她更捞不到好处,便也劝说道:“是啊!弟妹,老爷都相信你,我们都会帮着你,不用怕的,切莫再推辞了,省的老祖宗去的不安心呢!” 尹淑媛翻了个白眼,对方晴烟的话很是反感,不过要是锦书不答应的话,老爷这么宠苏太姨娘,肯定还是让她来主持丧事的,苏太姨娘的威信岂不是又要拔高一等,这个狐狸精,害她孩子的狐狸精,她才不想看到她得意的样。所以淑媛默不作声,算是同意老爷的话。 “可是……”锦书看到徐氏寒冷的目光,恨不得吞了她似的,心中犹豫不决,夫人是肯定不喜欢她答应的。 “不用可是了,我相信你可以的,文纨,你多帮衬点,老祖宗的丧事一定要办的妥妥帖帖,风风光光的,让老祖宗在天之灵能安息。” 纪云亭道。 苏文纨忙道:“老爷您就放心吧!” 锦书去看宣仪,宣仪向她暗暗点头,要她应承下来,今日也只有锦书应承,才能解决纠纷,不然还不知如何收场呢!锦:“是……” 徐氏是怒火中烧,硬生生的压抑住,本来今天是个极好的机会,她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可以东山再起,三个儿子又很配合的帮她说话,老爷也犹豫了,动摇了,偏偏这个时候这个该死的华锦书来了,把她的计划破坏的彻彻底底。早就说她是她命里的克星,果然灵验,自从华锦书进了门,她就一路衰,衰到如今,连她最后的机会都断送在她的手里,真真可恨之极。 邱姨妈心知徐氏心中懊恼之极,这里却不是说话的地方,若在这里闹起,那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只好暗地里拽拽徐氏的衣袖,让她且忍耐此。 苏文纨道:“锦书,你且随我来,我好把一应事务与你交代清楚。”看到徐氏气白了脸,苏文纨心中窃喜,她受了她这么多年的气,如今也叫她尝尝这种滋味,暗赞,还是老爷英明、聪明。 第一百八十二章 初次主事(二) ***前还忐忑,这么个大家子,而且古代的丧事有许多讲究,什么做七、吊唁、入殓、出殡、下葬,还有期间亲朋好友前来祭奠要应酬……真是琐碎的很,一个不小心,自己失了面子是小,丢了纪家的颜面就是大事了。锦书是一次办这样的大事,且是老祖宗的后事,不为别的,只为让老祖宗走的风风光光安安心心,她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各处的人员苏太姨娘都已经安排妥帖,锦书只须每日点卯、监督、调度,可就是这些都够让人忙了。 府里的丫头婆子们听说这回是二奶奶主持丧事,也觉得突然、意外,对二奶奶这个人,有人觉得二奶奶在是个好说话的,说白了就是个没什么用的人,不过,对下人倒是和气,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办,会不会搞砸了?袖手观望吧!也有人认为二奶奶平日不声不响,其实厉害着呢!不然,也轮不到她进宫伺候婕妤娘娘,所以还是小心为妙;当然也有些人,心里很不服气,这纪府里的主子,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正着数,倒着数,怎么数也轮不到她来当家作主,心里便生了怠慢之意。 锦书自然也想到了主事的关键是能镇得住下人,如果人人都是真心听令,认真做事,事情自然课圆满,若有人心不服的,给你扯肘子,出一丝半点纰漏就不好了,于是,当晚便做足了功课,看看人员的安排是否有需要改动的地方,各处的器皿物品是否都已放置妥当,是否有专人管理,一直弄到三更天才歇息,刚躺下又想起宣仪他们今日要彻夜守灵,又起来吩咐话儿,叫厨房给几位爷弄点宵夜去,也好续续精神。 话儿道:“二奶奶就放心睡吧!厨房那边有人做的,估计这会儿已经送过去了。” 锦:“你也快去歇息吧!咱们寅正就要起来的。” “二奶奶,知道了,你自管放心睡去,映雪到点了会来叫起的。”话儿帮她掖好被子,放下云帐。 寅正,映雪就来唤锦书,伺候锦书梳洗了,又用了几口小米粥,再叫上初桃一起往灵堂来。 锦书先去上了香,看到老祖宗的棺木,想着老祖宗生前对自己的疼爱,不禁潸然泪下,痛哭起来。 宣仪看她悲恸不已,怕她哭坏了身子,忙给映雪使眼色,映雪会意,上前劝道:“奶奶千万爱惜身子,呆会儿还有要紧的事呢!” 锦书闻言方止了哭泣,亲手烧了一叠纸钱,又跪了一阵,才起身与众人别过,去往议事厅。 阖府的丫鬟婆子跑腿儿的小厮都齐齐聚集在外间抱厦,锦书就坐,让映雪依着名册一个个的查点,倒无一人偷懒延误的。 一时查点完毕,锦:“我看过名册,在这里的,都是进纪府两年以上的人,可以说比我来纪府的时间都要长,这很好,说明大家都是知道咱们纪府的规矩的,不用我再多说什么,我只有一句,事情办好了,大家好过,可有谁敢在老祖宗的丧事上撂挑子,扯肘子的,任你是谁,也不管你有什么脸面,我这里一概从严落,绝不容情。” 众人忙应声道:“不敢。” 锦书又让映雪把她昨个儿安排的名单念一遍,一一进来领牌,大小事务均责任到人,哪一块出了事就找谁算,哪怕丢了一支香火一个茶盏也要描赔。大家看这位二奶奶办事极为细致认真,心里也有些犯憷,以前主事的都是把事务分派给管事,再由管事分派下去,哪有奶奶们亲自安排的,谁做什么负责哪一块都一清二楚的,想要偷懒还真不容易。 别看这些人现在应得好好的,心里琢磨些什鼻谁也不知道,纪府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就经历了四任当家,谁上来不培养几个亲信的,这一团和气的表象下,还不知四分五裂到什么程度呢!这头几日肯定不会安宁。锦书瞧着她们一个个的神情,心里想着。 果然,不出所料,中饭一过就有事了。厨房里的邓婆子她是单管碗碟清点归置的,来禀,说:“中午供饭过后,小的清点碗碟,现少了五个碗,两个碟子,小的就去找负责收拾碗碟的周婆子,可她说,碗碟已经收齐,短缺了是你自己的事,说不定你自己出来的时候就数错了……二奶奶,小的可以誓绝对没有数错,出的时候数了三遍,小的都记着呢!您看,菜碟一百只,果碟十只,汤碗十只……” 锦书拿来过目,上面是清清楚楚的记着,连谁领的都一清二楚。这问题不是 **就是出在周婆子。 “去把周婆子叫来,负责供饭的二十个丫头一并叫来。”锦。 周婆子很快领了二十个丫头来到议事厅,看到邓婆子也在,心里已经明白所为何事,便垂站着,等二奶奶问话。 锦:“今日中午供饭几桌?” 周婆子如实回到:“一共十桌。” 锦:“按供饭的标准,每桌十菜一汤一果碟,今日又是哪几个人负责上菜的?” 十个丫头往前了一步,齐声道:“回二奶奶是奴婢们。” “你们上菜的时候,菜数是否有误?”锦。 “没有。”十人笃定道。 “那另外十人应该是负责每桌添酒添饭的吧?”锦书看了后排的十人。 “回二奶奶,正是。”十人齐道。 “可有现有人打破了碗碟?” 十人摇头,可有一人的神情微恙,锦书心里已经有数,笑了笑问了一句:“周妈妈,你在府里做了多少年了?” 周婆子定定道:“快有三十年了,大爷出生的时候,还是我帮着稳婆一起给大爷洗身子的。” 这资格可真够老的,而且听说,她是夫人的人。锦书笑了笑:“那周妈妈可算得上府里老人了,不知道以前夫人碰到这种事会怎么处理呢?” 周婆子听二奶奶语声和气,还向她求教,便大胆了起来,笑道:“二奶奶,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就短缺了几个碗碟吗?说不定只是数错了,就算是真的短缺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换做夫人,夫人是不会在意这此小事的。” “是吗?”锦书莞尔一笑:“夫人不计较,并不代表夫人心里没有数,只是不想驳了大家的颜面,只要以后大家小心点也就算了,可如今是什么日子?”锦书顿了顿,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冷峻了几分:“如今是老祖宗大祭之日,早间我已经丑言在先,大家都要给我用十二分的心来办事,否则我断不与你客气……是,缺几个碗碟不是什么大事,那么什么才是大事?今儿个,你们的疏忽,短缺的是几个碗碟,那明儿的疏忽又会缺了什么?恐怕这一场丧事办下来,府里的家当都要败光了。” 周婆子见锦书忽然的就动了怒,有点琢磨不清二***心思。 “今儿个供饭的桌数,菜数和邓妈妈那里支出去的碗碟是一致的,可见邓妈妈并没有数错,可如今明明白白的短缺了,请问周妈妈,这些碗碟都自己长脚跑了吗?”锦。 周婆子闻言心里一紧,看来二奶奶是要把帐算她头上了,昨儿个夫人还悄悄的吩咐她,找个机会好好为难为难二奶奶,她还没想好找什么法子为难二奶奶,反倒被二奶奶为难上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只好小心应付道:“二奶奶,厨房里做一道菜我们便送一道,收的时候也是如数收起的,如何会少了,这我还真说不上来。” “你说不上来?你是管这事的,自己倒稀里糊涂的,如何管的清楚?晨间领牌的时候我可是说过,谁那儿出错,谁受罚,谁管不了事,就换人,我一天主事,没有理由自己打自己嘴巴,自己驳自己面子……”锦。 周婆子惶恐道:“请二奶奶息怒,我这就去查明。”要是二奶奶真不让她做事了,夫人交代的事岂不是没办法完成? “若改在平日,我便饶你,但在今时,我却饶你不得,罚俸三月,从这一刻起,你不用再管供饭事宜,去扫外院,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再进内院来。”锦。这些府里的老人倚老卖老,平日喝酒逗骰,欺负下人的事常有,她早就看不过眼,不过,不是她主事,她没这个资格去处置她们,今日周婆子自己撞到她手里来,没理由放过。 周婆子面日死灰,哭囔道:“二奶奶开恩,二奶奶开恩,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一定尽心尽力为二奶奶办事……” 现在说为我办事了,那以前是为谁办事呢?锦书不予理会,手一挥,既有小厮上来将周婆子拉了下去。 周婆子哭的跟猪嚎似的,在场的人心中惶惶,周婆子是府里少数有头脸的老人,二奶奶只为这么一点错处就驳了她的权,将她赶去扫院子,那换做旁人犯了错,岂不是更糟糕?看来这个二奶奶是个敢说敢做的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 左右为难(一) ***了那个神情慌张的丫头,看她脸色都白了。锦书***地喝了一口茶,估计再下一剂猛药就可以了:“今天的事,不用说,肯定是出在你们二十个人当中,有句俗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想你们都听说过,别以为自己犯的错,自己藏着掖着就没人会知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自己出来坦白,承认错误,或者,我可以考虑从轻落,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呆会儿让别人揭出来,就别怪我……” 锦书等了一会儿,见没人站出来,便笑道:“既然没人肯承认,那好,映雪把名册拿出来,你把二十个人按次序报一遍,有些人不认得字,叫她们记住号,然后给每人一张纸,如果你知道是谁出的错就把那人的序号写上,不知道的就给我画个圈,如果,都没有人知道,那么,你们二十个人就一起受罚吧!别以为在这个时候少了你们二十个人纪府就转不动了,我要调拨几十个丫头还是容易的事。” “是,二奶奶。”映雪应声就去取纸笔。 这时,那个一直神情异样的丫头扑通跪在地上,惶恐道:“二奶奶,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在收盘子的时候手滑不小心打破了,一天就出了错,奴婢怕二奶奶责罚,就偷偷的把碎了的碗碟扔掉了,二奶奶,你责罚奴婢吧!是奴婢错了。” 锦书静静地看着她:“小红,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她猜的果然没错,周婆子未必不知道是谁碎了碗,而是这小红是她的侄女,她有心护着,故意跟她装糊涂罢了。虽然她平日里不管事,可府里复杂的关系网她没少花心思,倒不是为了有一天主事的时候弄不清楚,而是,有备无患。昨儿个夜里她故意又理了一回,省的也像淑媛上回那样,好心办不成好事。 小红惭愧地低着头:“奴婢不该这么不小心,奴婢更不该犯了错还瞒着。” 锦书嗤鼻一笑:“看来你还算是个明白人,所幸你自己承认了,不然到我揪你出来,性质可大不相同,打碎了碗并不是什么大事,描赔了就是,可你隐瞒不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我有言在先,主动承认就从轻落,如此,你描赔了银子,再记二十板子,留待七七结束后再执行。” 小红见自己的姑妈已经被赶出外院,手里也没了权利,护不了她了,只能认罚,怯怯道:“谢二奶奶从轻落。” 锦书把目光投向站在前排最左的一个丫头:“翠雨,七七期间就由你接替周妈妈的活,管理这供饭事宜,另外的人我也不给添,该你自己的事情还你自己做,你可愿意?” 翠雨上前道:“二奶奶,奴婢愿意。” “很好,映雪,将周妈妈的牌子交给翠雨,名册上也注明。”锦,据她平日观察,这个翠雨和话儿、映雪几个比较要好,而且看着也是个颇稳妥的人,且看她表现如何,若是好的,以后也好重用。 翠雨接了牌子,带了余众下去,锦:“邓妈妈,你办事谨慎仔细,做的很好,以后都要如此才是。” 邓婆子忙道:“这是小的分内的事,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做好。” 锦书点点头,挥挥手也让她下去,映雪道:“二奶奶,您这招可真厉害,一唬就把小红唬出来了。” “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察言观色而已,并不是什么难事。”锦,这些事虽小,却繁琐的很,处理不好又要惹争议,人心不服,希望接下来能清静些才好。 “怎么不难,我觉得挺难的,换做是我,我可就没辙了。”映雪见二奶奶面露疲惫之色,忙上前为她捶肩。 纪宣仪也是连轴转一刻不得闲,光接待前来吊唁的就应接不暇了。 正忙着,却听有人唤他。 “二爷,二爷……” 纪宣仪再头,见识母亲身边的丫头蓝沁,问道:“蓝沁,何事?” “二爷,夫人让您立刻过去一趟。”蓝沁道。 “立刻?现在?”纪宣仪讶异道,母亲又有什么事?他现在可正忙着呢! “是的,夫人就是这么说的,请二爷一定立刻就过去一趟。”蓝沁强调道。 纪莫非在一旁听见了,便道:“二哥你就去一趟,这里有我就行了。” 纪宣仪踟蹰了片刻道:“那你仔细着点,我去去就来。” 徐氏就在离灵堂不远的暖阁里歇息,此刻正气的冒烟,她刚得到消息,周婆子被华锦书抹了管事一职,赶到外院去了。谁不知道周婆子是府里数得 ***子,可是伺候过两位爷的老人,华锦书揪着人家 下狠手,一点情面也不留,实在是太猖狂了。更重要的是,是她吩咐周婆子去找华锦书的碴,如今周婆子遭了殃,她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母亲,您找儿子何事?”纪宣仪匆匆赶来,恭敬道。 徐氏没好声气道:“何事?你去问你媳妇去。” “锦书?”纪宣仪微讶:“锦书怎么了?” “怎么了?我看都是你无能,连个庶出的女人都降不住,是啊! 如今她当家了,威风了,就认不得人了,更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徐氏忿忿道。 纪宣仪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心想:难道是锦书一次当家,而且又是办老祖宗的后事,没经验出了差错?讪讪道:“母亲,您这是怎么说的?难道是锦书做错了事?她也是一次当家,如果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母亲您教教她就是,她一定会虚心接受的。” “我教她?我可不敢,说不定什么时候连我也要被她赶了出去。”徐氏阴阳怪气的说。 纪宣仪听的心中焦急:“母亲,您有话就明说吧!” 徐氏瞪了他一眼:“周婆子你知道的吧!” “周妈妈?知道,怎么了?”纪宣仪道。 “周婆子是什么人,她可是咱府里老人了,打从我来纪家她就在,一直尽心尽力的伺候我,虽然她没奶过你和你大哥,但你们两也算是她抱大的,抵得上半个娘,如今,她年纪大了,就她为纪家所付出的辛劳,今后就算我们纪家养着她也是应该的……”徐氏越说越激动:“可如今,只因为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被你媳妇抹了管事一职,赶到外院去了。这叫什么?卸磨杀驴?看人家老了不中用了,就趁机打了?底下的人会怎么议论?外边的人会怎么瞧我们纪家?” 原来是这样,纪宣仪松了口气:“母亲,您也知道锦书刚当家,又是办这么大的事,如果不能令出必行,底下的人如何能服她?周妈妈是府里的老人是不错,既是府里的老人,在老祖宗的后事上就更应该谨小慎微才是,我相信锦理的人,她这样处理周妈妈的事一定有她的理由。” “你……”徐氏差点背过气去,斥责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没心的,媳妇说什么都是对的,我生你养你二十几年,倒不如人家才跟了你一年,你就唯她的命是从了,那明日她瞧我不顺眼了,要将我也赶了出去,你是不是也说,她怎么做都是有道理的?” “母亲,您这是说哪的话?莫说锦书不是那样的人,您自己的儿子您还不清楚吗?”纪宣仪有些无语,母亲顺杆子爬的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 “我不清楚,我是白生养了三个儿子,如今你们父子都嫌我,都恨不得赶了我出去,好啊!也不用你们赶了,我看我还是早点跟了老祖宗去,省得在这里碍你们的眼。”徐氏说着就要去找剪刀:“蓝沁,剪刀在何处?” 蓝沁吓的忙拦住夫人:“夫人,您别生气,有话跟二爷好好说嘛……” 纪宣仪也慌忙赔罪道:“母亲,您都想哪里去了,我们怎么可能会嫌弃母亲,您这样说,儿子承受不起啊!”好端端的说着周婆子的事,怎又扯到她自己头上去? “你们不用在我面前假惺惺的,如今这府里可还有我说话的份?与其日日堵心,我还不如去死了,倒还干净些……”徐氏只管一味的闹。 纪宣仪无计可施,只好跪下恳求道:“请母亲息怒,都是儿子的错,儿子在这里向您赔罪,认猜……” “你跪我做什么?不如巴结你的媳妇去,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丈夫丈夫靠不住,生个儿子又不争气,娶的媳妇还要把我老婆子往死里逼,老太太啊!你怎么不把我一起带走,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啊……” 徐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了起来。 纪宣仪明白母亲这么闹就是为了周婆子,想要锦书撤消对周婆子的处罚,他虽然相信锦书,支持锦书,可母亲这样闹,他也是吃不消的,尤其是那一顶顶不孝的罪名,他如何承担的起?少不得要请锦书宽和些,息事宁人算了。 “母亲,您莫生气,莫着急,我呆会儿就去问问锦书,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没什么大不了了,就让周妈妈回来就是。”纪宣仪没奈何说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左右为难(二) ***这么说,徐氏才慢慢平静下来。纪宣仪抽了个空***见锦书正在听下人们回禀诸事,一拨又一拨的,根本没有闲暇,只好先离去。 初桃对锦书说:“刚才见到二爷来过了,不过看二爷看小姐忙着就没进来。” 锦:“二爷怕是不放心,过来瞧瞧。”也没往心里去。 到了晚间,今天不是纪宣仪守灵,吃过晚饭,烧过黄昏纸,便可回屋歇息了,清儿年纪尚小,只日间去跪灵,晚上是不要他在那的,就跟着宣仪一道回来。 锦书则要再迟些等事情忙完了才能歇息,纪宣仪也累了,洗漱一番说是躺一会儿,可头一沾枕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在耳边唤他:“宣仪,赏仪,把衣服脱了睡,小心着凉……” 纪赏仪睁开眼,见是锦:“你回来啦?都什么时辰了?” 锦:“亥时快过了。” “都这么迟了,锦书,你也不要太辛苦,有什么事吩咐管家管事的去做,不必事事亲力亲为的,不然,这七七四十九天再加上过年的事要张罗,还不把你累坏了?”纪宣仪疼惜道。 锦书微微一笑:“不碍的,过年的事有太姨娘张罗,我只管老祖宗的后事,现在是刚接手总得仔细些,过此天就好了。” “你的脾气我还不清楚?做事总是一丝不芶的,我可不许你这么操劳。” 纪宣仪道。 “你现在倒会卖乖,昨儿个不是你让我应承下来的吗?且不说以后的事,当不当家的我是无所谓,可既然应下了,就该十二分的用心把事办好,若是敷衍了事,还不如不应的好,岂不是辜负了老祖宗疼我一场。”锦书伺候他睡下,自己坐到梳妆台前,初桃来为她把白花取下,髻解了,梳理顺了,辫成麻花辫。这个时代,女子们的髻上都抹着厚厚的桂花油,这样睡觉的时候就算不拆髻也不会把头弄乱,但是锦书很不习惯这样,一天还可以,两天就头皮痒,看着好看,闻着香,可是只有自己才知道有多脏,所以她从不用桂花油,每天晚上都要把头解下来梳理一番,这样可以让头更加乌黑亮,然后再辫成麻花,省的头乱了。 纪宣仪一手支着脑袋,歪着看她,她的头特别的黑亮,垂直,像一道黑色的瀑布,让人有抚摸的冲动。记得以前蔓儿只有在沐浴过以后,才能看到她长飘飘的模样,因为长久的固定,并没有锦书的头这么垂顺。 “锦书……听说……你今天处置了周妈妈?”纪宣仪很不愿意说这件事,可怕母亲明天又找他闹,踟蹰了半晌还是问了。 锦书心里咯噔一下,纪宣仪不会平白无故问起这事,便淡淡道:“是啊!早上我就有言在先,谁要是在老祖宗的丧事上扯肘子,撂挑子,我可不轻饶,她倒好,自己的侄女碎了几个碗,本是小事,描赔了就是,可她却帮着瞒了起来,问她,她还推说是邓妈妈自己数错了……平时倒还算了,念在她是府里老人的份上,可如今不同,这是我一天主事,又是这样的大事,我若不处罚她,别人也会学样,都敷衍起来,那不就乱套了?” 纪宣仪想想锦理,怨来怨去只怨周妈妈自己糊涂,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犯糊涂,可是……纪宣仪硬着头皮道:“这个周妈妈也真是的,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能和平日比吗……” 锦书看他吞吞吐吐的,料他必有下文。对初桃示意,叫她先下去。 “按说她是府里的老人应该比别人更醒事才对,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老糊涂了。”纪宣仪思量着怎么说才好。 “她虽是府里的老人,伺候过夫人,也抱过大爷和你,不过你说她老,据我所知她比夫人还小两三岁,该不上老糊涂,我看,她是倚老卖老,装糊涂吧!”锦,这个周妈妈的品行她是有所了解的,以前的不管,单从她来到纪府以后看,这个周妈妈仗着自己是夫人的亲信,自己懒惰不说,对手下人苛刻的很,动辄打骂呵斥,还有喝酒赌骰的不良习惯,这种人,如何留得? 纪赏仪尴尬的咳了两声:“锦书……你既晓得周妈妈伺候过母亲,我看,是不是这次就饶过她?罚她几个月俸禄就行了,还让她回来?” 锦书静静地看着他:“是夫人让你来说的?” 纪宣仪沉默,不置可否。 “宣仪**平日里是不会关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你 知道了或者还会觉得可笑,但事实就是如此,别看他们都是下人,却也和朝堂上一样,有许多的帮派,各有各的靠山,拥护着各自认定的主子,当然这种情形跟纪家一年内四次易主是有密切的关系,你知道,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吗?”锦。 纪宣仪抬了抬眉毛,表示不知。 “我的意思就是说,周妈妈是夫人的人,夫人要我饶了就饶了,那明天,太姨娘的人,大嫂的人,淑媛的人我也都不能计较了,宣仪,若是这样,我只能请辞,让老爷另选人来主事。”锦。 “那怎么行?你不知道,就是因为父亲摆不定母亲和太姨娘,又知道大嫂和三弟妹是对头,才把老祖宗的事交给你的办,你若撂挑子了,还有谁能行?”纪宣仪急道。 “你也知道老爷摆不平所以找我,我若是也和老爷一样顾虑这个,顾虑那个,那么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也摆不平她们,一切又回到原点。 如今既是要我做了,我的眼里就没有谁是谁的人一说,大家都是纪府的人,我一视同仁,做的好,赏,做不好,罚,只有这样,才能制衡,才能真正把老祖宗的事情办好,这样说,你明白了吗?”锦。 纪宣仪下意识的点点头,确实是这个理。 “那现在你还要我饶了周妈妈吗?”锦书追问。 纪宣仪仰面躺下,郁郁道:“你不知道,母亲今天很生气,把我叫去好一顿训。” 锦书走到床榻边,半伏在纪宣仪身上,和声道:“你要是想我有好的表现,夫人那里你就想办法帮我顶着。” 纪赏仪两眼望天,叹了一气,搂住锦书:“你放手去做吧!我支持你。”锦书一番话让他无从辩驳,可心里愁苦,不知母亲那边要怎么解决。 晚上,周婆子找徐氏哭诉,说二奶奶怎么怎么嚣张,怎么的目中无人,底下人都对她敢怒不敢言,谁叫二奶奶如今有婕妤娘娘做靠山呢? 又说,今天二奶奶拿她开刀就是为了报复夫人,因为夫人以前对二奶奶不待小…… 徐氏听了心头又憋闷起来,冷声道:“她想报复我?门都没有,只要她有一点错处落在我手里,我将她送宗族里去,到时候,不管二爷舍不舍得,婕妤娘娘帮不帮衬,不孝大罪她断难逃脱。” “夫人,二奶奶可精明着呢?什么都做在暗里,要抓她错处,可不容易。” 周婆子道。 “百密还有一疏呢?你给我好生盯着点,我吩咐的那件事,你让别人去做,自己避避风头。”徐氏道。 “夫人,如今小的都被赶出外院了,如何盯的住二奶奶?”周婆子可怜兮兮道。 徐氏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最迟明日,二奶奶还会让你回来的。” 周婆子听了心下一喜:“夫人,这可是真的?” 徐氏凛了她一眼:“我若连这点事都做不了主,还算是纪家夫人?” “那是那是,这纪家,早晚还是夫人的天下,小的心里有数,二奶奶这当家的,是做不长久的。”周婆子谄媚道。 “我现在最担心的还不是二奶奶,而是苏姨娘,只怕老太太的丧事一过,纪家的大权又会落到苏姨娘手里,对了,你最好去摸摸底,那个陈管家,心里到底向着谁?如果他不是向着我,这个人是一定要除掉,不然,谁当家他都跟个乖孙子似的配合,咱们就不好办事了。” 徐氏思忖道。 周婆子道:“这个陈管家是让人琢磨不透,也没有跟谁走的特别近,不过,夫人,小的怀疑他心里是向着大***,您想啊!当初是大爷从强盗手里救的他,他若是个念恩的,肯定是要帮着大奶奶。” 徐氏点头表示认同:“你说的不无道理,你再探探,真如此,我就想个法子,让他出府去。” 周婆子应承着,又求道:“夫人,小的还有一个请求,既然夫人能让二奶奶饶过小的,那……小的侄女……” “我看你真是糊涂了,你侄女的板子不是要等七七过了以后再罚的吗?咱们有的是时间,何必都赶在一处?岂不落人口舌?包庇的太过明显也不是好事。”徐氏说道。 “是是,夫人说的极是。”周婆子诺诺。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夫人有请 ***点事,府里却很快就人尽皆知了,大家都等着****何解决。 锦书只做不知,照例寅正起,卯正去议事厅点卯,该吩咐的吩咐,该调整的调整。众人以为二奶奶就算不明着叫周婆子回来,暗着,变着法子也会重新启用周婆子,可是等了一天,不见二奶奶有动静。 最急的莫过于周婆子,夫人昨天可是给了她准信的,她还笃笃定定的跟别人说,二奶奶一准叫她回去,眼见着天都要黑了。 纪宣仪今日故意什么事儿都跟父亲排在一起,徐氏在灵堂的时候想问他,可老爷在又不好说,而纪宣仪根本就不往她这里看,她想使眼色也不行,老爷出去了,宣仪也跟着出去,她就更没奈何了,到晚上,还不见锦书开口让周婆子回来,便央蓝沁去叫二爷。 蓝沁好不容易躲开趁老爷不注意,向二爷传了夫人的话,纪宣仪推说:“没看见我跟老爷在一起吗?走不开啊!” 蓝沁只好怏怏地回去复命。 “哼!我看他是媳妇那里摆不平,我这里没法交代,所以躲着我吧!”徐氏哼道。 “夫人,二爷不来怎么办呢?” “二爷不来,那你去把二奶奶叫来。”徐氏切齿道:“让他躲,我直接找他媳妇儿,我倒要看看,她华锦书目中无人到什么地步。” 邱姨妈正好来看徐氏,见蓝沁急忙忙的出去,问道:“姐姐,蓝沁干嘛走的这么急?” 徐氏阴郁着脸道:“还不是那个华锦书,才一天当家,就把我的人抹了,你说我气不气,她这分明是为了报复我。” 邱姨妈道:“我正是为这事而来,姐姐好生糊涂。” 徐氏气道:“你这是怎么说的,怎是我糊涂了,难道,她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我还不能生气吗?” “姐姐……”邱姨妈自上次的事以后,算是认清了府里形势,如今纪家已经不再是姐姐的天下,也不会是苏姨娘的天下,她的威风只能一时,姨娘的身份限制了她,就算她女儿贵为皇后,她成不了正妻,这是大康的法律,不可能改,无法逆转,再看纪家三个媳妇,原本方晴烟有可能当家,也会当的不错,可偏偏有个尹淑媛来跟她作对,两人像是死对头,你不服我,我也不服你,而华锦书,就像花园中的草,在无人关注的时候,默默生长,在受到践踏的时候,默默承受,却一直顽强的存在,越长越茂盛,隐忍是她的法宝,最可怕的是,这人不仅有冷静的头脑,还有聪明的手段,与无声处听惊雷,纪家,会是她华锦书的天下。 “姐姐,你犯得着为了一个下人跟二奶你去置气?这样做对你又什么好处?重树威信?就算二奶奶从了你的意思,你就不怕苏姨娘在老爷面前说,说你蛮横干预二奶奶处理家务,导致底下的人都敢怒不敢言?姐姐,舌头无骨,你知道别人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邱姨妈劝说道。 徐氏沉默不语,她倒忽略了这一层。 邱姨妈见徐氏如此,又道:“你前日提出要为老太太办后事.名正言顺,理所当然的事情,可老爷为什么不同意?还不是怕苏姨娘有想法?他若顾着你多一些,早就答应了,也不会叫二奶奶来办,姐姐,咱们要认清形势,今时不必往昔,一切都要多多忍耐才好,凡事想开了去,不管怎样你还是纪家主母,尚书夫人,过些日子说不定还是宰相妻子,苏姨娘要管家就让她去管,将来也不管这个家交给了谁,咱们就好好的享享清闲,逗逗孙子,养养花草多惬意……姐姐,我在纪家总不是长久之计,等凝素有了婆家,我就和凝素一起离开,到时候,姐姐身边没个真心实意为姐姐考虑的人,妹妹我,真的很担心……” 徐氏动容道:“妹妹好端端为何说要走,凝素……凝素,我会想办法让她……” “姐姐,不要说了。”邱姨妈打断道:“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了,你看宣仪对二奶奶,那是一心一意,眼里心里哪还容得下别人?真要强迫宣仪娶凝素,只怕凝素也只有守空房的份……上次,二奶奶来看我,说如果我不反对的话,她就让宣仪帮凝素物色一个好夫婿,现在也只有她还惦记着凝素的婚事。” “她不过是怕将来凝素嫁了宣仪,想趁早打了凝素。”徐氏道。 邱姨妈摇头道:“她比谁都清楚,如今凝素是不可能嫁给宣仪的了,她若是心地坏的,只要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就可以,任凭凝素耽误了青春去,我也想明白了,也难怪宣仪这么喜欢她,她屋子里的丫头们都这么维护她,她这人心地善良……以前你病着的时候,她也是尽心尽力的伺候你,若没她,姐姐怕是到不了今日了,那时我还想,她是做给别人看的,或者是想缓和***关系,看到现在,不是我说,姐姐三个媳妇,真***个“孝”字的,便只有她了。” 徐氏又陷入深思。 “姐姐,你别嫌妹妹啰嗦,听妹妹一句,你和二奶奶搞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邱姨妈又补充道。 要她去巴结锦书?徐氏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也奇怪,妹妹对锦书的看法怎么突然就来了个大转弯?难道就因为锦书说帮凝素找婆家?下人们都知道锦书是在报复她呢!妹妹怎么就看不清了呢?徐氏满心的疑虑, 蓝沁回转禀道:“夫人,二奶奶到了。” 邱姨妈本想离开了,可又怕姐姐犯糊涂,便又留下且看她们怎么说。 锦书听说夫人找她,忙结束了手中的事,就赶了过来,当然也知道夫人找她所谓何事,不过躲不是办法,她也不会妥协,大不了让夫人骂一顿出出气,今天她就权当自己是只乌龟、鸵鸟。 锦书进来恭恭敬敬地行礼:“给夫人请安。” “不必了,你若少气我几回,我就安了。” 徐氏不咸不淡的说道。 “夫人言重了,锦。 徐氏凛了她一眼,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就给句痛快话,对周婆子的处罚,你撤是不撤?” “夫人,锦书也是按家规办事,昨天刚下的处罚,今天就撤了,朝令夕改的,以后底下的人就难管了,若是平时也就算了,但现在是在办老祖宗的后事,老爷又是郑重交代,锦书不敢有半点马虎。”锦。 “你……”徐氏气结,这个华锦书,居然拿老爷来压她。 邱姨妈看气氛不对,忙打圆场道:“姐姐,锦书也有锦书的难处,这样朝令夕改的,你叫她以后如何当家?反正那个周婆子年纪也大了,是该想想清闲了。” “你掺和什么?”徐氏不高兴的白了邱姨妈一眼。 邱姨妈讪讪的住了嘴,锦书知她好意,冲她微微一笑,道:“夫人,锦书一次主事,还请夫人多多体谅,大家都希望老祖宗的后事能办的顺顺利利,妥妥帖帖的,这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能为老祖宗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周妈妈的事,我已是念在她是府里的老人从轻落,如今令已出,就算要改也且容我得等到七七过了以后,她若在这期间做的好,到时候我找个理由再用她就是了。” 锦书用的是拖延政策,等七七四十九天一过,夫人的气也该消了,到时候她还主不主事都还不知道呢!如果还是她主事,就看情况而定,如果不是她主事了,那就跟她没关系了。 徐氏见锦书就是不肯松口,话又说的滴水不漏,这事说来还真是周婆子自己不争气,她若是硬要锦书撤消处罚,说不定那个苏狐狸真的会在老爷面前编排她……不如就坡下驴算了。 “你既如此说,那便等老太太的事过后再撤,也不是我要为难你,这周婆子是府里的老人里较有头脸的,你蓦然就把她抹了,成全了你秉公办事的名,可也寒了大家的心不是?咱们纪府素以仁孝治家,你这样做,却实有欠考虑之处了。”徐氏缓和了语气说道,不与她计较,权宜而已。 夫人教诲,做媳妇的只能乖乖听着,还要适时作出反应,锦:“夫人教训的极是,锦书年轻气盛,难免有欠考虑之处,夫人能不与计较就是对锦书最大的厚爱了,锦书一定会牢记夫人的教诲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虽然不屑,但是为了息事宁人,皮厚就厚一点了,里子不依她,面子还是要给足她的,反正鸡皮疙瘩有衣服遮盖着,别人看不见。 徐氏听了,心里稍微舒服点,道:“周婆子那里我替你安抚着,省的她心里不服气,反说咱们无情无义,跟她说你已经答应老太太的后事一了就让她回去,天也晚了,你先回去歇着吧!对了,跟宣仪说一声,明天不用躲我了,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锦书心里暗笑,她刚开始还以为夫人这么容易让她过关是宣仪的功劳,没想到这家伙今天一直躲着夫人,这就是他的处理方法? “是,多谢夫人成全。”锦书行礼退下,蓝沁送她出门,锦书从门外初桃手里接过一个纸包道:蓝沁,这里有一斤血燕,这几日厨房里忙,都顾不上给夫人炖补品,你劳累些,在小厨房给夫人炖上吧!” 屋子里,徐氏喃喃道:“这个锦书,本来像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如今却也转性了,说起好话来。” 邱姨妈笑道:“你不是一天到晚的冷脸对她,她自然能说好话,像以前那样凶巴巴的,她哪敢说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 做媒 **至半路,纪宣仪对面急急赶来,紧到锦:“锦书,我听说你被母亲叫了去,真急死我了,母亲有没对你怎么样?打你了?骂了?” 锦书瞪了跟在宣仪身后的映雪一眼,映雪怯怯地躲一边去,她是怕二奶奶被夫人刁难才去告诉二爷的,纯粹是一片好心。 “你想哪去了,你以为夫人叫我去是要吃了我啊……”锦,现在夫人就算想吃掉她,只怕也没这个胃口和能耐了。 纪宣仪道:“可不是吗?你不知道昨天母亲把我骂的狗血喷头,害我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所以你今天就躲着她了?”锦。 纪宣仪双手一摊,讪讪道:“那还有什么办法?只能是躲着,母亲定是找我不成就叫了你去,哎!母亲都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叫我撤了对周妈妈的处罚。”锦。 “那你答应了?”纪宣仪好奇问道,看锦书神情自若,似乎没受什么委屈,难道她答应母亲的要求了?依母亲的脾气,不依她,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以说答应了也可以说没答应。”锦。 纪赏仪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催促道:“你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你到底怎么说的?” 锦书莞尔:“我先晓之以理,再抬出老爷,最后再来个缓兵之计,答应夫人等老祖宗的丧事办完再撤销对周妈妈的处罚,只要过了这一段,什么都好说。”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可真是一条妙计。”纪宣仪抚掌道。 “还妙计呢,我也是抱着挨骂的准备去的,反正随夫人怎么骂,我只当驼鸟就是了,幸好夫人没有过于为难我,或者,夫人她自己也有顾虑的吧!”锦书微哂,夫人现在最忌惮的就是老爷,真要撕破脸来闹,夫人还是不敢的。 “驼鸟?”纪宣仪喃喃自语,又懵了,驼鸟是什么鸟?没听说过呀! 如此兢兢业业一直忙到出殡,锦书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古代的繁文礼节让人咋舌,不过,倘若是贫苦人家,就没这么讲究了。 今年过年,因为老祖宗这一走,也不宜弄得热闹红火,只平平淡淡的一家人团聚一下,和平常日子也差不多。大人们倒无所谓,只小孩子觉得无趣了很多。 到了正月十三,又是上灯时节,锦书还和去年一样给清儿扎纸灯,话儿道:“二奶奶您就别忙活了,韩治少爷给清儿少爷扎了好几盏了,什么金鱼灯,小兔灯……还做了一盏走马灯呢!” 锦:“去年我大多不在家,在家时又是忙的时间多,都顾不上清儿了,这纸灯是我去年答应他的,总不能食言,反正清儿有多的可以送给雨薇玩。” “那倒也是,哦!对了,我听入画说,三爷想要出京任职,三奶奶很不高兴,昨日两人大吵了一架。”话儿帮着糊纸。 锦:“入画有没说三爷是有这种想法,还是真的要出京了?” “我也问了,入画说不清楚。”话儿回到。 锦:“应该不是真的要出京了,倘若有这个消息,老爷、大爷、二爷不可能都不知道。” 话儿附和道:“就是,当初老爷可是花了不少气力才让三爷留京任职的,三爷若是不和老爷商议一下就做主出京,还不得把老爷气死,想来是三爷和三奶奶吵架时说的气话吧!” 气话吗?莫非和淑媛两人的关系是越来越僵了,本来最看好的一段姻缘,如今弄的势如水火,莫非那样洒脱不羁,热情洋溢的人,也变得落落寡欢,淑媛更是一天到晚阴阳怪气,哎!兴许,莫非是真想离开京城,这两人,如何是好?锦书不免担心起来。 正说着,纪宣仪笑嘻嘻的走了进来。锦书忙起身把自己怀里的汤婆子送到纪宣仪手上:“外面很冷吧!快捧着暖暖手。” 纪宣仪接过汤婆子,乐呵呵道:“还好,不怎么冷,锦书,你让我替凝素表妹物色夫婿的事有眉目了。” “哦?说说,是哪一家?”锦。 “我今天不是去上峰刘大人家拜访吗?恰好碰到我的同窗好友杨云并,如今是国子监司业,他三年前丧偶,膝下也没有儿女,因为恰好其父也三年前没了,就一直守孝没有再娶,如今孝期已满,我就把凝素表妹的事跟他说了,他一听便道如果凝素表妹不介意做续弦,他很愿意结这门亲事。”纪宣仪笑道:“杨云清这人我是了解的,无有不良嗜好,是位正人君子,也是风度翩翩,不过,比不上我就是了……” 锦书笑嗔他:“可不是吗?人家的脸皮就没你厚。” 纪赏仪哈哈大笑:“说真的,你觉得这门亲事怎么样?” 锦书想了想:“我觉得不错,家世背景,他自身的条件都可以,虽说是续弦,但他原来并无儿女,凝素表妹要是嫁过去,生下一儿半女的,就是长子长女,不会有什么利益纠葛,人家也能全心全意的对她。” “就是就是,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敢提。”纪宣仪道。 “不过,咱们自己说没用,还得问问姨妈和凝素表妹,若是她们同意,你让你同窗请个媒婆来家说。”锦。 “那是一定的,这个就你们女人和女人说比较合适了,你得空去问问姨妈。” “好啊!我这就去问,不过……清儿的纸灯就交给你了。”锦。 纪宣仪急了:“这个我可做不来的。” “做不来可以学啊!”话儿适时插了句嘴:“二爷不是常教训我们这些丫头,要多看多学……” 纪宣仪瞪她,佯怒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锦:“只许你说别人”不许别人说你的?你这个当爹的,清儿长这么大,你倒是送过他什么没有?韩治来家才多久,给清儿做这个送那个的,你这个爹当的太不称职了,我这是给你机会好好补偿呢!” 纪宣仪看看锦书又看看话儿,两人抿嘴偷笑,一副吃定他的模样,偏偏就是气不起来,而且锦书的话也让他很惭愧,细想起来,他为清儿所做的真是太少了,于是妥协道:“我做,不过,做得不好可不许说我。” “你放心,只要是你做的,就算是歪瓜裂枣,清儿也会很高兴的。”锦。 纪宣仪翻看话儿刚收起来的,做了一半的蝴蝶灯,笑道:“咦?你的手艺也不过如此,这样我倒有信心了,断不会比你差就是。 “二爷少吹牛,您要做的比二奶奶好,我就服你。”话儿存心想看二爷的笑话。 纪宣仪若无其事道:“我刚才是骗你们的,这玩意儿我自小就会做,什么花样都不在话下,你们啊!就等着瞧吧!” 锦书已经整理完毕,叫上话儿:“话儿,咱们走,咱们走了,二爷才好去找帮手啊!” 话儿笑嘻嘻的应了,冲二爷做了个鬼脸。 纪宣仪直叹气,他的那点心思总被锦书猜的死死的,还真如锦书上回说的,孙悟空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 话儿掀了门帘,锦书刚要抬脚出门又回过头来:“对了宣仪,我听说小叔可能想出京任职,你什么时候也去探探小叔的口风,看他是不是真有这个意思?” “啊?”纪宣仪愣了一下,莫非想出京?他在斡林院不是做的好好的吗?听说皇上对他挺器重的,西府的九王也很欣赏他,留在京都不是很好吗? “你从哪听来的?”纪宣仪问。 “这个你就别管了,关键是小叔到底怎么想的。”锦书莞尔一笑,转身出门去。 纪宣仪对着桌上一堆东西呆,该叫谁来做呢?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干脆叫清儿来,两人一起动手。 锦书带着话儿直奔“晚晴阁”,邱姨妈听说锦书来了,亲自迎了出来,命人上茶又上糕点茶果的,很是热情,反弄得锦书有些拘束起来。 相互说了几句吉利话,锦书没看见冷凝素出来,便问道:“凝素表妹呢?” “夫人前几日不是犯头疼吗?我让凝素做了个厚一点的包头给她送去。”邱姨妈含笑说道。 “姨妈有心了,因是正月里,夫人避讳,不肯吃药,说是要吃药也得过了正月十五才行,哎……你吃药挑时间,这生病可不挑时间.我听说天麻治头痛效果最好,便命厨房用老鸭炖了,送老鸭汤给她喝,这两日稍稍好些了。”锦:“论孝心,这阖府上下,你是一。” 锦:“姨妈休要取笑我了,现在是我当家,自然要我多费心的。” “我说的是真真不过的真话,以前大奶奶,三奶奶当家的时候,她们可没这么仔细。”邱姨妈认真道。 “姨妈,我今天来是为了凝素表妹的事……”锦书赶紧切入正题,不让邱姨妈再继续那个话题,叫外人听了去,恐惹得大嫂和淑媛不高兴,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闯大祸了 ***听了杨云清的情况,倒还满意,毕竟凝素年纪不小了,经不起耽搁,能有个差不多的也就凑合了。 锦书让她问问凝素的意思,要是觉得可以再和她说一声,她好安排。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锦书就告辞了。 二天邱姨妈亲自来答复,说是可以。纪宣仪又去找杨云清,如此一来二往的,亲事很顺利的就订下了,两边都想早点成亲,于是就挑了最近的吉日,三月初三,反正冷凝素不算是纪家的人,不算在热孝内。 徐氏知道凝素订了亲,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觉得是自己亏欠了她们,本来说好要撮合她跟宣仪的,还好如今的夫婿不错,虽说是续弦,可对方没有子女,跟原配没什么两样。因着这点歉疚,徐氏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陪嫁,挑了一些好的,备一份价值不菲的嫁妆给凝素。 尹淑媛这几日心情特别的不好,叫大哥办的事,这么久还没音讯,益州才多远?游山玩水似的也该一个来回了。再加上,华锦书当家,个个都说好,府里的情形比先前整齐了许多,连邱姨妈都跟锦书亲热起来,这此人都是势利眼,看谁有权势就巴结谁,呸!迟早叫你们都倒霉。不过最叫她烦心的还是莫非,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说出京,出京能有什么好职位?父亲说了,现在外官没多少空缺,有的也是几处穷山恶水,都叫不上名的小地方,去那种地方当个小县令,有什么出息?还遭罪呢!这样一来,是叫大房二房强了去?以往的闺中密友,如今一个个都是大官的夫人,只有她,当初多少人羡慕她嫁了状元郎,谁能想到,这个状元郎是毫不长进。她也不是没劝,可一说这事,他不是冷了张脸掉提头走人,就是跟她吵,根本说不通。 火盆里的炭火渐渐熄灭,手中的汤婆子也渐渐冷了,尹淑媛直起嗓子喊道:“夏荷,夏荷……” 夏荷应声掀了帘子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你个死蹄子,变着法子要害我是不是?”尹淑媛骂道。 夏荷被骂的莫名其妙,无从申辩,只能怯怯道:“小姐,夏荷怎么可能要害小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巴不得我早死了,你好去爬三爷的床,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别想,明儿个我就早个瞎眼的跛脚的把你许了,让你美去……”尹淑媛冷眉冷眼的说道。 夏荷又羞又气哭道:“小姐,我若有那心思,叫我天诛地灭.我打小就是伺候小姐的,心里只有小姐,只盼着小姐好……” “你少在我面前装可怜,表忠心,我耳朵没聋,眼睛没瞎,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别说什么天诛地灭的鬼话,你对三爷的心思,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装个兄……”尹淑媛顺手就把凉了的茶泼到夏荷脸上。 泼的夏荷心里凉,只觉得说什么都没有意思了,怔怔道:“小姐既然这样以为,那夏荷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说完又怔怔地转身走出去。 尹淑媛见她居然敢顶嘴,没有她的允许还自作主张走人,气骂道:“如今你还没挣上一个妾呢!就敢给我甩脸色了,反了你了,你等着,就明天,我定打了你去。” 夏荷捏住门帘的手关节都白了,低低道:“不劳小姐费心。” 眼泪唰的掉了下来,一直担心的事终于还是生了,这些日子,不仅小姐时不时的挑她的错骂她,连春荟也是明朝暗讽的话里带刺,她已经很小心的回避三爷了,可是……她对三爷好难道错了吗?小姐嫁给了三爷,大家就是一家人了,都是她的主子,她都要尽心服侍,这样也错了吗?既然小姐不需要她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听见主子骂人,“缀锦苑”的下人们都聚在了院子里偷听。 春荟听得小姐骂的是夏荷,心里暗爽,夏荷老是当自己是大姐似的教训她,说她这不对,那不好的,都是丫头,她凭什么说她?如今好了吧!看你还拿什么到她面前逞威风。 夏荷含着泪出来,先看见春荟站在门外,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小姐对她的误会,多半跟春荟乱嚼舌根有关,对春荟真是又气又恨,又见大家都在,心中又羞愧万分,一把推开春荟就跑了出去。 春荟气囔道:“你推我做什么?自己不要脸,还这么威风,哼!” 到吃午饭的时间,春荟一个人伺候小姐和三爷用饭。 纪莫非随口问了句:“怎么不见夏荷?” “哟……你要惦记的人可真多,那个惦记不上又开始惦记这个。”尹淑媛阴阳怪气的说道。夏荷那个死丫头,不过是骂了她几句,她就赌气连活都不干了,真是个没规矩的骚蹄子,下贱货,以前怎么没现她是这样的人…… 纪莫非烦躁道:“你又说什么疯话?” 尹淑媛曼声道: ***说的,在你听来都是疯话吧!因为我说的都是实 想说而不敢说出来的话。” 纪宣仪把碗一顿:“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尹淑媛做无辜道:“我怎么不让你吃饭了,你这么大火气做什么?这碗顿碎了,小心二奶奶找你描赔。” 纪赏仪干脆把筷子也搁了,倏地起身:“不吃了。” “爱吃不吃。”尹淑媛嘀咕道,自己夹了一块醋溜鱼片细尝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外边下人们惊恐的喊了起来。 纪宣仪“哗”的掀了帘子走了出去,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些人还一惊一乍的,纪宣仪没好声气道:“什么事?大呼小叫的,天塌了?” 出云带着哭腔指着夏荷住的房间道:“三爷,不是天塌了,是是……” 纪宣仪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旋风似地冲进夏荷的房间,抬头一看,夏荷直挺挺的吊在梁上。 “快,那凳子,那剪刀.救人……”纪宣仪连声道。 众人这才七手八脚的来帮忙,好不容易把人解下来,伸手在鼻间一试,已是鼻息全无。纪宣仪震惊到极点,好端端的,夏荷为什么要寻死?这么一个通情达理,聪慧能干的夏荷.居然这样仓促的结束了自己的性命,连句话都没有留下。纪宣仪原本就是个心底纯善之人,如何能接受眼前的情形,竟是又惊又怒,一口气闷在心口,看着夏荷的尸体,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尹淑媛听说夏荷自尽了,也是悚然一惊,还有些云里雾里般的不可置信,直到看见夏荷的尸体,才不得不信,没想到夏荷的性子这么烈,挨几句骂就寻了短见,尹淑媛也心慌起来,怕被人说她逼死丫头,就扑上前去,哭喊道:“夏荷啊……你怎么就忍心弃我而去,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早有下人去报了太姨娘和二奶奶,两人急急忙忙赶来,见此情景,先叫人把三爷,三奶奶扶回房里,又让人将夏荷抬了出去。 锦书对夏荷的印象不错,这是个醒事的丫头,一点不像她主子,怎么会自寻短见呢? 锦书叫了入画,出云,还有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小厮问话:“你们有谁知道夏荷为什么要寻短见?” 大家面面相觑,又低下头去,谁也不敢开口。 苏文纨火气窜了上来,老祖宗的事刚结束,府里才安宁了几日,又生出这样的事端,丫头寻死,外面会怎么传?肯定是主子苛待、虐待丫头,这名声多不好听? “不说是吧!来人,拉下去一人打二十大板。”苏文纨喝道。 大家连忙跪下,求饶道:“太姨娘饶命啊……奴婢,奴才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当我是好糊弄的?一看你们的眼神就知道你们说谎,拉下去,给我打死为止,反正已经死了一个,不在乎多死几个。”苏文纨狠声道口 “太姨娘,太姨娘,奴婢说,奴婢说……”出云是个胆子小的,见太姨娘真动了怒气,便顾不得别的了。 “说……”苏文纨厉声道。 “早上的时候,三奶奶骂了夏荷一顿,夏荷气不过所以才……”出云吞吞吐吐道。 “三奶奶骂什么?”锦。 出云再不敢说了,另一个丫头道:“三奶奶骂夏荷不要脸,想爬三爷的床,说明儿个就要找个瞎眼的瘸腿的把夏荷许了……” 这就是了,不是这种伤人极深的话,如何能把一个人逼死?淑媛真是疯了,像条疯狗似的,连从小服侍自己的丫头,这样恶毒的话也骂的出口,刚才看她还哭的伤心,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太姨娘,你看这事……”锦,因为死了人不是小事,总要给官府一个交代。 “嘭……”的一声巨响,大家抬眼看,只见三爷不知什么时候又走了回来,想是听见了刚才的话,气的面红耳赤,猛的一拳,把旁边的一个木架子打翻了。 “小叔……” “莫非……” 锦书和苏文纨齐声唤他,看他的神情,可怕极了。 纪莫非一声不响,扭头就走。 锦:“快跟上。”大家忙起来也跑了出去。 只见正房里一个人被扔了出来,不是春荟是谁?随即房门被关上,再去推时已经推不动,是从里面闩上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教训 **从来没有这样生气,不,这应该不能称之为生气***怒、暴怒,是喷火…… 尹淑媛看纪莫非怒目喷火,咬牙切齿,要吃人的模样,吓的不断往后退缩,颤声道:“你……你……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夏荷死了我也很难过啊!是她自己想不开的,我,我又没说什么……” “你没说什么?你骗谁?你这个人还有没有心?有没有一点良知? 你说的那些还是不是人话?她自己想不开……分明就是你逼死了她……”纪莫非怒吼道。 “我是骂了她怎么样?奴才做错事,当主子的不能骂吗?真是稀罕事了,再说了,我有骂错吗?夏荷她不是一门心思想勾引你吗?只怕是你们两早就眉来眼去的勾搭上了,就只瞒着我一个呢!qisuu她死了你也心疼死了吧?恨不得要吃了我,好为她报仇吗?”尹淑媛被他骂的也气恼起来。 “你简直不可理喻……” “不是我不可理喻,是你自己横竖看我不顺眼,打从娶我进门,你何时正眼瞧过我,你心里想的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小叔子成天想着二嫂子,偷腥不成回来就摆脸色给我看,你还要不要脸……” 纪莫非挥手一个巴掌扇了过去,他平生最恨欺负弱小,最看不惯男人打女人,可今天,他忍无可忍。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把尹淑媛震的懵了,脸上火烧火燎,心里的愤恨也如烈火燃烧,沸油翻滚。尹淑媛捂着脸咬牙道:“你打我?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碰过我一根手指,你居然打我……为了那些下贱女人,你居然打我,我……我不活了,我跟你拼了……”说罢就闷头往纪莫非怀里撞,什么形象,面子都不顾了。 纪莫非将她狠狠地推到了床上,边喝道:“尹淑媛,你少满嘴疯话,自己心里阴暗龌龊,就把别人想的和你一样卑鄙无耻。” 尹淑媛的头散乱,衣衫不整,脸上全是泪水,从来没有过的狼狈,纪莫非的狠戾让她理智尽丧,歇斯底里的喊道:“我卑鄙无耻?我再无耻能无耻过你们纪家的人?是谁设毒计逼死妾室?是谁给我下药,害我没了孩子?你别告诉我是云娘,鬼才相信是云娘……丫鬟死了一个又一个?你们纪家尽是些杀人凶手,这里根本就是一个疯人院……” “那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纪家这么不堪,你怎不回你的都护府去?”纪莫非冷冷道。 “你以为我愿意呆在这个鬼地方?”尹淑媛哭囔道。 纪莫非马上接她的话:“很好,既然你不愿意继续呆在纪家,那我便随了你的愿。”说着就取来纸笔,一气呵成一挥而就写下一纸休书,扔到尹淑媛面前。 尹淑媛捡起来一看就被两个大字吓到,那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休书”二字。 不假思索,尹淑媛就把休书撕的粉碎,决绝的看着纪莫非:“想休了我,门都没有,今生我既已嫁给了你,就算你再不喜欢我,我也要缠着你一生一世,你休想摆脱我,大不了,鱼死网破。” 纪莫非也是心意决绝:“单凭一个“妒”字,我就有足够的理由可以休你,你口口声声纪家如何不堪,殊不知,最不堪的人是你自己,自从你进了纪家的门,纪家生出的是是非非哪一件跟你没有或大或小的关系,你以为你是都护千金,高人一等,骄纵肆意,粘酸喝醋,不知自省,却把过错全往别人身上推,尹淑媛,我不是没有想过要跟你好好过日子,我一直在努力,可你一直在冷我的心,如今,我是彻底的看破了你,对你,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你要鱼死网破吗?好,我奉陪,奉陪到底,今日我就是休定了你。” 纪莫非提笔再写,尹淑媛扑上去抢夺他手里的毛笔:“你要休我,除非我死……” “尹淑媛,不用拿死来吓唬我,历来只有你逼死别人的份,谁能逼死你?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连无常都怕你。”纪莫非推开她。 尹淑媛见纪莫非是动真格要休她,慌了神,她是决计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的,可嘴里不愿意说服软的话,今天纪莫非骂了她又打了她,她要是低头了,那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苏文纨和锦书等人背关在外面,听得里面乒乒乓乓,两人大吵,心急不得了,就怕莫非一时冲动做出傻事来,忙叫人把门撞开。 小厮们得了命令,使出吃奶的劲去撞门。 锦书听到淑媛 **小叔子成天想着二嫂子”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尹淑 魔了,这种话也是可以胡乱说的吗?难怪莫非要打她了。 苏文纨也听见了,看了锦:“还不给我用力撞进去,看我不进去撕烂了她的嘴,真当她是都护千金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门终于被撞开,锦书和苏文纨看到的是,莫非要写休书,淑媛不让,两人争来夺去,桌上墨也翻了,纸也破了,笔也秃了,两人衣服上,手上都是墨汁,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你们这是做什么?还嫌事情不够乱吗?夏荷还躺在那里,你们两个主子不为她张罗后事,倒在这里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苏文纨先将两人都亏了一顿。 两人这才都松开了手,纪莫非凛然道:“你们来正好,可以为我做个见证,今天,我要休了她。” “你敢……”尹淑媛红着眼,含着泪,直直盯着纪莫非。 “我这就去回明父亲,今日不休了她我绝不罢休。”纪莫非说着就要往外走。 锦书赶紧拦住他:“小叔千万别,老爷为老祖宗的事伤心劳累,本就身子不好了,你再去说什么休妻的事,这不是要老爷的命吗?” “那就不去说,反正淑媛我是休定了,这种妻子,我消受不起。”纪莫非痛苦道。 “淑媛,不是我说你,这次你实在是太过分了,就算要责骂下人,也要分个轻重,夏荷的死你是有责任的。还有,要抓住男人的心不是靠冷嘲热讽,百般挖苦,这样,就算这个男人再喜欢你,性子再好也会受不了的,你别怪莫非要休你,换做我是男人,我早就休你了…… 你别不服气,你们两的事随便拿到哪里去说,都是你没道理,你要不信就试试看。”苏文纨教训道。 整个府里,最让她看不惯的两个人,一个来充当和事老,一个还摆出架子来教干她,真是抠都讴死了,可是……理智告诉她,这一刻她能做的只有忍。 纪宣仪和纪存儒也赶到了,见屋内乱七八糟,莫非和淑媛就像两头斗气的牛,都犟着。 锦书给宣仪使眼色,宣仪点点头,拉了莫非道:“走,一起到大哥那里喝几杯,消消气。”硬把莫非拖了出去。 锦:“太姨娘还是先回去,免得老爷生疑,这里有我呢!” 苏文纨知道锦:“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劝劝她。” 等人都走了,锦书才让春荟等人进来打扫屋子、伺候淑媛梳洗整理。 淑媛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睛是肿的,脸也是肿的,这个狠心的人,下手这样重,把她往死里打呀!今后叫她怎么做人?想到伤心处,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河水,怎么也止不住。 锦书示意大家下去,关上房门,坐到淑媛身边,和声说道:“淑媛真是好糊涂。” “连你也来教训我吗?”尹淑媛虽然狼狈却还是一身傲气,在锦书面前,她不能示弱。 “我不是要教训你,而是就事论事,当初,你我同日进门,可我心里知道,你是天,我是地,你是只凤凰,我……充其量也就是一只麻雀,家里人,谁不是对你另眼相看,拿你当宝贝似的疼爱,那时,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我的情形你也看见了,婆婆不疼,丈夫不爱,受了多少白眼,多少气,只有小叔,会对我伸以援手,可是,连我都知道那是因为小叔心地善良,为我抱不平而已,淑媛,你有这么好的家世,这么好的丈夫,你的人生如此完美,为何不好好的享受这一切,而要吹毛求疵,自寻烦恼呢?莫非是怎样一个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只要你对他一分好,他都会十分的还给你,可你却总要拿一些子虚乌有的事去刺他,去折磨他,也折磨你自己……淑媛,富贵的家世可以是天定,但美满的姻缘却要自己去争取,人生不可能只进不退,须知有时候退一步方能海阔天空,我言尽于此,你能听进去一二,也不枉我费一番口舌。至于夏荷的事,她是你的人,如果你还想做这个纪家三奶奶,那么,最好你亲自去办,若是不想,我会帮你办的。”锦,希望能劝得她明白过来,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她大彻大悟不容易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去意已决 ***听了锦书一番话,呆坐在那里,把从进纪府的点点滴滴***里细细的过了一遍,想想那时,她是多么风光,正如锦书说的,谁不是对她另眼相看,拿她当宝贝似的疼爱,那时,她和莫非也是很快乐的,莫非的幽默机智,温柔体贴……他真的不喜欢她吗? 是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不同了?应该是冬至……云娘的计划开始实施,她是一个受害者,从那时开始,她的心里就开始不平衡了,总是在怀疑是方晴烟暗算她,有委屈无处说,脾气也暴躁起来,就老是拿话气莫非,知道他最不喜欢她说他和二嫂,她偏就要说,说的连自己也信以为真了,她的任性,让他渐渐地的失去了耐心,元宵夜,他们一次吵架说到和离,她气冲冲的跑回了家,而他随即赶来,一同扯谎,一同骑马回家,他真的不爱她吗?就在刚才,两人吵的这么厉害,他还说……我不是没想过要和你好好过日子…… 一个巴掌拍不响,走到今天,有别人的缘故,但她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为什么要去吃锦书的醋?锦书那样卑微的一个人,她什么都不比不上她,连她自己都说,她是凤凰,她是只麻雀。她说的没错,没有什么是应该的,理所当然的,富贵家世或许可以天注定,但美满姻缘要靠自己争取。 尹淑媛恍若醍醐灌顶般的清醒过来,这么久以来,她都是想着,莫非应该对她怎样怎样,居高临下的态度,却从来没想过自己要为莫非如何如何。莫非有一点是骂对了,她是个自私的人,而且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钻进了一个死胡同,还要拼命往前,撞的头破血流也不知道回头。 尹淑媛擦干了眼泪,走出去,春荟迎上来小心翼翼问道:“小姐,你要去哪里?” “去看看夏荷。”尹淑媛带着浓重的鼻音低低道。那时骂夏荷是一时心情烦躁,找人出气,现在冷静下来了,心里是真的难过,夏荷来家的时候只有八岁,乖乖巧巧的样子,她一看就很喜欢,把她留在身边,夏荷伺候了她十年,夏荷从来不会奉承她,嘴巴没有春荟甜,但她留她至今,就是因为她的稳重,什么事交给她都是十分妥帖的,反倒是春荟,没少给她惹事……是她害了夏荷,可是,这个傻瓜,她也只是说说,逞口舌之快而已,怎会真的就将她许了瞎子瘸子了…… 春荟见小姐眼泪流个不停,也不敢言语,静静地跟在身后。 院子里的其他丫头们早就帮夏荷洗过身子,换好衣服,虽然大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夏荷为人和气,凡事总是为别人着想,大家想着她往日的好处,都伤心不已。 “你们都出去,让我和夏荷呆一会儿。”尹淑媛怔怔道。 众人含着泪,低着头都退了出去。尹淑媛看着夏荷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她再也不会温柔的笑着叫她小姐,再也不会围着她打转了…… 尹淑媛褪下手腕上的一对玉镯,为夏荷戴上,哽咽着说道:“夏荷,是小姐对不起你,你别怪小姐,今天是我心情不好,就口无遮拦了……夏荷,你放心,你的后事我会帮你安排好,不会让你走的凄凄惨惨……” 话说,纪莫非被大哥二哥拉了过去,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上还有几处被淑媛扯破的,府里的下人看到他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连方晴烟见了,也吓了一跳,不是说夏荷上吊了吗?怎么小叔狼狈的像跟谁打了一架似的。 纪存儒道:“还不快去找身干净的衣服给三弟换上。” 方晴烟亲自去拿了衣服让下人服侍小叔去换上,又叫人去多弄几个菜来,酒就不添了,人不高兴的时候喝酒那喝的都是闷酒,一不小心就喝醉,所以,还是不要多喝的好。方晴烟还小声的嘱咐纪存儒:“呆会儿少喝点。” 纪存儒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女人就是啰嗦。” 方晴烟撇了嘴道:“还不是为你们好。” “大嫂放心,我看着他们呢!”纪宣仪笑道。 方晴烟笑子:“二叔说的,我就相信。” 不多时纪莫非换了衣服出来,一脸的郁闷。 纪存儒道:“三弟,来,坐下,今天,咱们兄弟三人好好喝几杯,把那些烦心事就丢到一边去。” 纪莫非坐下,拿过酒壶就给自己斟满一杯,一口闷了,又要斟上,纪宣仪忙夺过酒壶:“哎……你慢点喝,这是……” “二哥,你就别拦我,让我喝个痛快,我这心里,真是烦透了……”纪莫非颓然道。 “三弟,你的苦二哥知道,说实话,三弟妹是过分了,飞扬跋扈的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可是三弟,你要想想,你们的婚姻说穿了就是一场利益的交换,这其中牵涉之深之广,根本不是一两句话能说的清的,你要休她,大都护肯罢休?就算你占齐了理,人家明着没话好说,心里还不得恨死咱们?再说了,皇后是她家亲戚,当初四妹能进宫,那是皇后看在咱们两家这层关系上才帮的忙,要是反目了,皇后给四妹穿个小鞋还不容易?三弟,好好想想吧!这可真是牵一而动全身呐……”纪宣仪苦口婆心劝道。 “难道要我这样忍她一辈子吗?你们不知道,这每一天都像是在油里煎熬着,我真的要熬不下去了。”纪莫非痛苦的抱着头。 纪存儒拍拍他的背,安慰道:“三弟,女人就是那么一回事,你要看不惯她,又不能休她,大哥教你一个法子。” “大哥,你可别出馊主意”纪宣仪警告道。 “这可不是馊主意,现在不是没办法了吗?你瞧三弟痛苦的样子,咱们于心何忍?总要给他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是……三弟,我建议你出京,管他哪里,出去呆几年,你晾她几年,磨磨她的锐气,在外边如果遇上心仪的姑娘,自己就纳一房,过一段神仙般逍遥的日子,我敢保证,等过个三年五载的,三弟妹见你能回家就高兴死了,也不会跟你计较什么了,最好呢就是她自己耐不住寂寞提出和离,那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跟咱们无关不是?想怪也怪不到咱们头上。”纪存儒说道。 “大哥,还说你出的不是馊主意,如果三弟出京,三弟妹要跟去怎么办?还不是一样?或许更糟糕。”纪宣仪不赞成。 “跟去就跟去呗!三高皇帝远的,她想着回家告状也难了,说不定就老实了,再不老实,三弟就不要客气,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虽然她老爹官比咱爹高,可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个大男人还能让女人爬头上去撒尿?修理的她服服帖帖的。”纪存儒不以为然。 纪宣仪无语,大哥可真能说,自己在大嫂面前不也服服帖帖的? 纪莫非却是听进去了,出京,那是他早就有的盘算,本想过了正月再找大家商议的。 “大哥,二哥,我想出京。”纪莫非认真道。 “三弟,你可别听大哥胡说。”纪宣仪道。 “不是,这也是我自己的想法,你们忘了,我以前就喜欢游历,只是父亲母亲不许,如今也是别无选择了,如果不能休她,分开一段也许对大家都好,话说回来,淑媛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我也有一定的责任,她这个人,骄纵惯了,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是我没有保护好她,孩子没了,对她打击很大,她心里失衡,原本有的小毛病就扩大到让人无法容忍的程度,就像今天,她把伺候了她十来年的夏荷也给逼死了,多好的一个丫头,识大体,明事理,看我闷闷不乐,总是安慰我……” 纪莫非说着说着,喉咙紧,眼睛涩,哽咽不能言语。 纪宣仪想到夏荷也觉得心痛难过,连映雪话儿她们说起夏荷也是称赞的。可是人已经死了,不能复生,只希望尹淑媛将来能收敛些,不然这样下去,迟早是个祸害。 “三弟,别难过了,逝者已矣,生者节哀,来,二哥为你满上一杯。” 纪宣仪为他满上杯中酒。 “既然你这样决定了,父亲那里,我们会帮着劝说,有什么合适的地方职务也要开始留意了。”纪存儒道。 “对不起,让大家为**心了。”纪莫非端起酒杯先干为敬,有两位兄长的帮衬,父亲那里就容易过关了,至于什么地方职务,都不要紧,穷山恶水,七品县令都无所谓,只要能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就好了。 纪宣仪看着颓废的莫非,心中感叹,原本多么开朗不羁的人,一段人人羡慕的婚姻却像一道沉重的枷锁,一座大山,压的他无法喘息,整日的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如果当初他娶了华锦玉,说不定又是另一道光景了,哎……一切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这都是命! 第一百九十章 一次聚会(一) 纪莫非搬到了“芳景轩”去住,只叫入画过去服侍,连去“宁和堂”用饭也免了。 老爷只知道他们夫妻两闹别扭,不知道具体情形,每次看淑媛一个人委委屈屈的,就忍不住要说莫非:“这个小子气性也太大了,哪对小夫妻不吵嘴的,都像他这样,还了得?宣仪,你现在就去把人给我叫过来。” 纪宣仪支吾道:“父亲……三弟他好像出门应酬了。” “又去应酬?你想帮他扯谎也要换个理由。”纪云亭瞪了纪宣仪一眼,哼哼道。 “父亲,三弟真是出去应酬了,听他说,西府有意让他过去。” 纪存儒帮腔道。 纪云亭又凛了纪存儒一眼,看他说的认真,不像说谎。 尹淑媛也忙道:“父亲,您别怪莫非,他这几日是真的忙。” 大家意外的看了看淑媛,难道经此教训,她真的转性了? “老爷,莫非这不是在忙正事吗?”徐氏是知道夏荷的事,莫非八成还在和淑媛抠气,不过,老爷都不高兴了,大家也在为莫非遮掩,就算她心里对淑媛也有气,也还是要帮衬着的。 纪云亭想了想只好作罢。 用过晚饭出来,淑媛低着头自己走在前面,锦书和方晴烟相视一笑,快步追上,一左一右搀着她。 “淑媛,现在还早,要不,去我那里坐坐。”锦。 她们虽然做她姓一年多了.但是还从来没有这样亲近过,淑媛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不,不了,我还有点事……” 方晴烟热络道:“去吧!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做也不迟啊!咱们她婕三人都还没有好好聚在一起说说话呢!” 淑媛推不过,只好随她们去。 纪宣仪和纪存儒在后面见了,会心一笑,纪宣仪道:“她们若都能这样和睦,其乐融融的,家里就温馨多了。” “看来她们是要去你的“澄心苑”了,那咱们也找个地方喝杯茶,下下棋,怎么样?”纪存儒建议道。 “好啊!那就去外书房吧!顺便等三弟。”纪宣仪欣然应允。 见到纪家三位奶奶同往“澄心苑”来,还说说笑笑的,底下的人都觉得很惊讶,这样的情景以往可是没见过。 锦书吩咐话儿,初桃上茶,上茶果,三人就在花厅里坐下,丫头们都在外头候着。 尹淑媛是一次进锦书的房,显得拘束.相反的,方晴烟就自在多了,她和锦书本就没有什么大的过节,锦书以前被夫人虐待生病的时候,她还来看过她几回,后来因为云娘的事,两人走的更近了,再说,雨薇的命也可以说是锦书救的,所以,打心眼里感激锦书。 “淑媛,喝茶,这是我特意调制的桂花蜜茶,你尝尝看,如果喜欢,就带些回去。”初桃沏了茶来,锦。 “桂花蜜?你都喝花茶的吗?”淑媛问道。 “她这个人花样多着呢!什么桂花蜜,玫瑰露,百合片,茉莉花,金黄菊都有,尤其是夏日里那个酸枣茶就更美味了,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方晴烟笑说道。 锦书淡淡一笑:“其实花不仅仅用作观赏,很多花都有其特别的功效,比如这个桂花茶,它就有调理脾胃的功效,特别是在冬日里.可解畏寒肢冷。”知道这些,多亏了前世养生方面的书籍看得过,在古代医学不达,很多病得了就没法医治了,所以,平时注意饮食养生就尤为重要。 “真的吗?有这么神奇?”尹淑媛对方面的知识闻所未闻,只知道上火的时候喝些金银花或者君白菊去火解毒。 “当然,不是一喝就见效的,这个花茶不是药,也不是仙丹,要经常饮用才能慢慢见效的。”锦。 尹淑媛轻轻抿了一口,直觉入口甘甜润滑,齿颊留香,很好喝,不仅赞道:“很好喝呢!不知怎么做成的?” “是啊锦书,你和我们说说,也好让我们长长见识,等春暖花开了,我们也好学着弄一些花茶来喝。”方晴烟也道。 “这个简单,八月桂花开的时候,最好取新开的桂花,若是在枝头上久了,香气都散尽了,做的桂花蜜就没这么香了,就用蜂蜜腌制起来,过些时候就可以用了。”锦。 “那其他的花茶也这样做吗?”方晴烟问道。 锦:“可不是呢!有些花,摘取了之后晒干,烘干即可,比如玫瑰花,百合花,菜莉什么的,这些做起来简单,而且材料咱们府里现成的都 ****就是玫瑰了,玫瑰花,不仅可以清尖润喉,还能***皱,美容养颜呢!不瞒你们说,我想在京郊买一块地,不种别的,就种花,然后制成花茶,开一家专买花茶的铺子。” 尹淑媛眼睛亮,不由的对锦书另眼相看,以前她总觉得锦书出身低微,必定事事不如她,现在才现,她懂得东西真的好多。如此一比较,反倒是她不如她了,说起来也是,虽然,她的父亲官居大都护,但却是行伍出身,马背上打拼出来的天下,她哥哥也是武官,都算是粗人,哪有这些雅致的情趣。 “锦书,你这想法不错,可是,如今喝花茶的人可不多,像我们也是听你说才知道这花茶的好处,这花茶铺子开出来,要如何才能销的出去呢?”方晴烟担心道。 尹淑媛转眼一想:“其实这个好办,天底下有哪个女人不想自己能青春永驻,年轻漂亮的,你那花茶铺子重点宣扬这个,一准成,还有一个好法子,就说咱家四姑娘从小就爱喝花茶,所以,出落的如花似玉,肌肤如雪……” 方晴烟怔了怔,恍然笑道:“淑媛,你这个点子可真够绝的,一定管用。” 锦:“我本来只想开着玩的,被你们这么一说,好像还能赚几个钱似的。”其实这些她早就想过了,如何策划,宣传,不论那个朝代,女人的钱应该都是最好赚的,而且这行生意又雅。 “你还说,我被你这么一说,也心痒痒了,你瞧咱们家的产业,都是些田庄农庄的,我是一点也不感兴趣,说不得,我也弄一个自己喜欢的事来做做。”方晴烟羡慕道。 尹淑媛却想起一件事,担忧道:“可是,咱们是官宦之家,要是老爷知道咱们在外边经商会不会生气?” 锦:“其实经商也没什么,据我所知,许多官家都暗中经商,自己不出面罢了。” “我也听说,京城最有名的“聚香楼”就是一个王爷开的,不然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赶着往里面送钱?心照不宣而已。”方晴烟道。 “反正是弄着玩的,老爷真要不允许,就算了。”锦:“大家还是快喝茶吧!茶都要凉了。” “咱们三个在这里吃茶,说不定,他们三兄弟又凑一起喝酒了。”方晴烟安呵呵道。 “这样不是很好吗?他们喝他们的,咱们聊咱们的。”锦。 尹淑媛感慨由心而:“咱们要是早这样就好了……” 方晴烟也感叹道:“现在也不迟啊!其实想想,咱们真的没必要争来斗去,都是一家人,利了我的,损了你的,有什么意思呢?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得见面就跟个仇人似的,人啊!有时候就是想不开,到头来还不都是一场空,又带不走什么。” “大嫂说的极是,心齐才能家和,家和才能兴旺,既然咱们有缘做了她婕,不晓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过,话说回来,牙齿也有咬着舌头的时候,如果有了意见和矛盾,大家也能坐下来,平心静气.开诚布公的说出来,想办法解决,这样就不会心里怨气,我先来表个太,倘若,锦书有什么做的不对不好的地方,希望大嫂和淑媛能及时提出来,若是误会就想办法解释清楚,若是锦书真的错了,也好及时改正。” 锦。 方晴烟听锦书都这么说了,自然也不能落后,也道:“我也是一样的,你们要觉得我有什么不对,也要跟我说,不要憋在肚子里,我这人比较粗心愚钝。” 尹淑媛看看锦书又看看方晴烟,顿觉惭愧万分,这么久以来,一次觉得她们也是自己的亲人,是妯娌,而以前,她都当她们是敌人。 尹淑媛低低道:“其实要说毛病,就数我最多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二嫂那天说的话,我觉得我以前真的有点浑……” “淑媛,这不能全怪你,我们每个人的成长环境不同,造成观念的差异,性格的差异,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肯定要经历一个磕磕碰碰的过程,况且亲兄弟,亲姐妹之间都难免要抠气,更何况是妯娌,天底下有几家的她姓是不吵不闹的?不过,只要大家的心意是好的,偶尔拌几句嘴也无伤大雅,大家都不要往心里去就是了。”锦。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次聚会(二) “是啊,我也想开了,这个家,谁当都是一样,我以前就是怕被人家说闲话,长媳不当家,肯定是这个长媳没有用,所以就怕淑媛你抢了我的当家之位,暗地里和你较劲,不过,淑媛,我对天誓,我真的没有算计害过你……”方晴烟一脸真诚的检讨道,按说平时这话她是决计不肯说出口的,今天算是鬼使神差了,不过,话说出来心里却是舒坦了许多。 这可真算是开诚布公了,尹淑媛很难为情,断香的事不是方晴烟做的她早就知道了,冰丝血燕的是谁做的手脚虽然她现在还不能肯定,但也绝不会是方晴烟做的,虽然她曾经深信不疑是她干的。如此说来,她还真的相信方晴烟说的话,可是,她却是真的动过心思要害方晴烟,去年过年,还送画奚落锦书,当然她也没讨到便宜……她可不能向她们两一样说的理直气壮的,但是,有过今日一番该话,她心里的疙瘩也解开了好多。 尹淑媛沉默了一下方道:“大嫂,我知道的,以往是我任性了,有诸多不是之处还请大嫂二嫂多多包涵。” 方晴烟哈哈笑道:“咱们这可算是冰释前嫌?真的,我都没想过咱们三人也能坐在一起谈天说笑,以后啊!咱们就要多聚聚才是呢!这样吧!册夭我做东,你们都到我那去,我备些酒菜,咱们也乐一乐。” “再叫上凝素.她就快出嫁了,在咱们家的日芋也不多了。”锦。 方晴烟抚掌笑道:“你瞧,我们倒把她忘了,多亏你提醒,她也怪寂寞的,以前还有个四妹妹跟她玩,四妹妹进宫后,她就成天呆在屋子里,都不出来了。” 尹淑媛被她们说的也期待起来,只是想想她和莫非如今闹的水火不容,莫非索性都搬去“芳景轩”住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原谅她,霎时又心事重重,怏怏不乐起来。 锦书见她蹙眉不语,想是又在为莫非的事心烦,便道:“淑媛,你有没有去找过莫非?” 尹淑媛黯然摇头,她怎么敢?莫非肯定不会理她的,说不定连门都不会让她进。 “淑媛,莫非那小子,我耳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他的脾气我清楚,这小子吃软不吃硬,你要是跟他对着干,他比牛还犟,比石头还硬,对他,你要用软功。”方晴烟出主意道。 “大嫂说的没错,你若是不舍得他,你只管去找他,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跟他好好谈谈,一定行的,如果你说不出口,那就做,让他感觉到你对他的心意和诚意。”锦。 “不过淑媛,有句话我是不吐不快,我也不怕你生气,我是真的为你好。”方晴烟说着看了一眼门外,压低了声音道:“本来你身边两个丫头,那个夏荷是真的不错,这种人带在身边只有益处不会有害处,可惜没了,那个春荟,我实在不看好她,我劝你,趁早换个诚实可靠的人,不然只会坏事。”方晴烟直爽道。 大嫂还真敢说,不过说的一点也不错,春荟这人,对主子是忠心,只是她心术不正,留在身边只会搬弄是非,淑媛又是个容易冲动的人,一挑两拨的,还不出事? 淑媛默然,这一点她也觉察到了,春荟这丫头,心里是只有她,只是爱惹事,平时显得很能干似的,真叫她办大事,她又办不好。可是……她最亲近的丫头如今只剩春荟一个了。 看淑媛不语,锦书料她是舍不得,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明明知道不合适,但是有了感情,就不是说放弃就可以放弃的。锦:“淑媛,大嫂是爽快人,有什么就说什么了,春荟的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方晴烟也觉得自己说的太直爽了,有点交浅言深的味道,可是,她说的也是大实话,问心无愧,不过,兴致因此淡了去。便起身笑道:“看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先歇着吧!记得明天上我那儿,我可不再派人来请,你们两自觉点哦!” 淑媛见方晴烟要走了,也起身告辞。锦书也不再挽留,命话儿给她们每人备一罐子桂花蜜让她们带了去。 映雪进来收拾屋子,笑道:“今儿个可真是稀罕了,三奶奶居然来咱们院子里做客。” 锦书微哂:“这有什么,都是一家人,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有些话说开了,对大家都好。” “那是,瞧三位奶奶一团和气的,我们底下人见了都高兴,说的粗俗一点,主子们和气了心情好了,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一点。”映雪道。 “咦?难道我心 ****候,为难你们了?”锦。 映雪抿嘴笑道:“二奶奶是等萨心肠,哪会为难下人,不过我们自己看二奶奶心情不好,心里难受罢了。” “你这丫头越来越油嘴滑舌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锦。 “跟二爷学的啊!没瞧二爷现在见到二奶奶就满嘴抹了蜂蜜似的,那叫一个甜……” 锦书作势要打她:“你个死丫头,让二爷听见了,看他不撕你的嘴。” “说什么呢?要我撕谁的嘴?”刚好纪宣仪进来听见了后半句,又见锦书追着映雪嬉闹。 映雪吐了吐舌头忙道:“二爷回来了,正好,二奶奶说想吃蜂蜜水,我这就去拿。”说完一溜烟跑走了。 纪宣仪看她的背影,嘀咕道:“我怎么觉得这丫头怪怪的。” 锦:“你别理她,她疯魔了,满嘴胡话,咦?我这边才散,你就回来了?” 纪宣仪撩起衣摆坐下,自己给自己斟茶,笑道:“我们早散了,大哥有客人来访,三弟又没回来,我只好在外书房看了一会儿书,走回来,看她们都还在,不好进来打扰,就去后院跟清儿韩治他们处了一会儿,等大嫂她们走了再进来的。” 锦:“那可是让你久等了。” “你们今天说什么呢?说这么久。”纪宣仪好奇问道。 “不过聊一些家常,不过今天收获颇丰,大家都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把以往的心结解开了,所以说人与人之间相处,沟通是最重要的渠道,我们还约了明天去大嫂那里聚呢!”锦。 “这样很好啊!你们妯娌之间感情好了,我们做男人的也负担少一点,不过你们凑在一处,可不许讲我们坏话。”纪宣仪故意正经警告道。 “你们若是好的,我们又有什么好说,若是不好的,也怨不得我们说。”锦。 纪宣仪又吃了个瘪,男人和女人讲道理本来就是件愚蠢的事,说来说去,永远都是她比你有理。 话说淑媛回去后,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是不是要听锦书大嫂她们的话去找莫非谈谈,可是,怎么谈呢?哭着哀求他吗?不,她做不到,这样也太没面子了……怎么办?锦书说,说不出口就做,做又要怎么做呢? 想来想去,突然有了主意,忙唤:“春荟,掌灯。” 春荟应声点子灯来:“小姐,怎么了?” “你去“芳景轩”看看,三爷回来没?”淑媛吩咐道。 春荟怔愣了一下,点头道:“是要春荟去请三爷回来吗?” 淑媛瞪了她一眼:“笨,你只须打听三爷回来没就好。” 春荟疼了疼嘴出去,不多时回转说:“三爷还没回呢!都这么晚了,三爷还不知道回家,都成个什么样了,也没个人说说他。” “春荟,给我闭嘴,以后不许再说三爷的不是,不然我立刻就送你回都护府去。”淑媛厉声喝道。 春荟吓了一跳,小姐干嘛这么大的火,不说就不说嘛!她也是为小姐报不平啊!春荟诺诺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小姐。” 尹淑媛下床穿衣。 春荟讶异道:“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春荟,我们去小厨房,我要给三爷炖碗参汤,他这几日天天在外边混到半夜三更的回来,最是伤身了,给他炖点参汤补补。”淑媛轻快道。 “小姐,你没事吧!”春荟太惊讶了,小姐居然说要给三爷炖参汤,小姐可从来没进过厨房,没做过这些,况且,三爷那样对小姐,小姐干嘛还要对三爷这么好?小姐是不是被刺激的精神不正常了啊? “你这是什么话?我当然没事,春荟,我想过了,我要重新开始,我不能就这样认输了不是?在哪里跌倒了就要在哪里爬起来,我要重新赢回三爷的心。春荟,你也是,以后对三爷要对我一样忠心、尽心,知道了吗?”尹淑媛自信的说道,华锦书当初那样艰难的处境,可以说前后狼后有虎,她都能挺过来,如今过的好好的,她尹淑媛一定不会输给她,她要主动出击,感动莫非。 春荟木然点头,心道,太不对劲了,难道是今天大奶奶和二奶奶对小姐施了什么法术?小姐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既然小姐这么决定了,她这个做奴婢的就只好跟着。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失约 纪莫非满身酒气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子时了,入画伺候他梳洗好后,端了参汤来。 “以后别弄这些,麻烦,再说我年轻力盛的,也用不着喝这些。”纪莫非道。 “这个不是奴婢炖的,是三奶奶亲自炖了送来的,还嘱咐奴婢要好生服侍三爷。”入画说明道。 纪莫非愣了一下,她这演的又是哪一出? 二日,锦书整理好了账册、名册、物件册正要去找太姨娘,太姨娘那边却先来人请她了。 “听说,昨个儿你们她姹三人相该甚欢?”苏文纨打了下人们出去,才笑微微道。 “是啊!真的是好难得,大家相处这么久,能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说话还是头一遭。” 锦,希望昨天是个好的开始,虽然她们三个不是很合拍,对脾气,但是,一家人没得选择,不能看不顺眼就老死不相往来,不然这个家迟早四分五裂,而且,经过昨天,好好相处其实并不难啊! “你们能这样很好,锦书,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这段时间看你办事井井有条,赏罚分明,大家对你都是交口称赞……”苏文纨和颜悦色道。 锦书不知太姨娘到底是何意,叫她来就是为了称赞她吗?只听她又道:“其实我并不想当这个家,这些年我都闲散惯了,只想平平淡淡,悠悠闲闲的过日子,之所以当初应承下来,我也是有目的,有打算的,机会到了面前,我就要把握住,就算是我的私心吧!于情于理我都觉得这个家只有你来当最合适……” “太姨娘……”锦书低喊了一声,太姨娘这些话让她很意外。 苏文纨微微一笑:“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当这个家就是为了能把这个家交到你手上,原本是想等婕妤娘娘生产以后,你功德圆满回来再把这个家交给你来当,可如今你有孝在身,是不能再进宫陪侍婕妤娘娘待产了,还不如趁现在这个机会就把我的心愿了了。” “可是,太姨娘,这样不好吧!老爷当初让我来办老祖宗的后事,只是权宜之计,如今事毕,我就该功成身退才是,怎好来当这个家?”锦。 “你放心,昨晚我已经跟老爷商议过了,老爷也觉得你合适,你还真以为老爷当初是因为摆不平夫人和我才推出你来的?其实,老祖宗在世的时候就有过这样一句话,说“三个孙媳,只有锦书能当这个家。”这话没对别人说,单在老爷面前说的,所以,老爷也是借此机会试探你的能力,看你能不能稳得住……这几天老爷就会宣布由你来当家的,我料想你是个一丝不芶的人,这两天必要找我交接各项事由,所以,索性我早些找你,把我手里的账册,钥匙交给你。”苏文纨笑道。 原来是这样,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苏太姨娘是她来交接事务的.没想到是反过来,苏姨娘要向她交接事务。可是这也太突然了吧!苏太姨娘自己当家当的好好的……锦书犹豫着。 “你就别犹豫了,你现在当家,没有谁会有异议,这是总账册和银柜的钥匙,都交给你,陈管家和账房那里,你来之前我就交代过了,你随时可以吩咐他们,这下好了,我终于可以卸下这副担子,一身轻了。”苏文纨轻松笑道。 锦书手捧账册和钥匙,从来不曾想过会有这一天,这些并不是她努力的方向,却在无形之中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有点像做梦,可是手里是真实的沉甸。 方晴烟得到消息特意过来道喜,笑说道:“今晚的聚会倒是特意为你庆贺似的,正好老爷今日要出门赴宴,咱们也可以自如些。” 锦:“可千万别说什么庆贺的话,我正愁着,不知道要从何做起呢!推又推不出口的。” “为什么要推?我相信你一定行的,反正有什么用的着的地方,你只管说。”方晴烟热心道。 锦:“到时候肯定少不得要麻烦大嫂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方晴烟才告辞离去,锦书安安静静地坐着把账册看了一遍,苏太姨娘又让人把银柜也抬了过来,当面点清楚,锦书收好来了,也不急着去找陈管家和账房,老爷没有正式宣布之前,她是不会有所动作的。 到了晚饭时间,纪存儒知道今天她们几个女人要聚会,也推说外边有应酬,不回来了,方晴烟就早早派人去请大家,锦书去凑了冷凝素一起过去,连一直在安胎不出门半步的芷兰也在,四人有说有****媛还没到。 方晴烟问下人:“你们可是当面和三奶奶说的?” 丫鬟道:“是的,三奶奶答应了随后就到的。” “大嫂,你别怪人家来的迟,是你心急,宴开的早了,咱们再等等。”锦。 四人又等了二刻有余,大家心里也疑狐起来,如果淑媛不想来,依她的性子,直接便回了说不来,她既然说要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来的…… “若雪,你再去“缀锦轩”请三奶奶,就说大家都到了,就等她一人了。”方晴烟吩咐道。 若雪应声而去。 尹淑媛此刻正在屋子里如困兽般徘徊,连春荟也打了出去,吩咐谁也不许进来。桌上那封信,她已经弄了无数遍,看到每一个字都刻在了心上,这封信和上回那封信是出自同一个人,上回是给她一个谜,这回是给她一个雷,惊雷。信中说,岚贞不是窃银潜逃,而是被苏文纨害死的,为了杀人灭口,因为苏文纨已经疑心她在查冰丝血燕的事,先下手为强……如果益州那边有消息到,那她(他)会出来作证,揪出这个潜藏在纪府最大的阴谋者。 此人言之凿凿,又说到时候愿意出来作证,想来不是诓骗她的。 苏文纨,你这只老狐狸,我尹淑媛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要不是我,你生的贱丫头能得到皇上恩宠?能当上婕妤娘娘?你居然还来害我孩子……你不仅害了我的孩子也害苦了我和莫非,苏文纨,我饶不过你。 “春荟,备车,咱们回都护府。”尹淑媛拿定主意,她要回去催一催大哥,不然大哥还以为是什么小事,不给她认真办了,看来益州的事也和苏文纨有关系。现在她会再冲动了,没有确切的证据和把握,她不会轻易难。 若雪过来的时候,碰到三奶奶正往外走,还以为三奶奶是要去赴宴了,欢喜道:“三奶奶,我们奶奶还叫我来请您呢!” 尹淑媛绷着个脸,冷冷道:“告诉你们奶奶,我有急事要出门,今儿个她们自己聚吧!”说着,头也不回,急忙忙的就走了,她现在哪还有心情去吃酒说笑。 若雪冲着她的背影嘀咕道:“说话不算数,一会儿说去一会儿说不去。”没奈何,只好这样回去复命。 方晴烟听说淑媛不来了,心里老大不高兴,讥诮道:“她这是诚心拿我开涮呢!我就知道,她是都护千金,瞧不上我们这些小家小户的,不来便不来,我还不稀罕她来。” “大嫂,你先别生气,淑媛说不定真有急事,若雪,可听三奶奶说要去哪里?”锦。 若雪摇头:“奴婢没问,不过三***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急急忙忙的就走了。” “那可能真的有急事吧!”冷凝素也道。 “好了好了,既然她不来了,那咱们自己开宴,难得聚一聚,别为了她坏了咱们的兴致。”方晴烟热情的招呼大家吃菜。 “芷兰,你有身孕不能喝酒,就喝鸡汤吧!锦书、凝素,你们两无论如何来一杯梨花酿。”方晴烟亲自为她们两斟上。 “我是喝不来酒的,不过,今日高兴,一定要喝一杯,只此一杯哦!”锦,心里却暗暗担心,淑媛到底怎么了? 冷凝素主动把杯子递了过来,嫣然笑道:“大表嫂,我也和二表嫂一样,只喝一杯。” 方晴烟不依,笑道:“我知道你能喝的,一杯怎么够,呆会儿说大表嫂请吃饭,连酒也不给够,岂不是寒碜我?” “大表嫂,这么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酒鬼来着。”冷凝素格格笑道,亲事定下以后,她的心情就好了许多,虽然没能嫁给二表哥,有些失望。索性是早早认清了她和二表哥之间没有可能,所以. 这失望的情绪并没有维持多久,就释然了,今天大家能约她出来相聚,她是真的很高兴。 “凝素表妹,你能喝就陪我们奶奶多喝几杯,这样的聚会也是难得的,便是醉了也无妨。”芷兰帮衬道。 冷凝素也干脆,笑道:“那好,大表嫂喝多少我也喝多少,我今日就舍命陪表嫂了。” 锦书看她们兴致高涨,也不好败兴,但是倘若真喝醉了,自己的男人或许不会说什么,但老爷夫人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所以只能见机行事,到时候劝着点,大家都悠着点。 第一百九十三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什么?你说老爷要让锦。 “嗯!陈管家和账房先生都已经得了确信,是苏姨娘亲口说的,以后这个家就由二奶奶来主事了,听说连银柜都搬到二房去了。”周婆子说道,心里在后悔,当初要是知道这个二奶奶这么有本事,她怎么也不敢托大,虽然夫人说二奶奶答应了等七七过后让她回来,可是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二奶奶又成了真正的当家的,这事儿,还有可能吗? 徐氏思来想去想不通:“苏文纨好不容易挣来的权利怎么这么轻易就拱手让人了?我还以为她要霸占到死呢!” “夫人,我看这才是苏姨娘的聪明之处,她一个姨娘,还真能霸着这个权利到死?夫人能容她,纪家三位爷还能一直由着她?说一千道一万,就算三位爷没意见,那三位奶奶也不能同意啊!况且只要宫里那位娘娘不倒,这个府里还有谁敢为难她?她忙死忙活有什么好处?还不如买个人情给二奶奶,最关键的事,二奶奶和宫里那位娘娘关系非同一般,由二奶奶来当家,她有什么吃亏的,她这是把自己的后路都想好了。”周婆子分析的头头是道。 徐氏颔:“你说的是,她们母女两和锦书那是同一路人,都是卑微低贱的人,要不是云娘这个包藏祸心的害了我,哪有她们三人的出头之日?我都怀疑当初叫锦书办老太太的后事就是她为锦书铺的桥,修的路。” “可不是吗?但是老爷如今都听她的,又有什么办法?夫人.您说这二奶奶当了家,那……那二奶奶当初答应您的事,还能作数吗?”周婆子最关心的就是这点。 徐氏不悦道:“就算二奶奶当了家,她也还是我的媳妇,哪有媳妇不听婆婆的,不听话就是不孝顺,她敢?” 周婆子垮着脸道:“这,这也不好说,本来二奶奶就和苏姨娘亲近些,如今又承了苏姨娘的情,得了她的好,二奶奶怕是更会向着她了,夫人的话……二奶奶未必会听哦!” 徐氏脸色阴郁着,想着周婆子说的可能性不是没有,毕竟当初她对锦书苛刻了些,锦书虽然表面上恭谦有礼,可心里能不记恨吗?她真有那么宽大的气度胸襟?上回她不就没听她的话吗?那以后当家作主了,肯定更不会把她放在眼里了吧!说不定她的恭顺谦和都是装出来的. 就是为了谋取当家之位,一旦目的达成,她的真面目就要露出来了吧! 到那时,她会不会和苏文纨联起手来对付她?来报仇呢? “夫人,您是不知道二***手段,如今大奶奶和三奶奶都跟她好着呢,都被她笼络了,三个人老是聚在一块有说有笑的,这纪家可真成了二***天下了。”周婆子继续表示她的担忧。 “别说了。”徐氏焦躁的打断了周婆子的话,周婆子乖乖住了嘴。 “还不都是你们这些没用的家伙,叫你们办点小事也办不好.你是没出师就先折了,另外几个也都是没脑子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徐氏骂道。 周婆子悻悻低着头,心道:这也怨不得我们啊!以前这些招数对付大奶奶都有用,可这个二奶奶油盐不进的,不认人只认事,还大道理一套又一套,让她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更何况,夫人自己都没辙,她们这些粗人,下人就更没辙了。 “你先下去,容我想想,这几日你们自己小心点,新官上任三把火”别叫二奶奶把你们都给烧了。”徐氏郁郁道。 “是!”周婆子瘪瘪地退了下去,看来以后大家的日子要不好过了,真要是不行”就早点提出告老算了,还能得一笔安家费呢! 席散后,锦书特意转去“缀锦轩”看看淑媛回来没,出云说还没回来,锦书又问三奶奶去了哪?出云说好像是回都护府了。锦书心里就更加疑狐了,前一刻还要来赴宴,后一刻就回娘家去了,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锦书正要离开,如云想到说:“三奶奶之前好像收到一封信,是门房送来的。” 哦?信?那就是了,说不定是她娘家来的信,有急事要她回去一趟呢!锦:“等你们奶奶回来,告诉她我来过了。” 因喝了两杯酒,出来冷风一吹,锦书就有些犯晕,没想到凝素也是这么会闹的人,以前还真没瞧出来,可能是就要出嫁了,心情好,也没什么顾忌了,就疯闹,加上大嫂一旁怂恿,害得不会喝酒的她又多喝了两杯,现在,连走路都觉得轻飘飘起来,脚下虚浮如踩着棉花,脸上也有点烫,说不定脸也很红了,幸好现在是晚上,没什么人看见,不然她这个准主母就要糗大了。 走到紫竹林的时候,一阵风过,竹影摇曳,忽的,有道黑影一闪而过。 “谁?是谁?”锦,人也猛的情醒了过来。 话儿和初桃忙挑了灯笼四下张望,可除了树影,竹影并无其他。 “二奶奶,您眼花了吧?”话儿笑道。 “是啊!什么也没有。”初桃也肯定道。 可是,刚才她分明看见有个人影闪过……定睛再看,月色朦胧,枝影横斜,并无人影,难道真的是她酒喝多了,眼花不成? “小姐,咱们快回吧!这里风大。”初桃催促道。 等锦书走远了,从紫竹林里走出来一个人,对着她们的背影叹息一阵,才背着手慢慢走着。 月光清冷,小径孤单,只影更显萧条。 刚才没有吓着她吧!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心烦,在园子里走走,要是在以前,他一定不会躲开,而是大大方方的迎上去,打个招呼…… 可是,现在……人言可畏啊!淑媛像只疯狗似的乱嚷嚷,肯定也有人听见了,好事者以讹传讹,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他不得不小心谨慎,尤其是在这样的夜晚,即便是偶遇说不定都会被别人说成是月下私会。所以,他只能避开,尽量不与她见面,免得给她带去不必要的麻烦,她能有今天是她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可不能毁在他身上。 纪莫非摇了摇头,加快脚步,消失在夜幕中。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夫人怒了 尹淑媛回来时,在府门口刚好碰到赴宴回来的老爷,纪云婷见她那么晚了才回家,又没有莫非陪着,心里不太高兴,不冷不热的说了句:“女人就该安安分分的呆在家里,不要没事就往外跑。” 尹淑媛自己本就一肚子的气,听老爷话里有教训她的意思,再想着老爷对苏文纨的宠爱,就更来气了,老爷根本就是一个老糊涂,这个家,真没一个好人,尹淑媛也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媳妇不过是回趟娘家,又不是去赶什么坏事,不像有些人,表面看倒是安分,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阴暗的祸害人。”说完头一昂,也不理会他,就径直往里走了。 这下纪云亭气的目瞪口呆,这个淑媛也太不成样子了,居然无视公公的教诲,还顶嘴,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难怪莫非跟她生气,哼!岂有此理。 等走远了,春荟担心道:“小姐,老爷的脸都绿了,这样……不会有事吧?” 尹淑媛不以为然:“我的脸还绿了呢!要不是他这个始作俑者. 我的孩子会没了?我现在看到任何纪家的人都讨厌,厌恶至极,要不是事情还没解决,我才不愿再踏进这个家,春荟,你嘴巴给我闭紧一点,在我没有动手前,你要是敢泄露半个字,我叫你死……”尹淑媛咬牙切齿的警告道。 春荟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连忙保证道:“小姐,春荟知道轻重,春荟绝不会吐半个字的。” 回到“缀锦轩”,出云回说三奶奶来过了。尹淑媛“嗯”了一声,心想,华锦书一定是来看她为什么不去赴约的吧! 春荟提醒道:“小姐,今晚还要不要给三爷炖参汤?” 尹淑媛没好气道:“炖什么炖?没瞧见我心烦着吗?” 春荟碰一鼻子灰,这两天她可够倒霉的,时不时的被小姐教训,自从夏荷走了,小姐和三爷又闹翻了,最吃亏的人就是她了,成了小姐的出气筒,昨儿个小姐还说要她对三爷和对小姐一样好,今天,她好意提醒了,反又遭白眼,这个丫头可真难做啊! 淑媛草草收拾了一下,就躺在床上出神,原来大哥早派人按信上的地址去找了,可是回来的人说那户人家就在前些日子搬走了,不知去向,所以大哥又让人去打听,这一来一回的就耽搁了,还好,大哥说已经有飞鸽传书来,人已经找到,他已经做主,将那户人家举家带到京都来,方便问话,应该很快就能到了。谜团很快就能解开,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个神秘的写信人到底是谁?是男是女,他说会出来作证.她又要怎么跟他联系?他如果又过好几个月再来联系她,她是个急性子.如何等得了这么久?现在她都想冲过去把苏文纨揪出来……不能太便宜了她,到时候一定要想个万全的法子,叫纪家护不了苏文纨,我管你是不是婕妤娘娘的娘,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就这么简单…… 许是被尹淑媛气大了,昨夜,纪云亭翻来覆去,在心里把三个儿媳好好的做了一番比较,果然还是觉得老太太有眼光,所以二日一早就把锦书叫了去,郑重宣布,让锦书当家。 锦书这才开始着手接管,昨夜,纪宣仪也问她,自己想不想当这个家,如果不想当,又说不出口,只管交给他去说,保证不让老爷怪到她。 锦书自己也是想了又想,若说喜不喜欢,她自然是不喜欢的,如今家里也没有人会为难她了,和赏仪的感情也算稳定,这样平淡的日子,正是她所追求的,再说要当好这个家可不容易,每天都有那么多或大或小的事情要处理,累倒还在其次,就怕做不好,辜负了长辈的期望,又让人看笑话,她这个人,就是面子放不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例子……可是,太姨娘的一番心意又不好推委,虽然她也知道太姨娘是有私心在里面,自从泫歌进宫,家中的开销是大大增加,宫里一些公公总会借这样那样的理由来家里要钱,你说不给没有,他们心里不痛快了,在宫里使些手段,说不定泫歌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如今泫歌受宠都还是如此,将来,万一皇上对泫歌的感情冷淡了呢?这些人的竹杠子一准敲的更狠,除非泫歌能登上高位,情形才会有所改变…… 可是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一个过程,所以,只有她华锦书当这个家,才会真正为泫歌考虑,不管泫歌在宫中是何种处境,都不会坐视不理。所以,她是推不得了。 ***好说,先当着吧!等将来,家中诸事都顺了, 享享清福。 锦书刚接手,自然有许多事要忙,不过,她心里还记着曾经答应夫人的话,让周婆子回来的事情,这周婆子这段时间以来倒还老实,表现平平,锦书就特意找了周婆子,先让那个她回内院来做事,但不给她管事之职,只说,以后看她表现,若是好的,再提她。 周婆子见二奶奶还记着她,虽然没有重用,可也留下了话,留下了希望,如此先前对二***埋怨就淡了几分。徐氏见锦书果不食言,原先那些让自己都不安的担忧也慢慢的散了去,心想,锦书还是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的。又值冷凝素出嫁在,”徐氏倒是安安心心的和邱姨妈忙着准备各种绣品、嫁衣。 这日邱姨妈照例在徐氏房里坐了一下午,两人边做活计边聊天,到戌时一刻才走。蓝沁收拾了东西,帮徐氏揉肩,听得外边回道:“三奶奶来了。” 徐氏微讶,尹淑媛可是有段日子没来了,这孩子不懂事,可自己的夫君闹别扭,就连长辈也不放在眼里了。徐氏漠然道:“让她进来。” 尹淑媛只身进来,给徐氏请子个安,直接道:“母亲,淑媛有要事要和母亲说,请母亲屏退左右。” 徐氏又是诧异,叫蓝沁退了出去,关上门。 “什么事?这么神秘兮兮的。”徐氏问道。 “母亲,你还记得乔振声吗?”尹淑媛澹然笑道。 徐氏大惊,瞪大了眼睛看着尹淑媛,支吾道:“你如何会问起他?” “母亲之前是不是让二哥去找过乔振声?相信二哥一定回你说没找着吧?”淑媛道。 “这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徐氏问道:“莫非告诉你的?” 尹淑媛摇头,正色道:“不是,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原来二哥早就找到了乔振声,还特意跑了趟益州,也见了乔振声,可是,为什么二哥回来以后,只字不提?母亲,你知道为什么吗?” 徐氏震惊不已,原来乔振声真的活着,宣仪还找到了他,可是后来她问过宣仪,宣仪跟她说,还没找到……这,这是为什么? 尹淑媛见徐氏茫然,便道:“母亲要二哥去找乔振声,是想为自己证明,当年你并没有杀乔振声,你只想赶走姚姨娘,并非是要害她性命对吗?本来,如果这乔振声肯出来证明,就是母亲能扳回局面的一个最好途径,可惜,有人赶在了二哥前头,提早一步找到了乔振声……” “你说真的?是谁?”徐氏惊讶道。 “母亲想想,如果母亲扳回了局面,对谁最不利呢?”尹淑媛冷笑道。 徐氏安眉一想,脑中灵光一现,惊呼道:“是苏……” 尹淑媛忙做了个低声的手势,缓缓点头:“母亲猜的不错,这事,我原本不知,可是夜路走多了,再小心也会湿鞋,她心肠歹毒,恶事做尽,有人自然看不过眼,就写了匿名信到我这里,我不敢惊动府里的人,就让我大哥派人去查,直到现在才有消息,母亲,乔振声已经死了,就在二哥去见过他之后的三天,死于肺痨,但他的家人已经被我大哥带回了京都,我已经去见过他们了,母亲,你一定想不到,二哥也不会想到,她赶在二哥之前派人绑了乔振声的孙子,逼乔振声对二哥说,当初就是你设计害姚姨娘,并在事后派人追杀乔振声。” 徐氏听了,气的脸色青,双唇咬出血来:“这个贱人,真是好狠的手段,这不是要置我与死地吗?难怪宣仪瞒着我,怕是他心里也认定了我这个娘亲是个杀人凶手吧!” “淑媛,我要见见乔家的人。”徐氏坚决地看着尹淑媛。 “好,我来安排,不过这事母亲气归气,可不要走漏了风声,想她是如何知道您让二哥找乔振声的事?说不定早就在你身边安插了眼诿,母亲去了之后,我还有一件更可怕”更严重的事要告诉母亲。” 淑媛定定道。她是想了好久,这府里还有谁是和她一样痛恨苏文纨的?只有夫人,如果她和夫人联起手来对付苏文纨,就能将苏文纨置于死地,谁也别想再护着她。 更可怕,更严重的事?难道苏狐狸还有更大的尾巴被淑媛抓在手里?徐氏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斗志昂扬。 一百九十五衙门来人 晚宴的时候,徐氏吃了几口就搁下子碗筷,宣仪见状问道:“母亲,可是饭菜不合味口?” 徐氏叹气道:“并不是,只是这几日睡不好,老是做噩梦。” 纪云亭讥讽道:“亏心事做多了自然是睡不踏实。” 若是以往,徐氏定又要气个半死,但今日,她只淡淡笑道:“我睡不踏实不打紧,反正吵不到老爷,苏姨娘能睡踏实就行了。” 见老爷呛夫人,一桌子的人都低头吃饭,不敢答话。 纪云亭没好气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 徐氏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也还是气的,自从云娘把当年的事揭穿以后,老爷就恨死她了,常常在晚辈面前斥责她,一点情面也不留,她的威信就是这样被扫的一干二净,每次,苏贱人都在暗地里偷笑吧!让你笑,看你还能笑多久? “这可难说,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徐氏讥诮道。 苏文纨面不改色的喝着汤,仿佛根本没听见徐氏的话,她根本无需理会徐氏,只当一只狗在吠。 “淑媛,你明天有没有空闲?”徐氏问道。 尹淑媛放下碗筷,微笑道:“有。” “那你陪我去趟“慈云庵”。” “好!”淑媛轻道。 “夫人,要不,我也陪您去,正好可以去芷兰求个母子平安符。”方晴烟凑合道。 徐氏蹙了眉不答话,方晴烟讨了个没趣,暗自后悔,她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的,要赶这话?夫人只叫淑媛,当然是不喜欢她同去.本来么,夫人就只与淑媛合意,便讪笑道:“哎呀!我明日好像还有别的安排,好像还去不了。” “我也没叫你去啊……”徐氏不冷不热道。 弄得方晴烟尴尬不已。 锦书本来想问她们什么时候去,她好先让人备好马车。可是看大嫂吃了瘪,她就不说了,省的夫人也给她个没趣。 三天,锦书正打人给宫里的泫歌送银子,听到下人来报说是衙门来人了。 锦书心下一紧,衙门的人来做什么?而且,这个时候家里的男人都不在。 “说了是什么事来的?”锦书忙问。 “他们说要找老爷。”下人禀道。 锦书心想,衙门里点名要见老爷,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不管是什么事把老爷他们先叫回来准没错,便道:“让人去请老爷和几位爷回来,把衙门里的人迎到前厅喝茶,我这就过去。” 锦书还未到前厅,只见夫人也来了,不知道是谁去通知的,锦书心里一宽,毕竟夫人在处理对外的事情上要比她有经验。 “夫人……”锦书屈膝请安:“夫人是听说衙门里来人才过来的吗?” “你以为我没事过来溜达?”徐氏似笑非笑。那个神秘人果然守信用,今天就是苏狐狸倒霉的日子了。 锦书浅浅一笑,让夫人走前面,她才跟在后面进了前厅。 来的人不是张巡捕,是张生面孔,他自我介绍姓赵。 “赵巡捕,你们今日来所谓何事?”徐氏问道。 “纪夫人,这事还是等纪老爷回来再说吧!我们可以等。”赵巡捕道。 “难不成,赵巡捕是要拿我们老爷吗?”徐氏语气不善。 赵巡捕忙作揖道:“不敢不敢。” “既然不是拿我家老爷,那这府里我便做得了主,赵巡捕有事就说吧!免得耽误大家的时间。”夫人道。 赵巡捕犹豫了一下,道:“是这样的,今天有人到衙门递了张状纸,状告……状告纪府苏姨娘。” 锦书悚然大惊:“你说状告谁?”她耳朵没有听错吧!苏太姨娘? 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又惹到谁了? “纪府苏姨娘苏文纨。”赵巡捕清清楚楚的重复了一遍。 “告她何罪?”徐氏也故做惊讶状。 “告她诬陷正室,毒害三奶奶,还有……还有谋杀婢女岚贞。” 赵巡捕如实以告,今天这趟差张巡捕死活不肯来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个苏文纨虽然只是一个姨娘,可是她确是婕妤娘娘的生母,本来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一个婕妤娘娘的母亲,可是,问题是,这个婕妤娘娘怀了龙裔,不久就要生产,到时候若是生个皇子,皇上定会封妃,而这个皇子,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就是皇太子,再将来就是皇上……连上峰都说人是要拿的,但是事要办的尽量缓和,真是头大。 其实前两条罪状都还可以忽略不计,当家事办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最后一条,谋杀婢女,人命案呐!有人证有物证的,到大理寺走一趟过过堂是避无可避的了,不然,没法交差。 “这怎么可能?是不是告状之人弄错了?她并不曾诬陷我什么?” 徐氏佯作莫名奇妙道。 “是啊!你们是不是弄错了?”锦,这事可真是闹大了,太姨娘怎会做伤天害理的事?而且,这事还关系到泫歌,关系到整个纪家的名誉,天啊!她都要没主意了。 赵巡捕背心冒汗,这些女人就是说不清楚,他弄错?他是吃饱了撑着来这里说梦话?这样的问题问的太白痴了。 “还是等纪老爷回来再说吧!”赵巡捕道,反正这事还得跟纪老爷说才有用。 “那状告之人呢?”锦。 “在衙门候着。” “可否请他来这里当面对质?”锦书再问,如果是误会那么可以在这里说清楚,起码不用让苏太姨娘去衙门过堂,那样影响就太大了。 赵巡捕为难道:“这个恐怕不行,衙门有衙门的规矩,不能坏了规矩。” 锦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大事越不能慌,思忖着,那人既然能说出苏太姨娘的那些罪状,肯定是纪府里,熟悉苏太姨娘的人,刚才夫人听说苏太姨娘诬陷她,很吃惊的样子,难道夫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苏太姨娘到底诬陷她什么?还有毒害三奶奶,难道说在淑媛的燕窝里下毒的人是苏太姨娘?会不会是夫人或是淑媛要对付苏太姨娘?锦:“那可否告知告状之人的姓名?” “这个……”赵巡捕支吾着。 “拜托了赵巡捕。”锦。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团迷雾 “就是你们算上的管家.陈又廷。”赵巡捕道。 “是他?”这回,徐氏也是真的惊讶,神秘人居然是在府里一直老老实实,本份低调的陈管家?而且他不是跟方晴烟走的最近?难道,这事和方晴烟也有关系? “陈管家?”锦,他和苏太姨娘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还是……他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夫人,那我去请太姨娘。”锦书想先去告知太姨娘,看看她怎么说,这事来的太突然了。 徐氏道:“让人去请老爷了吗?” “已经派人去请了,我再让人去催。”锦。 “嗯!不能让赵巡捕就等了,你再催催。”徐氏摆出夫人的威仪吩咐道,从这一刻起她要一点一点挣回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是……”锦书忐忑不安的离去。先打下人急去催几位爷,自己快步来到苏太姨娘处。 苏文纨正在给泫歌的孩子准备小衣,虽然,那是皇家的孩子.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是最好的,但她这个做姥姥的还是要表示表示自己的心意。 “太姨娘,大事不好了。”锦书也顾不得要含蓄,火烧眉毛了,进门就喊道。 苏太姨娘还悠然的摆弄着手里的小衣,慢声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慢慢说。” “太姨娘,官府来人说要拿你,此刻正在前厅等着,夫人在那里应付着,我已经让人去请老爷回来,太姨娘,你必须给我肯定的回答,不然,我心里没底,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锦。 苏文纨听出有些不对劲,好好的,怎么会有官府的人要拿她,她做什么了?还是泫歌…… 一念至此,苏文纨变了脸色,拉住锦:“锦书,你慢慢说,是不是泫歌出事了?” 锦说什么好了,太姨娘怎么会以为是泫歌有事呢?泫歌有事的话,当其冲的也是老爷,是整个纪府,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只牵连她一个人。 “太姨娘,不是泫歌,泫歌很好,没有出任何事,现在有问题的是你,陈管家将你告了,说你诬陷正室,毒害淑媛,谋害岚贞,三条罪状”官府要拿你去问话,太姨娘,你告诉我,陈管家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锦。 苏文纨怔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从何说起?陈管家为什么要告我?而且他所说的罪状,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一定是有人要想陷害我。” 锦书听她这么说,悬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回落,但还是卡在胸口,不是她不相信太姨娘,而是,她必须要有肯定的,绝对真实的答案,不然,到时候会很被动,这样的经验她不是没有过,上回宣仪和馨儿的事就让她很尴尬,而且,这回的事远比宣仪的事更严重。 “太姨娘,你能对天誓.陈管家所告之事都是子虚乌有吗?”锦。 “怎么?你不相信我?我为什么要去做那些事?别人怀疑我就算了”你也要怀疑我吗?”苏文纨对锦书的反应很失望。 锦:“不是我信不过你.而是,官府,陈管家敢告到官府里去,他手里必定有证据,太姨娘,问心无愧是一回事,但是,你也要心里准备,到时候如何跟陈管家对质,怎样跟官府解释,当然,只要你真的没做过那些事,老爷,三位少爷,还有我都不会叫你受半点冤屈的。” “走,我与你一起去见官府的人,人家既然找上门来了,躲是躲不过的,我倒要看看陈管家还是陈管家身后的人是如何捏造证据诬陷我。”苏文纨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话虽然说的铿锵有力,但她心里虚,别的都不怕,但是她确实是让岚贞在淑媛的炖品里下麝香了,她在这个家里什么都不争,只图母女两能平平淡淡度日,泫歌就是她的命,是淑媛害得她们母女分离,害泫歌陷入皇宫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她也要让她尝尝失去孩子的滋味……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就算到现在她也不后悔。 其实自从岚贞出事,她就开始担忧了,因为岚贞不是那种会窃款潜逃的人,这点她是可以肯定的,然后岚贞又横死郊外,当时她就觉得是不是她下麝香的事被人现了,想要抓了岚贞去审,或者是目的达到了,或者是没达到,就把岚贞杀了,那几天她特别惶恐,但是等了几日不见有动静,她又安慰自己,或许是自己多心了。之所以她决定尽早把当家之位交给锦书,这也是原因之一,有着这层顾虑,她只有尽早抽身,隐晦度日。 按锦书的意思,她们先不去前厅,而是去府门口等老爷。纪云亭得到两轮急报,立即赶了回来,苏文纨不好开口,锦书把事情的大概跟老爷说了一遍,纪云亭边听,边看苏文纨,看她委屈的样子,不觉心火上窜,纪家这是招谁惹谁了?这事一出一出的,连陈管家那个老实人也冒出来祸害纪家,到底是流年不利还是犯了小人? “你哭什么?有我在,有什么好担心 ****看看这回又是谁在作怪。”纪云亭阴沉着脸说道。 赵巡捕见到纪老爷连忙行礼,纪云亭也不跟他客气,傲慢道:“你们也知道苏文纨是什么人,她不单单是纪府一个姨娘这么简单,她跟你去趟衙门也可以,但是如果查无实据……婕妤娘娘知道这事一定会非常生气,而她又临盆在即,倘若动了胎气,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 赵巡捕心想,这个问题上峰杜大人应该也有想过,所以一再叮嘱尽量把事办的和缓些,如今,听纪老爷的口气不喜,那意思就是,如果查无实据,纪家还有婕妤娘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个罪名他可是担当不起,还是,先回去请示杜大人的意思。 “纪老爷说的是,那在下先回去请示杜大人的意思。”赵巡捕道。 “你只管回去跟杜大人说,让他把陈又廷那个混蛋带到纪府来问话,当面对质,如果,苏文纨确实有罪,你们再带了人去,我绝不阻拦,如果是诬告,夹家台面上都过得去,请杜大人好好想清楚,这样对大家都好。”纪云亭缓和语气,但其中透出的意思是不容反驳的。 赵巡捕连连称是,带了人离去。 锦书暗暗佩服,还是老爷厉害,几句话就把人打了,如果这件事能在府里弄清楚,这样对苏太姨娘,对纪家都好。 徐氏从老爷进门后就一直没说话,老爷的表现在她的意料之中,他肯定是要维护那个苏贱人的。不过,不管在哪里说,最后的结果都一样,苏贱人,这次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徐氏心底冷笑。 纪存儒三兄弟也6续赶了回来。听说这件事,纪存儒和纪莫非惊讶不已,只有纪宣仪,拉了人就问:“二奶奶呢?” 丫头回道:“二奶奶好像在花厅。” 纪宣仪二话不说就往花厅去。 “二弟,二弟,你去哪里,咱们一起父亲商议商议啊……”纪存儒在身后喊道。 “你们先去,我很快就来。”纪宣仪头也不回。 花厅里,锦书把方晴烟和府里的几个老人都叫了来只为了解一个人……陈又廷。这个一直很隐峻的陈管家,突然就做出了这样惊天的举动,真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可是府里几个年纪大的,也是不清楚陈管家的来历,当初他进府时不过是个打杂的,因为做事勤快,人老实却不木讷,不禁不木讷.根本就是很机灵,什么事都能办的妥妥帖帖.又让人不觉得张扬,所以他很快就被升为管家。 虽然如此,却也还是有一点踪迹可寻,有人知道陈管家当年是大爷纪存儒在强人手里救下才带进府里来的。大爷又没回来,锦书只好把方晴烟叫来问。刚开始方晴烟还支支吾吾的,后来听锦书说的滋事体大,才说了原委。 纪存儒是在山东救下陈又廷的,当时的情况很危险,陈又廷被一群强人追杀,因为他死活不肯把手里的包袱给强人,纪存儒的身边幸好带了护卫,强人见是官府的人,无心恋战,就跑了。陈又廷感激纪存儒救了他的命,誓死相随,纪存儒听他说他已经举目无亲,也无处可去了,就收留了他。后来,纪存儒也问过他,为什么死也不肯把包袱给强人?钱财乃身外之物。他回答说,里面的东西并不值钱,却是他一个挚爱之人留给他的纪念,他是宁可丢掉性命也不能把东西丢掉的。 这样一个人,似乎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况且纪家说起来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怎么能无端做出这样的事情恩将仇报呢?锦书想不通,如果苏太姨娘没有说谎,那么陈又廷这样做一定有目的,他的目的和这件事将会造成的结果一致吗?如果一致,那就太可怕了,那就非但不是报恩,而是报仇了……“报仇”两个字在锦书脑中一闪而过,如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大地,可是这光亮只是一瞬间,太快了,让她看不清夜幕中的景色。 “锦书……锦。 “二叔回来了,想必你大哥也回来了,锦书,我先去看看,再问问清楚。”方晴烟起身告辞道。 锦书依然沉浸在刚才电光火石的那一瞬,努力在想,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大嫂……” “二叔,你大哥回来没?” “回来了,去父亲那了,我等下也要过去。”纪宣仪说道。 方晴烟道:“那我先过去。”又对屋子里的其他人道:“你们也先下去,随时听候传唤。” “是!”一干老婆子依次退出。 “锦书,我有事和你说,本来这件事我想等查清了再告诉你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纪赏仪急道。 “哦?你快说。”锦书回过神来。 “就是那个陈管家,之前我们不是一直在怀疑云娘在纪府还有帮凶吗?我一度还怀疑这个帮凶是苏姨娘,因为在淑媛的冰丝血燕事件里,她身边的丫头岚贞是有下毒的机会的,况且苏姨娘一直对四妹进宫一事耿耿于怀,而四妹之所 ****淑媛“功”不可没,苏姨娘想报复她也是有可能的。” 纪宣仪分析道。 锦书心里一紧:“这事,你怎么一直没和我提起?” 纪宣仪叹息道:“这些话,我对谁都不曾说过,有些事情,就算是有真凭实据在手也只能装糊涂,装不知道,更何况是没有证据的事情,只是猜测而已。” 这话说的也是,有些事不是只论是非对错,还要考虑大局。锦:“还是先说说陈又廷。” 纪赏仪正了正色道:“可是经我的观察,苏姨娘哪怕真的下毒害淑媛的孩子,也只是泄私愤,看她行事,她还是考虑大局的,尤其是四妹在宫里,她更不可能做对不起纪家的事,而云娘当初的目的就是要毁了纪家,所以她们的目的是不相同的,所以.我就排除了苏姨娘。”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我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锦。 “其实我一直都没闲着,把府里的人一个个想过来,一个个加以排除,但还是没有收获。后来有一次,我和韩治在一起谈话,他见我心烦就随口问了,我反问,如果府里还潜伏着云娘的同党,谁最有可能?他漫不经心道“应该是有能力帮助她,而又最不会让人怀疑的,有时候越觉得不可能的人越是可疑。”他这一番话,如醍醐灌顶,我当时脑海里就现出一个人来……陈管家。”纪宣仪定定地看着锦书。 锦书也定定地望着他:“赶紧说重点.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书似的。”原来刚才在脑海里稍纵即逝的念头就是这个,陈管家和云娘… ……好个韩治,一句惊醒梦中人。 纪宣仪微窘:“我怕我一下子说出来,你会听不懂。” “好好,多谢你的好意,可我现在最想知道结果。”锦。 纪赏仪手一摊:“结果现在我还不能确定,因为我派去调查的人还没有回来,不过我相信我查的方向是对的.我让人去姚真的故乡查,就查煌已云的情况。” 锦书嗔了他一眼:“你这说了不等于白说吗?谁知道你的人要什么时候回来,远水救不了近渴啊!” “那可不一定,我们见机行事就是,虽然黑白颠阵也不是没有的事,但是要想在我们纪府把黑的说成白的,也得问问我纪宣仪才行。”纪宣仪自信道。 锦书对他投去怀疑的一瞥,上回他自己被柳馨儿赖上,可没这么牛皮,灰头土脸的。 “哎……你别这样看我,你好好陪着苏姨娘就是,其余的事情交给我们男人去办就成了,好了,咱们现在去“宁和堂”。”纪宣仪道。 下人们都侯在“宁和堂”外,里面主子坐了一屋,在等衙门那边的回话,此刻都闷声不吭。锦书和宣仪进去,各自找位置坐下。 还是徐氏先开口道:“呆会儿,如果那个陈又廷说文纨诬陷我,我就说没这回事就成了,我这个当事人都说没事了,他还能怎么样?” 锦书颇感意外,夫人何时转性了?依她的性子,要是苏姨娘果真有诬陷她的证据,夫人肯这么好心的放过苏姨娘?不可能吧! 莫说锦书意外,在场的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的看着徐氏。 徐氏奇怪道:“你们这样看我做什么?我还分得清事情轻重,关起门来是家事,谁沾点便宜吃点亏,那都是自己人,没关系,但是,现在是要对付外边的人,胳膊肘不能往外拐,牙齿落了也得和血吞了.谁叫大家都是自己人……”徐氏说“自己人”的时候,把这三个字咬的特别重。 纪云亭道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道:“夫人,你说的很对,夫人能有这样的胸怀,是纪家的幸事。”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管夫人是故作姿态还是真心为纪家着想,都是值得赞赏的,或许,夫人是真的接受教训,幡然醒悟了。 苏文纨心中却不这么想,她已经冷静的思考过了,这个人若单单说她谋害岚贞,她或许还不会猜疑到自家人身上,但是,为何又要提什么诬陷正室?这个陈又廷肯定是受了谁的指使,逃都逃不脱。说不定就是徐氏搞的鬼,她什么时候有过大局观,这么自私自利的人,若是会顾全大局,纪家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现在倒会惺惺作态,在老爷面前装好人…… 锦书不经意看了淑媛一眼,只见她淡然的坐着,面无表情,看不出她心里在想着什么,对比其他人,其他人的神色或着急,或担忧,或懊恼……锦书心里隐隐觉得不正常,想象着,淑媛要是听到是太姨娘害了她的孩子,依她的性子,她会怎么反应呢?暴跳如雷?竭斯底里?眼红耳赤的扯着太姨娘要跟她拼命?锦书摇摇头,为什么她脑子里的淑媛都是泼妇一样的反应?哎……说不定是她自己不正常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较量(一) 徐氏得到老爷的赞许,暗暗心喜,反正这不是置苏贱人于死地的理由,到时候,真相揭晓,让大家看清苏狐狸的真面目就行了,她乐得摆高姿态。 苏文纨道:“夫人的心意,文纨领了,不过,文纨并不曾做过什么诬陷夫人的事。” “妹妹这么肯定?”徐氏似笑非笑的反问。 “自然。”苏文纨淡淡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心算计别人,这么多年来,只有你诬陷我,为难我的份,要不是我能忍,要不是老爷和老太太都是明白人,只怕她早和姚真一样,尸骨无存了。 徐氏轻笑一声,不语,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门房来报:“赵巡捕和张巡捕求见。” 纪云亭心一凛,道:“带他们前厅等候。” 众人一起也往前厅去。 赵巡捕回去转告了纪大人的话,杜大人特事特办,他也希望这事能妥善解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且一般这种奴才告主子的事,为官的都是痛恨的,等于是自己养的狗反咬自己一口,他巴不得纪家能解决这个奴才,有误会就说清楚,能撤诉是最好不过了,他也省的头痛,所以杜大人思量再三,让张巡捕带了陈又廷一道过来,因为上次纪家婢女岚贞被杀一案就是张巡捕一手经办的。 陈又廷只就猜到官府会官官相护,像这种把告状之人带到被告之人府邸对证的事是不合律法,不合情理的。不过就算这样,只要他死死咬定,官府也无可奈何,最终还是得回到大理寺,呵呵!这得感谢纪家夫人和三奶奶,有她们在背后撑着,要是纪家上下心齐,他的目的说不定无法达成。 面对纪家老爷的怒目,陈又廷泰然而立,你位高权重又如何,今日就要搅得你们不得安宁。 “张巡捕,赵巡捕,现在告状之人,被告之人都在这里,双方当堂对质,你们只需秉公办理,我们纪家绝不会以权压人,现在,开始吧!”纪云亭收回愤怒的目光,言简意赅的说道。 张巡捕和纪家两位爷交好,对纪家并不陌生,纪老爷的脾气也很清楚,是个说一是一的人,摆出这种姿态,事情就好办多了。 “纪老爷请放心,我们一定会秉公办理,不会叫一个人蒙冤,也不会放过一个有罪之人。”张巡捕道。 赵巡捕一身轻的站在一边,有张巡捕同来,他的担子就算卸下了。 “陈又廷,你状告纪府姨娘苏文纨一案,有罪三条,我们且一条一条来对质,你可愿意?”张巡捕并不以官腔压人,因为,把陈又廷带到这里已经是不合律法。不过,陈又廷无异议的话,场面上大家都过得去。 陈又廷淡淡道:“无异议,只要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在哪里都一样。” “好,那你且说一条罪状,纪府姨娘苏文纨诬陷纪家主母,你有何证据?”张巡捕问道。 “此事,我是受夫人之托。”陈又廷道。 徐氏猛的一惊,这个陈又廷如何把她供出来了?这不是拆她的台吗? “陈又廷,你胡说什么?”徐氏喝道。 陈又廷笑道:“夫人,你又何必掩饰呢?不是受你委托,我如何会管这档子烂事?”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徐氏,尽管很不情愿相信这是事实,但是根据徐氏一贯的表现,又不得不相信,这件事又复杂了。 纪云亭狠狠凛了徐氏一眼,刚刚他还赞她识大体,现在知道赞错了,她的存在实是家门不幸。 徐氏有些坐不住了,真没想到陈又廷会拖她下水,她想挽回形象,挽回颜面的计划彻底破灭,而且情况还更糟。 苏文纨也恨恨地瞪着徐氏,果然不出所样,是这个恶人搞的鬼。 锦书和宣仪面面相觑,夫人怎么能做出这种有损纪家利益的杂情? 陈又廷看这样的情景,心里痛快,夫人也是罪魁祸,他又怎会放过她?就算为她当年的事平反,也叫她得不到半点便宜去,经此一事,徐氏在纪家彻底丧失地位,不啻于毁灭性的打击。 “事情是这样的,夫人想找到当年纪府的管家乔振声证明自己当年只是设计毁坏姚真姚姨娘的清誉,并没有谋害人性命,就让二爷去找乔振声,这事让苏姨娘知道了,苏姨娘就让我先二爷一步赶去益州,找到乔振声,绑架了乔振声的孙子,逼乔振声对二爷说,当年是夫人事成之后派人追杀他……”陈又廷娓娓叙来,像在说一件云淡清风的事情。 “简直一派胡言!”苏文纨不禁呵斥道,什么叫子虚乌有,她可真真领教了。 陈又廷,是存心找茬的。 “我何时派了你去?这件事我根本一点也不知道,别说我不知道这事,就算知道了,我也没必要去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好吧!退一万步说,我真的是无聊无知昏头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你陈又廷是什么人?你还不入我的眼呢!我会派你去?”苏文纨指责道。 陈又廷坦然道:“苏姨娘何必着急?我陈又廷在你心里是什么人我可从没有关心过,是你一厢情愿的信任我,当然,如果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去做有违情理,甚至是丧天害理的事,我还是高兴你把我当做心腹的,还是很愿意为你做事的。” 一番模凌两可的话,让旁人听的一头雾水,一时也不好分辨,本来嘛!这种事情就是话说不清楚的。 张巡捕问道:“二爷,可有其事?” 纪赏仪如实回道:“母亲确实托我去找过乔振声,我也确实找到了乔振声,当时乔振声已经病入膏肓,他亲口对我说,当年,母亲许他三百两银子,让他……这事张巡捕上次审姚云的时候都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再重复……事后,母亲怕事,放跑了乔振声,又让人去杀乔振声,乔振声大难不死,四处流浪躲了好多年,近几年才到益州与家人团聚。 我从益州回来以后,就没把找到乔振声的事告诉母亲,但是这事我们三兄弟都知道。” “二爷,很抱歉让你白跑了一趟,在下也不想做这种事,不过当时想想这事也没有到丧天害理的地步,大不了就是让纪夫人翻不了身,在下还要在纪家做事,不想得罪当家掌权的苏姨娘,就只好做了,现在乔振声的家人已经在京都“福来客栈”,大家想知道真相的话,去传来一问便知。”陈又廷道。纪存儒质问道,今天面对陈又廷,心情最最复杂的莫过于他了,当年是他从强人手中救的陈又廷,是他好心将陈又廷带回了纪家,没想到当年一番好心,居然引回来一头白眼狼。 陈又廷笑道:“大爷,我是没有离开过纪府,我也没说事情是我亲自去办的,现在去办事的人也在“福来客栈”,我既然决定坦白了,自然会让诸位了解的一清二楚。” 纪存儒碰了个软钉子,悻悻地坐在那里郁闷。 纪宣仪道:“就算确实是你派人去益州作怪,那也只能证明你确实做过怪,并不能证明是苏姨娘派你去的。” 纪云亭赞许的看了纪宣仪一眼,这才是关键,他对徐氏已经彻底失望,不论她当年的目的是什么,有没有派人追杀乔振声,他都不关心了。只要能为文纨证明清白即可。 张巡捕也道:“正是,如果不能证明确实是苏姨娘委派你去的,这事,我们也没办法。” 陈又廷早料到他们会抓住这一点,慢慢来,好戏还在后头呢! “是,我是不能证明是苏姨娘委派我去的,当时也只是口头吩咐,苏姨娘不是傻子,难道做这种事情还给我立据不成?我当然更不可能去索要字据。”陈又廷不疾不徐说道,一贯的淡定。其实,证明乔振声的事,只是为脱徐氏下水,这种事情,官府也懒得管,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所以,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口舌,相信,纪云亭也没有兴趣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 “既如此,那就来说说二件事,关于纪家苏姨娘对纪家三奶奶下药,你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张巡捕也不想在那件事上纠结,没有证据,可以忽视。 徐氏坐如针毡,她白高兴一场,现在要担心的事,要如何给老爷交代。 尹淑媛一直没有说话,脑子却一刻没闲着,本来她是信心满满,笃定有把握把苏文纨置于死地,可是,在陈又廷供出他是受夫人之托的时候,她隐隐有不好的感觉,有一种失控的心虚,但她想不明白事情出在哪里?也开始怀疑陈又廷的的动机,真的是为了帮她?真的只是因为良心现? 锦书也一直在思考,很认真的听陈又廷的每一句话,试图从中找出破绽,从陈又廷淡定的神情中,她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陈又廷说不定有什么杀手锏还没有使出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较量(二) 陈又廷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交给张巡捕:“这个本来是呈堂证据,不过既然在这里对质,我便拿出来让大家看看,诸位一看就明了了。” 张巡捕看了以后,脸色变的有点难看。转呈给纪老爷,纪云亭看了,失色道:“这又是什么?” “纪老爷不会连字也不认得了吧?”陈又廷讥诮道。 “父亲,是什么?”纪家三兄弟异口同声的问。 苏文纨也心思惶惶,怕就怕这个陈又廷手里有岚贞的供词,那张纸,不会真的是岚贞的供词吧?这样一想,便止不住的冒冷汗,苏文纨努力让自己镇定,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就算真的是岚贞的供词又怎样?岚贞已经死了,她可以说这是陈又廷伪造的。对!就这样,一口咬定是伪造的。 纪云亭看了苏文纨一眼,眼神复杂难辨,把那张供词一递:“你们自己拿去看。”纪云亭心里清楚,这张供词对苏文纨是大大的不利. 因为连他都不得不相信供词上所说的是事实。不错,岚贞是不认字的,这点他知道,所以,这些宴不是岚贞亲笔所书,而底下那个血手指印,需要和岚贞的卖身契上的指印进行对比以后才能确定,这些都还不是问题,最关键的问题是那供词上陈述的事情……几月几日,去哪家药铺买的麝香,几月几日在淑媛的什么食物里下的药,每一次分量的多少,以及她们主仆二人之间私密的对话等等,详详细细,清清楚楚,有下药的动机目的,有下药的具体过程,试问,如果不是岚贞亲口所述,谁能知道这些事情?要伪造到这种程度,不太可能吧! “纪老爷,在下认为,有必要请“百草堂”的钱掌柜来对质。” 张巡捕道。 陈又廷看向尹淑媛:“三奶奶,张巡捕要传钱掌柜来对质,您应该已经把人找来了吧!” 尹淑媛脑中轰的一下,陈又廷果然冲她难了,失算,真是失算,她早就该想到给她信的人是府里的人.要不然,怎么她和夫人刚去“福来客栈”见乔家人,他就再次把信送到“福来客栈”,承诺他会对苏文纨难,并要求她事先找到钱掌柜……现在想来,陈又廷不是单要对苏文纨难,而是将夫人和她都拖下了水,他这是要对整个纪家难。事情演变成现在的状况,她和夫人都成了窝里反,原本可以关起门来解决的事情,现在却闹到了公堂,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回,只怕是仇报了,自己也陷入绝境了…… 尹淑媛怯怯地看向纪莫非,纪莫非也正冷冷的看着她,眼中那种寒意,如千年不化的冰雪,让她的血液都凝结了,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清晰的了解一件事情,她和莫非彻底完蛋了,这种觉悟,让她连一丝侥幸的念头都动不起来。 纪莫非也从没一刻这样坦然,面对淑媛他一直是心存歉意,肩负责任,家族的责任,男人的责任,为了这个家,他一直忍,可是,看看吧!到头来,他的忍耐换来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任性的淑媛,自私的淑媛,他怎能奢望她会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陈又廷,原来你是在耍我。”尹淑媛冷声道。 “三奶奶说笑了,陈又廷是真心帮助三奶奶,不然陈又廷何必挺身而出上衙门告状呢?还不是为了换三奶奶一个公道,还冤死的人一个公道?”陈又廷正色道。 “我不管你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我并没有让你去衙门告状,这不是我想要的解决方式,不错,我是很恨这个害我孩子的人,恨的直咬牙,恨不得亲手杀了她,就是因为我报仇心切,被你有机可趁,今天的事,不管如何解决,我尹淑媛都会自动离开这个家,从此和纪家再无瓜葛。”尹淑媛掷地有声的说道。她要讨回公道没有错,但是疏忽大意让心怀叵测的人钻了空子,她的有理如今也已经变成了没理,这件事的影响有多大,对纪家的伤害的有多大,她清楚,事后,她要如何面对这个家里的人?她面对不了,尤其是莫非…… “淑媛……”锦,她本不是个爱记仇的人,而且她们三人都已经化干戈为玉帛,冰释前嫌了,如今听淑媛说了这样的话,就算她有千般不是,心里也只剩下不舍了。 纪云亭厌恶的别过头去,闯了祸,认得倒爽快,这种完全不顾大局,让纪家陷入如此难看的境地,她拍拍腿一走了之了,不过算她明白,就算她不走,这样的媳妇他也绝对不能容忍了。 尹淑媛又道:“事已至此,我只 ****就是弄明真相,我必须为我的孩子讨一个公道, 手段,张巡捕,钱掌柜,我已经找来了,现在就在府外。” 苏文纨也看了岚贞的供词,上面所说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是岚贞出卖了她……但是岚贞已经死了,或者她的出卖是迫不得已,不管怎么样,如今都没有必要再去追究。眼看这个家弄得四分五裂,想想自己当时因为一时心痛气愤做下了错事,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到死都不会后悔,但是现在她后悔了,后悔的不得了,因为那时她没有想到,事以后,会对泫歌造成怎样不良的影响,不是嫡出,已经对泫歌不利,如今再让人知道她还有这么一个心肠歹毒的娘,人家会怎么看她?皇上还会不会喜欢她……这些她都没有考虑,或者是因为云娘已死,大家把所有的帐都算到了云娘头上,她可以高枕无忧……原来真的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说法。 现在,还要让陈又廷继续牵藤摸瓜的把脏水往她身上泼吗?接下来等着她的是什么,她很清楚,应该就是她派陈又廷去杀岚贞灭口了吧……她实在无法忍受老爷对她的失望,这么多年她在这个家一直默默无闻的隐忍着,守着泫歌,守着老爷对她的爱,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人,人果然是不能踏错一步,一步错满盘皆输,她输了,那么,她认输。 “不再了。”苏文纨的声音不高,但是满堂的人霎时都把目光落在她身上,这个处在问题中心的人物,终于要说话了。 苏文纨静静地望着尹淑媛,从容道:“你的孩子,是我害的.这张供词上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当时,我失去了泫歌,是你害我失去了泫歌,我恨你,就像你现在恨我是一样的。” “不一样。”尹淑媛哭喊道,都是这个人,妻了她的孩子,也害了她,她还这样从容淡定的来和她说……这是一样的…… “怎么可能是一样的,把泫歌弄进选秀的名册是权宜之计,忘了撤回是我一时疏忽,而且,你的泫歌并没有失去,她如今正受着天子的隆宠,成为了人人羡慕的女人……怎么一样?我的孩子没了,上天入地我要到哪里去找他?我连他的模样都没见过,都还没来得及听他叫我一声娘……我那是无心之过,你是什么?你是蓄意谋杀……你怎么还能堂而皇之的,云淡情风的说是一样的?我看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尹淑媛被她这样的态度刺激的失去理智,激动的怒骂道。 锦书和方晴烟忙去劝淑媛,将她连拖带拉搀到了后堂。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纪云亭气的捶胸顿足,哀声迭迭。 “老爷……”苏文纨唏嘘道:“老爷,是我不好,这辈子,我没错过什么亏心事,只有这一件,我不求老爷原谅我,祸是我闯的,我自己来承担,请老爷千万保重身子才是。” 苏文纨转而又对张巡捕道:“张巡捕,陈又廷这个奸人所述的三条罪状,只有这一条我承认,其他的皆与我无关,这点,我可以对天起誓,对我来说,认一条和认三条结果没什么两样,但是,是我做的我认,不是我做的,我是死也不会认的,至于岚贞是怎么死的,我想跟这位陈又廷一定脱不了干系,还请张巡捕能调查清楚,还岚贞一个公道。” 张巡捕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从来没有一个案子,是就凭当事人起誓就能结案的。 苏文纨眼角带泪,转身对纪莫非道:“对不起,莫非,那时,我为了泄恨,冲着淑媛去的,却忘了,那也是你的孩子……” 纪莫非默然不语,说恨吗?自然是恨的,他也曾经热切的期待孩子的出生,想象着他的孩子也能和清儿一样可爱,如果孩子还在,或者,他和淑媛不会走到这一步。但是,现在来追究这些,还有意义吗? 孩子再也回不来了,他和淑媛也回不到过去了。 纪宣仪听苏文纨的话就跟诀别似的”,种不祥的预感,正要开口劝慰几句,只见苏姨娘拔下头上金簪,“嗖”的一下,刺入了胸口,动作之快,去意之决,叫人根本不及反应。 “姨娘……”纪宣仪大喊着,扑过去抱住了姨娘倒下的身体,鲜血汩汩如山泉涌出。 “帮我转告泫歌,我对不起……她……”苏文纨落下了最后一滴泪。 第一百九十九章 较量(三) 苏文纨的举动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纪云亭急痛之下,气血翻涌,竟直直昏了过去。大厅里顿时乱成一锅粥,都急着忙着叫大夫救人张巡捕示看眼前的情景要想继续审案是不可能了,本想跟纪二爷说声先告辞,可是纪家三兄弟现在哪还有工夫理你,再说,他也担心纪老爷的情况,便让人先把陈又廷看好,自己和赵巡捕在厅里等消息。 锦书和方晴烟正在后堂暖阁里劝淑媛,却见纪宣仪气急败坏的抱着满身是血的苏文纨进来,后面是纪莫非和纪存儒扶着不省人事的老爷。三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炕整理出来,让人先躺下……”纪宣仪急声道。 三人诺诺,手忙脚乱的把炕上小几、坐垫、软靠什么的都微开,好让苏文纨和老爷躺下。 苏文纨俨然是没了气息,大家心知肚明,可是不等大夫来看过,总还是抱着一丝的希望。徐氏掐了掐老爷的人中,老爷倒是很快就醒转过来口见到身边躺着的苏文纨不禁老泪纵横,心痛难耐。 尹淑媛此刻心里五味杂陈,是的,她是恨不得苏文纨死,可现在她真的死在了她面前,金簪穿心,自裁而死,为什么她却没有一点痛快的感觉……这样的结果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徐氏亦是心里空茫,以前她和姚真斗,姚真死了,她又和苏文纨斗。为什么她一直说苏文纨是只狐狸,因为她和她斗,从来都是拳打棉花,足陷烂泥,苏文纨从不正面回应她,不和她正面起冲突,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她徐惠兰盛气凌人,倚强凌弱,可她苏文纨并没有吃多少亏,所以,她一直认定苏文纨是狡猾的,狐狸一样的性子,现在……这只狐狸却用这样 惨烈的方式结束她的生命,来证明她的错与对……她为什么不像只狐狸一样去狡辩,或者躲在老爷背后装无辜,装可怜? 锦书虽然伤心难过,但她现在最最担心的还是要怎么去和泫歌说,泫歌听了又会怎样?泫歌是那样郑重的把自己的母亲交给她来,就像太姨娘郑重的把纪家交到她手里一样……可是,她失职了。 “清儿少爷,清儿少爷,你不能进去……”门外的丫头在阻拦清儿少爷。 “让我进去,我有事要见我母亲……” “少爷,你真的不能进……” 锦书拭了泪走出去,见了清儿问道:“清儿,你来这里作甚?快回院子里去,话儿,赶紧带清儿少爷回去。”她不能让清儿看到太姨娘血淋淋的样子,那会吓到他的。 “母亲,韩治哥哥有信让我交给父亲。”清儿晃了晃手中的信,气喘吁吁道。 “二奶奶,韩治少爷说,这信要紧。”话儿也切切道。 哦?锦:“好了,这信,母亲会交给父亲的,现在大人们正在这里忙正事,清儿随话儿姐姐先回去好不好?” 清儿见任务完成,便点点头听话的随话儿走了。 锦书打开信来一看,心中一紧,原来如此。忙进去把宣仪拉到一边,把韩治的信交给他。 “果然不出我所料,不过韩治是如何知道这些的?”纪宣仪疑道。 “先不管他是如何知道的,眼下要紧的是先想办法解决了这个陈又廷。”锦了他的底,这事就好办多了,可惜姨娘她……”纪宣仪惋惜道,姨娘真是太冲动了,她根本不需要如此。 “那现在?”锦书看着一张张或哀伤.或茫然的脸。 “叫上莫非,我们一起过去,这里有大哥大嫂在就行了,别的我们也帮不上什么。”纪宣仪道。 前厅里,只剩下赵巡捕和张巡捕。 “二爷,纪老爷……”张巡捕问道,他心知苏姨娘是肯定不行了,杜大人一再交代要妥善处理,没料到苏姨娘她……哎! 纪赏仪摇摇头,道:“张巡捕,上次姚云一案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张巡捕回道。 “上次,我们就说姚云肯定有同党,现在她的同党终于浮出水面了。” “你是说……陈又廷?”张巡捕并不感到意外,自己府里的管家告自己的主人这种事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巡捕都没听说过。 “你们可有证据,如果能证明他是云娘的同党,那么他的话就要大打折扣。”赵巡捕道。 纪宣仪递上韩治送来的信,上面有陈又廷的真实姓名,何方人氏,最最重要的一点,他和云娘原本是夫妻,还育有一子。 张巡捕看了,问道:“可属实?” “带陈又廷来一问便知真假,倘若他不承认,也不急,派人去余杭将他家里人带来,他还能狡辩?”纪莫非道。 ****陈又廷是恨之入骨,如果官府不能将他法办,他也***解决了这个人,不然,难消心头之恨。 张巡捕立即命人将陈又廷带上来。 陈又廷见只有二爷,三爷和二奶奶在,心中冷笑,纪家如今是兵荒马乱了吧!哼哼!真没想到苏文纨会自杀,意想不到的结果,出人意料的满意。 “陈又廷,我可真佩服你,这么沉的住气,隐姓埋名在纪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和自己的妻子天天相见能装作不认识,连自己的妻子死. 了也能忍住不露一丝破绽,陈又廷,你厉害……”纪宣仪冷笑道。 陈又廷心里咯噔一下,二爷如何说出隐姓埋名,还有妻子……难道他已经知道真相?不,不可能,他一定是在唬他。陈又廷告诫自己要镇定,要沉住气,不能被他唬了去。 陈又廷故作莫名道:“我不知道二爷在说什么?” “顾宇廷,你就继续装吧!希望你可以装到底。”纪莫非讥讽道。 “三爷,我陈又廷做人从来都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不过,三爷恨我也是正常,毕竟是我揭了你们纪家的烂疮疤,被你们掩饰的好好的烂疮疤。”陈又廷轻笑,掩饰自己内心的震动,三爷居然叫出了他的真名,为什么之前他们都没说,难道只过了这么一会儿他们就查到了他的底细?还是他们早就开始怀疑他,已经开始秘密调查?呵!就算真的知道了又怎么样?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比预想的更好,本来嘛!做出这样的举动,就没考虑后果了,因为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没有时间再去等待更好的机会,能让纪家身败名裂,四分五裂也算不辜负云娘的托付了。 “是吗?陈管家你可真够光明磊落的。”锦:“你为了云娘,为了爱情,抛家弃子,放弃偌大的家产,放弃顾家大少爷的身份”放弃尚小的儿子,到这里光明磊落的害人……你尽可以继续装,希望呆会儿见到你的儿子顾成瑞时,你也能如此光明磊落。” 陈又廷脸色大变,没想到小瑞在他们手上,难怪他们的口气这么硬,他不能连累了小瑞,陈又廷瞪着锦书沉默半响:“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跟我儿子没关系。” “你们不是有仇必报吗?为了报仇你们费尽心思,极尽所能,牵连无辜,现在倒和我们说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岂不好笑?”纪宣仪明白锦书是在唬陈又廷,看来效果很好,再狠的心,也是有弱点有软肋的,那他就再加把火。 陈又廷道:“二爷,虽然我处心积虑,但我说的不都是实情吗?我只不过是说了实话,你能否认我说的是事情吗?苏姨娘自己不也承认了吗?这点,张巡捕和赵巡捕都可以作证。” 张巡捕故意别过脸去,装作没听见。 “你只是说了实话吗?你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吗?你敢说杜若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你敢说岚贞的死不是你的杰作?锦:“岚贞的供词为什么会在你手里?她临死前面对的人应该只有你吧!根本就没有苏姨娘派你杀岚贞一说,要杀她的人是你。” “随便你们怎么说。”陈又廷坦然道”反正已经到这份上,承认了又如何? “你这叫死猪不怕开水烫,但是,你就不怕你的恶行报应到自己的儿子身上吗?我纪莫非从来就是个有仇必报的人,顾宇廷,你尽管放心好了。”纪莫非威胁道。 “张巡捕,三爷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如果,我儿子有什么不测,这案子不难破,找纪三爷就是了。”陈又廷故作镇定。 张巡捕和赵巡捕对看了一眼,慢悠悠道:“老赵,你前儿个还欠我一顿酒,咱们是不是去“聚香楼”坐一坐。” 赵巡捕笑眯眯的配合道:“我怎么敢赖张巡捕的帐呢?” “顾宇廷,如果你能坦白真相,我可以保证,小瑞会安安全全回到余杭,而且,我会为你隐瞒你的所作所为。”锦书配合纪莫非唱白脸。 陈又廷见他们是摆明了要维护纪家,官官相护历来就有,看来,他的便宜只能占到这个份上了:“纪三爷,算你狠,二奶奶,在纪家,我唯一看的顺眼的人就是你,希望你能说话算话。” “这个自然。”锦。 “好,我认了。”陈又廷切齿道。 “认什么?”锦书追问。 陈又廷牙一咬:“杜若是我杀的,岚贞也是我杀的,这样行了吧!” “张兄,赵兄,你们听清楚了吧?”纪宣仪立即道。 “再清楚不过,顾宇廷,既然你承认了,那么画个押吧!”张巡捕立即凑了过来。 第二百章 大结局 顾宇廷交代了杀害杜若和岚贞的细节,干干脆脆的画了。(www.26dd.cn阅读网,最快文字更新精彩小说!)反正逃不过一死,不是病死就是砍头而死,现在目的已经达到,只要不连累到小瑞,什么都无所谓了。 “二奶奶,我不可以见见小瑞?”顾又廷提出请求。 “呵呵!你想见小瑞,或者我可以帮你去余杭请他来一趟。”纪宣仪慢声道。 顾又廷闻言,脸涨的青紫,他们居然是在唬他,他们手里根本就没有小瑞。 “你不用不服气,我们既然能查到你的底细,要想带走小瑞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不为难小瑞,我一定会说话算话。”锦。 “哼!跟他这种丧心病狂的疯子说什么说话算话。”纪莫非冷冷道。 顾又廷想想也是,虽然他们是在唬他,但是,他们要为难小瑞还是很容易的。 “走了,回衙门交差去,二爷,纪老爷那里……”张巡捕命人把顾宇廷带了下去,准备告辞,又担心着纪家老爷。 “麻烦张兄,赵兄了,这案子该怎么写,我想杜大人一定心里有数,要是解决不好,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纪宣仪明示道。 “那是那是,纪二爷放心。”张巡捕忙道。 等纪宣仪三人回到暖阁,大家已经在忙苏太姨娘的后事。知道事情是这样一个原委,众人无不唏嘘,人家是有心算计,偏偏自家人又不争气,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纪云亭一夕之旬仿佛苍老了许多,怆然道:“蕙兰,过几天让莫非送老太太的灵回赣州老家,你也一起随行吧!以后,就在老家.吃斋念佛,一来尽孝,二来……也好为儿孙几点阴德吧!” “老爷……”徐氏戚然唤道,老爷要将她安排回老家,不就是变相休妻了吗? 纪云亭不再回应她,对徐氏,他是彻底的失望了。保留她纪家夫人的名分是为了纪家的颜面,他是再也不想再见到她。 徐氏瘫坐在椅子上,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事情如何会成了今天的样子,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果苏文纨不自尽……对,都是这个苏狐狸,到死都还摆了她一道。 没有人再敢或者说是愿意为徐氏说话,她是纪家生的所有不幸的根源,而且,因为她的执迷不悟,让纪家陷入更大的困境,老爷这样处理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尹淑媛默默回到“缀锦轩”,吩咐春荟收拾东西,她已经说过不管事情如何解决,她都回离开纪家。现在,是她离开的时候了。只是……好不舍,到今日她才明白过来,所有事情都是有因有果,因为夫人当年的一念歹意,导致今日纪家的种种悲剧,而她,当初为了迎合夫人,讨好夫人才设计让泫歌去参选,才有了苏文纨的报复之举,她也是有错的,是她错在先。 “小姐,您带来的那些陪嫁都要收拾起来吗?”春荟问道。 尹淑媛黯然道:“放着吧!收拾些随身的衣物就可以了。” “可是……那么多……”春荟有点心疼肉疼,那可是一笔不菲的财物。 “你以为我走了,三爷还会留着这些东西吗?他肯定会一样不缺的送回都护府的,我们又何必跟搬家似的那么麻烦。”尹淑媛苦笑,就算她不想带走,莫非也不会要的。 “哦……”春荟这才明白,还是小姐了解三爷。 锦书把苏姨娘的后事安排下去,想着尹淑媛之前说过的话,就抽空来了“缀锦轩”。尹淑媛正要离开。锦书忙拦住她:“淑媛,你真的要走吗?” 尹淑媛漠然道:“我还有留下的必要吗?而且,就算我想留,只怕老爷和莫非也容不下我了,难道我还要等着他们来赶我吗?” “也许事情不会像你想的那么糟糕,这个家已经是死的死,散的散,你若再走了,那……”锦书难过的说不下去,如今的纪家就好比深秋的梧桐,风一吹,叶落尽,只余满目疮痍,一地萧瑟。 “二嫂,你不要说了,我已是不得不走,以往我对的诸多不是,你就当过眼的云烟,忘了吧!你是个好人,可惜,我现在才明白,迟了,将来吧!将来莫非一定会找一个比我好的女人和你做妯娌,不会像我这样麻烦的……”尹淑媛勉强笑道,到这个时候,只有锦书来关心她,来留她,这个她一直看不起的人,鄙视着,讨厌着的人,真是讽刺啊! “淑媛,你先别灰心,等过阵子,我再劝劝莫非,让他去接你回来。”锦。 尹淑媛摇头:“千万别劝他,就让他按自己的心意办一回事,我想,这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事了,就是听从他的心意。” 锦书无语,只好按排了马车,叫了两个婆子,丫头先送她回去。 杜大人是个聪明人,既然原告成了元凶,那么何不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顾宇廷平上,只说苏姨娘是烈性女子,不堪顾宇廷的诬陷,以死明志。 泫歌知道这事,伤心不已,皇上为了安抚她,特封苏文纨为贞义夫人,赏赐丰厚。 三月初三,冷凝素出嫁。 同月,顾宇廷在问斩的前两天,病死在大牢里。 四月底,泫歌顺利产下一皇子,皇上大喜,封泫歌为苏贵妃,而皇后突然病重,不能再统领六宫,皇上命萧贵妃和苏贵妃同掌六宫,半年后皇后薨,这是后话了。 纪莫非在送老祖宗的灵位回赣州老家的前日,把尹淑媛的嫁妆全数送回了都护府,并和离书一封,淑媛没有出来相见。 尹兆恩虽然心里万般不悦,但是,淑媛一口说定是她不愿再和莫非继续做夫妻,问她为何,她死也不肯开口,如果他说要去问纪莫非,淑媛就闹着上吊”弄得他没办法。现如今,纪家女儿产下皇子,封了贵妃,而尹家的靠山皇后莫名其妙的得了重病,连亲人都探视不得。尹兆恩也是个嗅觉敏锐的人,这其中必有古怪,所以,他更加小心谨慎,尤其是纪家,断不可得罪。 走出都护府,纪莫非从未有过的轻松,终于,终于结束了,脱离了婚姻的枷锁,只是,事情顺利的让乎他的想象。 “三爷,三爷……”春荟追了出来。 纪莫非驻足回望。 “三爷,这是我们小姐给您的信。”春荟把一封信塞到莫非手中。 纪莫非打开来, ***“曾经相遇,总胜过没有碰头,如果今生还有缘再 要做那个能给你快乐的人……” 寥寥数语,却像一阵清风,吹散了,吹淡了心中纠结着的恩怨,是啊!毕竟他们也曾有过快乐的时光,只是他们还有再遇的机缘吗?纪莫非微笑着摇摇头,抬眼时.春荟已经不见了。 五月的一天,风和日丽的一天,韩治来告辞。锦:“你要走了?去哪里?” 韩治轻笑:“多谢二爷二奶奶收留,韩治在府里打搅了这么久.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韩治,你已经举目无亲了,能去哪呢?留下吧!就把这个当成你自己的家,不用拘束的,况且清儿也离不开你……”锦。 “谢谢二奶奶好意,但是我想趁年轻,四处游历一番,多长点见识,至于清儿,我昨晚已经掀告诉他了,我答应他,等他金榜题名的时候我会回来看他的,不过,这小家伙,现在可能不知道躲在哪里哭,还请二爷、二奶奶好好宽慰宽慰他。”韩治无奈的笑道。 纪宣仪也不舍:“非走不可吗?” 韩治轻轻点头。 “好吧!不过,无论你走到哪里,要记得给我们来信,让我们知道你过得好不好,还有,纪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随时欢迎你回来。”纪宣仪诚挚道。这个韩治,是个谜,他曾经去问王大人,可是王大人支支吾吾的,当时,他以为王大人是不便说明,也就不追究了,可是,上次韩治揭穿陈宇廷的真实身份,就让他不得不怀疑了,韩治是如何知道陈宇廷的?虽然韩治说,那信是一个人托他转交的,他也不认识那个人。那就更奇怪了,那个人既然要帮纪家,为什么不把信直接交到纪家人的手中,而要托一个寄住在纪家的人之手呢? 锦书见韩治去意已决,没奈何,帮他整理了衣物,还有银子交给韩治,韩治也不客气,接过包袱道谢。 锦书心头一震,韩治在接包袱的时候在她手里塞了东西,有什么事是不能在宣仪面前直说,而要用这样的方式?锦书捏紧了手里的纸条,待无人时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明日辰时务必到城东五里亭一见,要紧,要紧。 韩治约她去城东五里亭见面,还说要紧要紧,难道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吗?锦书心下疑虑,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不告诉纪宣仪,二日一早,锦书等纪宣仪去上朝,便带了初桃出府往城东而去,到五里亭时,已是辰时一刻。 韩治见二奶奶如约而来,欢喜的迎了上来。 “韩治,你约我来这有什么事要和我说?”锦书乖门见山。 “二奶奶,要约你的人不是我,请二奶奶往亭北的杏林去,就明白了。”韩治故弄玄虚道。 锦书将信将疑,留下初桃,往杏林而去。 林中杏花早已落尽,枝叶见隐约可见小小的青色果实,这么大一片杏林,不知道花开的时候,是怎样一片美丽的景色。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有人在身后轻语。 锦书蓦然回头,只见那人,穿一身天青色团蝠便衫,腰缠白玉带,髻上一根白玉簪,双唇轻抿,柔柔地望着她,澹然浅笑。 不是六皇叔是谁? “六皇爷?”锦书惊讶的都忘了要行礼。 轩辕卿尘微微笑道:“怎么,吓了一跳?” 锦:“臣妾没想到要见的人六皇爷,韩治他……” “韩治是我的人。”轩辕卿尘道。 锦书更糊涂了,六皇爷的人如何会到了纪府? “我听说你们纪府不太平,我有些不放心,所以就让韩治去了纪府。”轩辕卿尘看锦。 “这么说,关于陈宇廷真是身份的那封信是六皇爷给的?”锦书好像有点明白了。 “可惜,还是迟了……”轩辕卿尘喟叹道。 “不不,多亏了六皇爷的信,不然,还不知要如何收场。”锦。 轩辕卿尘温柔注视着她:“你现在,幸福吗?” 锦书错愕的低下头去,慌乱的点了点头。 “我今天就要离开京都了。”轩辕卿尘平静道。 “今天就要走?” “是啊!西蜀不太平宁,皇上让我去帮他看着点,省的那些蛮王心思蠢蠢。这一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你,所以……今日冒昧的约你出来一见,希望你不会怪我唐突才好。”轩辕卿尘淡然而笑。 “怎么会?这是臣妾的荣幸。”锦书急忙辩解,说完又觉得不妥,局促的双颊烫。 “本来,想和你下一局棋的,一直都想,不过,我想还是等到我回来的时候吧!就当是你我之间的一个约定。”轩辕卿尘苦笑,也许他今生不会回来了,但是,他还是宁可留着这样一份缺憾,也许有着这个未完成的约定,她或许能偶尔想起他。 “好……”锦。 “这里有一份礼物送给你。”轩辕卿尘从腰间取下一个卷轴,递给锦书。 锦书默默接过。 “等我走了以后你再打开。”轩辕卿尘按住她的手。 锦书窘迫的退开了去。 “走吧!你的丫头怕是要着急了,而我,也该上路了……”轩辕卿尘喃喃低语,似有千万不舍,不过,他也该满足了,千里之行,她能来送一送他,足够了。 当轩辕卿尘和韩治骑马绝尘而去,初桃问道:“小姐,那位公子是谁啊?韩治少爷好像对他恭敬的很。” 锦书没有答话,打开手中卷轴,只见上面写的是一诗“江雪”。 一幅大气磅礴的狂草,落款是“百墨斋主”…… 锦书怔愣的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原来,六皇爷就是百墨斋主,原来,他一直在默默的关怀着她,保护她…… “初桃,他是纪家的恩人……”锦书这样说,只能是这样不是吗? 《全书完》 嫌妻终于完结了,心里很忐忑,不知道这样的结局大家是不是满意,一个故事的结束也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紫伊会继续努力的,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