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裁判所》 序章 《序章》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阑珊处 {不喜都市的读者可以直接翻入正文} 沪杭高速,三辆堪称奢侈的华丽跑车呼啸而过,价格足以让金融危机下勒紧裤腰带过紧巴日子的老百姓们瞠目结舌,领头的是一辆跑车皇后玛莎拉蒂,随后是鲜红到刺眼的法拉利f430,以及阿玛尼亲自操刀设计的奔驰clk敞篷,各自划出一道炫目的身影。 道路上一辆辆被它们超越的车辆内都不禁发出一阵倒抽冷气声,见过飙车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命飙的,三辆几乎咬尾的跑车时速都在190以上! 鲜红法拉利内,一个剃着平头的青年神情冷峻,那张算不得英俊的脸庞有着一种富家大少特有的傲气,尖刻而自负,他死死盯着前面那辆在中国极少能见到的玛莎拉蒂,他在这条路上飙车的次数兴许比寻常纨绔子弟糟蹋过的女人还要多,却没有领过一张罚单,这一切当然都拜他那个正在中央党校参加省部级培训的老爸所赐。副驾驶席上坐着个妖娆的年轻尤物,一脸在惊人时速下达到**的潮红,这位大少对女人这种兴奋并不陌生,每个坐过他副驾驶席的女人都会有这样的表情,但唯一令他不爽的是这位中国美院校花眼中的那抹惊艳。 他知道她是在看玛莎拉蒂车顶那只飞翔的神俊猛禽,他依稀知道那畜生叫做鹰雕,***里有个喜欢养鹰的朋友曾经说过除了可遇不可求的海东青,就属鹰雕最狠,随着玛莎拉蒂低空飞翔的那只猎鹰应该就是此类,将近9斤重的巨大身躯,张开双翼,宛如神物。 那个姓李的神经病! 他忍不住咒骂一句,他已经把车飙到极限,却依然追不上那家伙的玛莎拉蒂,玩女人,打架,从没有输过的他第一次感到一种颓废的无力感,那是一种如何追赶都只能遥望对手背影的挫败,这让他极端愤怒,这是他的底盘,他不甘心让那个姓李的北京“顽主”当着他妞的面肆意妄为。 位列最后的奔驰敞篷跑车内坐着一位戴金丝眼镜的儒雅年轻男人,身旁坐着位不笑自媚的成熟女人,一身昂贵的定制职业装,将她的曲线淋漓尽致地勾勒出来,明明相貌庄严,却偏偏散发出一种诱惑男人犯罪的本能,这恐怕就是一个女孩如何漂亮水灵都到达不了的成熟境界,她托着腮帮,翻看另一只手中vertu手机的高清晰照片,照片上都是同一个男人,或者骑一匹尚未驯服的骏马,或者手挽一把古朴的传统牛角弓,或者高尔夫球场上潇洒挥杆,或者蹲在一只威风凛凛的藏獒身旁,他二十七八的样子,有一副修长匀称的身躯,一张并不帅气却让人能够一眼记住的脸庞,棱角分明,而且似乎喜欢眯着眼睛看人看事。 “姐,这个人如何?对胃口吧?苏杭男人太软,我们上海男人不够味,而两广的爷们又糙了点,这个家伙,应该符合姐的审美观,属于脸蛋普通但特有内容的那类。”戴金丝半框眼镜的斯文男人笑道,笑声并不张扬,却仍能够让旁人听出其中的轻狂,或者这就是所谓的气势吧,要培养这种气质,需要的就不仅仅是钱,还需要深厚家族底蕴。 “我不做第三者。”女人托着腮帮轻柔道,那双能说话的秋眸凝视着照片上那个男人,这最后一张照片是一张婚纱照,这张照片上他身后站着一个穿洁白婚纱的女孩,一张远称不上沉鱼落雁的清秀脸蛋,似乎根本配不上这个男人的那种城府,那是一种不会让人感到隐晦阴暗的深度,她觉得他不应该选择这样一个配偶步入爱情的坟墓。 “以前是,现在已经不是了。”年轻男人轻笑道。 “离婚了?”女人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刻意掩饰的雀跃。 男人微笑着摇摇头,却没有道破天机,似乎故意要吊她胃口。 没想到女人只是轻笑了一下,这一抹容颜几乎要颠倒众生,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女神姿态道:“我不会接近他的,我习惯做征服者,而他不是我能征服的,所以呢,从不会玩火**的我会将这种危险男人列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黑名单。” 儒雅男人不知道是嫉妒还是佩服地感慨道:“李浮屠啊李浮屠,做男人做到你这个份上,就是死也值得了。” 开玛莎拉蒂的是个年轻男人,已婚,北京人,叫李浮屠。 有句脍炙人口的话是说没去过上海就不要说自己钱多,没有去过北京就不要说自己官大,作为北京皇城根下一个介于一流大少和三流纨绔之间的二线公子哥,李浮屠从小就不会被大院里那些肩膀上有一颗甚至好几颗金星的长辈贴上跋扈的标签,他没像北京军区38军的那群愣头青**去砸日本大使馆,就是偶尔无聊了会朝几个目中无人的日本佬下黑棍,没往死里揍,撑死了就是打断那些砸碎的老二。他也没那心思在大马路上开车去跟某个国副级或者省部级纨绔的座驾来个亲密接触,顶多就是来些阴招损招让一些看不顺眼的二世祖知道啥叫卑鄙下流无耻,比如曲线介绍几个带艾滋梅毒的漂亮娘们给这群牲口,床上大战前这家伙还会用心险恶地顺带提供印度神油伟哥之类在内的一整套情趣用品。 论不可一世嚣张跋扈,北京大少再如何排队都轮不上他李浮屠,父亲只是个少将的他若在地方省市兴许能够挺惹眼,可在北京实在没能量去掀起风雨。论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那更是没他的份,论花心种马包养女人,只是偶尔沾花惹草解决一下生理需求的他更是算不上佼佼者。但要论“玩”,上将中将破百、省部级干部更是数百的偌大北京,那些个不计其数的大小膏粱子弟以及第五代零散太子党们,却没有谁敢说比得上他李浮屠。 你会玩反曲弓玩野外狩猎?可你会制造工序近百道的传统弓吗? 作为业余玩家的你会高尔夫,甚至能打出80杆的成绩,可你能在观澜湖打出一杆进洞的“侥幸”吗? 你能养鹰养藏獒,可你能自己从青藏高原带回一头雄性成年野獒从长白山深山老林捎回一只鹰雕吗? 水要有多深就有多深的北京,李浮屠用他独有的方式活得很滋润。 他喜欢这辆跑车,其实他并不是那种挥金如土一掷千金的膏粱子弟,倒不是说不想,而是没那个资本,之所以把股票上所有赚来的钱都买了这辆玛莎拉蒂,那是因为他极少有能一眼就看中的东西,一旦看上,他就会不顾一切去拥有,就像那头青藏纯种藏獒,那只灵性十足的长白山鹰雕,可惜的是,他一直没有找到能够让他一眼惊为天人的女人。 正在飙车的李浮屠斜眼看了那个摆在车窗前的小镜框,是她放的,那是一张他们去十三陵拍的照片,照片上的他们正在跨越一个古朴门槛,据说如果男女牵着手同时夸过那道门槛那下辈子就可以再做夫妻,照片上的他一脸无奈,而她则一脸虔诚。 事实上她总喜欢对一些琐碎小事抱着一种虔诚的恭敬态度,例如对着菩萨的叩拜,比如对算命抽签的敬畏,以前他不懂,现在他还是不懂,以后更没有机会懂了。 这让他李浮屠想到他的母亲,一个让他觉得伟大的女人,虽然她在他刚升入高中的时候就撒手逝世。也就是那一年,他以北京四中这所重点大学升学率达到95%的全国名校年级段第二的成绩步入高中阶段,高一末,他是班级倒数第一,高二末,他便已经堕落到全年纪倒数第一,所以高考他理所当然地以一个带给学校耻辱的分数进入一所外省野鸡大学,而从小学时代就保持第一一路考入北京四中的她在一片呆若木鸡中陪着李浮屠去了那所连三流都算不上垃圾大学。 她总是安静地站在李浮屠背后,从不出声,不张扬,如同一朵睡莲。 小学,她帮他写了第一封情书并且亲手帮他递给那个校花。 初中,她不顾死活从一群北京小“顽主”的混斗中拖出被砍了好几刀的他,然后在大雪天背着他走了一个多钟头,就是那一年起,她那双能弹奏让老师惊艳的纤手开始生冻疮。 高中,他是年纪倒数第一,她是全校第一,她每天都会替他做笔记,虽然他从不会正眼瞧上一眼那些玩意。 大学,他骑自行车走遍了中国除港澳台之外的所有省市,身后跟着纤弱的她。 四年前,他们结婚,这是他父亲的意思,起初他不肯,被他恨了这么多年的将军父亲差点一枪毙了他。 如果她不是大院里老司令的宝贝孙女,他其实不介意这个从小就做他跟屁虫一做就做了差不多二十年的女孩做他妻子,因为他不想做任何有利于父亲仕途的行径,虽然最后他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 因为他无意中比谁都先知道她得病了,一种他再熟悉不过的病症。 结婚后不到一年,她便笑着离开人世。 他甚至都没有流一滴泪。 父亲怒极,一生信奉男儿流血不流泪的军人父亲看不惯他的绝情,把他赶出家门,狠下心再不认他这个没心没肺的儿子。 李浮屠拿起一瓶北京二锅头,仰头灌了一口,他飙车的时候就喜欢时不时来一口烈性白酒,他从不喝什么龙井碧螺春铁观音,虽然她能泡得一手让军区大院所有老头子称赞的妙茶,因为他骨子里有股军人的血性和野性。他更不会去喝红酒吃西餐,因为他觉得自己再不济再狗屎再混蛋也是个中国爷们的渣滓,也不做那种削尖了脑袋向西方上流社会靠拢的伪贵族。 他这次来南方无非是散心,苏州,是他母亲的家乡,既然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一说法,他就顺带逛了杭州,然后就在狐朋狗友的牵线搭桥下跟这两个沪杭一带有名的大少玩飙车,赌注就是对方的跑车,很刺激,尤其是对神经麻木的人来说有种难得的快感。 李浮屠的那辆跑车前突然出现一个很急的右弯道。 他嘴角勾起一个挺能勾搭女人的迷人弧度,眼神却霎时间一冷,猛然把刹车一脚踩到底,四个车轮顿时抱死,在将要进入弯道的地方他将方向盘右打出一个极有讲究的美妙弧度,因为抱死的前轮导向作用很小,车头并没有迅速右偏,入弯时迅速放开刹车,车头猛向右拉,一个快到目眩的车身旋转,惊世骇俗! 这一切动作都在不足一秒内完成,这是一个极度讲究技巧的组合漂移,绝非普通的弯道甩尾,要产生这样的滑行,其间李浮屠必须在车向右转为向左的中间状态毫无误差地将刹车踩到底,说起来不难,可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这个疯子!竟然是pendulumturn!这次我算是栽了,不过输得心服口服。”法拉利内的平头青年惊呼道。 “这一手玩得无懈可击!这一路飙下来我这辆奔驰输给他也算是值回票价喽。”奔驰敞篷内的儒雅男人自嘲笑道。 毫无征兆。 刚漂移出弯道的李浮屠正前方没有理由地出现一辆静止状态的奥迪a8,应该是一辆刚刚出现故障的车辆,所以甚至来不及折腾到紧急停车道,李浮屠当然懂得“隧洞视”原理影响下人的视野会随着车速的增加而变小变窄,100公里的时速视野便会降到40度,他同样也能够轻松算出目前225的时速刹车距离正常值是216米。 而那辆车,离他的玛莎拉蒂不过20米不到! 那一刻,他下意识地将视线停留在照片上,他喜欢笑着眯起眼睛观察这个世界,因为母亲在小的时候告诉他这样可以更好的掩饰自己,所以他极少凝视一样东西,照片上的她跟着他走了将近二十年,他从没有转过身凝视一次。 “经纶。” 李浮屠喃喃道,有点哽咽。 他甚至没有试图去刹车,而是伸手抚摸着那镜框。 他记得从前她总会带着刻意掩饰的快乐轻柔应声,可这一次,他知道她肯定不会噙着微笑答应他。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阑珊处。” 李浮屠闭上眼睛,泪水滴落在镜框上,带着笑意自言自语道:“本以为爱你,就要为你活到很老很老,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结束这样一点都不轻松的任务,经纶,其实没有你煮粥,没有你陪,没有惹你皱眉的日子,还真是无趣呢。” 两车相撞,瞬间爆炸。 神俊灵气的鹰雕盘旋在事故现场上空,久久不肯离去,哀嚎不止。 {所谓顽主,其实现在北京这一代大小纨绔都称不上了,当然更不会以泛滥的太子党自居。主角的“顽主”,可以直接理解为“玩儿主”。} 《宗教》上传十万字总结 学而不思则罔,其实对网络写手来说可以说成码而不省则殆,《宗教》上传将近十万字,除去狼人一死有读者以纯粹提问和建议的方式“拍砖”外,并没有对本书作出其它类似情节硬伤或者人物苍白的批评,相反,很多朋友都给予了让八部汗颜的认可,^_^,虽然心情很好,可每次码字都陷入一定程度的忐忑,恐怕这就是所谓的另类“鞭挞”吧~ 这是一部西幻,要写出非挂羊头卖狗肉的西方奇幻作品,就我个人而言,必须有浓郁的西方贵族生活,纯正周密的魔法世界体系,以及恢宏庞大的西方大陆版图,以及西式的行文特点,我相信一个充斥“我靠”“***”等词汇的作品绝对不是一部合格的西幻。 《宗教》的第一卷“12张扑克牌”除了初步描绘贵族生活和魔法世界的晦涩深奥外,对整个世界的描述并不繁密,这不是八部吝啬,而是我决定一个穿越者很突兀地穿入架空世界,必然是一个缓慢而艰难地适应而过程,其中必须谨慎,小心,隐忍,断然不可能面对一个庞大陌生的世界就喊出“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嚣张口号,即使万一真有这样的野心,也必然是低调而内敛的,毕竟,描绘一个主角,必须要尽可能让大家觉得这个家伙不是一天到晚靠金手指吃饭的幸运儿。 我要塑造的主角,虽然没有惊艳的魔法天赋或者恐怖的武学才华,但我更希望大家能够从他实际、城府却不一味标榜自己冷血和市侩的性格中看到他的巨大成长性,上传十天,真正就作品负面批评的书评只有两三条,其中一条是嫌弃主角的孩提时段太长,虽然我能理解这位朋友的心情,可我想说,一个强者不是靠作者空洞词汇形容如何智慧如何铁血如何霸气,而必须是通过一段起码能看出成长轨迹的描写出看出其彪悍人生,看《宗教》这本书,如果想看前几十章就逆天屠神,想看左拥右抱,抱歉,这书恐怕真不适合那位朋友。 构建一个缜密的魔法世界,这是任何一部西幻都逃不掉的任务,对dnd体系有涉猎的朋友应该看得出来《宗教》要构建一个“高魔”世界,在高魔世界中想要达到各个职业的平衡很难,纯粹以骑士和剑士来支撑,不喜欢类似“黄金斗气”之类的我觉得会很吃力,所以我在排除在人族大陆之外的兽人体系之外引入了血族和狼族这两个人类地下世界的统治者,也就是说,《宗教》中的高魔世界,支点是体系繁琐的魔法师、剑士和骑士、种类更加繁多的兽族以及狼族血族这三者,目前书中出现的强者魔法领域是圣尔忒米斯,骑士是古利格利,其它体系也会陆续引出,但《宗教》绝不是一个神魔乱舞的世界,其实我个人以为一旦出现远远凌驾于人类之上的神魔,苦心经营的平衡便会支离破碎,从人界打到天界再从天界打到神界然后杀到仙界?屠神的事情热血是热血,可屠了几十几百,恐怕主角要抱怨了,你个作者丫就不要让俺消停点?^_^ 还有一点就是关于主角的名字问题,第二卷会完全用成“奥古斯丁”,这意味着主角完全融入了这个架空世界。 这本书的速度是一千字一小时。 所以质量估计能够有初步保证,如果情节上出现硬伤,大家千万别吝啬砖头。^_^ 裸奔到今天,能有这个成绩,感谢大家。 《20万字总结》 “春天把一个老婆埋进土壤,秋天就能够收获一大堆老婆。”这也许就是网文的一个大弊端,书评区某个读者也提醒过不要撒下一颗yy的种子便收获一片森林,深以为然。 至今奥古斯丁身边尚且没有小弟性质的龙套,所以一心寻求捷径往上挣扎的斯宾偌莎和随遇而安的康德并没有被主角轻而易举地勾引,他们的轨迹并没有跳跃,只是被主角轻微改变了角度而已。我只是埋下一颗种子,肥料适度,水份适度,土壤适度,以后接出来的果实我相信也会让大家觉得不至于“太抽象派”。 随着主角的稳步成长,这一路我也会隐讳或者光明正大地挖坑撒下大大小小的种子,就像那一枚波旁银币,大家现在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这颗种子的膨胀我以后会详细解释。 主角成长不快,至今别说推倒一个女人,连亲个嘴都没有,至今也没有在公众场合散发一些让龙套们恨不得顶礼膜拜的王霸之气,这似乎很不符合起点主流观点,我只是很小心翼翼地在塑造一个拥有两世经验的“孩子”该有的城府,这种城府不是一味装痴扮癫,而是一种不悖家族不悖贵族身份的诡智,知道如何偶露锋芒,如何不让那对公爵父母给予太多期望却也不至于失望。 就如简介中所言,“最勇敢的男人,不是对皇帝王冠、教皇权杖以及头顶的深邃星空和内心的道德都无所畏惧,而是心存一点敬畏。”奥古斯丁是一个对这个陌生世界的心存敬畏的旁观者,他要趁自己还没有走到前台的时候尽量积蓄力量,而这种努力背后,我的确会开一些金手指,但我同样不希望赋予主角过于惊艳的天赋,那样一出场就注定让人觉得杀遍天下无敌人的主角看着兴许酣畅,可总觉得不是滋味,我坚信,写一本书,一个作者有义务让主角的生活是这个姿态----“主角并不知道自己是这本书主角”。 本书的框架,大陆版图还很模糊,但神圣帝国的一些基础构架已经成形,第二卷会深耕细作,等到主角真正走向前台,我相信所有人脑海中都可以有个比较清晰的轮廓。关于铠甲的设置以及兵种的配合我并没有完全按照西欧中世纪,例如介绍马更些郡省时候说铠甲作坊遍及大陆,其实那个时候应该已经是中世纪的十四五世纪情况,按照事实锁子甲应该早就被铁叶甲代替,对于这些,纯粹是为了行文方便,我对白蔷薇皇朝、奥古迦帝国以及泰坦帝国的设置都会有不同,恰好能够反映出中世纪各个时期的政治和宗教框架,架空世界就是好,^_^。 谈到宗教,熟悉这方面的朋友应该可以看出拜占奥教廷的原型是梵蒂冈教廷,而梵特兰蒂冈则是实行牧首制的东正教,前者孜孜不倦追求皇权的第一神圣性,而后者倒彻底沦为了帝国的“牧羊犬”,这跟史实出入不大。有读者疑问为什么拜占奥教廷的教皇为什么会比神圣帝国的牧首要高出一点,这是因为书中的拜占奥教廷才是史诗大陆的正统,而分裂出去的梵特兰蒂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异端”,前者信徒要远远多于后者,所以使徒扑克牌的白皇帝永远是教皇,牧首撑死了只是一张黑桃人头牌。 我的本意是主角是一个参观者,带领着所有读者一起欣赏这个璀璨的世界。 后来我跟大家说要修改大纲,因为我发现主角除了是个参观者,也必须是深刻的参与者。(那个时候貌似是本书的第一个瓶颈。) 我写这本书,同样对每个关注本书的你们心存敬畏,我的速度让我不能够每天拿出三章,所以我尽力每个章节我自己能看得下去才上传给你们审阅,这是对你们的负责,也是对自己的最大负责。床头资料仅书就有将近二十本,推荐大家一本《剑桥插图中世纪史》,厚是厚了点,确实是本好书。 第一章 平庸的继承人 所谓惊喜,文雅解释就是山重水复之后才发现原来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通俗点比喻就像武侠小说中某个小强主角掉下山崖后却发现了某本秘笈或者遇见了某个老不死的变态高手,这就是人生的戏剧性。 李浮屠试图睁开眼睛,可发觉那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这种情形他遇到不止一次,大多是睡眠姿势不对使得血液循环功能出现间歇性障碍,还有一次则是他在神农架遇到野熊的袭击重伤后,最终在病床上死里逃生后的感觉。 终于架起眼皮,映入李浮屠眼帘的却是一副很浓郁的魔幻场景,感觉像是身现《魔戒》或者《黄金罗盘》中,他看到的不是身穿白大褂一脸职业笑容的医生,而是一个居高临下俯视他的女人,一副老学究才会戴的厚重黑框眼镜,一张没有情感波动的古板脸庞,身躯藏匿于漆黑麻袍中,那双死气沉沉的眸子凝视着李浮屠。 单调的黑袍中央绣有一副银丝魔法阵,繁琐,古朴,晦涩,望而生畏。 李浮屠曾经研究过西方星相,但他绝对不曾见过这个古怪女人黑袍上的魔法阵图案,阅女无数的他第一次不敢有种不敢亵渎的荒谬感觉。 她身后站着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人,身上挂满勋章,像是一座有关荣誉的移动博物馆,优雅,英俊,华贵,就像西方小说中有着纯正血统的贵族,顶着让人仰视的爵位,住着古老的城堡,骄傲而固执。李浮屠环视一周,这个异常宽敞的房间布置很有巴洛克宫廷风格。 最后他终于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是个婴儿,还是一个刚刚出生被“母亲”捧在怀中的襁褓小孩。 李浮屠第一时间是想到做梦,而且是个荒诞不经的梦,可一想到在沪杭高速上的那场必死无疑的车祸,他就确定这不是庄周梦蝶的玄妙桥段,第一时间他想到一句《大话西游》中菩提老祖跟至尊宝式的一段对话:穿越需要理由吗?需要吗?不需要吗? 李浮屠艰难扭头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母性容颜,终于知道,他很符合时下潮流地穿越了! 接下来他要做的,并不是故作高深地做哲人状沉思,而是像个正常孩子嚎啕大哭。 他前世虽然只是个北京皇城根下远离核心***的二流公子哥,但确实比普通老百姓更能体会枪打出头鸟这条古训的惊心动魄。 一袭令人窒息黑袍的神秘女人从李浮屠“现任母亲”手中接过幼小的他,老实说赤身**的李浮屠还真有点难为情,这女人如果不是那副古井不波的冷漠神情和那双不带感情的冰凉眸子,脱下眼镜后应该是个标致的女人,在李浮屠看来她年龄大致在二十**左右,他前世素来觉得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就有味道,既保留了女孩的仅剩一点清纯矜持又开始拥有女人的成熟。 直到很后来,李浮屠才惊愕发现自己的大错特错,简直就是错到离谱。 如同巫婆的女人扳过李浮屠的身体看到他的背面,那双死寂如黑洞的眼睛似乎有东西跳跃了一下,而缎绒大床上的贵妇以及远处恭敬肃立的中年男人都情不自禁跳了跳眼皮,脸色愈加苍白,战战兢兢,却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这个被黑袍笼罩的神秘来客。 她在这对身份优越的夫妇诧异中伸出一根纤细手指,有一种病态的苍白,她低头咬破手指,悬空于李浮屠幼小身躯上空一指距离,嘴中呢喃着深奥晦暗的音符,璀璨的光芒在她指尖爆绽开来,如星辰般耀眼。 稚嫩喉腔只能发出哭声的李浮屠背部传来一阵刻骨的疼痛,这种痛楚,甚至比当年在青藏高原与野狼搏击时候那群畜生撕裂他小腿肉的痛苦还要来得剧烈,这种刻骨铭心是一种灵魂的颤栗,心中骂尽这诡异婆娘祖宗十八代的李浮屠恨不得把她卖到红灯区。 大床上的贵妇一听到李浮屠撕心裂肺的哭喊,眼睛一红,如珍珠的眼泪便滚落下来,双手紧紧攥紧华贵被单,这毕竟是她的骨肉啊,一张风华绝代的容颜愈加梨花带雨,看得远处她的丈夫是又心惊胆颤又怜惜不已。 这该死的巫婆抱着李浮屠,望着他的那双清澈眸子,竟然笑了,这让李浮屠毛骨悚然,难道这个女人瞧出他眼中的愤怒和恨意? 他嚎啕大哭,转头像个正常婴儿寻找自己的母亲,她将李浮屠递回去,用一种相对他来说极其蹩脚拗口的语言说了几句话,远处的男人在这种该站出来担当决断的时候却把视线投向了大床上刚刚生下儿子的华美妻子,神情略微颓败的妇人精疲力竭地悄悄点头,他如释重负,然后似乎是答应了黑袍女巫的某个要求。 李浮屠却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不过出乎李浮屠意料的是这个如同中世界邪恶女巫一般的女人在把他还给床上贵妇后便凭空消失,他只看见她脚底浮现一个类似五星芒的魔法阵,这让他不得不想到《暗黑》和《魔兽》中的传输魔法阵,这一刻他深刻意识到这个世界轻易颠覆了他前世的科学观。 三年中,她再没有出现过,可李浮屠知道她绝不会就此罢休,因为她看他的眼神极像他当初发现那头藏獒的欣喜,他为了捕获它,等待最佳时机一等就是足足半年,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样能够引发那个女人足够兴趣的玩具,那种呆板乏味的女人一旦来了兴致,李浮屠用如今那还稚嫩的膝盖想都知道这绝对是件恐怖的事情。 他可不想被当作实验解剖的小白鼠。 所以这三年中他一直思索如何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来到新世界后的第一难题,可李浮屠最终悲哀地发现他根本没有任何成功概率在3成以上的法子来对付她。 他不笨,虽然高考成绩惨绝人寰,但连从未跌出年纪前三的经纶都承认她男人在荒废学业三年后,只要在高考中用点心,不敢说北大清华,弄所重点高中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所以说李浮屠非但不笨,相反还很有脑子,所以他很快就在掌握新语言后通过“母亲”的喃喃自语、老管家的唠叨、仆人的交谈中大致了解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如今他的全名是罗桐柴尔德-奥古斯丁,罗桐柴尔德家族是神圣帝国的高门望族,现任家主罗桐柴尔德公爵虽然不如老一辈家主那般在帝国政界执一方牛耳,却也是个能量不容各方势力小觑的敏感角色,属于那类不是全倾朝野不能够翻云覆雨却偏偏可以在关键时刻一举定乾坤的主,而这位被誉为帝国最绅士的公爵从不涉足权力倾轧,不结党营私,也不搜刮民脂,甚至没有半点桃色绯闻,所以原先还怕家族内部会有各种继承人之间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李浮屠大大松了口气,因为这个“父亲”只有一个妻子,也就是他的“生母”,而他自然而然就成了罗桐柴尔德家族第一也是唯一顺位的继承人! 李浮屠可不想被某个同一个屋檐下心狠歹毒的女人毒死掐死或者蒙死,也不希望大哥二哥什么的角色在暗中伺机对他痛下杀手,看多了宫廷戏和帝王术的李浮屠是个心理挺阴暗的人,所以一开始确实有些后怕,在知道这个这个大家族幕后主子竟然就是每天都给他讲故事的老妈后,他很有伸出小手捧起她的脸狠狠亲两口的冲动。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中午,李浮屠的母亲全名是爱葛莉丝*康斯坦德*费尔默思*罗桐柴尔德,拗口?确实有点,这个帝国律法明文规定女人出嫁后就要随丈夫姓,那么康斯坦德和费尔默思这两个姓氏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会保留? 在这片史诗大陆上,有将近十个拥有独特姓氏的古老家族,它们高高在上,享有无上特权,而康斯坦德和费尔默思就是其中两个,前者善战,培养了大批骁勇善战的武将,他们屠巨龙,守护公主,捍卫骑士的荣耀,成为大陆吟游诗人口中的传奇主角;后者善谋,输出了一大群用阴谋改变大陆格局的影子式人物,而李浮屠的母亲作为两个家族联姻后的“产物”,自然奇货可居,罗桐柴尔德公爵再有男子气概也不敢对她指手画脚。 爱葛莉丝望着坐在草地上发呆的孩子,心中洋溢着一股圣洁的母爱,她知道其实就康斯坦德、费尔默思和罗桐柴尔德三个家族的历史来看,她的奥古斯丁绝对只能算平庸,既不是那种天才,不会一出生就异于常人,他也不是白痴,也不是不能习武或者魔法和术的废物,但这样一个普通的孩子,在这种大家族内,往往就是个尴尬的鸡肋。 “奥古斯丁,你是我的儿子呢,所以你就是神圣帝国最聪明最漂亮的孩子,未来,你也会成为最英俊最威武的男人。” 罗桐柴尔德家族的主母轻轻笑道,伸手摸了摸李浮屠的小脑袋,习惯了这个新母亲古怪而强悍逻辑的李浮屠这时候往往都会咧开嘴灿烂大笑。 记得当时这对新晋父母摆放了一大堆东西让刚出生的他挑选,有剑、一个魔法师袖章、一本有关术的古籍,一枚费尔默思家族的徽章等一大堆东西,李浮屠没有把全部东西都揽到怀里,他前世是个没有太大野心的纨绔,这辈子他也懒得去搞什么王朝争霸,遇神杀神遇魔杀魔这种口号是不能乱喊的,所以他就随便挑了本《启示录》,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由于这本小册子看起来比较轻,李浮屠拿起来不会太过吃力,毕竟婴儿的手臂太过稚嫩。 公爵显然充满失望,但面对微笑如常的妻子,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满。 李浮屠从发呆中回神,他其实仅仅是在回味刚才那顿丰盛午餐的美味罢了,既然不需要杞人忧天,他也乐得浮生偷得半日闲。 她跟宝贝儿子聊天的时候会支开所有下人,只留下一个老眼昏花的老管家,“奥古斯丁,告诉母亲,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李浮屠眨巴着眼睛,装傻。 她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结果,一脸慈祥地自问自答道:“做个贵族少爷吧,我觉得挺好,等你到了合适的年龄,我会帮你挑选帝国最美丽最优雅的女孩做妻子,好不好?” 李浮屠擦了一把口水,样子很可爱。 其实他不介意这位善解人意的老妈多介绍几个,前世他对女人尤其是有气质有相貌的美人没有太大免疫力,他不会滥情,不代表他不会发泄下男人的正常生理学求,一个男人有钱有权,自然不会缺女人,他既不会刻意去做四处留精的种马,但也不会故意去做清心寡欲的卫道士。 她莞尔一笑,本就绝美的容颜愈发动人,就像一朵绚烂到令人目眩的黄金向日葵,抱起李浮屠,帮他拭去嘴角的口水痕迹,温柔道:“我的奥古斯丁,既然是我的儿子,做贵族少爷,就要做得与别人不一样些,能做到吗?” 李浮屠点点头,笑得很无邪。 一旁那个差不多一只脚已经跨进棺材的老管家则笑得很玩味。 第二章 藐视神的黑袍女人 “弱肉强食的自然界中,越是兽中之王,越喜欢那种远离兽群,俯视苍生的感觉,人类也如此,因为上位者不会跟卑微者走在一起,而这个人,是王者中的王者,我们只能依稀知道,她在119年前在玛雅雪山神庙现身,78年前出现在黄金岛,最近的线索是49年前,她在极北之地帝国中央教堂出现过。” ----《梵特兰蒂冈教廷绝密手札》第1098页 梵特兰蒂冈教廷督主教伊耶塔坐在宽敞的马车中,脑海中没来由想起这段前不久在教廷图书馆看到的一封秘录,这份被称作《黑暗启示录》的绝密手札阅读权限极高,如果他不是作为拥有某些特权的主教,兴许一辈子都没法子看到这份东西。 掀开窗帘,阳光倾斜而下,将原本显得阴沉的马车内沐浴得稍显生气,马车外一队浩荡的教廷圣骑士,一律被祝福和洗礼过的黄金色盔甲,灿烂如太阳,镶有三角形教廷标志,他们就是神圣帝国地位最为超然的骑士团,荣耀骑士团,伊耶塔看到这些被阳光包裹起来的圣骑士的浩然光明,不禁合上眼睛,用中指在胸口划一个三角形,赞叹道:“信主,吾等与荣耀同行,直至天堂。” 伊耶塔懒洋洋闭上眼睛,心满意足的样子,他实在没有理由不高兴,所谓督主教,就是教廷一号人物牧首派驻国外教区的代表,作为刚刚荣归的督主教,一回国便被派往奥格斯歌城去为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大少爷进行受洗仪式,这是何等的显耀,伊耶塔相信这一定是主听到了他虔诚的祷告。 梵特兰蒂冈教廷的神品分黑白两种,其中黑神品有修士、修士辅祭、修士大辅祭、修士司祭、修士大司祭、主教、大主教、督主教和红衣大主教和神在陆地上的代言人----牧首这十个品次,作为离教廷核心只有一步之遥的督主教,往往有太多督主教一辈子都跨不过这个槛。 “应该快到了吧?” 伊耶塔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是说他快要到奥格斯歌城了还是在寓意自己快爬到红衣大主教这个位置了,又或者两者都有? 从帝都朱庇特城到奥格斯歌的一路行程,没有任何意外状况打扰伊耶塔的前进步伐,在巍峨的奥格斯歌城外大道上,他停住了马车,掀开窗帘,眯起眼睛凝望着这座帝国的经济之都,有利益的地方就自然会让人类这种苍蝇一股脑涌上,所以奥格斯歌的道路上永远熙熙攘攘。 道路上那群人望过来的虔诚和敬畏眼神让伊耶塔很舒心, 就在伊耶塔要放下窗帘的瞬间,他突然感到一股非同寻常的波动,那是一种不同于武者或者魔法师带给人的感觉,算不上多少惊世骇俗,就是让伊耶塔有点不舒服,他最终把视线停留在远处一个黑袍女人身上,模样很冷,走路很缓,见多了奇人异事的伊耶塔也没有过多放在心上,当他看到拥挤人流中一个人无意撞到了她清瘦身躯,女人踉跄了一下,这彻底打消了伊耶塔的疑虑,那件黑袍上的诡异图案兴许是哪个画家的信手涂鸦吧,太久没有呆在帝国境内,他发现自己得尽快融入这个新的***。 奥格斯歌城分为东西两个大城区,东部富裕,西部贫穷,泾渭分明,东部的女人以嫁入西城区为耻,东部的男人以进入西城区的***为奋斗目标。其中东城区又可以划分四个城区:雷克斯区,罗德里区,塔伯区和赛门区,商人巨贾多半聚集在罗德里区,而这座帝都之外的第二大城市的真正主人们都在最小的塔伯区,他们才会被视作真正的上流人士,是国家精英。 罗桐柴尔德的府邸就座落其中,泰勒大街19号,与之毗邻的便是奥格斯歌的城主澳狄斯亲王,虽然他们是朝野上下都心知肚明的死对家,只不过不轻易结怨的罗桐柴尔德家族与这位如日中天的亲王之间并没有半点政治上的过节,据说这位以神武著称的亲王曾经死心塌地追求过奥格斯歌之花,也就是罗桐柴尔德公爵的妻子,由此可想而知,两家会有说不完道不尽的精彩故事通过喜欢流言蜚语八卦消息的贵族或者下人传递给整座城市。 比如澳狄斯亲王府会时不时传出罗桐柴尔德家族那位奥古斯丁伯爵其实是个女孩。 也会从罗桐柴尔德府邸传出我家大少爷在两岁的时候就夺去了澳狄斯亲王宝贝女儿的贞操。 再像罗桐柴尔德公爵已经不能人道所以特地雇人去猎取七尾牦牛,想要靠牛鞭来进补。 更会有澳狄斯亲王其实是个性取向很宽广之类小道消息…… 上流***酒茶饭后觥筹交错间总会对这些内容窃窃私语,嘴角噙着会心的笑意,看到亲王或者罗桐柴尔德公爵大人的时候更能够做到眼观鼻鼻观心的恭敬严肃。 而底层***,则在对这些劲爆八卦感到瞠目结舌的同时忍不住来句“上流社会真下流”的酸溜溜感慨。 马车在泰勒大街中央路段停下,一身银袍头顶圆帽的伊耶塔缓缓下车,教廷荣耀骑士团中队的光彩雄姿惹来不少好事者的驻足欣赏,在神圣帝国,受到起码主教级别以上神职人员祝福的荣耀骑士无疑是骑士阶级金字塔的顶端,通过好事者的调查,在帝国8岁到80岁的女人心中,发誓一生侍奉牧首的荣耀骑士以微弱票数压倒竖琴师成为最想有一夜情的对象。 姑且不论这是不是教廷想要雇佣一些免四肢发达的费劳力的阴谋,起码现在泰勒大街上就有不少怀春少女从府邸溜出来,一个个脉脉含情,欲语还休,这使得本就仪态优雅的荣耀骑士更加的雄赳赳气昂昂。 罗桐柴尔德站在门口,见到一身银袍仿若仙人的伊耶塔,两撇打理得很漂亮的小胡子不禁翘了翘,兴许按照罗桐柴尔德的家世,儿子奥古斯丁就算让那些个红衣大主教来洗礼都不是非分之想,但罗桐柴尔德知道这几个月中教廷正在召开公会,帝国上下的王公贵族们能请到个大主教就不错了,而这位伊耶塔除去最有希望成为红衣大主教的督主教身份不说,他还有另外一个更隐讳的背景:他是帝国大术士圣哲罗姆的二弟子。 能在姓名前冠以“圣”这个字眼的,庞大的帝国权力金字塔中,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这类强悍的存在几乎不涉足权力漩涡,可这不代表这个小团体没有话语权,相反,就是这几个怪物一样的老人,最能一言九鼎。 所以罗桐柴尔德公爵很欣喜,很热络地陪伊耶塔督主教步入公爵府,那一刻,这个被男人诋毁成妻管严和墙头草、却被女人奉为奥格斯歌城最魅力男性的上位者突然想,这个儿子如果再天赋一点再强壮一点,是不是能够将家族的荣誉带到新的巅峰。 随即他自嘲一笑,可惜奥古斯丁这孩子没那个料啊。 想到妻子看孩子时的溺爱眼神,公爵内心一暖,孩子不管如何,终究是自己的孩子,再说如孩子母亲所说,世家子弟中能够平平安安厮混一辈子的,已经能算是命运女神的宠幸。伊耶塔来到富丽堂皇的正厅,终于看到了富有传奇色彩的罗桐柴尔德-康斯坦德-费尔默思-爱葛莉丝,对于这个智慧和脸蛋一样出众的女人,帝国男人往往爱憎分明,极少有中立者。 伊耶塔一看到她那双清澈如秋潭的漂亮眸子,赶紧收拾情绪,威严不失和蔼地望向躲在女人背后的孩子,一般,这就是伊耶塔对奥古斯丁的第一印象,根骨寻常,魔法蕴含量比寻常百姓高不了多少,这在世家大族中较少,不过也不是稀罕事情。 施洗过程并不繁复,伊耶塔左手握着一只银杯,里面盛有圣水,他来到李浮屠面前,右手划了一个胸前三角形,中指在银杯中沾了一下,然后点了一下李浮屠的额头,庄严道:“神说:你在母腹中我就认识了你,在我创世之前我就已经捡选了你。因为,你是我的孩子。” 李浮屠仰视着这位督主教大人,微微张开嘴巴,任由摆布,这确实是一个懵懵懂懂孩子该表露的神情。 伊耶塔又在李浮屠额头点了一下圣水,道:“神说:你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孩子,你要追寻我的足迹,方能走向荣誉,步入不朽殿堂。” 李浮屠一脸虔诚。 他的这个表现让施洗的督主教大人很满意,这孩子虽然资质不够优异,但胜在心诚,神是不会抛弃这样的善良孩子的。 伊耶塔那张保养得极佳的油亮脸庞更加慈祥,第三次用中指沾了圣水,却没有急着点在李浮屠额头,而是微笑询问道:“神最后说:我的问题是,你愿意成为我的孩子吗?” 罗桐柴尔德公爵使劲朝幼小的李浮屠使眼色,示意他赶紧点头。 李浮屠最终还是没有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乖乖点头,施洗就算完毕。 出乎伊耶塔意料,罗桐柴尔德真正的主人竟然没有客套地挽留他,而是直接很公式化地将他送到门口,不冷漠不热情,伊耶塔不好说这个美丽的女人拒人千里之外,就是打心眼觉得这个出身显赫的女人太骄傲,不过见惯了形形色色眼高于顶的自负贵族,以伊耶塔的城府还没有到生气的地步,略微尴尬地直接动身回帝都。 大街拐角,伊耶塔似乎依稀看到一道略微眼熟的身影,可马车在这个时候已经拐弯,不容他过多深思,他有一大堆需要处理的事务和需要清理的头绪,就没有对此放在心上,在达官显贵遍地的泰勒大街遇到一两个眼熟的人确实算不得什么。 如果这位督主教大人再次来到公爵府,一定会诧异为什么罗桐柴尔德-康斯坦德-费尔默思-爱葛莉丝和公爵一起站在门口久久不肯离去。 终于,谜底揭开。 黑袍女人来到他们面前,一点都没有她此刻面对的是奥格斯歌城最有名的一对男女的觉悟,缓缓道:“把孩子交给我。一个虚无的神和一个堕落的教廷是赐予不了他荣耀的,我可以。” 第三章 信仰的交换 渎神,在这片大陆上的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人不管富贵贫贱,都会被拖去广场烧死,又或者被秘密带入教廷最黑暗的角落----异端裁决所,一旦进入这块被称作“上帝的影子”中,在教廷千年历史上只有寥寥数人能够活着走出来。 罗桐柴尔德公爵刚刚有了儿子,自然不想进入那深渊一般的人间炼狱,所以他胆战心惊地四周张望,虽然说皇帝和牧首一向对家族很善待,可他总看不清皇帝陛下和教廷牧首这两位帝国最有权势成员眼睛背后的东西。 公爵大人忐忑不安地望向自己的妻子。 拥有三个尊贵姓氏的女人却丝毫没有她丈夫的慌张,以一个贵族该有的优雅笑容不急不缓道:“荣耀?光辉?我们的奥古斯丁已经拥有太多,他不需要再去争取,只要继承就够了。” “真的吗?” 黑袍女人嘴角扯起一个不以为然的冷漠弧度,她只是把视线投向公爵府门口的一段整个帝国都知晓的铭文,那块圣晶黑曜石碑上写着“每个拥有罗桐柴尔德姓氏的人,活着就需要为帝国而战,死了,才是为自己而战,与死神作战”。 李浮屠的母亲依然不为所动,回头望向门里探出一个头看他们的年幼儿子,柔声道:“活着,才能战斗。神圣帝国不缺少一个为她而战斗的勇士,但是罗桐柴尔德只有一个继承人,我只有一个儿子,我相信胸怀如琴瑟海一般宽广的皇帝陛下一定能够谅解。” 公爵松了口气,掏出丝巾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活着。” 黑袍女人似乎没有想到这个贵族女人如此没有野心,或者是野心太大?从不理会世俗纷扰的她一时间也想不到如何应答,微微皱眉,早就被李浮屠视作巫婆的她瞥了眼迅速缩回头的“奥古斯丁少爷”,轻轻一笑,道:“不如让他自己来决定。” 公爵夫人愣了一下,示意老管家把躲在大门后的李浮屠带过来,不情不愿的被老管家那双干枯如老树杆的手带到公爵夫妇以及那个神秘女人面前,发型、服饰、言行都一丝不苟的老人完成主子的命令后,毕恭毕敬退到几步之外,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的老态龙钟。 “奥古斯丁,你愿意跟她相处吗?”罗桐柴尔德公爵尽量柔和道,他印象中,对这个三年前的不速之客没有半点好感,既不像公会的正统魔法师又不像被人赞誉的术士,浑身上下透着股琢磨不透的神秘,他可不敢把儿子随便交给这样一个更像黑魔法师的古怪女人。 李浮屠犹豫了一下,在众人的错愕下跑到老管家跟前,示意老人弯下身,老管家纳闷地躬身,只听小少爷轻声问他:“老管家,你打得过她吗?” 老管家浑浊的眼神瞬间清亮起来,可又黯淡下去,充满歉意道:“小少爷,请宽恕我的无能。” 李浮屠哦了一下,直视那个巫婆,道:“我愿意。” 尊贵的帝国公爵瞠目结舌,他觉得事态荒谬的同时也觉得其实这个儿子一点都不笨,这么小就懂得谁拳头硬就听谁的,这难道不是一个优秀贵族才能够与生俱来的品质吗?当然,这需要稍加修饰地解释成“贵族永远知道如何优雅地进退”。 公爵夫人笑了,她自然听到了儿子与老管家的对话,她抱起这个给了她一个惊喜的儿子,安慰道:“我亲爱的奥古斯丁,放心吧,这位夫人对你没有恶意。” 李浮屠没有说话,他很确定如果自己不答应那个巫婆,下场会很惨很惨。随后他听到这个世界的“母亲”说了一句让他感觉挺有哲理的话:“我的孩子,在有能力护起一片荫凉前,与其左右摇摆,不如独自前行,这也是一个贵族少爷该做的事情呢。” 李浮屠内心苦笑,不知道接下来他会遭遇怎样的人间惨剧,被当作实验品进行解剖?也是,根据地球的说法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外星人,确实值得深入研究。或者被拉去某个深山老林做苦力,做类似学徒的肮脏活,服侍这个一点都不可爱的娘们? “我会在府上呆三年时间,也许更短。” 李浮屠眼中的老巫婆无疑说了句很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这无疑是把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李浮屠重新拉回了鸟语花香的天堂,李浮屠此刻再看被他腹诽了无数遍的神秘女人,竟然也瞧出了点亲昵。不过很快这女人就露出了巫婆本色,把李浮屠重新打入十八层地狱,“孩子,你放心,我会带给你一个毕生难忘的回忆,因为聪明的孩子往往有更深刻的记忆力。” 李浮屠悄悄伸出中指。 老管家的眼睛眯得更紧,盯着两度摆放公爵府的神秘女人,几乎眯成一条缝。 于是,在其他同龄孩子无忧无虑享受父母溺爱的时候,李浮屠以罗桐柴尔德少爷的身份开始了炼狱般的生活。 老巫婆站在按照她要求开辟出来的私人书房,伸出右手虚空眼花缭乱地划了一个符号,一大堆厚重的泛黄书籍凭空跌落,就像在表演魔法,她瞧了眼目瞪口呆的李浮屠,问道:“识字吗?” 李浮屠在她面前不敢装傻,点点头,因为他不觉得她会被他蒙蔽,他不傻,很早就瞧得出老管家身手不错,一个伺候罗桐柴尔德三代家主的老头子,身手再不济也能算个高手吧?既然老管家都拿她没辙,他不认为自己能搞定这个巫婆。 老巫婆轻描淡写道:“好,一个月内,全部背下来。” 李浮屠颤颤微微捧起一本足足五六斤重的宽厚古籍,抹去灰尘,依稀认得出这本书叫《魔法世界的三维构建基础》,放下,第二本叫做《两个坐标的契约空间》,接下来几本差不多都是魔法原理性质的古书,要多晦涩就有多晦涩,绝对比原先世界所谓的深奥哲学要来得更加狗屁不通。他小脸僵硬道:“一个月?” “做不到也没关系,一个小惩罚而已。我也就是会把你丢到安德烈森林。” 顿了一下,老巫婆微笑着对云里雾里的李浮屠解释道:“那里盛产食人科生物,比如五彩斑斓的噬人鱼,巨大的食肉植物,遍地的嗜血白蚁,我相信到时候你一定会觉得背诵这些文字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李浮屠咽了一下口水,僵硬地点点头。 第一年,他便在无止境的背诵中度过,尝试过这种被动的记忆方式,李浮屠不禁觉得前世所谓的“填鸭教育”实在太过可爱太过温柔。 ………… 一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气息的阴暗实验室,堆满了玻璃器皿,其中很多装载了被恶心液体浸泡的恐怖生物,实验室堆满了腐蚀试验机、千奇百怪的瓶子、手术刀一样的各色锋锐利器以及不同刻度的仪表,而此刻手术台上,平躺着一只据说是赤背蟾蜍的生物,腐烂流脓的背部,猩红湿软的舌头,依然抽搐的四指,当然,它的体型是地球上蟾蜍的七八倍,恶心程度也成正比。 老巫婆推了一下沉重镜框,面无表情道:“考虑到这是第一堂解剖课,所以我挑选了一样对你来说相对来说比较正常也更能接受的生物。我来给你做示范,记住,我只做一次。” 接下来便是血肉横飞,一片狼藉。 李浮屠蹲在角落边看边吐,即使吐得肠子泛青脸色苍白,他却没有忽略掉一个细节。 因为这个妖婆事先已经“善意”提醒过他,如果解剖环节遗落,她就会让公爵府上的厨子给他做一顿“美味的蟾蜍大餐”。 这一年,他终于可以不用去背诵拗口别扭难懂的古老文字,但泰勒大街上的贵族们会时不时听到从公爵府传来的刺耳爆炸声,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据说有个倒霉贵族在女人肚皮上快要达到**的时候听到一声轰响就此落下了病根,再也坚挺不起来。 那一年,戴眼镜的巫婆一次又一次用生物解剖和魔法实验挑战了李浮屠的神经极限。 ……………… 李浮屠来到这个背景有点类似中世纪欧洲、但神话与传奇并存的世界已经足足五年,六岁的他没有走出过泰勒大街一次,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在塔楼内俯瞰这座布局恢宏的奥格斯歌城,新的一年降临,在一片祝福声中他告别贵族家庭都会有的喧嚣和浮华,来到僻静的书房,被他骂作巫婆的女人正捧着一本《尼伯龙根魔法阵的美学原理》,她看到李浮屠似乎有点讶异,却也不说话,安静地看着这个富贵家族的“弟子”。 “夫人,我给你带来了莱辛葛地区产的蓝莓奶酪。” 李浮屠把餐盘放在堆满厚重魔法书的书桌上,现在的他已经放弃往里面放毒药砒霜的念头,一方面是这两年相处下来这个巫婆不管如何严厉终究没有害过他,当然更重要的一方面是他知道就算放了几斤毒药也毒不死这巫婆。 她随手放下那本连神圣帝国图书馆和教廷博物馆都找不到的《尼伯龙根魔法阵的美学原理》,拈起一块奶酪,细嚼慢咽,笑道:“孩子,是不是恨我?” 李浮屠很识趣地闭上嘴巴。 极少露出笑容的她今天似乎很不吝啬她的好心情,不知道是不是美味奶酪带来的效果,一年到底穿一袭黑袍的她来到窗口,眺望星空,道:“恨,往往比爱更能让人类这种生物孜孜不倦地进化。” 有点深奥。 习惯了巫婆诉说哲理的李浮屠瞥了眼她的背影,即使以他前世将近三十年的人生经验,也看不透这个女人。 她突然转身,蹲下来,摸着李浮屠的脑袋轻声道:“奥古斯丁,你说你未来是将你的信仰交给神祗,还是恶魔?” 李浮屠愣了一下,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真诚无邪道:“夫人,神祗太虚无飘渺,恶魔太面目可憎,我选择把信仰交给您。” 她那张刻板的脸庞收敛了稀罕的笑意,竟有了种圣洁的意味,她掏出一张类似扑克牌的卡片,上面绘有哥特风格的古朴图案,是一个头顶皇冠的女人头像,如同尘世的女神。她把这张扑克牌交到李浮屠的小手中,道:“孩子,这是我对你信仰的交换。” 李浮屠拿着这张古怪的扑克牌,感觉像是握住了整个世界。 第四章 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徽章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巨龙吗?嗯,就是守护龙巢专门做掠夺公主勾当的那种神话生物。” 六岁的李浮屠分别向公爵夫人和巫婆如此询问,得到的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前者语重心长地摸着他脑袋亲昵对他说:“我的孩子,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去杀巨龙夺回公主,那是帝国骑士才做的事情,你只是个贵族少爷,等你再大些只要在宫廷晚宴上挑选公主就是了,再说,一个流淌着高贵血液的贵族,是不可以莽撞挑衅传说的,呃,孩子,我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离那种生物越远越好。” 而后者则是斜瞥了他一眼,冷淡道:“帝国玛雅山脉深处有几条阿泰斯冰龙,你如果想救公主,我不介意把你丢到那条连顶尖冒险者和游吟诗人都到不了的古老山脉。” 其实李浮屠的本意是既然自己前世能搞到鹰雕这么拉风酷毙的宠物,这辈子是不是可以在骑马的时候折腾一条巨龙在他头顶飞翔,照巫婆的意思这个想法不怎么可行。龙骑士?李浮屠从没这么想过,以他的普通身躯,那跟没钱就爬波音飞机机翼出国旅行没什么两样,纯粹找死。 一想到巨龙在这片大陆是如此难以寻觅和捕获,正在抄写《魔法七大基石定律》的李浮屠不禁叹了口气,如今他已经可以娴熟地运用鹅毛笔左手抄写文字,帝国文字没有中文的博大精深,却有拉丁文的晦涩基调。 书桌后的巫婆从一堆古书中抬头,看了眼卷轴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符号,工整而飘逸,一点都不像一个孩子的笔迹,这让一生都在追究完美细节的她很满意,脸上的冷漠也褪去几分,道:“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要求你用左手写字?” 李浮屠点头,这确实是他心中一个不大不小的疑问。 “因为左撇子平均能比习惯使用右手的人多活六七年。”她轻声道,重新把头埋入深奥的魔法书籍中。 李浮屠微微讶异。 并没有抬头的她以一种冷漠的语调轻声道:“你是个贵族,以后会继承罗桐柴尔德家族,等你老了,就会明白在政治上,最大的胜利就是活得比对手更久一点,再久一点。” 李浮屠挠了挠头,继续抄写那本他很想撕成碎片的《魔法七大基石定律》。 书桌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作为一个眼中只能存在符号和阵法的魔法师,活得久一点,往往意味着离永恒更近一步。” 李浮屠只是背诵了几十本魔法书籍,做了些莫名其妙的试验,远没有踏足对他来说充满神秘色彩的魔法世界,至于魔法师,他更是敬而远之,眼前这么一个巫婆就已经让他的童年充满了抹杀不去的心理阴影。 她轻声道:“有机会应该带你去奥格斯歌城西部的挪盾区看看,如果说这里的塔伯区是歌舞升平的天堂,那么梛盾区就会展现给你一幅人间地狱的场景,很多贵族一辈子都看不到,因为90%的奥格斯歌城贵族一生都未曾踏入过梛盾区。” 李浮屠点头道:“好,现在就去。” 眼神中掠过一抹惊讶的黑袍女人放下书本,正视李浮屠,道:“孩子,难道你没有接受过‘一个真正的奥格斯歌贵族是不允许被梛盾区肮脏土壤粘上靴子的’这类观点?你的公爵父亲和家庭礼仪官应该每天都会向你念叨这类语句吧?” 李浮屠嘀咕道:“去***奥格斯歌贵族!” -------- 在神圣帝国,作为一个贵族,不管是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还是一心想要铸造辉煌的青年才俊,都必须接受系统的繁琐的苛刻的贵族教条,学习从击剑到舞蹈再到饮酒等一大系列的项目,所以贵族***有这样的流传“一个衣衫褴褛的落魄爵士,也比一身珠光宝气的暴发户更像个贵族。” 这就是帝国内奴隶、平民、富人这三个群体跟贵族不可逾越的鸿沟。 而李浮屠也就是所谓的奥古斯丁少爷作为一名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绝对是贵族中的贵族,他如果说要去被神遗弃的梛盾区,绝对会引发轩然大波。 但李浮屠却偏偏跟着巫婆离开了公爵府。 听到老管家第一时间的禀报,公爵大人不出意料地勃然大怒,那两撇漂亮的小胡子翘起一个大弧度,正在喝下午茶的他狠狠举起手,就想要把那只名贵的琉璃珐琅茶杯摔下,这成何体统?!一个流淌着罗桐柴尔德家族高贵血液的继承人怎么可以踏上那片只会盛产小偷和贱民的该死土地?! “这个茶杯可是值六个凯撒金币呢。” 公爵夫人柔柔弱弱道,依旧优雅地品茶,但就是她这么一句可有可无的轻柔话语,让雷霆大怒中的公爵顿时没了火气,乖乖用一个贵族才有的标准姿势端坐喝茶。 公爵夫人很满意,也许是满意这奶茶的正宗味道,也许是满意身旁公爵丈夫的温顺态度,浅尝一口后懒洋洋道:“一个真正的奥格斯歌贵族,需要体恤怜悯他所有视力可及的人,高雅的,富贵的,贫穷的,低贱的,这样才能将皇帝陛下的光辉撒满奥格斯歌城,显然,我们的儿子,就是这么一个富有同情人的纯正贵族,你说呢,公爵?” “是是是。” 帝国公爵原本暴风雨的心情霎时间和风细雨起来,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摸了一遍两撇小胡子,笑逐颜开。 奥格斯歌城最优雅的女人望了眼老管家,缓缓吩咐道:“老丕平,去仔细护着少爷,但是记住,没有事情的话就不要打扰少爷的视察,我们的奥古斯丁也该见识见识这座城市了。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懂得一枚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家徽是多么的沉重和不易。” 老管家那张被岁月镰刀刻画得斑驳纵横的沧桑脸庞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躬身,低头,转身,迈着严谨而恭敬的步伐缓缓走出大厅。 -------- 马车从贵族府邸林立的泰勒大街走过勋章大道,许久后再来到将奥格斯歌城切分为东北两城的中央大道,马车在一个小巷僻静角落停下,巫婆示意李浮屠下车,李浮屠没有疑惑,他知道一辆雕刻有罗桐柴尔德家族徽章的马车大摇大摆去西城的话,第二天就会有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或者桃色绯闻传遍奥格斯歌,他可不想听到类似“7岁的奥古斯丁伯爵与西城梛盾区某大街的妓女私奔”这种乱七八糟的消息。 巫婆当然是那一身不曾变换色调的黑袍,而李浮屠也特地将能够彰显贵族身份的一切饰品都摘下,天晓得这个世界的平民会不会仇富到畸形的地步,他可还想不缺胳膊不缺腿活蹦乱跳地回到公爵府做个不需要担心三餐温饱的纨绔。 两人走出巷弄,悄悄汇入拥挤的人海。 中途换了两辆马车,李浮屠和她终于来到奥格斯歌城最小的一个区,梛盾区。 李浮屠前世骑自行车旅行的四年里去过安徽最落后的农村,去过河南艾滋病村庄,也去过陕北高原上零星散落的偏僻黄土窑子,见过很多双迷茫绝望到麻木的眼睛,见过很多穷苦很多灾难,可当他以奥古斯丁的身份和身体来到梛盾区,仍然触目惊心。 身体流脓的穷人奄奄一息地随意趴在街道上,一排排衣衫破旧的女孩举着牌子要做别人家的奴婢,一路的妇人在贩卖注定不久后就要饿死的亲生婴儿,狭窄的街道飘荡着砧板上腐肉和人群集体散发出来体臭交织而成的作呕气息。 街道上肥硕的鼠类明目张胆地四处乱窜,时不时仰起头张望那些根本无心去打扰它惬意生活的人类,眼睛中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同情。 “原来在任何一个世界生活都能轻松把人逼入绝境。” 李浮屠忍不住低声感叹。 他想到自己何曾不是一个被命运当作傀儡玩弄的可怜虫? 一袭黑袍的女人脸色正常道:“奥古斯丁,你想改变这个世界吗?” 李浮屠歪着脑袋望向她,笑道:“夫人,按照常理来说,一个伯爵能做救世主吗?” 她轻轻摇头,随即淡漠道:“我也不奢望你会去做救世主,在这个世界,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我要你来这块土壤,是要你感受一下弱小的悲哀,出身贵族,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关正义邪恶的稀缺性强大,当然,这并不值得得意,也不值得自嘲,孩子,告诉我,你应该做什么?” 李浮屠眨巴着眼睛,道:“变得强大?” 她没有理会李浮屠,而是环视一周,冷冷道:“被规则倾轧,遵守规则随波逐流,破坏规则,制定规则,这四种人,你自己选择,不管你选择哪一种,我都只会冷眼旁观。” “夫人,母亲说要我做个贵族少爷就够了。” 李浮屠露出一个很孩子气很人畜无害的笑脸,似乎很纯洁很稚嫩地问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试着时不时像个傻瓜贵族那般去做一些几件被规则倾轧的糗事,让整个世界都觉得我是个老老实实遵守规则的正值贵族,然后以纯正贵族的名义背着神祗和恶魔去破坏规则,最终在黑暗中制定规则。夫人,您说我这样,可以吗?” “奥古斯丁,你真的不像一个才7岁的孩子啊。” 她笑容古怪,盯着眼前还带着一脸稚气的小伯爵,也不知道是赞赏还是挖苦,道:“倒是像极了一个70岁的贵族。” 第五章 收下你的灵魂 李浮屠面对巫婆这句堪称诡异的称赞,不禁想起那个人妖礼仪老师给他灌输的那套贵族式言辞,以稚嫩的嗓音说道:“夫人,这是您的教导有方,我如果像同龄贵族少爷那般弱智无知,这便是对您智慧的最大亵渎了。” 巫婆轻轻皱眉,道:“不需要用你们贵族的那套玩意应付我,奥古斯丁,把这类苍白空洞的言辞留着送给你日后要朝拜的朱毗特大帝吧。” 李浮屠闭嘴,沉默是金,尤其在面对她的时候。 他转头望着一整条街位于这个帝国最底端的群体,想到她那句“能拯救自己的,唯有自己”,竟然有点茫然,不知所措,他前世固然耍起阴谋诡计不遗余力从不心慈手软,但在不触犯自己利益的前提下,他依然会做些善事好事,尤其在经纶去世后他特地去清凉福地武当山呆了一段时间,也沾染了几分道家仙气褪去了些许戾气,他陷入沉思,不过在外人看来这纯粹就是一个孩子式的恍惚。 “怜悯他们吗?” 她玩味问道,跟这个罗桐柴尔德的平庸继承人相处愈久,她就愈能感受这个孩子的与众不同,这倒不是说他的智慧如何出类拔萃或者资质如何惊世骇俗,她蹲下来,和蔼道:“那就怜悯吧,一个贵族就应该趁他还没有被这个世界磨灭掉所有良心的时候多做点好事,你的父亲是个标准的贵族,你的母亲是个智慧的贵族,等你再大些,你就不会站在这个地方有哪怕一点点犹豫了。” 李浮屠看到一个肮脏的年轻女孩跪在地上,单薄破旧的衣衫,干瘦的四肢,整张因为过度劳作而枯黄的消瘦脸庞上镶嵌着一双干净的眸子,不同于周围乞讨者、卑微者和曲膝者的那种麻木,她怀里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小男孩,这个孩子有一双漂亮的海蓝色眸子,可惜充满了敌意,一种被生活亏欠太多而憎恨的愤怒。 李浮屠来到这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孩面前,蹲下来,摸索出一枚波旁银币,交给惶恐的女孩,虽然一枚银币断然没有办法让女孩拯救她的弟弟,但她仍然隆重地朝眼前这位贵族少爷一般的孩子磕了三个响头。 她没有受过任何高等教育,她打从梛盾区的那位妓女母亲生下她起,她就没有看到过一个富人用这样温暖的眼神看她。 任何人包括李浮屠都不会理解哽咽的她此刻的心情。 巫婆拉着李浮屠转身离开,她没有追究这孩子到底是在慈善还是在施舍,真相如何,只有被她牵着的孩子自己清楚。 走出一段距离,她好奇问道:“你的口袋里有七枚凯撒金币,21枚波旁银币,为什么只给她一枚银币?” “我不想谋杀她。” 李浮屠轻声道,步伐坚毅,再没有回头。 她释然,嘴角轻笑,确实,别说是一枚凯撒金币,哪怕是两枚银币,也足以让周围垂涎三尺的人对那个女孩产生犯罪动机,也许不等女孩拿着钱去买一顿食物,就在哄抢中凄惨丧生。她那古井不波的清寂心境泛起一阵柔和涟漪,转头看了眼那对被夕阳拉长惨淡身影的姐弟,自言自语道:“一粒种子播下,再贫瘠的土地,兴许也会发芽。” 贪婪会让人类拥有最好的嗅觉,嗅到金钱的醉人气息,哪怕是一枚铜板。 一个转角,就在巫婆拦下一辆马车准备离开梛盾区,一大群人悄无声息地围上来将他们两个困在一个***当中。 出门在外不可露财,这是至理名言。 一个在梛盾区施舍穷人的陌生有钱人,尤其是在护卫不够彪悍的前提下,处境是很危险的,李浮屠当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麻烦便尾随而来。这群人虽然衣衫凌乱破旧不堪,可裸露出来的肌肉却很结实,在这个帝国穷人不同于卖弄文雅的贵族,他们必须靠力气生存。 如果是前世李浮屠当然有把握突出重围,但现在这具孱弱的身子他还真没有把握毫发无损,不禁抬头看向那神情自若的巫婆:“您会打架吗?” 巫婆淡笑道:“我不会打架,而且也不需要我动手,你家族内部能打架的奴才下人不算太多,可身手都极不错。” 李浮屠松了口气,照她的意思应该有公爵府上的人在暗中保护,果然,一个老态龙钟的熟悉身影缓缓走来,走得有条不紊,像是一只怀表在精确计时,他就是罗桐柴尔德的老管家丕平,这个每天都会定点定时要求李浮屠起床和用餐的老头子很符合李浮屠心中的高手形象,一丝不苟,忠诚固执,而且深藏不露。 一生都在伺候罗桐柴尔德家主的老丕平朝李浮屠躬身,带着谦卑轻声道:“少爷,请您上车。” 等李浮屠坐进那辆寒碜的马车,老丕平伸出那只常年戴有白手套的手轻轻擦拭掉肩膀上的尘埃,甚至没有正眼看待这群虎背熊腰的梛盾区流氓,李浮屠毕竟没有亲眼见过老管家出手,第一次走出公爵府的他也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武力值状况,前世在清凉地武当山的时候,能够一个人干倒六七个东北汉子的李浮屠就曾被一位老道长一记返璞归真的太极推手推出去老远,这个世界既然确实有挑战巨龙的骑士,想必所谓的高手起码应该不会比前世的世外高人逊色。 梛盾区的争端从不像贵族那样一对一解决,往往是一个人被十个人打趴下了后这个人就喊来一百个人把那十个人给揍得像猪头,这就是梛盾区第一法则,人多拳头硬就是最大的道理,所以这些个想要从李浮屠身上搜出点什么的壮汉一点都不觉得应该对一个老头子客气,一大群人一股脑冲向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丕平。 喀嚓。 这个声音并不动听。 在冬日的黄昏中更是让人觉得刺耳,透着股森寒。 一身笔挺得体燕尾服装扮的老丕平脚下不曾移动半步,只是他那只戴着洁白手套的手中多了一样物体----一个高出老丕平足足一个脑袋体重将近两百斤的壮实男人,悬空的壮汉跟干瘦的老丕平构成一幅鲜明而诡异的画面,这导致一群几乎已经冲到老丕平面前的男人止住了脚步,随着这位老人扭断脖子的喀嚓声响起,所有人都一身冷汗地后退了两步。 在帝国的版图中任何一个角落,力量都来源于金钱和权势,即使是最纯粹的武力,也不例外。 这些亡命之徒不怕得罪一个能打的狠角色,最怕一个有身份的贵族,他们头脑再简单也知道一个拥有强悍管家的孩子意味着什么。 老丕平信手把那具迅速冷却的尸体丢到一边,依旧眯着那双浑浊到让人看不清内幕的眼睛,他充满鄙夷地望着这群按照他的意思应该被清除的卑微渣滓,轻轻摘下手套,丢到那具脖子被他拧断的可怜虫身上。 一群原本气势汹汹的壮汉立即鸟兽散。 在奥格斯歌城梛盾区,一个贵族杀个把微不足道的贱民,根本就是芝麻绿豆的事情,如果不出意外,这个辖区的负责官会很荣幸有贵族肯踏上这片只能滋生肮脏和罪恶的土地,可以的话,他会邀请这些贵族一起喝个丰盛的下午茶。 载有李浮屠的马车远去,老丕平走过拐角,来到那对与这座贫民窟孩子无异的姐弟面前,俯视那个手中攥紧银币的女孩,兴许是有觊觎者眼红这枚足够应付三天食物的银币,两者展开了一场纠缠,她本就褴褛的衣服更加破烂,鼻青脸肿,胳膊和手背上充满了血痕,而她怀中病入膏肓的弟弟则愈发虚弱,穿着华丽纤尘不染的老丕平无疑与这条大街格格不入,老人无视周围人流带有明显敬畏的眼神,他是个卑微的奴才不错,可谁敢说罗桐柴尔德家的老管家,不比一个普通的伯爵侯爵更有威慑力?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换上了一只手套,看着女孩那张倔强的脸庞,轻声道:“我能替奥古斯丁少爷拯救你的亲人,可你用什么来回报奥古斯丁少爷?” 女孩张大嘴巴,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她完全一无所有。 老丕平微微睁开眼睛,道:“好吧,我替奥古斯丁少爷收下你的灵魂。这并非施舍,是等价交换,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在某一天让奥古斯丁少爷获得足够的果实。” 他是个管家,所以必须主动为主子打理一切事务,而为主子在各种棋盘上摆放下一枚枚大小不一的棋子无疑也是其中一项。让主子像个贵族生活,这就是老丕平一生中唯一遵守的信条。 第六章 咬人的兔子 拥有将近七百年历史的罗桐柴尔德公爵府邸在李浮屠眼中是一样巴洛克建筑的标本,事实上奥格斯歌城的古典主义信徒们仍然暗地里评价它“离经叛道”,不同于毗邻的澳狄斯亲王府邸那种哥特色彩,华贵气魄的罗桐柴尔德建筑对细节的专注甚至到了繁琐堆砌的偏执地步,事实上李浮屠发现这座建筑内的成员上到公爵夫妇下到清理花园的仆人,都有对细节吹毛求疵的癖好,而他每个星期都要打交道的变态礼仪官无疑又是其中的佼佼者。 某人妖一脸职业化笑容暗藏杀机地盯着李浮屠袖口,像是看到了人世间最惨绝人寰的场景,阴阳怪气道:“尊贵的奥古斯丁少爷,一名绅士贵族的袖口应该钉上钉子,尽管这些扣子永远不会解开。” …… 某人妖很敬业道:“敬爱的奥古斯丁伯爵,您应该把那块绘有罗桐柴尔德紫曜花家徽的手绢叠放在袖口,而不是叠放在上衣口袋。” …… 某人妖端着一杯盛放有金黄液体的水晶杯,一脸自我陶醉:“我未来的罗桐柴尔德家主,请您记住,吃阿萨利鲟鱼的时候最好喝来自摩尔苏地区的白葡萄酒,而吃牛肉的时候则需要喝类似杰安帝红葡萄酒的纯正红酒。” …… 这位如同一只苍蝇在李浮屠眼前晃来晃去的人妖就是他的私人礼仪官闼特姆,他有一张据说是让奥格斯歌城名媛疯狂嫉妒的漂亮脸蛋,一双如何都不应该长在男人脸庞上的桃花眸子,白皙的肌肤,无懈可击的仪态举止,但李浮屠实在忍受不了这个人妖花样百出的兰花指,还有就是这位闼特姆有严重的自恋倾向,希腊神话中有个叫纳西色斯的英俊少爷爱上了水中的倒影,而这家伙有事没事就掏出随身携带的镜子自我陶醉一番。 李浮屠自己有个单独的书房,说是书房,却只有一本内容浩瀚《神圣帝国史》,惹眼的物品有两件,一把传闻染过龙血的古老大剑,还有一张华美异常的银弓,雕刻有紫曜花徽章,站在窗口,李浮屠就能够看到澳狄斯亲王的草坪,只不过这么多年极少看到有人在草坪上逗留,澳狄斯亲王府给他的印象就是一名垂暮的老者,了无生气。 “奥古斯丁少爷,我想确认一点,您有在听我的话吗?” 闼特姆笑容愉悦,语调异常温柔,可在李浮屠知道这只笑面狐狸越是笑得灿烂就证明他离爆发边缘越接近,这也不能怪这位子爵修养不够,任何一个人不喝一口水唠叨了两个钟头却得不到半点回应后都不会心情愉快。 只能转移话题的李浮屠指了指澳狄斯亲王府,疑惑道:“闼特姆子爵,为什么我从没有见过有人出现在草坪上,如老师您所说,在阳光下喝一顿正宗的玛索亚下午茶是一个塔伯区贵族最大享受呢。” 兴许是李浮屠的态度足够尊敬,或者是这个话题勾起了闼特姆的兴趣,他的隐藏怒气被成功转移,轻声叹息道:“那是因为外人都不知道澳狄斯亲王的娇贵女儿是个一出生就注定要在轮椅上渡过一辈子的可怜孩子。” 随即他补充了一句,“那个孩子,是我见过最温顺古典的女孩,如果不是神明的疏忽,她本可以成为奥格斯歌城最优雅的贵族。” 李浮屠纳闷道:“不是说教廷牧首和帝国首席魔法师都有让人起死回生的神圣本领吗?” “起死回生?” 闼特姆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站到李浮屠身旁,望着那栋高耸入云的澳狄斯亲王占星楼,道:“再者,我们的城主大人可是在宫廷晚宴上直言神一样的牧首大人是皇帝陛下的走狗,最致命的是这位城主大人还加了一句‘这条走狗偏偏还不忠诚’,天啊,我真不敢置信,难道是当晚城主大人手中那杯威灵顿白酒太过猛烈?” 李浮屠目瞪口呆,这个澳狄斯亲王还真不是一般的霸气十足,在神圣帝国,得罪了教廷的精神领袖牧首,并不比得罪皇帝来得轻巧。 闼特姆感慨道:“奥古斯丁少爷,恳请您千万别忘了,主是宽宏的,但也是严厉的。兴许,那就是主对澳狄斯亲王的惩罚吧。” 虽然这家伙娘娘腔到令人发指,可听到这句发自肺腑的提醒,李浮屠再瞧他下意识做出的兰花指也稍加顺眼。 闼特姆离开公爵府的时候,又情不自禁抛了个媚眼,悄悄对李浮屠小声道:“奥古斯丁少爷,我建议您在将来选择职业的时候,能够考虑一下梵特兰蒂冈的白品教士,我可是听说当年为您施洗的督主教伊耶塔大人,哦,不,是红衣大主教伊耶塔大人一直对您念念不忘呢。我相信,您会在主的带领下将罗桐柴尔德家族带入崭新的辉煌。” 李浮屠没有在意。 前世大致了解基督教史的他对叫教廷这类机构兴趣不大,倒是很好奇这个世界的异端裁决所是如何的黑暗,但也仅仅是点到即止的好奇而已。 好奇能杀死九条命的猫,李浮屠只有一条,他还要用这条来之不易的小命做个“不一样”的贵族少爷呢。 -------- 李浮屠其实开始理解那些纨绔子弟们为什么一走出家门就横行霸道为非作歹,因为一个家底稍微殷实的贵族都会绞尽脑汁将自己的后辈“装扮”得更像贵族,贵族教育丝毫谈不上寓教于乐,只有无止境的枯燥琐碎,所以贵族除了盛产绅士,也同样盛产疯子和变态。 李浮屠踏上大厅那座通往楼上的螺旋状大理石楼梯,一排奢华莱因哈特水晶吊灯映衬下,墙壁上一排共计十一幅大型肖像油画,这十一个人除了轮廓神态相似外相同点还有很多,比如胸口都挂有眼花缭乱的帝国勋章,但最显眼的,无疑还是那枚象征身份的紫曜花徽章,李浮屠的现任父亲排在最后一位,只可惜没有了先辈们的枭雄气质,一身贵族少爷打扮的李浮屠站在这幅油画下面,默不作声。 “少爷,您将来一定跟公爵大人一样英俊。” 两个身穿洁净女仆服的漂亮女孩朝发呆的李浮屠恭敬躬身,脸上带着由衷的赞赏,她们是真诚地赞美这对贵族父子,放眼奥格斯歌城,没有传出主子奸辱女仆或者虐待下人消息的贵族府邸,恐怕只有优雅的罗桐柴尔德家族。 两个女仆脸蛋清纯,身材曼妙,饱满中洋溢着芬芳的青春气息,年轻的女孩总能够拥有让成熟女人都艳羡的资本。 李浮屠报以微笑,继续上楼,到巫婆书房报道的时间快到了。 男人是下本身思考的动物,这不假,这句话套用在衣食无忧保暖思淫欲的贵族身上更是贴切,但别忘了李浮屠现在不过是七岁孩子的身体,下本身既然没有给他**的指使,他还没精虫上脑到需要调戏漂亮女仆的地步。 虽然说公爵夫人一点都不会对此反感,但李浮屠可不确定那个八成还是处女的老巫婆知道后会把他丢到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准时踏足死气沉沉的宽敞书房,丝毫不差。 一袭黑袍,隐匿于黑影中,站在窗口的她一只手捧一本魔法古籍,一只手伸出去似乎想要迎接透过窗户射入的一缕阳光,犹如一个在光明与黑暗之间徘徊的孤独灵魂,李浮屠看不透这个世界,例如这个世界的构建原理,这个世界的真正潜规则,所以他看这个巫婆一般的女人,也很模糊。 他起初不是没有动过杀机,任何一个一只被逼入笼子的兔子都会咬人,更何况是李浮屠不是一只逆来顺受的兔子。 当他心怀叵测递给她一杯香浓波坎儿奶茶的时候,她会毫无忌惮地喝下去,然后轻描淡写道:“孩子,看来你从三眼蝰蛇和毒箭巨蛙身体中提取的毒液还不够精纯,我的舌头甚至都没有感到酥麻,难道是你偷懒了?好吧,我会给你一个微不足道的惩罚,抄写《魔法吟诵的奥义》两遍。” 又或者当他在做魔法材料试验中动了点手脚,借故离开,等听到哄然爆炸声再回到破败不堪的实验室,连一丝尘埃都没有沾上的巫婆会面无表情道:“奥古斯丁,我再给你一个小惩罚之前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你就算炸掉整座罗桐柴尔德府,我也会像现在这样告诉你最好去把1560页的《黑炼金术的道德误区》抄写三遍。” 这就是李浮屠的悲惨世界。 力量! 本来想只要混吃等死一辈子的李浮屠在抄写那些大块头深奥名著也会偶尔涌起对这种玩意的渴望。 他收回思绪,安静望向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巫婆。 她收回手,那缕阳光毫无阻碍地照射到书房地上,轻声道:“今晚我带你去占星,地点就在那边的占星楼。” 李浮屠望向那栋奥格斯歌城最高的尖锐建筑,脑海中浮现起一个小女孩坐在轮椅上遥遥张望这个世界的灰色调画面。 第七章 轮椅上的孩子 澳狄斯亲王府内的中心建筑占星楼名为德古拉之牙,让它闻名遐迩的除了因为它是奥格斯歌城最高的建筑,还有一个隐讳的重要缘由是“帝国第四骑士”澳狄斯亲王的父亲曾站在这座楼顶说过“我要狂笑着注视帝国烧成一片一堆瓦砾”。 关于这位老人的传说足够编成一本史诗,而这座高耸入云的德古拉之牙也成为因此成为禁地。 李浮屠手中捧着一只篆刻有繁密咒文符号的黄金罗盘,背后扛着一大袋子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根据《空间契约坐标》解释这个世界能够被类似经纬度的假象线划割,一个强大的魔法师可以在某些神秘交叉点进行传输,距离远近取决于这名魔法师的强弱,巫婆曾说过如果谁能从北极中央大教堂穿梭到南极墨菲神殿,那这个人已经接近神。 神? 似乎离只能给这个巫婆当苦力的李浮屠有多遥远就有多遥远呢。 站在罗桐柴尔德书房的李浮屠听见她喃喃低语般的吟诵,那是一段他不曾听过的玄妙咒语,脚底浮现出一条游动的银线,最终画出一个类似三曲腿螺旋图的璀璨图案,再睁开眼睛,他已经身处澳狄斯占星楼的底层。 这座德古拉之刃螺旋上升,从低端仰视让人头昏目眩,扛着一大袋沉重水晶的李浮屠跟随着巫婆爬起楼梯,幸好他没有恐高症,否则不说会不会累死早给吓死,终于等到两条腿发酸地来到顶楼,两手空空心定神闲的巫婆瞥了眼占星楼窗口一道诡异的娇小背影,竟然若无其事地指挥李浮屠摆放起水晶球,那模样根本就不像是私闯“民”宅的人,反倒像她才是这座占星楼的主人,她这份定力让李浮屠顿时肃然起敬,略微狐疑问道:“夫人,您和澳狄斯亲王认识?” 巫婆给了李浮屠一个瞠目结舌的答复:“澳狄斯亲王是谁?” 无话可说的李浮屠只能摆弄起那些水晶球,眼睛瞥了瞥窗口那道坐在轮椅上的娇小背影,估摸着她就是那个被闼特姆赞誉和怜悯的孩子,有趣的是这位澳狄斯亲王的宝贝千金见到他们两个胆大包天的不速之客后非但不惊慌,反而转过身后饶有兴趣地瞪大眸子凝视着眼前一切,她有一张因为太少沐浴阳光而病态苍白的小脸,一双漂亮却没有灵气的黯淡眸子,一头柔顺黑发披散下来,整个人显得纤弱而孤寂。 她也不说话,托着腮帮望着嘀嘀咕咕的李浮屠和一袭黑袍如同臭名昭著黑魔法师的巫婆,眨巴着眸子。 如同发现了一片新大陆。 李浮屠恶作剧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卖给梛盾区的肉贩子,人家可最喜欢细皮嫩肉的贵族千金。” 只可惜应该跟他同龄的女孩依然托着腮帮,苍白清瘦的脸颊甚至浮现起一个含蓄的笑意,犹如一朵只在夜晚矜持开放的昙花。 巫婆二话不说,直接赏了李浮屠一个结实板栗,示意他专心致志摆放水晶球。 对于占星卜卦这类神秘学,前世的李浮屠一直持有怀疑态度,来到这个颠覆一切常识的世界,他不得不迫使自己去接受这个系统的合理性,他后来甚至想在前世里在中世纪逐渐式微的魔法是不是就是后来化学和物理的前身,而宗教是否可以解释为尚未证实的科学? 巫婆在地上画好了稀奇古怪的阵法,其工整程度就算李浮屠用量尺圆规去描摹都无法达到,十三颗质地上等的水晶球已经按照她的要求摆放完毕,巫婆接过那只足足有六层的黄金罗盘,站在图案中央,顿时光华爆涨。 李浮屠骇然,因为他仿佛置身于宇宙当中,甚至能够清晰看到星际的运行轨迹,再看远方的她,犹如创世神立于这奥妙空间中央,凝视着周围浩瀚星辰,手中鹅毛笔龙飞凤舞,一张张被写满符号和文字的手札散落于地。 澳狄斯亲王的女儿则改单手拖腮帮变为双手,只不过视线依旧停留在李浮屠身上。 “想学?” 手持鹅毛笔的巫婆此刻如同看穿世事的大智者,轻声询问李浮屠,不等得到答案,她便一如既往地下了决定:“好吧,明天起,你就开始独立构建魔法阵,至于材料,我会给你九千块多米诺骨牌,就从最简单的‘切割太阳十字架’开始吧,想要探究星相,就要有足够的耐心。” 李浮屠欲哭无泪,这就是所谓的飞来横祸吧,九千块多米诺骨牌,要是在最后关头一失手,哪怕掀翻了其中一块,那可是都会前功尽弃的。 巫婆嘴角翘起一个类似幸灾乐祸的弧度,道:“才九千块而已,我当年可是从十三万块开始的。” 占星楼窗口的小女孩噗哧一笑,似乎怕李浮屠拿她出气,赶紧转过头。 一个连入门级魔法都施展不出来的李浮屠自然瞧不出巫婆这次占星的真正门道,也就图看个热闹,这些年巫婆传授给他的无一不是魔法知识结构中最顶端的理论知识,而且很偏很冷门,这就导致李浮屠已经是个半个资深学院派但是却偏偏没法子折腾出哪怕一个小火球,“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侏儒”就是形容现在的奥古斯丁少爷。 收拾完东西,李浮屠就要跟着巫婆下楼,一直沉默的小女孩突然怯生生开口,声音倒是比她那双眸子来得轻灵,“你还会来这里吗?” 李浮屠愣了一下,巫婆已经径直走下去,她一直便是这样,除了变着法收拾李浮屠,对整个世界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 李浮屠瞥了眼轮椅上的小女孩,犹豫了一下,道:“好。” 等李浮屠慢腾腾下楼,巫婆依旧没有不耐烦,只是缓缓道:“理论上来说你没有机会再进入这座占星楼。” 李浮屠淡淡道:“我知道。” 她虚空画阵,眼神玩味道:“一个贵族是不可以对一位小姐食言的。” 扛着一只大麻袋显得很滑稽的李浮屠冷冷道:“希望,这也许连英勇神武的澳狄斯亲王都给予不了那个轮椅上的孩子。” 巫婆微笑道:“奥古斯丁,你如果在你父母面前表现出在我面前一半的智慧,我相信他们一定会给你另一种人生。” 李浮屠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扯了扯背后的袋子,喘气道:“有夫人您在,我想我的人生大致就是目前这个状况了。我父亲阻止不了您让我去摆放九千块多米诺骨牌,我母亲也改变不了您让我扛一大袋水晶球的命运。” 她嘴角的弧度扩大了一点,道:“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呢。对了,以后别喊我夫人了,我的名字是圣尔忒弥斯,我不介意你直呼我的姓名,这就当作是你赐予轮椅上那个孩子一粒希望种子的小小奖励吧。” 她顿了一下,眼神安详地低头看了眼李浮屠,推了一下镜框,轻柔道:“真是个陌生的名字呢。” ------------ 占星楼顶层窗口的小女孩仰头望向璀璨深邃的星空,那张苍白到令人惋惜的小脸颊有着往日不曾出现过的执着。 她身后突然浮现出一道身影。 是一位伛偻而枯瘦的老者。 驼背衰老的他像是被命运压断了脊梁。 老人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小女孩的脑袋,缓缓开口,沙哑而落寞:“头顶的星空,祭坛的神祗,深渊的异端,还有我们内心的道德,潘多拉,我的孙女,你说哪一样值得我们带着敬畏的虔诚去顶礼膜拜?” 怔怔出神的小女孩没有开口,再说这种问题也不是她这个年龄的孩子能够回答的。 她只是侧过头,抬头望着这个连澳狄斯亲王都畏惧的老人,带着稚气问道:“爷爷,他真的还会回来吗?” 老人那张苍老脸庞挤出一丝笑意,低头和蔼道:“潘多拉,你想要的东西,爷爷帮你抢来就是了。” 小女孩摇摇头,嗓音空灵,道:“我只要像以前那样看着他就够了。” 老人有点心疼,叹息道:“一直看下去吗?” 小女孩倔强地点点头。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罗桐柴尔德府邸专门替李浮屠开辟出来的书房和实验室。 身子伛偻得厉害的沧桑老人来到窗口,俯瞰奥格斯歌城,负手而立,身材矮小的竟然有种让人需要仰视的威严,他自言自语道:“这个神秘女人究竟是谁?” 第八章 帝国第六骑士 《神圣帝国史》中的《骑士》开篇便说:世俗国家和梵特兰蒂冈教廷是神在人间的两间房子,皇帝和牧首分别是两个房间的代表,骑士便是保护这两间房子的战斗,他们为荣誉而战,为信仰而战。 李浮屠坐在草坪上听母亲讲述关于骑士的精彩传说,不同于《堂吉诃德》的荒诞,她所说的故事带有吟游诗人的浪漫色彩,但她每次说完一个故事都会微笑着提醒怀中的儿子“即使你将来真的成了帝国骑士,也别忘了,你首先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 本来按照帝国法律,李浮屠一出生就能够成为正式骑士,拥有独一无二的徽章和战袍,载入帝国司宗谱纹章官的册子,但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他出生的时候母亲拒绝了这种特权待遇,对此李浮屠并不在意,他只是个拥有三十年处世经验的“孩子”罢了,这并不意味着他有超乎常人的体魄,也没有惊天地泣鬼神的武学天赋,所以对皇帝和牧首的“看门狗”没有半点兴趣。 李浮屠好奇问道:“母亲,我听说贵族一般都会有自己的扈从骑士,您也有吗?” 偌大的草坪上,只有他们母子和老丕平三人,这已经成为罗桐柴尔德公爵府的一个小传统。他母亲,也就是爱葛莉丝*康斯坦德*费尔默思*罗桐柴尔德轻轻一笑,姿态优雅地双手叠放在腿上,望向天空,柔声道:“当然。” 不知道为何,李浮屠看待这个世界的母亲从无法联想到倾国倾城这类形容绝美女人的词语,虽然她是公认奥格斯歌城最漂亮的女人,但在李浮屠眼中,总是第一时间捕捉到她望向自己的母性温暖。他把小脑袋枕在她的膝盖上,问道:“他很强大吗?” 一直眯着眼睛享受阳光的老管家轻轻露出一个笑意,他站在这对母子身后,专注而庄严。做奴才,做到老丕平这种境界,是需要实力的。 这个古老家族真正的主子被膝下儿子这个问题逗乐,她莞尔一笑,道:“听说过澳狄斯亲王那些个家喻户晓的故事吧,比如这位被誉作帝国最骁勇的王室成员曾在帝都罗伽费因格竞技场一人击杀凶蛮至极的比蒙巨兽,那一场血腥战斗,我是亲眼所见。再像他曾经在帝国南疆黄昏盆地率领黑玫瑰骑士团一举击溃泰坦帝国十一万精锐部队的侵袭,战至最后,骑士团仅剩43人。这些,都是大陆竖琴诗人和热血青年最钟爱的故事。虽然赞誉我们神武的澳狄斯亲王能够一人敌万太过夸张,可要说悉数斩杀两三百来号中阶骑士,确实绰绰有余。” 李浮屠咂舌,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巅峰强者吗? 罗桐柴尔德家族当然也有自己的护卫骑士,他也大致了解帝国中阶骑士的水准,大抵是他前世颠峰时期的搏斗实力。 看到儿子的表情,公爵夫人微笑道:“澳狄斯亲王有无数的荣誉称号,我的奥古斯丁,你说说看,这其中最耀眼的一个称呼,是什么?” 李浮屠轻声道:“帝国第四骑士。” 她点了点头,那双仿佛深不见底的蔚蓝色眸子出现片刻的失神,竟然沉默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把话题牵扯到澳狄斯亲王身上的李浮屠也跟着出神,“帝国第四骑士”,那可真是杀神一般的存在啊,颇有三国吕布天下无敌的味道。 据说帝国首席骑士并不被世人所知,有人将他描述成在神圣帝国版图上巡视的神圣幽灵。帝国第二骑士拉法叶是朱毗特大帝的扈从骑士,时刻追随神圣帝国的领袖,这些年中从未听说有暗杀能够伤及帝国皇帝。第三骑士则是“帝国人才摇篮”----帝国学院的院长,低调而内敛,手中却主宰着帝国的未来。 李浮屠根据帝国百科全书了解到神圣帝国曾经有三大骑士团,其中十三瓣菊花骑士团皇帝陛下的嫡系部队,而教廷的荣耀骑士团人数有四万,虽然是前者的两倍多不止,但作战实力不如前者。第三支骑士团便是曾经无比绚烂的黑玫瑰骑士团,黄昏盆地一役后怒放的黑玫瑰彻底凋零,以一种悲壮的姿态退出神圣帝国的舞台。 然后澳狄斯亲王就来到奥格斯歌城,接替了伦道夫侯爵的城主位置,成为帝国第一大经济城市的行政长官。 她摸着李浮屠那细柔的头发缓缓道:“老丕平,如果我没记错,‘帝国骑士’总共有六位吧?” 老丕平恭敬道:“是。” “孩子,你也7岁了,是该见见你母亲的那位扈从骑士了,他的名字叫做古利格利。” 她仰望天空,那张绝美的侧脸似乎有一种叫遗憾的味道,不过她很快在孩子面前掩饰了这抹细微情绪,低头凝视着她的孩子,蔚蓝色眸子里突然流露出一股并不常见的骄傲,对李浮屠道:“哦,孩子,我忘了说,他就是帝国第六骑士。” 李浮屠愕然,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听到“古利格利”这个名字会那么耳熟,因为几乎每个孩子床头都会放一本的《帝国当代骑士名录》第六页便有这样令人顶礼膜拜的记载:古利格利,帝国第六骑士,一袭如雪白衣,一杆清亮银枪,十年间挑战陆续帝国五大骑士,不败。 -------- 趴在书房窗口,李浮屠望向澳狄斯亲王那边的草坪,依旧没有人的身影,抬头看了眼德古拉之牙,他不知道那个轮椅上的孩子是否就在那里俯视自己,在这一刻李浮屠甚至有这样的猜测----那个孩子便一直这样默默观察着自己。 这让他想起“经纶”,一个来到这个世界后不会轻易想起的名字。 前世今生的李浮屠始终都不是一个善于多愁善感的人,他不会钻牛角尖,所以他每次受伤了,都会躲在自己的世界默默治疗伤痕,当年母亲逝世是如此,经纶离开也一样。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有一个很奇怪的执念,那就是会再次遇到她,那个“想要跟他下辈子还做夫妻”的善良女孩。 两辆豪华马车和一大堆盔甲鲜亮的骑士随从出现在泰勒大街,最终停留在罗桐柴尔德府外。 公爵夫妇都出去迎接,李浮屠看到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屁孩,不禁一阵头大,因为罗桐柴尔德家族除了他这个平庸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之外,年轻一代都很好继承了家族优良传统,个个都是怪胎,这两个应该就是卡巴拉子爵的儿子莱茵哈泰*罗桐柴尔德,以及希莱爵士的女儿迦卡妙*罗桐柴尔德,那个来自伊赛亚城的小胖子八成是到了合适年龄来公爵府做骑士侍童,要知道可不是每个贵族少爷都能像李浮屠这样享受一出生即正式骑士的光荣待遇,一个有贵族血统的男孩一般在7岁去别的骑士家族做侍童,在13岁转成侍从,最终才有机会在19岁受封为骑士。 李浮屠并不陌生这个天才而邪恶小胖子的恶名昭彰,调戏丰乳女仆、羞辱家庭老师、在长辈食物中投放过量春药等等,总之,7岁的小胖子已经差点把卡巴拉子爵逼成疯子。小胖子身旁那个穿着极像漂亮洋娃娃的小女孩则同样因为早熟到可怕而成功被罗桐柴尔德这个变态集中营家族认同。 “听说你是个弱智,以前我不相信我们家族怎么会有这样的废物,不过现在我看得出来你确实是个白痴,真可怜。” 在双方长辈不在场的时候,迦卡妙一脸同情地望着李浮屠,这个三岁就能够将大贤者圣迦檀长篇赞诗《伽檀语录》倒背如流的小女孩叹了口气,不再看哭笑不得的李浮屠。 小胖子绕着李浮屠转了两圈,一本正经道:“喂,你是叫奥古斯丁吧,你怎么长得这么难看,该不会是私生子吧?” 真是两个无法无天的小兔崽子啊。 李浮屠微笑如常,道:“老丕平,把这位‘天才的小姐’和‘英俊的少爷’请到我的实验室,我有东西要招待他们。” 说到这个“请”字的时候,已经背对那对活宝的李浮屠脸色微微狰狞。 毫无征兆出现在三个小孩子身旁的老管家微微躬身,示意两个小客人尾随他的奥古斯丁小少爷。 许久。 李浮屠从实验室仪态优雅地走出来,极有贵族风范,身后跟着一脸微笑的老丕平,老管家脸上还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 然后便是两声刺破耳膜的尖叫传彻整座罗桐柴尔德府。 其实李浮屠也没有做什么,就是带着这两位小贵族“参观”了一下他刚刚解剖到一半的类人金毛猿,在这个世界所谓的类人猿除了毛发稍微旺盛一点,外貌几乎和人类一摸一样,而且那只类人猿即使在被李浮屠剥掉一半皮肤后依然没有死亡,所以即使说“弱智的私生子”奥古斯丁少爷是在残忍解剖一个活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楼下大厅中,毛骨悚然的卡巴拉子爵和希莱爵士对视了一眼,忐忑不安,他们当然听得出那是他们子女的哀嚎。 李浮屠的母亲漫不经心喝了口奶茶,斜瞥了眼坐立不安的贵族亲戚,也不理会身边丈夫罗桐柴尔德公爵的焦急,轻柔笑道:“一个贵族怎么可以如此失态呢,难道你们忘了告诉那两个孩子‘贵族应当面对死亡也要保持微笑’吗?如果没有,好吧,接下来我的奥古斯丁,奥格斯歌城最有修养的贵族少爷会教他们如何去做一个真正的贵族。” 第九章 腹黑的贵族们 罗桐柴尔德家族有一条被第二代老公爵制定、并很被世人诟病的家训:“没有利益基础的忠诚,就像无根的浮萍,微风起,便抓不住,因为它就像政客的誓言,商人的承诺,妓女的贞操,你只能当作一个小玩笑。” 罗桐柴尔德家训是件很有趣的事情,这个古老家族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每任家主在去世前都可以说出一条感言留给后辈,像李浮屠的爷爷就在弥留之际说出“我的子孙,骄傲,贪婪,好色,愤怒,贪食,妒嫉,懒惰,这七宗罪,若你犯了其中三四项,那就不要来天国见我,下地狱去吧。如果你全犯了,好吧,我承认你是我的子孙,我在天国庇佑你。” 李浮屠有事没事就在那写有家训的十一幅巨大肖像画下发呆,这些老祖宗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像个贵族,腹黑而阴险,却能够冠冕堂皇地将一条条暗藏玄机的家训诉诸后人。今天他用完午餐去书房的途中又在螺旋楼梯停下,虽然家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胸无大志的家主,但李浮屠母亲的智慧和野心似乎弥补了这一点缺憾。 小胖子莱茵哈泰和天才少女迦卡妙趾高气昂地尾随其后,她们这个年纪看待罗桐柴尔德的家训自然没有李浮屠那般深刻,经过昨天那场实验室风波,两个傲慢的小贵族终于认识到这是谁的地盘,虽然依然用斜眼看李浮屠,但起码表面上没有挂有起初的鄙夷和不屑。 三四个负责卫生的漂亮女仆微笑着向她们可爱的奥古斯丁少爷打招呼,却没想到那个留着下流口水的小胖子竟然猛地扑了过来,将他的猪头埋进一名**女仆的两颗丰满圆球中,充满陶醉和淫秽地咿呀呻吟起来,口水沾满了手足无措的漂亮女仆胸部。 女仆花容失色,却不敢动弹,委屈地泫然欲泣,楚楚可怜。 李浮屠根本就没有用言语教育小胖子如何做个优雅贵族的意思,直接拿过一名女仆手中的扫帚就朝这小胖子的屁股上狠狠抽了下去。 嗷! 胖子莱茵哈泰捧着屁股一跃而起,发出一声类似饿狼的哀嚎,那还沾有口水的嘴巴张成圆形。 不等这位发誓要成为“齐国第七骑士”的色狼胖子发飙,李浮屠已经微笑着将扫帚还给充满感激的女仆,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还在蹦跳的人体圆球,缓缓道:“老丕平,看来这位崇尚骑士精神的侍童还不够了解骑士七戒律的精髓,带他去我的实验室,那里的环境比较安静幽雅,我得跟他详谈一下。” 老丕平如同幽灵一般浮现在李浮屠身后,不等小胖子撒腿跑路,眨眼间就拎着他的领子,提兔子一样向实验室走去。 迦卡妙先是蹑手蹑脚后退两步,然后趁李浮屠没有留意她,瞬间就以生平最快速度在女仆们的瞠目结舌中溜下楼梯,穿过大厅跑出大门,一溜烟跑到草坪一处树荫下,然后瞬间恢复淑女神态,咬牙切齿道:“真是个披着伪善外衣的恶魔,天啊,是哪个混蛋告诉我他是白痴的?!回去我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胆敢侮辱本小姐智商的家伙!” 很快,实验室方向传来一声迦卡妙并不陌生的疯狂嚎叫,夹杂着明显的恐惧和绝望,然后一个人体像圆球的胖子不要命地跳窗逃生。 迦卡妙看着“伊赛亚城未来十年的头号公敌”莱茵哈泰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那一刻觉得这个小胖子原来出了变态色情外还是有让人敬佩的地方。信奉梵特兰蒂冈教的迦卡妙不禁做了个祈祷手势。 要知道那可是六楼的窗户啊! 晚餐的时候,全身白色绷带包裹起来的小胖子艰难地用全身上下唯一幸存的左手拿着汤勺,他身边兔死狐悲的迦卡妙充满同情地替他夹了一片烤鲟鱼,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小胖子顿时哽咽了,但是一看到对面远处坐着的李浮屠,立即噤若寒蝉。 李浮屠看了眼迦卡妙,道:“还真是个乐于助人的贵族呢,不知道迦卡妙小姐以后会不会吝啬你此刻表现出来的友爱。” 迦卡妙身体微微僵硬,低头道:“不会。” 一顿丰盛晚餐完毕,胖子莱茵哈泰和迦卡妙第一时间退席,公爵也要去书房处理奥格斯歌城的复杂政务,偌大的餐桌只有李浮屠和他母亲,老丕平站在李浮屠身后,手臂上放着他的外套,如同罗桐柴尔德家族随处可见的精美石雕,纹丝不动。 她一脸微笑,一点都没有自己儿子把客人差点折腾成残疾人的负罪感,而是很感兴趣问道:“孩子,你难道又让莱茵哈泰看了他不想看的东西?” 李浮屠用餐巾擦了擦嘴,奸笑道:“母亲,我只是让他见识了一下黑暗血族的液态标本罢了,因为我觉得一个将来要成为骑士的贵族,有必要在这个阶段就锻炼一下面对凶恶敌人的勇气,虽然说起初莱茵哈泰表现不尽人如意,但后面敢于在六楼破窗而跳的举动让我很钦佩,不愧是立志要做‘帝国第棋骑士’的骑士侍童。” 美丽的公爵夫人原本准备放下刀叉,似乎好心情让她有了好胃口,又吃了一块鲜嫩鹿脯肉,一脸笑意望向这个她始终认作完美的儿子,道:“孩子,我教你一个诀窍,要想某个将来的帝国元勋或者大人物对你一辈子怀有敬畏,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的童年时代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 李浮屠灿烂笑道:“母亲,这可不像一个贵族说的话。” 公爵夫人朝他眨了一下眼睛,道:“这仅仅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悄悄话而已。” 老丕平眯着眼睛,不该听的,他自然听不见。 -------- 罗桐柴尔德公爵手持鹅毛笔,却没有办法在那张印有家族徽章的信纸上落笔,一滴墨汁从笔尖滴落,眉头紧锁的公爵却没有注意到那滴逐渐匀染开来的墨水,最终他放下纤细精致的鹅毛笔,捧起一本上流贵族极少接触的《石塔碑诗集》。 他不仅是个让吟游诗人都仰慕的大诗人,也是个获得帝国宫廷大师称号的雕塑家,更是个弹奏出很多经典抒情曲的竖琴师,总之一个贵族该具备的品德,都能在这位公爵身上完美绽放,所以他是奥格斯歌城最优雅的男性。 但从没有人说他是个高明的政客,也从没有人由衷称赞他是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家族继承人。 公爵叹了口气,放下诗集,那张俊雅成熟的脸庞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神伤,站起身,来到一副古老盔甲面前,古朴的花纹,深奥的铭文,冰凉的气息,历史的沧桑感扑面而来,令人公爵感到窒息。这件并没有载入史册的盔甲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创始人留下的,它时刻提醒着一个个继承人罗桐柴尔德家族是流淌着屠龙血液的神武家族。 屠龙。 多么遥远的神话啊。 公爵有点落寞。 一道绝美的曼妙身影走进房间,打趣道:“奥格斯歌城的大诗人,难道您又在为了某首祭奠英雄的诗歌而酝酿情绪?” 公爵转身,神情复杂地凝视着眼前这个被他视作女神的妻子,他眼中有说不出口的愧疚和遗憾,这个世界上有种女人,需要用整座江山整个大陆来作嫁妆。 善于观察的她显然看到了丈夫眼中的情感,却装作没有察觉,微笑道:“孩子也7岁了,虽然说家庭教师能够教给他所需要的一切知识,但如何与人相处却需要去学院练习,我不希望我们的奥古斯丁以后是个与世隔绝的孤僻孩子。” 公爵点头道:“爱葛莉丝,你说我们是把奥古斯丁送到帝都的帝国第一学院,还是奥格斯歌城最好的诺灵敦学院?” 她轻轻一笑,含有深意道:“我觉得马丁学院会更适合奥古斯丁。” 公爵满腹惊讶,因为这个马丁学院虽然是奥格斯歌城最好的三所学院之一,但它却处于奥格斯歌城的西区,极少有贵族去那里就读,而东区的诺灵顿学院就位于离泰勒街不算太远的赛门区,而且一旦马丁学院来了个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奥古斯丁很有可能会立即成为整座学院的头号公敌,到时候一定风波不断。虽然不解,但公爵却没有提出半点异议。 她柔声道:“当然,由你决定我们的孩子去哪座学院,我听你的。” 我们的孩子。 公爵本就温柔的眼神愈加柔和,眼前的她总是这样,强势给这个冰冷的世界看,却会把体贴留给软弱无能的自己,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妻子的脸颊,道:“对不起,爱葛莉丝,我只是个碌碌无为的贵族。可是,请你相信我,我们的孩子他即使他犯下神都无法拯救的大错,我也会替他扛下。” 她轻声呢喃道:“我们的孩子,说不定能够拒绝做神的玩偶呢。” 第十章 自负是一座坟墓 《神圣帝国十大元勋》第九的乔治*罗桐柴尔德也就是现在的罗桐柴尔德家族创始人,他留给后人一句恐怕李浮屠最能共鸣的箴言:孩子,脱下你父辈赐予你的权势外衣,你还有什么? 正埋头帮着巫婆抄写《魔法世界四大禁忌领域》的李浮屠老老实实做着苦力,除了在这个几乎不跟家族成员说话的巫婆,他从不表现出与正常年龄不相符的言行举止,因为他不想这个世界的贵族父母对他给予过高的期望,现在七岁的他的确拥有堪称令人惊艳的城府,可不需要十年时间他现在的优势便会荡然无存,现在不知死活爬得越高,到时候肯定会跌得更惨,如果想要活得久一点,惬意一点,李浮屠必须心态平衡地做个孩子。 再没有积累足够的资本之前,李浮屠很乐意做个伪善、奸诈和阴险的贵族少爷,要知道这些可都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的优良传统呢。 李浮屠瞥了眼身旁悲痛欲绝的胖子莱茵哈泰,只有一条胳膊还能动弹的他正在艰难地抄写那本李浮屠抛给他的《完美骑士需要研究的1256条细节》,看到这个小胖子也在遭受同样的痛苦,心理阴暗的李浮屠顿时就心情愉悦起来。 像个粽子的莱茵哈泰心在滴血,却不敢有流露丝毫怨言,抄写着那本他发誓一辈子都不要再碰的骑士书籍。 炼狱,这里绝对是炼狱! 小胖子内心感慨,这难道就是我,伟大而英俊的莱茵哈泰成为帝国第七骑士必须要接受的考验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好吧,我决定还还是做我的贵族,什么狗屎帝国第七骑士,留给下个傻子去做吧!内心挣扎的小胖子忍不住偷偷瞄了眼远处书桌后伫立于黑暗阴影中的黑袍女人,敢非礼伊赛亚城教堂高阶修女的小色狼这次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半点淫秽念头。 难道这个女人就是恶魔奥古斯丁的老师?那一定是某头被黑魔法师从地狱深渊召唤出来披着人皮的雌性魔鬼! 小胖子小心翼翼猜测着,却突然看到那个雌性魔鬼把视线投向自己,心知不妙的他刚想要贵族式地恭维她一番,就又一次破窗而出。 一声凄厉的嚎叫划破夜空。 很快,奥格斯歌城就有这样的传闻:两岁就夺去澳狄斯亲王女儿贞操的奥古斯丁少爷这一次又把魔爪伸向了远道而来的迦卡妙小姐以及伊赛亚城的莱茵哈泰,而且次数频繁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一点都不怜惜两位贵族的幼小身躯。 {某位异常纯洁的年轻贵族好奇地询问身边的长辈:伊赛亚城的莱茵哈泰可是个男孩啊?他身边的贵族老爷低声尽量不让后辈觉得他笑声淫荡,玩味道:造物主是体谅我们男人的,既赐予我们“攻城拔寨”的进攻武器,也给了我们承受这种如暴风雨般攻势的器官。 纯洁的年轻贵族还是不太能理解,于是经验丰富的贵族老爷就微笑道:亲爱的爵士,请允许我晚上亲自给你答案。} -------- 迦卡妙和莱茵哈泰来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目的并不难猜,前者是冲着李浮屠母亲来的,世人看来任何一位年轻贵族少女在李浮屠母亲的教育熏陶下都将成为优雅和修养的女人,而胖子则明显是想要沾古利格利的光才不辞辛苦从南部的伊赛亚城跑到东北部的奥格斯歌,试想,一个男孩一旦成为拥有“帝国”称号的伟大骑士的侍童,他的将来还会渺茫吗? 这一点,公爵夫妇清楚,三个各怀鬼胎的聪明孩子也都清楚,所以前者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他们儿子恶作剧,后者也只能够哑巴吃黄连。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巫婆并不介意小胖子呆在她的书房偷懒,也可以容忍好奇心旺盛的迦卡妙偷溜进实验室边吐边“欣赏”那些奇异生物,她对此保持沉默,她只是安静地凝视着李浮屠慢慢成长。 “为什么这里没有一面镜子?罗桐柴尔德可是奥格斯歌城最富有的家族之一呢,唉,我都很久没有欣赏我这张阳光帅气的脸庞了。” 吃完饭后早已经在李浮屠压迫下结成同盟关系的莱茵哈泰和迦卡妙两人走上楼梯,满脸雀斑的胖子忍不住感叹。 迦卡妙瞥了眼不停在女仆面前摆弄那肥胖身躯的死胖子,神情不禁有点僵硬,微笑道:“虽然我们是同一条战线的坚定盟友,可莱茵哈泰,我实在不想违背我的良心,其实每次我看到你这张脸我都想用花瓶砸烂它,哦,对不起,我说了一个淑女不该说的话,相信你会原谅我无意的失礼。” 胖子虽然对经过身边的女仆做出各种猥亵眼神和肢体动作,可在李浮屠这段时间的淫威下终于没敢饿虎扑羊,他潇洒地撩了一下额头的头发,很大度道:“没关系,整座伊赛亚城都有你这样的感受,不过这并不能否定我的英俊伟岸,啊,总有一天伊赛亚城会被我这位‘帝国第七骑士’的魅力征服。” “帝国第七骑士?” 胖子身后传来李浮屠一阵阴森森的冷笑,本来挡在路中央的莱茵哈泰和迦卡妙瞬间“嗖”一下主动蹲到楼梯角落头画圈圈去。 等到他们眼中李浮屠和老丕平无比邪恶黑暗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蹲在角落的小胖子恶狠狠道:“迦卡妙,这个贵族中的败类、奥格斯歌城恶魔的代言人、罗桐柴尔德家族历史上最险恶的家伙什么时候才会离开公爵府学习?” 迦卡妙很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道:“不知道,我希望这个一脸奸诈虚伪微笑的该死贵族一出门就被陨石砸中,或者直接被拖进那个神秘的异端裁决所,关押他一辈子!” 小胖子摸了摸下巴道:“这两者的概率似乎小了点。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不会就这样让奥古斯丁肆意践踏我作为骑士侍童的高贵灵魂和完美身体。” 迦卡妙强忍住把他骗到六楼再把他丢下去的强烈冲动,后悔当初怎么会头脑坏到跟这么个不知羞耻的丑陋胖子结成盟友。 “高贵的灵魂,完美的身体?” 小胖子耳畔突然响起一个最让他遍体生寒的恶魔嗓音,一抬头,果然是那张每晚让他作噩梦的丑恶嘴脸,还有挂着那熟悉的可恶笑意,根据胖子自己来到罗桐柴尔德公爵府才领悟出来的骑士第一条定理----“千万不要跟恶魔奥古斯丁起争执,恶魔是对的,就要赞美,恶魔是错的,就更需要不遗余力地赞美”,胖子那张麻脸瞬间堆砌出尴尬的笑容,只是不等他发挥一下他刚刚掌握的阿谀奉承,李浮屠就发话道:“莱茵哈泰,走,我们去六楼。” 不等可怜的胖子发出震耳欲聋歇斯底里的野兽嚎叫,迦卡妙便很没义气地逃离现场。 六楼。 现在已经成为莱茵哈泰的最大忌讳,据说因此后来某个大陆上最著名的胖子骑士便规定他的领地内所有建筑物不可以超过五楼。 -------- “夫人,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这里没有一面镜子。” 公爵府顶楼有间巨大的房间,没有摆放任何物品,只有一堆堆的黑玉多米诺骨牌,可怜的李浮屠数过,一块不多一块不少刚好巫婆在占星楼所说的九千块,此刻他正在小心翼翼用这些精致骨牌摆放“切割的太阳十字架”魔法阵,其实他对于小胖子提出先前提出的问题也很好奇,偌大的公爵府竟然没有一块镜子。 站在房子角落的巫婆轻声道:“如果一个人发现镜子中的人比镜子外的人还要真实,他会崩溃的。” 李浮屠小心翼翼摆放一块骨牌,笑道:“如果他是个贵族,一定不会崩溃,因为他的日常工作就是戴着沉重的面具逢场作戏。” 巫婆望着才李浮屠脚下那座完成还不到三分之一的“切割太阳十字架”,这仅仅是个初级的魔法阵,但按照李浮屠的速度想要完成摆放起码需要两天,她也不责怪这个孩子过于谨慎地摆放,瞥了眼虚掩的房门,轻声道:“孩子,别小瞧了贵族,千年来影响这块大陆格局的人,便是你眼中‘逢场作戏’的他们,崇高的人赢得光辉墓志铭,卑鄙的人赚取勋章和财富,奥古斯丁,自负是一座深不见底的坟墓,足以埋葬任何一位伟人和智者。” 停顿了一下的李浮屠抚摸着手中的骨牌,抬起头笑道:“谢谢您的教诲,圣尔忒米斯夫人,我一定铭记于心。” 名字应该就叫圣尔忒米斯的黑袍巫婆神情不变,淡然道:“希望如此。” 李浮屠挠了挠头,道:“我还是直接喊您夫人吧。” 她愣了一下,神情古怪地点点头。 随后她的身影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于黑幕中。 李浮屠反复呢喃着女巫的那句话,一不小心,手中一块多米诺骨牌没有摆稳,辛辛苦苦摆放了半天的将近三千块多米诺骨牌魔法阵很快就有全部倾覆的危机,本来即使挽救,他还能够维持一千多块多米诺骨牌,但他任由最后一枚骨牌倒下。 “为什么不阻止?” 一直在门外偷窥的迦卡妙看到这一幕感到很费解,傻子都清楚要一丝不苟摆放这么多骨牌需要耗费多大的精神,更何况是聪明到不能再聪明的迦卡妙。 李浮屠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一个很招牌的恶魔笑脸,道:“为什么?因为我知道迦卡妙小姐来了,而且晚宴上我还得知了你是一位乐于助人的贵族,那么接下来,你该知道做什么了吧?” 第十一章 奥格斯歌城的钻石 如果让迦卡妙形容眼前这位奥古斯丁少爷,她一定会毫不吝啬地抛出“奥格斯歌城头号奸诈贵族”“戴着白痴面具的恶魔代言人”“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卑劣异端”等一系列称号,虽然内心不停诅咒这个家伙早点被拖进那该死的异端裁决所,迦卡妙依然蹲下来帮李浮屠摆放多米诺骨牌。 无所事事的李浮屠用摸上去温润羊脂的骨牌摆放了“奥古斯丁”中文繁体字,最后还恶作剧地加了一个“圣”字,这下便成了圣奥古斯丁,迦卡妙看见这个比贵族中的恶魔脸上又挂起可恶的笑容,再看地上古怪的字符,她发觉第一次看不懂身边的同龄人。 李浮屠瞥了眼按捺住内心烦躁替他“受罪”的天才少女,将地上那五个繁体字打乱,轻声道:“迦卡妙,暴躁是人类较为卑劣的原罪之一,有个哲人说过人要是发脾气就等于在人类进步的阶梯上倒退了一步。” 揣测不出他意图的迦卡妙警惕地望着李浮屠,她可不想被这个恶魔以某个荒诞名义把她丢进实验室。 李浮屠没有理睬此刻像是一条被踩到尾巴的小猫的迦卡妙,在墙角背靠着墙坐下,他下意识把一块修长骨牌当作是香烟夹在两根手指之间,苦笑,这个习惯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改掉,上辈子他没有烟瘾,但确实喜欢抽烟,七八块的中南海,其实以他的家庭背景抽顶级的小熊猫和黄鹤楼都没有问题,可从小就看着那个军人父亲抽中南海,耳濡目染下就成了自己的习惯,望着智商优于常人、穿戴如同小公主的女孩,李浮屠也收敛起恶魔的嘴脸,轻轻问道:“迦卡妙,你有个怎么样的父亲?” “势利,谨慎,虚荣,嗯,总之,一个贵族该有的丑陋性格他都有。” 埋头伺候那些骨牌的迦卡妙下意识回答,说到这里抬头朝李浮屠笑了一笑,道:“不过,他会答应我所有的无理要求。” 李浮屠站起身,将一把随身携带的古老钥匙抛给迦卡妙,轻笑道:“好了,你走吧,我知道你对书房那些魔法书籍感兴趣,我的魔法理论知识虽然是座空中阁楼,但也知道现在的你过多接触那类尖端甚至是异端的魔法体系,会破坏你的正常节奏,所以你要看可以,但不要尝试,否则堕入异端的深渊,谁都拯救不了你这迷途的羔羊。” 迦卡妙接过钥匙,像是一块奶酪莫名其妙从天上砸在她头顶,迷迷糊糊地走到那扇沉重鸡心赤木门,走出去后缓缓关上,透过最后的门缝她依稀能看到那个跟她一样瘦小的背影坐在地上,面对着散乱满地的骨牌怔怔出神。 彻底关上门,李浮屠门里,迦卡妙门外。 站在门外的孩子想起了一个几乎所有史诗诗歌中都要出现的一个词汇。 孤独。 -------- 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身为一个一辈子都在浩瀚魔法世界中苦苦探究终极奥义的魔法师,她不会因为李浮屠是个公爵的儿子就来到奥格斯歌城,如果仅仅是一个罗桐柴尔德的继承人就需要花费她三年时光,她恐怕会离比黑暗还要漆黑的魔法深渊中那缕微弱曙光越来越远。 圣尔忒米斯站在狭小房间的窗口,手中捧着一本六百年前亡灵魔法师塔尔塔罗斯亲自撰写的《灵魂术之枷锁》,房子里除了一张木板床再无其它多余的物件,似乎她远离这个世界的浮华荣耀,站在人类的头顶俯看众生。 传来轻柔的敲门声。 她合起那本早应该被教廷焚毁的异端书籍,道:“请进。” 李浮屠的母亲推门而入,这是她第一次私下拜访儿子的老师,因为她刚刚被告知眼前这位穿着举止和性格无一不古怪的黑袍女人要离开奥格斯歌城,公爵夫人不是傻瓜,儿子这两年多的历练虽然让父母心疼,可在神圣帝国就算是一个大贵族,想要让一个苦心钻研魔法奥义的高阶魔法师把大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身上,是件天方夜谭的事情,公爵夫人的确不知道这个身份诡异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聪明如她也根本就没有想要动用手头资源去调查的意图,她肯定这个连姓氏都不曾透露的神秘来客不会输给任何一个教廷红衣大主教的实力。 公爵夫人看着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房间布置,也不奇怪,内心越充实的人却习惯简单到单调乏味的布置,这个房间跟奢华的罗桐柴尔德公爵府形成鲜明对比。 她笑望向手捧古老书籍的黑袍女人,先是做了一个贵族的行礼,带着真诚的感激道:“感谢您这两年多对奥古斯丁的照顾,我知道您不屑一顾俗世的馈赠,但我希望您能接受我作为一个母亲对您的万分感激。我,罗桐柴尔德家族,费尔默思家族,康斯坦德家族,都欠您一个天大的人情。” 巫婆神情冷漠道:“我仅收下你作为母亲的那份感激。” 公爵夫人也不恼怒,因为对她来说这个回答并不出人意料,她柔声问道:“夫人,难道奥古斯丁这孩子犯错了吗?” 巫婆从那个狭窄的窗户眺望远方,手指下意识在古老书籍的封面上画出一个魔法阵,道:“那孩子出生的时候我在他背后烙印上了第一个封印魔法阵,三岁的时候烙印上第二个,去年第三个也完成,这个世界上再强横的体质也经受不住四个封印重叠的复合魔法阵,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这里已经没有让我留下来的理由。” 公爵夫人神情黯然,不管这个神秘来客如何不近人情如何孤僻乖张,两年多相处下来,已经就像是罗桐柴尔德公爵府上的一份子,到后来一见到她拎着试验失败后满身灰尘的奥古斯丁,公爵府上下都会在同情小少爷悲惨遭遇的同时对她报以会心一笑。 “充沛的泉眼甚至可以滞留苦刑僧侣的脚步,作为一名被遗忘的魔法师,必须不停探索陌生领域的未知。” 黑袍女人并没有收回视线,以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清楚的声音喃喃道:“我这种人,就应该深埋于未知世界的寂静中。” 公爵夫人见她陷入沉思,便轻轻退出房间,她没有挽留,知道挽留也没有半点意义,叹了口气,走下楼梯的时候自言自语道:“看样子奥古斯丁这孩子得提早进入马丁公学了。老丕平,把少爷带到老爷书房,我有话对他说。” 如同幽灵一样神出鬼没的老丕平出现在她身后,毕恭毕敬弯腰。 她来到空旷的书房,懒洋洋斜靠着书桌,随手拿起一本公爵最喜欢的诗集,虽然说这不是一个贵妇该有的模样,可既然是面对她的儿子,爱葛莉丝也不想摆出贵族间的姿态,看到每一年都在长高长大的李浮屠在老丕平的尾随下走进书房,她露出一个温暖笑容,道:“孩子,你到了该去学院的年龄,所以现在有一道选择题放在你面前,奥格斯歌城西部的马丁公学,我们东部的诺灵顿学院,又或者你两者都不选,可以仍然呆在家中接受教育。” 李浮屠眨着眼睛笑道:“母亲,您和父亲有可以供我参考的建议吗?” 优雅的公爵夫人忍俊不禁,本来想像李浮屠小时候那样抱起他亲一口,却猛然发现如今的儿子不再那么容易抱起来,只好蹲下来帮他打理了一下其实本就很整齐的衣领,笑道:“我和你父亲的建议就是让你去马丁公学。” 李浮屠毫不犹豫道:“那就马丁公学。” 她凝望着自己的孩子,满是爱怜,想到神秘的黑袍女人即将离开,她并不打算隐瞒,叹息道:“我的奥古斯丁,那位夫人准备近段时间离开奥格斯歌城。你如果有什么话要询问,可以现在去找她。” 愣了许久的李浮屠默然转身,离开书法,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从没奢望那个女巫会一直留下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说不上悲痛,一个折磨他两年多的巫婆终于解放了他,但也说不上雀跃,心中流淌着一股哀而不伤的淡淡愁绪,他毕竟是个两世加起来有三十多年经历的人,不管是悲痛欲绝还是欢天喜地都太矫情了点。 爱葛莉丝望着儿子的背影,柔声道:“他将来一定会是罗桐柴尔德家族历史上最不一样的贵族,也许没有先祖的雄才伟略,没有他们的英勇神武或者卓绝智慧,但我相信,我的奥古斯丁,注定非同寻常。” 老丕平微笑道:“夫人,奥古斯丁少爷既继承了他爷爷大部分罗桐柴尔德家族的优良传统,也继承了他父亲的博学宽容,同时又继承了您的智慧和优雅,这样一个贵族,必然是奥格斯歌城最璀璨的钻石,总有一天,谁也掩盖不住他的光芒,那一天,帝国又会仰望罗桐柴尔德家族的荣耀。” 爱葛莉丝似乎没有想到素来沉默寡言的老管家今天会如此“健谈”,轻声笑道:“老丕平,这些年,你话变多了。” 老丕平那张沧桑的脸庞露出一个极和蔼慈祥的笑容,像是一口气喝光了一瓶最上等的宫廷御用波坎儿红酒,缓缓道:“这些年,被奥古斯丁小少爷缠着讲些年轻时候的荒唐事情,这嘴巴一不小心就管不住了。说句不该说的话,小少爷是个聪明人,懂得如何让别人觉得他只是个不太奸诈也不太愚笨的普通贵族,当然,可怜的莱茵哈泰和迦卡妙例外。” 她放下诗集,拿起一部封面鲜红如血液的《帝国战争史》,轻声道:“奥古斯丁是我的儿子呢。” 第十二章 一朵黑色莲花 李浮屠站在巫婆门外,低头凝视手中那枚材料不详的古老扑克牌,一个头顶皇冠的女神头像,睥睨的眼神,冷傲的表情,象征权势的璀璨皇冠,都令人不敢仰视。扑克牌背后篆刻有一个李浮屠依稀记得的禁忌魔法阵“黑色太阳之眼”,漆黑的太阳中有一轮线条清冷的弧月,诡异而黑暗,李浮屠将它小心翼翼放回贴身口袋,敲门而入。 巫婆似乎知道李浮屠的来意,像安排后事一样缓缓道:“书房那一百多本魔法书都留给你,不过我提醒你,想要继承做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就别让外人看到那些足够让你进十次异端裁决所的书籍。这几个月我让你抄写的卷轴材质都很特殊,留着吧,等你真正踏入枯燥深邃的魔法世界,就会明白那些小玩意的用处。至于实验室,清理干净吧,对你来说,那些生物确实不是能增加胃口的东西,不过暗夜族的几样标本你倒是可以深入研究一下,具体细则参看书房的那本《生物炼金术》。那个小女孩并不适合阅读我灌输给你的生僻理论,她如果身陷这个泥潭,兴许一辈子都无法在迷宫一般的魔法殿堂找到属于她的出口。” 李浮屠点点头,百感交集,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巫婆推了下黑色镜框,将手中那本书籍也递给李浮屠,柔声道:“在这片土地上,一个暴发户会被‘富不过四代’这个怪圈勒紧脖子,一个新贵族会被‘一个贵族需要五代人来经营’的潜规则拖拽得筋疲力尽,奥古斯丁,你是个幸运儿,你既然已经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是不是应该看得更远,走得更高?” 李浮屠挠了挠头道:“夫人,我会考虑的。” 巫婆也不觉得失望,似乎李浮屠这个很贵族式应酬的答复才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答案,轻轻一笑道:“孩子,想知道为什么这里没有镜子吧?那是因为所有人都不想你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他们不希望你觉得自己是个异端,因为只有被魔鬼诅咒的婴儿才需要一出生就被封印。” 李浮屠嘀咕道:“需要每隔三年封印连续来三次,这个魔鬼的诅咒还真不是一般的恐怖,难道是地狱九头犬埃尔北迦那个老家伙?或者是一半史诗神话中都会出现的终极恶魔冥界皇帝奥丁坨那个混蛋?这些虚无缥缈的渣滓应该没那么无聊来诅咒我吧,真那么空还不如直接掀起一场席卷大陆的战争呢。” 巫婆笑道:“奥古斯丁,你真进入异端裁决所,要么被当作最大的异端,要么成为这座黑暗监狱的头子,我觉得后者值得你考虑。” 李浮屠抱着那本并不沉重的魔法书籍,坐在巫婆的床上,坚硬的木板,单薄的床单,很难想象她如何在寒冷的冬季夜晚入睡,他望着这个从不肯把眼镜摘下来的巫婆,一本正经道:“我最大的愿望是能够建立一所学院,很多年后,从那里走出去的学生中最好也许是某个边戊重区的行政长官,也许是帝国最虚伪的宫相秘书,他也可以是大陆上最放荡不羁的吟游诗人,或者是足够被拖进异端裁决所好几次打入地狱的帝国公害,而这些人,在见到我的时候,都会毕恭毕敬对我行礼,喊我一声‘校长’。” “校长?真是个稀奇的称呼呢。” 巫婆微笑道,她是个有精神洁癖的人,几乎能算作可以看透人心的她厌恶虚伪,憎恨勾心斗角,而李浮屠这个孩子,出奇地没有令她生厌,在离别之际,她不禁叹息:“按照你的说法,你要想坐稳‘校长’这个位置,可必须要有足够的资本。我这么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贵族,看过千奇百怪的野心,见证过这些人的崛起和跌落,你的这个想法很新鲜。” 李浮屠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面朝巫婆笑道:“其实这也就是我瞎想的,一个色彩缤纷到让我自己都眼花缭乱的梦想,夫人,这个世界允许存在太过鲜艳的梦想吗?” 巫婆缓缓道:“极少。” 李浮屠歪着脑袋小心问道:“夫人,难道您没有觉得有时候我的言语有点过于成熟吗?” 巫婆瞥了眼床上的孩子,发自肺腑地笑道:“孩子,我见过惊世骇俗的天才就算没有几十个,一双手也是怎么都数不过来的,抱歉,你甚至不在此行列,那些在后来或者称作武神或者魔鬼的天才们,基本上在孩童时代就表现出恐怖的天赋,例如最基础的过目不忘,对魔法与生俱来的领悟,再比如天生就拥有强横如兽族兼灵巧如精灵的体质。而这些世人眼中的怪胎里,基本上都要比你早熟,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你当作怪物看待。” 李浮屠不禁有点受伤,两世经验加起来在这个年纪都算不上天才,看来这个世界还真不容易混。他想到上辈子在某本学术杂志上看到的地球上科学家智商排行榜,貌似最高的有230,恐怕那才是真的天才吧。巫婆察觉到他的失望,道:“天赋,不决定一切。” 她很快补充了一句,“尤其是在魔法领域。在魔法世界,天赋这种馈赠当你到了某个层次后就会显得微不足道,其它素质会在此刻凸现出来,不过可惜的是很多聪明的魔法师一辈子都达不到这个境界,即使达到了,也冲破不了这个禁锢。” 一提到魔法,李浮屠下意识伸手去摸了摸后背,他一想到那三次痛入骨髓的经历就很想骂娘,他可绝对不想再来第四次。 巫婆含有深意道:“你也该出去走走了,一个深居古堡与世隔绝的贵族,即使要作恶,也大不到哪里去。” 李浮屠也很好奇这个世界的学院生活,就像他第一次进入北京四中时候的寝室生活就让他很新奇,虽然没过一个星期他就对那个死气沉沉的寝室感到失望,因为整座寝室要么是对他年级段第二的嫉妒和羡慕,要么是对他那位仅在开学第一天出现、恰巧身穿将军服装的父亲感到敬畏,要么就把一股脑地仇富情绪投射到他身上。 所以李浮屠不禁想,来到这个世界在学院碰上几个胸大有脑的水灵美女,是不是跟在前世一入学就碰到一寝室忠肝义胆的哥们概率一样渺茫。 “好了,你该去构建你的‘切割太阳十字架’了,我希望你能在我离开之前完成它。我现在有个被你打断的问题需要思考,去吧。” 下了逐客令的巫婆不再理会李浮屠,陷入沉思,等他走出房间即将把门完全关上的时候,她从沉思中醒来,高深莫测地朝李浮屠微微一笑,道:“我烙印在你后背上的灵魂封印并不是圆满的禁忌,所以你只要足够强大,在未来的某个日子里就可以解开它们。” 门口的李浮屠心存侥幸问道:“夫人,运气好的话,需要多久?” 不知道是不是李浮屠眼花,她那张古板如同冰雕的脸庞上竟然浮现过一抹促狭,道:“运气好的话也许五十年,不好的就算你活两百岁,都解不开。” 全身僵硬的李浮屠艰难转身,背后传来一个玩味的嗓音:“那三个魔法阵,第一个叫莫比乌斯之环,是个被遗失的空间魔法,很有趣,你可以当做一个谜语。第二个是尼伯龙根之心,据说是魔法世界三个最繁琐的阵法之一,我相信等你能够一脸平静面对九十万而不是九千块骨牌的时候,就能够尝试去解开它。至于第三个,你只需要知道名字就行了,十三黑色羽翼。” 前世属于地地道道北京新一代顽主代表的李浮屠忍不住骂了句“**你丫的”。 门内一袭黑袍的巫婆笑容悄然绽放,第一次如此肆无忌惮。 她宛如一朵黑色莲花,在地狱深渊中遗世独立。 第十三章 巨大的牢笼 对李浮屠来说,尔虞我诈的饕餮政客、戴着面具的傲慢贵族、守护信仰的虔诚骑士、异端裁决所中堕落的异教徒或者掌控天堂和地狱钥匙的教皇……崭新世界的这一切标志性符号都并非以一种扑面而来的姿态冲击他,他很幸运地蜗居在罗桐柴尔德公爵府,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默默观察这个剑与魔法的世界。 坐在刻有家族华美徽章的宽敞马车中,李浮屠依稀能感受到四匹茴尔卑斯纯种马铁蹄坠地带来的轰鸣感,这辆马车中除了他只有一袭黑袍的女巫,她那双藏在漆黑镜框背后的眸子永远深不见底,古井不波,她的身躯完全隐没于异常干净的宽大黑袍中,时刻与这个世界划出一条清晰的界线,似乎意味着她不踏足尘世,也不许外人干扰她的清修。 “是不是我了解了她,就了解了这个框架恢宏的世界?” 李浮屠脑海中冒出一个古怪念头,一闪而逝。 坐在马车中的他这是要和家族成员一起去罗桐柴尔德的采邑领地瑕多丽庄园休假,他未来要继承的家族虽然比不得帝都朱毗特城几个大家族的盘根交错,但好歹算是帝国历史最悠久的家族之一,不同于寻常贵族的领地,采邑领地内领主拥有绝对的权力,甚至可以这么说,这个贵族领主所说的话就是法律。 瑕多丽庄园,那可是被誉为帝国贵族最适合狩猎的场所,其中最富传奇色彩的就是老皇帝奥利弗四世曾在此猎获一只稀罕的雌性精灵,天晓得这只漂亮的幼年精灵是如何从遥远的兽族大陆穿过冰天雪地的卡妙帝国再来到这块茂密森林。 至于是不是奸诈狡猾的罗桐柴尔德老公爵通过某些秘密渠道得到这只精灵然后故意来取悦奥利弗四世,那就只有在早已经躺在墓地的老公爵一个人知道了。 一个拥有领地的正统贵族一年中只有大概三分之一呆在大城市,他们也许会花去三四个月的时间去庄园度假,花一两个月时间参加各种社交宴会,再花一两个月时间去帝国四处散心或者视察,所以一个贵族的繁忙程度往往取决于他离政治***的中心有多远。 掀起帘子,李浮屠看着中央大道上的熙攘人流,这条奥格斯歌的中轴线大道很宽敞,兴许远离政治却又身处帝国经济之都的缘故,奥格斯歌城的居民有种瞧外来人都是乡下汉子的倨傲,你如果不操一口地道的奥格斯歌城口音买卖肯定会吃亏,但如果你能够说一口流利的塔伯或者罗德里区口音,都会令人肃然起敬。 李浮屠问道:“夫人,离开奥格斯歌城,您要去什么地方呢?遥远的极北之境还是南部那些世隔绝的山崖修道院?” “漂泊。” 女巫轻声道,看了眼一脸好奇的孩子,笑了笑,“既然出来了,暂时就不想回去。就像你所说,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也可以改变世界格局,我想去看一看以前不曾留意的角落,兴许魔法世界中以前几扇对我关闭的大门也会打开。” 李浮屠眨巴着眼睛笑道:“夫人,就要到城门了,要不我最后给您讲一个很冷的笑话?” 女巫愣了一下,点头。 李浮屠一本正经道:“餐桌上有两只烤熟的鹌鹑,过了一段时间,一只鹌鹑抖了抖翅膀,说:‘哇,好热啊’。然后另一根鹌鹑就十分惊奇地问它:‘咦?你是烤熟的鹌鹑怎么会说话?’” 巫婆面无表情,看来这个笑话确实很冷,略微尴尬的李浮屠看到马车已经到达城门口,她刚准备下车,不等李浮屠放下手中绘有梵特兰蒂冈教廷审判大教堂的华美帘子,一列气势不输罗桐柴尔德家族的马车队伍缓缓就在不远处停下,其中一辆由四匹雪白骏马牵引的倨傲马车中同样有个男孩掀起了帘子,李浮屠认得出那是奥格斯歌城北奥武符家族的车队,而车中盯着自己的金发孩子估计就是被誉为“北奥武符家族瑰宝”的君士坦丁*嘉*北奥武符,事实上总有好事者喜欢把漂亮的天才的君士坦丁少爷同平庸的色情的奥古斯丁少爷作对比。 有一头如太阳神般耀眼金发的君士坦丁显然也认出了李浮屠,他那张稚嫩的小脸浮现出一抹与年龄不符的阴冷,朝李浮屠扬了扬拳头,见李浮屠没动静,那个从小生活在一片赞誉中的贵族少爷伸出一只手,嘴中默默吟诵,很快一个液态流动的火球悬浮在他手心上空,体积很小,却不容小觑。 这是一个低阶的阳炎技能,但绝对不是每个低阶魔法师都能释放出君士坦丁手中这么一个高质量的浓缩火球。 张牙舞爪的火焰,映衬着那位北奥武符家族小少爷那张狰狞的漂亮小脸。 看到这个据说一出生就因为身体蕴含超常魔法结晶而惊动教廷的天才儿童闪过一抹狠辣,心知不妙的李浮屠看到那个火球朝他这辆马车直线冲来。本来一只脚已经准备踏出马车的女巫轻轻皱了眉头,转身,纤细苍白的中指微微弓起,那个即将撞到帘子的火球竟然瞬间荡然无存,李浮屠甚至没有察觉到她的吟诵。 更吃惊的是对面车中的君士坦丁,以及这个骄傲少爷身后的私人魔法导师图尔努斯,作为奥格斯歌城首屈一指的火系魔法师,他当然能够轻而易举将这种火球攻势化解,但令他感到费解的是他并没有感受一丝魔法波纹的律动,他确定那绝对不是一个剑客或者骑士的出手,一肚子疑惑的图尔努斯突然看见李浮屠背后的巫婆。 这个无知鲁莽的后辈胆敢在自己面前玩弄魔法奥义?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是奥格斯歌城魔法公会的元老之一吗?难道这个无知的女人不懂得在一名红袍魔导师面前收起她的那些小儿科把戏?德高望重的图尔努斯很恼怒,尤其当他看到对手是个年轻女人的时候。 “束缚。” 图尔努斯眯着眼睛吟唱,轻声道出“束缚”这个词语,只见李浮屠那辆马车下浮现出一个若隐若现的赤色波纹,最后呈现出一个由鲜红火焰勾画出的魔法阵,这个火系阵法逐渐扩大,不会让人产生炙热感觉的火焰猛然暴涨,整座马车就像是被红色的狂乱火焰包围。 “一只快要坠入深渊的幼小羔羊。” 女巫冷笑道,李浮屠看到她一只手轻轻在胸口画了一个小型的简单五星芒魔法阵,然后这个再基础不过的阵法像是发疯般横向蔓延开来,原本气势汹汹的火焰一触及到这个蔚蓝色的水纹魔法阵,立即消失殆尽。 在图尔努斯微微诧异的时候,她那只异常雪白的左手贴在木板上,嘴唇微动,很快李浮屠便看到对面那辆车地面冒出六根粗壮藤条,将四匹受到惊讶的昂贵纯种骏马死死捆死,然后中央大道的人流就看到一场小规模却极其绚烂的火球雨点。 狼狈不堪的图尔努斯苦苦支撑,他没有想到那个不知道分寸的女人竟然真的敢下狠手,考虑到罗桐柴尔德家族的份量,并不希望惹是生非引起两个家族纠纷的他想着等这场火焰雨点过后再暗中收拾那个胆大包天的后辈。 北奥武符家族的车队率先离开奥格斯歌城,并没有对图尔努斯进行后续魔法攻势的女巫摸了摸李浮屠的脑袋,轻声道:“你讲的笑话不错,作为交换,我让你看一下被大陆魔法师视作鸡肋的‘奥丁之锤’,嗯,等下面积会比较大。” 巫婆消失于车厢。 等到李浮屠的马车驶出奥格斯歌城正大门,北奥武符家族的马车队伍正转入一条人迹稀少的官道,就在此不久,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雷声轰鸣,乌云阵阵,尤其是北奥武符车队的上空,更是有一大块夹杂着红色粗壮闪电格外明显的滚滚黑云。 轰。 一条半径起码有一米的鲜红闪电刺破云层硬生生砸在君士坦丁那辆马车的附近,然后是第二道声势惊人的闪电,第三道,最后干脆是几十道触目惊心的闪电劈下,全部劈在马车队周围,顿时人仰马翻,却偏偏没有谁敢随意乱窜。 这简直就是一座巨大的闪电牢笼! 所有奥格斯歌城居民都在仰视这场毫无征兆的持续雷电,比烟花还要绚烂。 李浮屠掀起帘子,回头仰望着高耸的奥格斯歌城墙最顶端,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袭黑袍,双手张开,狂风吹拂,将那个女人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一头及腰的漆黑长发肆意飘舞,在群魔乱舞的大型闪电舞蹈中,将高高在上的她映照得宛如神魔。 李浮屠低头望着手中的那张哥特黑暗风格扑克牌,喃喃道:“夫人,您走了,我的舞台何时才能搭建完毕?而且,我很想知道,您还有机会看到我站在舞台中央不再需要仰视你的模样吗?” 第十四章 钢丝上跳舞 漫天闪电交织成网,在北奥武符家族的马车队伍四周构成一个庞大的璀璨牢笼,鲜红而妖艳。 神迹。 这是奥格斯歌城大多数人的第一印象,许多虔诚的教徒甚至已经匍匐于地,口中默念“主偌奥格斯歌”。 未知带来恐惧,恐惧中诞生信仰,然后对信仰顶礼膜拜。 这就是这个世界精神层面的最**则。 “老师,这难道就是您所说‘奥丁之锤’,那个被你说成只是银袍大魔法师吃饱了撑着才会玩的又耗费魔法核砝又华而不实的花哨把戏?”北奥武符家族新一代翘楚君士坦丁冷笑道,他甚至走出车厢,站在那匹雪白的纯种马头顶,任由受到惊讶的骏马狂跳,他弱小的身躯在一道道暴雷中岿然不动。甚至连朱毗特城都会有人知晓君士坦丁是个极其天才却异常傲慢的贵族少爷,可似乎很多人都没看出他更是个沉稳到堪称城府的孩子。 图尔努斯抹着额头的汗水,身穿一袭雍容华贵袍子的红衣大魔法师似乎再没有魔法工会中的那种指点江山气概,也没有了昨晚在北奥武符府上那张丝绒大床上玩弄某个年轻女仆的器宇轩昂,面对这个弟子的置疑,颜面扫地的他嚅嚅诺诺,他怎么会知道哪个该死的强者会用奥丁之锤来针对他们,这个魔法极其耗费魔法师的核砝储存量不说,又因为是个大面积片伤法术,单闪电链的杀伤力往往对高阶骑士或者魔法师没有威胁,但施展这个奥丁之锤的混蛋绝对是个十足的疯子!竟然如此不珍惜核砝这种魔法师的力量源泉,这个疯子难道不知道核砝的储存是件多么耗费心神的事情吗? “会不会是那个奥古斯丁身边的女人?我觉得那个很有黑魔法师气息的家伙不简单,哼,黑魔法师,就应该被钉死在异端裁决所的赎罪墙壁上!”君士坦丁尚且稚嫩的嗓音透着股阴寒,这是一个老奸巨滑的老贵族摘下面具才该有的暴戾。他身边环绕着图尔努斯替他施展的九颗火球,九颗火球在空中按照一个诡异的轨迹缓缓飘动,一旦有被闪电激起的石头碎屑溅向君士坦丁,火球便迅速将它们融化成粉末,这是火系防御魔法中的高阶术,九珠之壁。 图尔努斯出奇地保持沉默,他绝对不相信这种程度的奥丁之锤出自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之手,如果是事实,那这完全颠覆了图尔努斯的魔法信仰,他眼前的君士坦丁是个极有可能被教廷挑选中的魔法天才,可即使这样这个孩子到了三十岁也没办法施展出这种惊世骇俗地步的奥丁之锤。 北奥武符马车队虽然遭遇毫无预兆的袭击,但整体队伍却没有丝毫混乱,更没有某位胆小贵族老爷或者贵妇的歇斯底里,甚至没有一个人跳出车厢,他们都如同图尔努斯一般保持了起码的镇定,这恐怕就是北奥武符的底蕴吧。 “跟她有关?” 罗桐柴尔德公爵放下帘子,眉头紧皱,带领着一个并不弱小的家族在帝国政治漩涡中安全前行,这绝对不是一项轻松任务,公爵手指使劲摩挲着一枚代代相传叫做“庇丽思猫眼”的家族戒指,本来他并不介意先前儿子跟君士坦丁那个孩子两人间的斗气,这种事情在贵族之间再正常不过,但他没有想到事态发展会如此不可控制,看似歌舞升平的奥格斯歌城自从澳狄斯亲王来了后何曾真的太平过,公爵叹了口气,头痛。 公爵夫人挪了挪位置,替他揉起太阳穴,柔笑道:“其实这场风波不是间接帮我们解决了一个难题吗,本来北奥武符老伯爵想要把他的宝贝孙女送给奥古斯丁,如此一来,君士坦丁这只会咬人小狐狸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别忘了,这只小狐狸可是未来的北奥武符家主,他接下来的***,往往决定了北奥武符家族十几二十年后的***。北奥武符跟帝国几个大人物走得太近,罗桐柴尔德不想跟他沾上太深入的关系,本来不好表态,说不定这件事情是个机会。” 公爵依然皱着眉头,道:“君士坦丁一个小屁孩能有多大影响力。” 公爵夫人轻柔揉捏丈夫的肩膀,玩味道:“一个小小的发音错误就会让罗德区的暴发户在塔伯区的真正贵族面前露馅。我的公爵大人,你可别小看了这只小狐狸的发言权,我可是很期待这只狡猾的小狐狸能够让我们的奥古斯丁少年时代不那么无趣呢。” 公爵松了口气,紧紧握住身边女人的手。 她嘴角紧紧抿起,显得异常的尖锐执着,这是一个第一眼看到就让人望而却步的聪明女人,她轻声自言自语道:“要想让罗桐柴尔德这头大象在钢丝上跳舞,可不能对这种关键细节视而不见,家族很小就告诫我,自负的命运女神不会对同一个人抛两次一模一样的媚眼。” -------- 罗桐柴尔德的采邑领地瑕多丽庄园共有六个村庄,比起许多动辄六七个庄园数百个村庄的大贵族领地,瑕多丽显得茕茕孑立,但正是这种鹤立鸡群让拥有帝国丰富血鳞颜矿石的瑕多丽跻身帝国十大领地,历代帝国皇帝来奥格斯歌城都会去庄园休憩或者狩猎,只是不知道从未踏足奥格斯歌城的朱毗特大帝何时才会向瑕多丽庄园伸出橄榄枝。 穿过两个村庄,马车队终于来到瑕多丽庄园的波撒珊城堡外,李浮屠跳下车子,仰望着这座如同丹麦童话中国王宫殿的漂亮城堡,一脸震撼,其实波撒珊城堡并不雄伟,既没有高大冰冷的城墙,也没有尖锐的哥特式建筑,而是一种柔和调的精致,不大,却很温暖。 城堡中的女仆园丁管家大小老少三十多个人齐齐站在城堡外,差不多都是一脸好奇地望向李浮屠这个奥格斯歌城知名度颇高的小少爷。 迦卡妙和莱茵哈泰则一门心思寻找传说中的那位“帝国第六骑士”古利格利,只可惜眼前似乎没有符合心目中高大形象的家伙,李浮屠也很想见识一下站在这个世界强者行列的古利格利,看穿儿子意图的公爵夫人询问道:“古利格利呢?” 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躬身道:“古利格利在城堡后面的铁匠铺替几个农奴制作耕具。” 打铁? 帝国第六骑士古利格利?一杆枪便敢挑战皇帝扈从圣骑士的那位白衣骑士? 胖子莱茵哈泰觉得自己耳朵一定是出了问题,支撑他走到这里的就是他脑海中一身白衣的神圣骑士,他呆滞当场,那张因为刚刚在车厢中偷吃了些烤肉而红润的肥硕脸庞立即苍白一片,嘴唇微微抽搐,胖子的精神世界开始崩塌了。 很快,一个手中还拿着锤子的中年邋遢男人屁颠屁颠绕着城堡外围跑来,途中一个不小心还极其没有风度地摔了个狗吃屎,大冬天坦露着上身,肌肉倒是匀称,身材也算修长,可那张络腮胡子的脸庞令他毫无优雅气质可言,更何况这位大叔手中还提着锤子,脚下的牛皮靴子也破了个洞,脚趾头倔强地从皮靴探出来。 笑容憨厚,头发凌乱,不修边幅。 这就是曾经那个一根枪惊动帝都的白衣骑士古利格利? 别说欲哭无泪的胖子,就连李浮屠都有点接受不了,真不知道那些嫁作他人妇却依旧对白衣骑士念念不忘的帝都贵妇们见到这个大叔会不会立即精神崩溃,只是公爵夫人似乎对此习以为常,笑容温柔,拉过李浮屠,道:“古利格利,这就是奥古斯丁。” 这位大叔憨傻地看了眼李浮屠,咧开嘴笑道:“长得挺像您,夫人。” “神啊,难道非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考验我对骑士的忠诚和信仰?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我,还是死了算了吧!” 受不了这种惨绝人寰巨大打击的胖子仰天长啸一声,便像只疯狗一样撒腿跑掉。 落腮胡中年大叔似乎有点难为情地挠了挠头,本就如同鸡窝的头发愈加乱作一团,看见李浮屠有点不敢置信地神情,他干脆很开门见山地嗓音沙哑笑道:“少爷,我就是古利格利。” 李浮屠愣了一下,但依然毕恭毕敬朝他行了一个贵族礼。 站在公爵大人身边的老丕平微微一笑,到了这座波撒珊城堡,他只需要保护公爵和小少爷两个人就够了。 古利格利说了一句话便告辞去继续打铁,“挺像您,夫人。” 是重复他的第一句话吗? 当然不是。 李浮屠安分守己地站在母亲身边,望着这道一点没有高手风范的邋遢背影逐渐远去,他相信这次碰到扮猪吃老虎的顶尖高手了。 {冲榜中,还望大家广而告之。} 第十五章 复仇的黑暗骑士 衡量一名帝国贵族的资本底蕴,可以看他在各种拍卖会上的一掷千金,不管一个贵族如何节俭吝啬,总会有让他心甘情愿把大量凯撒金币掏出来的有趣拍卖。再就是可以看他的庄园一年可以培育多少匹纯种幼马,看他圈养了多少只名贵狩猎犬,这远比拥有多少名奴隶仆人更有参考价值。 这本就是一个人命低贱的社会,对贵族来说,一个被玩弄后自杀的年轻女仆远比不上一条血统纯正的猎狐犬。 罗桐柴尔德瑕多丽庄园有茴香卑斯纯种马十一匹,哥德尔芬拉波马八匹,马牙叙利古种马四匹,其中后两者是公认的纯血马祖先。十五对猎狐犬,七队猎熊犬,波撒珊城堡仆人每天很大大部分时间都在照顾这些名贵物种。 城堡后面便是一望无际的马场,李浮屠带着胖子莱茵哈泰和迦卡妙这两个跟屁虫来到人烟稀少的马场外围,只见远方一个身着单薄皮甲的壮硕男人牵着一匹异常雄壮的漆黑骏马走出马厩,这匹马不同于茴香卑斯马的温顺,极其凶悍,马蹄高举,朝那个男人的头部轰然踩踏而下,看得胖子和迦卡妙一阵心慌。 这应该是一匹不想被驯服的野马,有着属于它的骄傲。 一身结实肌肉的男人竟然双手硬接下这匹马的双蹄,然后将这匹马硬生生横甩了出去,原本暴躁狂怒的野马挣扎着站起来,死死盯着这个不带感情变化的强壮人类,再没有起初的倨傲神气,弱肉强食是至高丛林法则。 强悍如野人的家伙上马,不管这匹马如何折腾跳跃都不能够将马背上的男人掀翻下来,这种人马相博的状态持续很久,似乎终于认清凄惨现实的野马逐渐放弃抵抗,载着背上的沉重男人在马场中转悠起来。 差点被白天那个残酷现实打击弱智的到胖子努努嘴,愤愤道:“让我看,这个大块头都比那个铁匠更像帝国第六骑士,当然,仅仅是像。” 李浮屠靠着栅栏,望着波撒珊城堡,自言自语道:“广大的封地,数量众多的庄园,被禁锢在土地上的农奴,忠诚的骑士,抽屉里随时可以丢出去的爵位,怪不得那些有野心的家伙会不停追求视力以外的东西,战争,这才是最大的洗牌吧?” 一脸雀斑和痘印的胖子耳朵一下子竖起来,原本始终色迷迷的眼神立即炙热起来,死死盯着李浮屠,道:“奥古斯丁少爷,您难道也是帕雅战棋的忠实玩家?天啊,我终于找到我跟您之间的伟大共同点了,奥古斯丁少爷您看,您拥有古利格利这样的强大骑士,拥有广阔的领地,数量众多的奴隶,是不是可以组建一只效忠于您的骑士团?我相信,以后大陆一定会记住这支光辉的骑士团,嗯,该取什么名字呢,光辉骑士团?王者骑士团?又或者第七骑士团……” 帕雅战棋是一种规则繁琐角色众多的棋类游戏,帝国将军和鹰派人士都精于此道,更不要说那类时刻准备发起动乱的战争狂,看来这个莱茵哈泰也是个十足的好斗份子,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帝国每隔几年都会发起‘圣战’,只要我们有一支骑士团,以罗桐柴尔德家族的人脉,即使不能在那些异教徒身上捞到战功,但要赚取勋章绝对不是难事,啊,奥古斯丁少爷,相信我,我一定给您训练出一支聪明而强大的骑士团!” 迦卡妙冷笑道:“又一个打着‘圣战’旗号去镶金的虚伪纨绔,除了异想天开还是白日做梦,帝国东南玛敦郡躲在塞缪耳森林中的庞大异教徒众如果真是一群废物,帝国何必每天花费那么大的预算支出在玛敦郡,死胖子,别忘了每次圣战都会有不少贵族少爷被剥皮示众,赎金?异教徒可不信奉这一套,在与其它帝国的战争中你可以赎回来,异教徒可是直接把你送上天国的,塞缪耳森林,那是一片被神诅咒的罪恶地带。” 李浮屠没有理会这两个贵族的对话,感慨道:“真是早熟的孩子。” 那个成功驯服野马的男人骑马而来,见到奥古斯丁三人后下马躬身道:“奥古斯丁,我是波撒珊城堡雇佣的驯马师,名字是塔罗阿索,因为是一个卑微的姓氏,所以就不玷污您的耳朵了。” 在远处观察还不觉得这个男人的魁梧,如此近距离观察,完全是野兽一般的蛮横身体,他背后那巨大的阴影完全可以容纳奥古斯丁三个人,不同于古利格利的络腮胡子,他有一张洁白无须棱角分明的脸庞,肌肉虬结如老树盘根,很难想象他具有多少恐怖的爆发力,莱茵哈泰坚信这头野兽穿上骑士盔甲后一定风采不输皇帝麾下的十三瓣菊骑士团骑士。 这才是骑士风范啊,即使脱下盔甲,依旧如此冷酷。 胖子莱茵哈泰重新燃起了对骑士的憧憬和希望。 “姓氏有卑微之分,可与灵魂的贵贱无关。” 李浮屠轻声道,转身离开。 叫塔罗阿索的驯马师等到三个小贵族远去,翻身上马,低下头,足够拿起一柄巨剑的大手轻轻抚摸着骏马的柔顺鬃毛,轻声道:“真是个不一样的贵族少爷呢。” -------- 夜幕降临,黑暗的气息毫无间隙地弥漫苍茫大地,孤立的波撒珊城堡笼罩上一层与它温柔外廓极不和谐的哥特式面纱,它像是一位披着黑袍的黑暗信徒,蛰伏于大地,面朝星空,诅咒苍白的天堂。波撒珊城堡除了它的精巧被世人熟知,流传更多地却是前几任老公爵优雅面具后的暴戾凶残,其中一位就曾被暗中称作“皇帝的丑陋爪牙”。 鲜血浇灌着罪恶之花,荣耀才能硕果累累。 一队**人的骑士坐在清一色黑马背上,立于一座能够俯瞰波撒珊城堡的山头之上,异常高大的强健黑马,让本就魁梧的骑士愈加令人仰视,马头罩在冰冷的金属面甲中,马蹄硕大,轻易溅起一篷尘土,这群笼罩在黑色宽大斗篷中的骑士冷冷望向城堡,散发着一股磅礴的黑暗气息。 为首的黑袍骑士手中持有一把瞠目结舌的超大型巨剑,剑尖插入大地,厚重而宽阔的剑身,长度要远远超过一个稍矮的成年人,没有剑鞘的巨剑在暗夜中闪烁着森寒的锋芒。这名骑士胯下黑马鼻子时不时喷出雾气,面甲后的眼睛有着诡异的光芒。 如小山一般魁梧的骑士抽出巨剑,用剑柄贴在胸前一枚金属家徽上,沉声道:“掌控复仇的黑暗神祗撒加丁尼,我放弃光明的信仰,跟随您的步伐到此,今晚将为您献上最美味的鲜血。” 一拉马缰,巨大黑马马蹄扬起,嘶鸣刺耳。 一队如同在暗夜中收割生命的死神的骑士冲向波撒珊城堡。 城堡一扇窗户前,公爵夫人望向那条星空下的道路,感慨道:“该来的,终究会来,仇恨最善于埋葬于黑幕中,然后在某个时刻露出不洁的獠牙。” 站在她身后的老丕平缓缓道:“夫人,这次那个卑微低贱的福卡斯家族的余孽前来瑕多丽庄园,肯定有充分的准备,是不是让老爷和小少爷去密室避一避?根据密报,他们此行一共九人,其中八人都是福卡斯家族的男性成员,剩下一人资料不详,想必不会是一个普通的高阶剑士,让我想一想,上一次福卡斯家族的复仇是三十一年前,那一次便出现过一个几乎媲美教廷荣耀骑士团副团长实力的神秘骑士。” 神情平静的公爵夫人冷漠道:“老丕平,到了瑕多丽,你便不需要理会我的安危,以你的身手,保护老爷和少爷没有问题,这就够了。杀戮?血腥?我的奥古斯丁又不是奥格斯歌城那群一见到血就晕厥的饭桶少爷,迟早有一天,我今天双手沾染上的血液会由他来继承,一个出身于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不杀几个人,不背负几桩罪恶,那还是贵族吗?” 老丕平躬身点头道:“夫人说的是。” 她手中拈着一朵花瓶中摘下的玫瑰花,眯起眼睛摘下一瓣,两根手指轻轻碾碎,道:“如果那个神秘刺客强大到超出我的想象,你只需保护好老爷和少爷,至于那两个远道而来的小家伙,死了便死了。” 老丕平的身影消失于黑暗中。 她摘下最后一瓣玫瑰,呢喃道:“老丕平你似乎忘了古利格利呢,这个男人即使十年不曾持枪骑马,可依然是帝国第六骑士!” 第十六章 一杆银枪,一夫当关 虽然只有九匹马,但整齐规律而且肆无忌惮的轰鸣铁蹄声足够让波撒珊城堡内的成员从美梦中惊醒,九个马背上的黑色斗篷骑士在城堡外一字排开,居中的赫然是手持巨剑的魁梧男子,如同一尊教廷壁画中与天使作战的魔神。 他身边一名骑士手中的铁枪刺穿着一具尸体,一路拖拽而来,一地顺着枪身流出的猩红血液,如同一朵在漆黑中绽放的血玫瑰。 这具尸体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巡逻骑士,一队六个佩带有黑曜花徽章的骑士都被这个黑袍骑士击杀,这具被一枪洞穿后拖到城堡外面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只有那枚沾有血迹的家族徽章依然漂亮,精致到刺眼。一口气干掉六名中阶骑士的黑袍骑士走出对列,将尸体挑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砸到城堡墙壁上,留下一滩血迹。 挑衅。 这是他对罗桐柴尔德家族骑士们的**裸侮辱。 波撒珊城堡大门缓缓打开,一队盔甲鲜亮的骑士守护在城堡外围,一共二十四人,他们的实力与丧命的巡逻骑士相当,除此之外便只有骑在一匹哥德尔芬拉波红马身上的公爵夫人,公爵和李浮屠都留在二楼的阳台俯视这场规模不大却注定残酷的战役。 “一个女人?” 一杆修长尖锐铁枪的骑士摘下斗篷,露出一张苍白的英俊脸庞,一脸冷笑,依旧沾染鲜血的铁枪指斜向他面前远处的公爵夫人,道:“什么时候罗桐柴尔德家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竟然需要一个女人承受这个肮脏家族犯下的罪孽?这种败落的家族存在又有何意义,就由我手来替你们竖起墓碑吧。” “骑士,说出你的名字。” 公爵夫人骑在那匹哥德尔芬拉波红马上,一身雪白紧身马服,竟然有种寻常时候见不到的锐气,她独自面对这群如同地狱前来的黑暗骑士,没有半点怯弱。 “泰隆*福卡斯。” 那名枪法霸道的骑士死死盯着公爵夫人,毒蛇一般的眼神让人毛骨悚然,嗓音阴冷,“告诉我,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女人,你为什么要询问我的名字?” 公爵夫人淡然笑道:“我会替福卡斯家族最后一批亡命之徒竖起墓碑,其中一块便会刻下‘泰隆*福卡斯’。” 骑士张狂大笑,声音刺破苍穹,手中长矛在月光的照耀下划出一道银色弧线,直指公爵夫人,道:“早点让古利格利出来,我喜欢把最鲜美的食物放在最前面品尝,余下的,如果我高兴,兴许会让它们再多看几眼世界的风景。” “福卡斯家族?” 阳台上的李浮屠纳闷问道,罗桐柴尔德家族这一代极少涉足政治,基本上都站在中立的位置,不得罪权臣宠臣,政治上从不加入某个派系,与帝国将军们也保持适度的距离,似乎没有理由让人追杀到瑕多丽庄园。 “一桩不被帝国法律允许却能够被世人赞誉的血亲复仇罢了,奥古斯丁,你的爷爷曾经也遭遇过福卡斯家族的暗杀,一百多年前,罗桐柴尔德家族中的剑客失手杀死了福卡斯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从此他们便开始了对我们家族不厌其烦地追杀,三十多年前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和父亲带着几个大贵族去森林狩猎,这个狼一样的家族那一代成员便发起了卑劣的偷袭。” 公爵感慨道,摩挲着手指上那枚珍贵的戒指,狠狠盯着城堡外气势汹汹的那排黑袍刺客,公爵再看人群中显得格外瘦弱的妻子,叹息道:“血亲复仇原本是帝国一项很古老的传统,两百年前就被禁止,可仍然有各种各样的疯子乐此不疲,这项传统的唯一法则就是以牙还牙血债血还,我相信这个顽固的福卡斯家族不流尽最后一滴血是不会罢休的。” 李浮屠轻声道:“父亲,我想除了眼前这些个福卡斯家族这一代最强壮的男人,在帝国某个角落必然躲藏着他们的妻子儿女,那恐怕就是他们下一代复仇的所有希望,我想假如我们能取胜的话,是不是可以故意营造一个假象,遗落一两只落网之鱼,然后跟踪他的足迹揪出剩余的成员?” 站在他们身后的老管家微微一笑,眼中满是赞赏。 公爵轻轻摸了摸李浮屠的脑袋,笑道:“我的奥古斯丁,我以你为荣,不愧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本以为你爷爷的那些优点到了我这里就要出现断层,现在我就放心了。福卡斯家族的血亲复仇很执着,也很残忍,他们每次行动失败后即使有个别成员能够有机会逃脱,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尽,就是担心我们的报复。” 李浮屠轻轻努了努嘴,看来这个世界的疯子智商确实不会低到令人发指。 “奥古斯丁,知道吗。我应该下楼,站在你母亲的那个位置,代替她质问这群双手沾满罪恶血迹的凶手,可是我不能,因为那样只会给你母亲增加负担,所以我选择站在这里。”、 公爵一脸悲伤愧疚地自言自语,放低声音说出后一句话,“选择做个躲在妻子背后的懦夫。” 李浮屠欲言又止。 第一次对这个相处了六七年还是很陌生的公爵父亲涌起一股亲近感,他想说的是,一个拥有高贵头衔的大贵族,能够为了自己的妻子选择做个被唾弃的懦夫,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勇敢吗? 他突然想到一个人,不等公爵阻止便飞快跑出房间。 公爵叹了口气道:“老丕平,跟着。” 头发雪白的老管家在消失之前卑微道:“主人,总有一天,夫人和小少爷会知道您的勇敢。” 空荡荡的房间,留下形单影只的罗桐柴尔德家主,以及那一声没有谁能体会的凝重叹息。 -------- 李浮屠跑进杂乱无章的铁匠铺,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醉醺醺中年邋遢男人正在一大堆废铜烂铁中捣鼓,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这个一身酒气的家伙脚底就有好几只空酒瓶,无疑这都是从波撒珊城堡地窖中偷来的美酒。 “你在找什么?” 李浮屠气喘吁吁问道,他如果不是身份和年龄限制,真有一脚把这混蛋踹飞的冲动,这个王八蛋扈从骑士,现在竟然敢在这垃圾推里扒东西,天晓得那群家族中只会讲一堆无意义废话的绣花枕头骑士能抵挡多久。所幸他飞奔到这里的途中看到那个驯马师已经骑马赶去正门支援,瞎子都看得出那个家伙不简单,至于到底有多猛,能拖延多少时间,就只能交给狗屎的神祗了。 看着眼前这位比奴隶还奴隶装扮的帝国第六骑士,李浮屠怀疑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是不是天大的错误。 “奥古斯丁少爷,抱歉,再稍微等等,年纪大了,记性就差了。”古利格利挠挠头尴尬道,一脸愁苦地望着堆满铁铺整个角落的铜铁垃圾,然后恍然大悟,趴在地上背对着李浮屠掏了半天,终于缓缓抽出一杆沾满灰尘的长枪,甚至还有一只被打扰休息的蟑螂爬在上面。 李浮屠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凝视着手中这柄长枪,怔怔出神片刻,然后轻轻握紧。 砰!长枪灰尘猛然褪尽,那只可怜的蟑螂被弹飞到挂满铁具的墙壁上,在跟一柄半成品铁剑撞击后竟然发出铿锵的清脆声音! 一柄绘有古朴花纹的银枪,似乎隐隐有光晕流华。 只可惜李浮屠依然没有瞧出这醉鬼有什么高手风范,甚至连半点骑士精神都没看出来。 穿着一双破鞋的古利格利吹了一声口哨,很快一匹没有马缰的雪白骏马奔腾而来,古利格利抱着李浮屠跃上马背,飞奔前往城堡大门。 风驰电掣。 这就是李浮屠的唯一感觉。 波撒珊城堡大门,一地四肢不全的尸首,一幅修罗炼狱画面。 公爵夫人是唯一幸存者,她依旧保持着罗桐柴尔德家族夫人的优雅仪态,带着习惯性的骄傲和冷漠注视着眼前这位一口气屠杀掉二十四名家族骑士的屠夫,一个骑在巨马背上的雄伟男人,这个屠夫手中持有一柄超乎常理的巨剑。 没有报上名字的他喜欢庞大。 似乎在他面前,一切人一切事都显得渺小,比如他眼前无比骄傲的女人,再比如一地的血腥尸体。 “脆弱的女人,我喜欢漂亮女人头颅滚地的样子,因为我从来都觉得女人长得漂亮是一种对黑暗神灵的亵渎。” 持剑巨人终于开口,一张木然的脸庞,没有焦点的眼神,声音沙哑刺耳,却震慑人心。 手中大剑缓缓举起,他似乎很快就要将眼前这朵奥格斯歌城最动人玫瑰的生命。 不曾退却半步的公爵夫人终于在这个时刻见到熟悉的身影。 一匹白雪一般毫无瑕疵的骏马,一杆银枪。 这个男人一出现,那九匹笼罩在护甲中的强壮黑马便一起不安起来,本来纹丝不动的它们开始不停踏蹄。 公爵夫人竟然笑了,颠倒众生。 古利格利轻轻将李浮屠放下,骑着白马走向那个持剑巨人。 “你就是古利格利,传说中的帝国第六骑士?” 持剑巨人转头望着这个神秘骑士,一直没有表情的面部终于露出一抹不屑,与一心钻研魔法奥义的魔法师不同,一个十年不曾在大陆上出现的骑士,不是死了,就是废了。 马上的古利格利正眼都没瞧这个陌生巨人,只是无比虔诚地朝公爵夫人行了一个骑士礼。 感到莫大羞辱的持剑巨人驱马掉头冲向并不强壮的古利格利,马蹄声像是踏在所有人灵魂上,城堡中几个张望的仆人已经开始身不由己地颤抖起来。 古利格利也轻轻纵马前冲。 电光火石间,两人擦肩而过。 古利格利手中那柄银枪光芒暴涨,像是在黑夜中突然绽放光芒的太阳,银枪在空中带出一道流动的璀璨荧光。 叱! 这是利器刺透人体的声音。 巨人那庞大的身躯竟然被一枪洞穿! 而且被仍然骑马前冲的古利格利手中银枪刺穿后硬生生挑离马背,那匹失去主人的雄壮黑马因为惯性跑出去老远才发觉主人已经不在它背上,因为它的主人此刻已经被一枪穿透心脏,然后被这杆枪霸道无匹地挑在空中! 古利格利手中银枪挑着那名巨大剑客尚且温热的尸体,缓缓来到公爵夫人面前,微微一笑,然后掉转马头面向那剩下的八名刺客,那张白天还一脸憨厚的落腮胡子脸庞此刻一脸杀机。 他处于公爵夫人和刺客之间。 这意味着想要针对公爵夫人,就必须过他这一关。 他手腕轻轻一抖,银枪弯出一个曼妙弧度,那具尸体被抛向八个刺客,使得他们急忙后退。 古利格利手持刚刚轻松收割一条人命的古朴银枪,冷声道:“扈从骑士,古利格利。” 一夫当关! 万夫莫开! 第十七章 摧枯拉朽的强大 黑马跑到被古利格利一枪刺穿心脏的主人尸体身边,焦躁不安地原地转动起来,只可惜它见惯了主人收割人头,但这一次地上躺在血液中的庞大身躯再没有机会拿起那柄镶有圣丹尼牙和头发的巨剑。 八个黑袍人内心震撼地望着尸体,一脸不敢置信,尤其是扬言要埋葬罗桐柴尔德家族的泰隆*福卡斯,同样是用枪,看到古利格利一枪掀翻巨剑士的一幕,从不知道畏惧的他手中铁枪竟然微微颤抖起来,其余七个本以为是一场轻松屠戮的刺客纷纷掏出兵器,帝国第六骑士,这个原本布满尘埃被世俗尘封的称号,在这个星空璀璨的夜幕下,以一种血腥的方式猛然绽放。 泰隆纵马握枪,率先冲向让他觉得不可一世的古利格利。 任何挡在福卡斯家族复仇大业道路上的障碍,都要消失,这一路崎岖,所以泰隆手上的鲜血也浓稠。 随着泰隆发动攻势,除了最角落的一名瘦弱的黑袍人依然缩在斗篷中,剩下六人也都持枪前冲,他们要一鼓作气践踏帝国第六骑士的荣誉,然后冲进波撒珊城堡展开一边倒的屠杀,不管男女老幼!福卡斯家族男性从诞生起就注定了他的唯一使命:将罗桐柴尔德家族从帝国史册上抹掉,一个不留。 泰隆那张病态的英俊脸庞在地上凌乱的火把照耀中显得狰狞,像一条毒蛇,披挂一身厚重琐甲的他握紧铁枪,眼睛盯着对手的脖子,他很希望看到这位帝国骑士大动脉被割断后鲜血爆溅的场面,身体随着马匹的轻微颠簸规律起伏,泰隆对自己接下来一枪很有自信,近了,铁枪猛然在空中该斜拖为直刺,目标便是古利格利的颈部,泰隆这一枪竟然有了一种视死如归一往无前的气势,快而狠,令人目眩。 古利格利那张不容易让人看清表情的络腮胡子脸庞唯有坚毅和冷漠,身体在铁枪即将在他脖子上戳出一个大洞的瞬间,倾斜后仰,铁枪带着一股刺骨的锋芒贴着肌肤滑过,而他手中异常古朴的银枪竟然脱手而出,让本来一枪不中便要躲开古利格利攻击的泰隆目眦欲裂。 再一次擦肩而过。 这一次冰冷银枪带来一种刚才掀翻巨剑士没有的通透感,也就是说,这一次整根银枪是彻底地穿透了对手的身体。 被古利格利抛出手的那根银枪彻彻底底从泰隆前腹穿到后背然后带着一股血液继续平行飞行。 古利格利与他甚至没有询问姓名的刺客擦肩而过后,刚好抓住那杆银枪的尾部,手腕一抖,坚韧度完美的修长纤细银枪竟然在空中如弓一般弯出一个弧月的惊艳弧度,拉到极限后古利格利借势猛然一弹,将右手边一个离他最近的刺客连人带马一起弹出去! 巨剑士先前杀人的凶悍远没有古利格利这种霸道来得赏心悦目。 似乎感觉到主人不对劲的黑马渐渐放缓冲刺,泰隆低头望着胸口那个鲜血涌出的枪洞,有一种连死亡来临都不肯相信的迷茫。 也许,象征复仇的黑暗神祗先前还在这位福卡斯家族的这一代领军人耳畔喃喃低语,这一刻死神的镰刀便毫不留情地将他收割。 强忍住口中喷涌而出的血液,但依然有一缕鲜血从嘴角渗出,与他面无血色的苍白脸庞构成一副死亡凋零的阴暗画面。 他望着不远处的公爵夫人,手中铁枪早已跌落,眼中恍惚,这个漂亮而勇敢的女人,真的会在墓碑上刻上泰隆*福卡斯这个默默无闻的名字吗? 他突然看到那个女人嘴角的那抹邪恶,就像一朵传说只在黑暗中开放的曼陀罂粟花,这个出身高贵的女人,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呢,她肯定会将我们这群卑微的仇家丢到野外吧。 泰隆带着一抹最后的解脱颓然坠地,他眼前刚好有一具罗桐柴尔德家族骑士的尸体,那枚精致的紫曜花家徽恰巧出现在泰隆视野中,苦苦压抑住口中鲜血的泰隆似乎想要朝那枚徽章吐一口不屑的口水,却将一口血喷到那枚徽章上,感觉到生命一点一滴迅速流逝的泰隆缓缓闭上眼睛,喃喃道:“真是件碍眼的小玩意。” 古利格利瞬杀两人后却没有前冲,因为他的职责不在杀人,对于一名扈从骑士来说,勋章,荣耀,史册,这都是其次的东西,那个宣誓效忠的主人才是一名扈从骑士的全部。古利格利双腿轻轻一夹,仿佛心有灵犀的白马便收回脚步,轻轻后退。 被古利格利强大实力震慑住的刺客们出现本能地畏缩,古利格利那双冰冷的眼眸流露出一抹悲哀,也许这剩下几名骑士中会有好几个十几岁的孩子,这就是血亲复仇的残忍之处,它是一柄双刃剑,对敌人残忍,对自己也残忍。 被他干掉的前两个男人应该是这次行动的核心,他们一死,意味着任务失败后的唯一结局,死亡,可问题是并非每个人都能够坦然面对死神的召唤。 突然,古利格利轻轻皱眉。 地上那三具已经确定死亡的尸体竟然摇晃着站起来,而且身上的血肉逐渐脱落,诡异恐怖。 “亵渎圣洁的亡灵吗?” 古利格利冷笑道,他安静等待着这三具被施放了黑魔法师中亡灵系诅咒的尸体蜕变成不带血肉的骷髅。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最外围那个消瘦黑袍人的杰作,只有背叛神圣神祗把灵魂奉献给黑暗的亡灵法师才会有这种令人作呕的气息和法术,但出乎意料的是五名不敢上前挑战他权威的黑袍骑士竟然一个个哭喊嚎叫起来,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凄厉,这群黑袍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肌肉一寸寸开始腐烂。 古利格利知道这群人肯定行动开始前就被亡灵法师悄悄释放了诅咒术,只不过他很少听说有人可以能够让活人直接转变成肮脏的骷髅战士,难道是死灵魔法和古怪炼金术的结合体?见惯杀戮的古利格利对死灵法师的这种变态行径并不恼怒,他愤怒的是这不洁的一幕玷污了他要守护的人。 还在适应陌生身体的“泰隆”刚想要拾起那柄铁枪,便被古利格利一枪粉碎,骑马前冲的帝国第六骑士终于在这一刻让人见识到一名远远凌驾于普通高阶骑士之上的骇人实力,手中一杆银枪每一次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白色流华,便有一具骷髅被彻底粉碎,轰然作响。 片刻间,所有被最后一名黑袍人召唤出来的骷髅便被古利格利一一摧毁。 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彻底毁灭。 古利格利持枪傲然坐于白马之上,竟有种睥睨天下的感觉。 他策马立于一片猩红战场中,手中银枪指向最后那名死灵法师。 城堡中那些十年来从未见过古利格利出手的下人一个个呆若木鸡,波撒珊城堡的管家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后悔死了自己这些年对这个看起来“名不副实”的帝国骑士的尖酸刻薄,一想到那些平时还自以为很文学性的挖苦,这个管家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割下来。 几个寻常从不正眼瞧这个邋遢大叔的女仆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既有对死亡和杀戮的恐惧,也有对瞬间形容高大到无止境的古利格利的英雄式崇拜。而一些个有事没事就跟古利格利讨些兔肉酒喝的下人也是恍若梦境,这个手持银枪的强者真的是那个平日里尽和他们聊些荤腥笑话的和蔼铁匠? 李浮屠紧紧握紧拳头,咬着嘴唇。 死灵法师从黑袍中露出一只干瘦丑陋的手臂,掏出一把匕首,竟然一刀刺下,鲜血涌动。 他将手臂一甩,鲜血喷向空中,而他嘴中也开始快速吟诵。 李浮屠知道这是傀儡术中的高阶技能,能够从黑暗深渊中召唤出不少凶悍的死灵生物作为傀儡,这和召唤术很相似,事实上却大不一样。古利格利任由那个法师招来一头悬浮在空中的庞大死灵生物,等到完毕,他轻轻纵马前冲,这是一个骑士的骄傲,也是一种强者的自负。 古利格利让李浮屠明白了在这个世界,权势也好,金钱也好,在单对单的情况下,纯粹的力量是如此恐怖。 那只不洁的死灵傀儡被轻轻说出一句“黑暗,将被光明撕裂至破灭”的古利格利一枪毁灭,顺带着那名手足无措的死灵法师被这一枪横扫掉脑袋。 从来只有一枪。 古利格利轻轻收回银枪,眼神落寞。 回到公爵夫人面前,他下马,将银枪插入大地,单膝跪地,“请宽恕我的迟到。” 轻轻将一枚徽章从骑士尸体上摘下的公爵夫人并没有理会身后身份超然的帝国骑士,轻声叹息道:“罗桐柴尔德将铭记这些高贵骑士的英勇。” 异变突起! 远处李浮屠附近的土地突然破裂,钻出一个一袭大红色紧身服的蒙面杀手,手中淬有剧毒的碧蓝色匕首就要刺入李浮屠的天灵盖。 喀嚓。 脖子被扭断的清脆声音。 一只洁白手套出现在众人视野,老丕平,这位出现在刺客背后的老管家轻轻抛开这具迅速走向死亡的瘫软身体,将那只白色手套摘下丢到尸体上。 李浮屠示意老管家弯身,在他耳畔轻声道:“把这名刺客和那个法师的尸体都带到我的实验室,对了,那个法师的脑袋别忘了。” 第十八章 字典中只有忠诚 李浮屠从那位比白袍魔法师诡异却远比黑魔法师神圣的巫婆手中厚达1965页的《禁区》得知:亡灵魔法师这种被信仰光明之人追杀的黑暗群体,以人类的身份投入到死亡和腐朽的黑暗魔法中,想要从人类头顶最大的达摩利克死剑----死亡中获得力量,终极奥义便是获得“永生”。 死死盯着地下室平台上那具身体和头颅分离的亡灵魔法师尸体,李浮屠出现片刻的恍惚,这个把信仰交给黑暗的魔法师在追求永生,自己呢? 换上一只洁白手套的老丕平步入地下室,手中提着那名刺客的尸体,他看着仅仅戴上一双手套便直接面对血肉模糊尸体的小少爷,心中慨然,将手中的尸体小心翼翼按照小少爷的要求浸泡在一只玻璃缸中。 这间地下室按照小少爷的要求秘密开凿出来,饶是老丕平这种把杀人当作呼吸的老人,也不禁对实验室的一些恶心标本感到作呕,杀人是艺术,可面对死人尤其是在解剖的时候可没有半点美学和情趣可言。 “老丕平,我从一本异端书籍上了解到一种让死人开口的黑魔法,只是这种魔法有点小风险,所以很抱歉耽误你的固定休息时间,希望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不要打搅到你晚上的美梦。”李浮屠轻声道,手术平台上除了摆放解剖肌肉骨骼所需的一排锋锐银刀,还有一堆女巫让他抄写的魔法卷轴,他先是在手术台用这具尸体的血液画了三个象征“禁锢”的魔法符号,蹲下身,又在地上勾勒出一个较大的魔法阵“四格十字星”。 手中拿起一本卷轴的他在将头颅和身体缝好后在额头画了一个类似傀儡术的鲜血符号,随后是尸体的心脏和四肢,最后他站在十字星魔法阵的中点,开始拗口地吟诵,魔法咒语的吟唱是门艰深晦涩的深奥学问,任何一个古怪字符的偏离正确读音便会导致整个魔法体系的崩溃,这就像李浮屠前世略知一二的佛教密宗的“言密”,都极其讲究对每个单体咒语的正确解读。 亡灵魔法师的额头魔法符号率先溅射出光芒,随后另外五处也开始启动,开始召唤这位死人的灵魂,不同于白袍魔法术中的璀璨耀眼,这种光芒一种昏暗窒息的色调。一个半透明的模糊人形物体漂浮在尸体上空一点一点清晰起来,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的他速度打开手中的魔法卷轴,这是一卷“净化”,就在他准备利用卷轴消除这具灵魂戾气的时候,尚存生前记忆的透明灵魂竟然带着嚎叫朝他冲了过来,老丕平第一时间护在小主子身前,不过手术台下专门用作除魔的十字星魔法阵在这一刻也随之启动,十字光芒四射,将歇斯底里的灵魂彻底圣化成虚无。 并没有太多失望神情的李浮屠耸耸肩自言自语道:“夫人,第一次试验有这样的成绩应该能给个合格吧?” 随后李浮屠细致解剖了那个红衣刺客的身体,他没有放过一块占身体重量约百分之四十的六百多块骨骼肌,这有利于李浮屠了解这些所谓的高手如何凝聚爆发力,还是第一次解剖人类的他发现这个世界的人类肌肉组织确实远远优于前世的人,就简单的上肢肌来说,这名刺客的冈上下肌和大小圆肌就以一种近乎黄金分割的细微比例依附于骨骼上,这说明这可以带给他更强的臂力和更灵活的手臂,欣赏着这具被剥皮后袒露出背部肌肉的尸体,李浮屠怔怔出神,如何才能拥有这种堪称惊人的完美**? 他想到了古利格利,想到了他威力霸道无匹却无比优美的枪法。 这恐怕还只是帝国第六骑士的冰山一角吧? 摘下手套,吩咐老丕平把解剖一半的尸体放回玻璃缸,清洗双手后将剩下的魔法卷轴收拾好,面无表情的老丕平始终保持沉默。 走出实验室后李浮屠轻声道:“老丕平,今天的事情可以告诉我父母,但不要透露细节。” 身后的老丕平点头道:“放心,小少爷,很多事情即使您不吩咐,我也知道如何去做。” 李浮屠突然转身朝这个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做了个鬼脸。 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冷血到连剥人皮都做得出的屠夫,要知道他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老丕平突然蹲下来,今晚发生偷袭后一直紧绷的沧桑脸庞松弛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感慨的和蔼,示意他的奥古斯丁少爷坐到他的肩膀上,这是李浮屠前两年最喜欢做的事情,坐在老管家的肩膀上漫无目的地在公爵府逛悠,那是他童年极少数几件能令他一想到就微笑的有趣事情。 李浮屠看着头发雪白的老丕平,没来由地有点不忍心,这位老管家恐怕是家族最忠诚的下人,以仆人自居的他从不会从口中说出拒绝这个词语,他的词典中只有伺候和忠诚。 老丕平眼神中充满了一个老人看见自己孩子成材的骄傲,微笑着柔声道:“小少爷,我老了,不中用楼,您也长大了,以后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机会再背您四处散步,所以现在趁我还有力气,想多背您几次。” “谁敢说老丕平不中用,我抽他大嘴巴!” 李浮屠眼睛微微湿润地坐上老丕平肩头,声音微微哽咽,他从不是软弱的人,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第一次察觉到老丕平原来已经是个老人,而正是这个不允许一丝头发出现凌乱的老人,每天安静看着他慢慢长大,像是在凝视着自己的孙子。 “小少爷,我不得不小声提醒您,这可不是一个贵族会说的话。” 老丕平轻笑道,背着确实比以前沉重的少爷走出地下室,“不过,我很愿意把这当作是对老丕平工作的最大褒奖。” 李浮屠摇晃着脚丫道:“老丕平,你给我老老实实健健康康活着,我未来的儿子还等着你背他呢。” 老丕平愣了一下,眼神柔和道:“小少爷,这可不容易。” “你是老丕平,没有你办不到的事情,我只知道这一点,其它的我一概不管。” “……” -------- 白日精巧华美的书房此时显得沉闷而凝重,书桌上摆放着那柄一口气夺去十几个罗桐柴尔德家族骑士的巨剑,公爵夫人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上一颗巨大蓝宝石,一身将她曼妙身材淋漓尽致展现出来的紧身骑马服,她眼神阴冷道:“没有想到福卡斯家族肯花血本雇佣‘罗兰之歌’秘密剑士协会的高级杀手,既然这把剑镶有圣丹尼牙和头发,恐怕就是‘罗兰之歌’十三剑士末席的‘巨人’赫拉克,哼,这也就罢了,竟然敢勾搭连低劣蛮族都憎恨的亡灵魔法师,既然这样就别我心狠手辣,我不喜欢杀人,尤其不喜欢把父辈的罪恶迁移到无辜的孩子身上,但这关系奥古斯丁将来的安全,我的仁慈显然很有可能成为对我孩子的残忍。” 愤怒的公爵沉声道:“就算掀翻整座帝国的阴暗角落,我也一定会把福卡斯的余孽揪出来。” 他虽然是个追求真善美的大诗人,可对一名头衔是公爵的贵族来说,尤其是一个妻子儿子受到生命威胁的男人来说,所谓的真善美就都是可以丢进梛盾区贫民窟的低贱东西了。 公爵夫人轻柔一笑,不再去看那柄巨剑,道:“老爷,这种事情,我会吩咐老丕平去做,你是贵族,奥格斯歌城最优雅的绅士呢。” 公爵哑口无言,在关键时刻她决定了的事情,谁都动摇不了。 轻轻叹息的他瞥了眼书桌上血液被清洗掉的巨剑,眼神一冷。 -------- 星空下,古利格利坐在马场的栅栏上仰头喝酒,并没有做出对酒放歌的豪举,也没有饮酒舞枪,事实上那条枪又不知道被他丢到哪个旮旯角落了。 老丕平背着李浮屠来到马场,老人看了眼身影孤寂的古利格利,摇了摇头,放下小少爷后独自返回城堡,不管这个男人这十年是如何消极懈怠,但只有他还有一双手,只要还拿得起一杆枪,就没有人动得了小少爷。 李浮屠有点艰难地爬到他附近的栅栏上,托着腮帮仰望星空,这恐怕就是“星垂平野阔”的意境吧,这种时候,会让人觉得格外渺小,格外孤独。 如果说巫婆给他一种浩瀚如大海的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就像一口枯井,虽然干涸,却同样深不见底。 许久,喝完一瓶酒的古利格利转头看向李浮屠,缓缓道:“奥古斯丁少爷,想问些什么?” 李浮屠只是瞥了眼他手中的葡萄酒,笑了笑,道:“等我再过几年,给你酿造一种更烈的酒,喝那样的酒,杀起人来才叫痛快。” 古利格利微微一笑,却不再开口。 李浮屠死死盯着这位曾经的白衣骑士的侧脸,无比严肃道:“古利格利,你能给我力量吗?就像你今晚表现出来的这种压倒性力量。” 古利格利似乎一点都不奇怪这位罗桐柴尔德家族继承人的言谈老道,只是轻声反问道:“要力量做什么呢?” 李浮屠笑容古怪道:“干什么?当然是杀人,做个继承人即使不想杀人也很难吧。你以为呢,难道觉得我是需要这东西去博取某个贵族名媛的芳心,或者去狩猎狐狸和嘉农架野熊的时候更赏心悦目?” 古利格利愣了一下,再次打量起这个孩子,终于缓缓道:“你确定?” 李浮屠握紧拳头,使劲点点头。 古利格利笑道:“好吧,我想我有必要跟夫人借用你五六年时间。” 李浮屠错愕道:“五六年?” 古利格利望着星空,络腮胡子的脸庞突然洋溢出一种叫做野心和希望的东西,道:“不这样做,是培养不出帝国第七骑士的。” 第十九章 该死的骑士宗旨 晶莹璀璨的华美水晶吊灯下,巨大餐桌上摆放着瑕多丽庄园自己提供的众多美味,雅格卜森林中狩猎到的野兔和牙麦加鹿,只有波撒珊庄园附近小溪才有的石斑小砚鱼,加上宫廷秘制的鱼子酱,虽然食物在贵族餐谱中并不起眼,但一排排沉甸甸镶有宝石的银制餐具,彰显出这个家族的深厚底蕴。 李浮屠知道桌上任何一样出自大师之手的餐具都足够让一个工匠卖命劳作半年时光,这个价格关系是从身旁优雅进食的母亲嘴中说出,但这位公爵夫人告诉他这一事实,当然不是教育李浮屠去如何怜悯同情穷人,而是告诉他在这个帝国内,一名聪明的贵族应当好好利用自身先天拥有的巨大资源。 “骑士?” 公爵听到李浮屠说要跟随古利格利进行骑士训练,一阵头大,当年这个千呼万唤方才出来的宝贝儿子诞生起他便一口回绝了神圣帝国骑士皇家学院的邀请,他可不希望自己的继承人去做帝国战争机器的部件,现在听到儿子主动提起,在家中并不专政的他也仅仅是表达了自己的惊讶。 公爵夫人倒是没有什么诧异神情,轻轻拿起餐巾擦拭了一下其实没有半点油渍的优美嘴角,等食物全部咽下后轻笑道:“奥古斯丁,你是想要骑士的头衔呢还是追求骑士所象征的力量?如果是前者,除了‘帝国骑士’这个头衔,你父亲都有办法帮你拿到任何荣誉称号,教廷荣耀骑士的金羊毛圣殿骑士?皇家骑士团的护国骑士?孩子,你说的是后者吗?” 她相信任何一个孩子见识到昨晚古利格利的强大无匹,都会对力量产生崇拜,所以她一点都不奇怪自己的奥古斯丁要求成为一名骑士。 李浮屠点点头。 他并非不渴望深入巫婆替他开启的魔法世界大门,但是当他一只脚踏入这扇沉重黑暗的大门,并没有豁然开朗,而是更加迷茫,十年,三十年,还是一百年?他才能够真正探究魔法的奥义?现在他才能够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的魔法师都喜欢沉寂于古老的图书馆、昏暗僻静的塔楼甚至沼泽畔的破败茅屋中。 但骑士不同。 尤其是古利格利这种不需要为皇帝或者教廷冠冕堂皇理由去战斗的骑士,强大却自我,这才是李浮屠想要的东西。 巫婆说魔法是积淀一个人灵魂的深度和厚度,而骑士和剑士只不过是在强化一具随时可能化作尘土的躯壳。 这是李浮屠唯一不认同她的地方,也是唯一能够有机会不需要仰视她的地方。位于低端的弱小何谈征服,唯有高处的强大才有资格远眺,说出“我看到,我征服”的简单却霸气的六个字。 公爵夫人见气氛略微有点沉闷,朝儿子眨了下眼睛然后望向丈夫,道:“做骑士也挺好,在愈来愈激烈的‘圣战’影响下,听说帝都和东南部玛敦郡的骑士已经身价倍增,我想不需要几年,骑士就可以成为帝国最能赢得名媛千金芳心的热门职业吧,我的公爵,试想到时候我们这位拥有贵族优雅和骑士强大的奥古斯丁,是不是可以成为宫廷晚宴上的瞩目焦点呢,我现在都开始有点期待了呢。” 李浮屠强忍住笑意,这个母亲还真是从不会在关键时刻拖后腿,看到脸上重新浮现起期待笑容的公爵,趁热打铁道:“父亲,我不会放下对建筑和音乐的探索,一定会成为学识渊博的贵族,因为这可是我们罗桐柴尔德家族从您开始才具备的又一大传统。” 确实,这一代家主以前,不管李浮屠那些老祖宗如何奸诈圆滑如何神勇无敌,可都从来都不是主流贵族欣赏的那类,而从他父亲开始,人们才开始在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冷血、乖张和笑里藏刀前面加上“优雅”这个赞誉。 公爵被这个马屁拍得心情愉悦,本来就没打算阻止儿子愿望的他翘着那两撇精心打理的小胡子,一脸和善笑容道:“我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够成为一名能够载入史册的骑士,到时候父亲不会吝啬以一个诗人的身份赞美你。” 李浮屠和母亲心有灵犀地对望眨了眨眼睛。 将一切收入眼底的迦卡妙既有对李浮屠奸诈圆滑的鄙视,也有对公爵夫人处事灵巧变通的崇拜,她发誓自己一定要成为公爵夫人那样的完美女人,智慧,高贵,美丽。胖子莱茵哈泰只顾着啃咬那美味的牙麦加鹿腿,那晚穿着睡衣的他见识到白衣骑士近似神明的强大实力,他本来糟糕的胃口就开始变态起来。 公爵夫人突然眼神一柔,轻声道:“孩子,跟着古利格利成为一名骑士,会很苦呢。” 这恐怕才是这位母亲的最大心声。 李浮屠轻声道:“等我长大了,等您的扈从骑士拿不动枪了,就由我来保护您,捍卫罗桐柴尔德。” 公爵夫人神情呆滞了一下,继而一笑,灿烂如花,摸着孩子的脑袋感慨道:“快点长大,我想看看我的孩子会是怎样的英武不凡,到时候追求你的女孩子说不定要从奥格斯歌城排到朱毗特城,然后我就可以每天忙着挑选优秀的女孩。” 李浮屠尴尬道:“一个妻子就够了,红颜知己倒是可以有两三个,再多可不行。” 公爵夫妇相视一笑。 站在他们身后的老丕平笑眯着眼睛,他也很期待小少爷的孩子会长什么样,当然,这意味着他起码得再活个十几二十年。 似乎也不是很难,无非就是让那群下人女仆打理府邸修剪草坪或者下厨烹饪的时候多花点心思,再顺便杀些人罢了。 -------- 第二天,只留下李浮屠和莱茵哈泰,其他人都称作马车离开瑕多丽庄园,足见公爵夫人的雷霆手段,做事绝不拖泥带水,既然她的奥古斯丁要成为名副其实的骑士,她就不会让任何人在波撒珊耽误她儿子的修行。 坐在车厢内的公爵夫人回望越来越渺小的波撒珊城堡,沉重地叹了口气,如果她的奥古斯丁只是个普通贵族少爷,她一点都不会有此时的多愁善感,那种寻常的娇气孩子想成为古利格利培养出来的骑士?绝对不可能,用不了几天就会哭着嚷着要回家,但她的奥古斯丁不同,这孩子能够忍受黑袍女人将近三年的“折磨”,天赋不好说,在心智坚忍方面绝对超乎寻常,这也意味着她的儿子极有可能踏上一条终点很遥远的崎岖而漫长道路。 坐在公爵夫人身边的迦卡妙轻声询问道:“夫人,您在担心奥古斯丁少爷?其实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他要成为骑士呢。” 公爵夫人看着迦卡妙,柔声道:“孩子,我告诉你,男人天生就习惯于让女人仰视他们,而非仰视星空,这个本能可能会被贫寒的身世艰苦的生活消磨,也有可能被糟糕的贵族教育衣食无忧的奢侈生活掩埋,但我的奥古斯丁,却从小就懂得坚定自己的目标。也许他没有你的记忆力,但这不代表他不比你智慧,孩子,聪明的孩子往往并不意味着智慧,但智慧的人肯定聪明,懂吗?” 迦卡妙摇摇头,茫然道:“夫人,我不懂您的意思。” 公爵夫人笑道:“等你懂了,差不多就可以回到你父亲身边做你的优雅名媛了。” 波撒珊城堡依旧脏乱不堪的铁匠铺,我们“尊贵而强大”的白衣骑士古利格利穿着一身兽皮上衣搭配粗麻裤子、以及那双露出脚趾的破靴子,他面前站着李浮屠和两眼放光的莱茵哈泰,在后者胖子完全陶醉的眼中,此刻的白衣骑士虽然相貌上来说有点对不住帝国骑士的称号,但看那有性格的络腮胡子,并不茂盛却漂亮的胸毛,从皮靴中钻出来的脚趾,完全是高手才有的风范啊,总之,在莱茵哈泰眼中,古利格利放个屁他都恨不得拿袋子装起来。 “你也要成为骑士?” 古利格利笑看着嘴角还留有偷吃兔肉沾下油渍的小胖子,似乎有点不敢相信,白天的古利格利始终保持着一脸农奴的憨厚,谁敢想象就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一人独自挑翻了整支恐怖的黑袍刺客队伍。 “是的,骑士是我的梦想!”面红耳赤的小胖子因为紧张和兴奋语音都颤抖起来。 “知道骑士的意义吗?”古利格利笑问道。 “知道!” 莱茵哈泰抹了一把嘴,身体僵硬到如标枪般笔直,朗声道:“骑士,就是神圣帝国正义和荣誉的守护者!他将消灭邪恶的泰坦帝国和黑魔法师以及异教徒,保护善良但是无知的商人和农奴,按照国王和教廷的意愿将宽容和力量带到帝国任何一块土地!我将仁慈对待弱者,我将严厉对待敌人,我将绅士对待贵族……” “该死,又一个被洗脑的白痴,每次听到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头痛。” 古利格利低声咒骂道,挠了挠头,起身找了把锤子,丢给目瞪口呆的胖子,懒散道:“如果这就是你心目中骑士的宗旨,那你还是跟着我打铁吧。” 第二十章 最后的信仰 胖子莱茵哈泰接着沉重的铁锤,如遭雷击,心中的信仰支柱被心目中最大偶像亲手折断,他那颗并不愚笨的大脑袋一片空白,《骑士语录》和无数的史诗诗歌吟唱中不都是这样描绘骑士的宗旨吗?正直,高尚,仁慈,难道不是为了这些词语而骑马持枪? 这个时候站在胖子身旁的李浮屠悄悄把一张印有家族徽章的精美信纸贴在自己后背,眼尖的莱茵哈泰看到上面的语句后默念道:“骑士的职责就是在皇帝和教廷需要战争的时候拿起手中的枪和剑,成为穿着盔甲的屠夫,将一切违背神圣帝国和梵特兰蒂冈教廷意志的家伙视作异端,砍下这些家伙的脑袋就是捍卫最大的正义。除此之外,骑士完全可以顺便跟寂寞的贵妇们探讨一下某些学术问题,与崇拜英雄的少女们一起吃顿烛光晚餐。” 古利格利愣了一下,本来想把这个傻胖子撵出铁匠铺的他很欣赏微笑道:“不错,有潜力,起码这样想便不会无缘无故地参加某场莫名其妙的战争,然后一头雾水地死于所谓的骑士信仰中。胖子,既然你来到瑕多丽做一名骑士侍童,就收起你的天真幼稚吧。” 李浮屠将这张纸条悄悄藏进袖口,也不理会莱茵哈泰的感激。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那位优雅而智慧的母亲就教育他对别人尤其是一个贵族施予恩惠后,非但不能期望回报,相反必须应付随时而来的伤害,一开始他不懂,这两年听多了老丕平的宫廷轶事才逐渐清晰,相信这句话绝对是至理名言。 古利格利吹了一声口哨,那匹浑身如雪毫无瑕疵的白马很快从附近的树林中奔出来,古利格利把两个孩子随便抛上马,他带路走入树林深处,所幸李浮屠和莱茵哈泰都有骑马的经验。三人在逐渐茂密的树荫下不断深入雅格卜森林,胖子好奇地四处张望,他可是听说这片森林被猎获过精灵,满脑子淫秽思想的他寻思着是不是能撞见赤身**的雌性精灵,不仅是神圣帝国,其实在整片史诗大陆上都极少有兽人,所以那些冒着生命危险穿越极北之地卡妙帝国防御线、躲过强悍的卡妙边境军的巡逻去蛮荒大陆猎取各种兽人的赏金猎人或者雇佣军都能赚取巨额利润,前提是能从危机遍地的蛮荒大陆活着回来,事实上极少有人能不缺胳膊瘸腿地回到史诗大陆。 但百分之五百的恐怖利润足以让前赴后继的人们去抛头颅,一只从蛮荒大陆擒获的精灵能够在神圣帝国拍卖到两千个凯撒金币,如果是只年轻的雌性,那无疑更能让那些有奇怪癖好的老贵族们掏出双倍的金币。而一只可以在竞技场掀起轰动的牛头人酋长则能轻松拍卖到五千凯撒金币,要知道一个农奴一年的花销最多也只需要十几个金币。 前面领路的古利格利走在在布满落叶的小径上,淡淡道:“别瞧了,这座森林只有三剑齿虎这类凶猛食肉动物和一些食物链低端的食草动物,你如果想找所谓的精灵,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去奥格斯歌城的库恩拖拍卖场,当然如果你的性取向广泛到这些动物都感兴趣,就当我没说。” “绝对没有!” 胖子赶紧郑重声明,他可不希望自己心目中的大偶像把自己当作百无禁忌的发情畜生。 走过一段幽暗的道路,马蹄掀起一股布满腐朽的气息,依稀听到刺耳鸟鸣和躲在未知黑暗中压抑的低吼,浑身鸡皮疙瘩的胖子死死拽住李浮屠的袖子,生怕窜出某头长有利牙的畜生把他给生吞活剥了。终于,随着越来越清晰的水流声来到尽头,景色令他们叹为观止。 一条如同巨幅白色绸缎挂在空中的雄伟瀑布直泻而下,如同失去缰绳的万马奔腾。 人类此刻一定会感慨自我的微不足道,人类总能够很容易忽略或者忘却自己的渺小,只有在俯瞰神坛的神祗、华丽绝伦的皇帝权杖或者目睹这大自然的巨大威力时才会记起这一点,然后在心底承认我们是卑微的。 一匹马,三个人站在一块向外凸出的巨大岩石上,刚好处于瀑布中间高度,脚下就是被溅起翻腾水花的幽碧深潭,犹如一张随时将人吞噬的血盆大口。下马后的胖子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他可不希望一失足死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 古利格利轻声问道:“我问你们,一名强大的骑士需要哪些条件?” 胖子迫不及待一股脑道:“强健的体魄,卓越的毅力,坚定的信仰。第一者是基础,第二个是关键,最后一项,我保留观点。” 知道谈论骑士“信仰”问题很不讨好,胖子也没傻到要纠缠下去,在铁匠铺的对话是一个令胖子一辈子都会感到沮丧的场景。 知道自己原来问了个很无聊问题的古利格利耸耸肩,看着胖子问道:“那我换个方式问你,一个强大的骑士如何才能获得力量上的强大?是日复一日的按照骑士章程训练?是进入军队通过实战来增加经验?还是绞尽脑汁去练习一些稀奇古怪的技能?” 胖子呆滞,他当然不知道答案,所以他才来这里做一名骑士侍童。 李浮屠只是很安静地等待答案。 古利格利那张隐藏于胡子后面的脸庞流露出一抹让两个孩子感到不妙的神情,有股浓郁的阴谋味道,这位站于帝国无数骑士巅峰之上的中年男人轻笑道:“我来告诉你们答案,是一次接一次的挑战自我极限。极限是什么?胖子,你原本一口气最多能吃十块鸡腿某次冒着噎死的风险你吃了十五块,这对你成为骑士有意义吗?” 莱茵哈泰一头雾水赧颜道:“当然没有。” “有。” 古利格利给出了一个让胖子心灵再次受到重创的答案,这位大叔笑着问李浮屠,“能告诉你的看法吗?” 李浮屠闭上眼睛,狠狠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走向悬崖最外端,最终在胖子惊呆到崩溃中一个纵跃跳入地狱大门一般的深渊。 自杀? 胖子莱茵哈泰脑海中满是这个词汇,他实在想不通这位尊贵而奸诈的奥格斯歌城恶魔为什么要想不开。 不等迷茫的胖子询问答案,古利格利一脚踹中他的屁股,然后某个胖子便带着几乎媲美瀑布冲击声的嗓门在空中划出一道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的弧度,坠入深渊。 古利格利蹲在悬崖边上,摸着满是旺盛胡子的下巴,眯起眼睛道:“武者超越体能的极限也好,魔法师超越核砝的极限也罢,难道比得上超越死亡的极限吗?这个世界上骑士多如蝼蚁,可能爬到顶点的也就那么几个,为什么?无非是能够大多数人都不敢尝试着去‘自杀’,孩子们,我相信你们属于那类运气不错的家伙,毕竟,不是每个人玩这种冒险游戏都能幸存下来的,要不然我就不是‘帝国第六骑士’,而是帝国第六百骑士了。” 蹲在悬崖边啃牛肉块的古利格利等了许久,远离瀑布根较平缓的水面上终于冒出两颗脑袋。 一个是沉默不语的李浮屠,一个是嚎啕大哭的胖子莱茵哈泰。 古利格利盯着李浮屠,自言自语道:“不愧是他们的儿子,脑子很不错,也有足够的魄力,这样的男孩子,简直就是天生的贵族,把骑士当作一门额外职业,应该也能够不负众望吧。” 他猛然跃下,身影急速下坠,一头蓬乱头发狂乱飘舞。 在即将掉入深潭的时候,一只脚尖轻轻一点,他脚下像是瞬间形成一个巨大黑洞,水花爆炸在他周围开来,在李浮屠和胖子眼中这个男人此刻无疑强如神魔,深潭就像是被他硬生生撕开一个缺口,以他为中心的圆周内震起一道华丽的水花屏障。 古利格利趁势几个弹跳便纵到一块深潭边上的石头上,看着不远处两个说不出话来的孩子,笑道:“我的强大,也许就是你们这次玩命将来的回报,想成为一名强大的骑士,就不要在你付出十分都没有得到一分的时候急着抱怨,这个世界太多抱怨付出却没有得到回报的庸人,我告诉你们,总有一天,付出十分的你们会得到十一分的丰盛收获。” 本来痛哭流涕的胖子一把抹掉鼻涕眼泪混合物,傻乎乎笑道:“是不是每天这么跳就够了?” 这个大白痴。 浑身冰冷的李浮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古利格利啃着硬如铁块的牛肉干,带着很明显的幸灾乐祸表情笑道:“让自己无所畏惧死亡,敢于一次次去挑战各种看似不可超越的极限,这仅仅是入门而已,一名骑士都会做的事情你们也要做,而且需要加倍的去做,他们不需要做的,你们也需要做,加倍的做!” 见胖子莱茵哈泰欲言又止,皱眉的古利格利道:“怎么,想要放弃?” 李浮屠望向这个似乎要遭殃的胖子,本以为只会一门心思调戏女仆的他要做逃兵,却突然发现他那张布满雀斑的肥脸上有种很让他刮目相看的东西,或者能称作突然爆发出来的气质,这样气质叫坚毅。 莱茵哈泰沉声道:“我想在开始训练前给我未来的妻子芭芭拉写封信,放在您这里,如果我最终成为了一名骑士,您将它还给我,如果我死了,请您寄给她。” 李浮屠愕然,随即释然,这个叫芭芭拉的女人恐怕才是胖子心目中最坚如磐石的信仰吧? 第二十一章 单挑雅格卜森林之王 如果说巫婆让他死啃硬背那些一本就好几斤重的魔法书籍是一种纯粹的精神虐待,那么这一年中古利格利便让他痛入骨髓地感受到“摧残”这个词汇的真实含义,被胖子奉若神明的大叔并没有急着让他和莱茵哈泰接受骑士系统训练,而是不停地让他们跳悬崖,跳了两次都没有大碍的胖子还来不及庆幸,就以一个终于不那么难看的跳水姿势迎接到了一次体无完肤的重创,而古利格利只是将奄奄一息的胖子丢进一处温泉,然后胖子一瘸一拐地跟李浮屠一起被扔进危机四伏的雅各布森林中心地带,两个身上只有一把匕首和一天干粮的孩子需要野外生存七天,古利格利第一次找到他们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濒临死亡,其中面黄肌瘦的小胖子是食物中毒,李浮屠是被一种叫阿加纳蝰蛇的神经性毒蛇咬到手臂,后者虽然第一时间强行用匕首割去那块肉,整条胳膊仍然肿到有另外一条的两倍粗壮。 这年中两个孩子总共被丢进雅格卜森林十一次,小胖子被各种野兽撕咬屁股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过来,本来臃肿的身躯如今虽然依旧没见清瘦下来,但结实许多,赘肉基本上都转化成肌肉,起码他现在能飞快地爬到一棵参天大树顶端。 新年前一天还在泡温泉的孩子没有休息三天便又被古利格利丢进森林中心,已经不再畏惧丛林深处漆黑环境的胖子拿着匕首跳起了帝国晚宴上最流行的波拉舞,只可惜他的体型破坏了美感,李浮屠环视一周,掏出匕首砍断一棵小树,从树木年轮弧度推测出他们大致位于雅格卜森林西北部,然后踹了胖子的屁股一脚,冷声道:“拿来。” 胖子赶紧把私藏在腹部的一捆鱼线递给李浮屠,李浮屠试了试鱼线的弹性,蹲下来查看动物足迹,皱眉道:“根据经验,这座森林靠近波撒珊城堡的南部地带极少有猛兽出没,而我们后面三次都被仍在东北部,其中便遇到食物链顶端的三剑齿虎三次,土狼群六次,野熊七次,加上时不时来个俯冲的食猿雕,显然要比南部森林来得凶险,现在又被丢进西北部,古利格利又说我们只要什么时候能抓到一头血牙黑豹就结束丛林生涯,我估计这家伙肯定在我们周围。” 本来无比轻松的胖子一听到血牙黑豹,顿时噤若寒蝉,小心翼翼走到李浮屠身边,挤出一丝谄媚笑道:“奥古斯丁少爷,这次我们设置什么陷阱?如果您对我信得过,我很乐意帮您制造几个绳套陷阱,我相信明天我一定能帮你煮出一锅美味的野兔肉。” 正在查看几颗动物粪以便了解雌雄以及有无病变的李浮屠微笑道:“如果明天没有食物,我不介意从你身上切几块下来,既然我连食人蚁和灰蚂蚱都能生吃,灰头蛇的血都能生喝,为什么你身上的肉烤熟后不敢吃呢?” 莱茵哈泰一溜烟跑出去寻找动物的行径道路,这并不是门太难的学问,掌握规律后只要足够细心就能分辨出不同动物的秘密足迹,跟着李浮屠在森林中混了一年他好歹学会了最简单的绳套阱,一般来说一根绳子穿过另一端打个活结的绳套后栓紧在幼树上,这棵幼树最好有弹性,这样绷紧的绳套在猎物钻入后一挣扎就可以搬动机关,将其吊离地面。 对这座森林并不陌生的胖子找到合适的树藤后就开始玩命折腾,他可不想明天身上少块肉,嘀嘀咕咕忙活的他也不知道这位奥格斯歌城的大贵族少爷怎么会知道这些,胖子还见识过他亲自布置的平衡落木陷阱和尖刀桩落陷阱,胖子只能够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他怀疑这位奥古斯丁少爷上辈子难道是名专门在森林中狩猎稀有巨兽的赏金猎人? 并没有偷懒的李浮屠砍下两根三英尺左右的弹性榆木,这是根据他和莱茵哈泰的手臂长度来定,其中一根双线弓索用荆棘类植物皮固定弓身两头十字绑定,双线中心位置编织一个小型渔网状长方块,使用小石子之类的设计材料,这把不需要几分钟就能制造完毕的弓箭是给胖子用的,而他自己则用另一根榆木做了一把很中国传统的单木弓,削了一大捆幼树枝干做尖箭,将整套单木弓用鱼线绑在身后,信不过胖子陷阱水平的他又去自己制作了几个侧面打击陷阱,嘴中咬着那柄冰冷的匕首,李浮屠并不宽大却长满老茧的小手在一系列制作过程中早已经渗出血丝,但他浑然不觉。 等到两人重新汇合,天色昏暗,早知道学会钻木取火的莱茵哈泰很殷勤地升起火堆,他们选择憩息的场所是一棵比较孤立的雅格卜森林最常见靼嘉橡树上,李浮屠可不想被一群喜欢在夜晚整个森林乱窜的黑毛猿打扰到睡眠,观察这棵树有没有潜在危险的李浮屠在一个枝桠上发现一条让他恨之入骨的阿加纳蝰蛇,不等这条狂吐猩红舌头的毒蛇发起攻击,李浮屠甩出的匕首就死死将它钉在树干上,在这座森林亡命逃窜了一年,这点准度还是有的,把死蛇抛给树下的生活的莱茵哈泰,反正这胖子已经知道如何把一条毒蛇祛毒后烤得香喷可口。 李浮屠嘴中叼着匕首,靠着粗大树干,仰望星空,怔怔出神。 许久,莱茵哈泰如猴子般灵活地将他那依然硕大的身躯移动到李浮屠身边,手中拿着烤好的蛇肉,一股香味弥漫,令人垂涎欲滴,这个胖子强忍住口水把还没有吃上一口的蛇递给李浮屠,李浮屠收回思绪,只割下一小半,余下的全部回丢给胖子。 “老规矩,前半夜你来保证火堆不熄灭,后半夜我来。”李浮屠咬了口蛇肉轻声道,兴许是美味蛇肉的缘故,他说话的语气也柔和许多,这一年中,他跟这个胖子一起经历了大大小小近百场捕猎和被捕猎,到现在胖子终于可以不再只是个累赘。 “要不换一换?”嗜睡的胖子莱茵哈泰小心翼翼问道,谁都知道后半夜才是最难熬的时段,更何况这位奥古斯丁少爷的守夜时间往往要比他漫长很多。 “不用。”李浮屠摇头道,轻轻咬下一块蛇肉。 沉默许久,莱茵哈泰第一次吃食物缓慢到可以用咀嚼来形容,他望着身旁同龄人的侧脸,胖子不知道这位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少爷脸上那种东西是不是可以称作寂寞,去年十一次并肩作战,从见到这家伙第一次熟练地利用陷阱捕捉到一只野兔然后目无表情地将其解剖,到自制单木弓在树上射死两只土狼,再到他在狂风中纹丝不动地提着鱼线、以双手鲜血的代价从小溪中拽上一条巨大银丝鲑鱼,胖子逐渐习惯了每个夜晚他仰望夜空的姿态。 “奥古斯丁少爷,什么时候你教我怎么弄个尖刀桩落阱吧?”找不到话题的胖子蹲坐在一旁挠挠头道,幸亏这树干足够结实,否则他的身躯足够让某些枝桠断裂。 李浮屠点点头,只要胖子肯吃苦,他不会刻意隐藏这些野外生存技能,因为自己的同伴聪明一点,强大一点,往往就意味着活下去的几率更大一点。 莱茵哈泰喃喃道:“奥古斯丁少爷,你难道不想家吗?为什么我从没有见过你哭泣,你似乎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表现你的软弱。我觉得你明明并没有太与众不同的天赋,可为什么每次总是你在指引我,说实话,在每次我都以为自己要麻烦古利格利大人寄信的时候,我都能发现你依然在坚持,我不否认,我痛恨你让我尝试有毒蘑菇果实的奸诈,也很痛恨你看着我被一群野猪追赶你却在树上幸灾乐祸冷嘲热讽的表情,可是我真的很奇怪,是什么让你让我觉得自惭形秽。” 李浮屠瞥了这个胖子一眼,轻声道:“首先,在跟一位爵位远比你高的贵族对话时,记得要说‘您’,而不是‘你’。其次,记住,一个贵族永远不要跟另一个贵族坦诚相见,千万不要谈你的内心想法,只需要聊些风花雪月的低俗趣味话题就够了。” 胖子咧开嘴灿烂笑容,这才是他熟悉的那位奥格斯歌城恶魔。 李浮屠轻笑道:“死胖子,活着比死亡更需要勇气,所以别轻易挂掉。” 胖子使劲点头,他可是还要做帝国第七骑士,然后骑着最高大的白马去伊赛亚城见他的女人。 突然,李浮屠猛然站起身,将背后的单木弓迅速拿在手上,原本插入树干的匕首也重新叼在嘴中,单木弓拉开一个惊人的弧度。 胖子也很快做好作战准备,在这座雅格卜森林千万别认为有火堆躲在树上就是绝对的安全,远处阴影中传来沉闷的野兽嘶吼,不同于三剑齿虎那种纯粹凶悍,也不是土狼群的刺耳,这种声音有着阴森森的狡猾意味,在雅格卜森林的食物链上端,人类往往是渺小的猎物,而这群躲在暗处的大型食肉畜生才是真正的猎人。 一只巨大的黑色豹子走出来,完美的四肢框架,强壮而且敏捷,身高足以媲美一只成年矮脚马,四只脚掌的行走悄无声息,如同一只黑夜中的巨型野猫,最让人遍体生寒的是这头畜生露出嘴巴的两根红色锋锐利牙。 莱茵哈泰相信它的牙齿足以将一头三剑齿虎撕裂成碎片,难道这头就是雅格卜森林的王者,血牙黑豹子? 嗖。 李浮屠闪电射出一箭。 莱茵哈泰竟然能瞧出血牙黑豹子阴冷脸部的轻蔑,这头畜生轻轻用一只爪子挡开这一箭,死死盯着树上的两个人类。 随后李浮屠几箭都对这只獠牙恐怖的黑豹子没有作用,但看得出来它的皮肉并不足以扛下这些箭头,这无疑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是只刀枪不入、爬树比人类还要擅长的豹子,李浮屠寻思着还是自杀算了,但看来他现在还有机会,虽然很渺茫。 “你的匕首也给我。” 李浮屠冷声道,他干脆把单木弓给抛给莱茵哈泰,接过另一把匕首,嘴中还叼着一把的他在胖子的一身冷汗中滑下大树。 单挑? 莱茵哈泰彻底傻眼了,虽然知道这在片森林中奥古斯丁从不是什么礼仪周到的贵族,而是个心狠手辣出手干脆利落的优秀“猎人”,但他还真不敢相信奥古斯丁要面对面挑战一头雅格卜森林之王。 第二十二章 哪怕是皇冠,或者牧首权杖 前世在神农架遇到野熊袭击后救下李浮屠的老猎人告诉他,遇到被一只畜生逼到无路可退的境地,你就不可以再把自己的背部留给它,因为那等于自己先于畜生杀死自己,不值得。嘴中叼着匕首的李浮屠滑下树后,反握另一把匕首的刀柄,弓起身体死死与那头黑豹子对视,即使冷汗渗透衣服,他也没有半点逃跑的杂念。 置自己于死地,才有余生的可能。 他还没有在这个世界看到《基督山伯爵》中唐代斯的原型,他希望在这个世界找到《巴黎圣母院》卡西莫多、《吝啬鬼》阿尔巴贡或者堂吉诃德这样的人物,所以李浮屠告诉自己还不能死,狠狠抹了把模糊眼角的冷汗,死死咬着匕首的牙根似乎有点发麻。 那头血牙黑豹子并不急于进攻,仅仅是按照一个扇形轨迹在离李浮屠一定距离的路线上来回走动,但那双冰冷诡异的绿色荧光眸子始终停留在它的渺小猎物身上,毫无疑问,这是一头有经验的森林之王,它喜欢享受这种玩弄猎物于鼓掌的残忍畅快,那对无比犀利的深红尖牙在黑夜中显得无比妖艳。 身体紧绷,犹如一张拉开弦的弯弓。 一蹬腿,依靠树干带来的反弹惯性,使得李浮屠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撒腿狂奔向异常雄壮的黑豹子。 莱茵哈泰目瞪口呆,竟然是他率先打破僵局发起进攻?!仅仅靠着两把匕首和那具算不上结实的身躯就想挑战不可一世的雅格卜森林主宰者?!莱茵哈泰一个呆在高处俯瞰战局的局外人尚且两腿颤抖,差点拿不住弓箭,更何况那个身陷绝境直接面对不在一个层面敌人的家伙? 似乎被李浮屠这个弱小猎物的挑衅激起了怒意,仰天吼叫一声惊起一片森林飞鸟扑腾的黑豹子拉开那爆发力恐怖的四肢,也朝李浮屠奔去,它这种冲击即使不使用那对血红利牙也足以媲美战场上一名重甲骑兵的杀伤力,别说一个李浮屠,就算五个加起来都照死不误! 突然,李浮屠猛然一个类似踉跄摔倒的诡异后仰姿态下滑,而双脚依然前冲,而本来计算好李浮屠前进位置的黑豹此刻已经一个纵跃扑向在它看来微不足道的小爬虫,等到它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背靠地面飞快滑行的李浮屠双手反握刀柄如一条泥鳅一样钻进畜生的腹部,叱,黑豹相对脆弱的腹部被硬生生割开老长一条深刻血痕,一上一下擦过,再回头对视,李浮屠虎掌已经裂开,鲜血涌出,几乎握不住那把混杂着他和豹子鲜血的匕首,背部的衣服也全部因为刚才的剧烈滑行而破裂,露出稀疏的摩擦伤痕,但这头巨大畜生受伤要远远重于李浮屠,腹部血流不止,使得暴怒的它那双绿色眸子绽放出异样的仇恨,唾液随着那两根红牙滴落地面。 莱茵哈泰双腿一软,差点从树上坠落,死死抱着树干,他现在觉得这位奥古斯丁少爷简直要比那头畜生还要更像个怪物。 这可不是一个贵族能干出来的事情,真正的贵族只会在竞技场的贵宾席上欣赏场下野蛮而低劣的种族厮杀,如果碰巧瞥见场下选手胯下那玩意比自己的雄伟,更是会一脸微笑着暗中狠狠诅咒他们被对手撕成碎片。 可眼前这位未来注定会成为帝国公爵的家伙,显然是贵族中的怪胎! 李浮屠斜眼瞥了下裂开的虎掌,五指连心,这让原本属于恐惧的冷汗转变成撕心裂肺地疼痛,他拿下嘴中叼着的那把匕首,当着远处那头豹子的面低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匕首上的血液,整张脸庞浮现出一抹不应该出现在猎物脸上的狰狞。 智商不低的黑豹被李浮屠这个动作彻底激怒,带着一地血迹疯狂扑纵向李浮屠,而双手各持有一把匕首的李浮屠突然启动,跑向侧面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张开血盆大口狂吼的黑豹矫健的身体也随之转向,尾随李浮屠一起跑向那棵树,别忘了,豹子爬树的本领绝对一流,甚至有低空飞翔的食猿雕被躲在树叶茂密处的血牙豹子凌空扑下。 攀着一根枝桠猛然将身形拉起,继续向上攀爬,而此刻黑豹子也冲到树下不远处,四只手掌唰一下亮出不输于血红獠牙的锋利爪子,腰腹剧烈伸缩带动腿部雄健肌肉爆发出一个惊世骇俗的弹跳,竟然差之毫厘就可以抓住李浮屠的腿部,就在它准备就势继续上跃的瞬间,仰头突然发现那个原本狼狈逃窜的猎物竟然一个一百八十度转身笔直下坠朝它冲下来。 时机恰到好处,动作一气呵成。 手持两把匕首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的李浮屠毫不犹豫地趁豹子双爪还刺入树干的瞬间插入其双眼,鲜血如喷泉一般溅射他一身,他甚至能够清晰感受到匕首搅入这头畜生脑髓的畅快淋漓,一人一兽一起跌落,李浮屠根本不给这头巨兽扑腾挣扎的机会,抽出匕首就是一顿猛插,颈部,头部,毫不留情! 得了便宜的李浮屠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让这头黑豹立即毙命,所以在挨了它一爪后强忍住钻心疼痛一个滚地跑开,迅速跑向莱茵哈泰那棵大树竭尽全力地攀爬上去,那头鲜血淋漓浑身伤痕的豹子果然生命力顽强,虽然双眼被刺瞎,却依旧能够凭借敏锐的嗅觉根据李浮屠的血迹冲向那棵靼嘉橡树,只可惜强弩之末的它实在没有起初的那种森林之王的倨傲,而是一只穷途末路畜生的垂死挣扎。 “弓!” 李浮屠沙哑沉声道,一旁脸色苍白双腿瘫软的莱茵哈泰赶紧颤颤微微地把单木弓和箭矢递给他,李浮屠接到弓箭后立即挽弓,第一箭因为手掌受伤和没掌握好平衡的缘故射偏,但是接下来三箭全部射中树下的豹子,随后便是一顿发泄般地猛射,将那只恐怖的畜生射成一只刺猬。 确定血牙黑豹子死亡的李浮屠颓然靠着树干,裂开的手掌和划伤的背部并不是最严重的伤势,黑豹在他腹部侧面的雪亮一爪几乎致命,双手已经差不多废掉的李浮屠咬下一片衣服,先将双手勉强包扎起来,然后撕下背部本就碎成条状的布片,咬着牙将腹部伤口包扎起来。 从头到尾,从见到黑豹到包扎伤口,李浮屠都没有半点依靠莱茵哈泰。 “奥古斯丁少爷,我是不是没资格成为一名骑士?”胖子红着眼睛问道,望着一身触目惊心伤痕的李浮屠,他有耻辱,有震惊,有羞愧,有悔恨。 见到古利格利那大杀四方的那一幕让胖子第一次觉得自己找到了本来渺茫的希望曙光,但这一刻,他似乎觉得自己只是一只在沼泽地仰视天鹅的癞蛤蟆,不管爬多远,永远都没有办法跳出沼泽改变自己是癞蛤蟆的命运。 “不要问一个人生才第二次走出罗桐柴尔德公爵府的人这种深奥问题。” 闭着眼睛休息的李浮屠大口喘着气,挤出一个并不轻松的微笑,他一点都没有责怪这个胖子的意思,这个胖子当然表现出他鄙夷的胆小怯弱,但这又有什么呢,这个胖子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罢了,李浮屠从不把对自己弱小的根本错误转移到对身边人物的冷眼旁观上,自己弱小,还要去责怪别人没有帮助,这就不仅仅是可耻,而是可悲了。 莱茵哈泰坐在树干上,手足无措,李浮屠从来都是两个人中的指挥官,胖子从不否认自己能够生存是倚仗李浮屠,这就是胖子的可爱之处,他确实很无赖很胆小很好吃懒做,但起码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伪善贵族。 李浮屠缓缓睁开眼睛,再次望着满天繁星,道:“放心,我死不了。我连查士叮郡都没有走出过,虽然没有你那种成为帝国第七骑士的野心,但我还想去朱毗特城,去瞻仰一下那位皇帝,去参观一下梵特兰蒂冈大教堂,可以的话我甚至还想去异端裁决所看看。这个世界那么大,有帝国,有巨龙,有黑魔法师,有各种兽族,有站在巅峰的强者,我怎么舍得死。” 莱茵哈泰偷偷转过身抹了把眼泪。 “不错。” 一个充满磁性的熟悉嗓音在两人耳畔响起,只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不远处的树梢处,他一个弹跳来到李浮屠面前,小心查看了一下李浮屠的伤口,笑道:“比我预想中要好很多啊,本来以为起码要再过一年你们才能干掉一头血牙豹子,而且还得付出半条命的代价,真没想到就这样被你收拾了,要知道这畜生寻常一两个中阶骑士都对付不了。” “我运气不错。” 李浮屠懒得理睬这个就知道马后炮的王八蛋,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去,给我烤只豹腿。” 古利格利一脚把见到救世主一般的胖子踹下去,摇头道:“可惜这豹子了,要是这张皮不是这惨不忍睹的模样,怎么的也能卖十几个凯撒金币吧?” 李浮屠很想把眼前这个家伙也射成满身窟窿的刺猬,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那处有神奇疗效的温泉,如果不是它,他和胖子早就成不能自理的重度残疾人,哪能做什么骑士。古利格利坐在李浮屠身边,收敛起玩笑意味,道:“其实你和它的搏斗我一直看在眼中。” “我知道。” 李浮屠冷笑道:“因为如果我死了,我一点都不怀疑我母亲会把你大卸八块。” 古利格利也不生气,倒是很欣赏地呼出一口气,笑道:“奥古斯丁,起初觉得你生在罗桐柴尔德家族是一种幸运,现在我突然觉得你就算生活在帝王家,未必不能抓住你想要的东西。” 李浮屠不置可否,没有说话,事实上他现在就算呼吸都疼得不行。 古利格利自言自语道:“我见过饕餮或者正直的政客,见过卑劣或者光明的骑士,见过伪善或者忠诚的教徒,我十年间走遍帝国,见过各种各样的少年,你是唯一一个从不丝毫奢望别人的孩子,也许孩子依赖父母、信徒膜拜神祗、贫民仰视贵族、政客敬畏国王,这都是别人看来理所当然的东西,但其实不是这样的,这一点,你知道,他们不知道。” 李浮屠深呼吸一口气,忍住刺骨疼痛道:“我只想做个不一样的贵族少爷,仅此而已。” 古利格利那张貌似憨傻其实玩世不恭的落腮胡脸庞第一次露出类似虔诚的神情,轻轻摸了摸李浮屠的脑袋,道:“孩子,我一定会尽力让你抓到你想要的东西,我,古利格利,以帝国第六骑士的名义发誓。” 哪怕这样东西是皇冠,或者牧首权杖。 第二十三章 有趣的伊赛亚城公害 丛林中,一个清瘦却绝对不算弱小的灵活身躯在茂密树干间跳跃,背负一张单木弓,嘴中叼着一把匕首,即使纵跃间被树枝划出一道道血痕,坚毅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他身后跟着三头弹跳力恐怖的雅格卜森林之王不停嘶吼,所到之处,惊起一大群飞鸟巨禽。 即将来到雅格卜森林边缘地带,这意味着这个少年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一旦落地,面对两只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的獠牙巨兽他没有半点生机,他突然小拇指贴嘴唇吹了一声诡异口哨,响彻森林,在三头黑豹子已经完全要把少年逼到不得不跳下树的时候,他突然不下反上攀爬到这根橡树顶端枝干末梢朝天空纵身一跃,这让呆在这棵橡树中间稍粗枝桠上的豹子有点茫然,显然它们不知道这个人类为什么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动作。 猛然间,一只双翼展开无比巨大的食猿雕俯冲而来,直冲向跃向天空几乎可以俯瞰整座森林的少年,而他则很配合地抓住食猿雕的双爪,完全能够提起一头幼牛的食猿雕扑扇翅膀带着少年凌空而去,看得那几头畜生仰天狂吼。 这个越来越矫健的少年就是李浮屠,他这几年中每次猎获动物都会有意识地分给临近的食猿雕,要知道他前世可是能从长白山带回鹰雕的主,跟这种巨禽“交流”起来并不太难,最后两者终于形成类似盟友的关系,共同捕猎,一起分享。 要活下去,并不简单,李浮屠不得不为了生存而激发所有潜能。 这就是古利格利的目的,很简洁,却很残酷。 雅格卜森林有个叫做依娜丽莎的神秘温泉,只有极少数罗桐柴尔德家族的核心成员知道这个神奇疗效的温泉,而以往帝国皇帝每次驾临瑕多丽庄园也都会脱下他那神圣外袍走入依莎丽莎温泉洗浴,根据家族秘史记载每个能够在温泉中被老皇帝临幸的漂亮女人多半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三年时间对于奥格斯歌城的贵族少爷来说无非就是多玩弄了几个女仆或者在贵族学院糟蹋了几个处女,但对李浮屠和胖子来说却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此刻和莱茵哈泰满身伤痕浸泡在温泉中的李浮屠经过长时间勘察后,终于根据巫婆的那本《魔法线性契约》推测出这个温泉之所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是因为他处于一个黄金双十字切割点,不同于一般能够进行魔法传输的十字切割点,在这种位置上,往往有异样的情况发生,据说飘渺的玛雅神庙也是如此。 极少数时候,李浮屠甚至会想能做个吟游诗人或者冒险者在这个世界独自探索也不错,但这种念头稍纵即逝,惊不起涟漪。 只留一个脑袋浮出水面,李浮屠闭上眼睛,他身上的背阔肌、腹直肌和股四头肌大这些骨骼肌大部分都在与血牙豹子群的战斗中受到重创,甚至连大片内脏肌都因为剧烈冲击震荡而牵连,这三年不要命地追杀和被追杀,让他逐渐习惯了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完全可以想象一下李浮屠像一只猴子在树林间攀爬逃窜而身后紧跟着两三头黑豹子的场景,逃命过程中,他既要给那些畜生制造障碍,还要将他们巧妙引到设置的陷阱路径上,最初他能够单挑干掉一头成年黑豹子有很大运气成分,没有陷阱的帮助,他如何都逃不出这群嗜血豹子的疯狂捕猎。 整只手臂差不多已经能够三百六十度旋转的莱茵哈泰咬着牙笑道:“奥古斯丁少爷,今天我设置的那个连环尖刀桩陷阱怎么样,两头畜生就活生生被撕开肚皮,这种感觉真爽,只可惜不是我亲自撕裂那两只追了你半天的畜生。” “这次的陷阱不错,设置的地点、陷阱的繁琐和敏感度都算得上完美,如果不是我教的你制作方法,八成就得栽在第三个看似最简单却最阴险的绳套陷阱中了。”李浮屠轻笑道,也许是亡命生涯激发了这个死胖子的阴暗面,让他把在伊赛亚城对付贵族的智商都转移到了畜生身上,制造陷阱一个比一个风骚,今年来胖子还乐此不疲地发明了两种残忍的新陷阱。 如今这个胖子终于不再只是可有可无的拖油瓶,而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莱茵哈泰似乎很雀跃李浮屠的认可,另一只仅仅是轻度骨折的手在温泉水面下紧紧握起,他很满足地浮在温泉中,他自从三年前李浮屠单挑雅格卜丛林之王惨胜收场后,这只呆在伊赛亚城沼泽中的癞蛤蟆就一直想要爬出那狭小的空间,他不希望连这个奥古斯丁的背影都遥远到看不见的地步。 “生活只有在平淡无味的人看来才是空虚而平淡无味的。” 全身肌肉彻底放松下来的李浮屠感慨道,他其实一点都不后悔来到瑕多丽,不后悔跟随古利格利,他喜欢手中握有力量的感觉,尤其是能够清晰感受到这种力量越来越多,他吸入一口甘甜泉水,吐出道:“怪不得说生活就是战斗。” “奥古斯丁少爷,您这两句话很有哲理,不花哨不华丽,却发人深省,难道这是遗传大罗桐柴尔德公爵的大诗人天赋吗?”胖子谄媚道。 “不是我说的。” 李浮屠轻笑道,懒得理睬这个死胖子的马屁,如今脑袋里塞满魔法咒语的李浮屠差不多已经忘了这两句名言的出处,只依稀记得这是那个盛产伏特加国度的两个大作家说的,这恐怕就是国民性格吧,一个喝伏特加成长起来的民族往往如此刚烈,他不禁感慨,“我如果有迦卡妙的记忆力多好,恐怕也只有她这种所谓的天才可以在晦涩的魔法世界愈行愈远,前几天收到母亲的来信,说这个家伙已经能够对付六万块多米诺骨牌了。” “奥古斯丁少爷,她就是个疯子,您别跟她比,在我心目中,您集勇敢、宽容、仁慈、果断、智慧于一身,除了古利格利大人,您就是最伟岸的存在。”胖子笑容真诚道。 “一个有经验的贵族是绝对不会这样赞美别人的,跟着我混了这么久,说谎话的时候表情倒了自然了许多,可词汇量和表达方式还是糟糕得一塌糊涂。”李浮屠叹了口气道,不再理会胖子,如果说在森林中游猎和被追杀是一种地狱生活,那在温泉中休憩则是媲美天堂的享受。 “再猎杀六头黑豹子和十一只巨爪棕熊我们今年的任务就完成了。”身体刚刚有点恢复的胖子就在温泉中淫荡地玩起了蛙泳,那绝对是惨不忍睹地姿势,说起来他现在跳瀑布已经能够在空中无比花哨地来个旋体三周半。 回到波撒珊城堡,因为圆满完成任务的奖励,他们有将近七天的休息时间,当然在这七天内一名骑士的正统训练依旧要双倍地执行,但这比起在雅格卜森林跟畜生们搏命完全可以忽略不计,阴谋论者莱茵哈泰甚至猜想这是不是崇高的帝国第六骑士大人特地从别处抓了黑豹子放入雅格卜。 波撒珊城堡的下人们已经习惯了见到奥古斯丁少爷浑身包扎的惨状,厨子只能尽量将少爷辛辛苦苦从森林中带来的野味做得鲜嫩可口,事实上自从这位少爷来到瑕多丽,连波撒珊城堡附近村子的农奴都能吃上仁慈的奥古斯丁少爷分发的兽肉。 李浮屠偶然经过莱茵哈泰没有掩门的房间,见到这个胖子正在奋笔疾书,这让李浮屠感慨了很多次后不得不再感叹这胖子的出众不同,事实上除去胖子调戏女仆的色情狂面具,以及那些在伊赛亚城犯下的卑劣行径,他是个极其用功的人,除去训练,这个胖子会废寝忘食地博览群书。 可以说,除了偶像古利格利的话语,书籍上的知识就是唯一能够让胖子忘记女仆胸部、鲜肉和睡觉的东西,他在波撒珊城堡住了将近四年,写下的厚厚几叠读书笔记以及涉及的科目也许是任何一个贵族军官都望尘莫及的,这个胖子不仅研究了上个世纪泰坦帝国铁血首相博奥尔的著作,还顺势对目前的神圣帝国提出了对南部拉斐尔军团改组的意见,写了大量篇幅关于骑兵列阵的研究论文。他孜孜不倦研究古迦太基等古老帝国的发展演变,对腓机烈大帝格外崇拜,他甚至花费不少时间查询资料研究了索尔邦一个建立于四百年前的古老神学院,写下了让李浮屠刮目相看的《我对原始状态的思考》。 这个胖子不仅自己从伊赛亚城带来整整一马车书籍,甚至回写信让已经进入贵族学院的迦卡妙帮他寻找相关书目。 因为房间只有一张椅子,李浮屠坐在他那张一尘不染的床上,咬着鹅毛笔思考的胖子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李浮屠走进房间。 “最近在研究什么?”李浮屠笑道,这个房间还真不是一般的干净,很难想象这是胖子的住所。 莱茵哈泰吓了一跳,最忌讳别人打搅他思考的胖子刚想发火,一见到是李浮屠,立即没了脾气,放下鹅毛笔挠挠头道:“现在我对泰坦帝国的政治框架很感兴趣,将军依靠军队代替行政官吏至理帝国,这个传统既然在泰坦帝国延续了两百多年,我想肯定有精髓的地方,我在寻找它的平衡点。” “找到又如何?”李浮屠问道。 “轻轻一戳,也许帝国就崩塌了。”胖子下意识地将鹅毛笔在纸上戳了一个洞。 李浮屠不打扰胖子的研究,径直走出房间,还真是个有趣的伊赛亚城胖子啊。 第二十四章 不洁的神圣 李浮屠手中有七颗特地雇人用象牙雕成的精致骰子,其中一颗是二十面体,从小到大即使连巫婆到现在的古利格利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够不厌其烦地一整天丢掷骰子,在餐桌上狼吞虎咽的胖子莱茵哈泰看着用完餐的李浮屠又开始把玩那七颗骰子,不禁忍不住抹了把油渍含糊问道:“奥古斯丁少爷,我觉得丢这七个小东西不比摆多米诺骨牌来得有趣。” “这也许是任何一个世界的规则基础,随机出神祗恶魔,随机出光明黑暗,但如同千万次抛一枚只有正反两面的硬币,到最后往往是无限相近,这就是所谓的平衡,你跟我需要平衡点,你研究的泰坦帝国需要平衡点,我们这个世界当然也需要。”习惯总是把话憋在心里也会感觉沉闷的李浮屠抛了一颗六面骰子,笑问道:“胖子,我问你,瑕多丽庄园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能引起遥远的卡妙帝国一场龙卷风吗?” “能,一定能。”习惯了李浮屠逆向思维的莱茵哈泰思索片刻后坚定道,再者他不是蠢人,对魔法领域有涉猎的他深刻明白一个小咒语音符对某个恢宏魔法阵可能是就是关键点,这就像多米诺骨牌,一块倒,全部崩溃。 “未必能,只能说有这个几率。” 李浮屠轻笑道,轻轻收起那七颗骰子,瞥了眼苦苦思索的胖子,“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也许另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后便抵消了前者的影响。一块多米诺骨牌倒了,偌附近的一块反方向倒下呢?当然,这仅仅是个假想,一个很无聊纯粹打发时间的猜想。” 远离觥筹交错的贵族晚宴,远离勾心斗角的宫廷阴谋,远离金戈铁马的沙场喋血,甚至远离这个帝国的贵族纨绔生活,李浮屠总觉得自己不是很融入这个世界,越是这样,他就越想在没有走出去的时候更多地掌握一些东西,这就跟前世一般学生考试前几分钟拼命多看几遍练习题是一样的心态。 来到波撒珊城堡的外的一处高地,他喜欢坐在这个地方看夕阳,像类似蝴蝶效应这类挺哲学的问题其实李浮屠不经常去深究,罗桐柴尔德家族有一个吟风弄月的家主就够了,他这个做儿子的没必要跟老爹去抢位置,靠枪杆子吃饭和靠笔杆子吃饭,在这个弱肉强食法则更加**裸的世界,李浮屠用莱茵哈泰的屁股想都知道要选择前者。 一个瘦弱的身影一瘸一拐慢慢走上斜坡,最终在李浮屠身边坐下,他的实际年龄比李浮屠还要小上两岁,但却有着病态的苍老,那张不英俊也不丑陋的稚嫩脸庞仿佛天生散发着一股苦大仇深的情绪,如果他有双深邃的眸子倒可以称他沧桑,但偏偏双目无神,憨憨傻傻,远不是古利格利这位中年大叔的扮猪吃老虎,他托着腮帮凝视着徐徐落下的夕阳,余晖照在他那张别扭的脸上,抹去了原先的古怪感觉,他也不打扰李浮屠,这是他们的默契,李浮屠起初便是看这个孩子在这里看日出日落才选择这个地点,瞧得出来,这个孩子脑子有点问题。 据说他唯一的亲人是驯马师塔罗阿索,他的名字叫做阿瑞斯,一个一年到底喜欢穿着白色粗麻衣服的小傻子,是的,整个瑕多丽庄园的下人们都喜欢嘲笑这个孩子,所有农奴们没有教养的穷苦孩子也都喜欢欺负他,而李浮屠冷眼每次旁观的时候,都会看到他脸上弱智一样的会心笑容,善良而纯洁。 “你孤独吗?” 李浮屠甚至没有转头看那个孩子,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对话,漫无目的,随心所欲,很多话李浮屠也只能够对这个永远不会有猜疑忌讳和出卖背叛的孩子诉说,他听不懂所以从来都没有办法回应李浮屠,但这正是李浮屠想要的,一个人自言自语十年恐怕会变成彻头彻尾的疯子的,李浮屠不是尼采,也当不了尼采。 李浮屠自问自答道:“你一定不会孤独,你仅仅是孤单罢了,一个无欲无求的孩子,哪来的孤独呢。” 那个孩子依旧托着腮帮,不知道是完全不明白,还是根本没听到。 最后一抹余晖渐渐淡去,黑夜如同一只倒垂于天地间的蝙蝠缓缓张开翅膀,将大地一点一点包裹起来。 李浮屠不急着回去,他知道这个孩子除了日出日落,还有仰视星空的习惯,他实在不知道这个既残迹又痴呆的孩子除了仰望天空还有什么兴趣。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李浮屠轻声叹道。 波撒珊庄园有个很哥特式的阴暗传说,就是每次到春季月圆之夜就有狼人出现,因为春季密涅瓦乌头草才会盛开,在密涅瓦乌头草盛开的月圆之夜,就有隐藏于人类中间的异类变身为狼。李浮屠从一本书籍中看到狼人的介绍,这个曾经一度控制地下世界的绝强种族在近百年间几乎销声匿迹,一般说法是大陆上教廷骑士团和帝**队以及魔法工会的联合剿杀,但巫婆给他的**中则补充了一点,狼人昔日的盟友暗夜血族才是幕后的始作俑者,真不愧是见不得光的种族,玩起阴谋也是信手拈来。 一向沉默寡言的驯马师塔罗阿索竟然也来到山坡,站在他们身后,他脚下便是一片密涅瓦乌头草,事实上每年这个时候瑕多丽庄园都会开满遍地的乌头草。 这个壮汉有一股子白天看不出来的彪悍气焰,这种气息并非刻意而为,所以极少有波撒珊城堡下人愿意跟这个性格孤僻的怪人打交道,来到瑕多丽七八年,他竟然没有一个能说上话的朋友。 “奥古斯丁少爷,我想拜托您一件事情。”塔罗阿索突然单膝跪地,握拳,仅仅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伸出来,贴在心脏部位,像是某个无比虔诚的祈祷仪式。 “代价,报酬。”李浮屠干脆利落道。 塔罗阿索沉默不语。 气氛凝重,天空中的月亮逐渐清晰起来,真正的黑暗不是一片漆黑,而是月辉下的冰冷。 古利格利竟然也缓缓走上斜坡。 “四年前刺客来袭的时候我见你前去救援,为什么最终没有出现?我想知道答案。”李浮屠轻声道,这张牌他硬是强忍了四年等到对方要摊牌的时候才揭开。 “一个精通黑魔法和炼金术的亡灵法师的鼻子对黑暗生物总会特别敏感。”塔罗阿索自嘲道,依旧跪地的他保持那个诡异的姿势。 “你是?!” 李浮屠错愕道,转身望着这位这四年来没有一点图谋不轨举动的驯马师,雅格卜森林确实每年在这个季节会有异样的狼吼,而到那个时候,古利格利往往就不再把他跟胖子往森林抛,这绝对不是一般的巧合。 “即使一个白天与黑夜一样心地纯洁的人,一个从不曾忘记向神祷告的人,也难免在密涅瓦草盛开的季节褪下人类的外衣,这就是我们一族的宿命,千百年来即使是最接近神的族人,也没有办法带领我们走出这个诅咒,这个挥之不去的该死诅咒。”塔罗阿索一脸落寞道。 古利格利在离他们不远处蹲下来,很没有风度地掏出一块牛肉干使劲啃咬,其他五个帝国骑士如果都如他这般糟蹋风度,恐怕帝国青年再也不对骑士抱有一丁点儿幻想。 白袍孩子阿瑞斯依旧置若罔闻,他似乎永远沈浸于自己的世界中,别人笑他骂他打他侮他辱他,他只是像个白痴一样一笑置之,别说忌恨还手,这个孩子甚至从来都没有皱眉。 “说吧,我的回报。” 不为所动的李浮屠像是个执着的市侩商人,对没有利益的交易丝毫不感兴趣。 塔罗阿索一阵悲哀,是啊,这个奥古斯丁少爷跟寻常贵族少爷确实很不一样,可就是太不一样了,塔罗阿索更不知道如何去理解这个孩子的思维方式,他只是个从不去思考复杂问题的人,不知道如何与贵族打交道,更不懂得如何说服眼前这个唯一能够改变阿瑞斯命运的孩子。 塔罗阿索缓缓站起来,抬头望向那轮明月,自言自语道:“我叫塔罗阿索,是阿波雷帝狼族的一名族长,喜欢上了一个人类的女子,因为这样我才抛弃了一切选择与她一起生活,而古老的诅咒因此加倍地惩罚在阿瑞斯身上。我不仅要躲避梵特兰蒂冈教廷,躲避憎恶一切黑暗生物的白魔法师,还必须躲避总喜欢把我们当作实验材料的黑魔法师,当然,我真正的天敌,是比我们更擅长在黑夜露出獠牙的血族,我知道自己根本保护不了阿瑞斯,就像最初我根本保护不了他母亲一样。奥古斯丁少爷,如果您一定要代价,我可以给您!” 月圆! 塔罗阿索本来蓝色的眼睛突然一下子撑开,呈现诡异的银白色锥形瞳孔,背部开始微微驼背的他衣服逐渐撕裂,猛然间他的身体暴涨为原来两倍不止的巨大狼人!一身茂密棕毛,远比雅格卜丛林之王要更具破坏力的两颗雪白獠牙,一双银白色的冰冷眸子,庞大而可怕。 嗷! 这头狼人站在斜坡顶部仰天嚎叫。 凄厉而苍凉。 古利格利缓缓起身,他不喜欢做什么大战前酝酿半天气势的高手,需要杀人了,动手就可以了。 异常魁梧的巨狼低头俯视李浮屠,银白色的冰冷眼眸中流露出一股彻骨哀伤,用一种野兽的沙哑嗓音沉声道:“奥古斯丁少爷,我,塔罗阿索,以我的生命来换取阿瑞斯的生命。” 叱! 它一只巨爪硬生生插入自己的心脏部位,使劲一捏,竟然将心脏捏碎! 倒下的最后一刻,它深深望了眼只是保持同一种笑容的白袍孩子,轰然倒地。 此刻的它有一种苍茫的神圣感,如此坦然面对死亡,让本来打算出手的古利格利微微皱眉。 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孩子傻傻笑望着倒在血泊中的魁梧巨狼,李浮屠揉了揉这孩子的柔顺头发,从怀中掏出一颗十六面体的骰子,轻声道:“阿瑞斯,你经常玩的那个面具呢?” 白袍孩子恍然大悟一般掏出一只白色精致面具,小心翼翼捧在手中。 “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换,无关信仰。” 李浮屠接过这只面具,然后把那颗骰子放到阿瑞斯手心,见白袍孩子歪着脑袋,他重新将诡魅的白色面具还给这个弱智孩子,指着那头巨狼,道:“以后,背负不洁生命的你跟着我去玷污神圣。” 第二十五章 一块烫手的面包 叫做圣尔忒米斯的巫婆交给他的神秘扑克牌,帝国第六骑士的誓言,罗桐柴尔德家族精致的紫曜花徽章,甚至连那个先前恨不得诅咒他进入异端裁决所的胖子莱茵哈泰都对他表现了足够的尊敬。 李浮屠似乎拥有了一切。 让古利格利处理狼人塔罗阿索的尸体后,李浮屠拉着依然一脸憨笑的阿瑞斯回到波撒珊城堡,吩咐管家安排这个孩子的房间,他独自上楼,一楼到二楼的阶梯是二十三个,二楼到三楼则是二十一个,从楼梯口走到房间需要四十六步。 这不是无聊的兴趣,这是一种应对危机的本能,李浮屠不相信这个世界,巫婆与他就如同神祗和蝼蚁,只要她愿意,现在的他随时都会成为任人宰割的玩偶,白衣骑士的誓言?闭着眼睛走了四十六步的李浮屠睁开眼睛,轻轻推开门,嘴角牵扯起一个冷笑,他只是他母亲的扈从骑士罢了,这样的强者可以当作保命符,却绝对不能当作精神支柱。胖子?一个懂得在该鄙视你的时候肆无忌惮鄙视、在该尊敬你的时候真诚的尊敬的胖子,他的好感和忠诚比得上一枚波旁银币吗? 李浮屠躺在床上,狼人自杀的那一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跟塔罗阿索之间的博弈是一场零和博弈,不存在双方共赢的结果。 李浮屠不缺替他卖命的打手,以他的爵位和家境,只要不是古利格利这种宗师级的高手,都可以用凯撒金币来衡量,而罗桐柴尔德家族似乎永远不缺钱。 狼人手中并没有能够打动李浮屠的利益,相反,他只能带来未知的危险,所以他在李浮屠准备拒绝前就以死亡的代价换来了阿瑞斯的存活,这是唯一李浮屠不想接受也得接受的博弈结果,狼人死了,却为儿子赢得了未来的生存几率。李浮屠现在很好奇是谁能够逼得这只阿波帝雷狼族的高手必须选择死亡来赢得这场博弈的惨胜,是教廷神圣人员的追捕?还是逐渐掌控地下世界权势的血族的斩草除根?或者还有其它的难言之隐? 李浮屠手中拿着那张扑克牌和一枚家徽,喃喃道:“塔罗阿索,你不是选择了奥古斯丁少爷,而是选择了我手中的这枚罗桐柴尔德家徽吧?你将给我带来怎么样的麻烦呢?” 闭上眼睛。 细碎的脚步,然后是带着怯弱的敲门声,李浮屠打开门,不出意外,是肯定不熟悉陌生环境的阿瑞斯,这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孩子除了仰视天空的时候沉默,面对世人的时候总是憨傻笑脸,此刻面对李浮屠倒是有一种战战兢兢的忐忑。 李浮屠让他进门,这个孩子最终一言不发地在房间角落蹲下,恰好月光从窗户能够照射到这个角落,他便安静地蹲在那里望着窗外的圆月,李浮屠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这个孩子发呆,直到孩子疲倦地将头埋于膝盖间沉沉睡去。 李浮屠轻轻一笑,将自己的衣服披在这熟睡的孩子身上,这一晚,李浮屠自己也睡得很香。 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阿瑞斯老老实实站在床头憨笑望着他,李浮屠在昨晚睡之前就对门动了手脚,有人进出肯定会留下痕迹,这说明雷打不动要看日出的孩子今天清晨并没有去山坡,略带歉意的李浮屠将其余六颗骰子都递给他,摸了一下这孩子的脑袋,笑道:“既然你不去看那其实一点都没趣的天空,我就教你一样好玩的,这里七颗骰子,什么时候你甩出七颗‘1’这个数字,就来告诉我。” 最小的三面体,到最大的二十面体,要丢出七个“1”,这个概率有多小?大致在六十万之一。 这似乎是一个比仰视天空还要枯燥的游戏,可阿瑞斯依然兴致勃勃地丢掷起来。 二十五天后,手腕红肿的阿瑞斯一脸灿烂笑容地跑到李浮屠面前,小心翼翼捧着手心的七颗骰子,正好七个“1”。 “好,等你连续两次抛出7个‘1’再来告诉我。”那天终于能够单独干掉一只血牙豹子的李浮屠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挤出一个微笑应付道,如果仅仅依靠运气,这恐怕是一个一辈子都达不到的结果。 整整半年,阿瑞斯除了蹲在角落安静睡觉和正常饮食生理作息,便一直皱着眉头投掷骰子,等到临近秋季,这个习惯穿一身麻布白袍的孩子终于来到李浮屠跟前,手中紧紧攥着骰子,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小心翼翼捧着。 “怎么做到的?”正在书房浏览一本魔法入门书籍的李浮屠好奇道。 阿瑞斯把七颗骰子朝书桌上一扔,七颗“1”。 随后他拿起骰子,一甩,是从“1”到“7”各一颗。 这意味着这个孩子已经懂得如何控制骰子,而且精确到七颗骰子!这是令人惊艳的天赋?还是说因为他抛开所有杂念将所有的精神力都聚焦在这件事情上,从而比常人更敏锐?专注,达到枯寂的地步,这是石崖修道院中苦行僧侣信奉的境界,是阴暗高塔内高阶魔法师对自己的告诫。 李浮屠看着这个孩子,似乎想到了什么。 而这一天,依然精神焕发的罗桐柴尔德公爵和他依旧高贵典雅的妻子也终于来到波撒珊城堡,当然还有永远细致入微的老管家。 看着个头又高了不少的儿子,公爵夫人搂过他在怀中,柔声道:“怎么就偷偷长大了呢,我都没看仔细。” 李浮屠双手拉着脸蛋做了个鬼脸,就连一向讲究贵族礼节的公爵也自动忽略了这个继承人在大庭广众下的失态,一脸欣慰,这个儿子在波撒珊城堡培养出了一种他身上不具备的气质,这种气质他以往只能够从朱毗特城皇宫碰到的将军们感受到,虽然不羡慕这种姑且可以称作血性的东西,可对一贯儒雅的公爵大人来说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现在孩子弥补了这种遗憾,他自然高兴。 老丕平笑眯着眼睛,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如今小少爷的身子骨确实不如当年那般弱不禁风喽。 体重不减反加的胖子莱茵哈泰现在体型固然庞大,可却不会让人觉得肥壮臃肿,用胖子自己的话说就是我即使是一头猪,也不是那些只知道钻到贵妇裙底欣赏风景的贵族家猪,而是一头能在丛林中生存的野猪。 “他是?”公爵夫人看到坐在台阶上托着腮帮憨憨傻笑的阿瑞斯。 “他叫阿瑞斯,一个能陪我说话一起看星星的好孩子。”李浮屠笑容依旧如春风化雨,纯洁得一点都不像是个徒手击杀血牙黑豹子的新雅格卜森林之王。 公爵夫人并没有像他爱干净的丈夫那样直接走入城堡大厅,而是摘下一枚别在袖口的紫曜花钻石别针,弯下身将它交给一脸茫然的白袍孩子,笑容和蔼道:“孩子,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如果某天我的奥古斯丁惹恼你了,你可以把它卖掉,它可是能买很多面包和奶酪哦。” 阿瑞斯转头望向李浮屠,似乎在征询意见,在看到李浮屠点头后他才咧开嘴笑着收下。 李浮屠跟老管家走在并排,悄悄道:“老丕平,奥格斯歌城的贵族顶多就是养几只猎鹰抓兔子,我现在可是能够让食猿雕拉着我巡视雅格卜森林。” 老丕平虽然面向别人的神情依旧古板,可声音中却透着不加掩饰的笑意,轻声道:“奥古斯丁少爷,老丕平这身骨架可禁不起食猿雕几下折腾,要不然我这个老头子倒也想看看雅格卜森林的全貌。” 书房,桌上尚且摆着缺了一颗十六面体的剩下六颗骰子,李浮屠轻轻收起,看着眼前这对欲言又止的父母,笑道:“我这就跟你们去马丁公学。” “一名骑士除了用剑来战胜敌人,也要用书籍带来的仁慈、宽容和博学来感化对手。”公爵松了口气道,他虽然不反对自己的继承人成为一名骑士,但他绝对不想他的孩子成为手中只有利剑的刽子手。虽然这些年发生在孩子身上波折不小,但都没有改变他让孩子做个普通继承人的初衷。 “好啦,别拿你那套来教训我们的孩子。” 公爵夫人轻轻摇头微笑,望向也是悄悄吐舌头的孩子,温柔道:“奥古斯丁,去不去马丁公学并不是关键,只是我和你父亲确实很想你,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让古利格利陪你去奥格斯歌城。” 李浮屠摇头道:“不需要,我已经知道该怎么成为一名骑士,接下来就看我自己了。” 走出书房,李浮屠恰巧碰到老管家,轻声道:“老丕平,帮我查一下驯马师塔罗阿索的资料。” 老丕平进入书房关上门后,公爵夫人沉声道:“塔罗阿索既然没问题,那就从阿瑞斯这个孩子身上找,我可不想莫名其妙跟秘密协会的冈德修斯家族展开一场战争,这个令人头疼的奸诈家族十年来都没有停止对那位驯马师的追捕和悬赏,这其中肯定有我们还不知道的隐情。” 公爵冷冷道:“血族,真是个该拖进阳光化成灰烬的丑陋种族。” 公爵夫人嫣然一笑道:“但是有不少诗人赞美他们是黑夜中的贵族呢,他们永生的诅咒,可是吟游诗人们最津津乐道的灵感源泉。” 公爵自嘲道:“起码我不会,这些暗夜中的生物,就应该安分守己地匍匐在阴暗潮湿的地窖中。” 她轻轻皱眉,喃喃道:“奥古斯丁这次可是被迫接下了一块烫手的面包啊。” 老丕平安静退下,既然是管家,他就有义务将这块烫手的面包变得起码能够咽下。 第二十六章 狗娘养的骑士 在查士叮郡农民采摘葡萄的季节,奥格斯歌城贵族们浩浩荡荡的秋季狩猎也拉开序幕,这一次他们没有选择原先商定好的查士叮郡最盛产狐狸的塔特乡村地区,而是临时更改为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瑕多丽庄园,贵族们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异议在澳狄斯亲王和北奥武符老伯爵两位当权人物表态后顿时变成了一片附和赞美声,仿佛这一次秋季狩猎就能够为神圣帝国带来五百年的荣耀一般。 本来准备带着李浮屠回奥格斯歌的公爵夫妇只好放缓行程,不仅整个奥格斯歌贵族费解,他们也很纳闷为什么素来对罗桐柴尔德冷嘲热讽的澳狄斯亲王为何要提议选择瑕多丽,政治阴谋?公爵夫人第一时间打消了这个念头,谁都知道澳狄斯亲王是个极度反感把他军事上卓越谋略带到政治圈中的一名个性皇室,一个敢骂帝国二号人物牧首是条不忠诚的老狗的家伙,怎么看都是个政治白痴。 公爵夫妇带着波撒珊城堡大部分下人来到大门口,望着远处向城堡驶来的贵族车队,李浮屠心里恶毒地设想要是泰坦国宫廷首席魔法师能够在这个时候砸下一个禁咒之类的魔法一定非常华丽。他身后站着一脸木然代替一脸憨傻笑容的阿瑞斯,这个只喜欢穿白色粗麻袍子的小孩似乎很喜欢躲在李浮屠的背后。 除了澳狄斯亲王和北奥武符老伯爵这两个奥格斯歌城的军政大佬,像海蒙和伊阿宋这类能够在奥格斯歌城主会议说上话的家族也都赶来瑕多丽,一起十六个家族将近两百人,简直就有点拖家带口的味道,李浮屠望着从马车上走下的个个衣着华丽的老头名媛大叔大妈,有点乏味,因为他很想见到的帝国第四骑士澳狄斯亲王并不在队伍中,而且他还看到了一张让他不舒服的脸庞,君士坦丁,一头愈加耀眼的漂亮金发,脸上挂着一个大贵族少爷该有的倨傲和自负,如果从外表上来看,这位君士坦丁少爷确实称得上奥格斯歌城最英俊的少年。 李浮屠如果不是见识过这个纨绔的火系魔法,肯定会把他看作是一名合格的骑士侍从,因为这个君士坦丁的身材不仅仅是美学的修长,那是一种磨砺出来的矫健,这从他马车落地和行走步伐就看得出来,这不难理解,尚武的北奥武符家族从来不允许出现一个类似罗桐柴尔德现任家主的继承人。 就在李浮屠观察君士坦丁的时候,君士坦丁身后的一个少女也在瞧他,她同样有一头柔顺金发,一张已经能够预见她未来是个大美人的精致脸蛋,一双能说话的漂亮桃花眸子,手指轻轻提着裙角,她跟随着家族长辈走入波撒珊城堡,是个大美人胚子的她似乎拥有无懈可击的淑女仪态。 她就是北奥武符家族老伯爵最宠溺的孙女阿佛洛狄,本来她极有可能是李浮屠的未婚妻。 君士坦丁与李浮屠擦肩而过的时候,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冷笑道:“罗桐柴尔德的废物继承人,你要是敢对我姐姐有半点想法,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跟澳狄斯亲王的女儿一样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哦,是打断你的三条腿哦!” 本来仅仅是用欣赏眼光看到阿佛洛狄的李浮屠听到这个孩子气的警告,硬是多瞧了几眼身材已经初步发育的阿佛洛狄,尤其是她那初具规模的胸部,让李浮屠不得不感慨贵族少女发育就是好,连这个地方都格外惊心动魄,这要长大了可不就是个颠倒众生的金发尤物。 “澳狄斯亲王呢?” 转身走入城堡的李浮屠轻声询问身旁的老丕平,古利格利这位第六骑士便有那种摧枯拉朽的强横实力,那这位曾经率领黑玫瑰骑士团与泰坦帝国精锐骑兵鏖战的第四骑士又该如何的气势凛人? “在城堡最近的村庄住下了,奥古斯丁少爷,您也知道这位亲王并不是十分喜欢老爷。其实这些个家族的护卫骑士大多已经安排在瑕多丽的几个村子,要知道这可几乎是奥格斯歌城的全部贵族老爷了,就算有一支几千人的精锐部队杀来,也一定会全军覆灭。”老丕平微笑道。 李浮屠点点头,确实,且不说那些贵族们最精锐的家族骑士和单兵作战恐怖的尊贵扈从骑士,仅仅澳狄斯亲王和古利格利就足够令人胆战心惊,更何况还有各自的家庭高阶魔法师,事实上罗桐柴尔德家族如果不是巫婆的出现,也会找一两个像君士坦丁身边图尔努斯那样的大魔法师。 本来冷清的波撒珊城堡顿时无比热闹,贵族间总是充满寒暄客套,而澳狄斯亲王和罗桐柴尔德家主接下来的碰撞更被众多贵族期待着。 实在厌烦繁琐礼节的李浮屠干脆带着阿瑞斯来到铁匠铺,古利格利正在懒洋洋躺在一棵还没有劈成柴的橡树上晒太阳,他原本就是一个很会享受生活的家伙,饿了就抓几只畜生烧烤,渴了就去城堡地窖偷酒喝,没事情还可以去泡泡温泉,虽然这一点都不像是一名正统骑士的生活。 李浮屠盯着闭目养神的古利格利问道:“你一开始就知道塔罗阿索的身份?” 在脏衣服中抓虱子的古利格利起身坐在橡树干上,瞥了眼李浮屠身后一言不发的阿瑞斯,这个孩子虽然不再有一眼就让人看出白痴的傻笑,眼神依旧涣散空洞,古利格利轻声笑道:“当然,这一点我很早就汇报给公爵夫人,反正塔罗阿索没有做出危害罗桐柴尔德家族利益的事情,我也懒得管,如果不是夫人的意思,我早杀了他来个眼不见为净,虽然我个人对这种暗黑种族没有什么大偏见,可每年被狼吼吵醒睡梦,总不是件舒服的事情。” 李浮屠摇头低声咒骂道:“狗娘养的骑士。” 古利格利也不生气,继续抓他的虱子,对他来说晒着太阳抓这些顽皮的小东西可比骑在马上切割人头来得愉快一百倍。 李浮屠转头看了眼阿瑞斯,皱眉道:“那头巨狼死了,这孩子怎么办?阿瑞斯也是狼人?” 古利格利耸耸肩,捏死一只虱子,道:“即使是一名高傲仁慈的正统骑士,也仅仅保护被皇帝和牧首认可的帝国子民,你听说过一名骑士去守护暗黑种族的后裔?再说,我只是个当年拿不到帝国骑士学院证书的又很怕麻烦的骑士,这孩子是死是活,我可不想操心。” 李浮屠咬牙切齿道:“简直就是骑士的耻辱,真不知道起初那个把你称作‘帝国第六骑士’的家伙是哪个混蛋。” 古利格利微笑着接受这位奥古斯丁少爷的嘲讽,道:“我提醒您一点,奥古斯丁少爷,这个孩子对您来说只能是个麻烦,虽然我能理解您在那头笨狼自杀后接受这个孩子的贵族式仁慈,但不管您是出于怜悯还是您的骄傲,最好的选择是现在把这个孩子送出去,越远越好。能够把阿波雷帝狼族的族长逼入死地的势力,寻常贵族是填不满它们牙缝的。说这头狼的笨,还真是有种大智若愚的味道啊。” 李浮屠转身望着脸色病态神情茫然的阿瑞斯,伸手捏了捏他的苍白脸蛋,李浮屠浮现一抹坚毅笑容,自言自语道:“这个世界那么大,总得有个陪我说话的人吧?” 牵着阿瑞斯的手,决绝转身。 古利格利微微动容,不再说话。 望着这位奥古斯丁少爷逐渐不再瘦弱却依然一如既往倔强的背影,再瞧着一瘸一拐的白衣孩子,古利格利叹了口气,重新躺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老丕平缓缓从阴暗处走出,站在古利格利身边,缓缓道:“估计要热闹了,你到时候动作干净点,别跟那年一样血腥。” 古利格利闭着眼睛笑道:“老不死的家伙,难道你还怕吓着你的奥古斯丁少爷不成,只有这孩子吓我们的份,想吓到他,你和我都还不够手段。” 老丕平沉默不语。 古利格利突然收敛笑意,道:“这个狼人躲了这么多年不会无缘无故在这个时刻自杀,难道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一身精致得体燕尾服的老管家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确自己定还有一点时间去厨房督促那些不勤快的厨子,点头道:“血族十三支中的冈德修斯家族已经‘发牌’,恐怕不止一个这种躲在阴暗角落嗜血的家族成员开始朝瑕多丽赶来。” 古利格利摸了摸胡子,冷声道:“怪不得,早知道我就该一枪解决掉这只狡猾的狼人。” 老管家收起怀表,微笑道:“古利格利,夫人可不是一个喜欢让老爷麻烦缠身的主人,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古利格利轻轻点头,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我再去找找那杆枪就是了。” 第二十七章 在云端俯瞰世界 李浮屠骑着一匹茴尔卑斯纯种马载着身后的阿瑞斯跑出波撒珊城堡,庄园内一个叫罗曼的村子附近有个大山坡,顶部很适合观赏瑕多丽庄园全景,很久没有和阿瑞斯一起看夕阳的李浮屠策马前行,一只他饲养了两年的游隼在他们头顶飞翔,颇有左牵黄右擎苍的意味,冲上山坡,李浮屠竟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背影。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清瘦背影,一如当年德古拉之牙占星楼。 她? 跳下马的李浮屠让阿瑞斯继续坐着,牵着马来到她身旁的山坡顶点,果然是她,一张比阿瑞斯还要苍白的脸庞,虽然清致,却是一种不沾半点人间烟火的病态,与当年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个在占星楼仰视星空的孩子长成了少女,她侧脸抬头看到李浮屠,那双原本并没有太多情绪波动的眸子顿时灵动起来,李浮屠轻轻一皱眉,不再计较,俯瞰瑕多丽。 “你还会来看我吗?”她缓缓开口,陪着李浮屠俯视庄园的旖旎风景,她似乎是个天生的悲观主义者,相逢伊始便想到了离别后是否能够再次重逢。少女就是澳狄斯亲王的宝贝女儿潘多拉,如果不是她开口要来瑕多丽,骄傲的帝国第四骑士这辈子都不会来这里狩猎,整个帝国都知道这位亲王战场上唯一的败绩是翡翠河战役,而情场上则跟波撒珊城堡的女主人有关。 “我讨厌这种语调。” 李浮屠轻声道,吹了一声口哨,那只翱翔于头顶的游隼迅速俯冲下来,在轮椅上的少女惊讶中落于李浮屠的肩膀,这只颇具灵性的飞禽亲昵地用鸟喙摩挲着李浮屠脸庞,养鹰玩隼是他的强项,奥格斯歌城贵族大多也有养鹰隼的习惯,可却绝对不会有一人去亲自伺候这类长羽毛的畜生,这是体力活,又是技术活,更需要耐心。 “它是你的?” 潘多拉凝视着站立在李浮屠肩膀上的游隼,喃喃道:“即使是一只宠物,但能飞翔,真好。” 李浮屠伸出手指逗着肩膀上的游隼,吹着口哨。这是一只体型较小的红嘴桃花隼,小却快,极其敏锐,攻击性极强,在李浮屠看来体型比它稍小的燕子隼根本就经不起这只桃花隼的几爪子,即使对上兔虎这类甚至能够拎起小水獭的中型隼也不逊色,唯一的特点就是太喜欢爬高,寻常训练猎隼新手根本不敢轻易放手去盘。李浮屠见她一脸羡慕,轻声问道:“你喜欢?送给你。” 愣了一下的潘多拉低下头,柔声道:“它不是我的。” 很不文雅翻了个白眼的李浮屠一耸肩,红嘴桃花隼一飞冲天,道:“你要真喜欢,我替你‘熬’一只出来。” “真的?!” 少女猛然抬头,一脸不敢置信,随即疑惑问道:“什么叫‘熬’?” 李浮屠坐在草地上,叼了一根小草,道:“抓到一只鹰隼都需要先磨去它的野性,至于具体怎么个熬法,你就不需要知道了,其实一个女孩子最适合松子或者燕隼,不过这两种都上不了台面,所以你这个娇贵公主要玩鹰,还真得我这种桃花隼,不过最好的桃花隼是象牙色鸟喙,不好找,总之我给你熬出一只来就是。” 少女望着天空中飞翔盘旋的桃花隼,心神摇曳,那张清瘦的脸庞也浮现出一抹沐浴在阳光中的柔和。 “走不出一幢房子或者走不出一座城市,并不代表那就是牢笼。真要钻牛角尖说起来,谁不是禁锢在笼子里的角色,你就别给自己画地为牢了。”李浮屠轻声道,干脆躺在草坪上,叼着那根小草,细细咀嚼,就能体会出这种甘草的甜味,“这种大道理其实都是扯淡,我这个人最见不到一个人的顾影自怜怨天尤人,尤其还是个孩子,活着就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情了。” 阿瑞斯托着腮帮坐在马背上发呆。 少女莞尔一笑,并没有对有试图颠覆她人生嫌疑的李浮屠生气,托着腮帮露出一抹温柔笑意,道:“我可从没觉得孤单,只是身子衰弱,只能这副模样。” 李浮屠知道这附近肯定有澳狄斯亲王府上的高手暗中保护,站起来弯身在她耳畔悄悄道:“等有机会我带着你俯瞰雅格卜森林去,前提是你胆子够大,不怕食猿雕。” -------- 公爵夫人保持优雅姿态从大厅来到整座城堡唯一安静的三楼书房,关上门,重重松了口气,她穿着镶边后身带褶皱的宽松长袍式样精致外套,从拉波罕进口的华贵裙子前摆收起,后摆由底部裙撑撑开,构成漂亮的“瀑布裙”,这是从今年帝都开始流行的款式,公爵夫人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款式,但为了不使自己显得太脱离主流***只能如此,她从不会让自己的鹤立鸡群刺伤周围贵妇们的脆弱而虚荣的面具。 回到城堡的李浮屠偷偷溜进书房,见到正在阅读一本诗集的母亲,便很体贴地替她揉捏肩膀,知道这个儿子是厌烦了贵族之间的繁文缛节,公爵夫人轻笑道:“我的奥古斯丁,别以为只有你们男性贵族才如此辛苦,其实我们这些所谓的贵妇也不轻松。即使是一场简单的周末聚会,我们也得起码需要带两套呢子外套和裙子、三套晚装、三套适合喝茶的服装、各种帽子、室内和室外穿的鞋、靴以及长统靴,当然还有类似衬裙、披肩、丝巾和梳子以及首饰别针的小东西,很有时候一天就需要花去四分之一的时间在换衣服上。尤其像今天这种情况,每个人都希望我这位女主人具备他们心目中先知和天使的品质,我必须编织出一个让所有人充实却不紧张的计划,哦,我的孩子,这简直就是受罪,怪不得有位贵妇抱怨说她根本就是生活在异端裁决所中。” 老丕平敲门而入,李浮屠很识趣地离开书房。 “雅格卜森林外围和南部怎么样了?”公爵夫人等到李浮屠走出书房,原本的和蔼眼神顿时烟消云散,取代的是一种罗桐柴尔德家族负责人的胸有成竹。 “从塔特乡村地区捕捉和购买来的狐狸今晚就能投放入雅格卜森林外围,森林南部地区已经确定不会有大型食肉猛兽出现,狩猎期间,雅格卜森林南北部接壤地区会有专门的家族骑士守护防止黑豹子这类生物窜入南部,狩猎过程中我们也会有人跟随各个贵族,基本可以完全杜绝危险。”老丕平缓缓道。 “每个人带着十几对猎狐梗和猎熊犬和鹰隼去抓些不起眼的野兔狐狸,我真不知道这群贵族老爷是不是吃饱了撑着,真要耀武扬威,怎么不带着这些畜生去玛敦郡去围剿异教徒。”公爵夫人揉了揉太阳穴冷笑道,她为了防止明天那群跃跃欲试的贵族们趁兴而去败兴而归,瑕多丽庄园不得不秘密从塔特乡村带入大量狐狸,而且还让人将太凶悍的食肉巨兽从南部森林赶到北部,只留下灰熊或者野猪这类恰好能够让一大堆猎狐梗和鹰隼们尽兴的畜生。 “真要到了玛敦郡的塞缪耳森林,除了澳狄斯亲王,这些贵族老爷恐怕谁都要成为异教徒们眼中的野兔狐狸了。”老管家轻笑道,这种话,也只有在这间书房能说。 “而且还是异常肥硕的那种。”公爵夫人打趣道。 老管家微笑不语。 “听说奥古斯丁偶然见到了澳狄斯亲王的女儿,对了,那个孩子是叫潘多拉吧?”她来到窗口,马场中满是一个个精力旺盛的贵族在策马狂奔,虽然说这些“肥硕的野兔们”大多是顶着骑士名衔的绣花枕头,但终究是接受过正统训练的骑士,骑术都还算精湛,公爵夫人猜想他们可能面对一些食物链顶端的巨兽时骑术会更加出神入化吧。 老丕平点点头。 “随奥古斯丁去,孩子长大了,他要真喜欢这个女孩,我也不介意再看到澳狄斯亲王那张臭脸。反正正愁北奥武符那边不好交代,有这个潘多拉,事情就简单多了,毕竟正常人看来,一位亲王的女儿可远比一个老伯爵的孙女来得尊贵。”公爵夫人笑道,虽然她知道事实正好相反。 老丕平轻轻退下,他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不容丝毫差错地解决。 公爵夫人捧着诗集来到窗口,随意翻到一页,其中有一枚精美枫叶书签,她看到一句被儿子勾勒出来的诗句:厄运是希望的的忠实姐妹,孩子,好好活着,神还让你活着,就肯定有他的安排。 -------- 第二天,阳光普照,波撒珊城堡外贵族云集,一个个身着猩红猎装,头戴帝国传统的尖顶黑毡帽,跨在高大骏马之上,每个人都有成群结队的猎狐梗和猎熊犬,头顶鹰隼盘旋,他们身后还有不少随时待命的仆人,其中有两三个狗倌,一名扈从骑士或者几个家族骑士,队伍中最引人瞩目的是北奥武符家族中的两名小成员,君士坦丁和阿佛洛狄! 他们手臂上各停有一只矫健神勇的十三黑尾隼,虽然体型跟李浮屠饲养的桃花隼差不多,这种以凶悍著称的猎隼却更加残酷,往往能够一爪便勾出野兔的内脏。本来阿佛洛狄昨天还十分淑女参加了贵妇们的茶会,博得一片赞誉,甚至连公爵夫人都有点欣赏这个孩子的教养仪态,今天这一身英姿飒爽地装扮着实让所有人跌破眼镜。 不愧是北奥武符家族的后代! 而此刻李浮屠已经按照约定来到那处山坡顶点,潘多拉依然安详地坐在轮椅上,她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等候。 “你很像一个人,不过不是样子。”拔起一根甘草叼在嘴里的李浮屠轻声道。 “如果很久以后,你能对另外一个女孩子这么说,我会很高兴。”潘多拉轻声道,说着骨子里弥漫着悲哀的言语,眼中却没有半点伤感,她就这样很矛盾地微笑着抬头凝视李浮屠。 “你还小,别这么老气横秋。”李浮屠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潘多拉皱了皱小脸,似乎想要做个鬼脸,可从没做过这种事情的她只能灿烂微笑,像一朵习惯了背向太阳的向日葵。 “想不想跟那只桃花隼一样?”李浮屠突然露出一个很诡异的笑脸,手指向天空中的红嘴桃花隼。 潘多拉点点头。 李浮屠鼓足腮帮吹了一声响彻云霄的口哨,那只桃花隼一听到这声口哨立即窜入云层消失不见,就在潘多拉诧异的时候一只庞大到超乎寻常地步的巨禽映入眼帘,那是潘多拉这辈子见过最大的飞禽,影子足够掩盖她和李浮屠。 李浮屠突然在她跟前背对着蹲下,示意她上背,潘多拉迷迷糊糊来不及矜持和羞涩便环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趴在他的背上,李浮屠将一根早准备好的结实丝带将两个人捆在一起,站起身,又吹了一声哨子,那只比寻常食猿雕要大上一倍的雅格卜森林食猿雕之王朝他俯冲而下。 李浮屠抓住巨大食猿雕的爪子随着它背着潘多拉猛然腾空,转头温柔道:“我带你在云端俯瞰这个世界。” 上辈子我欠经纶的,这辈子我还给你。 第二十八章 最大的狩猎赢家 奥格斯歌城贵族们在成群猎犬和鹰隼的伴随下策马扬鞭冲入早已经被罗桐柴尔德家族投放大量狐狸的丛林,十几个家族将近两百条猎犬如同食人蚁水银泻般向前突进,惊慌失措的狐狸撒腿狂奔,可怜小家伙身后往往尾随着起码**只虎视眈眈的猎狐梗,就在伊阿宋家族的卡宴子爵即将猎获这次秋季狩猎第一只猎物的时候,两只矫健黑隼从一群猎鹰游隼中俯冲向丛林,各自在空中划出一个美妙的抛物线,在猎狐梗就要抓住狐狸的瞬间其中一只黑隼将猎物抓入天空,留下一群朝天狂哮的猎狐梗。 抓获猎物的黑隼最终缓缓飞向唯一身穿猩红猎装却是女性的贵族,阿佛洛狄,接过十三尾黑隼抛下的狐狸,她朝身旁一无所获的君士坦丁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后者缠有护套的手臂上停留着另一只十三尾黑隼,面对姐姐的挑衅,素来嚣张跋扈的君士坦丁却没有没这次失败挑动他那根自负的神经,他只是一抬手臂让那只雄性黑隼继续侦察,然后纵马带着四对品种珍稀的小型猎熊犬深入丛林。 将狐狸回抛给身后的仆人,阿佛洛狄也不甘落后地策马狂奔,她同样只有四对体型较小战斗力惊人的猎熊犬。 见到这一幕的罗桐柴尔德公爵不禁对这个北奥武符家族的女孩刮目相看,似乎昨天妻子跟他提起过这个叫阿佛洛狄的孩子拥有良好教养和优雅谈吐,与其她那些只会盲目崇拜高阶骑士或者迷恋玫瑰小说的小姐们不一样。 “公爵大人,收回您先前的拒绝吧,阿佛洛狄是个好女孩。我相信她能够给罗桐柴尔德家族带来更优秀的后代。” 北奥武符家族老伯爵纵声笑道,虽然年已古稀,但身材魁梧的老人依旧神采奕奕,马术绝非一般贵族可以相提并论,毕竟这位老人是奥格斯歌城极少数从战场上带着勋章和荣誉下来的军政贵族,所以也只有这位老人才能够偶尔与倨傲的澳狄斯亲王说上几句话。 罗桐柴尔德公爵摸了摸他那两撇漂亮小胡子,似乎被老伯爵这番话打动。 老伯爵也不催促,声音浑厚地朝猎犬喊了几声,训练有素的猎狐梗和猎熊犬立即按照老人的要求冲入丛林,不同于一般贵族用8英寸长的铜喇叭对猎犬进行控制,玩了几十年狩猎的老伯爵根本不需要那玩意,事实上即使到了这个岁数,在某个“战场”上老伯爵同样不需要神油这些贵族视作珍宝的东西。 已经来到森林边缘地带的贵族们自然看不到那只在雅格卜森林北部上空翱翔的巨大食猿雕。 李浮屠不是这样子第一次俯瞰瑕多丽和雅格卜,但背后的女孩是第一次,第一次走出澳狄斯亲王府的她如何都没有想到能够飞翔,经过初始的震惊和恐惧,紧紧环着李浮屠脖子的女孩终于克服本能的畏惧,睁开眼睛。 震撼。 原来这比夜晚在德古拉之牙占星楼俯瞰奥格斯歌城还要漂亮。 李浮屠并没有说话,他这么做没有牵扯进半点利益,就像当初狼人自杀后他毫不犹豫地接纳了阿瑞斯,来到这个世界,智慧的母亲,神秘的巫婆,优雅的父亲,忠诚的管家,强大的帝国第六骑士,这些人或许都在关心着他,但李浮屠从没有机会去照顾谁,白痴的阿瑞斯是第一个,背后需要一辈子坐在轮椅上的潘多拉是第二个,在这个剑与魔法、神祗和恶魔、圣徒和异端的奇妙世界,李浮屠必须找到让自己强大再强大的更多理由。 “你在怜悯我吗?” 潘多拉在李浮屠耳畔柔声道,却没有怨天尤人的幽怨,“我出生起,就看到一双双同情的眼神,这中同情中有温暖,有嘲讽,有冰冷,有神圣治疗术的宫廷魔法师,有皇室的亲戚贵族,其实每当我陪着爷爷看星空的时候,我并不难过,爷爷说,一个孩子不可以孤独,那是一个老人才该有的情感。” 抓着食猿雕巨爪的李浮屠咧开嘴笑道:“等回到奥格斯歌,晚上我溜到占星楼背你出去玩。” 奥格斯歌城中唯一没有参与狩猎的贵族是谁? 帝国第四骑士,澳狄斯亲王。 昔日的帝国南方战神。只是在健忘的神圣帝国,除去《神圣帝国史册》中寥寥几笔,不需要一代人,曾经名动帝国的黑玫瑰骑士团便会湮灭与厚重历史中,白痴的贵族和肤浅的百姓只会记得有这么一个亲王曾经说过牧首是一条不忠诚的老狗。 山坡顶点,那架空荡荡的轮椅旁站着一个身材并不算魁梧的男人,一身跟贵族华丽繁琐服饰形成鲜明对比的修长白袍,唯一与众不同的便是白袍绘有一朵四瓣的漆黑玫瑰,更让人咂舌的是这朵黑玫瑰中央刺有帝国皇室才可以具备的黄金色圆月弯弓。 奥格斯歌城正统贵族该有的气质,他都没有,这个男人骨子里有种磅礴的野蛮和血性,这从他的凌厉眼神中就能瞧出端倪。 他身后站着两个胸前缺少黄金弯弓纹章的黑玫瑰图案的家族骑士,身高足足高出白袍男人一个头,像一座小山,这样身材如同兽族野蛮人的魁梧骑士站在白袍男人身后却是一脸虔诚和卑微,其中一个开口道:“殿下,需不需要我们把小姐接回来?” 白袍男人遥望着雅格卜森林,沉默许久,缓缓开口:“罗桐柴尔德家族那小子已经有中阶中位的骑士水准,他跟你们一样,是在战场中成长起来的,这样的骑士才能活着从战场尸体中爬出来。潘多拉这孩子没有一个朋友,她既然选择了他,我希望将来有一天这个叫奥古斯丁的小家伙能够成长到有资格做潘多拉的扈从骑士。” 魁梧骑士怯生生道:“殿下,帝国历史上还没有哪位公爵肯做扈从骑士,而且扈从骑士和主人之间似乎不能有再进一步的关系。” 白袍男子微微皱眉,道:“有这样的规定吗?我不知道,所以等那小家伙强大到能够保护潘多拉,就定下这门婚事,这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的荣耀,那个只会说些软绵绵诗句讨贵妇们喜欢的孬种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身后骑士彻底沉默,没办法,这就是他们的亲王殿下,例如帝国法律明文规定不准虐杀俘虏,尤其是被俘虏的骑士和贵族,可这位骑士团长可是有过一口气杀死泰坦帝国北部图拉德行省一名伯爵四个子爵六十一个爵士和四百多名骑士的“滔天大罪”,当然,这些贵族骑士尸体下还躺着泰坦帝国四千多具尸体。 一直没有说话的另一名骑士沉声道:“殿下,据情报给秘密协会所有五支血族‘发牌’的冈德修斯家族已经开始向瑕多丽渗透,在帝国境内,地下王朝中的十三旁系有四支在帝国有据点,而冈德修斯是唯一将老巢扎在帝国内部的黑暗种族,所以我们是否先做准备。” 澳狄斯亲王冷笑道:“挑战整个帝国贵族?这群下水道的爬虫难道不知道谁才是帝国的主宰吗?” 那名骑士摇头道:“可能性不大,冈德修斯家族与帝国贵族们一直保持一种寄生关系,它是这块大陆上唯一不是在偏僻角落建立城堡老巢的家族,很多贵族都喜欢让这个盛产暗夜杀手的家族去做一些贵族不能做的勾当。” 澳狄斯亲王不屑道:“难道说这几个家族吃饱了撑着要来瑕多丽看月亮?或者说他们只有和奥格斯歌城贵族身旁的高阶白魔法师们一起看月亮才觉得特别圆?” 两个魁梧如巨人的骑士微微一笑。 澳狄斯亲王转身,缓缓走下山坡,身后扛着轮椅的骑士缓缓道:“殿下,既然是‘发牌’,那恐怕就跟狼族有关,几个世纪的漫长争夺后这群披着人皮的吸血鬼部落终于获得地下世界特权,但强悍的狼人一天不绝迹亡种,恐怕很难在棺材里睡个好觉,这次大规模动作,可能是逮到了某个大目标。” “这么说来目标是瑕多丽?” 澳狄斯亲王轻轻皱眉,他对“发牌”这个词语并不陌生,那是吸血鬼精锐部队的行动指令,这支部队如同太阳底下的异端裁决所“守夜者”,同样可以被称作死神代言人。血族的秘密协会是大陆上最强大的地下组织之一,但说要挑衅帝国权威绝对是脑子被一头蠢驴踢了,如果是仅仅针对罗桐柴尔德,那就不一样了。 澳狄斯亲王微笑道:“也好,我也想知道古利格利这个骑士中的渣滓典范是不是真丢了那杆‘白莲’。” -------- 第一天的狩猎拉下帷幕,雅格卜森林外围原本鸡飞狗跳的丛林终于尘埃落定,所有贵族都满足地带着丰盛战利品回波撒珊城堡,出人意料的是这次狩猎最大赢家是北奥武符家族的阿佛洛狄,她比家族第一继承人君士坦丁多出两只狐狸,狩猎过程中这个女孩的犀利让贵族老爷们一个个咂舌,不过随后爆发了一次让全部贵族参与进去的狼群围猎,这场华丽却不失惊险的围剿让这群被酒色掏空身子的贵族们大呼刺激,而这场作战中原本无比强势的北奥武符小成员很适时地保持了低调,所以回程的途中贵族在侃侃而谈那场狼犬大战之余都会冒出几句对北奥武符老伯爵的赞扬,这让失手错过一头大灰熊的老伯爵笑逐颜开。 回到城堡贵族们各自将狐尾、狐头和狐胝分别赠送给他们的下人,狐狸尸体和野兔则丢掷给忙碌了一天的猎犬们分食。 在评选最佳猎犬和鹰隼中,阿佛洛狄的那只小型北极猎熊犬和十三尾黑隼分别荣获两项称号,可谓是今天狩猎的最大赢家,显然回到奥格斯歌城后阿佛洛狄的美誉会传遍整座经济之都,甚至有可能引起帝都上流社会***的注意力。 李浮屠溜回城堡的时候,恰好看到在马场遛马的阿佛洛狄,这个锋芒甚至该过君士坦丁的女孩正在逗着立下赫赫战功的十三尾黑隼。 看到李浮屠头顶的漂亮桃花隼,阿佛洛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奥古斯丁少爷,请允许我问一句,这只桃花隼是您饲养的吗?”阿佛洛狄下马后牵着马走向李浮屠,不可否认,此刻的阿佛洛狄,就像是狩猎月亮女神一般耀眼动人,自信却不自负。 李浮屠行了一个贵族见面礼后装傻道:“漂亮而尊贵的阿佛洛狄小姐,难道你对我的这只桃花隼感兴趣?可是我记得桃花隼和十三尾黑隼不能配种吧?哦,请原谅我用‘配种’这个粗鄙的词汇。嗯,如果你愿意,我其实确实还饲养了一只雄性十三尾黑隼,不过我必须冒昧问一下,阿佛洛狄小姐,您这只是雌的吗?” 目瞪口呆的阿佛洛狄娇艳脸庞几乎能滴出水来,这个奥古斯丁少爷是在“调戏”自己吗? 第二十九章 发牌者,守夜者 “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废物,我早就警告过你,你要是敢靠近我的姐姐,我就打断你的三条腿!”一头耀眼金发的君士坦丁手臂上停留着那只雄十三尾黑隼,这位同时进行骑士训练和魔法师修行的天才少年骑着一匹高头骏马来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死死盯着李浮屠。 阿佛洛狄轻轻皱眉,伸手轻轻抚摸着手臂上黑隼的脑袋。 傲慢,这是天才和贵族的特权,阿佛洛狄寻常并不反感这个弟弟在学院或者家族中的自负,但她很好奇为什么他要如此针对一个对他似乎没有半点威胁的同龄人。是什么让骄傲的弟弟像只被踩中尾巴的小猫? 阿佛洛狄轻轻挥动手臂,黑隼敏捷如飞箭一般射入天空,而李浮屠那只红嘴桃花隼像是碰到劲敌一般尾随着她的那只十三尾黑隼戏耍起来,这让本来就恼怒的君士坦丁更加怒不可遏,猛地一抬臂,将他的黑隼也抛入空中,立即就形成了两只黑隼追捕桃花隼的精彩画面。 能够与巨禽缠斗的十三尾黑隼并不以速度见长,只是它飞行角度刁钻,爪子如刀片一般锋利,一旦被钩中,极少有猎物存活,而李浮屠的桃花隼却速度闪电异常灵活,犹如一只蝴蝶在空中做出各种漂亮的规避动作,李浮屠亲手“熬”出来的畜生自然更具灵气。 一味逃避终究不是回事,李浮屠吹了一声口哨,只见波撒珊城堡顶部立即窜出两只体型各异的凶悍飞禽,其中有一尾通体雪白的十三尾隼格外矫健,一见到阿佛洛狄那只雌性黑隼便发情一般追逐起来,而一只寻常用在资深赏金猎人手中的大型珍禽“铁羽”则很不客气地教训起那只雄性十三尾黑隼。 看到李浮屠那憨傻中带着一丝玩味的古怪神情,阿佛洛狄匆匆召回黑隼,骑上马跑去马厩,而君士坦丁也狼狈地唤回掉了好几根羽毛的黑隼,瞪了眼“作弊”的李浮屠转身策马追上姐姐。和阿佛洛狄并排进入马厩后君士坦丁恨恨道:“姐姐,回去我给你弄两只皇室养鸟场里的金眼雕,到时候我看这个废物还能不能靠十三尾白隼和‘铁羽’来炫耀。” “你能同时控制十三尾黑隼和金眼雕吗?起码我不能。”阿佛洛狄跳下马轻笑道。 君士坦丁立即沉默,桃花隼,十三尾白隼,加上少见的猎鹰铁羽,虽然他觉得这肯定是波撒珊城堡养鹰高手的训练成果,但能够同时指挥三只不同种类的鹰隼的确不是一般纨绔子弟的水平,他回头看了眼马场栅栏边上逗鹰玩的家伙,眼神一冷,突然一把捏住手臂上黑隼的脖子,咔嚓,这只黑隼竟然被他活生生捏死,手上被利爪勾出一道血痕也不去顾及。 君士坦丁将这只上品猎隼丢进猎狐梗群中,掏出手巾轻轻将手背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阿佛洛狄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将马匹安顿好后缓缓道:“每一样都要做到最好,你累不累?做不到就立即放弃,前者你的确很像北奥武符的传统继承人,但后者真不知道是谁的遗传。” 君士坦丁努了努嘴,微笑着瞥了眼阿佛洛狄手臂上的黑隼道:“亲爱的姐姐,要不要我帮你也清理掉这只畜生?” 阿佛洛狄面无表情道:“不需要,我的东西,即使是垃圾,也不需要别人来清理。我提醒你一点,罗桐柴尔德家族出过元帅,出过宫相,出过奸诈的贵族,出过忠诚的骑士,但惟独没有一个废物,君士坦丁,在罗桐柴尔德家族面前收起你的傲慢吧,虽然我知道那是你最擅长的一张面具。” 君士坦丁露出一个已经足够让学院那些花痴贵族小姐陶醉的迷人笑容,道:“真不愧是我的姐姐呢。你如果真的嫁给奥古斯丁,实在是埋没了你的智慧。” 阿佛洛狄也露出一个完美符合淑女形象的矜持的、腼腆的、却不失礼仪的动人笑容,道:“我可爱的弟弟,把你的赞美送给学院那些脑子跟胸部一样畸形的名媛千金吧。” 君士坦丁收敛笑意,随手丢掉那块做工精美的昂贵丝巾。 波撒珊的晚宴丰盛而欢快,没有不近人情的城主大人在场,谁都没有负担,谁都知道罗桐柴尔德公爵是位和蔼和亲的绅士,和这样一位优雅的贵族你可以永远都不担心冷场,诗歌?雕塑?哲学?收藏?他都能够让你不带任何负担地与之交谈,而你甚至可以觉得自己立即成为了一个兴趣高雅的人,当然,这位公爵大人对于漂亮女奴拍卖这种贵族间的热门话题也从不会流露出半点不屑,他只会就这个话题展开一点人体美学方面的探讨,看,这就是我们的公爵,知性而渊博,优雅而热忱。 有这样一位公爵,更何况还有奥格斯歌城最动人的女主人在场,晚宴异常有趣,一群贵族老爷谈论着白日狩猎的惊现场面,一群贵妇们则在公爵夫人的带领下很适时地发出赞叹和讶异声,李浮屠这位平庸的继承人则波澜不惊地安静进食。 夜幕降临。 波撒珊城堡***通明。 像是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这个此刻原本完全处于黑暗中的世界,是否有谁觉得那种***辉煌是一种对暗夜的亵渎? 瑕多丽庄园边缘地带,一大群遮天蔽日的诡魅蝙蝠旋风一般朝波撒珊城堡方向飞去。 突然,这群蝙蝠哗一下猛然顿住,在原地猛烈旋转,最终化成十几道人形,一个个脸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披着宽大的黑色披风,阴冷的气息,像是刚从坟墓中攀爬出来的死人,没有半点生气,双手藏于袖口中。 这便是暗夜中的君主,血族。 阻挡他们前行的是四名黑袍人,全身笼罩于宽敞漆黑斗篷中,不同于梵特兰蒂冈教廷的白色三角形神圣标志,清一色红色手套,手套背上绣有一个半月形镰刀,臂章是一个鲜红色的繁琐多重十字架,身材高低不等,或者魁梧或者瘦弱。 为首的血族是个戴单个镜片的学者模样男人,他微笑道:“我并不希望因此与梵特兰蒂冈方面掀起无谓的争端,相信我,我们对波撒珊城堡的尊敬贵族们没有半点不轨企图,相反,我们与贵族有着良好的关系。” 戴红色手套和臂章的神秘人中一个沙哑道:“卑微的种族,不洁的生物,这片土地是被圣黑格尔导师祝福过的神圣领域,退避!” 儒雅男人伸出指甲格外修长的惨白手指推了推镜片,眯起眼睛笑道:“如果我的浩瀚记忆没有出现错误,我,温莎伯爵,可是在三百六十七年前亲耳聆听过圣黑格尔导师的讲课,而这位贤者,似乎从未对我们表露过任何歧视,是谁,告诉你我们是卑微的种族?” “谁?” 一名声音并不算成熟的稚嫩的神秘人冷笑道:“你们这些渣滓根本没有资格听到那个伟大的名字,再踏入一步,你们所谓的‘不死’也会面对至高裁决。”这个身材瘦小的神秘人肩膀上趴着一只额头和四肢都画有魔法阵的纯黑色小猴子。 一个高傲的血族成员似乎忍受不了这家伙的唠叨,跨出一步,就在这一瞬间,那只黑猴子便瞬间冲出去,纤弱手掌在空中猛然划出一道光华,掀起披风防御这波攻击的那名血族竟然被这只小猴子逼退好几步,而坚如钢铁的披风竟也被爪子划出三道划痕。 就在这名恼羞成怒的血族特殊成员准备进攻的时候,学者风范的“温莎伯爵”伸手制止了它的暴走,依旧优雅微笑道:“有趣的宠物,就是不知道能够进化到什么程度,孩子,这只六眼黄金猴子目前还是处于初始阶段,知道为什么叫六眼黄金猴吗?因为它的终极状态是六只黄金眼睛,那可是几乎媲美巨龙的神圣生物,当然,活了将近四百年的我至今没有亲眼见过。” 嗓音沙哑的神秘人拉住了猴子的主人继续展开攻势,缓缓道:“冈德修斯家族的‘发牌者’,离开此地。” 自称温莎伯爵的优雅吸血鬼轻笑道:“异端裁决所的‘守夜者’们,我忘了提醒你们,今晚可不止只有我们冈德修斯的‘发牌者’来瑕多丽,其余三个家族也都正在赶来的途中,如果你们只有四个人的话,我会怕自己还会饥渴哦,要知道一名尊贵的伯爵大人,胃口也会比较一般血族要来得稍大一点。” 他微微咧开嘴,露出两颗让人毛骨悚然的尖牙。这头等级不低的吸血鬼镜片后是一只红色眼睛,另一只则是浅蓝色,他摘下镜片擦拭了一下轻声呢喃道:“说实话,在我漫长生涯中,还真没有吸食过异端裁决所‘守夜者’的血液,是如同处女的血液般美味?还是跟寻常梵特兰蒂冈教廷神职人员一样酸涩?”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夜幕中走出一老一小两个人,老人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的老管家,他牵着一脸好奇的李浮屠。 是个虔诚信徒的老丕平与那几名异端裁决所成员各自在胸口画了一个圣洁三角形手势,然后朝眼神妖艳的眼镜男沉声道:“如果真有诚意,我们罗桐柴尔德家族也愿意付出相等的尊重,允许一个名冈德修斯成员踏入瑕多丽,如果想越过这条底线来挑战我们的耐心,那就再向前踏入一步吧。” 其实所有人都在好奇老管家牵着的李浮屠,就连那只小黑猴子都吱吱呀呀地望向他,要知道在这神圣帝国普通人对异端裁决所的憎恶和恐惧甚至要远远胜于血族和狼人,毕竟后者终究不可能像前者那样在帝都圣约翰大教堂对面拥有一座阴森建筑,它的名字叫“审判之庭”。 李浮屠观察了一下红手套上的魔法阵和诡异臂章,很快就把兴趣放在那只小猴子身上,如果可以,他很想让老丕平把它抓回去解剖。 “好。” 眼镜男踏出一步,示意其余“发牌者”不要有任何动静,他跟随老丕平和李浮屠缓缓走入瑕多丽庄园,远处有三匹马在等候,虽然对他这名高阶血族来说显得很极其多余。 “勇敢的孩子,你难道就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现任继承人?很荣幸见到你,我是古老而纯正的冈德修斯家族第十六顺位继承人,你可以喊我温莎伯爵……” 事实证明这位眼镜男真的很像李浮屠那位喜欢拈兰花指的礼仪老师闼特姆,都是一样的废话奇多,“哦,你叫奥古斯丁?那你有没有尝试过品尝少女新鲜血液的滋味?相信我,那一定比你喝过最美味的葡萄酒还要让你陶醉……” “奥古斯丁,我郑重地邀请你去我们冈德修斯家族做客,我一定会为你准备最娇艳动人的血族美女,让你享受寻常贵族根本无法体会的欲仙欲死……” 李浮屠最后冷冷抛出一句终于让这位眼镜男打消了唠叨,“我喜欢解剖血族,四岁的时候就肢解过一具尸体,如果你愿意,可以帮我找几个活的家族成员,要不晚上你陪我一起去城堡底下的实验室让我研究一下?” 第三十章 虚假的黑暗圣物 李浮屠根据巫婆丢给他的《异端秘史》和《被诅咒的暗黑种族》中得知:吸血鬼和狼人原先是同一战线的盟友,他们共同与教廷的神职人员以及帝国骑士团作战,但随着两者联盟阵营的意外崩溃,他们彻底遁入地下世界,两个曾经是战友的种族展开了一场比地上厮杀还要凶残的漫长战争,十三支血族最终赢得地下王朝的皇冠,曾经有过杀光整支人类圣厅骑士团辉煌战绩的狼族这两个世纪始终处于濒临灭绝的凄凉境地。 “又是一个攘外必先安内?” 李浮屠嘀咕道,这其中肯定有人类的阴谋痕迹,只不过掩埋于尘埃中罢了。吸血鬼强横的身躯,几乎不死的生命,旺盛的“繁殖”,不朽的智商,再加上更加蛮悍的狼族,李浮屠很费解为什么在争夺世界统治权的时候它们会落败,随着这片大陆上几个教廷的发展,如今的血族再也不敢轻易挑衅教廷神职成员的权威,十三支家族大多在边境偏僻地方建立黑暗城堡,极少有冈德修斯这样的家族能够融入帝国血脉。 “我是冈德修斯家族的‘发牌者’副指挥,就如同你们梵特兰蒂冈教廷的‘守夜者’,他们只针对异端,而我们也只针对狼族,所以我们13个古老家族中也许有个别叛逆的孩子对人类展露獠牙,但绝对不会是‘发牌者’。”只戴有一枚镜片的温莎伯爵解释道,显然阴影中的冈德修斯家族并不想与高贵的罗桐柴尔德家族作战。 “温莎伯爵,你能够把一名梵特兰蒂冈教廷的红衣大主教血液吸食干净吗?”李浮屠问了一个很敏感的问题,只不过他询问的时候脸色平静眼神单纯,似乎很容易让人忘记他是个四岁就能够解剖血族的家伙。 “哦,奥古斯丁少爷,你问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为了向你表达我对罗桐柴尔德的信任,我可以告诉你那是我们家族中公爵或者亲王才能做的事情,冈德修斯家族历史上曾经有位伟大的领主吸食过六名红衣大主教的传奇,天啊,那些被教皇或者牧首祝福过的红衣大主教对我们来说可都是禁忌的存在。”温莎伯爵轻轻一笑,感受到虔诚信徒老管家的杀机,他惨白阴柔的脸庞露出一抹玩味,舌头下意识舔了一下鲜红嘴唇,也不知道这个种族嘴唇的猩红是不是吸食太多血液的缘故,“不过这一百多年来,我们再没有哪位长老或者领主对红衣大主教表示敌意,起码我个人就很乐意与这些掌握信仰话语权的上等神职人员探讨一下关于如何让异教徒‘归信’的话题。” “真是个优雅而渊博的吸血鬼伯爵呢。”李浮屠轻声道,也不知道是由衷赞叹还是冷嘲热讽。 自称温莎伯爵的“发牌者”负责人在马上微微躬身,表示对这个赞赏的回礼。 他们在离波撒珊城堡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城堡内可是有好几个高阶魔法师,相信这些老家伙很乐意在贵族面前展露他们让黑暗种族头痛不已的神圣魔法。公爵夫人在古利格利的陪同下来到他们面前,温莎伯爵很隆重地行了一个标准的神圣帝国贵族礼,如果不是那张苍白的脸庞和猩红的嘴唇以及风格化的黑色披风,相信奥格斯歌城贵妇们都会痴迷这位模样英俊仪态古典的绅士。 “来自冈德修斯的伯爵阁下,我明白你的意图,我们罗桐柴尔德也不是蛮不讲理的家族,我可以让老管家带你去验证那位狼人的尸体。”公爵夫人虽然没有露出对这个种族的仇恨或者鄙夷,却的确也算不上热情。 “夫人,您是奥格斯歌城最明亮的珍珠,圣洁了整座城市。我这样的赞美微不足道,因为任何言辞比喻用在您身上都是一种空洞的亵渎。”没有接受热烈欢迎的温莎伯爵一点都不恼怒,在跟老管家去查看狼人尸体前发自肺腑地赞美公爵夫人。 公爵夫人仅仅是摸了摸自己孩子的脑袋,对于一位活了将近四百年的“老家伙”的称赞似乎不为所动。 她并没有阻拦好奇的儿子尾随老丕平和那只吸血鬼,站在远离波撒珊城堡辉煌灯光的漆黑夜幕中,古利格利轻声道:“夫人,只要您愿意,我可以让这只玷辱这片土地的丑陋生物灵魂迫散,它们所谓的‘不死’根本不值一提。” “古利格利,所以你只能是骑士,而不是大贵族。” 公爵夫人望着远去的三道身影轻笑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神圣不可玷污的东西,受神祝福的黄金盔甲内也许只是个挂着圣骑士称号的渣滓,穿着红衣大主教辉煌教袍的也有可能是个比吸血鬼还要肮脏的异教徒,古利格利,你这辈子都会被你恪守的骑士信仰所禁锢,所以只能是帝国第六骑士,而“刽子手”和“屠夫”澳狄斯则是第四骑士。” 古利格利低头柔声道:“夫人,藐视或者践踏骑士信仰并不能带给我真正的信仰,我站在这里,我不悔。” 公爵夫人轻轻一声叹息,转身走回波撒珊城堡。 温莎伯爵推了下镜框,仔细观察棺材中的狼人塔罗阿索,狼人死亡后都会还原成人类状态,但作为阿波雷帝家族的族长,想必肯定会有他的独特象征,这位高阶吸血鬼伸出两根修长的雪白手指掀开狼人的眼皮,看着那颗银白色的眼珠,松了口气,他随后竟然将两颗眼珠都抠下,放进随身携带的一只精美黑檀木盒子,盒子中放有能够起储存作用的冰晶石颗粒。 “看来,友好的罗桐柴尔德家族替我们完成了第一项任务。”温莎伯爵缓缓起身,如释重负,但他那双诡魅眼睛中的玩味神情却愈来愈浓重。 “第一项?” 李浮屠皱眉道,难道这些“发牌者”一开始就确定了阿瑞斯的存在,如果第二项任务是斩草除根杀掉阿瑞斯的话,他不得不让老丕平或者古利格利把这些有趣的黑暗物种一一留下来,他本来就很想对眼前这个吸血鬼伯爵进行**解剖,至于如何善后,他相信他那位智慧的母亲一定会找到一个让冈德修斯家族无法辩驳的充分理由。 “我们还有个需要强制执行的优先任务。奥古斯丁少爷,你是否见到一张白色的面具?这个对我们很重要,当然,它仅仅是一件很纯粹的象征意义物品,它就像你们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紫曜花徽章,虽然本身并不贵重,但每个家族成员都会誓死捍卫,所以,奥古斯丁少爷,你可以一个给我一个诚实的答案吗?”温莎伯爵微笑道,纤薄镜片后的那只鲜红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老丕平轻轻踏出一步。 “见过。” 似乎一点都没有意识到生命受到威胁的李浮屠做了个思考的姿态,然后在老丕平和吸血鬼伯爵几乎要出手的时候缓缓抛出答案。 “哦?可以描述一下吗?”温莎伯爵似乎像是捡到一只从家族中遗失的小猫,表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只是李浮屠却瞥见这位年龄将近四百的老怪物那只拿着黑檀木盒子的爪子却猛然收缩,既然大家都不是一般的贵族,李浮屠在母亲耳濡目染下已经能够很清楚如何去辨别一个虚伪贵族的真实情感,自然不是看脸部,谁都知道贵族是大陆上唯一比马戏团小丑还需要戴厚重面具的职业。 并不急着描述那张面具的李浮屠只是略带孩子气说了句饱含深意的话:“如果别人帮我捡到了罗桐柴尔德家族徽章,我会尽我所能报答这位好心人,慷慨的温莎伯爵,你说呢?” 温莎伯爵错愕片刻,然后玩味笑道:“当然,聪明的奥古斯丁少爷。” 李浮屠从怀中缓缓掏出一枚精致的雪白面具,这种苍白与两个空洞眼睛透出黑夜的漆黑构成鲜明对比,这应该就是阿瑞斯从不离开身体的面具,只是不知道何时转移到了李浮屠的手中,温莎伯爵见到这枚冈德修斯家族梦寐以求的物品,镜片后鲜红眼球中散发出一股疯狂炙热,他眯起眼睛,似乎想要掩饰自己**裸的渴望。 李浮屠并没有立即递给温莎伯爵,而是抬着一张真诚而单纯的脸庞望向这只在冈德修斯家族地位不低的吸血鬼,后者轻轻一笑,似乎有点无奈,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两个袖珍丝绸袋子,袋子外面各自绣有一个专门用作禁锢灵魂和傀儡的华丽魔法阵,递给李浮屠,道:“奥古斯丁少爷,可别小看了这两只袋子里的小玩意,那是两枚传说被涂上天使黄金血液的傀儡木偶,那可比魔法卷轴来得更强大和直接,只有媲美巫妖级别的亡灵法师才能以生命的代价召唤深渊中的罪恶物种,但是这两个木偶,却可以被你直接解开封印,听从你的指挥,当然,它们是有时间限制的,不过这两个木偶,是足以让红衣大主教垂涎的可爱玩意,在我漫长的三百多年收藏生涯中,它们是我最宝贝的两样东西之一。” “好吧,温莎伯爵,我决定了,只要你把另外那样小玩意也赠送给我,我就将这枚面具交给你,很公平,不是吗?嗯,即使有那么点细微的不平等,我想温莎伯爵你也不会太跟一个孩子斤斤计较吧?我相信这对罗桐柴尔德和冈德修斯两个家族来说是一段美妙的交往,当然,我会万分感激温莎伯爵你的出手阔绰,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可以先把这张面具交给你。”李浮屠很大度地把那枚诡魅面具递给目瞪口呆的温莎伯爵。 沉默许久,苦笑的温莎伯爵朝李浮屠躬身道:“奥古斯丁少爷,你我见过最年轻的标准贵族,虽然有那么丁点儿不甘心,但我对罗桐柴尔德和冈德修斯两个家族未来的友谊因为你充满了信心,再见,未来的公爵。” 这只吸血鬼化作一群蝙蝠冲天而去。 “这张白色面具肯定有非同寻常的意义,说不定甚至是媲美神器的黑色神圣物品,少爷,您也知道黑暗种族也有它们自己的圣物。” 老丕平看着像个守财奴狠狠捧着两只丝绸袋子的小少爷,会心微笑道:“不过这两个小玩意的确是好东西,这位温莎伯爵不甘心也是正常的。” 李浮屠张望了一下,轻声问道:“老丕平,你确定周围没人?” 老管家笑道:“确定。” 李浮屠踮起脚跟在老管家耳畔轻声道:“那张面具是假的。” 第三十一章 阿佛洛狄的胃口 “因贫穷而卑微的贱民不要轻视,因为他们为了生存而挣扎出一套顽强而狡黠的处世体系;因家世而尊贵的贵族不要轻视,因为带给他们荣耀和金钱的长辈会教他如何去做个笑里藏刀的傻子。”李浮屠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那年他才四岁,正趴在母亲的怀中,这位宠溺他的公爵夫人用自己的睿智告诉李浮屠这个世界并不缺少聪明人。 老丕平疑惑道:“少爷,您就不怕那只吸血鬼伯爵察觉?” “赌博而已,我赢了算冈德修斯家族倒霉,输了大不了让他们再来跟我要真品而已,我又没什么损失。” 李浮屠不是傻瓜,他当然知道那个肯让温莎伯爵付出大代价交换的面具来头很大,他也不会傻到随便弄个手工粗糙的假冒货去蒙蔽活了四百年的老不死,事实上这张面具他特地暗中让精通雕塑的父亲去仿造一张,苛求完美的公爵大人花了很大精力才制造出一枚堪称毫无瑕疵的面具。 至于如何制造出这枚面具的沧桑感和历史感,对上辈子便是玩玉高手的李浮屠来说并不困难,造假无非讲究一个“沁色”,那枚玉质面具也是如此,但如何把色泽沁入脉络深处,就是个高难度技术活,所幸李浮屠跟着巫婆做了不少试验,对这个世界的魔法材料了解详细,知道哪些矿石炼化后能产生氢氟酸和硝酸的类似作用,此外还需要火烤和“血沁”,李浮屠对那枚假面具可谓是绞尽脑汁,如果不是这样,他根本就不会拿出手,跟高阶吸血鬼打交道,没点脑子和手腕,纯粹是自找没趣。 摸了摸内衣中的两个丝绸袋子,李浮屠笑裂开了嘴,老丕平看着这位小少爷的灿烂笑容,甚是欣慰,毕竟奥格斯歌城还没有哪位小贵族能被老不死的高阶吸血鬼们称作地道的标准贵族。得了大便宜的李浮屠还不忘记提醒老管家,“老丕平,如果事情没有败露,可别忘了提醒那个伯爵欠了我一样好玩意,要是他随便给我一样垃圾收藏品,就别接受,等到那鸟人掏出让你都觉得新奇的东西再接下。” 牵着李浮屠的老丕平轻笑道:“怪不得夫人总说奸诈的暴发户不可能成为贵族,但贵族天生就是个出色的商人。” 李浮屠想了想,掏出其中一个袋子交给老管家,轻声道:“老丕平,在奥格斯歌城,古利格利不在母亲身边,她又经常出席各种宴会和聚餐,你留着这个,万一真有状况,你也好多张底牌保护母亲,而且你年岁也大了,不到万不得已别老是抢着出手,不行,我得让父亲多找几个能打的,可不能总把老丕平当金牌打手使唤。” 老丕平一愣,缓缓收下这只袋子。 临近波撒珊城堡,似乎想到什么,老丕平问道:“少爷,您刚才说的‘鸟人’是什么意思?” 李浮屠略微尴尬地挠了挠头讪讪笑道:“鸟有翅膀,这些吸血鬼也有,我觉得叫他们‘鸟人’挺合适。” 老丕平忍住笑意道:“少爷果然继承了老爷的文学天赋,这个比喻很形象,可就是怕所有吸血鬼都会郁闷的,毕竟这个骄傲的种族总是以‘黑暗中的古老贵族’、‘地下世界的君主’自称。” 李浮屠撇了撇嘴,寻思着什么时候抓个吸血鬼来解剖看看,对强悍物种的肢解有利于他加深对这个世界**力量源泉的理解。 -------- 休息一天后狩猎再次拉开序幕,这一次贵族们将不再仅限于雅格卜森林外围的丛林地带,这意味着接下来的猎物就不再只是野兔狐狸之类的小动物,他们都听说过雅格卜森林有血牙黑豹子和三剑齿虎这类猛兽,一个个摩拳擦掌,要是能捕获其中一样那可远比在拍卖会上重金购得一个泰坦帝国火辣女奴隶来得更值得炫耀。 “姐姐,要不我们打个赌?” 已经带着八条猎犬来到森林边缘的君士坦丁笑望向不远处的阿佛洛狄,因为那只十三尾黑隼被他捏死的缘故,他特地从老伯爵那里牵来四条格外健壮的猎熊犬,这可比他姐姐的小型北极猎熊犬要更强壮凶残,这四条价值奇贵的大型猎熊犬叫做“图浮宫钟声”,是北部卡妙帝国皇族的专用猎熊犬,个头足足是普通猎狐梗的两倍多。 “没兴趣。” 阿佛洛狄扬臂将十三尾黑隼抛入空中,带着四只猎犬率先冲入森林,她背着一张漂亮的金色华美弯弓和一筒精致弓箭,骑马负弓,姿态优美。 雅格卜森林这一带依然适合策马驰骋,而且更考验骑术,所以贵族们比第一天愈加热血沸腾,这跟他们玩弄女人是一样的道理,拍卖场买来一段时间的漂亮奴隶驯服后便觉得乏味,倒是买来不久稍有抗拒的年轻身体让他们更有成就感。 今天李浮屠很老实地跟随在公爵身后,他肩膀上停着那只并不显得惊世骇俗的红嘴桃花隼,而那只雪白的十三尾隼则在头顶盘旋,在一大堆鹰隼中倒不算诡异。 倒是胖子莱茵哈泰今天格外有骑士风范,胯下一匹漆黑骏马,虽然说猎装和头盔都是特制大号,但经过几年磨练后起码他那一身肉不再是肥膘而是结实肌肉,看起来也颇有气势,何况他粗壮手臂上还停有一只李浮屠帮他“熬”出来的红眼雕。 一行人分头杀入雅格卜森林,飞鸟阵阵,野兽嚎叫。 很快传来消息,已经有人猎获野熊。 又是阿佛洛狄! 李浮屠不急不缓操纵着七八只猎狐梗找了条没人走的捷径缓缓推进,手中把玩着已经有不少缺口的匕首,正是这把匕首陪他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头顶的桃花隼和十三尾白隼正在搜寻猎物,这两只畜生是绝对看不上狐狸或者野猪的,莱茵哈泰跟着他半天见没有收获,便带着十几只猎犬窜入其它小径,对这座森林轻车熟路的胖子不愁抓不到大猎物。 雅格卜南部本就难以寻觅让李浮屠满意的猎物,所以将就捕捉了几只野兔后来到一处湖泊,指挥那群猎狐梗趴下休息,李浮屠叼着匕首爬上一棵树,躺在树干上休息。突然看到湖泊对面某个一头金发的家伙阴险而卑鄙地射中了一只在湖边饮水的麋鹿,本来贵族狩猎有很多规则,例如藏匿于饮水区猎杀动物是不光彩的事情,而这位北奥武符家族的少爷显然很不择手段。 极有耐心地潜伏于湖泊草丛中,一旦有中型猎物靠近就无情射杀。 李浮屠摘下一片树叶,测试了一下风向,自言自语道:“运气不错。” “为什么这么说?” 树下响起一个轻灵悦耳的声音,已经察觉到是阿佛洛狄的李浮屠坐起身,将匕首插入小腿上的袖套,望着树下一身猎装的少女,瞥了眼远处怕被其他贵族发现而适可而止离开的君士坦丁,随意道:“捕猎或者潜伏前首先就要用烟雾将自己熏一遍,这样就能避免猎物察觉到人类的特殊气味,否则极有可能反过来成为被追杀的猎物。埋伏于顺风位置,动物很容易就嗅到气味,你那位聪明的弟弟运气不错,挑了个逆风向,否则别说麋鹿他连一只野兔都瞧不到。你别露出那种惊讶的表情,这仅仅是一个稍微有点常识的猎人都知道的东西,我在瑕多丽生活了四五年,这点都不知道的话就真的是白痴了。” 树下的阿佛洛狄微仰头笑道:“为什么要补充后面那点,难道让我觉得你跟一般贵族少爷不一样会让你感到不舒服?” “别勾引我,我还是个孩子。” 李浮屠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从这个角度欣赏阿佛洛狄,确实别有一番味道,要知道这个年龄的阿佛洛狄已经是个十足的大美人胚子,该凹和该凸的地方都差不多初见规模。只不过李浮屠倒真没想要推倒这个北奥武符家族的千金,这个女人可不是一般的花瓶啊,一不小心摔碎了,可是要人命的。 “放心,我对孩子没兴趣。” 阿佛洛狄眨了下眼睛轻轻一笑,随即纵身上马,带着四条猎熊犬飞奔离开。 李浮屠重新躺在树干上,咀嚼一片树叶,老气横秋感慨道:“这么小就知道玩欲擒故纵,大起来还了得?做这种彪悍女人的男人,得多累?恐怕一个公爵头衔满足不了她的胃口吧?” -------- 这次狩猎依然是阿佛洛狄夺魁,贵族老爷们大多都有猎获棕熊等大型野兽,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在北奥武符和伊阿宋两家汇合的时候竟然冒出一只血牙豹子,虽然体型不大,但还是让伊阿宋家族的成员一个个抹了把汗,北奥武符老伯爵不愧是战场厮杀过的贵族,在他的带领下两个家族终于围剿捕杀这只运气差到极点的雅格卜森林之王,老伯爵回城堡的路上甚至要把黑豹的尸体挂在马背上,可以时不时听到他纵声大笑。 几乎没有收获的李浮屠只是神情自然地听着贵族们溜须拍马互相吹捧,他可是知道这只幼年的黑豹子只是被古利格利折腾到精疲力竭后才投放到两个家族面前,也就是说除了奔跑比棕熊和野猪快一点,再没有半点杀伤力。 真要是头雄性成年黑豹子,除了君士坦丁的那队图浮宫钟声猎熊犬,十几只普通猎狐梗根本不够那畜生塞牙缝。 母亲为了这场狩猎还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啊。 走出雅格卜森林不远的李浮屠叹了口气,回望了一眼,回到奥格斯歌城进入马丁公学后估计很少有机会来这里捕猎泡温泉了。 而此刻悄悄望了眼李浮屠的阿佛洛狄漂亮眸子中却有了种玩味的期待。 第三十二章 奥格斯歌城之父 再过一天就要离开瑕多丽庄园的李浮屠牵着阿瑞斯来到铁匠铺,古利格利正抡着锤子打铁,许多好奇帝国第六骑士身份的贵族在波撒珊城堡呆了几天愣是没瞧出这位铁匠就是白衣骑士,李浮屠让阿瑞斯站在门外,一个极具爆发力的弹腿便凌空扫向背对他的古利格利,古利格利弯转左手轻描淡写握住这狠毒一腿,把李浮屠丢出去,转身望着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少年骑士,放下锤子站在原地,而被他摔出去的李浮屠一落地便又飞冲而至,一阵狂风暴雨打击迎面而来,拳脚并用,狠辣而刁钻,古利格利见招拆招,仍由李浮屠攻势波涛汹涌,他双脚和身体依旧岿然不动,仅用一只手便卸下了李浮屠所有进攻。 一鼓作气都没有占到半点优势的李浮屠最终再次被古利格利摔出去老远,气喘吁吁的李浮屠转头看了眼门口的白麻布孩子,问道:“阿瑞斯,看清楚没有,以后你随时可以袭击这个男人,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等你能够打中他的时候再来奥格斯歌城找我。” 手中握着那枚骰子的阿瑞斯轻轻点头,苍白消瘦的脸颊浮起一抹让古利格利毛骨悚然的执着。 古利格利皱眉道:“奥古斯丁少爷,就算您对我这几年的训练方式有所不满,您可以换种方法来报复我,但我恳请您千万别把这个孩子跟我扯上关系,我怕以后我每天吃喝拉撒都得不到报障。这孩子脑子从不会转弯,奥古斯丁少爷,要不我帮您抓只高阶吸血鬼来做试验?” 李浮屠摸了摸阿瑞斯的脑袋,轻声道:“可以开始了。” 一瘸一拐的阿瑞斯迈着艰难地步子冲向古利格利,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孱弱的孩子怎么能够打中古利格利,四肢健全的胖子莱茵哈泰就算再训练五十年都碰不到古利格利一片衣服,更何况瘦弱残疾的阿瑞斯? 阿瑞斯比李浮屠更早飞出铁匠铺,但这个孩子却再也没有瞧即将离开城堡的李浮屠,而是咬着牙摇晃着纤弱的身躯冲入房子。 没有一次回头的李浮屠喃喃道:“一个天才付出一份也许就能获取十分回报,阿瑞斯,只要你付出一百份便有十一份的回报,这是你唯一超越别人的机会。你这辈子即使只能做个傀儡,也必须强大到令人发指。” 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中没有谁能救赎你。 黄昏时刻,波撒珊城堡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所有人都沉浸在轻松愉悦地美妙氛围中,李浮屠透过窗望向远处的铁匠铺。 一个精疲力竭的瘦小身躯又一次被丢掷出铁匠铺,已经浑身浮肿铁青的孩子缓缓站起来,那只健全的腿硬生生拖着另外一条天生肌肉萎缩的病腿艰难前行,本来就病态的白脸愈发憔悴,迎接他的无疑又是一次狠狠摔落坠地。 深夜,李浮屠在房间捧着一本被魔法工会限制流传的基础魔法书籍,在这个世界魔法师不同于门槛相对较低的骑士,它是一种被魔法工会和帝国魔法研究院两大巨头垄断的稀缺职业,而成为其中一员除了必须拥有骄人的资质之外仍然需要大把的金钱,虽然魔法工会在各大城市都会设置核砝纯度鉴定处,但资质并非惊艳的平民孩子往往被拒于魔法大门之外,魔法协会除去基础魔法原理会限量发行严禁印刷的教科书,高深晦涩的高阶魔法都往往是代代相传口述给后辈,整个神圣帝国只有两座戒备森严的魔法图书馆,如果私自泄露魔法理论被开除魔法协会资格不说,还会被帝国判处关押十年以上的重罪,甚至有大魔法师被终身监禁的恐怖先例,可见魔法工会和帝国研究院的管理严格。 对帝国贵族来说,贫民拥有知识和力量是一种比泰坦帝国大军入侵还要可怕的事情。 所以这绝对不是一个绚烂魔法满天飞的世界,没有天赋的寻常贵族也许可以轻松获得骑士勋章,但绝对没有办法进入魔法工会滥竽充数。 铁匠铺外,一个白袍沾满尘土的孩子缓缓爬向木门。 古利格利站在门口,从下午一直被打扰的他彻底败给这个不知死活的孩子,他真不知道该说这个阿瑞斯是疯子还是天才,沉声道:“回去吧,在自身精神最饱满的时刻全力一击才是成功几率最大的刺杀,你这样是浪费时间。” 关上门,古利格利猛地灌了一口酒,重重松了口气,他觉得地狱大门已经向他打开,亲手打开这扇大门的就是李浮屠,而门后的魔鬼就是阿瑞斯这孩子,对,现在这个孩子是没有半点杀伤力,如同一只贸然挑战狮子的羔羊,可狮子的吃喝拉撒都被彻底打乱。 阿瑞斯孤独地坐在门口休息了很久,仰头望着漆黑夜空中的璀璨星辰,等到能够起身行走后他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走入波撒珊城堡。 悄悄推开门,阿瑞斯一瘸一拐地小心翼翼走入房间,轻轻关上门,然后在能够被光线照射到的角落蹲下,将头埋在膝盖中沉沉睡去。 清晨,这个孩子站起身,来到李浮屠床头,露出一个已经不再随时挂在脸上的憨傻笑容,然后轻轻走出门。 躺在床上的李浮屠睁开眼睛,他不知道这个阿波雷帝狼族族长的儿子能支撑多久。 古利格利会满腹牢骚地带给他一个奇迹?还是一个原本就已经被命运抛弃的孩子的夭折噩耗? -------- 贫富,贵贱,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帝国,鸿沟几乎不可逾越,对于神圣帝国平民和穷人来说,想要爬上金字塔的狭窄上端,要么一出生就拥有纯度和容量惊人的核砝,恭喜你,帝国魔法研究院会直接将你带到朱毗特城进行训练,如果顺利进入某个大城市魔法工会,再成为某个小贵族的私人老师,荣华富贵指日可待;要么进入雇佣军参加“圣战”讨伐异教徒,或者进入帝国南部军团与泰坦帝国交锋,在战争中捞取功勋,当然前提是活着回来,除此之外,就只能奢望有钱进入帝国公学,埋头苦读出一个优异的考核成绩,以便成为帝国行政人员或者某个大家族的各类性质管家,否则,就准备一辈子仰视贵族和富人吧。 马丁公学,是奥格斯歌城最好的非贵族学院,这所学院的建立是为了纪念伟大的奥格斯歌城之父马丁*路易,这位平民出身的政治家是神圣帝国第一位非贵族出身的宫相,也正是这位铁血宫相一手将奥格斯歌城构建成史诗大陆东南部最大的商贸城市,所以马丁公学的院长历来都是路易家族的家主担任,虽然路易家族的年轻成员都不会在此就读。 李浮屠并没有大张旗鼓地以罗桐柴尔德家族继承人显耀身份进入马丁公学,公爵夫妇已经在府邸邀请马丁公学的路易院长商谈过入学细节,受为了避免好事者打搅李浮屠的进修,宠若惊的老院长保证仅仅用奥古斯丁这个名字载入名册,而不会加上罗桐柴尔德这个华贵姓氏,一切保密,他甚至会安排人手保证李浮屠这位学生的安全。 这也不能怪老院长如此兴师动众,事实上近一百多年来再没有一位父辈是男爵以上的贵族子弟就读马丁公学,只有那些最不起眼的爵士们的不争气子孙在东部贵族学院被开除,才会勉强进入马丁公学,所以老院长看李浮屠的眼神就像一个饥渴壮汉瞧见了没穿衣服的妩媚美妇。 和胖子莱茵哈泰进入马丁公学大门,一眼就看到奥格斯歌城之父“铁血”马丁的巨大雕像,只可惜长时间风吹日晒使得雕塑残败不堪,李浮屠愣是没瞧出这位帝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奥格斯歌城名人有什么气势。 作为学院代表迎接李浮屠和胖子的是分管各个阶段魔法班的副院长塔科,这是一个神情冰冷面无血色的中年男人,据说因为研究某些禁忌领域的试验而被魔法工会开除魔法师资格,最终来到马丁公学选拔一些被帝国魔法研究院抛弃的魔法学徒,这些孩子如果再富有一点,也许就有可能去朱毗特城的神圣学院进修,但基本上不可能出现核砝变态的天才,帝国的人才筛选机制还是相当完备的,怎么轮都轮不到马丁公学掌控极佳资源。 死气沉沉的塔科虽然知道眼前这两位小贵族的身份,却没有表露太多的异样情绪,只是带着他们来到专门提供给少数优秀学员的一栋僻静房子,李浮屠的房间在三楼,走在古老的楼梯上会吱吱作响,涂有彩色的斑驳玻璃窗外是一排高大梧桐树,这个季节落叶缤纷,一地金黄,赏心悦目。 让胖子莱茵哈泰惊喜的是这栋房子竟然是男女混住,一楼和三楼是男学员,二楼和四楼都是女学员,其中还有不少年轻教员因为学院没有地方安置而安排在这里,塔科把这两个大人物送到房间后便径直离开,一点都不像是个想要对贵族溜须拍马寻求上位的权力热衷者。 趴在窗口看异性的莱茵哈泰疑惑问道:“奥古斯丁少爷,公爵夫人为什么要把你安排进这种破学院?” 李浮屠环视一周,房间虽然不大,但清爽干净,而且胖子就住在隔壁,他从箱子中把书籍都拿出来,最后还有一副胖子最痴迷的帕雅战棋,李浮屠随口问道:“帕雅战棋中最被忽视的一股力量是什么?” 胖子努努嘴道:“平民,这个数量最多但是战斗力最垃圾的阶层。我其实也很好奇历史上最著名的帕雅战棋博弈中为什么很多场最终都是一枚可有可无的平民棋子致胜,运气?我可不相信什么平民和奴隶是帝国基石的鬼话,他们愚昧,弱小,贪婪,为了生存可以放弃信仰,习惯性地在强大力量面前卑躬屈膝。” 李浮屠躺在床上,轻声道:“也许母亲是想让我体会一下这个群体的挣扎吧。莱茵哈泰,帕雅战棋的构造者既然设计出比例巨大的贫民和奴隶棋子,当然不会是仅仅用来满足贵族和骑士的虐待趣味。” 胖子对此没有深思,而是自顾自道:“奥古斯丁少爷,知道马丁公学最有趣的事情是什么吗?有两样,第一样是这里的宫廷女仆培训班是奥格斯歌城最漂亮的,第二件事情就更有意思了,那就是马丁公学跟其余几个平民学院的大规模斗殴!” 第三十三章 魔法第一道门槛 “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可有了光,不也就有了黑暗?圣导师黑格尔便说过‘纯粹的光明就意味着纯粹的黑暗’,光明与黑暗,这一对相辅相成的孪生体。我们这个世界既然有白魔法师,有教廷圣徒,有圣堂骑士,那相对应也有各种黑暗生物,这堂课,我会为大家介绍‘活尸’的来源。基本上每个牧师或者魔法师都会在将来替人净化这类生物,对了,谁知道诞生这种生物的来源?” 这是一堂魔法理论课,授课的正是塔科副院长,呆板的神情,阴冷的语调,晦涩的谈吐,让人感觉像是在面对一个不近人情的吸血鬼。下面的学员一听到“活尸”立即一个个露出鄙视憎恶神情,在神圣帝国,这个词语也就比异教徒或者吸血鬼来得稍微顺耳一点。 这位古怪的中年院子似乎也知道极少有学员愿意回答问题,自问自答道:“埋葬后的某些死人因为一些神秘原因可以保持尸体的新鲜,离开坟墓,官方解释是这些活尸因为自杀或者被开除教籍而没有埋葬在教廷牧师祝福过的土地上,我相信事实并没有这么简单。” 这堂课是李浮屠的必修课程,除此之外他还有帝国政治史、梵特兰蒂冈教廷谱系这两门必修和泰坦骑兵发展史在内的四门选修,他坐在角落的临窗户位置,托着腮帮仔细记录这些基础知识,插班进入马丁公学一段时间后他的平静表现打消了某些同龄人的好奇心,李浮屠既没有在课堂上发表惊世骇俗的评论,也没有像个孤僻乖张的死灵法师一样躲避众人,他的一切言行举止都符合一个平民子弟的形象。一般来说在公学不会传授给魔法班学员法术奥义,而仅仅是讲解一点理论知识,只有极少数优异学员才能成为真正的魔法学徒,但恰巧就缺乏根基的李浮屠依然听得津津有味。 本来这个塔科的课因为实在缺乏兴致而并极少有学员到场,但今天马丁公学的第一富家女约瑟芬破天荒地没有睡懒觉,她的参与使得原本稀松空荡的教室立即拥挤起来,这位奥格斯歌城西部城区出了名的富家千金虽然才十四岁便已经艳名远播,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是她的放荡妖艳在推波助澜,马丁公学中只要父辈有爵位的公子哥大少爷不管肥矮胖瘦都被她勾引过,她起初对入住梧桐树小楼的李浮屠也有那么点兴趣,可后者的普通穿着和平庸表现打消了她的诱惑**,用她的话说就是“一头顶着爵士头衔的肥猪也比一个穷二白的平民帅哥来得英俊潇洒”。 塔科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冰冷道:“还剩下最后一点时间,有没有谁要提问。” 李浮屠缓缓起身,一本正经问道:“塔科院长,魔法是什么?” 这个问题引发一阵哗然,不少早瞧李浮屠不顺眼的家伙开始把“白痴”“弱智”这类头衔抛出来,本来已经准备回去勾搭刚认识的某位东城贵族少爷的约瑟芬立即咒骂一句,她狠狠丢下手中的鹅毛笔,回头死死盯着一脸从容的李浮屠,真是个该死的贱民,难道他不知道他那不值钱的时间对她这样的富人来说是极其昂贵的吗? 塔科也是个怪胎,碰到这种连入门水准都称不上的问题,竟然煞有其事地抛出大篇幅答案:“你是我十年授课生涯中唯一提出这个魔法世界桂冠上明珠问题的学生,我不管你是碰巧还是有意,我都不想告诉你教科书上的东西。自从人类有历史以来,处于星空下和深渊上的我们便不尝试许多仪式来为自身的存在以及敌对的骇人世界寻索意义,并且争取最终的主控权,其中有些仪式逐渐型塑为普遍所能接受的信念体系,也就是后来所衍生而成的一些宗教信仰,其它仪式则依然保有其神秘姓,或仍旧隐而未显,而魔法,则是其中一门最璀璨最深奥的古老仪式。它是利用凌驾于宗教之上的科学所进行的实验,与探索神秘知识的严谨观察行为。想要深入魔法殿堂而不迷失自我,必须跨越三道门槛,第一是开启物质内整体之‘锁’来对其施加影响,这就是魔法工会官方定义的‘核砝’,具体的开启方式很像是一个由复杂密码组成的诡异迷宫,这是一种单向性的解析,是一项不能重复试验的特殊试验……” 下面嘘声一片,显然对这位“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吸引女人的地方”的副院长侃侃而谈表示强烈不满。能进入这个班级的学生往往都有不错的魔法天赋和殷实的家底,自然对这种枯燥无聊的苍白讲述感到不耐烦。 只有李浮屠安静站在窗口等待塔科的下文,只可惜铃声响起,收起怀表的副院长立即打住,道:“奥古斯丁,对于你这样的初学者来说,不要妄图涉猎魔法领域的深处。” 约瑟芬像是一个公主在质问一名马夫询问李浮屠:“新来的插班生,你来自什么区?” 收拾书本笔记的李浮屠轻笑道:“塔伯区,梛盾区,我来自其中的一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约瑟芬小姐,你不妨自己猜猜看,我相信你一定不会猜错这种近似白痴的答案。” 约瑟芬对这个新来的家伙彻底失去兴趣,塔伯区?天啊,那可是奥格斯歌城真正大贵族聚居的神圣区域,别说塔伯区,就算是东城罗德里区随便出来的一个富贾人家兴许都比她家富裕,约瑟芬这辈子的最大愿望就是能够坐着马车在塔伯区逛一圈,然后嫁入罗德里区的豪门家族,所以她狠狠瞪了眼远处那个肯定是梛盾区溜出来的贫民子弟,尽量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一个胖子兴匆匆跑进教室,如果不是约瑟芬躲避及时,想必她一定会这个一脸雀斑加青春痘的胖子撞个满怀,那一定会让她恨不得立即把那身昂贵的衣服烧成灰烬,本就不是一个贵族的她狠狠骂道:“肥猪,眼睛长在屁股上了?!” 别怪约瑟芬没有教养,这就是西城杰佛理区骂人的口头禅,事实上你不能苛求一个父亲是贩卖奴隶起家的少女像塔伯区贵族名媛那般温文尔雅。 李浮屠饶有兴致地看那个胖子如何应对,虽然在雅格卜森林中这个死胖子总是与勇敢忠诚这类品质无缘,但雅格卜中许多被这个胖子阉割掉的畜生会记恨他一辈子,而李浮屠也比较遗憾再也看不到这家伙花样跳水的滑稽模样。 莱茵哈泰也不动怒,只是在众人的纳闷中转身背对约瑟芬,然后狠狠憋气,那张本就肥大的脸颊如涨成猪肝色。 噗! 屁股一撅,这个死胖子狠狠放了一个奇臭无比的响屁,让面对他大屁股的约瑟芬差点直接呕吐起来,所有人立即跑出教室。 “一个杰佛理区的婊子,大爷我嫖你都不会给钱!” 莱茵哈泰拍拍屁股,不理会几乎哭出来的约瑟芬,大摇大摆走向李浮屠。 约瑟芬身上的香水和胖子的臭屁混杂出一股诡异的气味,这位马丁公学的天之骄女冷冷道:“肥猪,我一定要把你送到屠宰场,虽然不值几个钱,我一定会的!” 莱茵哈泰气势十足笑道:“我还怕了你不成,赶紧把你屁股后面那群恨不得给你舔脚趾的废物骑士啊白痴剑客啊统统喊来,大爷作为一名不惧强权的高傲骑士,你们来几个我就让你们背诵几遍骑士语录,唉真是个世风日下的世道,像我这样富有骑士精神的正直绅士是越来越稀罕了。” 一脸阴狠的约瑟芬咬牙跑出教室。 空荡荡的教室只留下李浮屠和自我陶醉中的莱茵哈泰,前者狠狠一脚踹中胖子的屁股,笑道:“你就等着被收拾吧,这个约瑟芬是出了名的小心眼,你给她一个白眼她绝对会让你挨一顿揍,更何况你还这么羞辱她,我估计你能留条裤衩回梧桐树小楼就该庆幸了。” 报应总是比收获更早来到。 果然,门口已经很快被两个标准的纨绔子弟带着两批小喽啰严密堵住。 约瑟芬也许是个势利虚荣伪善的女孩,但这并不妨碍她轻松征服那些垂涎她美貌的家伙,她是个极其懂得如何将身体资本发挥到极致的漂亮女孩,她这样有张精致脸蛋而且发育丰满的少女在马丁公学已经是出类拔萃的傲人,所以她楚楚可怜梨花带雨地振臂一呼,顿时就组成了一支规模不小的敢死队冲向胖子所在教室。 低头哈腰的莱茵哈泰擦了把冷汗,转身朝李浮屠谄媚道:“亲爱的奥古斯丁少爷,我们是同一条战线的盟友,所以您一定会伸出您的援助之手,是吗?” 知道目前走不出去的李浮屠干脆坐下,托着腮帮一脸准备看戏的戏虐神情,轻笑道:“去吧,我一定会把你的英雄事迹转达给你的芭芭拉。” 第三十四章 一根撬起魔法世界的杠杆 大战一触即发。 双方阵营一边是荡妇约瑟芬浩浩荡荡的裙下之臣们,有点家世的就带着一条条恶狗一样的手下,没资本的就悄悄藏了马丁公学必备的榔头铁锤,声势浩大。而另一方则是孤伶伶的胖子莱茵哈泰和暂时摇摆不定的李浮屠。 一名正统骑士见到另一名骑士被恶势力压迫的时候一定要挺身而出,那是在捍卫骑士的神圣荣誉和高贵尊严。那么一个贵族看到另一个贵族陷入困境的时候该如何做?公爵夫人的答案是,是盟友的话就站远一点,是敌人的话就悄悄再捅他一刀子。 李浮屠掀开摘录塔科副院长知识的笔记本,如果万一这场斗殴真的会殃及池鱼他也可以直接跳下楼。所以,胖子很悲壮地要独自面对这么一大帮恨不得拿他人头去向约瑟芬邀功的疯子,他咽了下口水,似乎他内心早就知道李浮屠会袖手旁观,脸上冒出一股子兴奋的狰狞,挪动着那足够两个瘦小个子叠加起来的壮硕身躯。 更让那群恶少冒冷汗的是这个魁梧胖子竟然从袖子里滑出一根和他体型无比般配的巨型铁棍,一点都不像是个才进马丁公学不久的新生,一般来说只有马丁的老油条才会随身携带家伙。 胖子趁这群家伙发愣的间隙,一个几乎让教室震摇晃起来的撼野蛮冲撞,将门口一大堆人直接撞得人仰马翻,然后就陷入人海包围中,也亏得这胖子凶悍,下手从不含糊犹豫,这铁棍所到之处是一片哀嚎声,只不过人海战术的可怕就在于你根本防不住防不胜防的黑手暗棍,在走廊中一路厮杀到头的胖子早已经鼻青脸肿,幸好一身肉增加了他的抵抗力。 李浮屠并不着急,这个世界的贵族对无缘无故的恩惠有种本能的警惕,而对贵族间带来的摩擦伤害却又有一种出乎意料的强大承受力,这是个很有趣的潜规则。他跟莱茵哈泰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家族间盘根交错的南北遥相呼应是一点,他本人和胖子之间不勾心斗角却谈不上掏心掏肺的相处是另外一点,他之所以敢把这个胖子丢下六楼那是因为他知道自然有人能让他死不了却吃足苦头,这跟古利格利当初让他们跳悬崖或者单挑雅格卜丛林之王一样,绝对不会死,这是底线,这恐怕就是这个贵族世界的另外一个潜规则了:学会去试探别人的底线,揭开对手甚至是盟友的底牌。 他不再去理会胖子的死活,这些年丛林生涯足够让他活着走出教学楼,再说学员间的斗殴再狠再不要命也比不上不适者被猎杀的雅格卜森林法则。 “灿烂星辰照耀太空,道德律令在我心中。” 这是塔科副院长的座右铭,没有接触过基础魔法知识体系的李浮屠总觉得这个被开除出魔法工会的家伙很有黑魔法师气息,他这段时间上课所说的虽然严格按照魔法工会制定的框架内大纲授课,但偶尔的细节穿插会给掌握尖端魔法理论的李浮屠一种认同,只不过魔法班的家伙们大多只顾着欣赏约瑟芬的撩人姿态,极少数有心钻研魔法的学员也因为知识储备薄弱而无法理解拦在门槛之外。 没有家世没有足够的金钱,或者没有让帝国魔法研究院叹为观止的核砝,是会被魔法世界拒人与千里之外的。 李浮屠捧起书走出教室,站在走廊最里面一头的胖子正在奋力厮杀,而地上也躺了不少呻吟哽咽的学员。 恼羞成怒的约瑟芬躲在角落喊道:“谁要是把这只肥猪打趴下,我就陪他去法北拍卖行。” 于是,本来阵型大乱准备退缩的敢死队成员一个个像是被牧师术士们施加了神圣勇气术,悍不畏死地喊着冲向那个下手狠辣刁钻、手脚尽往别人下体招呼的该死胖子。兴许是杀出了血气,在雅格卜中李浮屠身边一直沉默寡言安静制造陷阱的胖子怒吼一声,摆出一个挺有大将风范的姿态,一棍子就砸翻一个身体跟他完全不在一个层面的瘦弱眼镜男。 吓了一跳的约瑟芬一咬牙道:“谁能掀翻这个胖子,我带他一起参加这个周末斯捷潘园地的猎兔大会!” 本来就差不多陷入癫狂的众人彻底杀红了眼,颇有死胖子你打残我我就打得你半死的凶残气势。 李浮屠走过约瑟芬身边的时候,带着玩味笑意轻声道:“我听说这个胖子的父亲是个地地道道子爵,而且家族近百年来似乎也出过一两个伯爵。约瑟芬小姐,我想你现在一定知道你在干什么了吧?” 约瑟芬身体猛地一颤,不敢置信地望着李浮屠离开的背影,然后迅速转头,死死盯着再度陷入人海中的胖子,脸色阴晴不定,分析完李浮屠那番话的可信度后她转变出一张娇艳如花却略带崇敬与感激的脸庞,然后喊着“住手”不顾死活地猛然冲进人群,最后强忍住混乱中不留神砸到她身上的闷棍带来的刺骨疼痛,她终于在所有人的错愕中来到沾了不少血迹的胖子跟前,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深情凝视着面无表情的胖子,暗自庆幸自己衣服和发型都没有弄乱的约瑟芬缓了一口气,极具表演天赋地楚楚可怜道:“莱茵哈泰,你是我见过第一个如此勇敢的男人,请原谅我用这种鲁莽和粗劣的方式来试探你的诚意,我希望你能够与我一起参加斯捷潘园地的猎兔活动。” 别奇怪这个马丁公学交际花为什么知道胖子的名字,事实上她记得住所有稍微有点挖掘潜力的新生名字。 胖子吐出一口血水,道:“猎兔?不不,我这辈子是不会参加这种活动的。” 贵族既然有猎狐这种休闲,没有纯种骏马和成群猎犬的平民自然也有他们自己的娱乐方式,在奥格斯歌城西城稍有名望的富人可以在斯捷潘展开狩猎,但猎物绝对不能是狐狸,因为那是贵族的优雅特权,所以“猎狐”和“猎兔”逐渐成为帝国贵族和平民之间泾渭分明的文化符号。 约瑟芬不怒反喜,这似乎从侧面证明了那个梛盾区该死贱民的说法,这个胖子是个货真价实的贵族子弟,父辈是子爵,而且短短百年间还出过一两个伯爵,这已经足够让约瑟芬头昏目眩,她强自镇定,挤出一个灿烂迷人笑容,柔声道:“勇敢的莱茵哈泰,既然你是一个不喜欢猎兔这种残忍活动的文雅绅士,那你是否愿意陪我一起共度晚餐?” 文雅绅士? 这种人应该不会拎着一根大铁棍把十几号人打趴在地哭爹含娘吧? 神情一直冷冰冰的胖子抛下铁棍,揉了揉被打肿的脸颊,突然露出一个让约瑟芬误以为得逞的笑容,只可惜他用一种不屑的神情狠狠瞥了眼她的胸部,道:“对不起,大爷只喜欢胸部够大屁股够翘的女人,对你这种库亚平原一般的胸部没半点兴趣。” 胖子在一群男性学院的脸部抽搐中趾高气昂地扛着那根大铁棍走出走廊,留下一个无比霸气的背影。 约瑟芬使劲盯着莱茵哈泰的高大背影,眼神像是一头母性的黑豹子。 李浮屠梧桐树小楼正在自己跟自己下帕雅战棋,与自己博弈是门挺深奥的学问,李浮屠喜欢的方式是假象对手以自己最不习惯的激进手法猛攻,那是一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勾当,所以稍加不留意往往一盘棋就会双方不剩几颗棋子。 刚从马丁公学治疗所回来的莱茵哈泰来到他的房间,没有半点要吹嘘辉煌战绩的意思,对这个胖子来说,见识过李浮屠这些年的迅猛成长,以及在雅格卜丛林中表现出来的铁血和阴险,胖子不觉得这么一场小打小闹会让这位骄傲而冷酷的奥古斯丁刮目相看。 李浮屠捏着一枚骑士棋子,也不抬头看对面观看棋局的胖子,轻笑道:“是不是很费解为什么约瑟芬最后关头对你的态度会来个一百八十度转变?” 胖子点点头,摸了摸那张宽大的青肿脸庞,淫秽笑道:“难道是这个荡妇见识到了我的不倒雄风?” 李浮屠冷笑道:“我只是跟他说了你是个贵族子弟罢了。” 莱茵哈泰耸耸肩,屁股下面的椅子不堪虐待地发出吱呀抗议声,他习惯了看李浮屠自己跟自己下棋,往往都是他不发一语地耐心看完李浮屠下完一盘棋,他极少亲自跟李浮屠对弈。 李浮屠捏起一枚魔法师棋子,陷入沉思。 魔法是什么? 这就等于数学上的1+1为什么会等于2,后者是架构数学这个庞大世界的支柱,前者则是魔法领域的根源,即使博学深邃如巫婆面对李浮屠这个问题也只是一笑置之,并没有给出一个详细的确切答案,她只是打了个比喻,如果你要用一把长度为10厘米最小刻度为1厘米的尺子来衡量一件9厘米的物体,这并不困难,但要用它来衡定根号2这个无穷循环的单位就有点棘手,其实你可以设计出一个三角形,然后通过已知的两条边来求解出无法衡量的那个无穷循环的数,在这个过程中,你懂得了什么? 自称圣尔忒米斯的巫婆当时摸了摸李浮屠的脑袋轻笑道:孩子,延伸开来,那就是你必须有一根足够撬起魔法世界的杠杆,一种可以打破二元世界的思维方式,每个人往往对这根杠杆都有不同的认知,你遗失掉的那根杠杆,我找不到。 李浮屠轻轻叹了口气,抚摸着那枚魔法师棋子,其实归根到底还是说了等于没说,这个巫婆还真是会打哑谜。 见李浮屠始终不肯下棋的莱茵哈泰不禁好奇问道:“奥古斯丁少爷,您在思索什么深奥的人生哲理?” 懒得跟这个胖子计较这种马屁是否有意义的李浮屠微笑道:“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这个塔科真的有那点意思,我考虑是不是聘请他作为我的私人魔法教师。” 第三十五章 东部的贵族大门 约瑟芬这位刚刚学会引诱异性便在马丁公学情场所向披靡的骚媚狐狸碰到了莱茵哈泰这块铁板,只不过她胸部虽然如胖子所说如库亚平原一样平坦,但她的脑子倒相当好使,竟然费尽心机开始向身份神秘的莱茵哈泰展开攻势,于是学院中总能看到一个眼神色迷迷的巨大胖子身旁跟着一个娇滴滴妩媚美女这样一幅惨绝人寰画面。 而那群在斗殴中吃了大亏的富家子弟则很不意外地回家搬救兵,直接导致一大帮奥格斯歌城西部的富人聚集马丁公学院长室,一个个喷着唾沫吵着要严办那个该死的罪魁祸首,而身为院长的老路易子爵则漫不经心地保持一脸微笑,心底咒骂这群西城区富商跟他们的渣滓儿子一般弱智,老子爵最后高深莫测地告诉他们这位莱茵哈泰少爷属于合理自卫。 能够把子孙塞进马丁公学的奸商们终究智商要比不成器的子孙们高一些,从老子爵院长的暧昧态度中很快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于是一场规模浩大的声讨最后变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缄默,并且一个个暗中提醒自己的子孙不要去招惹那个没有教养的该死胖子。 李浮屠没有心思去搜寻马丁公学那几个据说在塔伯区都小有名气的平民人才,这其中有的是骑士考核成绩让东部贵族学校咂舌的优异学员,有的则是让塔伯区老贵族们带着暧昧语气讨论的漂亮女孩,事实上很多西部学院中高段学员如果有张足够打动贵族的脸蛋,往往可以嫁入豪门,这也是约瑟芬这类虚荣女孩的最大梦想。 她们也许不缺钱,但她们缺一顶贵族夫人的桂冠。 奥格斯歌城东部几个贵族区就像一座高大巍峨的森严围城,也许会有女人想逃出来,但有更多的女人削尖了脑袋想要挤进去。 因为莱茵哈泰逐渐成为马丁公学的焦点人物,李浮屠要求这个胖子除了在梧桐树小楼可以套近乎外,寻常时候都别来烦他。 李浮屠下课后基本上都把时间放在号称帝国东南部第一藏书量的伦萨图书馆,母亲的意图其实不难理解,无非是想让他更了解这个社会的阶层构架,她担心从小就习惯了“与世无争”的儿子失去那份贵族该有的锐气,基本上奥格斯歌城没有哪位贵族少爷不会惹出点必须家族出面帮忙擦屁股的麻烦,虽然奥格斯歌远离战争,但有澳狄斯亲王这样一个伟岸榜样竖立在塔伯区,基本上每个有见识的贵族都希望自己下一代能够依靠胆识气魄来赢得亲王殿下的青睐。 塔伯区以天才和跋扈著称的君士坦丁,罗德里区圣乔治学院的剑士部拉奥孔,以及西城马丁学院骑士部伊凡雷,这几个都是奥格斯歌城这一代青少年翘楚,贵族们心里都清楚,奥格斯歌城能否在帝国中央占据话语权,极有可能就是靠这批未来的城市领军和代言人。 李浮屠来到图书馆四楼的宗教历史区,找了本《使徒信经》,这是一本从邻国流入神圣帝国的宗教书籍,可能是摆放于角落和书籍本身晦涩的缘故,这本《使徒信经》依然崭新,这从背后的借阅历史次数也看得出来。 他突然想到那个替他施洗的督主教,听说那位在梵特兰蒂冈教廷属于温和派核心之一的大人物已经晋升为红衣大主教,掌管神圣帝国西北部教区,既然越过督主教和红衣大主教之间的这个巨大门槛,梵特兰蒂冈教廷分为九个大教区,牧首一人兼任朱毗特城和中央大教区主教,可以说这个伊耶塔已经进入帝国精神世界的领袖行列。 李浮屠喃喃道:“母亲这些年应该没少往这位红衣大主教手中送凯撒金币吧?” “看得懂?” 一个带着轻柔意味的空灵声音在李浮屠耳畔响起,抬头,首先是一张只能算作清秀的脸庞,然后是她手中的一本厚重书本,圣哲罗姆的《圣体转化论》。这个女孩属于不会让人惊艳也不会让人觉得很抽象派的那种类型,李浮屠扬起手中的书,轻笑道:“勉强看懂,因为以前对宗教不是很感兴趣,所以有点吃力。” 女孩虔诚地在胸口画了一个神圣三角形手势,道:“仁慈的主会温暖牵引每个人走入不沾一点污秽的神圣殿堂。” 似乎看到李浮屠的微微讶异表情,她莞尔笑道:“对不起,我是个信徒,立志要成为一名修女,将身心献给主,因为我相信这样才能让我的心灵永不枯竭。不好意思,第一次见面就跟你说这些,希望你别觉得我是个疯子。” 李浮屠摇摇头微笑道:“我相信主会接纳你的纯净信仰。” 女孩捧着《圣体转化论》,似乎很高兴这个陌生学员对她信仰的认可,就在她准备转身的时候,一个很符合这个世界美人形象的高挑女孩来到书架附近,一头在西城区并不常见的金色长发,很难相信一个在学员修习的女孩能有她这么饱满的身材,这种饱满并不是简单的丰腴或者火辣,而是一种少女身上很难体现出来的成熟韵味,加上那张无可挑剔的精致脸蛋,李浮屠觉得这个女孩肯定不会缺少东城贵族和富人们的青睐,每个周末都会有华丽的马车停在各个学院门口,如果这马车上还有某些贵族才能拥有的家族徽章,那便意味着上车的女孩确实有足够的身体资本。 李浮屠瞥了一眼她全身行头,衣服是普通的学院制服,但她脚下那双制造精良的小山羊皮靴可就不是一般西城富人可以拥有的奢侈品了,这个牌子的靴子是奥格斯歌东城区许多贵族的首选牌子,比如起码有一半大贵族都在这次瑕多丽狩猎穿这个牌子,而且这个女孩手腕上的那串蓝宝石坠子也价格不菲,虽然宝石品质一般,可很少有人把这玩意戴出来,这说明这个美人要么是家境非同寻常的优越,要么就是被某个东城区的显耀人物当作了金丝雀来饲养。 “听说这个家伙来自梛盾区,奥尔瑟雅,梛盾区!那里出来的人即使有钱,也改不掉偷窃、抢劫这些恶习。”刚来的美人轻轻拉过捧着厚重书籍的清秀女孩小声道,把其实一直很老实站在角落的李浮屠当作瘟疫。 李浮屠摸了摸鼻子,谁说漂亮女人就一定有宽阔胸襟的,谁说脸蛋好的女人就一定是慧眼独具的伯乐呢?起码眼前这个大美人不是,同样是脸蛋能卖不少凯撒金币的漂亮女人,李浮屠更欣赏约瑟芬,起码前者的势利在他看来更可爱一些。 不过没让李浮屠失望的是那个一心想要成为修女的女孩并没有因此戴上有色眼镜,朝他偷偷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很快这个女孩就被那个对李浮屠不屑一顾的漂亮伙伴拉走。李浮屠把书放回书架,去远处的军事资料区翻阅,不过马丁公学毕竟不是贵族学院,更比不上正统的军事学院,大多书籍都是翻烂了的普通教科书。 兴趣乏乏的李浮屠准备转移阵地,书架转弯的时候恰巧又碰到那个懒得正眼瞧他的美人,此刻她捧着一本《帝国贵族礼仪大典》,见到两排书架中央的李浮屠,而且看到这个她以为是梛盾区的家伙眼神还十分猥亵,顿时来了火气,黛眉紧皱,冷声道:“让开!” 两排书架之间的空隙足够让她和莱茵哈泰那样的胖子并排穿过,也就是说她仅仅是怕沾染了李浮屠从贫民窟带来的晦气而要求他让道。 “10个凯撒金币,一个晚上。” 李浮屠微笑道,并没有让路的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这个马丁公学金发玫瑰面前晃了晃。 她愣了一下,不明白李浮屠的意思。 李浮屠终于挂起那个久违的莱茵哈泰和迦卡妙最熟悉的恶魔笑容,摇晃着手指,道:“10个金币,你跟我,睡一个晚上,我虽然小,但也知道点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特殊活动。10个凯撒金币哦,知道这笔钱意味着什么吗?” 金发美人咬着牙,怒气冲冲,如果她不是顾忌淑女形象,恐怕早就对李浮屠拳脚相加。 李浮屠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无比慷慨道:“确实,10个凯撒金币似乎有点亵渎你的漂亮脸蛋和曼妙身材,奥格斯歌城最有名的交际花一个晚上可是有100个凯撒金币呢。好吧,为了表示对你的尊重,我出100个,是凯撒金币哦,可不是波旁银币。” 她的愤怒神情明显有一点刹那间的空洞恍惚,这是一种对天文数字金钱的本能感触,而这种无意间流露出来的脆弱则轻易成为李浮屠诡异笑容的阴暗筹码,不给金发美人仔细思考的机会,依然伸着一根手指的李浮屠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眯着眼睛仿佛很一本正经道:“1000凯撒金币,仅仅一个晚上,怎么样?” 啊。 拥有傲人资本的金发美人赶紧捂住嘴巴,一脸复杂神情,别说一千个金币,就算是一百个金币也足以让一个普通富人滋润地过一年。可并不愚蠢的她很快察觉出李浮屠笑容的狡黠,她迅速清醒过来,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聊的恶作剧!这个全身上下没有一样值钱玩意的梛盾区穷人,口袋里能掏出一个波旁银币才怪! 感觉被彻彻底底侮辱的她把那本《帝国贵族礼仪大典》狠狠砸向李浮屠,咒骂道:“你这个一辈子都该呆在梛盾区难民营的丑陋家伙!” 李浮屠很轻松地两根手指夹住这本书,依然是一脸无懈可击的贵族式笑容,亲和,很职业化和标准化。 “你们?” 那个清秀少女从远处走来,一脸疑惑。 李浮屠缓缓将手递出去,微笑着解释道:“哦,我在和这位视金钱如落叶的高贵小姐探讨一些关于帝国贵族的礼仪细节,谈话很愉快,这位言谈优雅的小姐有一颗100凯撒金币都诱惑不了的纯洁心灵。我相信,奥格斯歌城的东部贵族大门一定会为这位淑女敞开大门。” 李浮屠朝清秀少女做了个无比标准的贵族礼,缓缓转身,玩味笑着瞥了眼神情呆滞的金发美女,道:“说不定到时候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 第三十六章 远方的来客 一般来说三角形的金字塔结构很稳固,神圣帝国的权力布局和阶层构造都是如此,而且金字塔顶端的上位者并没有完全堵死下层向上攀爬的途径,虽然很狭窄。例如马丁公学虽然人数众多,但绝对不是想要塑造一大批知识渊博的学员,两个骑士预备班,一个魔法修习班,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人,其余的学员都在严格按照教学大纲进行某一项技能的专门深造,这就是说,帝国不需要平民学者或者思想家,而是帝国的豪门世家需求技能型仆人,而骑士和魔法三个班才是平民中最有希望进入上层社会的稀缺资源,只可惜即使是这样,这三个班代表平民佼佼者的成员依旧不可能真正接触骑士或者魔法的核心体系。 平民恼怒?愤慨?暴动? 没有,李浮屠只看到所有人都处于一种理所当然地姿态,像约瑟芬和那个金发美人这样的漂亮女孩在努力挣扎一个贵妇的头衔,骑士预备班的学员则埋头背诵那些呆板僵硬的宗旨语录,希望有一天能够参加“圣战”,不惜为帝国捐躯。 “皇权的膜拜和宗教的狂热,真是两样好东西。” 李浮屠喜欢站在图书馆天台俯视马丁公学,自言自语,手中把玩着一枚二十面体骰子。塔科副院长来到他身边,沉默不语,这里本来是这位副院长的私人领地,不过这位被奥格斯歌城魔法工会视作怪物和耻辱的副院长并没有提出异议,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劝说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离开,帝国是朱毗特皇帝的,也是贵族的。 李浮屠缓缓道:“塔科院长,你憎恨奥格斯歌魔法工会吗?” “奥古斯丁少爷,我是副院长。” 固执的塔科一身刺眼别扭的黑色服饰,时刻提醒着旁人他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缓缓道:“魔法工会是每个魔法师的圣殿,哪怕是一位黑魔法师甚至是自甘堕落的亡灵魔法师,也会心存敬畏,但我憎恶奥格斯歌是个事实。” 这位魔法师看到李浮屠手中那枚有点复杂的二十面体骰子,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等到他瞧见另一颗曲面三面体的时候,更是不掩饰他的诧异,一个魔法师除了一辈子与晦涩艰深的符号咒语打交道,还必须有很强的空间感和立体感,一个高阶魔法阵可不是个随便念几句咒语就能构建出来的小把戏。 李浮屠轻声笑道:“憎恨奥格斯歌?哦,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塔科副院长你讨厌那些伪善圆滑的大贵族,以及攀附这些贵族的魔法工会元老们?” 塔卡冷声道:“不愧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说话也远比平民孩子来得**尖刻。我从东部被驱逐到西城,确实是天堂坠入地狱,可在这个没有贵族的地狱呆久了,才发现没有阿谀奉承没有盛大晚宴的地狱,似乎更适合一个魔法师的深造,怪不得奥格斯歌城东部那些大魔法师没一个能进入帝国皇家魔法协会。” 李浮屠听着这位副院长明显带有嘲讽意味的牢骚,微笑道:“塔科副院长,说实话,你在课上讲授的那些东西如果被有心人听到并且大肆渲染后可是要拖进异端裁决所的。” 这位极少有面部表情的副院长沉声道:“奥古斯丁少爷,我相信只要这个有心人不是您,我就不会进入那个深不见底的牢狱,异端裁决所,那可是被称作‘太阳下的罪恶深渊’,我虽然不介意在马丁公学教授一群孩子根本就没有实际意义的肤浅魔法知识,但绝对不希望跟那个地方沾上一点关系。” 李浮屠撇了撇嘴,摇头道:“放心,我来马丁公学不是为了找你麻烦的,你如果有兴趣,过段时间我带你见一个人。” 塔科习惯性保持沉默。 他知道跟贵族对话,说得越少,犯错越少,被抓住的把柄也越少,哪怕是再纨绔再无能的贵族子弟,阴人的时候往往都可以爆发出惊人的才智,恐怕那就是贵族的天赋吧。 塔科没弱智到要跟这位奥古斯丁少爷推心置腹。 只是三周后的一个安静黄昏,当这位奥格斯歌城魔法界的遗弃者坐上那辆摘去紫曜花家族徽章的罗桐柴尔德马车,依旧有种梦幻感觉,面对那位高深莫测的老管家对奥古斯丁的谦恭态度,这才让塔科切实感受到这个孩子的尊贵。 公爵的继承人呢。 塔科的手心渗出汗水,本来就僵硬的面部表情愈加死板。 塔伯区泰勒大街,这里永远不会拥挤喧哗。 刚刚穿过罗德里区的塔科即使坐在车内,也能感受这种气势凛人的凝重感,一个底层挣扎而脱颖而出的平民,即使穿上了华贵的衣裳,佩戴上不算寒碜的勋章,当他面对奥格斯歌城一座座最古老深沉的府邸,都会自惭形秽。 塔科一下车,呆滞当初。 罗桐柴尔德府邸外,一男一女安详站在门口,男人是一身华贵勋章的帝国公爵,女人则是奥格斯歌城名媛千金们心目中的完美典范。 奥格斯歌城所有阶层的人都知道那位奥古斯丁少爷接受洗礼前,公爵夫人甚至都没有出门迎接督主教大人,所以上流***甚至有这样的有趣赌注,会是谁能够让公爵夫妇一起出门迎接。 塔科当然不会觉得这对连他这个憎恶贵族的家伙都不得不心生好感的贵族夫妇是在迎接他的到来,一个非贵族学院的副院长,一个被开除出魔法工会的废物,这样自我定位的塔科下意识看看了空荡荡的泰勒大街,不敢挪步。 李浮屠眼神古怪笑道:“塔科副院长,怎么,见到公爵就走不动了?这可不是我印象中那个敢在黑魔法师边缘徘徊的家伙。对,我父母确实是在等待一位显赫人物,但那位如今在帝国大红大紫的大人物还有挺长时间才能到塔伯区,他们没必要殷勤虔诚到必须这么早出门来迎接那位我想让你见的大人物。” 塔科手心满是汗水,陪同李浮屠和老丕平走向公爵夫妇。 李浮屠率先走到一脸温柔笑意的公爵夫人身边,露出个略微调皮的鬼脸道:“母亲,这就是我跟你提到的塔科副院长,是位一心钻研魔法的优秀魔法师。” 公爵夫妇优雅行礼。 塔卡吓出一身冷汗,别笑话这位古怪男人的忐忑不安,事实上奥格斯歌城任何一个大贵族都会对此战战兢兢,要知道就连不可一世的澳狄斯亲王也从不敢有公爵夫人出席的宴会上大发雷霆。公爵似乎很好奇这位马丁公学副院长的人生经历,虽没有表露出太多的热忱,但内心起码没有应付寻常贵族的那种敷衍。 公爵夫人柔声笑道:“塔科副院长,不需要紧张,我们站在这里,仅仅是因为我们是奥古斯丁的父母,你可以暂时忽略我们的头衔和身份,这也是我们对一个作风正派的魔法师的尊敬。其它场合,你对贵族表现得敬畏或者鄙夷,我们都可以坦然接受。” 塔科僵硬点头,挤出一丝确实并不好看的笑容。 公爵夫人含蓄轻笑道:“说实话,这才是一名魔法师该有的表现,塔科副院长,你确实跟一般魔法工会的魔法师不一样,与他们相处,几乎跟贵族打交道没有差别。当然,这番话我是以奥古斯丁母亲的身份说出口,希望塔科副院长不要感到唐突。” 真是位与众不同的公爵夫人啊,塔科内心感叹,那张苍白消瘦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会心笑意,再次行礼,这一次显然要自然许多。 虽然不清楚这个奥古斯丁少爷的意图,但塔科觉得此行不管后果如何都算没有白来。 公爵终于开口道:“如果塔科副院长不介意,我希望你能够陪我们在这里等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惶恐的塔卡当然不会说不,这种不同寻常的待遇已经足够让院长老奸巨滑的老路易子爵都感到不可思议。 等待并不漫长。 一辆在奥格斯歌城西部都不算起眼的马车缓缓映入众人视野,马车的装饰与华贵无缘,几匹马也绝非昂贵的纯种马,一般来说塔伯区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寒酸马车。 但是塔科却震惊马车身边的两个笼罩于宽大袍子中的高大骑士,袍子外面绣有巨大的教廷圣洁三角形符号,他们的马匹是帝国西北最有名的乌尔姆军马,两个能骑乌尔姆军马的教廷骑士,身份并不难猜,西北大教区的三交叉护殿骑士团! 马车在罗桐柴尔德府邸前停下,帘子掀开。 红袍。 一个身穿红色教袍的男人。 塔科本来已经安定下来的心境顿时波澜汹涌,冷汗直流。 他已经知道这个位于梵特兰蒂冈教廷巅峰人物的显赫身份,红衣大主教。 大陆上有这样一个说法,教皇和牧首是大陆上精神世界中的皇帝,是最接近神的两个人,而这两个人身后的红衣大主教,是真正执掌人类精神世界权柄的人。 第三十七章 红衣大主教 西北大教区红衣大主教伊耶塔缓缓走下马车,宽大教袍曳地,不可避免与尘埃接触,可这位传闻有深度洁癖的大人物却没有顾忌这街道上的灰尘玷污了他这身红色教袍,朝着罗桐柴尔德府邸方向默默祷告。 帝都似乎有这样隐讳的说法,奥古斯丁可是这位昔日的督主教大人的福音,罗桐柴尔德家族是现在这位红衣大主教的联系教廷与俗世的桥梁,至于内幕真相如何,恐怕只有虔诚祷告的西北第一教父和不远处笑容安详的公爵夫人才清楚。 伊耶塔一眼就认出几年前施洗的孩子,笑容愈发和蔼,来到公爵夫妇身边,本来已经缩回袖子的手再次伸出来摸了摸李浮屠的脑袋,华贵威严的红色教袍,尖耸的洁白宗教帽子,让这位老人显得凌驾于众生之上,语气似乎也沾染了神圣气息,“孩子,我一直在见证你的成长,你会成为主的宠儿,因为你对主心存敬畏。” “教父,您为什么悄声祈祷呢?” 李浮屠孩子气问道,他并没有称呼伊耶塔为红衣大主教,而是以一个被施礼者的孩子身份自居,这无疑等于他先于家族向这位权势彪炳的大人物伸出了橄榄枝。但让真诚面具后李浮屠感到惊讶的是伊耶塔“心存敬畏”这四个字,确实,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在极力让自己变强,不为王朝争霸,只求滋润地生存。 “真是个虚心的孩子。” 红衣大主教大人感慨道,如今的贵族少爷们是越来越浮躁了,极少有这样朴实诚心的孩子,和公爵夫妇打招呼后伊耶塔牵着李浮屠的手走入府邸,循循善诱道:“我的奥古斯丁,主说:‘你们祷告的时候,不可像那假冒为善的人,爱站在会堂里,和十字路口上祷告,故意叫人看见,我实在告诉你们,他们已经失去了他们的赏赐’。所以故意让别人看见的祷告,如同油腔滑调的小丑,即使声音如雷,他们的祷告也不会蒙神悦纳。” 李浮屠轻轻点头,回首望了一眼那辆朴素马车,没想到地位崇高了,马车也小了,这个已经登上红衣大主教宝座的他的教父应该还能再往上走吧? 可李浮屠似乎忘了,红衣大主教之上就是牧首。 史诗大陆上有两大教廷,如日中天的拜占奥教廷,她的教徒遍及史诗大陆,甚至连把梵特兰蒂冈教廷建在朱毗特城的神圣帝国也有大批拜占奥教廷的忠实信众,正是这批人在帝国东南玛敦郡塞缪耳森林纠集其他异教徒公然与帝国作战。 让历史观察家们纳闷的是,神圣帝国的王权统治十分顽固,社会却并不死气沉沉,但偏偏这个国度的意识形态却极具保守性,一点都不符合常理,梵特兰蒂冈教廷一定意义效忠于帝国皇帝,与拜占奥教廷同一根源的前者拘泥于古代圣德芬教会的教义和礼仪,信守《马尼西亚信经》和前五次圣德芬公会会议的各项决议,对它们不做任何改变补充和革新。 有一点尤其与拜占奥教廷形成鲜明对比,他们拒绝拜占奥教廷“教皇永无谬论、永远正确”的观点! 教皇是拜占奥教廷的绝对核心,但神圣帝国的梵特兰蒂冈牧首却无法像前者那样站在精神领域的完美制高点,他的地位仅仅是稍高于红衣大主教,甚至有些时候,牧首不得不服从于十人组成的红衣会议做出的决定。 塔科战战兢兢跟随在众人后面,再古怪孤僻的信徒也会有自己的忠贞信仰,所以塔科对魔法工会怀有敬意,对教廷更是从无质疑。 伊耶塔没有想到公爵夫妇会让一位外人跟随他们一起来到书房,不禁多瞧了塔科一眼,伊耶塔最显赫身份固然是红衣大主教,可他同样也是一个实力惊人的帝国皇家魔法协会核心成员,要不然这次奥格斯歌城之行教廷绝对不会只派遣两名三交叉护殿骑士,能够感受到塔科核砝波纹的伊耶塔微笑问道:“这位魔法师是?” 李浮屠带着一个被施礼者该有的卑微态度轻声道:“塔科副院长是我的家庭私人魔法师,他对魔法有着世人有点小误解的虔诚,教父,我相信,您一定了解一个痴迷于探索魔法世界的信徒、他会在日常生活方面表现得不够热情。” 公爵微微皱眉,似乎没有料到自己的儿子会私自聘请私人魔法师,按照罗桐柴尔德家族的资本,完全可以让奥格斯歌最有权威的老魔法师来做这份荣耀职业。 公爵夫人轻轻握住丈夫的手,朝他轻轻一笑。 伊耶塔慈祥笑着接过李浮屠递过来的那杯香醇奶茶,含有深意地瞥了眼身体僵硬的塔科,点头道:“我能理解,我的老师就是这样一个安静的人,他很早便反复提醒我一个真正的魔法师或者奥术师不应该沉醉于交际,不过世人难免偏见,所以存在这个误解也很正常嘛。我作为一名教徒,宗旨便是消弭信徒的傲慢、偏见等一切不被主接纳的原罪。” 塔科并不愚昧,李浮屠的表态已经足够让他措手不及,而此刻无比尊贵的红衣大主教大人又如此说法,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魔法工会的大门将再度为他打开?那张确实不像是个善于交际家伙该有的脸庞挤出一抹惊喜,惊喜中带有面对伊耶塔时候的纯粹敬畏。 到目前为止,这位红衣大主教的一切都完美符合塔科心目中一位教廷大人物的神圣形象,外在朴实无华,态度虔诚和蔼,内在神圣纯洁。 伊耶塔眯起眼睛,轻笑道:“明天我会和老朋友兹拉托乌斯特见个面,我相信这个奥格斯歌城的上任魔法工会负责人会很欣赏塔科先生这样的魔法师,事实上我们教廷也很愿意接纳你这样远离世俗交际的信徒。” 塔科身体微颤,带着感恩的心态,缓缓低下那颗十年前面对魔法工会元老们斥责也不曾低下的高傲头颅。 公爵夫人微笑道:“奥古斯丁,带塔科老师参观一下我们家,稍后一起吃个晚饭。” 李浮屠带着塔科离开书房,伊耶塔低调前来奥格斯歌难道只是探望下自己?决不可能,也不会是来跟兹拉乌托斯联络感情,轻轻关上书房大门,看着还处于兴奋状态中的塔科,不禁感到好笑,没想到平日里冷漠呆板的副院长见到红衣大主教是如此恭敬,由此可见教廷在这片大陆上的恐怖影响力。 公爵夫人等到书房门彻底掩上,内敛笑容依旧,只是多了分锐气,虽然面对的是高高在上的红衣大主教,也没在她眼中瞧出塔科的那种敬意,她缓缓道:“主教大人,有话直说,跨过半个帝国来到东部大教区管辖下的奥格斯歌,我可不相信你是来跟你的死对头摩诺法蒂讨论教义的。” 伊耶塔半眯着眼睛,手指抚摸着温热的茶杯,笑道:“公爵夫人,我已经是梵特兰蒂冈教廷历史上最年轻的红衣大主教之一,这似乎意味我比摩诺法蒂那群老家伙起码多活个十几二十年,如今我们敬爱的老牧首似乎身体有点说不出口的小毛病,我来奥格斯歌,就是想要一个罗桐柴尔德的准信,智慧如你容貌一样出众的公爵夫人,需要我再说得直接一点吗?” 公爵伸出一根手指滑过那两撇小胡子,转头望向皱眉沉思的妻子。 罗桐柴尔德这些年不仅资助过伊耶塔,甚至在那次通过伊耶塔成为红衣大主教的激烈十一人红衣会议中,罗桐柴尔德也秘密出过力,但这不意味着家族就跟伊耶塔结成了同盟,事实上公爵本人就和伊耶塔的死敌、东部大教区负责人摩诺法蒂交情不错,公爵每年也都对东部大教区进行作为一名教徒的“贡献”。 公爵夫人轻声道:“罗桐柴尔德家族从不亲临赌桌。” “理解。” 伊耶塔出乎意料地并不恼怒,睁开眼睛,喝了一口奶茶,道:“这是罗桐柴尔德家族最让人称道的传统,事实上我也不打算打破这个我只会赞美它的传统。如果我没有记错,我的教子奥古斯丁也快13岁了吧,我坚信这个孩子是个听得到主在他耳际呢喃的宠儿。公爵夫妇,你们是不是考虑可以让奥古斯丁加入教廷,哦,当然,这个孩子不需要像我这样成为苦修者,信奉终身过隐修生活,未来将要继承罗桐柴尔德的他完全可以成为一名白品祭师,让他跟随我进修。” 贵族几乎全部都是信徒,可真正加入梵特兰蒂冈教廷的贵族尤其是大贵族并不多,因为一名教徒要做的事情远比一名信徒来得繁多。 公爵夫人似乎有点犹豫。 伊耶塔也不着急,有意无意微笑道:“皇帝陛下可是比较信任加入教廷的贵族们一些。” 公爵夫人再次轻轻皱眉,望向一直沉默的丈夫,后者微微一笑,示意由她决定,这个在大事情上异常杀伐决断的女人点头沉声道:“好。” 伊耶塔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玩味笑意,放下茶杯缓缓起身,拖曳着那华美绝伦的梵特兰蒂冈红衣大主教精致教袍,来到窗口,朝着夕阳画了一个圣洁三角形手势,喃喃道:“主啊,栽培我的教子奥古斯丁,使这个孩子结出圣灵的果子。” 第三十八章 短生种,长生种 塔科站在罗桐柴尔德家族历代家主的巨幅油画肖像下,看着那一句句初看咂舌细细咀嚼后余味无穷的遗言,终于知道这位奥古斯丁少爷的言谈成熟绝不是一蹴而就,在这样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族耳濡目染下成长,想要单纯幼稚都很难。 如履薄冰地和红衣大主教伊耶塔和公爵夫妇用完餐,塔科在李浮屠的陪同下缓缓走出公爵府,后者交给他一枚紫曜花家族徽章,不同于寻常罗桐柴尔德家族骑士的普通徽章,这枚紫曜花徽章镶有一颗猫眼石,这意味着塔科拥有一次豁免权,只要他不叛国,都可以凭借这枚轻巧却意义沉重的徽章抵消一次死罪。 自始至终塔卡都没有询问李浮屠原因,他知道自己肯定有让这个奥古斯丁少爷青睐和利用的价值,对此塔科并不心存芥蒂,在这个皇帝和贵族掌握话语权的神圣帝国,被一个大贵族招纳为嫡系,不是耻辱,是荣耀。 帝国用《神圣帝国史》中无数事实间接而隐晦地告诉平民:想要成为某个家族的创始人,为子孙赢得更大尊严,先抛弃一切尊严成为一条贵族的走狗吧。 “想要在奥格斯歌找到一位涉足禁忌领域、而且地位不算太卑微的魔法师并不容易,塔科副院长,不对,塔科老师,我的要求不高,不奢望你传授我高深的魔法,只希望你见到某些不该见到的东西后保持沉默。”李浮屠站在马车旁轻声道,他不缺乏高阶魔法师才具备的尖端魔法知识,所以不需要聘请一个钻研魔法五六十年的老古董,再者他也不想被这些老顽固当作异端,后者是重点,塔科这个异类显然本身是个很有包容的魔法师,跟这样的私人魔法师相处,没负担。 塔科点点头,他是个知道自己斤两的魔法师,他没有魔法工会那些佩戴魔法师徽章的家伙那般目中无人。 踏入摘去家族徽章的马车,缓缓驶出塔伯区,紧紧握着那枚精美紫曜花徽章的塔科,眼睛湿润起来。 他闭上眼睛,胸口画圣洁三角形手势。 魔法工会对他关闭大门,但塔伯区却为他打开了另一扇更辉煌的大门。 老丕平陪着李浮屠站在公爵府外,轻声道:“小少爷,塔科的详细资料已经放在您的书桌上,接下来他的一言一行都会以文件形式分成两份,一份给您,一份给夫人。” 李浮屠笑道:“一份就够了,反正母亲会替我把关,既然她都认可了塔科,我这个学生也没有理由再去花心思记忆老师的每个细节。塔科哪怕是叛国者,一下子遭遇今天的待遇,可能都要改过自新了。” 老丕平脸色柔和,同时见到并且对话帝国显贵以及教廷红衣大主教,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享受的待遇,老人陪着李浮屠走回府上,小声道:“小少爷,温莎伯爵昨天把另一个小玩意送来了,我觉得十分有趣,便替您留下了。要把这样东西不动声色地运进公爵府,可花了我们不少心思。” 在好奇中李浮屠跟着老丕平来到一间密室,不同于巫婆开辟出来的实验室,这间密室是罗桐柴尔德家族极其隐秘的场所,一般用作关押某些见不得光的人物,只不过这一代罗桐柴尔德公爵温文尔雅,他那双写出大量美诗、雕塑出大量作品的手似乎还没有沾染一点点血迹的记录,所以这间密室的原始功能也逐渐荒废,到了李浮屠这一代,逐渐用作摆放一些不是十分“干净”的贵重物品。 宽敞深邃的密道,没有一根蜡烛,因为每隔一小段距离便有一颗硕大圆润的阳曜水晶,光明如白昼,没有半点阴暗气息,沿途墙壁凿有两排大小各异的格子,摆放有一样样令人垂涎的古老收藏,这些稀罕东西若流入拍卖场,估计都足以担任每次拍卖的镇拍之宝。 例如这其中就有一件被赏金猎人协会评为“最想获得的十大珍宝之一”日耳麦帝国皇冠,是古老帝国末代皇帝查理大帝的两件遗物之一,意义非凡。 密室有两层,下了楼梯,一间铁栏篆刻有各种符文密咒的监狱,就连这间牢狱内都刻画有一个象征封印的魔法阵,其中一名充满黑暗气焰的中年男子被五条玄铁石链子分别禁锢住,连脖子都没有放过,这个神秘男人恰好位于魔法阵中央。 披着一件破旧黑袍的男子脸色苍白,一双血红眸子,两根比温莎伯爵更长的尖牙,两只手勾成爪,狰狞恐怖,整个人干枯瘦弱,给人的诡异感觉就像是一只被人放干了血液的怪物。 李浮屠站在牢笼外,盯着同样注视他的囚犯,笑道:“没想到温莎伯爵会给我这么一样宝贝,也不奇怪,你这种东西在他手中就是一块烫嘴的松露,美味是美味,可一不小心就会把舌头烫坏,既然吃不掉又舍不得扔,当然就顺水人情丢给了我。” 老丕平站在这位他看着长大的奥古斯丁少爷身边,丝毫不觉得一个孩子说出这番话值得诧异,天啊,这可是夫人的孩子,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如果小少爷如同平民子弟那样时不时烦恼不知道如何向心仪女孩表白,或者见到一只吸血鬼就双腿颤抖,那就真的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老丕平眼神温暖地瞧着李浮屠,仿佛这个小少爷就算亲手杀了上头那个红衣大主教,这位老管家也不会觉得奇怪。 李浮屠见那个牙齿长到露出嘴外的红眼睛吸血鬼,颇有兴趣道:“吸血鬼中的侯爵?公爵?曾经的领主,元老?让我猜猜看你活了多少岁月,五百年,甚至更久?” 看不出年龄的吸血鬼冷冷凝视着眼前的胆大少年,缓缓开口,“渺小卑微的短生种,告诉你眼前的暗夜君主,你来到这肮脏尘世多少年了?” “十三年不到,不过我劝你别再喊我‘短生种’,我的脾气在人少的时候并不算好,尤其是在面对一个吸血鬼的情况下。” 李浮屠微笑道,他是第一次亲耳听到“短生种”这个词汇,巫婆给他的书籍中有提到古老吸血鬼都喜欢如此称呼人类,它们都习惯以“长生种”自居,只不过随着近两个世纪来血族和狼族的血拼内耗和逐渐式微,再没有血族敢在人类贵族面前自称“长生种”,要知道大权在握的人类贵族完全可以让赏金猎人们或者高阶白魔法师让它们不再长生。 李浮屠让老丕平打开牢房,来到角落,较近距离打量着这个想来并不年轻的高阶吸血鬼,见他并不说话,似乎不想理睬自己这个“短生种”,李浮屠也懒得废话,阴笑道:“老丕平,麻烦你把实验室那些东西搬到这里来。这位‘长生种’,我很久没摸解剖刀了,稍后肢解开你胸腔的时候如果下手重了,你体谅一下。” -------- 很快,整个奥格斯歌城都在讨论奥古斯丁少爷加入梵特兰蒂冈教廷的事情,沸沸扬扬。 于是有人疑惑:那位很小就玷辱了澳狄斯亲王女儿贞操的贵族少爷不是说五六年前被拖入异端裁决所?或者说又溜出来了?这下子塔伯区的女人们可得小心她们的裙子喽。 又有稍微知道点内幕的好事者神秘兮兮道:主持这场入教仪式的并不是我们东部大教区的红衣大主教大人,而是西北大教区的大人物,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位奥古斯丁少爷曾经一夜染指了思考鲁城圣马可修女院的所有修女! 稍微有点脑子的家伙则信誓旦旦说:你们全是胡说,这位奥古斯丁少爷性取向根本就跟常人不一样,据说这几年他都在陪伊赛亚城的那位贵族少爷在帝国巡回蜜月。 可怕的流言蜚语。 但塔伯区的贵族们可没这么闲情逸致八卦这位奥古斯丁少爷的性取向,他们一个个眯着眼睛等待下文,这可是一场难见的好戏,教廷红衣大主教,帝国公爵,戏里的角色可都是大人物呢。 梵特兰蒂冈教廷中设有白神品教徒,不同于必须一生禁欲的黑神品,前者可以享受更多的自主权,一共七个神品,从下往上依次是诵经士、副辅祭、辅祭、大辅祭、司祭、大司祭和最高的司祭长,但白神品注定终生不能够成为牧首,事实上梵特兰蒂冈教廷近两百年来只有一位白品司祭长最终登上红衣大主教的宝座,而是还是死后追封。 李浮屠一入教就将直接成为司祭! 神圣帝国有四万多名大辅祭,但司祭却只有不到一千名,这个门槛就像是黑神品中的修士大司祭与主教之间的鸿沟,太多人站在门槛外老死一辈子还呆在原来的位置,但这个高大门槛,李浮屠轻轻一抬脚,便跨了过去。 这是红衣大主教伊耶塔的特权,也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特权。 李浮屠没有回去马丁公学,因为再过一天就要去卢甸宫大教堂接受这项隆重入教仪式,从密室回到房间洗了个热水澡,舒服睡了个觉,醒来的时候老丕平已经微笑着站在不远处,老人背后还站着已经由小屁孩成长少女的迦卡妙。 一朵含苞待放的清新百合? 李浮屠撇了撇嘴,他可是个不折不扣记仇的人,这妮子第一次见面就说他是弱智,这笔帐他得慢慢算。 吃早餐的时候公爵夫人和迦卡妙都察觉到李浮屠的右手有一道划痕,不深,所以不算触目惊心,两个细心的女性也就没有开口。 她们自然想不到这个优雅拿着刀叉细嚼慢咽的奥古斯丁少爷昨晚做了什么,这家伙将一只领主级的吸血鬼胸腔彻底解剖开来,就像是一层层剥开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动作细腻,眼神专注。迦卡妙如果知道这点,一定会尖叫着离开这个面带微笑的可怕恶魔。 第三十九章 野心的种子 伊耶塔一夜没睡,都在昏暗灯光下阅读那本跟公爵借来的托马森阿奎那珍藏版《神学大全》。 伊耶塔从来都不是制造喧嚣的人,也绝不涉足晚宴狂欢,从小就进入梵特兰蒂冈教廷的他学会了低眉垂目和轻言细语,一生除了外派做督主教六年的他,几乎完全沉浸于教廷图书馆中,广采博收。他严格按照那位老师的苛刻要求把对人世的体验全都幻化转移到书籍当中,但在走出浩瀚宗教书海后人与人的交往中伊耶塔却能够不带有冷漠与隔阂,所以他既是帝国皇家魔法协会的高阶成员,又是教廷一人之下的红衣大主教。 仆人小心翼翼来到主教大人的房间,轻声提醒这位神色和蔼的大人物到了早餐时间,一身红色教袍的上位者将古老书籍放下,与这位脖子中挂有白银圣洁三角架的仆人行了一个信徒之间的见面礼,然后缓缓走出房间,留下那位满心激动一脸虔诚的仆人。 罗桐柴尔德家族并没有提供给这位大人物一份让平民眼花缭乱的丰盛早餐,而是一顿类似瑕多丽庄园农奴家庭的早点,几片黑面包,一杯牛奶,单调而枯燥,但伊耶塔似乎吃得很理所当然。{注1} 除了用餐,似乎伊耶塔便不再打扰罗桐柴尔德,在房间捧着那本被称作经院哲学根基之一的《神学大全》,偶尔会拿起鹅毛笔摘录一段深奥语句,期间除了他们的奥古斯丁少爷进去打断了他的阅读,进行了一场关于‘救赎论’、不长却很愉快的讨论,之外再没有动静,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大人物亲临公爵府后的氛围,仿佛这位红衣大主教只是个借宿的隐修教徒。 在李浮屠准备进入密室前,偷偷从诺灵顿学院溜回来的迦卡妙在过道拦住了他,这几年在公爵夫人熏陶下越来越有典雅气质的少女轻声问道:“奥古斯丁少爷,莱茵哈泰呢?” 李浮屠望着这位诺灵顿学院中小有名气的预备魔法师,道:“胖子正忙着应付某位大献殷勤的马丁公学交际花。” 迦卡妙显然对胖子是否有艳遇并不关心,这只是一个礼节性的开场白,淑女气质并不能完全掩饰她面具后的狡黠,她绕着李浮屠走了一圈,确定没瞧出太多诧异的特征,这才松了口气道:“本来以为帝国第六骑士会训练出一个四肢强健气势凛人的骑士侍从,不过起码就外观而言,你并不比我们学院的骑士部成员出众,当然,力量不能代表骑士全部,奥古斯丁少爷,那您是否继承了白衣骑士的飘逸风范?” 李浮屠轻笑道:“骑士不是用来看的。” 擦肩而过,不再跟这棵帝国温室里还算茁壮成长的花朵斤斤计较,他准备先去找老丕平,一来密室钥匙在老管家身上,二来有一身本事深不见底的老丕平在一旁护着,李浮屠也安心一点,胆大包天不意味着真的可以目空一切,如果单独面对领主级别的吸血鬼,有太多的未知因素,李浮屠可不希望自己成为那畜生的食粮。 迦卡妙在他背后喊道:“奥古斯丁,你到底是要踏入魔法领域将一生奉献给手持大典的魔法神祗,还是成为一名帝国正统骑士,捍卫帝国和家族的荣誉而战?” 李浮屠没有回答,他并不操心这个问题,怎么样强大他就怎么样去做。这个世界的剑和魔法就像是一条横轴和一条竖轴,两者之间构成一条关系复杂的曲线,在到达某个临界点之前,只要你有这个天赋,时间也足够充裕,并且不怕天文数字的开销,完全可以同时进修两种职业,在这个阶段双重职业确实可以压倒单项职业,但到了第一个临界点后事情便会逆向发展,事实上这条曲线一共有三个临界点,只不过后两个对李浮屠来说太过遥远,他印象中恐怕只有巫婆和古利格利或者老管家才有资格去触碰最后一个临界点,基本上来说真正的高手都会“从一而终”,极少听说有在多个领域分心的宗师级变态高手。 和老丕平来到密室,让李浮屠讶异的是那名被活生生解剖开胸腔的吸血鬼身体已经大致完好如初,真是可怕的恢复速度,是那一小杯血液的缘故吗?李浮屠昨晚解剖完毕后倒了一点血液洒在吸血鬼胸部,怪不得它们要依靠血液来维持“长生种”的优势,这其中的奥秘是什么?李浮屠托着下巴凝视这个红色眼眸中布满愤怒的异族,是这个种族先于人类发现了血液中的某些神秘特质?或者说是这个黑暗种族的身体本身就是一件完美的容器? 血液,这可是被拜占奥教廷和梵特兰蒂冈教廷共同视作污秽的东西。 李浮屠从桌子上挑了一把银制手术刀,银,不仅是种极佳的魔法材质,更是切割吸血鬼皮肤和肌肉的首选,轻声道:“告诉我你们这个种族能够‘永生不死’的秘密,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干枯如骷髅的男人眸子中依旧带有天生对人类的鄙夷,嘴角艰难扯起一个不屑笑意,道:“无知的短生种,千百年来你们中无数的先知贤者想要获知其中的秘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得到答案,因为这是禁区,神祗都无法涉足,何况卑贱如人类。” 看着这个人类贵族少爷娴熟把玩银刀的阴冷,一步步走来,在黑暗中度过了漫长岁月的吸血鬼轻笑道:“贵族难道不都喜欢交易吗?孩子,我们不妨做个能够让你利益最大化的交换,如何?” 李浮屠停下脚步,似乎很感兴趣,道:“说说看。” “孩子,我的敌人是卑劣的冈德修斯家族,只要你给予我自由,我便提供你一名领主级血族拥有的强大后盾,你可以不再担心任何刺客的隐蔽偷袭,不再需要畏惧那些看似不可捉摸的黑暗种族,等我铲平冈德修斯,佩带有罗桐柴尔德家族徽章的孩子,你甚至可以成为神圣帝国地下世界的主宰者!” 男人血红色眸子中绽放出狂热的光彩,仿佛看到了他最希望看到的一幕,声音沙哑,却有着蛊惑人心的魅惑,“相信我吧,因为我来自纯种而高傲的瑟特斯家族,我就是第六顺位继承人迪米特侯爵!被紫曜花眷顾的孩子,瑟特斯家族是远远凌驾于其余12个血族支系之上的强大种族,只有我们,才是真正的‘黑暗仆人’!” 没有理智的**,会在一种叫野心的催化剂中迅速膨胀,或者走向光辉,或者坠入深渊。 这位侯爵吸血鬼貌似抛出了一个天大的野心种子,它深深望着这个少年,希望这颗种子在少年心中扎根。 李浮屠终于开口,走上前,手中银制刀锋缓缓刺入这个瑟特斯家族侯爵的胸中,面无表情道:“迪米特侯爵,我一开始就没有想要侮辱身为长者的你的智慧,可你似乎还沉醉中长生种的盲目自大中,我不是傻子,一个侯爵的尊严不允许你在自由后容忍我昨晚对你的解剖。再者,如果我没有记错,瑟特斯家族如今的处境并不比狼族来得幸运,凭你就能够让我主宰帝国地下世界的话,冈德修斯家族都能让朱毗特大帝掌控整个大陆的地下世界了。” 吸血鬼也不低头瞧那把深入胸腔的银制尖刀,哈哈大笑,猖狂至极,然后猛然收敛笑意,竟然散发出一种古典贵族的优雅气质,面露赞赏道:“有趣有趣,罗桐柴尔德家族果然盛产阴谋家,孩子,你有你祖辈们的优秀潜质。孩子,我不得不请你原谅我刚才的小丑表演,与你相处,可比面对跟冈德修斯那群渣滓要远远来得有意思。” 李浮屠懒得理会这个高阶血族的唠叨,缓慢拔出银刀,喃喃道:“直接摘下你的心脏?” -------- 清洗掉一切痕迹的李浮屠回到大厅,红衣大主教伊耶塔恰巧伫立在巨幅油画下沉思,见到这位即将成为大司祭的教子,伊耶塔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微笑道:“孩子,假如你的外袍沾染俗世尘埃,轻轻拂去便是。” 李浮屠愕然,最终释然,低下头。 这位红衣大主教缓缓走上楼梯,红色宽大华贵教袍铺在阶梯上,似乎永远一尘不染,留下一句话:“我们若不对罪恶怀有慈悲,谁来宽恕?” 第四十章 潘多拉的竖琴 罗德里区卢甸宫大教堂里,墙壁上挂有众多圣徒画像,***通明,烛光万点,庄严而肃穆。由两排童男童女组成的圣乐团正在进行纯澈空灵的演奏,引领信众从心里高唱圣歌。置身其中,仿佛灵魂也得到了净化。 教堂内除了罗桐柴尔德家族嫡系成员,就只有缓缓走向浸礼池的伊耶塔,以及作为今天授袍仪式见证人的兹拉乌托斯,这位年近九十的老者身穿一袭白袍魔法师,佩戴有一枚皇室专门颁发给功勋魔法师的七叶草钻石徽章,昔日的奥格斯歌城魔法工会首脑,如今眯着眼睛似乎在打瞌睡。 填满水的浸礼池中,李浮屠探出一个脑袋,他怎么知道授袍仪式还有这个古怪讲究,赤身**地浸泡在冷水中,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神色严肃的红衣大主教伊耶塔捧着叠好的洁白教袍,教袍上放有一本经书,他缓缓来到浸礼池边上,俯视李浮屠,沉声道:“孩子,主告诉我们信而受浸的人必然得救。信主,我们身上的罪方能获得赦免,重生成为神的儿女,受浸便是在水中埋葬,借着主的指使,成为复活里的新人。孩子,告诉我,你愿意穿上教袍,替主打扫人间的房子吗?孩子,告诉我,你愿意成为大司祭,做主在人世的牧羊人吗?” 不愿意在浸礼池中多呆一会儿的李浮屠赶紧道:“我愿意。” 伊耶塔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把教袍和经书交给已经主动伸出双手的李浮屠。 这位红衣大主教率先走出卢甸宫大教堂,圣乐团成员尾随其后,然后再是罗桐柴尔德家族成员和步履蹒跚的老魔法师。 教堂大门关闭,门外早就聚集了一大批想要瞻仰红衣大主教风范的罗德里区富人,庞大队伍中甚至夹杂有不少塔伯区的贵族,只不过奥格斯歌城的核心***成员断然不会在此露面,奥格斯歌毕竟是东部大教区精神领袖摩诺法蒂的辖区。 兹拉乌托斯是个异类,从这位老人八十年前学习魔法那一天起就已经是公认的大异类,也只有早就卸下魔法工会负责人职务的他敢光明正大地与伊耶塔接触。在公爵夫人的搀扶下老人扫视了一下阶梯下奥格斯歌城核心***以外的上流人士,咳嗽了一下,轻声朝身边的公爵夫人道:“爱葛莉丝,奥古斯丁这孩子的路变了,最初的打算也该改改了。红衣大主教昨天跟我提到的塔科,我其实留意很久了,圣徒和异教徒往往一线之隔,把该抹掉的都抹掉,奥格斯歌城离帝都太远,很多事情一旦传入帝都某些有心人的耳朵里,再想消除影响就难了。” 公爵夫人轻轻点头。 人群中突然有人说摩诺法蒂大人已经进入奥格斯歌城,这个值得推敲玩味的消息以惊人的传播速度传遍人群,原本还准备一睹传奇人物奥古斯丁少爷穿上教袍风采的众人立刻鸟兽散,帝国上层社会谁不知道伊耶塔和摩诺法蒂两位红衣大主教之间的巨大分歧,本来拥挤的街道一干二净。 公爵夫人轻笑道:“这是我安排的小把戏,省得这群人把奥古斯丁当猴子看待,而且我希望他接下来在马丁公学有个安静的学习氛围。” 兹拉乌托斯疑惑道:“马丁公学?西城的那所平民学院?” 公爵夫人点头道:“奥古斯丁这孩子从小就极少出门,我担心单纯的他以后会吃亏,所以就把他放到平民学员中体验一下人情世故,奥格斯歌城的贵族少爷要么太娇气要么太偏执,所以就没让奥古斯丁去诺灵顿。” 伊耶塔眯着眼睛微笑道:“我这位教子确实过于真诚,这是一名教徒的宝贵品质,但显然不适合与贵族打交道。” 真不知道公爵夫人和伊耶塔这两个天大的聪明人是不是在开玩笑,瑟特斯家族的吸血鬼侯爵听到这话一定会吐出一口本就不多的鲜血。 身穿大司祭白袍的李浮屠推开教堂大门,让人眼前一亮,轻缓的步伐,匀称的身躯,绝对没有寻常贵族少爷轻佻神色的严肃神情,还真有点出尘意味。 除了李浮屠,所有人脸色都突然古怪起来,因为原本空荡荡的大街走来一个伛偻到误以为天生驼背的老头子,一身瞧不出身份贵贱的打扮,他来到这历史悠久的卢甸宫大教堂,远远站定,负手而立,狠狠吐了口口水,冷笑道:“神的牧羊人?皇帝的牧羊犬吧。我呸!” 径直转身,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帝国各个领域显贵,老头自言自语道:“挺好一根苗就这样给糟蹋了,我的孙女可不会嫁给一只穿着教袍的牧羊犬。难得看到阴阳怪气的罗桐柴尔德出了个稍微顺眼的孩子,做不要脸的盗贼也好,做不争气的吟游诗人也罢,都凑合,偏偏要披上这身玩意,也不嫌换洗麻烦。” 兹拉乌托斯摇头苦笑道:“这个老家伙,还是那一辈子改不掉的倔脾气。” 公爵夫人也是无可奈何,来到莫名其妙的李浮屠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笑道:“奥古斯丁,这位老人就是澳狄斯亲王的父亲,你大致也了解这位老亲王的事迹,我们奥格斯歌这样的说法,凡是老亲王不喜欢的人,肯定能够在政界大红大紫,凡是老亲王中意的人,就可以直接准备遗言了。” 本来神情肃穆的伊耶塔也是悄悄舒展开紧绷的脸部肌肉。 老亲王是个名副其实的帝国传奇人物,他曾就读于帝国莺桥学院和进修于暮玛神学院,却一直没有完成学业,才华横溢,与罗桐柴尔德公爵一样在各个领域颇有建树,但随着岁月流逝,坎坷荣耀沉淀之后,老人愈发孤僻,即使是他的永久继承人澳狄斯亲王也只允许每年见一次面,他订餐的方式是给仆人留下便条,每天一律是小山羊腿,不允许仆人尤其是女仆见到他,甚至专门做了一个特别的楼梯,来防止与外人接触,所以有人打趣说“任何一个活到80岁的人都不会比他更少说话,包括特札姆的僧侣们”,而这句话中的特札姆僧侣是古老僧侣秩序的最后执行者,以沉默寡言著称。 似乎终年与孤独为伍的老亲王来到德古拉之牙占星楼,踩着楼梯一步步螺旋上升,似乎一步一叹息。 寂静楼顶。 一架巨大的古老竖琴,古朴凝重。 一个轮椅上的少女,怔怔出神,纤弱苍白双手轻轻放于琴弦之上。 老亲王满眼疼惜道:“傻孩子,这么多年了,他都听不见,以后更听不见,再弹又有什么意义?” 潘多拉,一头青丝柔顺散落,与纤细琴弦相得益彰,微笑道:“爷爷,即使听不到,我弹了,便够了。” 第四十一章 图拉德的狗杂种 斯捷潘园地,迎来最后一天的猎兔活动,这里没有一个人身穿正统的华丽猩红猎装,因为那是贵族的特权,但能够在斯捷潘园地猎兔的成员大多是奥格斯歌城西部的富人,虽然说没有哥德尔芬拉波这类纯种马,但大多都算品种上佳的骏马,不过即使有人有能耐饲养得起“图浮宫钟声”大型猎熊犬,也绝对没有人敢把它们放到斯捷潘,除非第二天就要离开奥格斯歌永远不用面对这里的贵族老爷们。 胖子莱茵哈泰是第一次观看平民的猎兔活动,这都要归功于身旁一脸雀跃的约瑟芬,就是这朵马丁交际花费尽心机磨破嘴皮才把这头体型的确很像肥猪的家伙拉到斯捷潘,他们身旁还有约瑟芬的一伙狐朋狗友,无非就是几只漂亮花瓶和几头一年到头发情的富家牲口,不过约瑟芬还没蠢到让这几只花瓶横刀夺爱,既然知道这个贵族胖子喜欢胸部风景沟壑纵横的女人,她便很干脆利落地与一切胸部比她丰满的死党绝交,身后这几个脸蛋没她妩媚胸部没她份量脑子也没她好使的花瓶显然只配做绿叶,胖子眼珠子转悠了半天,才感慨原来约瑟芬这娘们的胸部原来并不小。 斯捷潘园地其实是一座大型竞技场,猎兔期间将取消寻常的斗兽和竞技表演,它建于四百多年前的佛肯维奥皇朝时代,所以奥格斯歌东部的人都习惯称作佛肯维奥竞技场,如同一座防御碉堡的竞技场围墙极长,场内可容纳4万观众,围墙分为爱奥克式、科拉可式和第林斯特式三种柱式装饰的三层,精美绝伦,呈现阶梯状的内部第一层是为帝国皇室、贵族和骑士、高阶教士专门设立的座位,第二层是花钱足够阔绰的富人区,最后一层才是不需要花钱的平民区,因为是最后一天,不少奥格斯歌城外围的平民和农奴都赶来凑热闹。 “既然是猎兔,怎么斯捷潘还有熊和野猪?”坐在看第二层台上的胖子问了一个让周围人当作白痴的问题。 就连脸皮不薄的约瑟芬都有点汗颜,那张娇媚的脸蛋略微僵硬,尽量保持微笑轻声道:“除了狐狸,平民可以狩猎任何动物,只要不怕危险,甚至可以向园地负责人购买六足狮子这种巨型食肉猛兽。” 胖子双手环胸,面对周围有钱观众看待庄园农奴的鄙视眼神,极有八风不动的贵族风范,让精明至极的约瑟芬也有点花痴起来。 约瑟芬死党中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孩好奇问道:“莱茵哈泰,奥古斯丁那个梛盾区的贫民怎么也会住在梧桐树小楼?如果不是约瑟芬告诉我,我还真不会留意这个魔法班里的普通学员,瞧那家伙平常挺正常的,该不会是他有个姿色不错的母亲,勾搭上了学院里某个男老师吧?这种事情可不稀罕,我就知道几个梛盾区的贱民学员是这么混进来的,真是肮脏的交易……” 啪! 莱茵哈泰狠狠一个耳光甩在了这个想象力丰富的富家小姐娇嫩脸蛋上,要知道他的手劲可不是一般少爷能够相提并论的,这个不知死活的妖艳女孩硬生生被这一势大力沉的清脆巴掌摔出去老远,趴在地上连哽咽都忘了表演,不能说表演,碰到这种事情,娇滴滴的她按照常理都快可以嚎啕大哭了。 这个一出手就让人吓出一身冷汗的胖子阴阳怪气道:“别在一个贵族面前说这些龌龊事情,我怕污染了我的耳朵。你运气好,被我听到而已,再说这种没脑子的话,可就不是一个巴掌这么仁慈了,要知道一个贵族的宽容也是有限度的,这位卑贱的平民小姐,听到没有?” 细皮嫩肉的少女花容失色,半边脸迅速红肿,捂着脸却哪里敢发火,咬着嘴唇使劲点头。 她的英俊男友丝毫没有挺身而出的念头,甚至都没敢正眼看嚣张跋扈的胖子。 约瑟芬本来对于胖子的勃然大怒有点疑惑不解,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她很快给自己找了看似合理的理由,她觉得那个奥古斯丁就是这位纯正贵族胖子的伴读,打狗也得看主人,那个该死的白痴黛丝怎么会不是自找苦吃。 这个胖子扭了扭庞大身躯,然后在一群人的纳闷中放了一个缓慢而雷鸣的响屁,最后舒坦了,瞥了眼远处地上楚楚可怜的女孩,懒洋洋道:“胸部小,脑子也小,这样的女人活着有啥意义。” 似乎在这一系列动作后一个贵族少爷的丑恶嘴脸都暴露无遗,没有教养,仗势欺人,言语刻薄。 但在约瑟芬眼中,这才是心目中的贵族,这样看着才顺心,真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以后一身肉的胖子在大床上也得花样五花八门一些。 不可理喻的疯女人。 其实李浮屠就身处远处的第三层平民区中,悄悄回到马丁公学,一路都是赶来斯捷潘园地看热闹的学员,便随着人潮一路来到这座颇像古罗马竞技场的雄伟建筑,场中尘土飞扬,一群各自骑马带着五六条猎犬追逐猎物的富人,其中不乏想要表现一下马术的骑士部高等学员,这种阵势比起动辄十几对昂贵猎狐梗的贵族狩猎来说确实寒蝉而简陋,只不过李浮屠一边欣赏场下没半点优雅相反丑态百出的狩猎表演,一边研究这座大理石建筑的构造,丝毫不觉得单调无趣。 场中时不时有担架抬出几个一不小心坠马的富人老爷,或者被人抢了猎物的家伙火气一上来就骑着马杀过去,最终厮打起来,连双手猎犬都很默契地撕咬起来。不过几个奥格斯歌西部大学院出来的骑士部预备骑士倒是成了场中的焦点人物,只可惜皇室贵族那个豪华看台上人数寥寥无几,只有依稀十几个在东城挤不进核心***的贵族才肯来到斯捷潘。 如果是在东城的答陨石竞技场,一个出色的骑士,可是能够获得大量贵妇们抛出的金银珠宝,一旦一名骑士成功干掉对手,尤其当这个对手是从兽族大陆狩猎来的牛头人酋长或者雄性半人马,那种欢呼和骚动,简直就是一场大暴动。 这块区域基本上都是马丁学院的学员,李浮屠身边就有两个不起眼少年,年龄估计比他稍大,一个清瘦小个子,神情憨厚,一身清洗到泛白的干净衣服,标准的平民学员,他身边有个瘦高少年,相貌端正,除了有点冷淡,也瞧不出有什么能让人过目不忘的特征,只不过这种冷漠有一点淡定的意思,不是那种难以接近的孤僻乖张。 小个子雀跃地指向场中一个刚出场的英俊青年,拉了拉身边伙伴的袖子,道:“斯宾偌莎,你瞧,那是我们马丁最有希望成为骑士的高段学员库尔森,真羡慕这个家伙,听说他毕业后可以直接成为某个阿拔司骑士的骑士侍从。” 被叫做斯宾偌莎的高个子随意道:“康德,你跟我连一套最廉价的骑士装备都买不起,就别想这个了,毕业了看能不能去某个大富翁人家做个高级一点的仆人,我听说豪门多怨妇,我们现在多锻炼身体,指不定哪天就被看中了,正好派上用场。” 小个子吐了吐舌头,似乎对此并不抱奢望。 一本正经的斯宾偌莎语重心长道:“康德,我们想要出人头地,就得走些人迹罕至的小路,比如在学院里赢得某位富家小姐的青睐,这个阶段的少女大多思维简单,你只要制造几场浪漫邂逅,多去图书馆翻一翻诗集,她们大多数不会抗拒的,真要记不住就把优美诗句摘抄在手心,不过你这个胆小鬼,见到有钱女孩也肯定是一手心冷汗。” 小个子挠挠头道:“我不是你,对这些没天赋。” 斯宾诺莎突然露出一个难得笑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伸出手一把掐住小个子康德的脖子,道:“放心,等我进入上流社会,一定带着你。我现在手上已经有两个到手的猎物,虽然丑是丑了点,家里钱也不是很多,但毕竟是富人家的孩子,而且我也有了几个新目标,目前的事态发展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康德,跟着我,你别走丢了就成,我保证你以后跟这个德尔塔区的富人们一样,每天有肉吃,每天有人伺候。” 站在他们身后的李浮屠轻笑道:“‘每天有肉吃,每天有人伺候’,真是地道的穷人式奢侈假想呢。” 斯宾偌莎转头,瞥了眼也算不得鹤立鸡群的李浮屠,神情阴狠。 野心,并不是贵族的专利。 李浮屠跨出一步,跟他们站在一条线上,望着场中的喧嚣场面,笑道:“有本事你揍我啊,谁的拳头硬谁说话,这可不是穷人专有的道理。” 出乎李浮屠意料,一个拳头果真一点不含糊地砸向自己脸庞。 后仰,李浮屠手掌半握住这个拳头,侧过脸,看着眼前微微错愕的高个子,然后猛然甩开他这只胳膊,一记勾拳砸中这家伙腹部,脸部抽搐的高个子不得不弯下身,硬是咬牙没有哼声,和他差不多面对面的李浮屠半眯着眼睛笑道:“有种,不过可惜好像我拳头比你要硬。 康德突然拉开两个人,爆发出一种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冷峻气质,沉声道:“你们先别打,先一起教训完图拉德那群狗杂种再说!” 原来场下马丁公学的库尔森跟图拉德学院的一名明星学员起了纠纷,这种冲突很快就演变成第三层平台上两个学院整体学员的火爆摩擦,简单点说已经爆发了一场大规模斗殴。图拉德学院虽然学员成绩平平,但人数众多,打架更彪悍,而李浮屠三人似乎恰好就处于双方交界的第一线! 第四十二章 阳光灿烂的日子 奥格斯歌城马丁公学是最有贵族气派的平民学院,一门心思想要成为贵妇的漂亮女孩最多,西城相对有才华有天赋的学员最多,拥有贵族头衔的名誉副院长数目最多,所谓树大招风,许多人都喜欢把对贵族的不满转移到马丁公学,贵族确实打不得碰不得只能尊敬着畏惧着,可不代表伪贵族们不能揍。 这其中就属渣滓男学员最多、沦落风尘女学员最多、恶**故最多的图拉德学院最不遗余力,被称作西部废物摇篮的图拉德学院总喜欢挑衅马丁公学,两者之间大面积大规模斗殴不断,图拉德也因此涌现出一大批“战争英雄”,这批人打架最猛下手最狠手段最阴。 今天两个学院恰好呆在一起观看猎兔表演,本来两桶炸药摆在一起没有什么,偏偏有了场下摩擦的这根导火索,情势顿时炸开来,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处于敏感地带的李浮屠三人只见黑压压一片穿图拉德学院服的家伙冲杀过来,就跟昨晚他们三个轮番上阵了这群家伙雌性亲戚一般。斯宾偌莎一把将康德拉到身后,狠狠瞪了一眼一拳勾中他腹部的李浮屠,朝康德道:“老规矩,你帮我殿后,谁敢阴我你就往死里打,别管会不会打残别人,自己先别被打断了手脚,这种混战,吃了亏都不知道找谁!” 本来看上去挺老实一少年的康德点点头,沉声道:“你只管往前冲,打趴下两个不赔本,三个是赚了。” 斯宾诺莎抡起袖子,瞥了眼李浮屠,道:“小子,要玩命先解决了这群图拉德狗杂种,你要是能比我多掀翻一个,你到时候揍我,我不还手!” “好。”李浮屠不假思索道,这种群架让他想起上辈子偷骑挎斗载着几个死党去跟人拼命的场景,很多次也都是三四个人挑一大帮杂种,他退后一步,跟这两个第一次见面的少年形成三角形,既然这个斯宾偌莎这么有自信,习惯了做三角形尖刀那个角色的李浮屠乐得殿后。 斯宾偌莎能打,他不是那种系统训练过后的强大,而是一种街头斗殴多了以后的刁钻狠辣,每一次出手都充满了小人物的狡黠奸诈,他从不打图拉德学员的胸部或者大腿这类地方,直接瞄准眼睛和嘴巴,一拳下去如果砸中嘴巴绝对可以溅出点血,艰难前行,一地的牙齿。 是个狠种。 这是李浮屠对斯宾偌莎的评价,能打不算狠,被打得很惨都能一声不吭那才是真的狠,图拉德迎面涌来的学员也不都是饭桶草包,刚才与他们擦身而过的大家伙就硬生生给了斯宾偌莎左眼眶一拳,很快渗出血丝,这家伙连血迹都懒得擦拭,继续带着李浮屠和死党前冲,不过康德这瘦瘦弱弱的小子也许是被激起了血性,刚占了便宜的大块头没来得及得意便被康德一脚踹中裆部,然后弓着身子捧着那玩意淹没于人海中。 李浮屠当然是三人中最轻松的一个,跟着古利格利玩命了那么多年,不敢说一个人放倒这一大批图拉德学员,但要闲庭信步的自保绝不是问题,按照古利格利的说法他如今已经能够通过中阶初位骑士考核,真要往死里拼命,对付一个中阶中位的骑士也不是不可能,这已经是李浮屠这具身体的极限,这让他很羡慕传说中拥有强横无匹**的兽族。 完美的**,这需要完美的肌肉、骨骼和血液,在擅长解剖的李浮屠看来,想要通过捷径获取一具具有更大容量和潜能的身体,只能够从血液这方面下手,这就是他对吸血鬼极度好奇的原因,也是那位领主级侯爵倒大霉的原因。 帝国只允许一个人获得一枚职业徽章,在魔法世界和骑士生涯两者之间,前世是个绝对唯物主义者的李浮屠肯定会选择成为一名魔法师,这个世界的魔法师是个很复杂笼统的称呼,从令人尊敬的白元素师到召唤师,再到受人诟病的傀儡师到人人憎恶的亡灵法师,这是一个构造繁杂却严谨缜密的奇妙领域,而李浮屠的理想是做个不怕物理攻击的变态魔法师,当然这个理想确实有点梦幻,也有点奢侈。 刚收拾掉一个图拉德学员的斯宾偌莎转过头,流着鼻血笑道:“康德,死了没?” 同样是鼻青脸肿的康德神情古怪地瞧了眼李浮屠,没有说话,斯宾偌莎转头继续酣战,打群架就是这样,一旦打出了脾气,而且只要没有胆怯,就会愈战愈勇,也可以说是杀红了眼。康德那竹竿一样的弱小身躯就像一只小泥鳅钻来钻去,谁敢打中斯宾偌莎,他就不顾死活上去阴险地来个撩阴腿或者猴子摘桃,甚至就算是已经擦肩而过这小个子也不忘转身踹两脚,让被打的人极其无可奈何地恨得牙痒痒。 一通乌烟瘴气地厮杀下来,三人终于成功杀出了一条血路,斯宾偌莎和康德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转头看着远处还在混战的一大帮人,两个人击掌大笑。 坐在他们附近的李浮屠也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这种混战要面对铺天盖的拳头踢腿,他不是古利格利这种宗师级别的高手,难免一身大小脚印,不过看起来要比斯宾偌莎和康德好上太多,起码脸部完好无损,轻笑道:“不杀回去?” 斯宾偌莎翻了个白眼,揉了揉嘴角,道:“不干那傻事,这次群殴我们学院的女学员太少,而且这一小部分中没有我看上的目标,有钱的都去第二层了,否则我不介意来个杀进杀出。” 李浮屠觉得这家伙很对胃口,不禁莞尔道:“真是个精明人。” 斯宾偌莎不置可否,闭目养神。 倒是在群架中受到李浮屠不少帮忙的康德主动开口道:“我叫康德,他叫斯宾偌莎,你叫什么?” “奥古斯丁。” 斯宾偌莎是个精明人,当然看得出李浮屠比他能打,所以事后根本就没有提到那个约定,似乎有点政客潜质。 不管怎么说李浮屠算是交到了到马丁公学后的第一批玩伴。 朋友? 李浮屠前世今生中“朋友”都是一个份量很重的词语,不可能如此肤浅,虽然这和对方的身份地位无关。 罗桐柴尔德家族奥古斯丁少爷的“朋友”,会是如何的有趣呢? 回到马丁公学,李浮屠除了住在梧桐树小楼就再没有引人瞩目的地方,依然没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时候,也没碰到可以英雄救美的桥段,加上如今塔科成了他的私人家庭老师,甚至可以学几个纨绔一样逃课,他还是选择将大把时间花在图书馆,有了塔科的秘密关照,李浮屠总算能够看到一些相对来说更有趣的资料,几十年前活版印刷术的发明,是对帝国魔法管理一个不大不小的挑战,只不过印刷术目前还只是帝国方面完全掌控,李浮屠也很难想象遍地廉价魔法书籍的情景。 斯宾偌莎和康德来自西城的利拜尔区,那是个是贫穷仅次于梛盾区的城区,虽然不像梛盾区那样遍地腐烂活人,但整条街道猪狗乱跑,一地屎尿粪土,在帝国中小城市,这种气味冲鼻的肮脏街道才是最正常的大街,也只有奥格斯歌城这样的超级大城市才有罗德里区和塔伯区这样干净整齐的花理岗石路。这两个少年父母都是在集市上贩卖杂货的小人物,两个孩子见惯了市井小民间的尔虞我诈,头脑灵光的斯宾偌莎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老实憨厚的康德倒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味道。 跟这两个家伙相处,李浮屠自然不会联想到君士坦丁和阿佛洛狄这类奥格斯歌未来代言人。 “奥古斯丁,你说贵族是什么生活?” 斯宾偌莎趴在图书馆顶楼栏杆上,双眼茫然,空洞地望向远处。康德蹲在地上仔细阅读一本正常学员都不会去碰的《帝国哲学研究纲要》,事实上本来康德也没打算去啃下这部大块头,可斯宾偌莎说懂点哲学更容易让女孩子觉得博学,便傻乎乎真的研究起这部连马丁公学哲学老师都懒得去翻的深奥著作。 本来在发呆的李浮屠回神笑道:“你不是经常说要挤进上流社会吗,等你进去了,自然就明白了。” 斯宾偌莎没有说话,一心想要出人头地,可是却连上位者的大致生活都想象不出来,这让一直很自信的斯宾偌莎很有挫败感,事实上他不但没有去过东部城区,甚至极少看到过大人物的马车,仅有的几次是放下手头的工作偷溜出家去中央大道,远远观望某个伯爵的隆重进城仪式,代价就是回家后被蛮横的父亲一顿狠揍。 这个高个子叹了口气,望着脚下看书的康德,歉意道:“康德,我欠你的四枚波旁银币可能要迟些还你。” 康德头也不抬道:“你帮我记着就行,我记性不好。” 斯宾偌莎重新眺望远方,本来父母就只给他吃饭温饱的钱,可学院里的有钱人家女孩怎么会看得上穷酸小子,斯宾偌莎不是一个思想不着边际的浪漫主义者,知道靠脸蛋靠花言巧语和一些见不得人的小聪明拿不下这些女孩子,所以只好连带死党康德一起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买了几套稍微像样的衣服。 李浮屠自言自语道:“这才是正常的学院生活吧,没有什么美女排行榜,没有什么独具慧眼的漂亮女老师,没有扮猪吃老虎的老头子,只有势利虚荣的美女,伪善狡诈的院长,平庸碌碌的老师,还有身边这两个不是天才的同伴。” 斯宾偌莎皱眉道:“你在说什么?” 李浮屠突然露出个让斯宾偌莎莫名其妙的灿烂笑容,道:“放心吧,斯宾偌莎,我相信命运女神总有一天会掀起裙角让你一览无余的,你要做的无非就是狠狠扑上去抱住亲个够。” “这话中听。” 斯宾偌莎举起手掌,和随后扬起手掌的李浮屠猛地一击掌。 真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啊。 第四十三章 福卡斯家族的余孽? 被奥格斯歌魔法工会排斥在外的塔科肯定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强大白魔法师,他没有资格接触顶尖的古老魔法,不能够制作宫廷级别的深奥魔法卷轴,但就是这样一个远离正统魔法领域的孤立者,扮演着李浮屠魔法道路上领路人身份,这位副院长的幽暗房间中,堆满了画有精密符文的图纸,床上也被书籍笔记霸占去一半位置,李浮屠拿起一张字迹潦草的草稿,依稀认得是一篇关于《魔法豁免率和抗性结界》的设想。 塔科腾出一个地方给这位悄悄登门拜访的奥古斯丁少爷,看了眼那份灵光乍现下记录下的草稿,不冷不热解释道:“按照魔法工会诉说的常理,一个生物体抵抗魔法程度取决于初阶的‘豁免率’和高阶的拥有法术抗性的结界,前者很好理解,生物的**和意志越完善,生物链等级级数越高,对魔法的免疫就越完整,例如一头巨龙这样的神圣生物,几乎堪称绝对魔法免疫,但这种宏观结论很容易让初学者忽略掉微观现象,所谓的微观,涉及到元素之间的牵制和共鸣,精神领域的漏洞等等,也许,令人尊敬的魔法师们一生都在仰望璀璨的星空,却没有在意脚下一路行来的一颗颗小钻石,毕竟魔法领域太过浩瀚玄奥。” 有点郁闷的李浮屠轻声道:“我只想折腾出个小火球或者小水球出来,不想屠龙。” 塔科愕然,轻轻一笑,嘴中默念咒语,伸出一根手指,噗的一下,一个小火球萦绕于他的手指周围,像是一个会跳舞的精灵,随后这位魔法师伸出另外一只手的一根手指,一个晶莹剔透的小水球也浮现于空中。 塔科两根手指缓慢靠近,火球和水球似乎相互排斥,最终爆炸开来,似乎早有准备的塔科看了眼吓了一跳的李浮屠,沉声道:“将相互克制的两种元素魔法违反魔法基石定律地完美融合,这才是让我孜孜不倦钻研‘异端学说’的真正原因。” 一个魔法师就像是一名拿着一把钥匙站在魔法大门外的人,而这把钥匙就是人体内的核砝,核砝本身并没有元素之分,这就是说没有谁生下来注定只能使用一种元素魔法,拥有核砝的身体就是一根杠杆,你可以利用这根杠杆撬起(支配)周围的各种元素,强大的魔法师意味着能够提取纯度更高份量更足的元素,防御结界其中有一种就是稀释周围的元素含量,产生一个类似于魔法真空的效果,这种结界最彻底,但也会使释放者难以瞬间反攻,这对惜时如金的魔法师来说是个十分头疼的致命缺陷。 所以塔科会支配出两个不同元素的球体魔法并不是件惊世骇俗的事情,倒是如果他融合成功,可能足以让恢宏庞大的魔法世界坍塌一角。 李浮屠跃跃欲试道:“让我试试看。” 手心如果盘旋着四五个元素小球,对李浮屠来说那感觉就跟支配世界一样兴奋。 塔科突然神情古怪起来,在李浮屠地催促下终于有点幸灾乐祸意味道:“奥古斯丁少爷,我告诉您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帝国公认我们奥格斯歌口音和西南部米切尔郡口音是两种最不适合吟诵咒语的,而且这两个地方中正宗塔伯区语调又是最别扭的。” 李浮屠呆滞当场,这个打击不算小。 整个下午李浮屠都在塔科的房间练习吟诵咒语,虽然早就听说过魔法协会有口音测试和培训,起初也就是一笑置之,这个时候终于吃到了苦头,听着塔科无比流利的魔法工会正统吟唱口音,再对比自己的腔调,确实有点惨不忍闻的意思。 终于结束口干舌燥的拗口训练后,李浮屠猛灌了一杯茶水,塔科轻笑道:“对任何一名魔法师来说,都认为骑士训练是一种体力活动,而魔法进修则是一项智力游戏。奥古斯丁少爷,我知道您的身体机能如今足以打翻一个初阶魔法师,但我希望您明白,在崎岖混沌的魔法道路上,一个魔法师不应该过度追求**的强横。” 李浮屠不置可否,他没有那种钻牛角尖的习惯,没有寻常魔法师对神圣魔法的顶礼膜拜,他的准则是怎么更适合生存怎么努力,很实际,地道的老贵族作风。 塔科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道:“听说您要跟随红衣大主教大人进修,那什么时候去西北大教区?” 李浮屠没有开口。 塔科很快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容易让警惕贵族起疑心的问题,脸色尴尬,他也听说过罗桐柴尔德家族有两三桩看似无休止的血亲复仇,任何一个路边陌生人物都有可能是对罗桐柴尔德恨之入骨的杀手,甚至在家族内潜藏几十年的老仆人也有可能是刺客,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前例,幸亏有个传说中无所不能的老管家才一次次化险为夷。 李浮屠轻笑道:“过段时间吧,不算太长,等教父处理完这边的事务,他还要去趟南部,其实在我成为司祭后就意味着差不多可以离开马丁公学,帝国的平民阶层看起来不需要我去费神研究,真要明白个透彻,到时候请几个平民出身的学者替我递上来几本详细学术报告就行了。再说等我去了西北大教区,也不缺了解帝国底层结构的机会。” 塔科点点头,他这个罗桐柴尔德魔法老师恐怕是奥格斯歌城里最轻松的一个了。 李浮屠走到门口的时候转头轻声道:“老魔法师兹拉乌托斯估计已经跟魔法工会打过招呼,很快你就可以恢复魔法师身份,而且你将拥有一份没有半点瑕疵的档案记录,严谨,正统,从不逾越规矩,对贵族充满敬意,对魔法虔诚而忠诚。所以,你这里的这些不该是一个正统魔法师拥有的资料札记,我到时候都会带走,你如果有新发现,通过罗桐柴尔德寄给我就是了,我替你保管。” 满心震撼和感激的塔科凝视着这个少年,这是习惯被人暗中喊做怪物和异类的他以前从未遇到过的知遇之恩,这种感恩不同于伊耶塔大人的那种宽容,而是一种终于被这个世界认同的成就感,他朝这个孩子深深一鞠躬。 打开门离开的李浮屠自言自语道:“异端?不知道未来我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进入异端裁决所。” -------- 回到梧桐树小楼,途中刚好碰到被约瑟芬纠缠的莱茵哈泰,这个胖子虽然说对这个骚媚女孩没太多好感,但起码谈不上反感,也就随着她黏在身边肆无忌惮地展露风情。得到指示的胖子没敢跟李浮屠打招呼,约瑟芬更是懒得正眼瞧这个梛盾区贫民,来到小屋,伸出手,闭上眼睛,正准备吟唱一串最简单的火球术咒语,敲门声响起,他从小腿出掏出那把砍杀过雅格卜丛林之王的匕首藏于袖中,轻轻开门,很本能地后退几步。 虽然说听脚步只是个很普通的人,但顶尖的刺客往往会制造各种假象蒙蔽对手,听似凌乱的脚步声,正常人类的呼吸频率,这些都不可靠。 一张熟悉的清纯脸庞,是那位李浮屠在图书馆碰到立志要做一名修女的女孩,不漂亮,气质一般,柔柔弱弱。 她带着点怯意略微羞赧道:“打扰你一下,我今天去图书馆想借一本阿道夫哈克的《信条史》,不过管理员说被你借走了,因为我有个课程需要用到这本书,而且我恰好就住在梧桐树二楼,就一路问过来了。” 李浮屠松了口气,微笑道:“好的,我把书给你,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下?” 女孩矜持地摇摇头。 李浮屠并没有转身背对着这个女孩去拿窗口书桌上的那本《信条史》,而是看似很自然而然地始终笑望着她后退了两步,随后身体微微侧向,但依旧保持能够看到她的足够视线,这一切说起来复杂,其实在一般人看来也是很随意的动作,并不会深究,李浮屠跟古利格利相处久了,就逐渐养成了不把后背暴露给对手尤其是大型畜生的习惯,把书递给神情自然的女孩,李浮屠也在想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了。 女孩伸出一只手去接书的时候,盯着李浮屠的脸,腼腆道:“感谢您,奥古斯丁少爷。” 李浮屠神情不变。 看到李浮屠没有半点神情变化,女孩轻柔松了口气,本来稍微凝滞的伸手动作也自然起来,接过那本足足有八百多页的厚重《信条史》。 就在这刹那间,李浮屠已经闪电跨步一步,掐住这个女孩的脖子,一下子将她甩向墙壁,死死掐住,袖中匕首也冰冷刺入这个不速之客的脖子,虽然不深,但已经有猩红血液顺着刀尖流下。脸色狰狞起来的李浮屠阴狠道:“让我猜猜看,是福卡斯家族的余孽吗?还是某些不容许我跟随伊耶塔脚步的老家伙手下?” 第四十四章 一个苹果,两个苹果 一个措手不及被李浮屠掐住脖子贴着墙壁的女孩闭上眼睛,紧紧闭上嘴巴,猩红的血迹与白皙的肌肤构成一幅触目惊心的唯美画面,刀锋随着她的沉默继续深入稍许,痛入骨髓的冰冷让这个身份神秘的女孩脸色苍白,死亡的气息笼罩着那张并不成熟的清秀脸庞。 对危机感有种近似乎神经质敏锐嗅觉的李浮屠一点都没敢松懈,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应付这个刺客可能引发的任何突发状况,一个正常女孩绝不会用“奥古斯丁少爷”来试探他的神情变化,他对政治圈的那套把戏不熟悉,但也是绝不是完全陌生,教父伊耶塔和另一名红衣大主教摩诺法蒂之间的勾心斗角帝国皆知,即使摩诺法蒂出于对罗桐柴尔德家族的顾忌暂时不会出手,但难保不是某些恨不得摩诺法蒂和伊耶塔两虎相斗的阴谋家在黑暗中推波助澜,一旦涉及到政治恩怨,李浮屠这颗不笨的脑子也是十分头痛,他可不希望无缘无故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李浮屠轻声道:“说吧,我不管你是福卡斯家族的漏网之鱼,或者某个我甚至不认识的家伙派来的刺客,我觉得你越早坦白对你越好,再耗下去,我真的会杀了你。” 她睁开眼睛,眼神中没有太多任务失败后的悔恨和仇视,相反有种纯澈的如释重负,道:“的确,神父说这个世界不是只有黑色和白色,但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对,我是福卡斯家族的成员,我从头到尾就根本不确定你就是那个高不可攀的奥古斯丁少爷,我的一生按照父亲的安排应该是努力成为一个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女仆,然后安静等待,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但我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你,第一次听到你叫‘奥古斯丁’的时候,我仅仅是好奇罢了,谁能想象一个罗桐柴尔德的继承人会来马丁公学呢?” 李浮屠依然没有放松警惕的意思,只不过刀尖不再渗入肌肤,皱眉道:“就这么简单?” 她重新闭上眼睛,咬牙道:“你觉得如果是场早有预谋的刺杀,会只派我这么一个你甚至不需要匕首就可以杀死的‘刺客’吗?暗杀是我们福卡斯家族的长项,要都像我这样无能,福卡斯早就被你们罗桐柴尔德剿杀殆尽了。奥古斯丁,杀了我吧,即使你想放了我做诱饵,我也不会让你得逞!我来的时候就抱了必死的决心……” 不给这个小妞唠叨的机会,李浮屠一把将她转身面朝墙壁,拿匕首的那只手依旧抵着她的脖子,而另外一只手则开始在她身上摸索起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身子在这个世界已经发育得凹凸有致,她虽然没有让人惊艳的脸蛋,但学院服下的曼妙曲线已经够得上让男人犯罪的资本,从挺翘臀部到比约瑟芬要大丰满不少的胸部,李浮屠彻彻底底摸了一遍,最后终于在她袖中掏出一根粗大银针,真是个蹩脚的刺客啊。 被搜出银针后,似乎感觉到这位奥古斯丁少爷的爪子并没有停下对她后背的“侵犯”,联想到那么多关于这个贵族少爷的恐怖流言,可怜的“女刺客”颤声道:“你要做什么?” 李浮屠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笑道:“很久没碰女人了,熟悉一下手感。不过你放心,我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本来已经准备慷慨赴死的女孩顿时哽咽起来,女人终究不是男人,后者死亡是最大的障碍,前者却必须在死亡之前面对贞洁这道森严门槛。 李浮屠一掌击中她的颈部,女孩顿时晕厥过去,瘫软在地,自嘲道:“我可是个司祭,你这个一心想要成为修女的孩子,难道就不知道对一位梵特兰蒂冈教廷的高层人物稍微表达一点虔诚。”随后瞥了眼门口冷声道:“进来吧,既然你在马丁公学呆了五六年,把这名福卡斯的刺客悄无声息地不露痕迹地‘处理’掉应该不难吧?” 门口站着一位神情呆板的中年人,公开身份是马丁公学骑士院副院长约翰拉特兰,四年前进入学院,表现平平,学员的评价一般,学院领导人对他的印象也一般,除了对骑士训练一丝不苟,似乎没有出彩的地方,而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却是罗桐柴尔德总管家老丕平的独子,公爵夫人可不会对院长老路易子爵的保护措施感到放心。 中年男人神色古井不波道:“奥古斯丁少爷,我要先请示公爵夫人。” 公爵府书房,老丕平毕恭毕敬站在角落,静静等着主子的指使。 已经得到马丁公学消息的公爵夫人皱眉道:“知道奥古斯丁要去马丁公学的人也就这么几个人,都是罗桐柴尔德的心腹,而这个叫卡琳娜的女孩在三年前就进入马丁公学,所以排除福卡斯家族早有预谋的可能性,不过这个女孩如此莽撞,不仅打乱了福卡斯和一些躲在暗处阴谋家们的计划,也打乱了我的计划,算了,事已至此,先别杀这个女孩,争取从她嘴巴里问出些有价值的东西,真要没法子,老丕平你去找个精通摄魂术的亡灵法师,我不能让这枚坏了我大事的棋子轻易死掉。” 老丕平叹息道:“可惜了夫人您的计划,没有把福卡斯的余孽一口气都钩出来。辛辛苦苦安排了四年,在马丁公学布置了约翰拉特兰在内的将近二十枚棋子,就等福卡斯渣滓和那群一直蠢蠢欲动却没机会出手的对手上钩,唉。” 公爵夫人低头凝视着她孩子交给老丕平那只装有强大傀儡的丝绸袋子,眼神愈加柔和,冷笑道:“老丕平,我记得你说过上一代福卡斯家族的暗杀要远比瑕多丽庄园更阴险狡猾,所以我估计如果不是福卡斯这一代真的人才凋零,就一定在酝酿另一场更具穿透力的偷袭,家族内的仆人你多留意,近期马丁公学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梧桐树小楼附近的人员流动,也都盯紧了,这颗福卡斯钉子,我一定要彻底拔出来,就算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我也要扼杀在摇篮,罗桐柴尔德总得有个双手沾染血迹的人,由我来做就是了。” 老丕平轻声道:“夫人,小少爷和老爷都关心着您呢,虽然从不说在嘴上。” 公爵夫人轻柔一笑,来到窗口,眺望远方,呢喃道:“若不是这样,我一个女人如何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 李浮屠被母亲唤回家,再次秘密坐上家族马车,他没有深究什么,他觉得一个母亲如果碰到这种事情大概都会让自己的孩子回到她怀抱吧,马车中的老丕平一路嘘寒问暖,好像生怕平民学院生活亏待了这个小少爷,哭笑不得的李浮屠也只好应付着这个老人的唠叨,在马蹄踏上东城罗德里区的时候他问道:“那女孩怎么处置?” 老丕平轻声道:“夫人的意思是先留个活口,问出了有用的东西再说,我正琢磨着如何找到个嘴巴严实的黑魔法师,万一这个刺客做了什么傻事,也好以防万一,让死人说话,可是死灵法师的专长。哦,对了,小少爷,到了家后老爷要您去趟书房。” 下车进入公爵府,再次经过那再熟悉不过的巨幅肖像油画,李浮屠突然觉得能够略微感受到这些老家伙们淡定笑意中的沉重。 这份奸诈冷酷面具背后的从容,需要多少荣辱沉浮才能沉淀出来? 来到书房,公爵放下手中的一本古卡萨基王朝史书,望着身高已经逐渐像个成年人的儿子,感叹道:“我的奥古斯丁,真的长大了。” 李浮屠挠挠头,不知道如何作答。 公爵来到李浮屠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孩子,长大了,肩膀也就宽了,这意味着你肩膀上需要承担的责任也更重了。如果以后遇到了委屈,别跟你母亲诉说,跟我说,行吗?她已经够累了,一个像爱葛莉丝这样血统尊贵的贵妇本来只需要优雅的生活就可以了。” 李浮屠点点头,他从不轻易喊出“父亲”这个词汇,但这一刻,他能够体会这个身为大贵族父亲的愧疚。 公爵松了口气,笑道:“奥古斯丁,在马丁公学有交到朋友吗?只要你愿意,完全可以把他们带到这里玩。” 李浮屠摇摇头,轻声道:“暂时没有‘朋友’。” 公爵摸着他的头满意道:“这样才合理,孩子,我不介意你跟平民交往,但记住,一个拿不出利益的朋友,终有一天会离你远去,在我们男人的世界,真正伤害我们的,往往不是敌人,而是所谓的朋友。对于平民,当他们知道你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奥古斯丁后,即使真的有友谊,也会逐渐变质。孩子,愿意听一个小笑话吗?” 李浮屠点点头,这次是他们父子之间极其难得交流,这种谈话不再纯粹是父亲对儿子的教育和叮嘱。 公爵笑道:“这是小笑话是你爷爷当年亲口对我说的,一个奥格斯歌西城青年和一个东城的老富翁在一次晚宴上相遇,于是这个青年就问这位老人是如何白手起家的,和蔼健谈的老富翁便说:‘当我口袋里只剩下2枚铜币,我用它们买了一个苹果,晚上我就在家很卖力地擦苹果,将它擦得雪亮雪亮,第二天我就以4枚铜币的价格卖了出去,然后我我用这四枚铜币买回两个苹果,晚上我又把它们擦亮。’听到这里,青年大受鼓舞,觉得自己也应该去奋斗,最后他带着感激客气地询问老人:‘后来呢?’” 公爵顿了一下,见儿子在耐心听这个笑话,柔声道:“老富翁最后接着说:‘第三天,我继承了1万枚凯撒金币的遗产。’” 李浮屠忍俊不禁,咧开嘴微笑。 公爵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轻笑道:“这个有趣的笑话背后说明了什么?说明穷人不可能从成功的富人嘴中获得发财捷径?不是,它告诉你,富人就是富人,穷人就是穷人。” 李浮屠若有所思。 公爵含有深意道:“孩子,在神圣帝国,平民就是平民,贵族就是贵族。一个苹果永远不可能变出一万枚凯撒金币,除非这是个金苹果。所以,我的奥古斯丁,接下来仔细挑选你的金苹果吧,没有价值的,抛弃了就是。” 第四十五章 大祭司的砝码 罗桐柴尔德府邸中的兵器陈列室足以让各大拍卖行垂涎三尺,因为这里的每把兵器都沾有荣耀和神圣气息,例如那把异常宽阔的贝宁大剑,就是一百年前牧首莱青哥一世授衔著名帝国骑士圣贝宁祝福过的宝剑,也许等现任的白衣骑士古利格利逝世后那杆银枪也会摆放于此。 迦卡妙站在门口已经足足一个时辰,而房间中那位奥古斯丁少爷身体纹丝不动横持一杆铁枪也足足一个时辰,她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难道骑士训练不应该是在马上纵横厮杀? 不过已经能够对付九万块多米诺骨牌的迦卡妙耐心不错,她打定主意要瞧出点名堂,只可惜随后很长一段时间这个从雅格卜森林走出来的家伙依旧毫无新意地持枪伫立,只不过手臂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在迦卡妙即将要放弃这种枯燥观赏的时候李浮屠颓然放下手臂,重重吐出一口气。 古利格利说过,马上骑战稍纵即逝,生死往往只取决于一个擦肩而过,谁的枪更快更准更猛,谁就能活下去,事实上这几年中李浮屠一直和莱茵哈泰做几个极其单调刻板的动作演练,砍劈刺撩,再就是这种专门针对准度的静态持枪,如果是在瑕多丽庄园,还有一种马背上的动态持枪,不管野马如何奔腾挣扎都必须同一高度同一角度把稳手中铁枪,做不到?古利格利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不怕李浮屠和莱茵哈泰感受不了新鲜感。 迦卡妙来到李浮屠身边,掂量了一下那杆铁枪的重量,感觉很沉,突然眼前一花,眨巴了一下漂亮的眸子,她这才看到一把锋锐匕首已经森严冰冷地悬在离她眼球不过一小指甲距离,身体僵硬的迦卡妙不敢动弹,生怕这匕首一不留神在她的脸蛋上留下什么悔恨终生的痕迹。 李浮屠收起从不离身的匕首,道:“再推进一点,你就只能用一只眼睛观察这个世界了。我并不是为了一个骑士头衔去瑕多丽受罪,在古利格利看来,现在的帝国骑士也就是扮演着只能充当阅兵骑兵的角色,马战不是马戏,我的小姐。” 李浮屠坐在地上,竟然有点怀念起在雅格卜丛林里的亡命生涯,想起胖子花样跳水的丑陋搞笑姿势。他来到这个陌生奇妙的世界本来以为可以只做个稍微不一样的贵族少爷,可直到遇到那次福卡斯家族的血亲复仇,他才深刻意识到在某些特殊时刻,不能依赖紫曜花徽章,不能依赖老丕平,只能不择手段让自己依靠自己。 迦卡妙已经十四岁,也就是说这位贵族小姐已经到了帝国法律允许结婚的年龄,虽然说帝国贵族一般都不会像平民那般过早结婚,但这变相提醒着年长贵族们已经可以开始在晚宴中替子孙寻觅合适的猎物,为家族的未来增添权势和财富的筹码。 她望着确实不如当年那般稚嫩的奥古斯丁少爷,本来一门心思研究魔法就是想能够在将来狠狠教训这个罗桐柴尔德恶魔,只不过如今真面对面,便没了孩子气的赌气想法,女孩终究比男孩要早熟几年,到了这个法定结婚年龄,看待同龄人的眼光自然会有微妙的转变,看到身旁一头细微汗水的少年,她掏出一块洁净手绢。 李浮屠没打算接受这有点反常的好意,笑道:“不会在红眼蟾蜍毒汁中浸泡过吧?又或者是你洒了一些特殊魔法粉末?” 眼神微微一黯的少女并没有勃然大怒或者作楚楚可怜姿态,而是微笑道:“这都猜得中?不愧是我恨不得丢进液态池的奥古斯丁少爷,一如既往的聪明谨慎。” 李浮屠并没有心思去探究少女的复杂情怀,随意找了个话题:“你的父亲希莱爵士应该快要把你接回加雅尔郡了吧?加雅尔郡,似乎在帝国西北部,那可是个富饶的大郡啊,帝国的粮仓,据说盛产英俊骑士,在我们家呆了这么多年的你回去后肯定不用怕找不到愿意匍匐在你脚下的白马骑士。” 迦卡妙不置可否,玩味一笑,眨了眨眼睛轻声道:“西北大教区总部在塔梅廊城,我家呢,恰好就在塔梅廊。” 李浮屠神情一僵,看着一脸愉悦的迦卡妙踩着轻快步伐走出兵器陈列室,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朝那个确实有点动人的曼妙背影喊道:“以后见面记得喊我司祭大人。” 这位塔梅廊城小美人转身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离开。 这个戴着该死淑女面具的妮子。 女人。 李浮屠这一刻才意识到这个被忽略了十二年多的问题已经逐渐浮出水面。 带着恰好暂时空闲的老丕平来到地下密室,要知道一个掌管一个公爵府事务的总管家可并不轻松,他得监督所有下人的清洁、烹调、烘烤面包等杂事,还要负责储藏所有奶酪、熏肉和大量珍贵红酒,得替公爵大人安排各种晚宴行程,需要帮公爵夫人从高档市场上购买奢侈衣料,还得跟瑕多丽庄园的管家保持联系,老丕平曾经打趣说他连在睡梦中都在处理事务。 吸血鬼迪米特侯爵见到眼前这几乎可以媲美玛卡威末族成员的罗桐柴尔德家族继承人,不禁一阵头大,它并不畏惧解剖带来的痛苦,事实上冈德修斯家族的酷刑远比解剖来得血腥残忍,同一血缘的种类自相残杀起来总会绽放出让旁人瞠目结舌的黑暗,但活了将近五百年的迪米特无法忍受一个孩子对自己的凌辱。 从冈德修斯到罗桐柴尔德一起被禁锢了将近一百年的它冷声道:“孩子,你难道一直要如此无休止地纠缠下去,或者说你仅仅是跟玛卡威末族一样有着被人憎恶的阴暗癖好而已?” “玛卡威末族?据说是个精神有缺陷的血族,除了疯狂还是疯狂。” 李浮屠皱了皱眉头,这一次他没有打算对这个顽强固执的吸血鬼做什么手脚,只是冷笑道:“我不打算跟你浪费时间,哦,忘了告诉你,如今我是梵特兰蒂冈教廷的司祭,我相信教廷牧首圣庭和异端裁决所都会对一只被遗弃了的领主级血族感兴趣,这样一来你是不是可以让我成为大司祭的一颗重要砝码?” 这名吸血鬼脸色狰狞咆哮道:“早该被毁灭的牧首圣庭?!比深渊还要漆黑的异端裁决所?!” 在这片大陆上,最庄严神圣的教皇厅,神圣帝国境内的牧首圣庭,以及两个东西两个异端裁决所,无疑都是血族最憎恨的场所,迪米特侯爵不怕冈德修斯和罗桐柴尔德的折磨,但它可不希望落在教廷手中。 李浮屠鄙夷道:“这应该是我这个司祭最应该做的事情吧,贵族身份也好,教徒身份也好,怎么看我都应该把你交给教廷,我最后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拿不出我想要的东西,你就等着和那帮穿教袍戴红色手套的神职人员慢慢耗上个几百年吧!” 转身,李浮屠径直离开牢笼,留下错愕的吸血鬼。 神情安详的老丕平不紧不慢跟着小少爷,眯着眼睛,始终没有说话。一只不是巅峰期的领主级血族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呢? 晚餐的时候,等所有人都退下,只留下公爵夫人、李浮屠和老管家,这位从不对儿子生气的母亲轻声道:“孩子,有一点我必须跟你讲清楚,把你送去马丁公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想把一些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牵引出来,对于你前几天遇到的险情,我感到歉意。” 李浮屠终于明白母亲的用心良苦,对他来说那个女孩的刺杀实在太过小儿科,笑道:“母亲,难道只允许您独自在波撒珊城堡外面对那群福卡斯刺客,就不准您的儿子单独面对一个蹩脚可笑的刺客?这不公平。” 公爵夫人忍俊不禁,身后的老丕平也是含蓄地莞尔一笑。 本来心情有点沉闷的公爵夫人很快便开朗起来,这个奥古斯丁,真是她的开心果,温柔笑道:“古利格利送回来一个勇敢的罗桐柴尔德继承人,我也希望红衣大主教大人能够在未来送回来一个令人尊敬和仰视的大司祭。” 李浮屠咧开嘴笑道:“母亲,梵特兰蒂冈教廷史上可没有哪位教徒能够在三十六岁之前成为大司祭,难道您要我在西北大教区呆上个二三十年?” 公爵夫人摇头笑了笑,眨了下眼睛悄悄道:“你的那位教父可等不了那么久。” 第四十六章 奥古斯丁的背后 马丁公学就像李浮屠以前在雅格卜森林中设置的一座尖刀桩陷阱,只不过这次他自己成了诱饵,福卡斯家族的少女就像是一只误打误撞的倒霉小野兔,让本来可以一口气抓到很多只大型食肉畜生的陷阱一下子暴露出来,于是原本暗流涌动极有可能一触即发的马丁公学彻底平静下来,公爵夫人暗中精心布置的棋子也都作废。 这样一来即将跟随伊耶塔去西北大教区的李浮屠便没有理由留在马丁公学浪费时间,挑了个深夜时间,两辆摘掉罗桐柴尔德家族徽章的马车驶入马丁公学,李浮屠这次来是为了搬梧桐树小楼的东西以及塔科一大堆“异端研究”的手札秘录。 塔科将十年研究心血都交给这个与众不同的贵族少爷,这其中包括七本编织成书的资料和一大堆零散羊皮纸,如今这位马丁公学副院长不仅是老路易子爵最器重的亲信,更是奥格斯歌城魔法工会炙手可热的红人,奥格斯歌城中唯一一位荣获皇家魔法协会勋章的兹拉乌托斯老魔法师更是指名要求塔科成为下一届的西城魔法部负责人。 这一切,不过缘于一枚镶有猫眼石的紫曜花徽章。 塔科看着在房间中翻阅几本魔法书籍的奥古斯丁少爷,望着这个已经是一身司祭圣洁教袍的学生,脑海中想起一句话,权势如酒,谁都希望纵饮致死。塔科第一次以老师的身份发自肺腑地对这个学生说道:“奥古斯丁少爷,跟随伊耶塔红衣大主教后,除了钻研教义,我更希望您能够学习那位大人的胸怀,除了能够容忍赞美,也需要容忍污垢,每一份唾手可得的权势,我希望您都能够小心珍惜。最后,请原谅我无礼的冒犯。” 李浮屠捧着这些宝贝,听到塔科这番话,笑着点头道:“这种话,才像是我的私人家庭魔法老师说的东西,好了,塔科,既然你是我们罗桐柴尔德的心腹,那就别担心在我面前做个异端,神圣庄严给别人看,异端学说给我看。” 塔科沉重点头,他不是贵族,疏于交际的他根本说不出令人赏心悦耳的话语,只能够默默陪着这个学生来到楼下,看着他走上马车,掀开帘子的李浮屠突然转头道:“做了罗桐柴尔德的私人魔法老师,这也意味着你一辈子都坐不上奥格斯歌城魔法工会首席会长的位置。” 塔科微笑道:“奥古斯丁少爷,我的唯一目标是帝国皇家魔法师七叶草徽章。” 李浮屠钻入马车,强忍住笑意,这个塔卡笑起来的时候确实有点别扭,低下头,望着怀中的资料,李浮屠收敛笑意,这些资料内容未来将成为他构建魔法大殿不可或缺的一根支柱,这座魔法大殿注定不会跟白魔法师那般充满圣洁气息,却更晦涩深沉。 离开马丁公学大门的时候李浮屠想到斯宾偌莎和康德这两个平民学员,按照正常轨迹,充满市井小人物狡黠智慧的斯宾偌莎这种“猎兔者”即使侥幸进入“猎狐者”行列,也因为谈不出一套套讲究缜密的“猎狐经”而永远显得格格不入,就像一只茶杯中,水和油虽然共处于同一只杯子但会层次分明,无法交融。 三四代人培养一个贵族,道路何其漫长艰辛。 老丕平请问道:“小少爷,您在想什么?” 李浮屠摇摇头,沉默片刻,最后道:“老丕平,在我离开奥格斯歌城之后,你帮我关注一下斯宾偌莎和康德这两个人,不过不需要特别照顾,只是如果真遇到了过不去的门槛,你再悄悄拿掉那个门槛就够了。” 他没有支配两个平民人生的兴趣,更没有收下这两个平民做类似家族骑士性质的想法,父亲那番作为罗桐柴尔德家主说出口的话已经讲清楚,所谓贵族和平民之间的友谊,一旦戳破那层纸,便像是一颗被咬了一口的苹果,很快会腐烂。 -------- 兵器陈列室中央摆放有一尊公爵按照李浮屠要求亲自雕塑出来的青铜战士雕像,掺入几种稀罕矿石的青铜雕像异常坚韧,而这段时间李浮屠除了在书房埋头研究塔科的笔记心得,就是在这里拿着铁枪将这尊雕像当作假想敌。 喝! 李浮屠大喊一声,手腕一抖,手中铁枪借着这个弧度竟然也弹出一个弧度砸在雕像身上,只是随后反弹回来的力道让李浮屠大拇指和食指一阵发麻,当年古利格利一个甩腕便带出银枪一个美妙弧度硬生生将一名骑士连人带马砸飞,一身汗水的李浮屠咬牙继续枯燥单调的演练,铁枪与青铜雕像的击打声不绝于耳。 这已经是罗桐柴尔德府上仆人最津津乐道的事情,他们本来就对温文可亲的小少爷颇有好感,如今几个漂亮女仆看李浮屠更是有种当年不曾有的微妙情愫,在这群年轻女人眼中,喉结明显开来的奥古斯丁少爷不仅有公爵老爷的书卷气,还多了种贵族中稀罕的骑士风采。 整个下午,李浮屠都呆在兵器陈列室反复演练挑屁刺那几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 晚上,他便来到书房,继续阅读塔科一份关于《魔法物质“坍缩”》的解析资料,字迹潦草,看起来并不轻松。 直到老丕平来提醒他睡觉,**和精神都无比倦怠的他这才回到房间,进行巫婆一本异端书籍中提供的类似冥想的浅度睡眠,这种方式的唯一好处是会自然而然在达到饱满状态后转入深度睡眠,这就如同雅各布森林中的温泉,一个是针对精神,一个是针对身体。 当一个人专注于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总会给人一种加速流逝的感觉。 临近年末,终于将零散手札看完的李浮屠也想到了密室中的那只吸血鬼,既然已经给了这位迪米特侯爵足够时间去思考,李浮屠对接下来无论如何都只会是受益的结果产生了一点期待,在老丕平的陪同下来到密室牢笼外,缺乏血液补给的昔日高贵血族领主如今已经干枯如骷髅,为了方便解剖,这位“长生种”上半身裸露,起初还如正常中年男人的身体如今就像是饥饿而濒临死亡的老人,只有一层皮肤包裹着骨骼。 李浮屠冷笑道:“我只需要说出你的答案,骄傲的‘长生种’。” 艰难抬头,眼神复杂地凝望着眼前少年,见证过大陆将近五百年兴衰沉浮的迪米特侯爵张开那张干涩的嘴巴,道:“孩子,关于血液的禁忌,千百年来谁都没有搞清楚,我同样给不了你答案。但一位老人是什么,是一座博物馆,我相信你能够从我脑子里得到不少有趣的东西,给我一根鹅毛笔和一叠羊皮纸,当然前提是你敢把我身上的链子摘掉。” 李浮屠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道:“可以。” 迪米特侯爵望着很快就离开密室的背影,沉重地闭上眼睛,呢喃道:“真是个合格的罗桐柴尔德家族继承人啊。” 等到它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映入视野。 一个女人。 优雅而雍容。 即使是见过各种各样绝代佳丽的迪米特,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被美神格外宠爱的女人。 她轻笑道:“迪米特侯爵,我是爱葛莉丝*康斯坦德*费尔默思*罗桐柴尔德,也是奥古斯丁的母亲。” 奥古迦帝国的康斯坦德家族,白蔷薇皇朝的费尔默思家族,还有罗桐柴尔德家族,迪米特都不陌生,尤其是前两者,他漫长岁月中都和它们的家族成员有过交往,不过基本上都是被这位领主级血族吸干全身血液的下场。 它开口道:“美丽的公爵夫人,如果您是担心我会伤害到你的孩子,我觉得您多虑了,事实上与他的交锋中我一直处于劣势,将来也是。” 公爵夫人轻声道:“我只是习惯把一切可能对我的奥古斯丁造成威胁的因素都控制在我手心而已,这虽然并不是个让人轻松的习惯,但身为母亲,我并不觉得多余。” 如果是个寻常女人,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成为马丁公学众多棋子中的一枚,即使那样做是为了彻底保证自己孩子的安全。 但她并不是普通的女人,即使她的奥古斯丁在马丁公学一天她就心惊胆颤一天,她也必须克服每日失眠的痛苦来运筹帷幄,将马丁公学当作一场战争来对待,她亲自查阅孩子身边每个人的资料,包括梧桐树小楼两百六十七人,魔法班三十四人,以及任何一个与她孩子有一点点接触的陌生人。 这些事情,她不会让老丕平说给李浮屠听,不会让丈夫说给儿子听,她自己更不会说,她只会像个贵族夫人那样慈祥看着自己的孩子用餐睡觉。 她凝视着这位被囚禁起来的血族,轻柔却坚定道:“我不管你和奥古斯丁做了什么交易,也不管你骄傲的尊严是否遭到了践踏,我都希望你记得我的奥古斯丁身后,始终站着一个我这样的女人。” 第四十七章 一副“使徒”扑克牌 大陆上有这样一种生物,既不是神,也不是魔鬼,更不是人,就象被造物主遗弃一样,它们喜欢自称“长生种”,喜欢被某些偏执的吟游诗人称作暗夜中的贵族,但更多的历史记载却将他们描绘成游荡在大陆阴暗角落的深渊恶魔。 这就是吸血鬼。 瑟特斯家族的第六顺位继承人迪米特曾经是奥古迦帝国的领主级血族,一百多年前冈德修斯等五支吸血鬼家族在内秘密同盟,与素来敌对的哥梵尼等七支血族家族在内的黑十字哥特党突然联手对游离于两者之外的瑟特斯进行围剿清杀,虽然自恃是“唯一的黑暗仆人”的瑟特斯拥有十三家族中最深厚的底蕴,但在十二支家族疯狂地联合绞杀后几乎灭族,除去一些个拥有公爵勋位的元老凭借超乎想象的实力逃逸出捕捉网,奥古迦帝国内的庞大瑟特斯家族几乎是一夜之间消亡殆尽,像迪米特这种侯爵或者伯爵一级的成员则大多数被十二家族当作战利品禁锢起来,毕竟瑟特斯保存有四件黑暗圣物中的两件,但十二家族最终只获得一件圣尔萨斯权杖,所以必须从活口中挖出剩余那件圣物的下落。 瑟特斯家族的孤独,不仅是弃绝于人的孤独,也是弃绝于神的孤独,更是弃绝于同族的孤独。 老丕平捧着羊皮卷轴和鹅毛笔以及墨水来到密室,将手中这些东西放在地上,解开迪米特身上的五条链子,失去禁锢的虚弱吸血鬼瘫软在地上,身为虔诚信徒的老丕平瞥了眼这只他极其看不顺眼的肮脏异类,略微犹豫,最终回去拿来一小杯牲畜血液放在它眼前,面无表情沉声道:“如果你心存侥幸,不妨试试看。” 迪米特没有作声,干枯如破败竹竿的手颤颤微微捧过那盛有些许血液的酒杯,倒入嘴中,一滴不剩,它的肌肤像是拥有一只即将破茧而出的蚕蛹,从枯黄干瘦迅速滋润成正常状态,很难想象这位侯爵要是吸干了一位教廷高阶神圣人员的美味血液会变成何等的强大。 他拿起鹅毛笔,蘸了蘸浓黑墨水,将一只羊皮卷轴放于膝盖上,起初笔迹并不圆润,甚至有点歪斜走样,似乎是这只手太久没有动笔的缘故,可随后一位领主级吸血鬼的渊博古典便完美绽放出来,鹅毛笔在他手中就像是一只舞动的漂亮精灵,字体清雅古朴,一勾一划极有章法。 第二天老丕平再次去牢狱探望的时候,迪米特将写满密密麻麻字母符号的羊皮卷轴交给这位目前还不知深浅的老管家,沙哑开口道:“这种玩意,让奥古斯丁那个孩子看了就烧掉,并不是值得保存的好东西。一个贵族和一名血族不一样,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不妥。” 老丕平放下另一只崭新羊皮卷轴,并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对于戴有梵特兰蒂冈教廷圣洁三角架的老人来说,这种不洁的黑暗异类,原本就应该拖到阳光底下烧成灰烬。 -------- 神圣历812年,对整个史诗大陆和东部的神圣帝国来说都注定是个喧嚣动荡的一年。 一副扑克牌,能够影响到整个大陆的走势? 看似荒谬,却是整个史诗大陆数百年来的真实写照。二十年一换的“使徒”扑克牌,一副扑克牌55张牌,红色代表战争,黑色代表智慧,梅花代表女性与和平,方块代表权势,每一种颜色各13张扑克牌,从1到10四种加起来总共四十张正牌,这其中有十张绘有10支大陆骑士团或者军团显赫徽章,其中就有神圣帝国的十三瓣菊皇家骑士团;有十张画有大陆各大古老神学院或者修道院,十张梅花绘有十个古老家族的家徽,最后的十张黑色正牌则绘有大陆上最强大的十个王国,其中拥有拜占奥教廷的白蔷薇皇朝一直是黑桃a。 十二张人头牌,j,q,k,不同于四十张正牌,这十二张扑克牌都绘有大陆上各个领域巅峰人物的头像。 梵特兰蒂冈现任牧首就是黑桃q,而年近五十的朱毗特大帝则是在他的权势巅峰时期成为方块j。 剩余三张。 一张是白皇帝,代表他是神的代言人。这个头像是唯一没有任何悬念的人选,拜占奥教廷神圣教皇! 第二张是黑皇帝,则寓意这个人是恶魔的使徒,这个站于顶点的人俯看众生,是大陆每个二十年中最大的异端! 最后一张是皇后,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神的女性。这张牌也是唯一可以空缺的牌,“使徒”扑克牌已经连续两届四十年空缺了“皇后”! 是谁在制定神秘的“使徒”扑克牌?不知道。意图是什么?同样无从知晓。 这是史诗大陆上的最大谜题。 而今年,就是新扑克牌问世的一年,但神圣帝国的广大贵族们除了万分期待这一次扑克牌换选,还有一件与他们利益更加戚戚相关的重大事件,那就是梵特兰蒂冈教廷八位红衣大主教中除了东部大教区的摩诺法蒂不曾动静,始终呆在帕弥兹神学院钻研他的“圣子”教义,其余七位红衣大主教都开始在帝国内部走动起来,而这七位教廷大人物中除了伊耶塔不曾去过帝都,六位身穿红色教袍的老人大多在朱毗特城“布道宣传”。 耳朵比较敏锐的贵族们都听到这样一个隐讳消息说老迈的牧首大人身体出了点小问题。 只不过对于李浮屠来说,扑克牌的改换根本就是一场与他无关的事情,对于他这么一个连神圣帝国皇帝和牧首都不曾见过的孩子来说,更别提史诗大陆上的三张红桃头像大宗师,至于三张黑桃头像的大先知贤者或者圣魔法师更是遥不可及,他倒是对这次教廷内部可能引发的顶端人事变动很好奇,毕竟他的教父是红衣大主教之一,如果伊耶塔成为教廷牧首,那么意味着李浮屠的大司祭位置就触手可及了。 再过一段时间教父伊耶塔就要从帝国南部来到奥格斯歌,所以李浮屠决定再去探望一次吸血鬼迪米特,这一次他手中捧着一本巫婆以前翻阅最多的《死亡之海契约集》,叫圣尔忒米斯的神秘女人离开公爵府前留下了一两个亲自制作的魔法卷轴,这次他欣喜若狂地拿了其中一个也许他一辈子都制造不出来的深奥卷轴。 李浮屠生前其实喜欢赌博,只不过身在谨慎的罗桐柴尔德家族,这个习惯被他强行压抑下去。 他今天的赌注不算小,但如果赢了,将会是暴利。 老丕平依旧跟随在这位小少爷身后,只是老人察觉到这次情况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密室魔法阵牢狱中,迪米特正在书写一些本该随着岁月湮灭的秘密,作为吸血鬼这种人类社会的边缘群体中站在顶点的一员,身为昔日最强大黑暗家族侯爵的迪米特一直在冷眼旁观人类世界的沧桑巨变,他数百年中见到的听到的,可以为李浮屠带来救命符,也可以带来致命的毒药。 李浮屠捧着《死亡之海契约集》和卷轴,冷冷盯着牢笼中的吸血鬼。 迪米特抬起头,那对猩红眼眸凝视着这个与众不同的贵族孩子,数百年间,他见识过智慧的奸诈的冷血的贵族,但眼前这个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少年,似乎有点不一样,这位少年的头脑和智慧不算太惊世骇俗,但却带着一股子银制刀锋般的冰冷。 孩子身上的这股黑暗多像伟大的瑟特斯家族的气息啊。 迪米特闭上眼睛,竟然老泪纵横。 哀悼家族的凋零?缅怀昔日的辉煌荣耀? 李浮屠没有心情去揣测,他翻开那本页数很少并不厚重的书籍,倒数第二页,将书轻轻放到地上,他握着魔法卷轴问道:“迪米特,我给你一个选择,生命和尊严,你是选择背负家族复仇使命的生命,还是选择作为狗屎长生种的可笑尊严?” 迪米特一阵错愕,老丕平也不禁动容。 迪米特本来死寂的灰红眸子爆发出一种异样的鲜艳,手爪一钩,那只鹅毛笔被折断,一个字一个字沙哑沉声道:“孩子,我选择前者!相信我,这是一名长生种侯爵的誓言!” 李浮屠摇头道:“我不信誓言,我只相信我自己。” 他来到牢笼中,掏出匕首,在手腕上割了一刀,按照《死亡之海契约集》倒数第二页记载用鲜血做媒介,勾画出一个“奥斯特罗格黑经”契约魔法阵,这个魔法阵一点都不像如今那些高阶魔法阵的繁琐华丽,相反,只有一种深沉凝滞的朴素简洁,脸色苍白的李浮屠随后割破手指,写下一连串魔法工会官方不曾有过记录的古怪字符。 老丕平站在门口,他完全有信心在这个吸血鬼出手的瞬间将它打入永不超生的炼狱。 李浮屠因为失血过多而有点头晕目眩,对迪米特道:“你站于魔法阵中心点。” 迪米特没有犹豫,站起身,来到线条诡异字符晦涩的魔法阵中央。 鲜血的气息令他沉醉。 李浮屠猛然拉开手中卷轴,阴笑道:“吸血鬼侯爵,成为我的奴仆吧!” 第四十八章 黑暗仆人;约定 长幅魔法卷轴在空中悬浮铺开,卷轴质地不详,手指继续滴血的李浮屠伸手抹过卷轴中的四个契约脉络根基处,四条银丝像是充满生命般开始游走,最终布满整幅画满符文图案的卷轴,嘴中吟唱着兴许连皇家魔法协会魔法师都不曾听闻的晦涩咒语,沾血魔法卷轴悬空后竟然如常春藤蔓延开来,呈现螺旋状围绕中央的李浮屠。 而地上以李浮屠血液浇注而成的魔法阵也绽放出猩红刺眼的线性光芒,那些以吸血鬼迪米特为中心辐射四散开来、尚未干涸的血迹诡魅地流动起来,流向这只将血液视作佳肴的瑟特斯家族继承人,这个“奥斯特罗格黑经”契约魔法阵是遗失的禁忌黑暗魔法,它要求鲜血作为媒介,将人类与异种的生命链接起来,这个魔法阵早在两百年前就应该消失于那场拜占奥和梵特兰蒂冈两大教廷展开的浩荡“亡灵法师黄昏审判”杀戮中。 这枚蕴含神秘气息的卷轴逐渐虚化成一连串眼花缭乱的鲜红色咒文字符,而刻画奥斯特罗格黑经魔法阵的血液此时已经全部涌向迪米特的脚步,这位被冈德修斯禁锢折磨了一百多年的强大血族摊开双手,任由血液渗入脚跟,向上蔓延,犹如一名迎接神迹的圣徒。 老丕平使劲眯着眼睛,那只带有洁白手套的手紧紧握起,手心已经渗出汗水。 上身裸露的迪米特那皮包骨头的干枯躯干,随着血液违反常理地向上流动,可以清晰看到由肌肤枯败到**晶莹的骇人转变,像是一只吸血虫疯狂吮吸血液,全身脉搏随着血液渗透而剧烈振动,最终仿佛所有精髓都汇聚于额头一点,充沛磅礴的能量以束状形式爆溅开来,而李浮屠身边的鲜艳红色字体符咒都被这位领主级的吸血鬼吸入额头一点。 脚下的奥斯特罗格黑经契约阵彻底消失,没有留下一滴血液。 黑暗卷轴蕴含的神秘力量也都被这只突然陷入沉睡休眠般的吸血鬼悉数接纳。 苍白脸庞没有一丝血色的李浮屠靠着牢笼铁栏,吟诵这个魔法卷轴已经透支他所有的核砝和精神力,死死盯着神情死寂的迪米特,成败在此一举! 已经拥有一张成熟俊美脸庞的迪米特突然张开眼睛,低下头,发出低沉的嘶吼,身体弓起,似乎有东西将要破体而出。 老丕平瞬间来到李浮屠身前,这个时候迪米特后背咔嚓作响,嘭!一对巨大的蝠翅遮天蔽日一般猛然张开,大半个牢笼都在这对漆黑翅膀的笼罩下,而原先的光明魔法阵随着这股磅礴黑暗气息的涌动也被立即触发,但碰到这对蝠翅后仅仅是发出冰雪遇到热水的消融声,被压抑禁锢了一百多年的迪米特侯爵充满野性和悲愤地仰天咆哮,整座密室都摇晃起来。 来不及兴奋的李浮屠愤怒道:“收起你这对该死的蝙蝠翅膀!” 重回巅峰状态的迪米特竟然没有丝毫被“短生种”冒犯的恼怒,相反,拥有无懈可击贵族仪容的他果真收回那对象征力量和身份的黑暗蝠翅,对于力量阶梯分明的血族来说,只有伯爵以上的高等长生种才有蝠翅,那是一名血族浩瀚力量的华丽延伸,而只有活了无数年的元老才有资格拥有两对蝠翅,如今整个血族王朝恐怕有这种恐怖力量的强者不到十个,最近两百年与狼族的厮杀以及内部对瑟特斯家族的围剿都丧失了很多领主级高手。 “短生种的阴谋可要比长生种纯粹的力量还要可怕,我的后裔们,收起你们的骄傲吧,低下头颅总比没有头颅要好。” 这是十三血族中赫太基族某位长老临终时的一句肺腑感慨。只不过这位温和派血族长老的的一生都被同类嗤之以鼻。 老丕平始终护在李浮屠前面,这一刻的吸血鬼虽说没有完全达到它的巅峰姿态,但已经足够让它有实力露出那对比荣耀骑士团手中圣矛还要锋利的獠牙。 伯爵以上的血族基本上就已经能够大致收敛黑暗气息,收回蝠翅的迪米特此刻已经跟寻常贵族没有差异,裸露上身露出完美的健美体魄,他望着一脸警惕的老丕平微笑道:“我们不是人类,不会将誓言当作儿戏,对于长生种来说,尤其是像我这样的侯爵,嘴中吐出的誓言往往比一纸契约要来得更保险可靠。奥古斯丁少爷已经表现出足够让我臣服的智慧,我会让夜晚中的罗桐柴尔德家族比白日更加让人感到安全感。” 出乎迪米特意料,这位小少爷并没有急着要他说些效忠话语或者询问宝藏之类的下落,而是询问道:“你能不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德古拉之牙占星楼?它位于附近的澳狄斯亲王府,哦,忘了你不知道澳狄斯亲王,反正这是个强者,神圣帝国内有数的大骑士。” 迪米特干脆道:“不能。” 李浮屠彻底保持沉默。 许久,恢复一定体力后,李浮屠转身离开牢笼,道:“你暂时就呆在密室,我会每天给你送来新鲜血液,我不希望你的存在给罗桐柴尔德家族带来污点,否则我会不计一切代价把你抹掉,这也是奥斯特罗格黑经契约的存在意义。” 迪米特优雅躬身,微笑道:“对于黑暗的真正意义,我比任何一个人类都理解透彻。” 李浮屠转身离开,淡淡道:“以后喊我主人。” -------- 即将迎来新年,整座奥格斯歌城歌舞升平,这从来就不是一座沉闷的城市,她远离政治漩涡,远离战争硝烟,永远如一名珠光宝气的贵妇,有开不完的宴会,有听不尽的赞美。 大雪毫无征兆地飘落,一夜间替这名贵妇铺上一件异常华丽的白色雪貂大衣。 再过几天,教父伊耶塔就要来到奥格斯歌,过完这个年,李浮屠就必须跟随这个红衣大主教去西北大教区。 那一刻起,他深藏于心底的一颗野心种子,才算是找到合适的土壤,可以扎根发芽。 黄昏时分,吃完饭的李浮屠便在书房望着那座德古拉之牙,手中捧着一本从公爵书架上拿来的《库兰民族诗集》,等到夜幕完全笼罩城市,便将这本公爵极其珍爱的珍藏版诗集丢向澳狄斯亲王府草坪,然后火速下楼,站在老丕平双手之上举起来,然后这位老管家猛地一托,李浮屠借力翻墙而过来到澳狄斯亲王府的僻静草坪上。 围墙不高,但从没有人想过要翻墙。 罗桐柴尔德这边的下人是不敢,因为对面有据说现在还一身散发泰坦帝国鲜血气味的帝国第四骑士,还有个扬言要看着神圣帝国烟飞灰灭的老亲王。澳狄斯亲王府上的仆人也不敢,因为传闻罗桐柴尔德的奥古斯丁少爷有着惊世骇俗的性取向。 于是,让李浮屠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地畅通无阻来到德古拉之牙,一路寂静,只有寥寥几个脚步匆忙的忙碌仆人,完全不像是一个亲王府该有的戒备阵容,也不费神去深思的李浮屠捧着那本诗集钻入占星楼,反正抓到他就说是来捡书的,理由蹩脚荒谬又如何,他才懒得管。抬头望着令人目眩的螺旋状阶梯,有些唏嘘,用胖子莱茵哈泰的话说就是一个响屁的功夫就过了四五年啦。 一架震撼人心的巨大古朴竖琴。 竖琴附近,轮椅上的少女双手托着腮帮凝望着李浮屠,那双与灵动无缘的眸子不璀璨,不耀眼,像是一对在夜晚都不会发光的夜明珠,就这样静静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她似乎将李浮屠无比荒唐的翻墙行径看在眼中,有感动,有诧异,有欣喜,一头愈发蔓长的柔顺青丝在她膝盖上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李浮屠歉意道:“等得不耐烦了吧?” 她轻轻摇头,依然托着腮帮,一抹含蓄笑意在嘴角悄悄绽放。 来到她身边,蹲下来把手中的诗集轻柔放在她膝盖上,翻开,撕下来一页,轻声道:“我现在没那个能力背你出去,不过等我从西北大教区回来,我一定能做到。你相信我吗?” 潘多拉点头,苍白纤弱的双手轻轻抚摸着这本《库兰民族诗集》,真厚呢,得有两千多页吧? 李浮屠折了一只纸飞机,对着窗口轻轻抛出,随风飞翔,飘向远方,柔声道:“你把这本书撕完之前,我一定回来。你还能等我吗?” 潘多拉伸出一只雪白如羊脂暖玉的纤手,拨动一根琴弦,柔声道:“能。” 卷末章节 黑皇帝,异端的极致 李浮屠轻轻地来轻轻地走竟然始终没有惊动澳狄斯亲王府,这根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澳狄斯亲王半生戎马,整个泰坦帝国都已经把这位昔日的黑玫瑰骑士团领袖描绘成杀神形象,这可是一朵沾满了泰坦军人鲜血的黑玫瑰啊,想要刺杀澳狄斯亲王的泰坦人不计其数。 就在李浮屠纳闷地翻墙回到罗桐柴尔德后,一头身躯如小山的庞大犬类生物幽灵般从黑暗处出现,即使两个正常男性身高叠加也达不到这头恐怖畜生的骇人高度,虽然体型超乎想象的巨大,但行走间没有一丝动静,悄无声息,一对在黑夜中暗绿色的森寒眸子,样貌如猎狐梗,一身漆黑,五条修长尾巴,却是雪白,如同大地积雪一般晶莹剔透,恐怕一大队图浮宫钟声猎熊犬都塞不足这头牲口的牙缝。 如果详细翻阅过那本《黑暗种族略表》的李浮屠见识到这一幕,一定会脱口而出“塔尔塔洛斯地狱犬”!传说这种狼族三大图腾兽之一的强大畜生终极状态是三头九尾,那个时候的地狱犬将拥有媲美巨龙的惊艳力量。 面对一只四尾的“塔尔塔洛斯”,单挑情况下李浮屠极有可能几个回合下就成为它的腹中餐。 一声轻微哨声,在墙角根徘徊的巨大白尾犬几个纵身跳跃来到占星楼下,这座德古拉之牙门口站着衣衫单薄的老亲王,以暴戾凶残著称的“塔尔塔洛斯”就像是一只无比温顺的猎狐梗,低下那颗巨大头颅,老人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望着远处李浮屠翻墙的位置自言自语道:“豢养领主级别的吸血鬼,还真亏得这位小司祭做得出来,连我都期待伊耶塔那只狐狸能教出怎么样的弟子了,一身黑暗劣迹的圣徒?披着神圣教袍的异端?有趣,有趣。” 李浮屠回到书房,开始整理一大堆魔法书籍和似乎都不会被魔法工会认同的魔法卷轴,这些巫婆送给他的异端东西不可能全部带去西北大教区,难保这位显赫教父身边没有心怀叵测的阴谋家,教廷终究不是公爵府,父母不可能再将他一味护在羽翼下。 红衣大主教伊耶塔几乎是踏着新年钟声跨入罗桐柴尔德门槛,度过一个大雪纷飞却氛围温暖的节日,终于到了李浮屠要离开奥格斯歌城的日子,红衣大主教本身有两辆马车,一队近十人高阶西北三交叉护殿骑士,加上罗桐柴尔德一辆马车和一支近四十人的精锐家族骑士,此外还有兹拉乌托斯特地安排的四名强大魔法师,两名是奥格斯歌城魔法工会的元素魔法师,还有一个召唤师和一个白袍牧首,阵容堪称豪华,由此可见李浮屠这位罗桐柴尔德小少爷的荣耀待遇。 一路奥格斯歌居民惊讶和仰视眼神中,来到城门口,与李浮屠共同乘坐一辆马车的公爵夫妇缓缓下车,李浮屠和伊耶塔也来到车外,几个与罗桐柴尔德家族交好的大家族也都派人前来送行,这其中就有北奥武符家族的阿佛洛狄。 伊耶塔一身华美绝伦红袍,而他的教子奥古斯丁则一袭与大地相得益彰的雪白教袍,绘有象征司祭身份的金黄色圣洁三角形图案,大雪飘零,骑士肃穆,这一切在奥格斯歌贵族看来都显得无比神圣,牵着一匹纯种白马的阿佛洛狄披着件雪貂大裘,一头漂亮的柔顺金发,远远望着这个原本会成为她丈夫的少年。 公爵将手中的《旧约创世纪》交给即将远行的儿子,封面上用一手圆润的塔拉司字体写了一句哲理:我的孩子,美德有如香料,经燃烧或压榨而其香愈烈,所以幸运最能显露恶德,而厄运最能显露美德。 不愧是奥格斯歌的大诗人。 不过只怕澳狄斯亲王见到又会暗中咒骂这种无聊的文雅行径。 公爵夫人并没有抱着李浮屠痛哭,她甚至没有流泪的迹象,一脸跟平常一样优雅尊贵的笑容,她只是轻声道:“奥古斯丁,记得常写信。受了委屈千万别忍着,不管发生什么,我和你父亲都会站在你这边,不管你披上什么外衣,你都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 红衣大主教伊耶塔本就和蔼的脸庞愈发慈祥,这位公爵夫人的这番话虽然有点溺爱的味道,可这难道不是一位贵族母亲伟大母爱的体现吗? 阿佛洛狄牵着白马来到李浮屠面前,在公爵夫妇的玩味笑意中这位狩猎女神一般神勇的贵族名媛将马缰递给李浮屠,脸色微微绯红,看了看李浮屠头顶那只红嘴桃花隼,道:“这是我亲手养大的马,跟你换那只桃花隼。” 微微错愕的李浮屠也没打算摆臭架子,吹了声口哨,桃花隼在众人的惊艳中俯冲而下,停在阿佛洛狄的肩膀上,不过恐怕这件雪貂大裘也就这样作废了,他跟阿佛洛狄要了根丝带绑在桃花隼眼睛上,笑道:“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阿佛洛狄将温顺下来的桃花隼抱在怀中,望着走向马车的李浮屠,眼神坚定。 没有谁知道她将来到底想要做什么,君士坦丁不知道,整个北奥武符家族都不知道。 坐回宽敞的马车,李浮屠从角落装有巫婆魔法书籍和塔科笔札的大箱子中抱出个小盒子,打开这只上等鸡心木雕刻而成的精美盒子,里面全是母亲这些年收集的一些小玩意,小归小,却都价值连城,而且对于一名魔法师来说都是些可遇不可求的宝贝,就像其中有枚被三任牧首吟唱《圣庭经书》祝福过的黄金三角架,将它戴在脖子里,足以让寻常的黑暗生物敬而远之,还有一些迅速补充枯涸核砝的神圣药剂,它们一般由强大的炼金术士研磨十数种昂贵稀少晶石,加入各种植物配方研磨沉淀而成,纯度跟炼金术士的力量成正比,对魔法师而言,充沛的核砝就是旺盛力量的源泉。 李浮屠拉上帘子,马车内顿时漆黑一片,所幸有一颗光晶石开始散发柔和光芒,轻声道:“出来吧。” 角落浮现出一个笼罩于黑袍中的身影,黑袍掀开,是迪米特这只侯爵吸血鬼,李浮屠黑暗中的仆人。 李浮屠也不奇怪,从那个盒子中掏出两副图案风格各不相同的扑克牌,一副古朴,一副华丽,这就是史诗大陆上最负盛名的“使徒扑克牌”,本来大陆上的贵族都有收藏这种二十年发行一次的扑克牌,只不过罗桐柴尔德家族没有这个传统,这两副还是李浮屠特地让老丕平拿来的,也不知道这位老管家是从拍卖场或者黑市上购得,还是直接去了某位大贵族家顺手牵羊而来。 迪米特感慨道:“我已经错过起码七次‘使徒’扑克牌了。” 李浮屠拿着这两副扑克牌,没来由地感觉到一种沉重感,这比古利格利那杆“白莲”银枪还要来得让人觉得凝滞。 这四十年大陆风起云涌,都包含在这两副扑克牌中。 李浮屠挑出两张截然不同于其它扑克牌、除了人头像是一片黑色基调的“黑皇帝”,怔怔出神。 迪米特瞧这两张让整个大陆头痛的“黑皇帝”扑克牌,并没有半点憎恶表情,而是轻声呢喃道:“你们人类的心理特性之一就是喜欢妖魔化自己的敌人,当这个敌人是强大到无人可以战胜的同类时,就喜欢把他当作最大的异端。” 李浮屠摇头道:“这并不是人类的专利,任何种族都是这样。” 不置可否的迪米特轻笑道:“主人,你可以考虑一下异端裁决所,以祭司长或者玛雅光明祭祀的身份进入那个地方,要知道一旦进入那里,只要是不被教廷认作异端的人,即使做出了异端的事情,也不会被视作异端。” 李浮屠抚摸着黑皇帝扑克牌,由衷赞叹道:“真是个完美的提议。” 第一章 听从魔鬼召唤的罪徒 摊开一张泛黄羊皮纸地图,史诗大陆“使徒”扑克牌中属于黑桃4的神圣帝国版图呈现在李浮屠眼前,迪米特替这位小主人讲解他们这一趟西北之旅的行程,途中将穿越切诺瓦郡省、费图科赫奈郡省、马更些郡省,最后将来到最终目的地加雅尔郡省的塔梅廊城,在迪米特印象中马更些郡省是个盗匪流寇流窜的恶人巢穴,那里也曾经是大陆盔甲制造业的两个中心点之一,只不过如今铠甲制造工坊已经遍及大陆,但李浮屠还是很希望能够购买一套马更些郡省最令军人垂涎的弥兰特式铠甲,这种是一种高抗魔铠甲,轻巧而华美,堪称战争世界中的艺术品,传说血玫瑰骑士澳狄斯亲王便身穿一件名为“陨落十字”的鲜红铠甲,只可惜随着黑玫瑰骑士团的凋零,这件大师级铠甲也彻底蒙尘。 因为纯种马匹的优良素质和马车内东西足够沉重,马车并不颠簸,李浮屠盯着这幅只勾勒出各个郡省轮廓的帝国地图,突发奇想道:“有没有可能让魔法师构造出一个立体的局部小地图,可以模糊一点,如果是奥格斯歌城,只要将城墙、主干道和军营以及塔伯区主要建筑表现出来,可行?” 迪米特道:“理论上可行,但这需要那位魔法师拥有对元素惊人的掌控力,而且必须有出众的记忆力,如果说施放几个球体魔法是搭积木,那么塑造这样一幅立体地图就是在建造奥格斯歌城。小主人,如果你是想模拟出战场中的地理环境来获取先机,我想这在正规作战有点多此一举,除非是没有骑士精神的偷袭战,否则都是两支军团挑选战场后正面交锋,这才是你们人类正大光明的作战。” 李浮屠收起羊皮卷地图,笑道:“迪米特,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们神圣帝国没有哪个将军会把自己的部队排成方块阵型缓慢地密集推进,据说白蔷薇皇朝都已经将弓箭手这类被唾弃憎恶的兵种完美纳入阵营,而泰坦帝国则已经研制出铁叶甲来代替大陆上普遍的锁子甲,而卡妙帝国则在近几年组建成一支更具侵略性和刺透性的游击骑兵,抛去繁琐重铠的一些零碎部分,将长矛缩短,简直就是一支能够摧枯拉朽一般歼灭任何敌人的恐怖军团。迪米特,一百多年,能够将你的瑟特斯家族被史诗大陆遗忘,也足以让一个帝国崛起或者衰败。” 李浮屠拉开帘子,神情惆怅的迪米特拉起袍子一角消失于角落。 望着窗外的三交叉护殿骑士,其实罗桐柴尔德家族骑士也好,这些骑着乌尔姆军马的护殿骑士也罢,虽然都顶着“骑士”的名头,但真实意义不过是高等级的骑兵而已,真正的骑士在帝国是一个介于大贵族和平民之间的阶层,是帝国的基石,他们可能是没有领地的大家族非长子继承人,更多的是平民出身凭借军功获得骑士头衔的军官,这一点在军人治国的泰坦帝国尤为突出。 魔法师,骑士团,神圣教廷,异端审判所,李浮屠似乎对一切都感兴趣,其中他对大陆各个帝国的军事发展更是保持一个军人式的密切关注,这也许很不大部分是受了莱茵哈泰的影响,这个胖子荒诞举止背后有着对战争的疯狂崇拜,虽然这个胖子不是个天才式的将军,但却是个很擅长笨鸟先飞勤能补拙的鹰派人物,李浮屠保佑神圣帝国以后不要让这个战争狂进入上层决策机构。 翻开塔科字迹潦草的笔记本,李浮屠很费神地阅读起来,遇到不明白的地方还需要记录下来,以便写信询问。 大雪纷飞。 这一届鲜红色刺目基调的“使徒”扑克牌已经流入史诗大陆各个皇朝王国,这是“使徒”扑克牌第一次以如此鲜艳的颜色作为主色调,历史学者们猜测一半因为卡妙帝国那场震动整座大陆的惊天政变,那流了整个皇宫一地血液,象征着绽放的猩红杀戮,鲜红的阴谋,一个新皇帝以屠尽近百名血缘关系皇族的代价成功登顶。 史诗大陆不乏阴谋家,不缺手染鲜血的帝王,可从没有哪位皇帝能够以这种令人发指的铁血手腕从自己父亲的头上摘下皇冠,顺便还摘下了这颗头颅。 何况,这个新皇帝还是个女人,年轻女人,更让人错愕的是,她戴上皇冠坐上王座后第一件事情便是亲自带着卡妙铁骑一路南下,踏平举兵暴动的附属国斯拉格公国,名动天下的卡妙铁骑半个月内马蹄便碾碎整个公国,再没有一个战战兢兢匍匐于地上的公国成员敢抬头看那位一身漆黑铠甲、坐于黑独角兽之上的新皇帝。 大陆政治家们忙着讨论应对这个新帝国的对策方针,史学家们则绞尽脑汁考究这个新皇帝的畸形性格,而瞠目结舌的各**事家们则不遗余力地刺探卡妙铁骑恐怖战斗力。一时间,让人忘却了三张红桃人头像的集体变牌,让人忘却了梵特兰蒂冈教廷牧首落选黑桃人头牌,所有人都在带着敬畏揣测这个不可一世的极北之地卡妙帝国新皇帝。 李浮屠琢磨着经过某个大城市的时候是不是让迪米特去弄副“使徒”扑克牌。 这只前往西北大教区的队伍已经以较快的速度前行了七八天,在羊皮卷帝国版图上也可以画出一段肉眼可见的路线。 一路上李浮屠要么在马车内翻阅资料,不懂的时候还可以把迪米特这只活了将近五百年的老妖怪喊出来做参谋,又或者去教父伊耶塔的马车两个人探讨一些关于梵特兰蒂冈教廷的教义框架,也不显得枯燥,而且李浮屠也能够从三交叉护殿骑士嘴中得知一些帝国西北部的趣事,本来担心这位尊贵教子会不适应旅途生活的红衣大主教很满意李浮屠的表现,聪明却虔诚,虽然是第一次出远门,对梵特兰蒂冈的信仰却胜过了对父母的信赖,这样的孩子实在应该在教廷历史中占有一席。 这期间似乎没有谁敢对这支既有教廷标志又有大贵族徽章的队伍产生邪念,这对为了省时间而挑选了捷径的马队来说是件难事,神圣帝国不管哪个郡省都不缺打家劫舍的强盗流寇,这些让帝国地方军队头疼的钉子往往人数保持在百人左右,少而精悍,流动作案,想要拔去这些时不时像牛虻一样蛰一下商队的可恶钉子并不轻松。 不过三交叉护殿骑士加上罗桐柴尔德家族骑士将近五十人,对于普通劫匪来说是块难以咽下的肥肉,如果不是真的饿疯了没有谁愿意对这种棘手的大贵族车队下手,万一有一两个实力不俗的魔法师更是让人头疼。 此刻,李浮屠正坐在显赫教父的马车内,五十一岁便登上红衣大主教宝座的伊耶塔神情和祥,给这位他很器重的教子讲述拜占奥和梵特兰蒂冈两大教廷的分裂以及演变过程,知识渊博的老人总是能够妙语连珠,将单调的历史进程讲解得谐趣盎然。 李浮屠在这位教父面前一直是个脑袋不算太智慧却心存敬畏和温暖的孩子,不单纯却绝不城府,是个虔诚却不盲目的信徒。 伊耶塔掀开帘子,望着车外的白茫茫大地,感慨道:“奥古斯丁,人有两只耳朵,一只听从上帝的声音,一只不得不听从魔鬼的声音,我们作为身穿教袍的信徒,就必须时刻对主敞开心门,忽略魔鬼的召唤,否则,我们就会被魔鬼推入深渊,孩子,这些魔鬼未必个个面目狰狞,也许是手中握有强大力量的某个人,也许是美貌动人却心如毒蝎的女人,所以你要有一双清澈的眼睛,不被蒙蔽,有一颗纯洁的心,不被玷污。” 李浮屠点点头,这种话兴许看似空洞,但在这个充满诱惑和危机的世界却是至理名言。 伊耶塔浮现一个温和笑容,摸了摸李浮屠的脑袋,道:“孩子,我有很多教子,也有很多学生,但你是我唯一的继承人,教父希望你能够站在我的肩膀上,走得更远一些。” 不等李浮屠表态,再过半天行程就能到费图科赫奈郡省的马队突然传来一阵护殿骑士的喝斥声,李浮屠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劫匪,现在他们应该处于两个郡省之间的边境,加上是抄人迹罕至的小路前行,如果把他们当作大肥羊的家伙一定会按耐不住。 伊耶塔带着那永远看不出深浅的笑意轻声道:“孩子,很快你就会看到听从了魔鬼召唤的罪徒是何种下场。” 第二章 落魄的腓特烈骑士 位于白蔷薇皇朝中的拜占奥教廷有教皇厅,但也有宗教审判所,梵特兰蒂冈有牧首圣庭,但距离这座牧首圣庭不远处就有异端裁决所,教廷有义务带领尘世间迷路的羔羊们走向圣洁之路,摘下原罪的枷锁,但别忘了,它们同样有权力指挥各自的圣堂骑士团铲除彻底背弃信仰的罪徒,身为梵特兰蒂冈教廷红衣大主教,伊耶塔完全能够代表教廷对平民甚至是小贵族实施开除教籍的处罚,开除教籍的罪民,就应该被打入炼狱。 这是李浮屠第一次遇到劫匪,听声音似乎规模还不小,轻声询问甚至已经开始闭目养神的红衣大主教:“教父,我能出去看一下吗?” 这位教父睁开眼睛,望着这个一袭洁白司祭教袍的孩子,微笑道:“当然,身为教廷司祭,你可以选择你希望救赎的罪徒,也可以选择将那些始终不知悔改的罪徒送进地狱,这就是你这身圣洁教袍赋予你的权力,你现在就可以学着去使用这种被神认可的力量。” 等到李浮屠掀开帘子走出马车,重新闭上眼睛的伊耶塔在胸口画了一个三角形符号,轻声道:“孩子,若你的双手沾染不洁的血迹,教父会替你轻轻拭去。” 走出马车,李浮屠看到车队远处拥挤着一大帮人,有骑马的持矛骑士,只可惜这些马匹大多干瘦,根本比不上护教廷殿骑士胯下的乌尔姆军马或者家族骑士的茴尔卑斯半纯种马,这群落魄骑士一看到健壮的乌尔姆军马和茴尔卑斯杂种马,一个个流露出**裸的贪婪,光这些马,就能卖不少凯撒金币吧? 更多的是衣衫褴褛的剑客,手中大剑并非正统帝国剑士的挞芬阔剑,而是近几十年来战场上越来越流行的法科岚剑,这种剑身从柄部到剑尖逐渐变窄,剑的重量大多集中于柄部,更易于在骑兵在马上劈杀;队伍中还夹杂有双手持巨大战斧的魁梧汉子,以及一些拿这些木矛充数的瘦弱男人,浩浩荡荡,目测起来大概有两百多人,起码在人数上这群劫匪已经占有绝对优势,这也是这群强盗的信心所在,对他们来说,人多剑多矛多,这就意味着有资格抢更多的金币更多的女人。 这群劫匪似乎并不是一个团伙,两百多号人分成三批隔开站立,塞满了整条并不算狭窄的道路,本来洁白的雪地被践踏得污秽不堪,其中一个骑在一匹相对强壮黑马上的光头巨汉吼道:“梵特兰蒂冈教廷的人给我听着,我们虽然是维尔伯教派的信徒,你们眼中的异教徒,但只要你们交出兵器马匹和那三辆马车,我们承诺放你们一条生路,这就是我们维尔伯盗贼的可贵信条,只要货,不杀人!” 李浮屠走出马车,替红衣大主教驾驶马车的是个聋哑的安瑟仑人,叫希伯来,据说奥古迦帝国内的安瑟仑人曾经在一场宫廷变故后遭遇疯狂屠戮,随后四散于史诗大陆,像一团无根的飘萍漂浮在各个王国的角落。 站在车厢外驾车的希伯来身边,一袭白袍的李浮屠站于风雪中,与周围一身黑袍笼罩住鲜亮铠甲的骑士们形成鲜明对比。 嗖! 一只黑羽箭挟带凌厉气势破空而来,直插李浮屠肩部,这恐怕就是所谓的擒贼先擒王吧,这一箭要是射中了李浮屠这个看起来估摸着是大人物的角色,肯定阵脚大乱,这群劫匪便可以肆无忌惮地浑水摸鱼。就在李浮屠不得不出手的瞬间,聋哑的希伯来竟然伛偻着身子跃起,用嘴巴就将这根箭叼住,咔嚓,嘴巴一合,直接将箭咬断。 李浮屠看到巨汉身边有个持有一张巨型铁弓的弓箭手,能够在风雪中射出这种力道和准度的一箭,已经足够让他在白蔷薇皇朝谋得一份不错的差事,只可惜神圣帝国不是重视弓箭兵种的白蔷薇皇朝,神圣帝国从强大而显贵的各种骑兵到悍勇的步兵都鄙视这种在战场上扮演阴险角色的兵种,也许冒险者或者赏金猎人更加欢迎这位弓箭手的加盟。 这个时候李浮屠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一个骑着一匹矮马的骑士手持长矛来到这个偷袭者身边,朗声道:“卑鄙的家伙,我不允许在我面前发生这种卑劣事情,假如你是一位教士或者骑士的话,身为腓特烈家族正统骑士的我便会向你提出挑战。所以,朋友,我劝你收回你的弓箭,否则我手中的剑和矛将替我捍卫骑士的荣誉。” 那匹马干瘦如柴,消瘦的骑士身上套着件破旧而肥大的铠甲,头盔几乎将他整个头都遮住,这身装备让这名自称腓特烈家族正统骑士的家伙无比滑稽,这个人身后跟着一帮装备比他还要寒碜的盗贼,三批劫匪中就数他们最穷酸瘦弱,一群人如出一辙的骨瘦如柴,可见强盗也分穷富。 那名弓箭手显然没料到这个早就看不顺眼的盟友会抛出一套骑士理论,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以为自己这套光荣理论已经感化了那名偷袭者的滑稽骑士继续前行,似乎一点都没有将黑袍下的护殿骑士和罗桐柴尔德家族骑士放在眼中,大雪中,瘦马艰难前行,这位骑士终于看到一身司祭教袍的李浮屠,脸色一变,点头致敬道:“尊贵的梵特兰蒂冈教士大人,请原谅我的冒犯。” 李浮屠纳闷问道:“腓特烈家族?你不是神圣帝国子民?” 脸色一红的骑士似乎有点难为情,道:“我来自白蔷薇皇朝格列高行省的腓特烈旁系家族。” 李浮屠恍然大悟,史诗大陆普遍实行长子继承制,即各个爵位的贵族或者领主世袭领地只能由长子继承,这也就意味着其余诸子只能带着一个空头的贵族头衔成为一名没有领地的骑士,因为法律上没有土地、城镇或者人口各类财产可以继承,许多小贵族子孙要么进入教会,或者参加各种战役,但有部分则往往成为负债经营的贵族,甚至沦落至一文不名到打家劫舍的匪徒,被吟游诗人嘲讽为“高贵的流民”,这个来自腓特烈家族旁系的骑士估计是怕在白蔷薇皇朝侮辱家族的名声,这才长途跋涉来到神圣帝国做个小强盗头目。 随后出现了更让人有点无法接受的一幕,那个持有两柄战斧的光头壮汉拍马前行,而这个骑士正忙着如何向梵特兰蒂冈教廷的小教士形容腓特烈家族传统是如何的正直,一身粗犷兽皮的光头魁梧汉子似乎是腻了这个眼中冒牌骑士酸溜溜的牢骚,用斧头侧面敲了骑士的头盔一下,直接将措手不及的骑士打晕,两眼一翻白,坠落下马,应该是晕厥过去。骑士这番凄凉场景看得他手下一个个胆战心惊,本就獐头鼠目的他们下意识把阵型往后挪了挪。 “异教徒。” 李浮屠不禁冷笑,吹了声口哨,队伍中那匹阿佛洛狄赠送给他的白马奔跑到李浮屠身边,跳上马,抬起手臂,将近十名护殿骑士和罗桐柴尔德家族骑士在这一刻动作一致地抽出华美长剑,胯下战马顿时安静下来,训练有素,绝对不是寻常的帝国骑兵所能媲美,毕竟这是一支拥有十名高阶骑士和四十多名中阶骑士的强大队伍,而且这之外还有四名魔法师,这样的战斗力别说是两百多名成员杂乱的强盗团队,就算是一支两百多人的精锐帝国铁骑也吃不掉李浮屠和伊耶塔。 五人一排,十排手持长剑骑士,杀气腾腾。 毫无悬念,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教廷对于异教徒从来都没有半点怜悯。 一次闪电般的纵马冲锋便将这支强盗团伙绞杀得鬼哭狼嚎,只有那个战斧光头和那名弓箭手稍微对他们造成了一点阻碍,但很快两名元素魔法师和一个召唤师的绚烂魔法就彻底熄灭了他们求生的**,这种天气对于大面积杀伤的冰风暴来说实在是最佳时机,想要亡命一搏的弓箭手刚躲过护殿骑士的劈杀,一头召唤兽冰眼雪豹便将他扑杀下马,一顿撕咬,血肉模糊,战斧巨人再凶悍也敌不过一排接一排骑士的冲杀,最终被砍下脑袋,那颗巨大的头颅在空中抛出一个弧线,身体几乎和它同时扑通坠地,染红了两片雪地。 策马前冲的李浮屠并没有上去厮杀,而是护住了那名昏过去的滑稽骑士。神圣帝国史书对白蔷薇皇朝的记载总是含糊其辞,李浮屠相信一个出自贵族的骑士总应该了解更多真相,虽然这个家伙极有可能是假货。 李浮屠任由骑士队伍展开追杀,在这个帝国和平的年代,摘取这种可大可小的战果并不容易,对这群骑士来说这会是一笔不小的战功,李浮屠不会大煞风景地在这种时候表现一名司祭的仁慈,对异教徒表现出宽容?那简直等于告诉教廷自己是异端。 他下马俯身观察这个腓特烈家族骑士的盔甲,这副应该属于重甲之列的盔甲全身布满凹凸的放射状槽线,应该是典型的苯玛样式铠甲,这种甲在二十年前的白蔷薇皇朝和大陆中部地区比较流行,是一种融合了马米克铠甲和米兰款式甲的盔甲,只不过最近十几年只有一些地域偏远公国还在生产这类图样花哨的盔甲,如今已经开始流行表面光滑的铠甲,例如尚属顶尖机密的泰坦帝国铁叶甲。 真是个腓特烈家族的落魄骑士? 应该没有那么多精于伪装的刺客吧? 杀还是不杀? 就在李浮屠犹豫不决的时候,这个躺在雪地里的家伙睁开眼睛,摘下对他来说太过巨大的头盔,李浮屠这才发现这家伙竟然有四十多岁,难道说这个寒酸骑士已经在神圣帝国流亡二十年?做了这么多年的强盗小头目? 这家伙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又是卑鄙的偷袭,这伙没有骑士精神的盗贼!我要和他光明正大正面战斗,赌上我,堂吉诃德*牧*腓特烈,一名腓特烈正统骑士的荣誉!” 第三章 政治宗教,孪生兄弟 自称腓特烈家族正统骑士的家伙摇摇晃晃站起来,手中提着那只刚刚被战斧敲出一个破洞的头盔,那根长满锈斑的长矛也因为方才几波骑兵冲击被踩踏弯曲,披着那件已经过气将近二十年的苯玛样式沉重盔甲,摇摇欲坠,立于风雪中,李浮屠却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个滑稽可笑的男人,明知道这个同样叫堂吉诃德的寒酸骑士并非那个被骑士美德逼疯、喜欢把风车视作巨人的堂吉诃德,但这一刻,李浮屠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信仰的偏执,偏执到可敬。 李浮屠轻声询问道:“堂吉诃德,你愿意以腓特烈骑士的身份成为我们罗桐柴尔德家族的荣誉骑士吗?” 这位破落骑士牵着身旁这匹与他一样骨瘦如柴的矮马,呢喃道:“奥格斯歌城的罗桐柴尔德家族?这可是与腓特烈一样尊贵的家族呢,成为这个古老家族的荣誉骑士,这是对一名白蔷薇皇朝落魄骑士的最大荣耀吧?” 最终接受了一枚紫曜花徽章的堂吉诃德并没有接受新主人的提议,去马车内休息,而是骑着那匹矮马跟随车队前行,令护殿骑士们惊讶的是这匹不起眼的瘦小矮马竟然跟得上大队伍。李浮屠回到车厢,刚才那场混战后的一地尸体都就地掩埋,高阶的三交叉护殿骑士没有一人负伤,几个家族骑士倒是受了点轻伤,但并不妨碍车队前进步伐。红衣大主教突然睁开眼睛,来到外面,示意停车,将四名奥格斯歌城属于兹拉乌托斯一派的魔法师叫到跟前,道:“能不能将那些尸体彻底清理干净?” 其中一名元素魔法师面有难色道:“尊敬的红衣大主教,这种极度寒冷的冰雪天气并不适合大型火系魔法,要想消除一切痕迹,并不是很轻松。” 两百多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光是挖坑掩埋就让四十多名骑士累得够呛,就连召唤师都不得不拼着核砝枯竭一口气召唤出三只巨兽来帮忙,这让先前为了功绩而拼命屠杀的众人感到些许的后悔,不过一想到安全到达西北大教区后的勋章或者光辉记载,所有人还是一阵激动。两个元素魔法师不是没有想过用火系魔法将这群贱民和异教徒的尸体化成灰烬,只不过一场战斗下来核砝本就不够充沛,加上在这种天气中提取火系元素难度很大,除非有足够的魔法卷轴,否则根本不可能完成这项艰巨任务。 可似乎所有人都忘了,眼前这位一身红色华贵教袍的红衣大主教另一个身份,皇家魔法协会元老会成员。 几乎没有在世人面前展露出魔法实力的皇家魔法师骑上一匹马,仅仅让他的教子李浮屠策马尾随,两人来到掩埋尸体的地点,鹅毛大雪飘落于那袭红色教袍之上,伊耶塔浑然不觉,从怀中掏出一枚花纹古朴的魔法卷轴,并没有忙着摊开吟诵咒语,而是转头道:“奥古斯丁,是不是觉得教父这样做多此一举?” 李浮屠没有说话,这位起码能做到表面上平易近人的教父对信徒确实抱有一种堪称神圣的仁慈,让人觉得这便是一位牧羊人对羔羊的爱护,但对待异教徒,就如同老人刚才没有阻止屠戮一样,绝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那来到这里,他手里那枚卷轴肯定不会是用作净化灵魂,可真的有必要毁尸灭迹吗?这只不过是一场无比冠冕堂皇的小型圣战罢了。 红衣大主教轻笑道:“孩子,你还小,不懂得政治和宗教是孪生兄弟,这不怪你,你还是个纯洁的司祭罢了。等着瞧,很快就会有一支真正称得上敌人的部队会对我们发动袭击,这两百多号异教徒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也许等我们死了,上面就会得到这样的报告:红衣大主教与他的教子奥古斯丁在一场异教徒的暴乱中意外丧生,地点是切诺瓦郡省和费图科赫奈郡省的边境处,两个虔诚的郡省行政长官对此无能为力。” 李浮屠惊讶道:“两百多号衣衫不整的暴徒就能吞掉我们这只部队?这个报告会不会太荒诞了?而且谁敢对教父您如此不敬?” 老人眯起眼睛,笑道:“如果政治不荒诞就不会让那群帝国权贵们如此沉迷了,再者就算这里只有二十具异教徒尸体,某些阴谋家也能变出两百具。奥古斯丁,对于梵特兰蒂冈教廷红衣大主教来说,少一个,就意味着他们离某个位置更近了一步,这些东西,你记着就可以了,不需要现在就能明白。” 猛然拉开制那幅作精巧的魔法卷轴,位于魔法师金字塔顶端的老人轻声念咒,卷轴爆溅出放射状璀璨光芒,像是在吸收火系元素的卷轴最后分割成四块悬浮于掩埋尸体的雪地四个角落,然后老人伸出手掌,一个最普通的小火球飘浮出来,轻轻抛向雪地中央,策马转身,道:“孩子,走吧。” 目瞪口呆的李浮屠纳闷地跟着这位教父返回,时不时转头观察那个莫名其妙的小火球,他很好奇这个小玩意怎么能彻底销毁两百多具尸体,这小火球缓缓飘向中央,四个角落的部分卷轴光芒突然全部射入小火球体内,然后球体急速膨胀,下坠一点,火球体积继续暴涨,继续下坠一点,等到这个火球快到坠地的时候已经是个三个成年伸开手臂都拉不住的巨大火球。 轰。 传来刺耳爆炸声,两匹马都受到惊讶地嘶鸣起来,李浮屠不禁咂舌,随即他疑惑问道:“教父,既然只要对方成功就都能制造出一个足够让帝都方面信服的荒诞报告,那我们这么做有意义吗?” 红衣大主教微笑道:“一个合格的政客,如果能够让对手在坐上某个位置的路程多走两步,绝对不会只让他多走一步。孩子,等你活到我这把年纪,就会明白人的一生也许有偶尔几次让人惊艳的壮举,但其余的,不过都是些微不足道的龌龊行径,卑劣细节,甚至是无聊的举止。没有这种忍受平庸和污垢的耐心,断然不能披上神圣华丽的外袍。” 这一刻,李浮屠的最大感想是,不要把这个世界的上位者当作傻子。 -------- 出乎这位红衣大主教意料的是随后竟然一路安稳地进入到费图科赫奈郡省,这段边境路程竟然再没有遇到袭击,难道这三批强盗的合作仅仅是一次偶然,李浮屠从堂吉诃德嘴中得知他这批人也是在半路才跟那两帮人汇合,光头告诉堂吉诃德这是一伙来自奥格斯歌城的奸诈商旅,除此之外再没有提供给李浮屠蛛丝马迹。 黄昏时刻马队来到费图科赫奈郡省的一座小城镇,一两万人的规模。在史诗大陆上绝对不可能出现数百万人之众的超级城市,像奥格斯歌城这种接近70万人的城市已经算是极大的城市,朱毗特城这种接近百万人口的城市已经跻身大陆六大城市,这还是商贸业在这片大陆上兴盛起来的丰盛结果,一百多年前,一座50万人口的城市已经是史诗大陆的第一大城市。 城镇中并没有哪个旅馆能够一口气容纳下五十多个人,只好挑了两家毗邻的旅馆住下,勉强将这么多匹马塞入马厩。 虽然无比饥饿,堂吉诃德的吃相还是很绅士,脱下那身肥大盔甲的他终于不那么像个小丑。因为如今有个罗桐柴尔德荣誉骑士的身份,再没有人敢笑话他做强盗的事情,倒是不少护殿骑士很好奇他做这个行业的有趣经历,似乎从来不知道摆谱的堂吉诃德也不吝啬将他的那些滑稽经历拿出来与大家分享,就连伊耶塔这位大人物都听得津津有味。 “堂吉诃德,也就是说,你最终带着你的手下打败了另外一批强盗,将那位原本应该被打劫干净的戴丽丝小姐亲自护送到了冈恩城,然后被这位小姐喊来的人捆绑起来丢进了监狱?” 伊耶塔笑问道,这位大人物并不诧异那位戴丽丝小姐的忘恩负义,这是贵族的通病而已,倒是他真的很难想象一位骑士拥有何种程度的坚定信仰才会带着一批强盗手下护送一位贵族小姐进城。 堂吉诃德一本正经道:“那是一位优雅的小姐,我早已经原谅她的唐突。如果不是当时场面太混乱,我原本希望我能够在被抓进监狱之前向她表白。” 李浮屠哭笑不得。 深夜,熟睡中的李浮屠被藏匿于黑暗中的迪米特轻轻唤醒,这只吸血鬼侯爵露出两根雪白獠牙,陶醉道:“主人,我已经闻到鲜血的腥浓味道。” 第四章 一颗4500枚金币的脑袋 “只要有猎物,猎手便没有休息的理由。只要你有足够的金币,我们会替你狩猎整个大陆。” 这就是赏金猎人的第一条宗旨,只要雇主能够支付得起,这个职业的强者能够干出任何违背信仰、道德和法律的事情,史诗大陆每一年都会有一些贵族被另一个贵族雇佣赏金猎人割下头颅,虽然各个帝国对大型赏金协会都做出严密监控,但一些地下猎人依然猖獗,偷偷进行着一笔笔血迹斑斑的罪恶交易。 此时,一弧弯月下,夜幕浓如墨,这座费图科赫奈郡省的小城镇宁静而安详,犹如一位酣睡老妇,只是很快,一些在在巷弄和房顶闪烁前行的诡魅身影撕裂了这份沉静,由四周飞快渗入这座城镇,行进轨迹毫无凝滞,对这座城镇肯定是早有缜密侦察。 这些矫健身影最终汇集到罗桐柴尔德家族车队所在旅馆外围一段距离,稍作停顿,并没有什么暗号,这群人便极有默契地在同一时间翻墙进入旅馆。 此刻在旅馆外马厩旁守夜的是一名三交叉护殿骑士和两名罗桐柴尔德家族骑士,察觉不妙的他们刚想出声警告,铺天盖地的黑影便笼罩下来,这群蒙面黑衣人手中并非挞芬阔剑,而是一种狩猎兽族时常用的特制弯刀,纤薄刀身中央有一条血槽,不仅可以刺破肌肤,甚至完全可以渗入骨骼,一刺一斜就能放满血槽,虽然纤细如纸,却极有韧性。 三名身穿锁子甲的骑士一个措手不及便被一下子被各自割出四五道划痕,这群来历不明的杀手下刀极有讲究,只往手脚韧带或者颈部动脉下刀,仅仅一个照面之后三名骑士便吃了大亏,不过终究不是寻常贪生怕死只会混饭吃的稻草骑士,三人发出警告后便忍住刺骨疼痛反抗起来,这群黑衣人虽然手法诡异,但没有护甲防身,这些手持长剑的正规骑士一时间还不至于迅速落败,只不过一个分别对上三个的骑士也仅仅是能支撑多久的问题。 这三个骑士能活命的很大原因是几十道黑影正眼都没有瞧他们,一股脑涌入旅店,显然他们的目标仅仅是以最小的代价拿下红衣大主教和罗桐柴尔德的小少爷,没有哪个赏金团队愿意跟五十名骑士和四名魔法师做持久战。 李浮屠在听到迪米特的警告后,根本就没有脱衣服的他迅速起身,这座旅店并不算宽敞,这种场合下在马上如鱼得水的骑士会很不适应近身肉搏战,更何况是在这种仓促应战的前提下,从两条小腿侧目掏出两把匕首,不同于雅格卜森林中单挑豹子的那种普通匕首,这两把专门定制的匕首由极度稀缺的奥瓦杜铁晶锻造而成,而且加入了几种“破魔”材料,在圣水浸泡冷却后对黑暗生物更是格外犀利,来到窗口,右手反手握刀,嘴中叼着另外一把匕首,屏息安静等待。 本来以为要大开杀戒的迪米特饶有兴趣地继续隐匿于黑暗中,月亮下的黑夜对血族来说就是最舒适的温室,它们的各种感官功能都会数倍放大,一只身体状态处在颠峰时期的领主级吸血鬼,总喜欢在黑暗中会捍卫它作为暗夜王者的地位。 一个黑影破窗而入的瞬间,不等他准备落地后就对床铺方位甩出飞刀,贴墙的李浮屠便闪电伸出手臂,叱,这是一种很酣畅淋漓刀锋刺入**的感觉,按照刺入肌肤后遇到的骨骼阻碍推测应该是喉部,匕首成功刺入这名刺客喉部的李浮屠甚至不肯浪费拔出匕首的丁点时间,转身正面朝向这个喷血的家伙,左手握住他的头部,向后一拖拽加上一扭,竟然将整颗头颅给扭转了一百八十度,这个连敌人相貌都没看到便彻底咽气的刺客倒在房间中央,死不瞑目。 嘴中尚且叼有一把匕首的李浮屠迅速拔出这个倒霉刺客颈部的另一把凶器,这个时候第二个目标又从窗口渗入房间,几乎是同一时间李浮屠直接甩出那把刚拔出来、还沾有温热血液的匕首,这名刺客先前似乎洞察到有所不妥,身体诡异弯曲,竟然将原本刺入心口的致命匕首偏移到右胸口,只是不等这位蒙面人庆幸躲过一劫,一口吐出嘴中匕首的李浮屠早已经纵身一跃,这个过程中抓住那把匕首跟刺客撞了个满怀,那柄插在右胸口的匕首彻底刺破肺叶,疼痛会带来迟缓,这个迟缓时间因人而定,但不管是谁都会有刹那间的本能停滞,正是抓住这个瞬间的机会李浮屠一把握住刺客的脖子,手中匕首闪电刺入他的心脏,猛然一拉,绞碎了这个黑衣人的脆弱心脏。 似乎怕这个刺客垂死挣扎,已经破坏掉他整个心脏的李浮屠左手同时发力,一口气扭断脖子。 这一切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情,房间便躺下两具留有温热体温的尸体。 效率很高,手法干脆到残忍。 迪米特不禁想到这位小少爷以前对他做过的解剖,那种熟练程度确实不是刚碰刀的孩子所能拥有的技术,带着赞美询问道:“主人,你以前杀了很多人?” 李浮屠深呼吸一口,从尸体身上拔出两柄匕首,冷声道:“第一次。” 诧异的迪米特并没有深究,那双猩红眼眸流露出对血液的渴望,伸出一根指甲修长的苍白手指,轻轻一勾,两具尸体的血液便由伤口涌出,在空中划出几道漂亮弧线,源源不断流向这只吸血鬼手心,最终两具干瘪的尸体不剩下一滴血液,而迪米特手心也旋转着一颗像是在不断炼化提纯的血液球体,然后被他吸入口中。 “接下来只要我死不了,你就别出来,你是我的最后一张底牌。” 李浮屠沉声道,下意识摸了摸那只装有傀儡的丝绸袋子,这也是一张底牌,这两张牌越晚出现在牌桌上他就越安全。再说他现在正需要这种你死我亡的搏杀,这有利于他在武道上的进修,经历一场这种厮杀绝对要比和一个骑士较量来得有效,古利格利说过等他拥有达到高阶骑士的身躯极限后就带他进入一个更加奇妙的领域。 不理会这只高阶血族仆人吮吸血液的艺术性,李浮屠就要出门去确定教父那边的情况,如果这位红衣大主教身亡,意味着这趟西北大教区之行就成了一个天大笑话。在他小心翼翼去开门的时候,李浮屠猛然转头,看到一个蹲在窗口、嘴角噙着阴森冷笑的独眼人,他并没有蒙面,一头凌乱披肩长发,跟李浮屠一样嘴中也叼着一把匕首,他似乎并不急着进攻,将匕首拿在手中把玩,阴笑着声音沙哑道:“本来以为罗桐柴尔德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这颗脑袋的四千五百枚凯撒金币是最好赚的,没想到竟然废了我们两个人,看来这次的金币果然烫手。” 李浮屠两柄原本已经缩回袖中的匕首悄悄握于手心,笑容纯真道:“四千五百枚凯撒金币,没想到我的脑袋这么值钱,不知道帝国哪位贵族老爷出手如此阔绰?或者说是某个拥有数百座修道院、身穿红色教袍的大人物?” 独眼男人神情玩味,轻轻跳进房间,道:“有趣的孩子,别瞎猜了,赏金猎人从来不会知道他们的雇主身份,这是我们的第二条宗旨。” “那你就死吧。” 一直处于脚尖微微翘起微妙状态的李浮屠眼神一冷,在这个独眼龙双脚落地的前一瞬间纵身扑向他,习惯双手反握刀柄的李浮屠在空中划出两道刀锋弧线,微微诧异的独眼龙手中匕首速度竟然快到能够在接下一击后格挡住另一把匕首,两人的实力显然不是一个层次,而十分具有杀手本色的独眼龙虽然很感兴趣这个贵族少爷的手段,但出手反击却是一点都不含糊,一道光芒爆溅,匕首直接撩割李浮屠的脖子。 李浮屠一退再退。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没有任何侥幸可言。 就在独眼龙以为可以拿下四千五百枚金币甚至已经流露出松懈的时候,他突然看到这个眼神始终坚毅的少年背后凭空浮现出一个古怪男人,一张异常苍白的成熟脸庞,伟岸的身躯,一袭黑袍,两颗沾有几滴血迹的獠牙! 可恶的吸血鬼?! 一个身穿司祭教袍的贵族少爷背后哪里来的吸血鬼?! 就在这一眨眼的错愕间,这道令人窒息的幽灵身影已经转移到独眼龙和李浮屠之间,任由匕首刺入心脏。 一刀刺透心脏,甚至连迪米特背后的李浮屠都能够看到这柄匕首的刀尖。 独眼龙泛起不屑的冷笑,吸血鬼又如何,赏金猎人中不少高等成员都接受过围剿这种黑暗种族的任务,他这个庞大组织中甚至有顶尖猎人猎杀过吸血鬼伯爵的骇人传奇,如今的神圣帝国地下王朝中伯爵级的高等血族恐怕加起来也不到十个吧。 只不过独眼龙看到的并不是这只吸血鬼的绝望神情,而是一种鄙夷的戏虐,那双猩红眼眸中流露着浓郁的怜悯,这个被刺透心脏原本该消亡的血族带着蛊惑人心的嗓音玩味道:“抱歉,这种手法对于一名长生种侯爵来说,微不足道。” 心生惧意的独眼龙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撤退,只可惜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凝固不动,而匕首也根本无法抽回。 噗。 迪米特一根手指戳穿了这个赏金猎人的脑袋,它的修长指甲如同那把匕首一样穿透了这个独眼龙的头颅,生命顷刻间凋零,迪米特的话语如同情人之间的呢喃:“短生种,在黑暗中丢掉的钥匙,到光明的灯光下是找不回来的。” 李浮屠却没心思听这位领主级血族的哲理名言,匕首一划,割下这个可怜独眼龙的脑袋,冷笑道:“我的脑袋值四千五百枚金币,不知道你的是否值个四百五十枚波旁银币。” 提着一颗脑袋的强大吸血鬼仆人无奈地望着主人走出房间,丢掉这颗还保持瞠目结舌状态的头颅,吸食了一下手指,自言自语道:“跟随这样一位主人,我是否能成为第一个在五百年中便晋升到元老阶段的长生种?” 第五章 第四任家主的遗言 一颗罗桐柴尔德家族继承人的头颅是四千五百枚凯撒金币,一颗红衣大主教伊耶塔的头颅是一万枚凯撒金币,其余骑士一百凯撒金币,魔法师两百凯撒金币,对于精于计算的赏金猎人来说,这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算术题目,不做纠缠,直奔伊耶塔房间。 李浮屠出门便看到四五个黑衣人被聋哑人希伯来轰出房门,连门带墙壁一起支离破碎,伛偻着身子的安瑟仑聋哑老人挡在房间中央,四名魔法师已经将红衣大主教包围起来,脸色苍白的召唤师也紧急召唤出一只体型媲美图两头浮宫钟声猎熊犬的大雪豹,看样子连续的召唤术已经让他的核砝几近枯竭。而伊耶塔这位身处漩涡中心的大人物竟然陷入沉思一般沉默不语,他只是看着聋哑仆人将一个个悍不畏死的赏金猎人击出房间,偶然有漏网之鱼也被那头异常凶狠的雪豹挡下。 等到李浮屠踏出房间,骑士们大抵也都扛下了第一波简单攻势,虽然马上骁勇的他们并不擅长近身肉搏,但这群赏金猎人的弯刀虽然锋锐,但极少能够霸道地一刀致命,即使割破肌肤,也不能瞬间让对手失去战斗力,这种兵器对待皮厚肉糙的兽族就像是一种阴险的缓慢放血,但短兵相接下对于人类骑士并不是太占优势的兵器,只不过胜在纤薄灵巧,走廊间作战更能占据主动,他们的首要目标是两颗脑袋一万四千五百枚金币,所以一大堆黑衣人前赴后继杀向被守护起来的伊耶塔。 聋哑老人的持久作战能力似乎出乎意料的强势,被他击飞的黑衣人没有一个能够爬起来,一拳之后肝脏全碎,七窍流血,很快门外就倒了将近十具尸体。被四名护殿骑士保卫起来的李浮屠看得瞠目结舌,老丕平高深莫测,这个希伯来也同样出手不凡,看来在这个弱肉强食法则格外鲜明的社会中,大人物身边都会有一两个怪物一样的保镖,只不过本能告诉李浮屠这个安瑟仑老者与老丕平和古利格利还有一线差距。 一线。 督主教和红衣大主教也是一线之隔,司祭和大司祭也是一步之遥,可两者若真站在一起比较,明眼人眼中却是天壤之别。 身躯伛偻显得格外矮小的希伯来怒吼一声,身体竟然像是膨胀了一些,面对先后六名黑衣人密集前扑,在一片刀锋闪烁中,朴实无华一拳轰出,将正中一个赏金猎人砸出去老远,倒飞出去的身体被老人这一拳轰成弯弓状,血液不是从腹部喷出,而是从背部喷泉般溅射开来,这一拳不仅炸碎了刺客的内脏,霸道劲道还刺透了后背。 浑然不觉砍中手臂的两刀,老人一记凌厉侧摆腿将旁边一个想要溜过去的刺客踢飞,任由一名刺客阴险刺中胸膛,老人体型继续猛然膨胀高大,双杀如铁钩,闪电般抓住两名原本已经趁势擦肩而过的猎人颈部,一扭,便葬送了两条鲜活生命。 那个手中弯刀已经命中目标的刺客被仆人希伯来杀人手法震慑,刚想要后退便被老人当作暗器的两具尸体砸出房间,就在房间内四个魔法师松一口的时候,空中那三具身躯突然像是被一道光芒切割成两半,刚准备拔出胸膛弯刀的老人瞳孔迅速伸缩,潜伏在暗中等待机会的真正毒蛇终于露出了獠牙! 两名元素魔法师在他们周围终于成功布下一个双重结界,而神职牧首则时刻准备替聋哑老人希伯来疗伤。 一口气干掉十来个赏金猎人的希伯来终于没有挡下这道阴险刀锋,虽然一个后仰,但腹部仍然被划出一道深刻血痕,被劈成两半的身体落地,这个伺机而动占得便宜的刺客终于露出样貌,一个异常魁梧的中年男人,只不过脸部刀疤无数,竟然让人认不出他的本来面目,手中是一柄造型诡异的武器,像是一枚强化版的巨型飞镖,拎在他手中倒显得无比轻巧。 刀疤男根本不给老人歇口气的机会,手中兵器如飞镖般直接抛向负伤的希伯来,不过让这名高阶赏金猎人费解的是这个老头子竟然也不闪躲,就在他准备攻击结界的刹那间老人身体前方浮现出鲜红火球、碧绿水球、灰暗土球、电光萦绕的雷球每种两个一共八个球体,八个巴掌一般大小的元素球体在希伯来胸口排列出一个两个交叉的三角形复合魔法阵,这柄速度惊人的兵器碰到这个绚烂魔法阵后就像是陷入泥潭一样缓慢。 这把兵器最终竟然被这个竖悬于希伯来前方的魔法阵彻底熔化。 炼金术?! 轻轻将手缩回宽大袖子的红衣大主教伊耶塔神情古井不波,没有谁猜测得出这个上位者此刻的心思。 此刻三名护殿骑士也摆脱纠缠来到房间外,对这名实力超群的猎人展开围攻。 而隐藏于罗桐柴尔德家族骑士中的两名高手此刻也爆发出恐怖的杀伤力,这两个人甚至连李浮屠这位家族继承人都不认识,但杀过来的一路上已经有大概七八个赏金猎人死在这两个人手上,这估计就是罗桐柴尔德的两颗暗棋吧。 护殿骑士们在这两个强者的带领下彻底压制住这群赏金猎人,除了史诗大陆上最恶名昭彰的两个赏金猎人协会“暗金圆盘”和“墓地”,很少有赏金猎人团体能够一对一正面挑战几名强者带领下的中高阶骑士。 骑士之间的团队作战并不输给配合默契的赏金猎人,很快这群胆大包天的贪婪猎人被一一绞杀,那个刀疤男见识到出神入化的炼金术后很识趣地想要闪出包围圈,几个狼狈地扑腾闪过护殿骑士剑锋,就在他冲出旅馆的瞬间,脸色却骇然呆滞。 箭矢如雨点一般飞速涌来。 一波之后还有一波,这个高手即使能够横扫掉第一批和随后两批弓箭袭击,却终于挡不下第四波箭雨,比这个刀疤男更先倒下的是十几名本来几乎已经翻墙跳出旅店的猎人,以及门口十几个展开追杀的罗桐柴尔德家族骑士。 嗖。 一根羽箭刺透两名魔法师辛辛苦苦布起的结界,将那名召唤师硬生生钉入墙壁! 这是一根与众不同的破魔箭! “所有人穿上铠甲!”李浮屠吼道,这根夺去一条生命的羽箭不仅力道惊人,而且准度可怕,如果不是结界的抗性起作用,这一箭恐怕就是把他的教父钉入了墙壁。 用某些魔法免疫材质锻造出来的箭矢对魔法阵或者结界有一定的破坏力,这种令魔法师头痛的作用要看这枚箭矢的材料纯度,所谓“破魔”并非完全无视魔法防御,像普通的银制弓箭就只能划破这个双重结界最外围,绝对不可能洞穿两层后再杀一人,若是有一根拥有百分之九十五由潘奥神蚀矿石成分构成的破魔箭,绝对能够彻底穿破这种程度的结界而没有大幅度偏差,只不过且不说破魔材料属于可遇不可求的稀缺资源,就算碰上了,也未必有那个雄厚资本购买,一根破魔箭可意味着大把大把的金币。 第二根破魔箭急速破空而来! 伊耶塔皱了皱眉头,他脚下闪烁出一个魔法阵,一个五彩斑斓的华美结界浮现于他们四周,就在这枚箭矢再次刺透双重结界的时候,碰到这个绚烂结界后竟然纹丝不动,像是被结界凝固一般,剩余三名奥格斯歌城魔法师从同伴的死亡转变成对这个非元素结界而是空间结界的惊艳以及对这位皇家魔法师的深深敬畏。 当一个魔法师一只脚踏入空间这个魔法领域后,所谓的破魔箭就像是小儿科的可笑把戏。 伊耶塔站起身,轻轻抽出那根被凝固在结界薄层中的破魔箭,望向窗外方向。 众多骑士都已经穿上铠甲,对这阵箭雨也都能够抵御,伊耶塔轻声道:“准备迎接下一波攻势。”这位老人示意李浮屠进入他的结界,箭雨停歇后,神职牧师赶紧趁这段时间对希伯来和受伤骑士进行治疗。李浮屠进入奥妙的结界,眼中满是讶异。 神情安详的老人微笑道:“奥古斯丁,事情如果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我会利用传输阵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听到传输阵这个并不是很起眼的魔法词汇,却是让几个奥格斯歌城魔法师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能够窥视空间法则的魔法师被誉为已经踏入魔法圣殿的玛雅白袍贤者,难道说这位红衣大主教大人已经有实力跻身神圣帝国十大魔法师之列? 伊耶塔挥手示意这几个魔法师暂时离开结界。 李浮屠掏出怀中那只丝绸袋子,小心翼翼递给这位脸色慈祥的教父,道:“这是母亲交给我的一枚神圣傀儡。教父,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退缩,这是一名贵族和司祭的基本品德,也是身为您的教子的职责。” 伊耶塔愣了一下,抚摸着那只袋子,笑着将它递还给李浮屠,轻声道:“孩子,你经受住了魔鬼的对你的诱惑,这种诱惑叫做恐惧。你今天的表现,将是你未来披上大司祭教袍的阶梯,等你穿上大司祭的神圣外衣,我会亲自搀扶着你走向梵特兰蒂冈牧首圣庭,只是这其中路途遥远,孩子,你还要经受各种考验。” 李浮屠低下头,虔诚而纯洁。 嘴角悄悄勾起一个不可察觉的微妙弧度,李浮屠将那枚神圣傀儡放回贴身口袋,安静等待下一波注定更加猛烈的攻势。 伊耶塔这位红衣大主教似乎忘了罗桐柴尔德第四任家主临死前说过:我的年轻继承人,如果你碰上牧首或者红衣大主教这个级别的老不死,或者活了七八十年的老贵族,那你收起你的小聪明吧,做个本分的笨蛋,这才是最明智的抉择,兴许美女、权势和荣耀便随之而来。 第六章 尸体的作用 由腓特烈骑士转变成罗桐柴尔德荣誉骑士的堂吉诃德依旧套着那件肥大苯玛样式铠甲,顶着那只破了一个洞的寒碜巨大头盔,虽然说很好掩饰了他如同那匹矮马的骨瘦如柴,但手持一把锈迹斑斑挞芬阔剑的他实在没有半点骑士的风范,他一本正经地守护在走廊。 刚才这波赏金猎人来袭之前堂吉诃德恰巧去了趟马厩探望那匹跟随他“南征北战”的老马,替它披上一条毯子,习惯每晚和它聊天的这位骑士很不雅观地沉沉睡去,等到他被打斗声惊醒冲入旅馆,可悲地发现似乎根本没有谁在意他这个看上去极像了旅店打杂的骑士,只好回房间穿上笨重铠甲,看到罗桐柴尔德的小主人安然无恙,堂吉诃德心中对自己身为一名骑士却没有第一时间守护主人的愧疚才稍加淡化一点。 房间内,神职牧师正在替希伯来疗伤,召唤师的尸体也已经搬出去,在紧急关头爆发的两名家族强者保镖来到伊耶塔和李浮屠的房间,其中一个浑身血迹的健壮骑士脱下头盔,露出一张极其野兽派的脸庞,络腮胡子,叫科隆,他行了一个骑士礼后沉声道:“红衣大主教大人,奥古斯丁少爷,这次战斗中我方一名护殿骑士和十六名家族骑士牺牲,侵入旅馆的三十七人名敌人全部毙命。” 伊耶塔在胸口画圣洁三角形手势后便闭目养神,李浮屠自然而然担当起临时指挥的职务,询问道:“其余骑士伤势怎么样?能否继续作战?” 科隆点头道:“可以。” 李浮屠拔出一枚铁箭,这种铁箭的箭头貌似比史诗大陆上寻常的弓箭的箭头要更加尖锐。 外头的堂吉诃德正色道:“奥古斯丁少爷,这种应该就是我们白蔷薇皇朝的破甲箭,似乎拜占奥教廷和梵特兰蒂冈教廷对此保持缄默。其实这种箭矢在二十多年前就被一个矮人工匠大师发明出来,也确实小规模投入过,但当初拜占奥教廷以及一些大骑士都强烈反对这种武器投入正规战场,因为这是对骑士战争的亵渎。我本人也反对这种破甲箭对准任何一名骑士,哪怕这名骑士是帝国的军人。” 伊耶塔轻轻一笑,深邃而玩味。 破甲箭。 李浮屠皱了皱眉头,因为在神圣帝**团中锁子甲占据绝大多数,这种链甲因为是细小铁环衔接相套,每个小铁圈的接合处都必须捶平重叠,钻一到两个洞后扣以铆钉,所以一般箭头无法刺透,而且罗桐柴尔德家族骑士和三交叉护殿骑士的昂贵锁子甲做工更为繁琐,即使这种可以被称作“破甲箭”的箭矢在较远距离下也未必能够彻底刺透。 而这种破甲箭正是被强大的邻国白蔷薇皇朝发掘出巨大作用,难道是深入帝国腹地的白蔷薇皇朝正规部队?这太匪夷所思,概率几乎是零,李浮屠摇摇头,拿着这根箭来到窗口斜方向张望远处,他能够理解这支赏金猎人暗杀队伍对他和教父的重点击杀策略,但他纳闷对方为什么不选择一支更具侵略性和穿透性的暗杀团体,难道仅仅是一份大餐前的小甜点? “这波箭雨?”李浮屠疑惑问道。 第二波不分敌我的箭雨也很诡异,虽然说很大程度上是掩饰那两根针对教父的破魔箭,死于这场箭雨的罗桐柴尔德家族骑士确实有十来个,但这支赏金猎人也彻底死干净,这一点都不像是个充分把握战场上每一枚小棋子作用的战术家的缜密作风。 科隆和堂吉诃德一个是深藏不露的剑师一个是刻板到迂腐的骑士,自然搞不懂这其中的门道。 除了制造更多的尸体,李浮屠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实质性意义。 尸体。 李浮屠似乎想到了什么,这个时候红衣大主教也睁开眼睛,看似漫不经心问道:“这么多尸体暂时摆放在哪里?” “旅店外。”科隆回答道。 老人轻声笑道:“将灵魂献给混沌的死灵法师?或者是吸食血液的黑暗血族?” 科隆和另外一名剑师神色剧变,李浮屠咬牙道:“教父,是否需要将这些尸体一起火化,与其被这两种黑暗异类通过某些肮脏的手段支配玷污,还不如在教父您的祈祷中让他们将身体赋予这大地尘土。”他一点都无所谓那群赏金猎人的尸体是被折腾成骷髅战士或者被吸血鬼抽干血液,但尸体中毕竟有誓死保卫他的家族骑士,他的确是个不折不扣讲究每一丝一毫利益的贵族,却不代表他会漠视作为一个人的道德底线。 至于在他在成为罗桐柴尔德家族的正式继承人之后,他是否还能够保持这份底线就只有那些笑容深邃的巨幅油画肖像主人才能确定。 红衣大主教望了眼叹息道:“已经晚了。” 老人出人意料地让四名三交叉护殿骑士把李浮屠送回房间,他独立站在空荡荡的房间,再度陷入沉思,对于这样一位身居红衣大主教之位的年老上位者来说,他恐怕光是在脑海中罗列一番“政敌”都得耗去不少时间吧。 回到房间,起初被李浮屠干掉的两名赏金猎人和被迪米特收割掉生命的独眼龙都已经消失,想必这位黑暗中的称职仆人也不会留下这种明显痕迹,让四名护殿骑士守在门外,屋内有迪米特想必就算有刺客从窗口潜入一时半会也拿不下他这颗价格不菲的人头,倒是他有点担心这个教父的安危,毕竟李浮屠没有真正见识过高位面皇家魔法师的全部实力,看着很自觉站在窗口附近的堂吉诃德,李浮屠躺到床上,抽出一柄匕首把玩,琢磨着怎样才能在这场充满未知和悬念的战斗中最大限度保留迪米特这张底牌。 堂吉诃德轻声道:“主人,您是我最见过最沉稳的贵族少爷。” 李浮屠微笑道:“堂吉诃德,你总共才见过几个贵族少爷,论马屁赞美功夫,你可远远比不上奥格斯歌城的贵族老爷们。” 堂吉诃德老脸一红。 李浮屠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我原来的印象中,这应该是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幽深的森林中隐藏着与世无争的精灵和树人,古老山脉深渊中沉睡着睥睨众生的巨龙,高大华丽的城堡里伪善却浅薄的贵族们在寻欢作乐;吟游诗人抱着竖琴在大陆上轻快吟唱着《尼伯龙根之环》这样的史诗,教士僧侣们在泛黄烛光下抄写着羊皮古卷上的晦涩文字,骑在马上的骑士凯旋而归迎接贵妇们的媚眼……可我逐渐发现,漂亮的精灵粗蛮的兽族早就被驱逐到了极北之地卡妙帝国之外的蛮荒大陆,身边的贵族不管大小老幼一个个腹黑而偏执……” 堂吉诃德听着这位主人的唠叨,终于开口道:“主人,您遗失了您的信仰了吗?” 李浮屠愕然,没有回答这个有点深奥的问题,而是笑着反问道:“堂吉诃德,你对这个世界心存敬畏吗?” 在这位信仰同样有点偏执的骑士深思这个问题的时候,李浮屠随口询问不知道隐匿于哪个角落的迪米特:“接下来这波杀手是你的同族还是亡灵魔法师?” 房间内回荡起一个优雅的嗓音,“主人,一个是同时被人类和吸血鬼诅咒的忒莫瑞尔族,世界上没有比这个更加令人作呕的种族。还有一个是诺色翡陀族,血族中的败类,卑微而肮脏,如果说绝大多数长生种都憎恶你们人类用‘活在下水道的丑陋种族’来形容我们血族,那么这个诺色翡陀族倒是名副其实的怪物。” 李浮屠也不理睬如临大敌的堂吉诃德,问道:“如果把你排除在外,教父能够应付这两个种族的暗杀吗?” 迪米特的声音很轻柔,却恰好能够让李浮屠和堂吉诃德接收,语言却是极其符合黑暗身份的邪恶:“任何一名血族都希望能够品尝一下红衣大主教的神圣血液,只可惜,似乎今晚这两个种族的后辈们没有这个幸运。” 第七章 一枚波旁银币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永远是阴谋的温床,也是地下王朝主宰者不可撼动的领域。 俯瞰这座费图科赫奈郡省边境上的小城镇,远离旅馆的城镇边缘地带,游离着两群体型诡异的生物,其中一批异种生物伛偻弯曲着身体,嘴中滴落着腥臭液体,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眸充斥着对杀戮和血腥的渴望,如果不是那两颗尖锐獠牙和苍白脸色太符合一名血族的特征,几乎没有谁想到要把这种生物划入吸血鬼种族,为首的是一个体型格外出类拔萃的巨型异种,如狼族一般锋锐修长的爪子叉着几只从土壤中刨出来的鼹鼠,一只一只塞入嘴巴,鲜血爆溅。 另一群则截然不同,全部身体都笼罩于黑袍中,只露出一双没有血肉的骷髅手,以及那张惨白的脸庞,每位成员额头都刻画有一个十字架图案,它们的獠牙不同于寻常血族的雪白色,而是一种艳红,仿佛时刻沾染鲜血,这是一群既有吸血鬼特征又有人类亡灵法师气息的诡魅异种。 前者就是十三支血族中的诺色翡陀族,这是一个传说被生命女神诅咒的丑陋种族,它们丧失了神赐予人类的形体,即使是这个种族中的大长老也无法拥有与天使媲美的美貌,它们没有城堡,游荡于墓穴、下水道和各种阴暗居所。后者是忒莫瑞尔族,一群黑暗信仰狂热的人类黑魔法师,放弃了人类的身份,选择了永夜。 这两个令人憎恶的吸血鬼种族中央,伫立着位一袭白袍的男人,身躯修长,手中持有一把象牙白色古朴弓箭,还有一根白色流华萦绕的纤细破魔箭,这个神秘人一身纤尘不染,戴着一张白色面具,篆刻密密麻麻的繁琐咒文,华丽面具覆盖着一半脸庞,眼睛部位竟然是空洞的漆黑,一身雪白,与这如深邃黑洞的眼部黑暗构成了让人过目难忘的反差。 他肩膀上蹲着一只黑猫,如果不是睁开那双银白色的冰冷眸子,便完美融入黑夜中。如同一位古老女巫的黑猫银白色眸子一眨不眨,盯着那只将鼠类塞入嘴巴的诺色翡陀族首领,这是一种看待猎物的眼神。 这样一个似乎应该身穿大司祭圣洁教袍布道、或者一袭贵族衣裳在宫廷晚宴上觥筹交错的荣贵人物,却让人感觉无比诡异地站于两个种族之间。 忒莫瑞尔族的一名成员沙哑开口,像是那张嘴百年不曾说话,语调极其晦涩不明,“一支来自卡妙帝国的小型赏金猎人团队,一支来自白蔷薇皇朝的中等规模雇佣兵,再加上我们和这群卑贱的诺色翡陀族,人类,告诉我,这场战斗的意义是什么?” “一袭红衣大主教的教袍而已,穿上或者脱下。” 这个白袍男子谈吐轻柔,与这种暴戾乖张的诺色翡陀族和阴沉寒冷的忒莫瑞尔族格格不入,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脸庞上的精美面具,微笑道:“你们只要记得你们的目标就行了,我这张虽然是黑暗圣物‘救赎面具’的两张仿冒品之一,但足够赋予你们额外的神圣。去吧,吸光旅馆内所有人类的血液,这张面具就是你们的战利品。我尊敬的亡灵血族们,再不去,那些赏金猎人的尸体就浪费了,当然,你们如果愿意,这些雇佣兵的身体也是你们的,我希望你们两个种族能够享受这顿血液和生命的盛宴。如此看来,从我口袋里掏出去的每一枚金币往往都能够物超所值。” 忒莫瑞尔族将近二十名成员不再说话,幽灵般扑向城镇中的那两个毗邻旅馆,而诺色翡陀族也不甘落后,一个个野兽一般扑腾跳跃,消失于夜幕。 这位戴着“救赎面具”伪圣器的白袍男人站于原地,伸手摸了摸那只黑猫的脑袋,沉默许久,嘴角噙着迷人的温醇笑意道:“现身吧,强大而智慧的诺色翡陀族领袖。难道你是怕我溜走?这可是对诺色翡陀族无与伦比的侦察和追踪能力**裸的亵渎啊。” 那只格外庞大的诺色翡陀族首脑从远处一棵树上跃下,地面震撼,这只嘴中撕咬了一只刚刚掳获的猫头鹰尸体,鲜血沿着嘴角流下,本就狰狞的面庞愈发恐怖,吐出羽毛,高大强壮的丑陋吸血鬼阴笑道:“我丝毫不怕你这位有趣的短生种企图逃跑,我只是很好奇罢了,我一直对你们短生种的阴谋很感兴趣,我不是忒莫瑞尔族那群只知道埋头研究禁忌魔法的半死灵血族,你动了这么多脑筋对那位西北大教区的红衣大主教下手,如果我没记错这里属于北部大教区管辖的费图科赫奈郡?让我猜猜看谁是你的主子,北部的红衣大主教?或者是东部的那位?” 白袍男人轻笑着摇头,纤细手指轻柔抚摸着黑猫,道:“我想只有魔鬼的祖母才能把一个人类阴谋家的心理琢磨透,可惜,身为恶魔仆人的你们即使苍老如第四代元老,也猜不透我们人类的思维轨迹,因为在我看来,很多事情那根本就是毫无理智可言。” 这头介于牲畜和吸血鬼之间的魁梧血族朝白袍男人缓慢走去,流着夹杂唾液和血液的口水,阴森森笑道:“‘救赎面具’,真是比血液还令人垂涎的东西啊。” 白袍男人竟然点了点头,面具下的那个嘴角勾起一个醉人弧度,倾斜了一下脑袋,带着冷峻笑意问道:“你想要?” 这支诺色翡陀族部队首脑绿莹莹眼眸中绽放出嗜血的渴望以及炽热的贪婪,新鲜血液和“救赎面具”,可都是美味啊。 手持象牙白弓,面戴伪黑暗圣器的男人突然在这只吸血鬼的错愕中掏出一只手套。 这是一只鲜红色的手套,手套正反两面都画有充满圣洁气息的三角形魔法阵符号,轻轻戴上。 守夜者! 手套猩红刺眼,但不同于寻常守夜者的纯红色手套,这只魔法阵是镶有精致金丝,那只柔弱修长如女性的手伸入手套后,这些宛如生命体的金丝便飘浮游走起来,最终将他整只手臂都包裹起来,形成一个神圣华丽的末日审判图案。 享受子爵待遇的吸血鬼停下脚步,对于一名血族来说,最不想见到的人类便是教廷异端裁决所中的守夜者! 更何况眼前这位神秘人物还是一位守夜者部队中的高等审判者。 这位白袍男人侧头望向旅馆方向,轻笑道:“牧首圣庭和我们异端裁决所的两批人应该开始清理战场了,时间永远都是这样刚刚好,不早一秒,不迟一秒,就像我对黑暗生物的审判。” 恼羞成怒的吸血鬼嘶吼咒骂道:“你这个教廷的叛徒!卑鄙的阴谋家!你这个与血族交易的该死渎神者比我们诺色翡陀族更适合生活在下水道和坟墓中!” “哦?我这个不洁者可是一直生活在炼狱中。” 白袍男人肩膀上那只黑猫叼走他手中的象牙白弓和那根破魔箭,衔着这两样物品跑向远方,然后这位自称“不洁”的异类守夜者横向伸出一只手。 在那只子爵吸血鬼的滔天恐慌中,一柄巨大的黑色恶魔镰刀浮现在白袍男人手中,镰刀篆刻有一连串像是由血迹干涸而成的红色字符,那才是让这位诺色翡陀族强者真正畏惧的存在,那一连串血液它再熟悉不过,因为那都是十三支血族成员的血液,黑色镰刀上拥有密密麻麻几十个不同血族成员的血液味道,没有遗漏一个种族,甚至包括几乎绝种的瑟特斯族! “吸血鬼吸食人类的血液,那有没有人类吸食吸血鬼的血液?” 白色面具中那空洞的漆黑眼部,幽暗而森寒,这句话的语调无比生硬冰冷。 那头子爵吸血鬼恐慌和愤怒交织夹杂下疯狂朝他跑来,它两百多年岁月中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类会将吸血鬼的血液当作食物,对于未知,不管何种强大的种族,都存在本能的惊恐。他要撕裂这个阴险短生种的身体,一点一点带领这个可恶的异种走入死亡! 白袍人右脚退后一步,手中巨型镰刀猛然画出一道黑色光芒,诺色翡陀族血族高高跃起躲过这一击,扑向这个身份应该是异端裁决所审判者的家伙。 庞大身躯轰然落地,它那只巨爪狠狠刺破这个该死短生种的腹部,致命一击得逞的它仰天怒吼,低下头颅,它却发现这个腹部被戳穿了一个大窟窿的可怜家伙似乎并没有流露出半点痛苦神情,那只绘有末日审判图案的戴有红手套的修长手臂却闪电插入这只吸血鬼头颅下颚,腥臭血液顿时倾泻而下。 本来异常健壮的吸血鬼像是一朵瞬间被抽干水分的花朵,整个身体急剧干瘪下去,而它那些血液全部涌入这个白袍人的身体,那柄恶魔镰刀也多出了一个红色字符。 临死前,这只身体迅速枯萎的吸血鬼虚弱地刻骨憎恨道:“不洁的渎神者,你的信仰肮脏而低贱,连我都要怜悯你的悲哀!” “信仰?” 收回那只尚且沾染这只高等吸血鬼血液的猩红手臂,腹部伤口几乎完全痊愈的白袍人面无表情道:“我的信仰不需要高贵纯洁,只要能够偿还一枚波旁银币就够了。” 第八章 终极的力量? “我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隐匿于黑暗中的吸血鬼侯爵用他那充满磁性的嗓音呢喃。 窗外正在进行一场堪称绚烂华丽的战争,一场梵特兰蒂冈教廷和黑暗异端之间的信仰之战,岁数几乎跟奥古迦帝国一般的迪米特当然一眼就瞧出戴红色手套的守夜者,以及牧首圣庭那群一身雪白教袍、手持光明法杖的高阶奥术师,这群奥术师被教廷称作“白牧羊者”,这个组织与习惯黑暗中行动的“守夜者”泾渭分明,极少合作,这两者当年对血族的追杀围剿中并不比圣堂武士和圣殿骑士丝毫逊色。 窗外诺色翡陀族和忒莫瑞尔族的阵容显然斗不过这两大教廷裁决力量的围杀,一个个被“白牧羊者”的圣洁奥术或者守夜者完全肢解,最终化作灰烬。 不同于牧首圣庭那群只会奥术的走狗,迪米特眼中的红手套守夜者更具威胁,这个比异端还要黑暗的集体中有与幼年圣兽或者某些死灵生物签订契约的契约师、大部分肌体由魔法机械代替的骑士或者剑士、通晓各种黑魔法和古老咒语的老迈牧师,甚至还拥有一些诞生起便拥有某些禁忌力量的孩子,在异端裁决所,你每看见一个异端,往往已经看到三个比异端还要荒诞不经的神职人员----守夜者。 奥古斯丁站在窗口,欣赏着窗外这场双方投入将近两百人的小型战争,他见识到了忒莫瑞尔族这群半死灵半血族成员的恐怖黑魔法,它们召唤出来的黑暗生物强悍而灵活,完全不同于一般人类死灵法师折腾出来的骷髅或者普通傀儡师的呆板傀儡,圣庭的奥术师固然强大,但奥古斯丁更好奇那群守夜者中老牧师们是如何克制忒莫瑞尔族堪称巅峰的死灵术。 漫天元素魔法和遍地的魔法阵,以及各种千奇百怪的兵器以及契约生物,看得奥古斯丁心神摇曳,死亡?这是必然的,无辜的平民,一身洁白教袍的牧羊者,两个种族的血族,还有异端裁决所的守夜者,这一刻,奥古斯丁也感到一种挫败感,剑士和骑士的普通阶位都是九级,分为高中初三“价”,每一阶又都有上中下三“位”。 古利格利说奥古斯丁如今已经有中阶骑士的水准,这对于一个想要在魔法领域深造的少年来说似乎已经很不错,但看到今晚一口气出现这么多各个领域的强者,天生充满神经质危机感的奥古斯丁有一种凝重的不安,这种不安也许来自前世两个最重要女人的相继逝世。他是一个习惯掌握身边每一个细节的人,也就是说,他现在的一切都是没有半点懈怠极其努力后的成果,如果这样还是输给别人,挫败感无疑会更强。 除了包含九级的普通阶位,剑士之上还有剑师,大剑师以及剑圣,但是在剑圣领域又会有神秘划分,每一位晋升剑圣阶层的巅峰武者都会亲自用剑将自己的名字刻在米诺斯战神殿中的“莫卧尔石”上。骑士则还有银盾骑士、大宫廷骑士以及圣棺骑士,圣棺骑士死后都会葬在被称作“骑士墓地”的奥尔秘克神庙北侧山坡。 这个世界虽然不存在一个人便屠戮一座城市或者一支骑士团的绝世强者,但一名圣棺骑士想要轻松干掉数百个普通骑兵却绝不是天方夜谭,这对于十数万人会战便是顶点规模战役的史诗大陆来说,一名圣棺骑士或者剑圣无疑是一件极具威慑力的恐怖兵器。 最为尚武的泰坦帝国拥有十名圣棺骑士和七名踏入剑圣领域的巅峰剑客,雄踞史诗大陆之首,但泰坦帝国的魔法师力量却稀缺到可怜的地步,甚至只有白蔷薇皇朝的十分之一,这个数目不仅仅是魔法金字塔顶端人物的比例,而且也是整体数量上的巨大差距,如果不是这样,泰坦帝国的铁骑马蹄不仅踏破了神圣帝国的疆土,恐怕浩浩荡荡杀入了中大陆。 “力量的差距如此巨大。” 奥古斯丁叹了口气,他这辈子除非安心一辈子窝在奥格斯歌城做他的罗桐柴尔德家族平庸继承人,否则很难在这个崇尚阶层和力量的世界不受禁锢,公爵又如何?梵特兰蒂冈教廷的一号人物牧首尚且会被老亲王羞辱,再者尊贵的公爵并不绝对意味着比侯爵或者伯爵更有话语权,掌握一个郡省生死大权的侯爵或者身居边郡戊区军政首脑之位的伯爵都要比一个公爵赢得更多的卑躬屈膝和敬畏仰视。 迪米特轻声道:“一名天赋惊艳的魔法师醉心魔法也许**十年或者一百多年会让他成为俯瞰大陆的顶尖强者,一个才华横溢天赋异禀的剑士和骑士也许在生命的第四五十年左右达到巅峰,再像我们血族,虽然获得永生,但天平另一端便拿掉我们与你们人类无法媲美的进阶速率,像我这种活了将近五百年的侯爵级血族尚且不敢说有把握吸食到一名红衣大主教的血液。主人,力量这种东西,不管谁的天赋如何的无与伦比,也都必须有一个漫长艰辛的磨砺过程,我记得史诗大陆千年来最年轻的剑圣是三十四岁,最年轻的圣棺骑士是三十二岁,而最年轻的‘圣穹’魔法师却是六十七岁。主人,告诉我,您是要成为圣棺骑士还是圣穹魔法师?如果我这样说让您打消了消耗四五十年甚至更多岁月去成为绝顶强者的念头,我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提议。” 奥古斯丁皱眉道:“说。” 依旧没有现身的迪米特轻声道:“一个贵族,运气好的,比如像主人您,13岁便成为司祭,一出生便成为帝国内最有可能成为牧首的红衣大主教的教子,将来更是会继承一个有六百多年历史的古老大家族,不妨追求一下权势,如果运气依然如此美妙,我猜想也许二十年后,你便可以让神圣帝国俯视站在神坛之上的您了。” 堂吉诃德面无表情地守护在窗口位置,只要不违背骑士精神,他便会誓死效忠这位递交给他一枚家族徽章的主人。 “皇帝?牧首?” 奥古斯丁自嘲笑道,这两个位置不管他如何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都没有可能在二三十年后获得,前者是血统问题,后者是资历问题,这两道鸿沟之上的门槛要么别翻跃,一旦真动了心思,极有可能万劫不复,神圣帝国在朱毗特大帝的带领下日益崛起,这绝不是一个外来者可以觊觎侵占的位置。至于牧首权杖,像伊耶塔这样的老人都得再耐心等待,何况奥古斯丁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窗外的战斗已经开始拉下帷幕,守夜者和牧羊者两支部队以绝对优势围杀了两个血族一百多号成员。 黑暗中的迪米特微笑道:“主人,您是否觉得这些教廷‘审判人员’拥有让您艳羡的力量?也许事实是这样,但我告诉您,您身上这身也许不需要多少年就可以换作大司祭教袍的司祭白袍,却是他们一辈子都穿不上的。牧首也许会被心怀不轨的红衣大主教们暗算,皇帝也许会偶尔被位高权重的老魔法师或者老不死的耿直将军教训,但史诗大陆上有两个人,绝对不会碰到这种事情。” 奥古斯丁好奇问道:“谁?” 迪米特停顿了一下,带着些许憎恶意味轻声道:“一个是拜占奥教廷宗教审判所的首席审判长,还有一个就是梵特兰蒂冈教廷异端裁决所的裁决长,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两个人可是会被暗中称作‘黑衣教皇’吧,主人,您今天以罗桐柴尔德继承人的身份便拥有老丕平和我这样的仆人,那等你成为神圣帝国的‘黑衣教皇’,又会拥有怎么样的仆人呢?” 第九章 郁金香晚宴 大雪纷飞,苍茫大地,一片洁白,眺望目所能及的地方仿佛没有一丝尘埃污垢。 载有红衣大主教的马车掀开帘子,老人望向远方,画了一个教廷圣洁三角形手势,呢喃道:“主的仁慈足以容纳整个世界的污垢,我等身披教袍的牧羊人,也需接受迷途羔羊的愚昧,以及羔羊们身上的原罪枷锁。” 只是这位只顾着望向远方的老人却没有看到,这队教廷的车队已经悄悄在这条道路上踩踏出一条与洁白雪地格格不入的污秽泥泞之路。 这似乎印证了教廷某位古老哲人颇为玩味的一句话:抬头便是璀璨星空,何必低头留意这细微瑕疵。 奥古斯丁并没有在这种寒风凛冽大雪乱舞的大冷天坐回温暖如春的马车,而是骑着那匹北奥武符家族阿佛洛狄送给他的白马,跟随着护殿骑士守护在教父马车身后,在鹅毛大雪中策马前行一天并不难,但从费图科赫奈郡边境到马更些郡边境一路共计七天,这位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司祭身份继承人始终与骑士同行,这就足够让所有人咂舌。他这种充满骑士精神的行径不仅博得了红衣大主教的欣赏,也赢得了包括那群尾随队伍的奥术师在内所有人的敬意,哪怕这种敬意也许经不起半点考验推敲。 也许等这群牧首圣庭的神职人员回到帝都后,就会偶然说起他这位奥格斯歌城小少爷“虽然没有令人惊艳的天赋,却是个信仰坚定的虔诚教徒,那一身司祭教袍当之无愧”。这样的评价即使不痛不痒,但总比负面消息要来得让人舒服。 拉了拉宽松斗篷,奥古斯丁强忍住冰雪飘入脖子的冰冷刺骨,劲风似刀,因为这一群教廷奥术师的职责便是护送伊耶塔大人回到西北大教区,所以马车队伍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本来奥古斯丁根本懒得在这群与他没有半点关系的“白牧羊者”面前表演,但教父一路上的一言一行却让他深受震撼,这位老人按照一个教士的标准来判定简直就是一位圣徒,如果说老丕平是在管理家族事务上一丝不苟到钟表读秒的精度,那么这位身为红衣大主教的教父拥有教廷经院派大神学家代表人物渊博的知识、具备坚定不移的纯洁信仰和朴素到艰深的生活作风、对待每一位信徒不偏不倚的公正宽容,起码表面上是如此,如果教父只是在表演他的仁慈,奥古斯丁只能说这位老人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 老人对奥古斯丁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我年轻的时候老师总喜欢让我数一座图书馆的书本数量,还必须清楚说出每一本书的具体位置,老师告诉我,就宗教而言,必须熟悉神圣帝国二十四个教派和六百七十二个神学院的细致观点。” 也许,等奥古斯丁穿上了崭新的大司祭长袍,这位就会告诉他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黑衣教皇。 奥古斯丁仰起头,望向天空,大雪飘零。 那可是个瞪大眼睛仰视都未必看得清的遥远位置啊。 身旁的堂吉诃德依旧骑着那匹与他一般年迈干瘦的老马,衣着鲜亮的奥术师们不止一次将这位罗桐柴尔德家族的荣誉骑士当作笑料,如果他们知道这位一身破旧盔甲的古板骑士是盗贼出身,就恐怕茶余饭后的冷嘲热讽中还会带有鄙夷了。 奥古斯丁瞥了眼这位家族骑士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对于那场发生在费图科赫奈郡边境小城镇上暗杀事件的阴霾也淡化了几分,那是一场充满血腥气味的阴谋盛宴,只可惜奥古斯丁这位撑死只能算作大龙套的配角猜不透其中玄机,更体会不出教父那圣洁面具后面的深沉玩味,前世对官场并不陌生的奥古斯丁懂得那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底气。 傍晚时分,车队来到一处叫做尼科蜡的庄园,最终停在一座古老城堡外,不同于波撒珊城堡的小巧精致,这座被神圣帝国查理曼四世大帝亲自命名为“约妮娜郁金香”的城堡高大恢宏,如今这朵郁金香属于马更些郡省的克莱门特子爵,这位子爵的祖辈便是凭借马更些郡最出名的弥兰特式铠甲发家,如今克莱门特家族已经拥有马更些郡省最多数量的手工制铠作坊,一枚克莱门特家族的郁金香家族徽章无疑会让一件价格不菲的弥兰特式铠甲愈加熠熠生辉,传闻帝国六位圣棺级大骑士中有两位便是身穿这个家族的铠甲。 在帝都备受尊敬的白袍奥术师们显然不是缓慢下车的红衣大主教,这位大人物能够一餐只喝几口水和啃几片粗糙面包就能解决问题,这座约妮娜郁金香城堡在已经吃了一周面包干肉的奥术师眼中无疑就是最生动的福音,一想到鲜嫩宰杀的鹿肉和做成新鲜佳肴的松露,这群神职人员便咽了咽口水,教廷并不忌讳教士食肉,虽然不推崇,但各个节庆日帝国都会提供给各个神学院一批肉类食品。 来城堡外迎接红衣大主教的克莱门特子爵是位三十岁左右的优雅男人,华贵的服饰,白皙的肤色,纤细的眉毛,修长的双手,这是一种很阴柔的书卷气质,看在奥古斯丁眼中,这位子爵似乎与这座雄伟城堡十分不相称。 这位马更些郡省最富有的贵族对伊耶塔和奥古斯丁这两个身份敏感而显贵的人物表现出足够的尊敬,丝毫都不像是一个能够在帝都朱毗特城与休博特侯爵争夺美人都不落下风的家伙,面对这个正牌子爵谦卑的殷勤,奥古斯丁起初甚至还以为碰到了家族辖区的某个小爵士。 迎接他们的是一场视觉味觉甚至还包括听觉上的盛宴。 史诗大陆在餐饮上有一个习俗,餐桌上食物的颜色与宗教仪式及社会地位密切相关,如同家族的徽章,代表着根深蒂固的传统与不可动摇的阶级地位,不能因为个人喜好而擅自更改。餐桌上的颜色大致分为六种,白黑黄红蓝绿,半个世纪以前,在神圣帝国红色还被视作最尊贵的颜色,一直是宴席上的主色调,当时极为流行的朱红色食物搭配浅肉桂色的鲑鱼,以及像饭后的甜点樱桃这类小点缀。但自从朱毗特大帝登上神圣帝国皇帝的宝座,蓝色开始从难登大雅之堂的冷色变成象征尊贵与强权的颜色,宫廷的餐桌如同一片淹没在一片蓝色海洋中。 所以蓝色在这些年便逐渐成为神圣帝国各大贵族丰盛晚宴的主色调,今天也不例外,尤其是餐桌中央摆放有一排淡蓝色花瓣的马更些特种郁金香,清一色雪亮的银制餐具,以及从亚次东大陆进口的昂贵水晶杯,使得大厅金碧辉煌中带有一股纯正的帝国宫廷风格。 即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奥术师们也都一个个瞠目结舌,每一道主菜端上餐桌的时候,远处便响起激昂的小号和鼓点伴奏,这种豪华阵容无疑会让宾客们食欲大增,只是当奥古斯丁看到那一大盘被插上羽毛的烤孔雀,实在提不起兴趣,虽然这道食物是宫廷晚宴的标准主菜。 不过更让奥古斯丁提不起兴趣的是克莱门特子爵的那两位女儿,雀斑点点,模样普通,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肯定不难找到相貌和脑子一样出众的女人,所以他也就没有理会这对名媛的频繁媚眼秋波,神圣帝国虽然不像某些教皇附属国那样连皇帝国王都必须严格遵循一夫一妻制,但也不流行一夫多妻制,即使拥有几十个情人,名义上一般也只能够有一名妻子,所以奥古斯丁一点都不想浪费这个宝贵名额,贵族千金不同于心甘情愿做贵族老爷情妇的平民美女,前者最想要的可能不是一份如何炙热纯洁的爱情,而是一个名分。 晚宴后奥古斯丁来到属于罗桐柴尔德家族的马车,那只装有塔科手札资料以及巫婆留下来几本异端魔法书籍的箱子安然无恙,他也不打算让家族骑士搬到今晚的奢华住所,有迪米特这位黑暗仆人一旁守护,马车就是最安全的地点,屏息状态下的迪米特可以完全让那群奥术师们察觉不到他的踪迹,而奥古斯丁的教父肯定不会点破,所以这只处在颠峰状态下的吸血鬼侯爵对奥古斯丁来说不会成为一个沉重的黑暗包袱。 教父不说,奥古斯丁也不说。 这恐怕就是宗教和政治上的小默契吧。 第十章 红手套,白袍人 奥古斯丁坐在刻有紫曜花家族徽章的马车中,从那只足够让他进入异端裁决所好几次的箱子中掏出一颗高纯度光晶石,车厢立即亮如白昼,他这一刻心如止水,白日在风雪中策马前行的倦怠让他不得不进入冥想状态,许久睁开眼睛,借着光晶石带来的亮光阅读一份关于塔科关于《魔法领域坍缩和弦理论研究》笔札,奥古斯丁头也不抬询问道:“迪米特,你觉得那场暗杀谁最有动机?” 这只存活了漫长岁月的侯爵吸血鬼在黑暗中带着笑意轻声道:“谁都有,甚至连远在帝都的朱庇特皇帝都有这种可能性,当然,这仅仅是怀疑对象,政治是最容易被插上想象翅膀的艺术,就连我们‘从一个战场走向另一个战场,从一个王座迈入另一个王座’的温梵曲厄尔族都惊叹你们人类的政治天赋。” 沉醉于这份极符合科学领域坍缩和量子理论的魔法心得的奥古斯丁翻了个白眼道:“少说废话,我没兴趣听你讲解血族家族的古老历史,再骄傲的长生种也得向短生种的贵族卑躬屈膝。” 迪米特修长身躯浮现于车厢,似乎并不恼怒这位主人对血族的不敬,道:“西北大教区红衣大主教圣本尼第自然是当之无愧的首要嫌疑人,马更些郡省和费图科赫奈郡都是他的辖区,做起事情来会方便很多。” 奥古斯丁皱眉道:“能爬到红衣大主教这个位置的都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派上一支并不强悍的白蔷薇皇朝雇佣兵?这种行径很容易被按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吧?圣本尼第虽然是我的教父这一次牧首换选的最大竞争对手,但怎么可能蠢到这个地步?” “蠢?” 迪米特微微一笑,明显对奥古斯丁的定义并不赞同,道:“主人,我想这才是最好的掩饰,既然身为政敌的您都会如此替这位大主教设想,那么帝都那位听起来并不笨的皇帝恐怕也不会将圣本尼第认作是叛逆吧?” 奥古斯丁放下手中的笔记,突然想起罗桐柴尔德家族秘史中一起有趣的插曲,第六任家主曾经和一位帝都红人争夺一个令人眼馋的位置,两人的背景后台势力相当,皇帝也举棋不定,这个时候这位奥古斯丁的老祖宗便让人秘密策划了一份密报,分别向皇帝和异端裁决所举报,而举报人,并不是那位帝都红人,而是自己!这份堪称国家机密的密报很快在帝都流传开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罗桐柴尔德家族将要落败的时候,这位家主却成功摘取了那枚代表“圣战”领袖的勋章,因为皇帝命令异端裁决所彻查罗桐柴尔德公爵,来断定这位贵族是否如密报中所言是个串通拜占奥教廷企图推翻梵特兰蒂冈的大异端,事后表明这位可敬而忠诚的公爵绝对是个手染异端鲜血无数的虔诚信徒,于是整个帝国都将怀疑的眼神投向了公爵的竞争对手,结果可想而知。 这只不过是罗桐柴尔德家族史上的一段小插曲而已,玩政治的手腕,现在的奥古斯丁在老头子们眼中肯定还只不过是个雏鸟而已。 迪米特很喜欢这个他眼中的孩子沉思的姿态,他一点都不怀疑这位小司祭未来能够披上神圣耀眼的司祭长教袍,道:“说起来其实您的教父大人自己也有可能性,试想,在一个政敌的辖区内发生这种事情,即使这位政敌能够消弭大部分负面影响,但在竞选中终究会让一群容易动摇的中立者感到憎恶。” “迪米特,这里面有个细节。” 奥古斯丁想起那场光明和黑暗信仰之间的华丽战斗,道:“异端裁决所是先于牧首圣庭的奥术师到达旅馆外,如果不是这群守夜者的拼死守护,我相信旅馆内的成员绝对不可能毫发无损,假设这两个种族的吸血鬼目标只有我的教父,而异端裁决所也没有介入这场战斗的话,等奥术师们赶到,恐怕教父再实力雄厚也会受到一定程度伤害,迪米特,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异端裁决所才是站在我教父这一边的潜在盟友,而牧首圣庭中却有针对我教父的敌人?有没有这个可能,这场阴谋其实东部大教区的摩诺法蒂、西北大教区的圣本尼第以及我的教父都有参与,只是最终获利的却只有我的教父?” 迪米特露出赞赏的微妙眼神,呢喃道:“主人,您确实十分适合继承您祖辈的家族。” 不管是身为罗桐柴尔德家族继承人遗传的优秀本能,还是这位奥古斯丁少爷的偶然侥幸,如果伊耶塔听到了一定会在心底大吃一惊,因为表面上,这位老人永远是古井不波的和蔼和亲。 而这位只差一步就攀上梵特兰蒂冈教廷顶点的老人此刻正在房间接见一个谁都意料不到的人物。 一张华丽诡魅白色面具,一袭不染纤尘的洁白教袍,一副镶有金丝的红手套,这个神秘男人噙着笑意,温暖如一杯靠尔良地区盛产的烘培蜂蜜酒。 他站在窗口,俯视面对着那架奥古斯丁所在的马车,面具中空洞漆黑的眼部令人瞧不出他的半点心思。 一身红色教袍的老人捧着一本教廷经书,轻声道:“摩诺法蒂这只老到掉毛的牧羊犬怎么都不会想到他控制得了牧首圣庭‘牧羊者’,但我还有一张‘守夜者’牌,至于掌握了异端裁决所一半资源的圣本尼第就更沮丧了,呵呵,让这群伪善者、饕餮者、骄傲者、傲慢者一一失望,就是我最大的乐趣了。” 白袍男人并没有开口,不多说一句话,甚至一个字眼都不可以多说,这就是他与这群老狐狸打交道的第一条准则。他既然能够不露痕迹将一支卡妙帝国赏金猎人团队和一支白蔷薇皇朝雇佣兵带进神圣帝国、能够联络到两个血族,他自然能够悄无声息地来到这个房间。 老人眯起眼睛,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那两箭,是真的想杀我吧。” 白袍男人轻笑道:“尊敬的红衣大主教,我不忠诚于摩诺法蒂和圣本尼第,也不忠诚于您,但我承诺,这场变故会逐渐铺上灰尘,真相最终掩埋于厚重尘埃中,而您,永远不必有后顾之忧,事实上虽然您是策划者,我是个中途动了点小手脚的执行者,但我对您的敬畏不曾减少半分。” 伊耶塔一根手指抚摸着那本被他摩挲到泛黄已经能够倒背如流的教廷典籍,望着这位远比身边所谓心腹更值得信赖的有趣羔羊,牵扯苍老的嘴角笑了笑,瞥了眼这个神秘人物的那副有点与众不同的红色手套,道:“如此年轻的高阶审判者,教廷多少年不曾出现过了?” 看见奥古斯丁走出马车,白袍人低下头望着手心的一样小玩意,不易察觉地轻微叹息,微笑道:“每一项桂冠,都承载有汗水和血水,您说呢,令人敬畏的红衣大主教?” 老人含有深意道:“被你忠诚着的人,是个幸运儿。” 白袍人继续沉默,悄悄摊开手心,那是一枚最普通不过的波旁银币。 第十一章 解开上帝之手 奥古斯丁脑海中满是现代物理中波函数坍缩的数据,塔科这个异端那篇关于魔法领域坍缩和弦理论研究笔札突然让他意识到被巫婆三次封印的自己就像是那只著名的“薛定鄂的猫”,也许正处于死和活的迭加状态,这是个很荒谬的结论。 他回到郁金香城堡,敲响了教父的房门,见到这位借着烛光阅读教廷典籍的大神学家,奥古斯丁道出了内心的疑问:“教父,魔法三位神祗分别为魔法领域竖起三根支柱,构建起一个浩瀚晦涩的奥妙框架,这个框架的顶端是神圣禁忌的空间法则,我想知道,和神学家一起誉为史诗大陆最富学识的魔法师们如何解析这个世界?” 伊耶塔放下手中那本被经院派哲学家奉作圭臬的《神学大全》,示意这位他寄予厚望的教子坐在对面椅子上,他翻开《神学大全》撕下一张纸,卷成纸筒形状,道:“你在很远的地方看它只是一个点,但其实它是一根线,抛开表面的眼球视野因素,其实在我看来,这个世界的时空应该由一维时间和三维空间组成,这涉及到潘神宫殿琴弦理论,要解释清楚其中的奥秘并不轻松,我的老师作为琴弦理论的创始人,他笑言自己已经在这座潘神宫殿迷路了六十多年,可见这是个连他这样一位老者都没办法完全理解的深邃领域。但我可以大致告诉你,我们的空间是十一维,其中六个维度是卷曲的,目前没有人敢说自己掌握这十一维的精髓,奥古斯丁,悄悄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的老师今年已经在魔法领域验证6个卷曲位面的存在基础,如果说我是站在魔法第三道门槛之外向里面张望,那么你教父的老师已经一只脚跨过这道禁忌重重的高大门槛。” 11个维面! 奥古斯丁表露出来的震惊并非这个惊世骇俗的潘神宫殿琴弦理论,而是对这个世界老魔法师们的强大逻辑和解析能力,事实上前世中对理科极有天赋的经纶便经常对他讲述一些量子论、黑洞等方面的奇闻轶事,经过精密推演猜想出来的10或者11个维面与这个世界竟然不谋而合! 他望着那只纸筒,陷入沉思。 伊耶塔以为这个虔诚好学的教子被这个深奥理论震慑,他很满足这个孩子的带着些许敬畏的惊讶表情,他喜欢年轻的虔诚者,所以像奥格斯歌城君士坦丁这样即使在朱庇特城都有所耳闻的贵族少爷,这位红衣大主教反而并不看重,松开卷筒,撕出一条狭窄纸片,微笑道:“孩子,我们来做个小游戏。假设这是一条道路,延伸开来,它显然将这个世界分割成上下两个世界,假如你和我都是一只渺小的蚂蚁,置身于这条道路,有没有可能,沿着一个方向不停走下去,却回到原点?” 奥古斯丁眼神突然有点恍惚,不过很快恢复清澈,道:“教父,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您要我将两个空间‘拧’成一个空间?” “拧?!” 向来沉稳安详的红衣大主教眼中绽放出一种让奥古斯丁愕然的光彩,这位老人将手中的纸带递给他,竟然有些微微颤抖。 奥古斯丁接过纸带,将纸带的一端反转一百八十度与另一端对接在一起,于是他手上的纸带就形成了一个奇妙的环,假如一只蚂蚁在表面爬行,最终它会回到原点,这便意味着这个环带只存在一个面。望着这个环,奥古斯丁脑海中轻轻浮现那位在大雪天跟着自己在东北黑土地上骑自行车的女人,就是这个女人,曾经巧笑倩兮地递给他一张纸带问他一个与伊耶塔异曲同工之妙的问题,事实证明奥古斯丁确实是个很有诡智的家伙,那一次他也仅仅是用了不到三分钟便给出了正确答案。 “孩子,知道吗,这个问题,我用了二十年时间才给出一个让老师满意的答案。” 老人的笑容第一次不再含蓄,而是饱满的赞赏,摸着奥古斯丁的脑袋,欣慰道:“虽然说老师给我的问题远不是如此简单,但我相信除了你,没有谁能够如此迅速地给我这个完美答案,知道吗,这就是魔法领域八大难题之一的‘莫比乌斯之环’,其实,你看,如果这个环的中间剪开,就能够构成一个比原来的莫比乌斯环空间大一倍的、具有正反两个面的环,而不是建造出两个莫比乌斯环或两个其它形式的环,如果将这两个环再剪开,这最终便构建出一个奇妙的立体世界。孩子,知道吗,这是魔法领域的‘上帝之手’,而你,如此轻松地便触碰到了,实在令人惊艳。” “如何解开这只‘上帝之手’?” 奥古斯丁无比紧张,他怎么能够不激动,背后巫婆留下的第一个封印就是莫比乌斯之环,来不及得意的他只希望这位教父能够给出答案,封印,对这个神祗魔鬼真实并存的世界来说无非是禁锢以人类身体为容器的恶灵异端,这种不同于寻常位面的异端除了带给世界灾祸,必然能带来强横到威胁到位面规则的力量,奥古斯丁孜孜不倦地追求力量,便是为了能打破这三个封印,掌握这份被禁锢的禁忌力量。 “还是‘拧’。” 老人神秘笑道:“其实‘上帝之手’这个说法是神学家们对这个几乎颠覆世界构架的小玩意尴尬狼狈的解释,梵特兰蒂冈和拜占奥两个教廷经书中都习惯将它形容成‘原罪’或者‘主的爱欲’,魔法师们也都一刻不曾停歇地探究其奥义,简单来说,就是这个‘拧’或者‘扭转’的力量源泉是什么?是什么想要试图颠覆魔法殿堂中原本被视作完美无瑕的体系,先哲们将它称作‘暗物质’‘黑色能量’,这也就是黑魔法师诞生的真正缘由,就我个人而言,我对黑魔法本身没有恶感,但教廷出于某种考虑,必须铲除这种异端学说,孩子,对于未知的无法掌控的事物,我们人类总喜欢膜拜或者毁灭。” 发出一声轻轻叹息,见证太多悲剧的红衣大主教眼神悲天悯人,摸着教子的脑袋呢喃道:“对某些异端怀有宽容,这也许就是我一辈子注定无法成为圣徒的最大根源吧,奥古斯丁,这一点,你不要与你的教父一样,教父再如何身份显赫也只是个教徒,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便够了,你不一样,你还是个贵族,对罗桐柴尔德家族而言,继承人走到越高,越安全,这是你们家族的有趣传统。” 暗物质,黑色能量? 奥古斯丁内心感慨,说来说去还是非要逼我成为一个异端啊! 伊耶塔一脸慈祥感叹道:“神话传说中潘神宫殿有一架竖琴,拨动琴弦,便能改变整个世界,这就是我老师对他那个理论如此命名的原因,孩子,你只要找属于你的那几根琴弦,一样能够用你的方式改变世界。” 奥古斯丁谦恭离开,虽然没有明确答案解开背后的第一个封印,但收获颇多,他准备回房间整理一下头脑中关于塔科弦理论的头绪。 老人看着轻轻掩上的房门,闭上那双从不会让人看透的苍老眼睛,捧着那本撕下一页的《神学大全》,安静坐在炉壁旁,温暖而安详。 他看到今天的奥古斯丁,就像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一样聪明而虔诚,对自己的老师满怀敬畏,虽然没有太让人叫绝的绝代才华,但这位老人却硬是成为老师众多学生中爬得最高走得最远的一位学生,缓慢睁开眼睛,低头望着手中的莫比乌斯之环,道:“孩子,当年老师提出这个小游戏,十几个学生中我是唯一一个肯花二十年时间去研究的傻子,太多比我更聪明的人误入歧途,深渊身陷傲慢者,墓地深埋贪婪者,炼狱充斥嫉妒者,孩子,你的聪明在于你找对了窄门。” 将这个莫比乌斯之环丢入火炉,老人轻笑道:“是否老师当年也像我这样期待,期待一个学生的成长?” -------- 奥古斯丁正准备打开房门,却看到走廊转角走出克莱门特子爵,这位热情到谦卑的马更些郡省头号富人一见到奥古斯丁便笑容更甚,那是一张非贵族职业性的迷人笑脸,公爵夫人告诉奥古斯丁要看一个贵族城府深浅,看他笑容真假程度就可以了,由此可见,这位富有又尊贵的子爵是只很不简单的狐狸,奥古斯丁行礼后笑问道:“子爵,您找我有事?” 克莱门特子爵笑容灿烂道:“奥古斯丁少爷,不知道您听说这么个说法没有,来我们马更些郡省就得带回去一件弥兰特式铠甲,而如果要想一件地道华贵的弥兰特,就又必须来约妮娜城堡看一看郁金香铠甲博物馆。” 奥古斯丁轻笑道:“当然,我父亲就一直对郁金香铠甲博物馆极为赞赏,他甚至打算写一部关于博物馆内铠甲为线索的神圣帝国战争编年史,只不过很遗憾他一直抽不出时间来约妮娜城堡参观。” 事实真是如此?当然不是,罗桐柴尔德公爵确实提起过克莱门特子爵,不过对这位子爵的评价却是“一个穿着花哨服饰在帝都沙龙聚会中哗众取宠的狡猾商人,子爵?一位是不应该子爵一刻不停忙着数钱的”。公爵对郁金香铠甲博物馆更是没有半点兴趣。 一脸受宠若惊的子爵伸出手臂,挽着这位来自奥格斯歌城、言谈优雅得体的大贵族少爷,道:“奥古斯丁少爷,如果您的父亲有时间,约妮娜城堡一定敞开大门铺满鲜花迎接这位绅士而荣耀的贵客,即使是这样的大雪天,我也要将鲜花铺满整座庄园。” “好。” 奥古斯丁微笑着答应,反正这种贵族间的空洞承诺不会花费他哪怕一枚铜板。 子爵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为了表达我对古老罗桐柴尔德的敬意,我有一样东西想要送给您,我尊敬的司祭大人。” 第十二章 丰盛的嫁妆 奥古斯丁陪着这位极少数能够在朱庇特城上流社会***混得大红大紫的地方贵族,在充满宫廷风格的城堡中前行,最终来到顶楼的郁金香铠甲陈列室门外,这座被誉为弥兰特式铠甲宝库的博物馆据说已经接待过四位神圣帝国皇帝、三位牧首和十八位红衣大主教,而且因为伊耶塔的造访很快就变成十九位红衣大主教。 两个全副铠甲装备的重甲骑士打开那扇厚重大门,一股凝重古朴的逼人气息迎面而来,早就通过神圣帝国百科全书大致了解过的弥兰特铠甲的奥古斯丁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如此众多数量的各色铠甲陈列于眼前,一瞬间依旧饱受视觉震撼。 一件件风格迥异的精致铠甲摆放于一个个巨大玻璃柜中,或者纤巧精美,像是一件充满精灵气息的柔美服饰;或者华贵绝伦,让人联想到帝国第二骑士身上那件传闻镶嵌有一百零八种抗魔材料的“所罗门钥匙圣铠”;或者古典素朴,一件件宛如圣徒阿乐翰那件数百年来被吟游诗人传唱不朽的“圣骸”。 克莱门特指着玻璃柜中一件古老铠甲介绍道:“奥古斯丁少爷,这件便是神圣帝国圣棺骑士胡安法嘉的‘徽章’铠甲,虽然寻常圣棺骑士一般逝世后都会将矛和甲一起埋葬在奥尔秘克神庙北侧山坡,但这位伟大的骑士却选择了将与他度过一生辉煌的铠甲送给了克莱门特家族,不得不说这是我们家族的荣誉。” 对此奥古斯丁赶紧很配合地报以赞许微笑。内心却是冷笑不止,一次谈话中他那位知识渊博的公爵父亲便提起过,一生清高贫寒的胡安法嘉在弥留之际恰巧有个不争气的继承人犯下重罪,这位圣棺骑士便只好用这件铠甲从克莱门特家族手中赢得一笔用作支付给教廷的赎金。 耐心听着克莱门特对一件件珍贵铠甲的讲解,奥古斯丁也很识趣地时不时发生言不由衷的感慨赞美以及惊艳眼神,事实上他内心一直在等待这位子爵先前所说的“礼物”。 一个滔滔不绝讲解一个聆听耗费去不少时间,他们来到博物馆的一处角落,这里有一只放满一墙壁古老书籍的书柜,背对着奥古斯丁的子爵从浩瀚书堆中抽出一本不起眼的《琴亥死卷》,随后整只书柜便缓慢移动起来,最终露出一扇隐蔽的重核萤石大门,大门上有一个凹陷进去的精致图案,子爵咬破手指,滴了一滴鲜血在图案某个凹槽中,这才打开这扇大门。 空荡荡的密室中竖立着一个格外巨大的玻璃柜,这个玻璃柜四周画有一个繁琐魔法阵,像是一只睁开的魔鬼眼睛,它叫“罗赛特之眼”,是一个介于光明和黑暗之间的极端边缘防御魔法阵,据说这个魔法阵的刻画是建立在神圣帝国皇帝和牧首都批准的前提下,小心翼翼站在魔法阵外的奥古斯丁瞪大眼睛凝视着那件铠甲,第一次发自肺腑地惊叹,道:“真是一件艺术品,就像有生命力一样。” 这是一件棱角分明的诡魅铠甲,通体漆黑,塑造出一件完全背叛史诗大陆普通审美观的艺术品,它拥有一对令人目眩的黑色羽翼,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黑暗哥特式华美,如同一位堕落大天使身上充满禁忌的神圣法衣。 镇馆之宝。 这才是郁金香铠甲博物馆最大的一样宝贝! 这件充斥神秘氛围的漆黑铠甲从没有出现在历史记载中,奥古斯丁断定来约妮娜城堡参观的大小贵族肯定都没有能够目睹这件铠甲的面目,他虽然眼神迷离,内心却在盘算着这个子爵的真正企图,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件诡异铠甲的震慑人心。 子爵望着家族占有了将一百多年的铠甲,轻声道:“其实‘圣骸’有两件,一件由光明位面的神祗遗落于人间,便是圣徒阿乐翰身上那件。另一件则由神话中的堕落大天使长在‘审判之日’后遗失于深渊,最后被黑暗种族获取,吟游诗人传唱黑暗种族有四件圣物,其实这并不是谎言,按照起初的约定血族和狼族各两件黑暗圣器,但贪婪是最大的原罪,地下战争由此拉开序幕,这件‘圣骸’其实叫做‘祭坛’。” “祭坛。” 奥古斯丁凝视着这件充满传奇色彩的黑暗圣器,不知为何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如何占为己有,而是拥有“救赎”面具的阿瑞斯,这个一袭苍白袍子的瘸子孩子,是否依然在继续着自己强加给他的信仰而执着? 被政敌或者贸易对手酸溜溜称作“他就是一头总能嗅到商机的猎犬”的子爵眯起眼睛微笑道:“奥古斯丁少爷,这样黑暗圣物对我这样一个渺小的子爵来说,实在是一种让我在睡梦中都感到窒息的负担,所以,当我的两个女儿长大后,我便一直在寻找有足够资格拥有这件‘圣骸’的人。” 女儿? 奥古斯丁皱了皱眉头,这句话中的潜台词并不深奥,这个商业嗅觉能够与狗媲美的贵族无非就是在寻找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罗桐柴尔德家族。 这个克莱门特家族的猎犬想要把紫曜花徽章当作下一枚猎物? 奥古斯丁迅速露出一个少年遇到情感问题都会流露出来的些许忐忑和迷茫,眼神略微恍惚,最终挠挠头,道:“我还小。” 其实倒不能全说是这个马更些郡省的子爵是癞蛤蟆想吃到罗桐柴尔德这只天鹅肉,克莱门特家族虽然没有出过侯爵公爵这样的大贵族,但家族这一代在他手中却是在商界和政治***同时异军突起,令人刮目相看,别说他的广阔领地和大片矿产,光是他手中的丰富人脉资源就足够让帝都一些伯爵侯爵们急着想要把他女儿接回家。 她们的嫁妆,可是整个克莱门特家族啊! 子爵轻轻笑了笑,并不失望,也许这位司祭大人一口答应,倒会让这个精明的商人觉得这笔生意不值了,一样不需要讨价还价就轻松拿到手的货物怎么可能让一个商人感到珍惜? 他盯着奥古斯丁的脸庞,眼神中再没有精心修饰的谦卑恭敬,而是一种充满城府审视,缓缓道:“奥古斯丁少爷,不急,我可以等您。” 奥古斯丁脸色忐忑,轻声道:“克莱门特子爵,我觉得您的女儿们……” 子爵哈哈大笑,如释重负。 他这个狐狸当然听懂了这位罗桐柴尔德继承人的话中意味,他也是个男人,当然清楚这位小少爷是在嫌弃他的女儿不够美丽动人,这一点确实是子爵的最大遗憾,他对奥古斯丁少爷的诚实感到很满意,很亲切地拍了拍奥古斯丁肩膀,玩味道:“奥古斯丁少爷,对于一个头衔高贵又富有的贵族来说,帝国从来不缺各种妖娆性感的美女情人,您想想看,帝国内有几个贵族能像您父亲那样有幸娶到一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夫人?” 奥古斯丁很自然地作恍然模样。 子爵心满意足道:“奥古斯丁少爷,这件事情您可以到达西北大教区后仔细考虑一番,我随时等待您的答复。” 离开博物馆,奥古斯丁脑海中满是那件“祭坛”的黑暗气息,琢磨着是不是可以让迪米特这个仆人动点脑筋。他独自回到房间,关上房间,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还真是笔令人垂涎的嫁妆啊,都快丰盛到让我忽略那对姐妹花的一脸雀斑了。” 第十三章 最勇敢的男人 拂晓时分,车队便离开约妮娜城堡,牧首圣庭的白袍奥术师们虽然对那位日常生活与苦行僧侣无异的红衣大主教心有怨言,但不得不与这座郁金香庄园无比舒适的丝绒大床告别,在寒风猎猎的大雪中继续向西推进。 今天奥古斯丁并没有陪着那群白牧羊者在风雪中策马前行,而是躲在车厢内阅读塔科的一份异端学说笔札,这一份资料记载了这位罗桐柴尔德私人魔法师关于黑暗物质的谨慎探索,奥古斯丁时不时翻一下巫婆的那本《根特弭歇尔封印奥义》,自言自语道:“第一个封印既然原理就是神学家所说的“上帝之手”,而教父说必须用一把黑暗迷宫中的钥匙才能解开谜底,那么这个钥匙在谁的手里?死灵法师?红傀儡师?或者你们血族中的异类,忒莫瑞尔族?” “主人,最大的权威,永远不是惹人注意的花脸小丑。” 迪米特在车厢内的黑暗中叹息,轻声道:“我这段时间将您给我的帝国百科全书研究了一遍,有几个人类让我很感兴趣,其中一个我以为也许会对您的所谓‘上帝之手’这个谜题有所启发。” 奥古斯丁翻阅《根特弭歇尔封印奥义》,细致观察那些黑暗封印魔法阵气势磅礴的繁密图案,忍住内心的好奇保持沉默。跟这个侯爵吸血鬼仆人打交道,要想让它臣服,除了一个契约是不够的,他还必须表现出足够的资本,例如表现出隐忍的城府,戴上一张伪善稚嫩的面具。让他留在身边,固然是为了解决掉血亲复仇带来的阴暗刺杀,但很大程度上奥古斯丁是想要拿这只长生种来不断提醒自己----纯粹力量强如领主级吸血鬼又如何?还不是沦为奴仆。 母亲嘴中不一样些的贵族少爷,看似惬意,又何曾轻松? 在雅格卜森林每一次身处死亡边缘,奥古斯丁十分确定古利格利就在身边随时准备出手,但他硬是没有给这个看似玩世不恭充满犬儒主义其实一骨子高傲的白衣骑士哪怕一次出手机会!这个男人曾经挑战帝国其余五位圣棺级大骑士而不败,但奥格斯歌城眼中平庸的继承人却依靠充满铁血的狠辣和决绝赢得了这位大骑士的尊敬。 他是一身圣洁教袍的司祭,是一位红衣大主教的教子,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的未来家主,即使如此,但一直心存忐忑的他从未坠入自负的深渊。 凝视着这本魔法典籍中的一个封印魔法阵,奥古斯丁喃喃道:“最勇敢的男人,不是对皇帝的王冠、教皇的权杖或者头顶的深邃星空以及内心的道德都无所畏惧,而是心存一点敬畏。” 迪米特默念了一遍后,感慨道:“主人,这句话难道是罗桐柴尔德某位祖辈的遗言?” 奥古斯丁合上《根特弭歇尔封印奥义》和塔科的笔札一起放回箱子,掀开帘子望向外面的白皑皑景色,道:“是我说的。” 迪米特沉默许久。 奥古斯丁望着窗外的洁白雪景,苍茫大地银装素裹,远处的森林成了最美妙的冰雕作品,收回思绪,放下帘子。 迪米特终于开口,道:“主人,圣哲罗姆,也就是您教父的老师,也许可以帮你找到迷宫中的钥匙。神圣帝国也只有这位老人可以光明正大研究暗物质而不被梵特兰蒂冈教廷视作异端,因为他构造了魔法领域中的潘神宫殿,连我这个瑟特斯家族的长生种侯爵都对这位老者产生敬意。” 奥古斯丁笑道:“是惧意吧?真正制裁黑暗的,只有更晦涩的黑暗。这位帝国宫廷大奥术师掌握了黑暗钥匙,各种黑魔法和暗种族对他来说岂不是成了笑话。”见迪米特没有反驳,奥古斯丁也没打算对这只长生种冷嘲热讽。 圣哲罗姆,相信神圣帝国没有谁不熟悉这个充满神话色彩的名字,看看帝国官方对这位据说已经将近120岁的老人的崇高评价吧,“他是整个史诗大陆近代奥术最重要的奠基人,是最重要,而非之一,正是这位贤者使得奥术最终摆脱魔法领域婢女地位而获得完全独立的象征人物,有史以来第一个集大成的奥术体系的创立者。” 虽然神圣帝国以外的各大奥术协会对这类评价颇有微词,但却从没有一名奥术师否认圣哲罗姆对奥术的巨大贡献。正是这位老者,在这一年使徒扑克牌换选中成为史诗大陆上第一个成为黑桃人头牌的奥术师,如果不是如此,神圣帝国一定不会容忍他们的牧首大人落选。 奥古斯丁笑了笑,朱庇特城迟早是要去的。 突然想起克莱门特子爵那对女儿的一脸雀斑,以后她们背后的巨大矿产和恢宏庄园,奥古斯丁咧开嘴,笑道:“迪米特,你说一个大贵族最不幸的事情是什么?” 同样是大贵族的迪米特毫不犹豫道:“没有男性继承人。” 奥古斯丁闭上眼睛,冷笑道:“真是个聪明却不幸的郁金香子爵。” 他脑海中满是那件“祭坛”禁忌铠甲。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二样第一眼看到便想要占为己有的事物。 -------- 约妮娜城堡外,克莱门特子爵和他的中年管家以及两个女儿驻足远视,直到教廷马车队伍彻底消失于视野,套着一件紫貂外衣的子爵身上已经披上一层白雪,他却没有掸去,这样的虔诚和谦恭是多么让人感动。 虽然这比不上他每年对马更些郡省的大神学院巨额捐赠、以及对梵特兰蒂冈教廷表现出的大贵族式慷慨更让大主教们感到愉悦,显然这个子爵的虔诚在教廷眼中跟他的金钱成正比,或者说这就是这位马更些郡大红人在帝都畅通无阻如鱼得水的原因? 只不过他的两个女儿却表现出与她们相貌一致的修养,大女儿米娜即使穿着厚实昂贵的服饰依然抖索着不耐烦道:“父亲,我们是否可以回到温暖的城堡内,我想在火炉边阅读那本还没有看完的《蔷薇公主与郁金香骑士传奇》。” 子爵的小女儿凯瑟琳则更为直接露骨,一脸不满道:“这个狂妄的罗桐柴尔德家族孩子竟然没有接受父亲您的提议?难道他是看不上我的美貌吗?马更些郡所有贵族少爷可都称赞我拥有媲美帝都第一美人罗兰香榭的气质,而且在我看来,这个奥古斯丁少爷也算不上太英俊,父亲,其实我比较喜欢强壮的剑士。” “你们回城堡吧。” 子爵面无表情道,并没有转身看这两个一点都不淑女跑回城堡的丑态,许久猛地拍去肩膀上的积雪,低声咒骂道:“那个该死的诅咒,不仅让我没有男性继承人,还得到这两头愚蠢的母猪,真不敢相信她们会是我的女儿!” 他身旁一个中年管家轻声道:“老爷,让那位佩戴紫曜花徽章的孩子见到‘祭坛’铠甲,您就不担心他会说漏了嘴,这一点足够让郁金香庄园成为诡魅的吸血鬼和凶残的狼族们眼中的肥肉,一件摆放在牧首圣庭的黑暗圣器,都会让那两个种族不惜一切代价潜入吧?” “投机,想要获得暴利,就得冒险。” 子爵轻笑道:“那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一点城府,却不算太冷血,这一点这个奥古斯丁少爷确实不太像他的祖辈们。我看得出他眼中对‘祭坛’的**裸渴望,有这种眼神的贵族,是不会做出傻瓜行径的。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冒险者,可不是在兽族大陆狩猎的家伙,而是我这种投机家。” 管家似乎还有疑问,但看到这位子爵的阴沉眼神,却没有开口。 子爵转身走向城堡,他身上永远有不能与人分享的商业秘密或者政治机密,对他来说,最能保密的人,不是亲人,不是心腹,而只能是死人。 -------- 大雪停歇,这只车队也终于成功来到加雅尔郡省,虽然说离目的地塔梅廊城还有两天路程,但来到这个富饶郡省的边境,站在某个稀罕的小山坡上眺望一望无垠的平原,会让人心旷神怡,连素来一本正经的红衣大主教也难得地与护殿骑士们开些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奥术师们突然看到远处出现一条黑线,随着时间的推移,整齐马蹄声愈发雷鸣刺耳,一只浩浩荡荡的雄伟骑士队伍驰骋而来,装扮如车队内的护殿骑士一般,他们就是西北大教区的三交叉护殿骑士团,是梵特兰蒂冈教廷除神圣荣耀骑士团外最具战斗力的一支凛冽骑兵,富饶的教区便是他们强大的最有利支撑。 奥术师们的护送之旅便到此结束,与红衣大主教相互祝福后便策马离开,随后马更些郡省的骑兵会将这支纯法师队伍护送出境,牧首圣庭的白牧羊者在地方郡省眼中便是帝国的福音使者,恐怕也只有陪着伊耶塔大人才会遭遇如此悲苦,所以这群奥术师离开的时候都只有解脱而非留恋。 “这就你第二个家。” 一袭永远尊贵红色教袍的伊耶塔走出马车,望着四百多下马后一脸肃穆恭敬的三交叉护殿骑士团,摸了摸身旁奥古斯丁的脑袋,轻声道:“孩子,也许很快教父就会走出这块能带给人福祉的土地,但你会继承我,成为这块土地上所有人的精神父亲。” 第十四章 三圣王骨盒 拜占奥教廷的核心圣徒石碑大教堂曾是史诗大陆上最高的建筑,因为教皇厅明文规定这片大陆上不可以有其它建筑能够高过圣徒石碑大教堂,两百多年前奥古迦帝国被称作傲慢化身的路易大帝曾经试图构建一座比圣碑大教堂还要高耸的教堂,被当时诺森三世教皇处以开除教籍的“神罚”,最后这位傲慢者在苍穹大广场的雪地中长跪三日,才获得拜占奥教廷的原谅。 加雅尔郡省有两处圣地,其中一处便是高达157米的荷稣复活大教堂,一年前它还曾是史诗大陆上高度仅次于圣碑教堂的著名建筑,不过如今只能算作大陆第三高建筑,因为卡妙新皇帝增高了北极钟声大教堂的高度,使得北极钟声取代圣碑教堂成为大陆上真正“离神最近”的教堂,而这位一登上宝座便浸染一身血迹的皇帝丝毫不顾忌教廷雷霆大怒后下达的“神罚”。 虽然高度不如圣碑教堂和北极钟声教堂,但荷稣复活教堂却以拥有最多数量的古拉丁兰经书著称。这座比神圣帝国还要历史悠久的古老教堂位于霍尔顿行省的索菲亚城,伊耶塔考虑到自己身旁的教子第一次来到西北大教区,不惜耽误一天行程特地来到这座帝国西北部第一大城市,这一天,霍尔顿行省的所有大小官员和大小主教都来到索菲亚城门口,等待这位红衣大主教的到来,顺便他们还很想见一见那位年轻的司祭大人。 宽阔街道铺满绚烂鲜花。 索菲亚城内几乎稍加有头有脸的大小人物都很早就在街道两旁占据有利地形,而最前面的无疑是荷稣复活大教堂的负责人克尔拜大主教、霍尔顿行省长官兼索菲亚城主帕兹雷克伯爵、以及加雅尔郡省魔法工会的几个元老。 克尔拜大主教是一位头发雪白的老者,年近八十的他身穿大主教白袍,双手缩在袖中,在冬日阳光下眯起眼睛打着瞌睡,对他这样的沧桑老人来说这种漫长等待并不好受。身旁几个身穿帝国魔法工会三叶草徽章魔法师长袍的老人同样昏昏欲睡,唯有正值壮年的城主帕兹雷克伯爵一脸期待,身体笔直如一杆骑士长矛,左胸挂有两排各种让平民们眼花缭乱的华贵勋章。 某个位置靠后的爵士对身旁的另一位贵族轻声道:“奥格斯歌城的罗桐柴尔德家族,那可是一个充满荣誉的大贵族啊,可比我们的城主大人要来得有底蕴和优雅,我不否认,那位名字叫爱葛莉丝的夫人是我最希望亲吻一下手背的贵妇。” 这个爵士的贵族朋友轻轻瞥了眼身后一脸如其她名媛小姐一般兴奋的漂亮女儿,悄声道:“我可听说这个奥古斯丁少爷不放过奥格斯歌城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女人,我敬爱的爵士,我们是不是应该将我们的女儿送回家再耐心等待红衣大主教的到来?” 爵士眯起眼睛,无比玩味地微笑道:“没关系,我有六个女儿,一两个能够爬上罗桐柴尔德继承人的大床,是我们家族的荣幸。” 贵族朋友脸部明显抽搐了一下,二话不说转身将不停抗议的美貌女儿带回家,他可只有这么一个已经准备与某个家族联姻的女儿。 数量并不众多的贵族和教士队伍之后便是索菲亚城的富人阶层,除了这群霍尔顿最有钱的富人自己穿上了最得体的服饰,他们也都带来了家中最漂亮的女人,不仅仅是女儿,还有他们寻常用来在宴会中用作炫耀的漂亮妻子。 对这群有钱却地位远比不上贵族教士阶级的索菲亚富人来说,传闻中无比邪恶的奥古斯丁少爷如果看上了他们的动人妻子,他们一定不会忘记殷勤地将年轻女儿也一起送上。 红衣大主教的马车终于进入索菲亚城,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辆马车附近的一位年轻人身上,他像一名骑士一般优雅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纯种骏马,但他身上却穿着一袭让贵族和平民都由衷仰视的洁白司祭教袍。 车队仅仅是短暂停下片刻,无比尊贵的红衣大主教与几位大人物稍加寒暄后便返回马车,继续前行。从始至终这位来自远方的罗桐柴尔德继承人都没有说话,一脸无懈可击的信徒神情,这让原本心怀叵测意图花哨的各色人物都不同程度感受到自惭形秽,望着这个司祭大人远去的清逸身影,一个个神情古怪,面面相觑。 高。 这便是奥古斯丁第一眼望见荷稣复活大教堂的第一印象,这是一种让人感到自身渺小的高耸,像是一个卑微者在仰视圣徒。这座大教堂全部由磨光石块砌成,占地约九千平方米,两座高耸的双尖塔与门墙接连堆砌在一起,就像两把利剑直插云霄,达到哥特式建筑的极致。 一身搞笑铠甲的堂吉诃德自言自语道:“我能从双塔中能够隐隐嗅出霍尔顿人那近乎癫狂的味道。” 除了教子和那名叫做堂吉诃德的骑士,红衣大主教并没有让其他人跟随,哪怕是紧急赶到教堂的索菲亚大人物们,也只能和三交叉护殿骑士团一起在教堂外等候,老人牵着白袍少年的手缓缓进入大教堂,内部可以看到四壁上彩色玻璃镶嵌的窗户,窗户上的图案全部是梵特兰蒂冈教廷圣徒的事迹,面积达到1万平方米,当阳光经过这些彩色窗射入,室内斑斓闪烁,俨然一个神的境界。 “这座教堂,用了七百六十三年时间。” 老人轻声感叹道:“圣徒阿乐翰第一次参观大教堂的时候说她就像是一个‘创造到一半,远未完成就凝固了的宇宙’,两百多年前,失落已久的绘在羊皮纸上的另一半大教堂西部证明设计图重见天日,历时七百多年年之久的建造工程终于得以完工。” 奥古斯丁惊讶道:“这么久?” 一袭红色教袍曳地、与这个教堂相得益彰的老人轻声笑道:“孩子,这就是宗教了。对了,我带你去看一个有趣的地方。” 镜厅。 奥古斯丁从百科全书中看到过这个词汇,但当他真正置身其中的时候,却是如梦如幻。 镜厅长76米,宽10米,由578块当时东大陆制造的最大的镜子拼成13面镜墙。这13面大镜墙刚好对着17面落地玻璃窗,即使在夜间,室内依旧明亮如白昼。同时可以将户外的阳光和花园的景色引进厅内,如同置身室内花丛。整个辉煌厅堂配上十三盏大型水晶吊灯,只要站在中央,便可以从各个镜中反映出的无数个影像。 老人突然弯下身在奥古斯丁耳畔悄声道:“孩子,四百年前奥古迦米兰大主教送来了传说中的‘三圣人的遗物’,它便藏在这个镜厅中,只可惜四百年来没有一个人能找出这件传说中的‘圣骨盒’,如果你有兴趣,以后可以常来这座教堂,说不定主会指引你找到圣物。” 奥古斯丁张大嘴巴,不知道如何回答。 红衣大主教哈哈笑道:“好了,孩子,我该带你去你接下来几年要修习的地方了,脉代奥拉神学院,那里同样有让你目瞪口呆的圣物。” 第十五章 悬在半空的神学院 在三交叉护殿骑士团精锐骑士的护送下,伊耶塔带着他的年轻教子终于来到最终目的地,塔梅廊城红玛瑙平原。 加雅尔郡省塔梅廊城辖区的红玛瑙平原被称作帝国的粮仓,这片广阔土壤上高产粮食,也盛产美女,据统计帝都朱庇特城大贵族床上的情人有三分之一都有塔梅廊血统,传说塔梅廊城的女人都有着一张贵族典雅的脸蛋,但在床上的表现却比神圣帝国最顶尖的妓女品种----澳梅科城“白蔷薇”还要火热,帝都男人们都说这群美貌尤物之所以如此看似神圣不可侵犯,是因为从小便沾染了脉代奥拉的圣洁气息。 脉代奥拉神学院,于是被誉为能够让放荡妓女纯洁成贞洁圣女的圣地。而神圣帝国子民从没有因为这个荒诞比喻而对这所古老的神学院心生半点亵渎,四百多年来,从这里走出去两位牧首和九位红衣大主教和三位司祭长,若没有朱毗特城的北欧奥丁修道院,脉代奥拉便是当之无愧的帝国第一神学院。 车队并没有驶向塔梅廊城,而是来到广阔平原和一条雄伟山脉的交界处,伊耶塔掀开帘子看了眼熟悉的景色,对坐在他身旁的奥古斯丁微笑道:“古拉兰经文中‘脉代奥拉’是‘悬在半空’的意思,按照创建这所神学院的伟大先哲的理解,我们作为指路人的教士精神境界应该凌驾于众生之上,所处的位置也应该如此,孩子,你以后必须每天告诉自己,我们是站在离主最近的地方祷告修行。” 奥古斯丁点点头,透过帘子,看着品杜斯山脉的碧绿风景,大雪已经消融大半,期待会在脉代奥拉这个古老神学院里遇到怎样的人物,听说这座神学院中不仅有年岁过百的苍老教士,也有在这里赎罪几十年的虔诚贵族。 神学院由地点不同的24个修道院组成,各个修道院之间距离不远,但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这些修道院都建于山顶。 到目前为止,奥古斯丁这只闯入一枚玻璃杯的蝴蝶翅膀的扇动似乎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他也很悠闲地作为一个旅行者参观这个世界的奇妙风景,例如荷稣复活大教堂,还有眼前这位置分布错综复杂的古老神学院。 队伍在一座孤伶伶的岩石巨峰脚下停下,走出马车,奥古斯丁抬头望着如一柄粗大长矛高耸入云的石峰,仔细观察就看到先人们已经在石峰中凿出了一条蜿蜒险峻的之字形路线,途中不少路段还必须通过晃晃悠悠的网兜或者摇摆的天梯才能上去,所以攀爬这条路必须伛偻着身子弯曲前进,而且时刻提防着被风吹坠落山脚,很难想象山顶的修道院如何建造而成。 山脚下聚集着一大批脉代奥拉神学院修士,身穿最普通的修士服,看不出他们在梵特兰蒂冈教廷的神品,奥古斯丁从他们脸上瞧不出奥格斯歌城上层修士们的那种红光满面,而是一种近似苦行僧侣的枯槁寂静,伊耶塔脱掉那身象征身份的红色教袍,小心翼翼包裹起来背在身上,从车厢中捧出一个装有教廷书籍的箱子,然后率先步入这座山崖修道院的石缝小路中。 这位红衣大主教笑着示意他的教子跟上,奥古斯丁倒不需要扛箱子,这些事情已经由神学院的修士们代劳,低下头钻入这条开凿出来数百年的狭窄石缝,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教廷隐士的伊耶塔走在最前面,转头看到似乎不适应这种弯身姿态步行的奥古斯丁,轻声道:“曾经有个皇帝充满善意地想要将这条险峻道路拓宽,但神学院负责人拒绝了,你知道他是怎样回复皇帝陛下的吗?” 奥古斯丁低头前行,摇摇头。 老人捧着箱子缓慢移步,道:“他说,‘不管身披如何显耀的权势外衣,我们依旧需要躬身卑微侍奉上帝。’这句话,我第一次踏上这条道路的时候,脉代奥拉的院长便亲口告诉过我,正是他,如此告诉帝国皇帝。孩子,等你长大了,去朱庇特城的时候一定要见一见这位老院长。” 奥古斯丁轻声道:“教父,他就是您的老师,神圣帝国最伟大的奥术师圣哲罗姆?” 老人笑着点头。 奥古斯丁这个时候看到侧面的石壁上刻有一行字,不知道何人刻下,“我们的信仰,画石永驻,画水速灭。” 行至半空,奥古斯丁抹了一把汗,山脚下的护殿骑士团成员宛如一群蚂蚁,这个神学院果然被称作接待贵族最少的帝国圣地,没有足够胆识和坚定信仰的贵族绝对没有勇气来攀爬脉代奥拉主修道院,从这里坠落身亡的信徒几乎每年都有。 望着教父伛偻却坚毅的背影,奥古斯丁扶着一条铁链重重吐出一口气,狠狠擦掉汗水。 黄昏时刻,这支队伍终于来到石峰顶端的神学院,奥古斯丁终于能够舒了一口气,看到那只从奥格斯歌城带来的箱子没有损耗,便欣赏起这座历史悠久的传奇建筑,作为脉代奥拉主修道院,这一处“悬浮于半空”的修道院内有将近一百名各个神品的教士,红瓦为顶的建筑物在铁青色岩崖和绿得发黑的森林的环绕下,格外宛若险境。 并没有浩大的迎接队伍,只有寥寥四五个人站在修道院门口,虔诚而肃穆。 并没有立即穿上红衣教袍的伊耶塔任由教子站在石崖边缘眺望远方的红玛瑙平原和品杜斯山脉,直到这位目前神学院中最年轻的教士回神,老人这才牵着他一起走向墙壁布满干枯常春藤藤条的修道院,门口站着一位一名与伊耶塔年龄相仿的老者,两个中年教士和两个比奥古斯丁稍大的少年,伊耶塔看向那两个孩子笑道:“约克,尼禄,你们两个带着奥古斯丁参观一下神学院。” 红衣大主教留下三个少年,进入修道院。 一头棕褐色头发的冷漠少年盯着眼前这位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事实上整座脉代奥拉神学院都知道红衣大主教有这么一位尊贵的教子,尤其当他看到奥古斯丁那身司祭教袍后流露出一抹轻微的复杂神情,但他眼中最浓烈的情绪却是居高临下的骄傲和鄙夷。 奥古斯丁并不陌生这种眼神,不甘贫贱的穷人看一出生便荣华富贵的富人,有野心的下位者仰视那种不劳而获权势的上位者,多半如此。今后肯定要面对越来越多这种眼神,奥古斯丁并没有心生怒意,只是对这个少年那抹夹杂着自卑成分的极端自尊视而不见。 另一个少年拥有一头漂亮的红色头发,笑容灿烂,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这种懒散并不是贵族式的玩世不恭,而如冬日的和煦阳光,会让人觉得舒服而不刺眼。能够让人产生这种感觉的政客,奥古斯丁觉得那一定已经是登峰造极的政治家,罗桐柴尔德家族就不乏这样的先辈。 果然,这个俊雅少年很爽朗地自我介绍道:“我是庞培家族的尼禄,我最大的兴趣是做个吟游诗人式的苦行修士,走遍史诗大陆。你是奥格斯歌城的奥古斯丁吧?你将来如果去朱庇特城,记得一定要给我打招呼,我对朱庇特城了如指掌,大到圣地遗址竞技场和各个古老家族分布,小到有趣的葡萄酒拍卖会和最地道的孔雀宴会,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到。”未来的帝都政客,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吟游诗人? 奥古斯丁懒得揣测,露出同样丝毫不做作的真诚笑容,道:“如果你有机会去奥格斯歌城,我也一定邀请你这位吟游诗人去罗桐柴尔德做客,你知道我的父亲也是位诗人。” 丝毫不掩饰对奥古斯丁不屑的少年似乎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尼禄瞥了眼不发一语的伙伴,笑道:“他叫约克,是一个曾涌现出一大批大陆顶尖赏金猎人的耶乎第人,我相信这家伙是耶乎第人中最有魔法天赋的天才,副院长科隆当初把他带到脉代奥拉神学院的时候,就连我们最尊敬的红衣大主教都赞叹他是耶乎第人中令人惊艳的‘异端’,约克,请原谅我提到这个不洁的词汇,但我很难用别的词语来形容你恐怖的魔法造诣。” 又是个怪胎? 奥古斯丁不禁想到北奥武符家族的君士坦丁,这个一样被魔法神祗异常青睐的宠儿,也是如此戴着一张张扬跋扈的面具,只不过君士坦丁比这个约克更有家族底蕴罢了。不过奥古斯丁不奇怪这里出现一两个怪胎,他相信眼前这个一脸人畜无害笑脸的庞培家族继承人也一样不是普通角色,在脉代奥拉主修道院,恐怕只有普通人眼中的正常修士才是最不正常的存在吧? 一身普通教袍的约克斜眼瞧着奥古斯丁,冷笑道:“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就是那个传说奥格斯歌城一出生就懂得沾花惹草的贵族少爷?” 奥古斯丁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优雅笑容,道:“约克?古拉兰经中意思是‘养野猪的人’?” 火药味十足。 怒不可遏的约克嘴中吟诵咒语,流利畅快如清泉流泻,身边很快华丽地浮现四颗火球,就在天才少年准备吓唬吓唬这位教袍和头衔都让他很不痛快的贵族少爷,却猛然看到一个逐渐扩大的拳头砸了过来,砰,鼻血流了一口,哪里顾得上吟诵最后一段咒语,没有核砝支撑的元素火球顿时虚无湮灭,捧着鼻子的约克瞠目结舌死死望着这个打完人后一脸无辜望着天空的可恶贵族,听到这个混蛋冒出一句让他欲哭无泪的话:“今晚的月亮真不错。” 很识趣地尼禄也跟着奥古斯丁望着夕阳尚且没有落下品杜斯山脉的艳红天空,附和道:“是啊是啊,很久没见到这么圆的月亮了。” 不愧是庞培家族的优秀继承人,见风使舵的功夫相当老辣。 修道院主楼窗户旁站着脉代奥拉的几位元老人物,其中一个脸色古板如苍白脸谱的副院长皱眉道:“院长?” 在神学院拥有无上威严的红衣大主教眯着眼睛,轻笑道:“孩子嘛,打打闹闹,没什么不好,难道要他们跟我这些老家伙一样死气沉沉?” 第十六章 继承者,解释权 在古老羊皮卷记载的那场蛮耳曼瘟疫在史诗大陆肆虐的黑暗年代中,少数坚定献身宗教的虔诚信徒,离开社会来到荒凉偏僻而令人生畏的文明边缘地带,历尽千辛万苦建造出一座座令后人敬仰的修道院,这群隐士与世无争地为繁碌世界里的迷途羔羊们默默祈祷,其中悬于半空的脉代奥拉神学院便是代表建筑。 不同于动辄拥有数百座修道院无数土地的帝国庞大神学院,脉代奥拉规模渺小到与它的身份底蕴构成两个极端,它从圣徒阿乐翰时代便要求神学院的每一名修士都必须从事艰苦的体力活动,奉行苛刻的禁欲苦行,这名在梵特兰蒂冈教廷史上被称作“天使神学家”的圣徒规定神学院24座修道院都自给自足,以免依赖于外界的捐助。 所以奥古斯丁能够眺望到一些修道院附近都开垦出不少良田种植葡萄和粮食,脉代奥拉几乎所有修士都精通农业和酿酒,修道院不仅有磨坊、面包房、菜圃酒窖,还有手工作坊,事实上奥古斯丁接下来几年内从事的活动便是抄写和装订圣书,这是脉代奥拉神学院最令人艳羡的职业,因为这意味着可以接触到最古老稀有的教廷经典,甚至包括一些绝版孤本的古拉兰经羊皮卷古籍。 巨峰顶端的脉代奥拉主修道院建筑物由十四间房屋组成,尼禄在给他做向导的时候介绍说除了那间东北角被称作“忏悔地”的房子不可以进入,以及必须有院长许可才能入内的藏书室,其余场所都畅通无阻,奥古斯丁特别留意了一下,“忏悔地”是一栋格外遗世独立一般的青砖小楼,是个笼罩着一层充满凝重氛围的古怪场所。 尼禄笑着解释这种感觉就像是牧首圣庭看到对面不远处就有异端裁决所一般。藏书室是修道院的中心建筑,高达六层,顶楼据尼禄称是一个占星阁,脉代奥拉神学院中有两位享誉帝国的占星师,只不过占星术是白魔法体系中唯一被说成与肮脏却晦涩的死灵术一般难以捉摸的枯燥法术,所以帝国巨大魔法师金字塔结构中极少有占星师能够脱颖而出。 奥古斯丁年幼时便被巫婆在德古拉之牙那一手璀璨占星术勾引到,打定主意这几年内一定要学习到一点皮毛,有一个疑惑埋在他心中很久,巫婆留下的书籍中包括元素契约封印等几乎涵盖所有魔法领域,惟独缺少占星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 巨峰北部有一大块无人问津的空地,石崖边有一棵异常粗大的铁拔翁树,这是一种因为过于坚硬而缺乏韧性被排除在木材之外的古老种类树木,尼禄带着奥古斯丁来到这块能够同时眺望红玛瑙平原和品杜斯山脉的空地,这位朱庇特城庞培家族最年轻一代顺位很靠前的继承人站在悬崖边上,带着玩笑意味道:“我有个梦想就是有一天逛遍史诗大陆后回到神圣帝国,再从这里跳下去,不过这个梦想估计得很晚才能实现。奥古斯丁,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跟你差不多,不过前提是跳下去,能够不死。” 奥古斯丁笑了笑,他的潜台词便是拥有纯粹的力量,只不过尼禄对此仅仅是当做一个幽默笑话,并没有深思。 奥古斯丁望着这棵帝国百科全书中记载圣徒阿乐翰亲手栽下的老树,脑子中并非一股子疯狂的信徒式崇拜,而是琢磨着从哪里折腾出一根类似骑士长矛铁枪的木棍,每天的骑士基础训练可以把它当作靶子,这个想法恐怕除了那位对他慈祥到近乎“溺爱”的教父,整个脉代奥拉都会将其视作“渎圣”的异端举止。 “不自量力的疯子,这就是奥格斯歌城的贵族传统?”他们身后跟着鼻血刚刚止住的约克,轻声咒骂。 这位六岁便进入塔梅廊城魔法师公会获得初阶魔法师徽章的天才少年已经在脉代奥拉呆了将近九年,他的另一个敏感身份是脉代奥拉副院长马可伯特的弟子,而马可伯特便是神学院中两位高阶占星师中的一位,拥有三位教子六名弟子的红衣大主教伊耶塔虽然在神圣帝国已经是教子弟子数量少得可怜的大主教,但尼禄声称那个一年到头不露面的副院长只有约克一位学生,就连奥古斯丁都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被自己阴险砸了一拳头的同龄人。 面对约克的冷嘲热讽,一开始就不打算一味忍让的奥古斯丁揶揄道:“耶乎第,马莱希伯语中意思是‘膜拜供奉上帝的人’,加上古拉兰经语中对‘约克’的解释,眼前这位佩戴有三瓣紫百合花徽章的魔法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是一个‘饲养野猪后将野猪当作祭品献给主的人’,你的信仰果然足够虔诚。?” 约克下意识地就想张嘴吟颂咒语,可一看到奥古斯丁那颗拳头,立即闭嘴,只希望眼前这个来自奥格斯歌城的混蛋少爷能够被他的眼神杀退。 只可惜这位被胖子莱茵哈泰和塔梅廊城迦卡妙视作恶魔的贵族少爷是个敢对吸血鬼侯爵动刀子解剖的狠人,一点都没理会约克的无声抗议,处在中间的尼禄只好做个和事佬,带着奥古斯丁去他的新住所,一栋两层建筑中二楼最角落一间空间狭小的房间,没有半点多余的物品,那只穿越了小半个帝国版图的箱子也安静躺在床底,奥古斯丁对这只箱子做了点小手脚,如果有人打开会露出细微痕迹,来到陌生的脉代奥拉后他考虑是否需要在箱子内做个类似双尖刀陷阱的狩猎手段,万一有谁图谋不轨也好有个防备。 “院长的房间跟你的一般大小,其实在脉代奥拉神学院很少有人能单独占有一间房屋。”尼禄似乎是怕奥古斯丁觉得委屈,笑着解释,那一脸灿烂笑容实在让人觉得亲切,而且有个板着脸的约克,更显得温暖阳光。 尼禄和约克离开房间,他们跟未来的奥古斯丁一样,每天都必须抄写经书,脉代奥拉内装订圣书的作坊在神圣帝国首屈一指,因为神学院内拥有许多梵特兰蒂冈教廷格式塔宗教图书馆都缺乏的珍贵典籍,而许多在山顶潜修了几十年的老者都是学识渊博的神学家,兴许一位在脉代奥拉管理酒窖的老人便参与编纂过被各大神学院奉作经典教条的《普罗答旺讲座》。 奥古斯丁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想象着约克教袍上的那枚三瓣紫百合花徽章,那意味着这枚徽章的主人已经身处中阶魔法师的顶尖位置,中阶上位魔法师,一个14岁左右的少年能够佩戴这枚魔法工会颁发的勋章不是天才是什么? 神圣帝国每个魔法师阶位都有不同的象征性徽章,低阶是宿根草,中阶是紫百合花,高阶是剑蝶菊,每一阶拥有三个“位”,例如一瓣紫百合花徽章就是初位,而约克的三瓣便是上位。高阶之上还有佩戴六瓣郁金香徽章的大魔法师,以及黑兰花徽章的魔法贤者,而奥格斯歌城老魔法师兹拉乌托斯的黄金三叶草徽章并不代表阶位,而是皇家魔法协会对宫廷魔法师的嘉奖。 黑兰花徽章。 奥古斯丁看到这枚徽章的精美图案,喃喃道:“神圣帝国历史上获得黑兰花徽章的魔法贤者是什么年纪?六十一,还是七十二?教父虽然有一枚黄金三叶草徽章,可也说他起码得十几年以后再获得黑兰花徽章。” 躺在床上的奥古斯丁睁开眼睛撇了撇嘴,伸出手,逐渐握紧,望着拳头道:“这可不是依靠一个贵族头衔和凯撒金币就能让我佩戴的东西。” -------- 接下来,奥古斯丁就感受到苦修生活的非同寻常,例如按照梵特兰蒂冈经典所述“一天六次赞美你”,因此脉代奥拉所有修士包括伊耶塔院长在内都必须每天祷告六次,从凌晨3点开始第一次祷告,每四个钟头一次,依次为早祷、晨祷、正午祷告、黄昏祷告、晚祷和最后的夜祷,仅这个内容每天就花去奥古斯丁将近四个小时。 剩余时间奥古斯丁都在作坊抄写圣经典籍,这间脉代奥拉24所修道院中最大规模的作坊中既有约克和尼禄这样的孩子,也有活了**十年的年迈修士,所有人不发一语,借着昏暗灯光埋头抄写,除了尼禄偶尔悄声对奥古斯丁说些神学院趣闻,再没有谁留意他这位古老家族的显赫继承人,一切烦躁浮华都在这里缓慢沉淀,最终换来一种心如止水的安静死寂,奥古斯丁毫无怨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修士为什么被教廷称作“枯槁的传承者”。 这几天中教父来到奥古斯丁的房间见过他一次,询问他是否适应,看到教子那双清澈的眼眸和淡定的笑脸,脉代奥拉神学院历史上最年轻的院长欣慰离开,这之前他告诉奥古斯丁他接下来几年时间都会编写一本《教诲》,这个过程中会让奥古斯丁逐步阅读这份书稿。 起初奥古斯丁根本没有在意这个小细节,并不以为意的老人微笑着回到他那间一样狭窄昏暗的房间,坐在堆满古老而艰深晦涩典籍的书桌后,让人完全忽略他是一位身披红衣大主教袍子的帝国大人物。 奥古斯丁没有想到,甚至伊耶塔本人都没有想到,这本被后世称作不朽的《教诲》是继梵特兰蒂冈教廷创始人的《天上之城》、以及被称作“集大成者”阿奎那的《神学大全》和“天使神学家”阿乐翰《忏悔录》之后的第四部教廷官方正统经典。 也就是说,《教诲》未来将成为梵特兰蒂冈教廷的一根支柱! 作为撰写者伊耶塔的继承人,第一位阅读《教诲》的教徒奥古斯丁在老人逝世后,将拥有对这本充满神圣气息的教廷经典拥有最终解释权。 第十七章 教皇教袍下的虱子 “孩子,等你活到我这把年纪,就会明白人的一生也许有偶尔几次让人惊艳的壮举,但其余的,不过都是些微不足道的龌龊行径,卑劣细节,甚至是无聊的举止。没有这种忍受平庸和污垢的耐心,断然不能披上神圣华丽的外袍。” 身披一袭红衣大主教尊贵教袍的教父兴许是不经意间谈吐的一句话,却深刻烙印在奥古斯丁脑海,这仿佛也间接印证了他在瑕多丽庄园近乎拼命的骑士训练,击杀雅格卜丛林之王的惊艳只是一瞬间的壮举,更多的永远是大量累到骨子里去的繁重基础训练,枯燥乏味,刻板单调。即使来到这里,奥古斯丁也不打算间断这种没有半点技巧和捷径可言的苦工式练习。 凌晨三点半左右做完这一天的第一次祷告后,奥古斯丁便拿着一根特地让教父派人从塔梅廊城带来的沉重铁枪走出房子,来到那块宽旷寂寥的空地,繁星点点,柔和光辉透过铁拔翁树叶洒满一地,这个时候一般修士并不需要劳作,但奥古斯丁知道脉代奥拉主修道院的某些个老隐士已经开始去作坊抄录经书。 咬牙开始扎马步提枪进行最简单的几个劈刺挑动作,也许很难想象,当初在瑕多丽庄园对奥古斯丁和莱茵哈泰来说最难的不是几个钟头简单重复这种动作,而是纹丝不动的静态持枪,后者的酸痛到后期每一秒都很刺激神经枢纽。 等到第二次祈祷时间来临的时候奥古斯丁才提着这杆铁枪离开空地,藏书室顶楼的占星阁某扇窗户后站着一位眉发雪白的老人,手中拄着一根象征占星师身份的南极星紫水晶法杖,他身后站着三个钟头下来已经吟诵近百遍火系元素魔法《奥卡姆火炼环绕》咒语的约克,满头大汗的少年抹去额头汗水,歇口气,一脸敬畏地望着那道苍老背影,不管外人如何称赞他是个天才魔法师,似乎在这位老师眼中他永远都达不到要求,出身贫贱的约克充满敬仰地望着那根紫水晶法杖,小心翼翼等待脉代奥拉两位副院长之一的马可伯特的训导。 老占星师轻声感慨道:“没想到罗桐柴尔德这样的大家族也有如此甘于把自己放在卑微位置的继承人。” 约克疑惑不解地凝望着老师深邃背影,他觉得自己永远看不懂这位老师的那双沧桑眼睛,这位并不高大的老师背影也并不广阔,但约克从没觉得自己能够走出他的阴影。 “你的核砝已经能够在规定时间内支撑你吟诵九十七次《奥卡姆火炼环绕》低阶魔法,这个水准差不多可以让你去摘取剑蝶菊徽章。” 老人缓慢道:“只不过奥格斯歌城北奥武符家族的那个孩子现在已经有破百的水平,朱庇特城皇家魔法学院的三四个跟你相仿年纪的学生也差不多如此,在天赋相近的情况下,谁付出的汗水重量越沉,谁就离魔法殿堂的皇冠越近。” 约克低头轻声道:“老师,我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从不会对这个学生表露半点赞许的老人沉声道:“两个等阶魔法师之间的战争,就像两个人在摆放一副数量相同的多米诺骨牌,谁先摆放完毕谁就获得胜利,速度固然重要,但不许有一丝错误,吟诵咒语便是如此。接下来你可以准备接触高阶魔法,明天我给你一把图书馆二楼的钥匙。” 约克战战兢兢离开占星阁,满怀忐忑。 马可伯特眯起眼睛望着黑暗中奥古斯丁转入住所建筑的模糊身影,自言自语道:“约克,你知道脉代奥拉神学院院长这个位置的含义吗?如果你知道它正离你越来越远,等你成熟后,便知道你的老师现在正亲眼目睹一场灾难的蔓延。” 沉浸在教廷典籍和魔法世界的约克当然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也理所当然地看不清老师眼神中的深沉意味。 这个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帝国上层建筑中尔虞我诈的少年此刻回到房间,做完祷告后他开始翻阅那本脉代奥拉藏书室一楼拿来的《德斯潘赛魔法元素论》,这就是他的最大兴趣,如今心思纯澈的他终于多了个**,那就是努力进阶然以便能够在那个混蛋贵族砸出拳头前将其狠狠修理一顿。 约克心目中对待贵族的“虚伪狡诈、华而不实、贪婪好色”惯性评价已经一股脑套用在奥古斯丁头上。 而这个约克心目中的贵族败类此时也在捧一本魔法书籍,只不过显然要比他那本《德斯潘赛魔法元素论》要来得晦涩而异端,别说约克,就连见多识广的老占星师马可伯特看到都会目瞪口呆,《岚德利组合魔法阵结点逆向构建原理》,兴许老占星师不了解这本书的内容,但绝对震撼“岚德利”这个堪称“禁忌”词汇,这个死于“死灵末日审判”一役中的黑魔法师,是近代亡灵魔法师心目中当之无愧的精神领袖。 奥古斯丁在房间角落铺了一层细沙,祷告和抄写经书之外的时间他除了暗中进行骑士基础训练,便是在这层细沙上构建刻画各种魔法阵,他知道自己的核砝在封印状态下并不突出,元素魔法领域很难有惊人突破,只能够从能够配合法术卷轴的魔法阵切入,虽然说元素魔法才是正统,但这不意味着浩瀚魔法领域不可以出现一些不走寻常路的巅峰魔法师,例如圣哲罗姆就强大到近乎将奥术脱离于魔法世界。 只不过巫婆提供的魔法书籍记载的大多是黑暗禁忌魔法,需要的材料大多诡异极端,其中像《雷蒙献祭方阵》这样的纯粹亡灵魔法阵甚至包括未洗礼婴儿的脑浆心脏以及孕妇的胎盘,奥古斯丁对这一类纯血腥流黑暗魔法阵实在提不起多大兴趣,这段时间他都在演练一个相对比较不那么异端畸形的《五星芒复合多重十字架魔法阵》,而且这个兼备进攻和防御的复杂魔法阵对元素魔法的要求并不高。 敲门声响起,奥古斯丁赶紧抹去刻画一半的魔法阵,将魔法书籍放入箱子后迅速摊开一本教廷典籍,开门发现是教父,几天不见,似乎这位老人便苍老了几分,奥古斯丁现在依然能清晰记得老年当年第一次来到罗桐柴尔德公爵府的那种胸有成竹,那是一种臻于人生顶峰的饱满状态,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觉得这位跨出一小步就几乎握住牧首权杖的教父开始处于生命下滑周期中。 是因为疲于应付帝国和教廷内层出不穷的勾心斗角? 奥古斯丁疑惑着站在一旁,老人看了眼那本翻开的《反异教大全》,坐在床头,将一本崭新的书籍放在桌上,笑道:“有时间看看这本书,而且一定要带着一种同时在面对一个圣徒和异端的谨慎心态,否则这本书很容易把你带进一个接一个深不见底的误区。” 奥古斯丁瞥了眼书名,《教皇教袍下的虱子》,不厚,很轻薄的样子,看名字似乎很有意思,难道是某位吟游诗人的即兴作品?或者是某部见不得光的嘲讽作品,忍不住问道:“教父,这书谁撰写的,能够让您如此重视?” 老人轻笑道:“这个人叫撒克逊,来自一个姓氏并不如何尊贵的奥古迦帝国普通贵族家族,条顿家族,一个几年前在奥古迦帝国尚且不被人熟知的家族,现在却逐渐成为拜占奥教廷和各个帝国绞尽脑汁去分析解构的‘异端集中营’。” 异端? 一听到这个比较有亲切感的词汇,奥古斯丁立即竖起耳朵,很好奇这位教父为什么拿一个出自异端家族家伙的书籍,难道说这本取名绝非严谨甚至有点荒诞的东西能够影响到远在东大陆的神圣帝国和梵特兰蒂冈教廷?奥古斯丁强忍住回头瞥一下那只装满异端物品的箱子的**,盯着那本《教皇教袍下的虱子》,脑袋中满是问号。 红衣大主教收敛原先的轻松神情,从怀中掏出一张红与黑两种凝重基调的扑克牌,摆在桌上,道:“彻底理解了这个人的想法,你就不会再对拥有梵特兰蒂冈六倍信徒的拜占奥教廷心存过多畏惧。” 第十八章 剃刀和钥匙 一张艳红底色中刻画有一个黑色头像的使徒扑克牌,一位头顶黑色王冠的男人,黑皇帝。红如鲜血,黑如墨汁。 红衣大主教望着桌上这张最新使徒扑克牌的“黑皇帝”,道:“条顿家族的撒克逊,撒克逊,这个名字在古拉兰经语中是‘持有利剑守护上帝的虔诚者’,他曾经是拜占奥教廷经院派哲学家中最有希望继承他老师弥撒亚盾衣钵的思想家,因为拥有缜密逻辑、深刻学识和几乎无懈可击的辩论技巧,奥古迦帝国和白蔷薇皇朝从没有教廷神学家能够在与他的辩驳中占据上风,所以撒克逊赢得了‘不可战胜的博士’这个称号。” 奥古斯丁本能地看了眼教父,他总觉得眼前这位同样学识渊博的老人倒是跟那位“不可战胜的博士”有点相似,只不过教父善于藏拙,并不会锋芒毕露。 没有留意教子眼神的老人感慨道:“但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个后来被教皇称作‘闯入葡萄园的野猪’不仅背叛了他老师的哲学体系,也将手中比剑更锋利的鹅毛笔针对整个拜占奥教廷,五年前,撒克逊陆续发表了一些论文反对教皇专权,主张教权与王权分离,教会只应掌握宗教事务,关心‘灵魂拯救’,不应干预世俗政权。于是,他与一心致力于使哲学沦为神学‘婢女’的老师弥撒亚盾彻底决裂,而拜占奥教廷也宣称他为‘异端’,次年,恼羞成怒的教皇将这个不知悔改的异端关进亚威农教皇厅监狱,然后教会组织了七个神学家专门研究这位大异端的著作,结果有六十一篇被判定为‘异端邪说’。这本《教皇教袍下的虱子》便有这六十一篇中一些最激进的观点。” 奥古斯丁疑惑道:“撒克逊没有被丢进宗教审判所的十字架火刑?” 对待异端,拜占奥教廷远比梵特兰蒂冈教廷要来得更加残忍冷酷,十字架圣殿骑士团的清理女巫运动至今还在延续。 伊耶塔玩味道:“在被送往宗教审判所最终定罪宣判的途中,撒克逊逃脱了,而且最终在卡妙帝国北极钟声大教堂出现在世人面前,将这本《教皇教袍下的虱子》呈现给整个史诗大陆。传闻他跟反对教皇的卡妙新皇帝见面后有这样一段对话:‘博士,你想要我给你一袭红衣大主教的教袍,还是一座崭新的教廷?’‘我想要整个卡妙帝国的信仰。你若用剑矛和铁骑保护我,我将用笔保护你!’” 整个帝国的信仰。 狂妄至极! 这个异端恐怕接下来会一直让立于众生之上的教皇头疼不已吧? 奥古斯丁不禁有点敬仰这位远在卡妙帝国的“黑皇帝”,这个人既然能够强大到撼动整个拜占奥教廷的根基,确实称得上史诗大陆最大的异端。但奥古斯丁最感兴趣的却是能够容纳这个令教廷坐立不安的异端的幕后人,卡妙女皇,能容得下黑皇帝撒克逊,这个年轻女人的野心是不是想要容下整个大陆?女人疯狂起来确实没有理智可言。 老人突然落寞道:“我在白蔷薇皇朝做梵特兰蒂冈督主教的时候,见过这个撒克逊一次,只是没有深谈。圣徒和异端仅仅一线之隔,这个人毫不犹豫选择了世人眼中的异端,归根到底,他是在信仰上帝,而非信仰教皇。” 奥古斯丁听出了教父言语中的萧索,怎么听着有点兔死狐悲的意味? 敲门声响起,除了教父,只有尼禄会来这里,看到教父似乎并没有收起那本《教皇教袍下的虱子》,这才醒悟到这个庞培家族的少爷是教父的另一名教子,只不过认自己做教子的时候教父还是督主教,到了尼禄便已经是红衣大主教。虽然说撒克逊针对的只是拜占奥教廷,但这本书中许多观点同样会刺痛与拜占奥源于同一根脉的梵特兰蒂冈,所以这是本彻头彻尾的异端书籍,奥古斯丁由此得出结论这个尼禄并应该是同一阵营的盟友。 “使徒扑克牌?” 尼禄第一眼就瞧中那张撒克逊的黑皇帝扑克牌,朝奥古斯丁眨了眨眼睛,“刚好我有两副朱庇特城贵族***中最流行的水晶版使徒扑克牌,要不送你一副?” 奥古斯丁点点头,恐怕这是早有预谋的有心之举吧。 望着两位相处融洽的教子,伊耶塔心情愉悦不少,示意两个少年都坐在身边,和蔼笑道:“奥古斯丁,尼禄,你们都是我的教子,而且以后不会再有第三位,所以我希望你们不管对待别人如何心存警惕,你们之间,我不希望看到充满贵族式的应酬。我并不反感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内敛传统,也不憎恶庞培家族的跋扈气焰,但不管怎样的优秀继承人,身边都需要一两个不计较利益的兄弟,朋友兴许依靠利益基础才能觥筹交错,但兄弟不需要掺杂‘利益’这种即是润滑剂也是腐蚀剂的东西。” 奥古斯丁望着语重心长的老人那脸和祥笑容,有点诧异,这位老人分明是在替两个家族变相结盟,只是现在对两个“孩子”讨论这个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其实奥古斯丁在清楚这本《教皇教袍下的虱子》惊世骇俗的意义后便很纳闷,虽然说这位开明睿智的教父处处为自己的将来铺路,但接触这本异端**的最终意义又是什么? 尼禄似乎并没有太深沉的心机,依旧是一脸干净纯澈的笑容,这的确是个吟游诗人该有的迷人笑脸,这样的吟游诗人才有机会获得寂寞贵妇们的媚眼和青睐。 贵族间的关系怎会轻易抛去所有芥蒂谨慎,伊耶塔也并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深入,而是将那张黑皇帝夹入《教皇教袍下的虱子》,笑道:“奥古斯丁,你身边这位可是半个拜占奥教廷历史学家,尼禄对白蔷薇皇朝和拜占奥教廷的了解在神圣帝国足以让不少经院派哲学家汗颜了。” 没事研究这个做什么? 这是奥古斯丁的第一想法,难道又是教父的授意?奥古斯丁有点好奇教父指给尼禄一条怎样与众不同的道路,是缓慢前行的平坦大道?还是能够迅速攀爬到顶峰的险峻陡坡?总是一副漫不经心模样的尼禄翻开信手那本出自这一届黑皇帝笔端的《教皇》,原先那股并不惹人反感的轻佻逐渐凝滞起来,转而换成一种充满景仰的神情,伊耶塔和奥古斯丁都没有打扰他的阅读,安静等待。 终于肯放下书本的尼禄认真道:“贤者弥撒亚盾苦心经营神学体系五根支柱是‘不动的推动者论证’,‘最终因论证’,‘自身的必然性论证’,‘绝对的完善性论证’,‘最高目的论证’,正是这位伟大的哲人和神学家将教皇推上真正‘永无谬论’的神坛,但这位先知撒克逊,却在像一头比蒙巨兽用一种蛮横的方式冲撞圣碑大教堂。” 奥古斯丁很快捕捉到两个判断词,一个是“贤者”,一个是“先知”,这就是尼禄的真实宗教态度?不过说实话这一连串的术语确实会让宗教门外汉们头疼,对拜占奥教廷并不熟悉的奥古斯丁也只能老实做个倾听者。 眼前这位来自帝都的贵族少爷丝毫不顾忌奥古斯丁的存在,道:“教父,我个人赞同撒克逊的‘剃刀理论’,个别事物便是最终的存在,并不会寄居或者隐藏贤者弥撒亚盾所谓的‘隐蔽的质’,我想‘如无必要,切勿增加实体数目’这条吝啬定律对拜占奥教廷是个沉重打击,毕竟弥撒亚盾一直在替教廷增加神圣属性,一旦被撒克逊揭开层层面纱,教廷的正统性和完美性便受到重创。” 看到奥古斯丁似乎不是很理解这柄拜占奥教廷眼中比数以万计异端暴动还要可怕“剃刀”的含义,尼禄像一个学者一本正经道:“打个比方,弥赛亚盾认为水之所以是水,是因为它里面隐藏着水这种隐蔽的特殊实体,但撒克逊觉得这非但没有把事物的本身说清楚,反而增加了比原有事物多一倍的东西,这个观点如果用在宗教上,那就是教皇之所以是教皇,并非因为他是‘众门徒之主之后继者’、‘光荣在位的上帝之众仆人之仆人’,也并非他“永获真理”“绝无谬误”的属性,这个‘黑皇帝’撒克逊,等于脱下了教皇的教袍,让史诗大陆所有人看到了教皇身上的虱子。” 奥古斯丁思考片刻,终于大致消化掉这柄刺入拜占奥教廷心脏的“剃刀”。 老人留下《教皇教袍下的虱子》和黑皇帝扑克牌,起身离开房间,轻轻留下一句话:“真正的信仰,足够感化任何心如磐石的异端。” 两个少年你瞧我我瞧你,似乎一时间都没从沉重深奥的话题中回神,最终还是尼禄露出笑脸道:“这书借我看几天?” 巴不得身边所有人都是异端的奥古斯丁笑道:“只要记得还回来就行。“ 小心翼翼将书捧在怀中,尼禄嘟囔道:“教父偏心啊,知道我最喜欢这种书也不是先给我。” 虽然是嘀咕,但声音却足以让不远处的奥古斯丁听到,轻轻松了口气,这种话只要能够当面说出口,就不至于酝酿出什么大隔阂,奥古斯丁如释重负,他可不希望跟这个很容易相互知根知底的庞培家族继承人对自己心怀嫉妒,拍了拍对方肩膀,道:“听说藏书室三楼有不少从白蔷薇皇朝和奥古迦帝国流传过来的**,你要真喜欢,我找机会帮你偷拿几本。” 尼禄雀跃问道:“真的?!” 奥古斯丁微笑道:“每偷出来一本书你就把周末的那顿小牛肉晚餐送给我,这个交易划算吧?” 尼禄那原本灿烂的笑容也僵硬起来,寻思琢磨了半天,终于狠下心道:“成交!算你狠!” 走出房间掩上门,原本哭丧着脸的尼禄立即蹦跳起来,恨不得仰天大笑的夸张模样,强忍住笑声捧着那本**像只猴子蹦达,原来这个家伙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素食主义者,他以往的那份小牛肉大多是无偿送给约克。 看来这对贵族少爷相处起来并不枯燥困难。 日子单调却充实,奥古斯丁不浪费一刻时间研究塔科和巫婆带给他的异端黑魔法,约克则努力在高阶魔法世界练习吟颂一个又一个艰深晦暗的陌生咒语,而尼禄则研究起奥古斯丁替他从三楼拿出来的异端书籍,其实这根本不需要奥古斯丁费力去偷,红衣大主教早就给他了他所有脉代奥拉主修道院建筑的钥匙,除了“忏悔地”。 直到半年后的一天,许久不曾在神学院露面的教父将奥古斯丁叫到那间书籍堆放愈加密集的狭小房间,递给他一把古老钥匙,道:“从今天起,你代替教父做‘忏悔地’成员们的神父,倾听他们的忏悔。去吧,他们就是你这位牧羊人的第一批羔羊。” 错愕的李浮屠拿着钥匙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老人微笑道:“虽然这批忏悔者当中有将近110岁的老占星师,有朱庇特城某个古老家族现任家主的父亲,也有二十年前被梵特兰蒂冈牧首圣庭视作头号大异端的哲学家。孩子,教父已经把半个脉代奥拉都交到你手中了。” 第十九章 信我者,得永生 奥古斯丁紧握那把造型古朴的铜钥匙,并没有转身离开,望着堆着高低不平将近十堆书籍的书桌后的老人,轻声问道:“教父,什么是异端?” 老人手中的鹅毛笔轻轻蘸了蘸墨汁,悬在空中,却没有抬头注视这位被他无比器重的教子,许久,一滴墨汁滴落,在纸张上匀染开来,细微脉络宛如肆无忌惮的茂盛常春藤,这个教士心目中再简单不过问题让红衣大主教思考了良久,终于缓慢开口道:“孩子,今天的你只要记住,拜占奥和梵特兰蒂冈两个教廷不认可的,就是异端。” 奥古斯丁深呼吸一口,点头道:“知道了,教父。” 老人低头凝视着将《教诲》其中一章草稿污秽的那滴墨汁,这位即将动身去朱庇特城参加红衣大主教公众会议的老人叹息道:“主对我们说;你们需做好牧羊人,认识你们的羊,羊也认识你们,辨别披着羊皮的狼。梵特兰蒂冈和拜占奥就是羊圈,寻常的异端就是狼和盗贼,像撒克逊这种另外设立一个羊圈的教徒,现在的你不能够去判定他是一个无比虔诚的圣徒还是罪大恶极的异端,孩子,你只需如攀爬脉代奥拉的石缝一般低头卑微前行,总有一天你会看清你今天所敬畏、憎恶和仰视的真相,教父跟你远在奥格斯歌城的父母一样,都在耐心期待你将来的位置。” 奥古斯丁露出一个笑容,有这样一位睿哲的教父一旁指引,他在这个世界的行走道路不仅起点高于常人太多,而且也能够避免歧途。老人放下鹅毛笔。起身来到奥古斯丁面前,望着身高已经差不多与他一般的教子,眼神像是在看待自己地子孙,轻声笑道:“奥古斯丁,尼禄和你不一样。因为他是庞培家族的继承人,所以我会将世俗的都赠予他,但你是我唯一认可的继承人,我能给你的。只有一颗脉代奥拉老院长圣徒阿乐翰地心脏,以及一部《教诲》,你会失望吗?” 奥古斯丁做了个久违的鬼脸,道:“教父。该失望的是尼禄那小子,不过这是他用小牛肉晚餐骗取我给他那些**的应有下场。” 老人畅快大笑,摸了摸奥古斯丁地脑袋,谐趣道:“据说塔梅廊城的迦卡妙小姐要来我们脉代奥拉,希望这位小姐不要觉得我们这些修士不够清洁,奥古斯丁你最好好好洗个澡,以后你可就是我们脉代奥拉神学院的代言人了。” 奥古斯丁汗颜地退出房间,一想到迦卡妙这位魔法天赋惊艳绝伦的儿时玩伴。突然发现自己终于很男人地第一时间联想到了她越来越凹凸有致地曼妙身姿,在帝国到了他这个年纪还没有品尝过女人滋味的贵族应该不多。最近每次听到尼禄那小子对神圣帝国最撩拨男人心魂的澳梅科城“白蔷薇”,奥古斯丁就有种想要找个标致女人解决最原始生理需求的冲动,只是每次这种敏感时候都会下意识想到一身黑袍的巫婆,欲火也会一点一滴消弭干净,奥古斯丁怀疑是不是这位交给他一张诡异使徒扑克牌的“圣尔忒米斯”对他做了催眠。林雷 奥古斯丁没有等来迦卡妙这个一回到塔梅廊城便被惊为天人的女人,却迎来青砖小楼忏悔地的第一次召唤。 青砖房子只有两层,位于僻静地东北角落,远远离开脉代奥拉主修道院其它建筑,似乎有意划出一条界限。奥古斯丁来到这个“忏悔地”,这里的大门永远不会禁闭,教父告诉他房子内共有七名世俗身份迥异的信徒,在这座房子里呆的时间最长的是老占星师,已经足足六十年。每个忏悔者都有单独房间。神父接受他们忏悔的时候忏悔者会事先拉起一道黑布帘子,忏悔者在里。神父在外,意味着前者身陷罪孽泥潭,后者已经脱去所有的原罪枷锁,直到某天神父觉得忏悔者已经灵魂洁净,才会亲手摘去黑帘。 五号房间。 钥匙只有一把,但能够打开忏悔室所有房间。 打开房门,手捧经书的奥古斯丁见到一张椅子和一道黑帘,坐下后深呼吸一口,沉声道:“罪人因有贪心,要用捏造的言语,在你们身上取利。他们的刑罚,自古以来并不迟延,他们地灭亡也不打盹。因为他们爱自己的荣耀,过于爱神的荣耀。” 黑帘后没有反应。 奥古斯丁内心其实充满忐忑,这个五号房间的忏悔者是朱庇特城克拉苏家族的老家主,虽然不至于如澳狄斯亲王府上那位老亲王那般乖张孤僻,在当年也是个十足地暴戾之徒,说他是贵族中“集大成者”丝毫不为过,贪婪,凶残,冷血,好色,每一样在这位忏悔者身上都有淋漓尽致地发挥,只是二十年前某次秋季狩猎他在孤身追逐一只母鹿的时候差一点坠崖,亲眼看着坠入深渊地一大堆猎狐梗和马车,他才猛然醒悟,抛下整个家族来到脉代奥拉苦修。 “神父,我已经记录下您说的每一个字。” 终于,黑帘后传来一个并不尖刻的男性声音,温吞而平淡,带着点信徒的虔诚。奥古斯丁松了口气,光凭这个声音确实很难想象当年这位老贵族在帝都张牙舞爪的威风八面,一想到隔了不到几米的家伙曾经亲手将自己的妻子鞭挞致死,奥古斯丁就有点毛骨悚然,要知道那个女人当时还怀着他的亲身骨肉! 奥古斯丁尽量让声音变得成熟:“说出你心中的黑暗吧,我会带领你走出罪孽的泥潭,拭去你身上的泥浆。” 许久,对方回答道:“好了,神父,您继续。我记下这句话了。” 奥古斯丁有点目瞪口呆,一怒,也不跟这位克拉苏家族老不死的家伙客套,直接拿起膝盖上那本经书,然后随便翻到一页就开始朗诵。而且他的朗诵极慢,似乎刚好能配合对方的抄写速度,两个人就如斗牛一般僵持了一个下午,等到奥古斯丁口干舌燥地时候。黑帘后面的对手终于投降道:“年轻的司祭大人,我现在认可您做我的私人神 奥古斯丁略微疲倦地靠在椅子上,不知道为何,听到这句话心境便一下子祥和下来。起初想利用这位忏悔者这层关系来打通帝都关系网络的浮躁心态褪去。想见识一下这个昔日帝都大人物真面目地轻浮心思也沉淀下去,他安静等待老人的忏悔。 沙哑声音不急不缓响起,“神父,我放下贵族头衔,抛弃所有亲人,我非但不孤独,反而看清了这些年的虚空像一面镜子,映出我自己。我站在镜子外面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又恐惧又憎恶。神父,我这些年一直好奇,难道人真地绝对无法认识上帝吗?为什么他要把自己掩藏在模棱两可的誓言和琢磨不透的神迹中呢?或者,连自己都不信任自己的人又该如何去信任别地有信仰的人呢?我们之中,愿意相信却又无法相信的人将来会如何呢?还有,那些既不愿相信也无法相信的人,他们的命运又将如何呢?老神父告诉我,主将天堂承诺于人,于是人换给他生命,可主如何让我心甘情愿付出生命?” 一连六个问号。 奥古斯丁皱眉。沉思。 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一场战争,教父将钥匙交给他肯定不是让他做个纯粹意义上的神父。 随后不等奥古斯丁这个年轻的神父咀嚼那六个问题,曾经不可一世地老人带着近乎呢喃的复杂语调道:“神父,我要的不是假定,而是真相。我要上帝向我伸出手来显示他自己。对我说话。” 奥古斯丁吐出一句不曾记载在这个世界任何一部经书典籍中的话。然后便径直起身离开房间。 “信我者,得永生。”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人需要奥古斯丁去聆听他们的忏悔。奥古斯丁日复一日重复他几乎精确到一分钟的苦修,凌晨3点起床,他没有压缩祈祷的时间,对他来说这就像是一种对意志力的巨大考验,明明在苦苦追求力量的道路上狂奔,却一定要刻意放慢脚步休憩,第一次祈祷完毕后就拎着铁枪去空地做基础训练,那棵铁拔翁树终于还是没有逃过这杆铁枪雨点般敲打的噩运,奥古斯丁对每一枪击打古树地力道极有控制,所以不至于惊动脉代奥拉隐士,这期间迪米特这只吸血鬼侯爵没有一次接近主修道院,一旦张开那对蝠翅,奥古斯丁一点都不怀疑脉代奥拉内几个年老强大的魔法师会施放出几个近乎媲美禁咒的恐怖魔法。 反正交代过这位黑暗仆人对约妮娜城堡内的“祭坛”铠甲留心,奥古斯丁也不怕这只高等长生种会感到无聊,他清楚记得这位古老侯爵听到黑暗圣骸“祭坛”时候的那骨子狂热,那是一种陷入癫狂地神态。 但迪米特也跟他说过,脉代奥拉有样东西丝毫不比“祭坛”逊色,那就是教父曾经说过地“一颗心脏”,圣徒阿乐翰的心脏。 “传说圣徒阿乐翰为了向世人昭示他地心是无私无邪的,死前嘱咐他身边的人在他死后将他的心脏解剖给人看,如今他这颗被解剖开的心脏,仍然陈列在一个咒语密封的玻璃橱窗里,由历代脉代奥拉神学院的元老共同看管,一共三把钥匙,你这把是其中之一。” 说话的是尼禄,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了奥古斯丁每天半夜都会进行骑士练习,他平常在一旁呆着就是保持绝对的沉默,要么站在石崖附近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要跳下去,要么托着腮帮坐在那棵铁拔翁树干上对着天空发呆,本来也不敢做出这种渎圣举止,后来看奥古斯丁拿着他的小牛肉饭坐在树枝上吃得特别惬意,经不起诱惑就也偷偷爬到树上,于是这棵从未有人攀爬过的铁拔翁树就成了他跟奥古斯丁的私人领地。 奥古斯丁收起枪,抹汗道:“不愧是圣徒。” 坐在铁拔翁树枝上的尼禄神往道:“这位天使神学家建立起梵特兰蒂冈庞大的经院哲学体系,成为思想领域中占据统治地位的学说,虽然不像拜占奥教廷历史上第一位教父阿奎那的经典那般被称作至今唯一真实的哲学,但也足够让我们渺小众生一辈子仰视。” 奥古斯丁将手中铁枪插入一道渐渐被扩大的石缝,笑道:“你也仰视?” 一点都不像是个庞大家族继承人的少年倒貌似是衣食无忧后便无忧无虑的小平民,靠着树干,笑道:“尊敬的司祭大人,等你拥有另外两把钥匙后,我也会仰视您的。” 奥古斯丁哑然失笑。 而藏书室的占星阁,聚集着脉代奥拉神学院的几位元老人物,约克站在角落心怀敬意地练习咒语,天才少年的老师马可伯特副院长盯着依稀可见的空地,奥古斯丁铁枪劈刺铁拔翁树以及尼禄攀爬那棵“圣树”的行径都瞧在元老们眼中,几乎都隐隐不悦,大半年不曾在众人面前出现过的院长伊耶塔终于来到占星阁,在几位元老的由衷敬意中来到窗口,望着两个在空地上嬉戏打闹的教子,眼神有意无意在面有怒容的老占星师身上停留瞬间,执掌脉代奥拉神学院时间并不长的红衣大主教神情自若,轻声笑道:“你们是不是觉得这两个孩子行为亵渎了圣徒阿乐翰?” 元老们都没有说话,眼前这位院长除了是脉代奥拉神学院的负责人,他们更是在面对一位帝国教廷内最有希望成为牧首的红衣大主教,如果这成为事实,那么这位院长将是脉代奥拉历史上的第三位牧首大人。 梵特兰蒂冈教廷新一次红衣大主教会议即将在朱庇特城召开。 半年后也许这个一脸平淡笑容的院长手中就有一根牧首权杖。 所以就连马可伯特都缄默不语。 院长轻声道:“若觉得只能顶礼膜拜先哲圣徒,脉代奥拉隐士苦修的宗旨又何在?也许我们都老了,也都忘了,圣徒存在的真正意义。” 留下这几个被这句话带出一阵敬畏的元老,红衣大主教转身,自言自语道:“信我者,得永生,我的孩子,你替教父解决了一个最大的难题。” 第二十章 我是牧羊人,你才是羔羊 奥古斯丁手握圣徒阿乐翰心脏玻璃橱窗三分之一钥匙,虽然用一个奸诈圆滑的一句“信我者得永生”蒙混过了第一关,但接下来的六号房间忏悔者却给他出了道大难题。 这是个老魔法师,与教父一样是皇家魔法协会的正式成员,只是因为和塔科一样研究被世人诟病憎恨的黑魔法而被摘掉黄金三叶草徽章,最终保只留了魔法袍和魔法工会徽章,老人心灰意冷之下便来到脉代奥拉神学院忏悔地,起码在这里不会有人打扰他的修行,更不会有落井下石的后辈们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他是给皇家魔法协会抹黑的异端。 奥古斯丁打开房间,并没有看到黑布,但房间因为朝北的缘故本身就阴暗,没有一点人气,堆满杂乱书籍和草稿,捧着经书的奥古斯丁小心翼翼坐在椅子上,如今近距离也只能模糊看到角落一个戴眼镜的老人在埋头阅读一本大块头魔法名著。 忏悔者始终不肯开口,身为聆听者的奥古斯丁似乎有点尴尬,他尽量保持一个贵族面对另一个贵族时候的笑容,终于,老人似乎对这个年轻神父的耐心表示初步认可,在翻过28页后抬起头,摘下眼镜,望向奥古斯丁,道:“孩子,我问你,想要救赎一只迷途羔羊,牧羊人是否自己先需要认识道路?” 奥古斯丁轻笑道:“当然,否则牧羊人只会和羔羊一起迷路。” “很好。” 老魔法师拿起鹅毛笔。好像在一张羊皮纸上画一个繁琐图案,一笔一划。极有耐心,最后站起身走出昏暗角落,将羊皮卷递交给奥古斯丁,那是一个细致繁密到让奥古斯丁有去拿放大镜观看冲动地魔法阵图形,道:“这是我自己创造出来的朴勒凯契数魔法阵,其中一共有9个谬误,你如果稍微了解《魔法领域三大神圣比例》,就可以找出其中4个错误,如果精通《黄金矩形》这本名典。可以找出3个,如果你还能够让我惊讶地接触过《斐伯纳魔法与数字分割终极奥义》,神父,那你将找出最后两个瑕疵。孩子,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只要找出7个错误点我就接受你做我地私人牧师。林雷” 随后高傲的老魔法师便不再理会拿着朴勒凯契数魔法阵羊皮纸的奥古斯丁,戴上眼镜继续研究他的黑魔法。他从跨入脉代奥拉第一天起就从未放弃过对禁忌魔法的执着追求,即使尊贵如红衣大主教伊耶塔,也曾接受过类似的“考题”。 奥古斯丁转身,准备离开忏悔室,打算让人将这几本书找来争取在这几天囫囵研究一遍,至于最后能够找出几个错误那就得看命运女神是否一如既往青睐他这个罗桐柴尔德继承人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盯着奥古斯丁背影的老魔法师突然冷淡道:“孩子,《魔法领域三大神圣比例》和《黄金矩形》是两本基础魔法教科书,一本654页,一本312页。在脉代奥拉藏书室便有,你如果想要三天之内啃完它们,除非你不做祷告,《斐伯纳魔法与数字分割终极奥义》倒是只有56页,我这里就有一本,孩子,你是否打算先看完这本书?” 奥古斯丁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不冷不热道:“在魔法领域,对于论述性而非验证性专著。一本书的厚度往往和它的艰深晦涩程度成反比,魔法师,你不需要故意指引我一条歧路,我是牧羊人,你才是羔羊。” 老魔法师那张沧桑脸庞露出一抹恍惚。等回神后房门已经掩上。完全沉浸于昏暗世界中地老人再次摘下眼镜,合上书。起身来蹒跚着缓缓到窗口,陷入沉思。 去藏书室在一个修士的帮忙下终于找到《魔法领域三大神圣比例》和《黄金矩形》,捧着两本书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两本厚重魔法书放在桌上,深呼吸一口准备翻阅,猛然警惕,门外传来一阵绝非教父或者尼禄的脚步声。 约克?不是,这个记恨他那一拳头的家伙脚步虽然在神学院中一直带着本能地谦恭谨慎,但不是此时的那种细碎,约克因的步伐带有一天特有地左倾,间隔的两个脚步声音会有明显的诧异。马可伯特?奥古斯丁一直觉得这个副院长看他的眼神中带着刻意掩饰的负面情绪,那不该是一个与世无争占星师会有的复杂,只是这位副院长的脚步异常缓慢,门外这个不速之客的脚步有点蹑手蹑脚的意思。 没有敲门。 这个家伙似乎在门外酝酿些什么。 奥古斯丁屏息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藏于袖口,悄悄来到门后墙角,门被轻轻推开,冒出一个脑袋,出于在雅各布森林锻炼出来地敏锐本能,第一时间奥古斯丁便将这个意图不轨的家伙掐住脖子抡进房间紧靠在墙壁,匕首抵在腹部,只需要轻轻推进,就可以刺透。 轻,柔软。 这是奥古斯丁第一触觉,等他看清这位“刺客”的脸蛋后,脸部表情顿时僵硬。 这是一张漂亮的脸蛋,漂亮到也许会让盛产高雅气质美女的塔梅廊城都惊艳的夸张地步,这张年轻脸蛋有着骨子里的骄傲和自负,塔梅廊城走到帝国各处贵族床上的美女们虽然说也有与生俱来的冷艳,但比较起这个她,也许都要黯然失色。 被掐住脖子匕首抵着腹部的她非但没有惊恐,没有泫然欲泣地楚楚可怜,反而如同是刚刚接过一杯香醇奶茶的贵妇人,笑容淡定,塔梅廊城有这样修养的名媛,似乎只有一个,因为这位贵族千金有幸在奥格斯歌城罗桐柴尔德公爵府上呆了将近七年。 迦卡妙。 奥古斯丁松开手收回匕首,对这个冒失鬼是可恨又可怜,怒道:“你傻啊,进来就不知道敲门?!万一我伤到你怎么办?” 迦卡妙揉了揉被掐痛的脖子,咳嗽了几下,对这位奥古斯丁少爷的勃然大怒视而不见,轻轻笑着眨眼道:“我是不是把可以您地愤怒理解为对我地关 哭笑不得的奥古斯丁坐回床上,无奈道:“我地迦卡妙小姐,我是担心一不小心划破了你这被塔梅廊城上流社会赞美为缪斯瓷器艺术品的脸蛋,然后我就得面对一大帮垂涎你美貌的年轻骑士贵族们失去理智地杀到脉代奥拉,你也知道,脉代奥拉可没地方让我逃命,除非跳下悬崖,那样死得更快。” 迦卡妙总能从别人嘴中找到自己感兴趣的关键点:“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情?” 奥古斯丁玩味地瞥了眼这个像是在他眼皮底下一溜烟就变成大美人的少女,说是少女其实很不妥,十五岁左右的女人在神圣帝国可以把很多该做和不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奥古斯丁眼中的迦卡妙原本一直停留在当年第一眼看到他就问自己是不是弱智的阶段,现在摘掉有色眼镜仔细一打量,还真是个水灵标致的美女,对于整天与公爵夫人这位奥格斯歌城最美丽女人相处的奥古斯丁来说,他挑剔的审美观筛选出的美女,就一定是大尤物了,眼神下意识盯着迦卡妙的胸部,暗自感慨可惜就是这里比阿佛洛狄那女人小了点。 奥古斯丁突然很邪恶的想,女人这里到底有多丰满,还需要男人双手一点一寸去实践才能摸索出真理啊。 迦卡妙虽然说跟着优雅智慧的公爵夫人学习礼仪姿态这么多年,但对奥古斯丁始终把视线停留在她胸部的举止还是无法做到微笑如常,脸色微红的捧起奥古斯丁刚拿来的《黄金矩形》,挡住她自己并不是太满意的胸脯,问道:“奥古斯丁少爷,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奥古斯丁哦了一声,笑道:“母亲和莱茵哈泰都会时不时给我寄信,胖子在信中有提到你,他不仅说了你一年内连续通过奥格斯歌城对中阶魔法师的三位考核、回到塔梅廊城后又摘取一瓣剑蝶菊徽章的奇迹,也说了你一回到加雅尔郡就让几十对年轻贵族骑士为你而决斗的可怕事迹,他还说了,现在的你要屁股有屁股要脸蛋有脸蛋,就是胸部太小,否则他会考虑你的。” 迦卡妙依旧笑容迷人,但熟悉她的奥古斯丁瞧出了其中的杀机,果然,这位近乎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贵族名媛微笑道:“奥古斯丁少爷,麻烦您请转告莱茵哈泰,下次见到他,我一定会用红莲焚烧把他变成一只伊赛亚城最美味的烤猪。” 第二十一章 最刺人的玫瑰 迦卡妙低头翻阅那本对她来说属于魔法入门基础着作的《黄金矩形》,其中夹杂着老魔法师那张刻画朴勒凯契数魔法阵的羊皮纸,她经常趁巫婆和奥古斯丁不在偷偷摸摸溜进书房阅读禁忌书籍,拥有扎实基础的她对顶尖魔法阵的接触面足够媲美一位皇家魔法协会老人,面对这个初看陌生而有趣的羊皮纸魔法阵便被吸引住,因为这其中似乎有很明显的碍眼缺陷,她正想开口询问的时候奥古斯丁已经递给她一只鹅毛笔,她一个一个轻轻勾勒出来,每找出一个缺陷她便耐心讲解给身边的奥古斯丁听,出乎意料,她不仅找出七个魔法缺陷,最后似乎还找出一个据说涉及到大地脉络结点需要改进完善的地方,奥古斯丁听得稀里糊涂,跟不上迦卡妙一连串晦涩深奥的术语,但奥古斯丁肯定这点跟《斐伯纳魔法与数字分割终极奥义》无关。 迦卡妙见身旁的奥古斯丁少爷没有声响,低头皱眉凝思的她以为自己的讲述不够清晰,略微思索,将所有头绪在脑海中整理一遍,然后跟他要了一张印有紫曜花徽章的精致美纸张,头也不抬在信纸上刻画一个她心目中的完美版朴勒凯契数魔法阵,边画边说道:“大地脉络是个尚且不被史诗大陆魔法工会涉猎的秘密领域,我也是通过您那位老师的书籍才了解到一点粗浅理论,土系魔法有句名言,给我一根杠杆和一个支点就能够撬起整座史诗大陆,我想这个尚未破解的神秘支点就是大地脉络吧,它牵涉面和涵盖面太广,在我看来,也只有您那位不知姓名的古怪老师对这个黑暗领域拥有足够的深刻理解,在浩瀚深邃的魔法领域,一百个魔法师中有九十九个都心存畏惧地选择了在某个分支上精耕细作,而仅剩的这一个异端也需要恐怖的天赋和运气才能侥幸成为集大成者。” 终于画完,舒了口气。迦卡妙抬头却看到这位奥古斯丁少并没有注视她手中的信纸,而是她的脸蛋。 迦卡妙突然想起公爵夫人的一句话。男人地事业在剑和矛上,在马背上,他们的兴趣嗜好则在酒杯中,在女人地脸蛋和肚皮上。 只不过他眼神虽然**,不过更像是他父亲那般对待一件艺术品时候的欣赏,并非寻常年轻贵族们恨不得她立即褪下所有衣裳的淫秽亵渎,对于后者,迦卡妙从来不吝啬表现她惊人的魔法天赋,就算在脉代奥拉也不例外。此时的神学院便有两个差点被烧成木炭的倒霉虫。 奥古斯丁接过她手中的羊皮纸和改进版魔法阵信纸,笑道:“迦卡妙,你帮了我一个大忙,说吧,要我怎么感谢你。” 迦卡妙丝毫没有矫揉做作,微笑道:“把你留在罗桐柴尔德的书籍都借我看几年,最多十年。十年后我一定原封不动还给你,保证不多也不少一页。” 奥古斯丁想起巫婆说最好不要让这个女孩过多接触这类“禁忌魔法”,摇头道:“这点不行。” 迦卡妙一本正经柔声道:“奥古斯丁少爷,那些书已经在塔梅廊城了。” 看到奥古斯丁讶异表情,阴谋得逞的迦卡妙眨眼笑了笑,道:“我跟公爵夫人撒了个充满善意地小谎,说要我帮你把这些书带到塔梅廊城,以便你翻阅。我虽然清楚公爵夫人知道我的小把戏,但她似乎并没有戳穿它的意思,所以奥古斯丁少爷您就别试图将这些书籍运回奥格斯歌城。” 哭笑不得的奥古斯丁伸手轻柔拍了拍这个胆大包天少女的娇嫩精致脸蛋。真像一朵含苞微微绽放的玫瑰花啊,仿佛沾着清晨的露水,带着沁人心脾地青涩芬芳,奥古斯丁虽然也有点尴尬这个唐突举止,但神情自若,道:“我不是不舍得让你接触这些很容易把你送你异端裁决所的书籍,但我那位指引者曾经说过这些你无法掌握的魔法知识就像一头洪水猛兽,很有可能把你吞没,或者把你牵引到异端的歧路。s否则就算送给你也无妨,迦卡妙。我并不是一个对朋友吝啬的人。” 迦卡妙撇过脸,背对着奥古斯丁。 身体优美迷人的弧度像一把微张的弓,有些诱惑,似乎带着一种奥古斯丁第一次发现的未知危险。等到她再次转身坐在奥古斯丁身边时,精美如瓷的脸庞。却换做了狡黠的表情和天真地眼神。还有一抹未曾完全褪散的绯红,她盯着奥古斯丁。道:“知道吗,奥古斯丁少爷,您在我眼中,始终是个弱智,你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没有像我这样让老魔法师们惊呆的核砝,对我来说,没有我聪明的人都是白痴,我这样说,拥有罗桐柴尔德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奥古斯丁少爷,您会生气吗?” 女人的心思果真如魔法世界一样深不见底,连最狡猾的政客都不能猜中女人真正想法吧?奥古斯丁对迦卡妙其实这些年一直心存戒备,他很清楚知道迦卡妙在公爵府表面上的恭敬很大程度都是迫于对罗桐柴尔德的屈服,并非对他个人地畏惧,所以他摇头道:“不会,很高兴你说出实话。” 迦卡妙眼神玩味道:“奥古斯丁少爷,您没有要强暴我的**?有些贵族不是都喜欢粗暴占有一个凭借智商不能征服的女人吗?像塔梅廊城我家族中几个头脑跟猪一样的哥哥就很喜欢对一些平民女孩做这种事情。” 奥古斯丁笑道:“别引诱我做一个褪下绅士外衣的贵族。” 迦卡妙优雅起身,走到门口地时候转头凝视着奥古斯丁,道:“奥古斯丁,当你离开奥格斯歌城来到脉代奥拉,胖子充满孩子式幼稚崇拜地给我演示过你教他地那些陷阱,我用水系魔法把这头背叛当年两个人之间秘密联盟的肥猪冻成冰雕,在那一刻,我突然找到了让自己追求魔法终极奥义地动力,在那之前,我不过是满足我家族的可笑虚荣心罢了。” 奥古斯丁微笑着说出一句年幼时便曾对她说过的话,“以后请喊我奥古斯丁少爷。” 迦卡妙行了一个贵族礼。然后离开。 这栋建筑外站着两个一身乌黑有火烤痕迹的少年,约克和尼禄。对于连雌性生物都极少出现的脉代奥拉来说,一个迦卡妙这样的年轻美人本身无疑便是对处于青春期地尼禄和约克充满了禁忌和诱惑意味的最大勾引,当时这个柔柔弱弱地贵族名媛攀爬了几个时辰,终于历尽千辛万苦来到石峰顶端,就看到两个眼睛都不眨一下盯着自己猛看的色狼小修士,心情不佳的她直接送给这对少年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火球乱舞术,整个脉代奥拉顶峰顿时光亮璀璨,然后就剩下两个漆黑如木炭的呆滞少年,更强大的是迦卡妙一脸甜美笑容从尼禄嘴中询问到奥古斯丁的详细住处。 此刻走出奥古斯丁的建筑物。一脸谄媚的尼禄和一脸紧绷地约克还守在门口,看到迦卡妙立即迎上去,看得出来,约克这个吟诵魔法咒语流畅无比的家伙面对这位塔梅廊城美人却是战战兢兢,尼禄倒是脸皮奇厚,殷勤道:“迦卡妙小姐,这么快就要离开脉代奥拉了吗?其实我们这里是有专门住所提供给访客的。” 迦卡妙没搭理这位庞培家族的贵族少爷。更懒得正眼瞧一身乌黑后更像一块木头的约克,直接走向下山的石缝出口,几位家族骑士早守候在一旁。这个时候包括约克老师在内的脉代奥拉元老们也都出来相送,这些老头子想必也对迦卡妙这位魔法天赋兴许还胜出约克一线地天才女人极其感兴趣,对于这个贵族小姐能够攀上脉代奥拉主修道院也是持有欣赏态度,作为帝国十大修道院中贵族拜访次数最少的脉代奥拉,更别说能常见到她这样的女性。 不理会这群老人和两个傻瓜一般的少年,钻入石缝,憎恨这条艰难道路的迦卡妙眯起眼睛道:“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个该死的脉代奥拉炸平。” 不知道红衣大主教伊耶塔听到这句话会不会简单当做一个孩子气的玩笑。还是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黄昏,脉代奥拉石峰山脚属于迦卡妙家族的车队终于缓慢离开,奥古斯丁坐在那棵铁拔翁树枝干上,晃着脚丫,眺望远方的平原景色,心旷神怡。尼禄小心翼翼爬到奥古斯丁身边坐下,他其实是个有恐高症的人,而且对奥古斯丁说过每次他站在高处潜意识中就有往下跳地冲动,所以如果某个时刻身边没了人影奥古斯丁可能也一点都不会奇怪。 尼禄托着腮帮学着奥古斯丁远望,笑道:“真是个漂亮的贵族小姐啊。你说呢,奥古斯丁?” 奥古斯丁瞥了眼还有烧烤烟焦味道的尼禄,微笑道:“如果你是想把她骗上你们庞培家族的某张大床,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因为她一定会把你整个家族的大床都烧干净。” 尼禄抹了一把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叹息道:“我已经领教过了,奥古斯丁。早听说你们罗桐柴尔德旁系家族喜欢出一些怪胎,果然不假。” 奥古斯丁没有理会,目前的他倒是与“怪胎”无缘,由出身后奥格斯歌城眼中的平庸普通继承人,到现在的虔诚纯洁的司祭。 “她喜欢你。” 尼禄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招牌式地阳光笑脸,凝视着脸色平静的奥古斯丁,这位差不多能算朱庇特城天字号公子哥这个层面的少年眼中没有丝毫嫉妒。 奥古斯丁摇头笑道:“刚才她还说我是弱智,我也知道她这些年一直恨不得把我冻成冰雕和你这样的烤猪,所以说你这个想法很有想象力,果然不愧是未来要做吟游诗人的家伙。” 尼禄望向红色玛瑙平原,轻声道:“她刚到脉代奥拉顶峰地时候,一身灰土,双手也有割破地血迹,她在我们房子外足足整理了半个时辰,这才进去见你。说实话,本来我还很恼怒这个小贵族女孩的嚣张跋扈,可看到她那个时候地虔诚神情,彻底打消了我的报复念头。” 奥古斯丁轻轻哦了一声,没有表达什么。 他不是约克这样的平民。即使是个智商没办法超越迦卡妙的“弱智”,他也是未来帝国紫曜花的主人。是圣尔忒米斯地弟子,是红衣大主教伊耶塔的教子,所以他根本不会轻易拜倒在哪位名媛美人地蓝玛瑙褶裙下。 但心底终究萦绕着一丝淡淡感动。 奥古斯丁柔声道:“也许这个女孩懂得,在一座玫瑰园中,最刺人最不容易采摘的那朵玫瑰,才最让男人割舍不下。” 尼禄笑道:“你比我更适合做个吟游诗人。” 奥古斯丁摇头轻声道:“尼禄,我以教父另外一位教子的身份真诚劝告你,最伟大的吟游诗人圣裴倍耳纳曾经说过:我们歌伶的把戏不足以娱上帝的。”奥古斯丁了解到忏悔地二号房间的老人是梵特兰蒂冈教廷昔日的大神学家和大异端,但目前最让他感兴趣的却是这位忏悔者地另外一个身份。梵特兰蒂冈图书馆曾经的馆长和魔法书籍管理章程修订者,奥古斯丁带着那张羊皮纸朴勒凯契数魔法阵来到这位老人的房间,面容枯槁的老人有着异常高大的身材,房间中甚至没有存放一本经书或者魔法书籍,他对年轻神父的拜访没有表露反感或者热情,淡然问道:“神父,您有事情?” 奥古斯丁恭敬道:“我这里有一个雏形的魔法阵。想向您请教几个问题。” 被伊耶塔选中地继承人既然如此好学善问,老人脸色和蔼几分,他也知道接下来几年伊耶塔都要撰写一本叫做《教诲》的书,所以对奥古斯丁的冒昧访问并没有过多计较,再说一位热心于权力的司祭也肯定不会愿意与他这个梵特兰蒂冈的大异端多呆一刻钟。 老人接过羊皮纸,略微讶异,道:“这是个有趣的魔法阵,很巧妙地利用了神圣比例,这七个勾画出来的谬误肯定是故意而为,哦?这第八个有点意思。我仔细看看,神父,您如果不急的话可以先坐下来。” 随后一整天奥古斯丁便在老人的提议下将《黄金矩形》和《魔法领域三大神圣比例》都搬来,最后干脆连藏书室三楼的《斐伯纳魔法与数字分割终极奥义》都借出来,这位老者不愧是教廷地老馆长,他的讲解远比迦卡妙要来得深入浅出,老人耐心将他的解释具体到指出几本书籍中某个段落解析,这让奥古斯丁迅速理解了这几本书的大致框架,他虽然没有迦卡妙的魔法天赋,却不妨碍他触类旁通。对于学习,他从来不怯场。最后不仅9个缺点都全部勾勒出来,老馆长还跟他说了不少关于大地脉络假象结点的禁忌知识。 望着心满意足离开忏悔室的孩子还不算强壮的背影,老馆长轻轻点了点头。 到了规定时间,六号房间的老魔法看到那张印有罗桐柴尔德徽章的信纸。愣了片刻。似乎紫曜花徽章和上面那个臻于完美地魔法阵都令他感到愕然,他戴上眼镜仔细研究起这个被奥古斯丁写满论证公式和复杂原理的魔法阵。频频点头,对于第八个意料之外的缺陷更是让老人颇为惊艳,这期间他随口询问奥古斯丁一些问题也都能够对答如流。 老人摘下眼镜微笑道:“孩子,我不管你如何取得今天这个成绩,因为我是个只关心结果的老头子。好吧,神父,我承认你的身份。” 奥古斯丁微笑道:“我知道您不需要忏悔,所以我想问地是,您还有不曾被魔法工会接纳地魔法阵吗?” 老人哈哈大笑,抽出一张羊皮纸,道:“好吧,我再给你画一个不需要太多核砝支撑的异端魔法阵,我相信这才是你最需要地东西,魔法公会那一大堆狗屁规则对你这位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司祭来说都可以丢进臭水沟。” 奥古斯丁笑着点头,剽窃了一句巫婆无意间说过的话,道:“魔法构建了人类社会进步的庞大阶梯,但僵硬愚昧的各种魔法工会却在这个阶梯上摆满了障碍。” 老人收敛笑意,放下鹅毛笔,凝视着眼前这位神情自然的年轻神父,道:“神父,我希望您能继承我的异端体系,我不希望这些知识随着我一起葬入黑暗,而且我希望有一天它们能够不被视作异端,您,能答应我吗?” 奥古斯丁点头,问道:“您相信一个贵族的承诺吗?” 老人缓缓道:“我相信一个身披司祭教袍的异端的承诺。” 第二十二章 放弃牧首权杖 “奥古斯丁,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在朱庇特城,最有味道的女人肯定往往不是最漂亮的那个,而是身上衣服最华贵、头衔最让人仰视、最好带点皇室血统的那位,这样的女人在床上才能带给你最大的征服**,你想一想,一个白日接受一大群贵族膜拜的女人晚上在你胯下宛转娇啼,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唉,我这辈子,玩过皮肤身材没得说的雌性精灵族,据说还是个精灵族的长老,玩弄过白蔷薇皇朝等各个王国贩卖过来的美女,也用各种方式亵玩过大大小小的贵妇,但我还有个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把爱纳斯公主骗上床。” 侃侃而谈的这个人叫布洛克底,他就是朱庇特城克拉夫家族的老家主,而他嘴中提到的“爱纳斯王后”是朱庇特大帝的妻子,神圣帝国最尊贵的女人。而身处忏悔室的老人此刻面对着的是他的私人神父,奥古斯丁,一个身穿圣洁司祭教袍的教士。 很难想象,一个对生命和信仰认真到充满重负的老人是如此言谈无忌,到底那一张才是他的真正面具? 最近这位老人经常拉着奥古斯丁谈心,在这种非忏悔和聆听关系的讨论中他嘴中总能够冒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言论,而这种时候,年轻的神父也从能够说出让老人大觉酣畅的答复,例如此刻年轻司祭便带着像是在讨论深奥教义的一本正经神情,认真道:“男人拥有权势能够强加威严,女人披上权力的华丽面纱,便能增加一种对男人来说类似禁忌的肉欲,在践踏禁忌的过程中,自然**迭起。” 大口啃着一块稀罕的鹿脯肉,老人点头道:“神父,跟你说话就是痛快。对胃口,除了年轻的时候有几个儿时玩伴让我有这种感觉,就再没有了。” 说到这里。老人被沧桑刻满沟壑的脸庞上布满自嘲,丢给奥古斯丁一块肉。年轻时候的纯粹友谊哪里经得起政治利益的推敲,到后来那些个死党不少都成了政敌,中年时期克拉夫家族地“吸血鬼伯爵”布洛克底以冷血残暴著称,一个人类被称作吸血鬼,可见手腕令人发指的程度,老人回想一生历程,狠狠撕咬了一口鲜嫩鹿肉,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地牙齿,道:“神父。趁年轻,赶紧多做些亵渎神灵的事情吧,反正你是罗桐柴尔德的继承人,不怕没人替你擦屁股,安东尼奥这只连我都敢糊弄的狡猾狐狸不会让你留下任何污点的。” “我爷爷在我出生前一年死于一场被外界称作莫名其妙的血亲复仇。” 安东尼奥是奥古斯丁爷爷的名字,他的死已经是神圣帝国的一个悬案,奥古斯丁轻笑道。“还有,您也别喊我神父,否则我很有让你立即忏悔地冲动,您还是喊我名字吧。” 克拉夫家族的老家主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似乎有点感慨唏嘘,沉默片刻,然后盯着奥古斯丁,眼神玩味笑道:“你这样的贵族才配称贵族,我也不知道现在克拉苏家族有没有漂亮的小辈,你要是没有处女情节。s我倒是可以把家族里的成熟贵妇送给你几个,奥古斯丁,我们男人的第一次就得交给技巧娴熟的女人,怎么样,一次三个够了没?” 奥古斯丁汗颜道:“我想这件事情等我走出脉代奥拉再说也不迟。” 老人瞥了眼书桌上一张来自朱庇特城地精致信封,拿起来用它擦了擦沾满油腻的双手,笑道:“奥古斯丁,你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我看庞培家族那小子和马可伯特的弟子都挺细皮嫩肉的。” 奥古斯丁严正声明自己性取向完全正常后离开忏悔地去作坊抄写经书。 老人左手提着那封信,油腻信封内的信纸并不普通,印刷术这项被帝国高层建筑严格控制的发明诞生后。神圣帝国便会分发给各大家族一些印有帝国徽章的纸张,贵族以此来彰显身份,许多家族甚至迷恋到连写信都要用这类纸的地步,罗桐柴尔德和克拉苏家族也不例外。 右手火焰线条萦绕指尖,将这封信焚烧殆尽。 克拉苏家族极少寄信给远在脉代奥拉神学院的老人。这封信的内容够得上帝国机密。克拉苏自然有一条足够安全秘密地渠道将这封信送到老家主手中,虽然最终沾染了一手的油腻。 望着一地灰烬。此刻老人再不像那个与奥古斯丁谈论女人的色迷迷老头,一脸杀伐气焰,站在窗口望着黝黑的品杜斯山脉,冷笑道:“朱庇特城中的无责之权泛滥如女人下体的液体,只是没有想到也有殃及克拉苏家族的一天,真是一群废物继承人,竟然被一个女人搅乱掀翻了克拉苏家族的马车,帝都最美丽动人的寡妇?我已经送你一个不成气候的孙子,难道你以为我还会再送你一枚克拉苏地乌尔翅金山羊徽章?” 深夜,做完一天中的最后一次祷告,奥古斯丁想起来到脉代奥拉这么长时间还仅仅给罗桐柴尔德寄了一封信,合上那本在两位魔法师讲解后逐渐通俗易通起来的《斐伯纳魔法与数字分割终极奥义》,蘸了墨水,提起鹅毛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写什么,脑海中浮现出从未对他生过气的父母、一丝不苟如古老钟表的老丕平、邋遢胡渣地帝国大骑士古利格利以及据说在奥格斯歌城越来越吃香地塔科,动笔的时候一切华丽辞藻都悄然褪去,轻轻动笔,只有最朴素地叙述,将在脉代奥拉神学院的点滴都诉诸于鹅毛笔端。 放入精美信封,奥古斯丁没来由想起从来都是一袭黑袍的巫婆。 这个看不出年纪的女人亲手将自己带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浩瀚魔法殿堂,留下三个封印后便消失于奥格斯歌城头,带给奥古斯丁漫天红色闪电交织的最后华丽一幕,她到底是谁?掏出那张充满哥特黑暗风格的扑克牌,这是一张连续六十年不曾出现的“王后”使徒扑克牌吗?她交给他这张扑克牌,又意味着什么? 奥古斯丁突然有个收集所有一共十九副一千零三十九张使徒扑克牌的想法。 熟悉的脚步声和敲门声,是脉代奥拉神学院的精神领袖,也是西北大教区广阔土壤上所有信徒地“教父”。 两鬓银丝越来越多的老人手中拿着一叠草稿,轻轻放在桌上。道:“孩子,这是《教诲》地第一部分书稿。看完后你如果有不理解的地方可以来找我,这份草稿暂时不要让尼禄和约克看到。” 奥古斯丁点头道:“好的,教父。” 老人松了口气,打量着房间布置,似乎想起自己当年求学时候的情景,陷入沉思。 奥古斯丁没有打扰老人的沉静记忆。 本该去朱庇特城牧首圣庭参加红衣大主教会议的老人轻轻抚摸着那叠书稿,呢喃道:“孩子,教父脱下那身教袍和魔法师长袍,就只是个平民。你脱去司祭长袍,便是个贵族,也许今天的你不会明白,我们所处的大陆不缺浮华权势名利阴谋诡计互相倾轧,惟独缺少忠诚的信仰、纯洁地梦想、高贵的教养、对他人生命的敬意和对游戏规则的遵守。教父不反对你为了家族和你要守护的人而努力攀爬,但同时也不希望你做个一味标榜利益是唯一目的、内心道德无需尊重只须践踏的贵族,你可以朝站在你对立面地无辜人举起利剑。砍下他们的头颅,但你内心,必须存有一丝愧疚,这样的要求,你做得到吗?” 奥古斯丁沉声道:“可以。” 老人那只抚摸书稿的手轻轻摸了摸奥古斯丁的脑袋,留下《教诲》的开头,缓慢起身准备回去继续撰写。 “教父,您不去参加帝都举行的红衣大主教会议吗?” 奥古斯丁提出了内心的疑问,其实这一点整座脉代奥拉神学院都满腹疑惑,就连几位长老也琢磨不透这个老人的决定。难道说这位院长已经稳稳将牧首权杖握在手中,还是彻底放弃了梵特兰蒂冈教廷最神圣的宝座? 本来神色肃穆地老人听到这个问题,浮现一抹沧桑笑容,道:“奥古斯丁,尼禄那孩子眼巴巴等着他的教父坐上牧首的位置,你也想吗?” 奥古斯丁很老实地点点头。 老人忍俊不禁道:“那个位置,你和尼禄将来都坐不上,我还不如用它来替你们两个孩子做点什么。” 奥古斯丁没有完全听懂最后一句话,但起码听出了他想要的答案,教父已经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牧首权杖。 老人并没有再就这个问题解释什么。笑道:“你来脉代奥拉都有大半年时间了,给你几天时间让你去趟塔梅廊城,尼禄和约克陪你,你如果对荷稣复活大教堂的三圣王骨盒感兴趣,也可以再耽误几天时间。教父身为院长。这个权利还是有的。” 奥古斯丁对盛产美女的塔梅廊城兴趣平平,一听到三圣王骨盒却是兴致勃勃。因为梵特兰蒂冈教廷有个不成文的说法,谁只要找到这只教廷寻找了数百年都不曾获得的圣物,便能够向牧首提出一个要求。力量源源不断,女人还会少吗? 克拉苏家族地老家主敢对尊贵美貌的王后怀有亵渎意图,只因为他掌握一枚乌尔翅金山羊家徽罢了。 “塔梅廊城?据说那里的女人个个是尤物,而且帝国内乱七八糟的骑士都慕名而去使得它成为帝国第三座骑士之城。” 这是尼禄的第一反应,美女,骑士,这是吟游诗人最钟爱地两大基本素材,所以这位贵族少爷满怀憧憬。 而约克地第一反应是:“荷稣复活大教堂?!” 果然是不折不扣的信徒。 院长伊耶塔让三交叉护殿骑士团中地一支精锐骑士队伍护送这三个孩子去塔梅廊城,队伍中夹杂有几位脉代奥拉修士身份的老魔法师,这种高阶骑士配合高阶魔法师的团队对于寻常盗匪来说根本就是噩梦。 下山后三个少年钻入罗桐柴尔德家族的那辆马车,堂吉诃德早已经一身滑稽盔甲的骑着那匹矮马守护一旁,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他的盔甲保养不错,起码那个被光头强盗头目瞧出一个窟窿的头盔已经补洞,而矮马也逐渐肥膘起来。 约克起先看了眼马车外那朵醒目的紫曜花,猜出这应该就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徽章,眼神复杂。在史诗大陆上徽章便是一个王朝或者家族荣耀与血统的象征,是被所有贵族和骑士们坚守和捍卫的血脉标签。进入马车后约克也不肯说话,他是第一次坐这种豪华马车,公爵,这个头衔对父母都是农奴的约克来说太过遥远,遥远到连想象都很苍白空洞。坐在角落的约克看着互相打趣的两个同龄人,轻轻叹了口气。 尼禄看约克板着脸,便笑道:“奥古斯丁,约克的梦想其实是成为一名骑士,我答应他以后会写一本以他为主角的骑士小说。” 约克狠狠瞪了眼尼禄,似乎不满这位死党的出卖,兴许是尼禄的阳光可亲,加上这位来自帝都的大家族继承人经常会给约克讲些朱庇特城有趣的事情,使得约克对待两位贵族少爷的态度截然不同。奥古斯丁轻笑道:“有些人会因为无法承担成为一名骑士必须付出的高额开销而终生保持着侍从身份,当然,像我和尼禄这样的大贵族子弟一生下来就可以成为骑士,约克,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公平?” 约克咬着嘴唇死死盯着这个身为贵族还不知道内敛的奥古斯丁“少爷”,眼中充满怒火和羞愤,尼禄很识趣地保持沉默。 奥古斯丁竟然闭目养神起来,最后吐出一句,“我们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创始人,原本是个一出生连姓氏都没有的低贱奴隶。” 第二十三章 堕落的魔法天才 奴隶,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创始人,紫曜花徽章的篆刻者,约克那颗很好使的脑袋也花费了不少功夫才将三者联系在一起,只不过奥古斯丁这个间接的“示好”也仅仅是稍微减轻了魔法天才的憎恶感,贫民和贵族之间巨大鸿沟中孕育出来的罪孽、芥蒂、仇视这颗果实绝非三言两语就能够吞食消化掉。 尼禄这个时候也出来圆场,道:“不到两百年的庞培家族,虽然不像罗桐柴尔德那般拥有深厚底蕴,但也出了一位公爵四位侯爵,到了这一代,我已经记不清拥有贵族头衔的先辈,虽然一直刻意淡化家族创建者铁匠的卑微身份,但在朱庇特城上流社会,我们庞培还是难免被一位老贵族嘲讽为打铁匠,约克,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少帝都的贵族少爷见面后都会问我庞培,能帮我家的纯种马打几块马蹄铁吗。其实在我看来,贵族中总会有些个对平民奴隶心怀宽容的异类,贫民中也肯定有刁蛮凶残的不可宽恕者,也许你会说我们贵族总是戴着一张伪善面具在行恶,可穷人没了这张面具,那就是彻彻底底的野蛮人了。” 约克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可,坐在车厢角落,眼角时不时瞄马车内的华贵装修,就像一个衣衫褴褛的饥饿穷人突然走进了富丽堂皇的宫殿晚宴,即使不能饱餐,也要牢牢记住,留个念想。 奥古斯丁和尼禄相视一笑,并没有揭穿这位伙伴的滑稽举止,奥古斯丁拿出尼禄送给他的那副使徒扑克牌,每当第一副使徒扑克牌出现在史诗大陆上某个角落,总会有各种材质的精美样品从各个制造大师中流传入各个等级的贵族手中。 奥古斯丁手中这副白水晶扑克牌虽然制作昂贵,却没有丝毫减弱这副被大学者史学家共同命名为“凤凰”扑克牌那种凝滞的殷红刺眼,除了条顿家族的“黑皇帝”撒克逊,白皇帝依旧是从未修改的拜占奥教皇厅首脑,苯青格四世。惹发巨大争议的焦点无疑是卡妙帝国伦道夫女皇,疯子,异端,屠夫,拜占奥教廷和大陆学者以及吟游诗人们一点都不吝啬将这些词语赠送给远在极北之地地年轻皇帝。 尼禄看到奥古斯丁拿着那张格外鲜艳如血的方块q,撇了撇嘴道:“所幸我们神圣帝国与卡妙帝国并没有接壤,这可是一个比泰坦帝国还要野蛮粗鲁的种族,起码与泰坦帝国作战,对方还知道将骑士贵族当作获得赎金的途径。但听说这位暴戾铁血的女皇帝不仅收容了撒克逊、增高了北极钟声大教堂的高度,还颠覆了骑士战争的所有规则,真不知道卡妙皇室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继承人。是诅咒吗?” 奥古斯丁呢喃道:“是祝福吧。没有听清楚奥古斯丁自言自语的尼禄微笑道:“虽然说老牧首落选了这次使徒扑克牌,但教父的老师圣哲罗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获得如此荣誉奥术师,如今帝都已经开始流行这位伟大奥术师地赞美诗了。” 奥古斯丁抽出这张黑桃人头牌,不禁想到在脉代奥拉在昏暗灯光下撰写《教诲》的教父。不知道这位老人想到牧首圣庭青烟燃起走出新牧首的时候。是否会有一丝惆怅?本来圣哲罗姆地当选黑桃j,被视作是教父可以脱下红衣大主教袍子的象征,但老人脱下了教袍,却选择了做一个枯槁者,让整个帝国陷入猜测,就连奥格斯歌城的父母都寄信来隐晦询问这件事情,身在局外的奥古斯丁当然给不了罗桐柴尔德一个真相。s 真相掌握在教父一个人手中,而那只手,却握着一根微不足道地鹅毛笔。撰写一本没有寄托半点野心地作品。 尼禄靠着刺绣精美的柔软垫子,惬意道:“上一次使徒扑克牌最先出现在白蔷薇皇朝白玉石阶上,这一次是拜占奥教廷教皇厅鸦古迦骑士铠甲中,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出现在我的床头。” 奥古斯丁皱眉道:“在使徒扑克牌的出现和流传这段时间其中就不会发酵出阴谋?” 尼禄不以为然道:“不可能,这副扑克牌会最终分别送往玛雅雪山神庙、太阳神祭坛、黄金岛和拜占奥教廷。四方确定后才可以向史诗大陆发布。没有哪位大师的手艺能够蒙骗这四个神圣机构。虽然说开始谁都很好奇使徒扑克牌的制定者,但久而久之。对制牌者的好奇都转移到了发牌后的大陆格局变动。” 约克显然对这类话题一点都不感兴趣,这恐怕也是副院长马可伯特最不中意的地方,一个完全沉浸在晦暗深奥魔法世界地魔法师弟子,能带给这位老占星师什么实质性东西呢?六七十年后再送给他一枚黑兰花徽章? 只是单纯的约克不懂,马可伯特也不方便**裸点破。 他们这对师徒之间的默契远远比不上奥古斯丁与教父伊耶塔之间的心有灵犀。 拥有三交叉护殿骑士和老魔法师护送的车队经过几个村庄,终于在黄昏时刻来到塔梅廊城外,约克掀开帘子一角,看到熙攘人流中远处那些投向自己地眼神交织着畏惧、仰视和艳羡,这让他地虚荣心小小膨胀了一回,对身旁那位奥古斯丁少爷的反感也无形中消散一些。 一个平民出身、幼年便开始专心钻研魔法地少年哪来的那么多心机呢? 塔梅廊城中的读卡尼神学院是马车的落脚点,读卡尼神学院拥有一座耶里格大教堂和四十多座修道院以及红玛瑙平原上大量的富饶土地,甚至可以如此形容,读卡尼神学院是神圣帝国最富裕的神学院之一,只不过它在如同伟岸哲人的脉代奥拉面前不过是一位服饰华丽的小丑罢了。 读卡尼的院长是位将近五十岁的胖子格瓦拉大主教,见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三位少年,在塔梅廊城极有声誉和威严的大主教拿出了平常几倍的恭敬虔诚态度,脸庞上既没有面对加雅尔郡行省长官地谄媚,也没有晚宴上看到塔梅廊城主的故作姿态,胸口画了圣洁三角形手势。一脸如苦修隐士的恬淡神情,不失和蔼的微笑道:“房间已经准备好,是否需要我带你们先看看耶里格大教堂?” 奥古斯丁轻声道:“格瓦拉大主教,我想不需要耽误您的清修时间,我们自己在塔梅廊城走走就行了。” 本来将视线平分向三位少年的胖子大主教立刻集中视线到奥古斯丁一个人身上,笑容更加和祥,道:“司祭大人,如果有需要,您可以随时喊我。” 望着三个从脉代奥拉走入塔梅廊城的少年背影。读卡尼神学院众多副院长中的其中一位心腹终于可以走上前与大主教并排,轻声道:“院长,虽然不理解您为什么不让我们把他们当作贵族看待。但我还是按照您的指示,替这三个孩子安排了三间普通房间作为副院长,是没有资格与院长抢占外来贵客眼中第一印象地。 大主教眯起眼睛,使得眼睛彻底深陷于肥胖脸庞。道:“脉代奥拉院长素来反感我们读卡尼神学院的华丽作风。难道你希望这三个孩子回到脉代奥拉后对红衣大主教大人描绘我们这里的房间是如何如何地奢侈?哦,当然,脉代奥拉的孩子们眼中当然觉得我们的贵宾房间有点铺张,虽然事实上那仅仅是塔梅廊城普遍水平,可孩子知道些什么呢。” 副院长恍然大悟。 大主教沉声道:“这段时间内,这几位少爷不管提出任何要求,读卡尼都必须办成。奥格斯歌城的少爷似乎没传说中那般平庸,而朱庇特城地庞培少爷也没我们所知地那样跋扈,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伺候一个聪明的贵族总比伺候一百头蠢猪要来得费神吃力。” 塔梅廊城除了摆设有充满神话色彩的“圣歌拉尔水杯”的耶里格教堂,还有许多引人入胜的景点名胜,像分割城市的亚瑟多瑙河,这条河也是红色玛瑙平原的母亲河,但出名的并不是亚瑟多瑙河本身。而是河上地“夜蔷薇大船”。蔷薇,在史诗大陆第一强国白蔷薇皇朝中是当之无愧的国花。只是到了神圣帝国,便成了妓女的代名词,例如帝国内澳梅科城最负盛名的妓女品种“白蔷薇”,而塔梅廊城的“夜蔷薇”也是让无数男人神魂颠倒地尤物之一。 换上一身普通人服饰地尼禄蹑手蹑脚来到奥古斯丁房间,关上门神秘兮兮道:“奥古斯丁,晚上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正在翻阅五十四张使徒扑克牌的奥古斯丁头也不抬道:“是亚瑟多瑙河吧?” 尼禄找到知己一般一把握住奥古斯丁地手,激动道:“不愧是传闻两岁就夺去澳狄斯亲王女儿的奥古斯丁少爷,在脉代奥拉的这两年多时间可把我憋坏了。” 奥古斯丁瞥了眼不过十四岁的庞培继承人,道:“你十一岁的时候就糟蹋了帝都的某位名媛?” 尼禄如女人一般精致的脸庞浮现一抹羞赧,咕哝道:“这有啥稀奇的,在朱庇特城,十一岁还没破处的贵族少爷可是会被嘲笑致死的。我知道几个有皇室血统的家伙在九岁的时候就玩弄过起码两位数的女人,虽然我也很好奇当时他们有没有那个功能,但***里都是这么流传的,你要是个不懂得女人身体构造的处男,哪怕你是位王子,都进不了我们那个小***。” 奥古斯丁嘲讽道:“尼禄少爷一定在这种***里如鱼得水吧,整天到晚讨论着某位名媛千金的胸部如何丰满醉人,某位伯爵夫人的屁股是怎样的雪嫩肥硕,又或者哪个家族中的小姐到了十岁了应该可以采撷了再大些就没那种纯洁味道了?” 尼禄也不羞恼,玩味道:“奥古斯丁少爷,您怎么如此熟悉我们***的规则?” 奥古斯丁耸耸肩,收拾那副扑克牌道:“猜的。” 尼禄失望道:“你不去?我可是耗费了足足一大杯口水才劝服了约克那头犟牛,这可比我当年背诵《马里兰之歌》来骗取塔伯兰家族女孩的初吻还要费劲。” 奥古斯丁神情一动,抬头露出个会意笑容,道:“为什么不去?” 三个少年脱去教袍走出读卡尼神学院,吩咐护殿骑士和神学院人员都不要跟随,只留下一个披上斗篷笼罩于黑袍中的迪米特暗中尾随,一只吸血鬼到了领主级别在暗黑中可以隐藏气息便完全如正常人类,除非是教父伊耶塔这个级别的魔法师才能够起疑 口袋里装有大把金币的尼禄似乎因为有机会开销而格外兴奋,望着塔梅廊城内的各色女人,像一个渊博学者微笑道:“早期拜占奥和梵特兰蒂冈两大教廷都坚定不移地反对非婚性行为和性关系,甚至认为这应该与抢劫、谋杀同罪,是染得最黑的道德罪恶,别说是我们脉代奥拉这样的苦修隐士,每一个信徒必须在宗教节期中禁欲,而各种大小宗教节日加起来有273天!” 奥古斯丁也知道虽然到如今已经不再如以前苛刻,但一年中仍有134天不被允许发生性行为,哪怕你是国王或者贵族也不能例外,起码教廷规定是如此,遵守与否,就要看信徒的虔诚程度,不过奥古斯丁还真没听说有哪个皇帝国王这样严格遵守教廷的规定。 做贼一般的约克走在奥古斯丁和尼禄身后,小声嘀咕道:“圣徒阿乐翰说过,独身者在天堂中的地位,远远高于在即使最美满的婚姻中没有婚外**的人,所以梵特兰蒂冈要坚持用童贞的斧头去砍伐婚姻的森林。” 尼禄邪恶笑道:“约克,拜占奥教廷有我们梵特兰蒂冈没有的唯生殖论、反快乐论和兽性论,你知道遗精也是其中一种性罪恶吗?虽然处罚比较轻,但也得背诵7遍祈祷文和斋戒7天,约克,要是按照这样算,你可就要一年中都吃不上一顿小牛肉晚餐了。” 面红耳赤的约克掐住尼禄的脖子,似乎想要把这个口无遮拦的贵族少爷嘴巴彻底堵上。 让约克松口气的是身旁的奥古斯丁少爷并没有流露出半点不屑神情,相反,这个砸过他一拳的贵族继承人很善解人意地说了句在约克耳朵中无疑是天籁的话语:“我也差不多。” 如释重负的约克并没有看到两位贵族少爷之间嘴角同时勾起一个默契的弧度。 这位单纯的魔法天才,也许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被身旁两个贵族死党拉下水,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贵族式污点。 第二十四章 妓女的第二位上帝 来到一座横跨亚瑟多瑙河的大桥上,可以看到河畔停有大小近百艘船舶,绚烂***将本就柔美的多瑙河映衬得流光溢彩,撩拨人心的莺歌笑语不断。尼禄拎着那袋子沉甸甸的凯撒金币趴在栏杆上摇晃,所幸没有路人觉得一个孩子手中会拿着一袋金币瞎晃悠,尼禄睁大眼睛搜索目标,作为朱庇特城见过大世面的庞培继承人,一般姿色交际花当然不能勾起他的占有欲,很快他就找到目标,那是多瑙河中央河段最大最豪华的一艘船。 并不了解帝国娼妓业的奥古斯丁问道:“尼禄,教廷容许这种行业明目张胆存在于塔梅廊城这样的大城市吗?” 尼禄带着两个伙伴离开大桥,解释道:“到了中期拜占奥和梵特兰蒂冈便顺应潮流诞生了新的思想,对待性由蛮横压制改为理性疏导,阿奎那便说若没有下水道,圣徒石碑大教堂将堆满垃圾臭水;从世界上消除妓女,会使鸡奸充斥于史诗大陆。” 奥古斯丁感慨道:“有趣的比喻。” 约克赶紧在胸口画了三角形手势。 尼禄玩味笑道:“而我们梵特兰蒂冈的神学家显然更有想象力,发明了妓女是帝国安全阀理论,虽然听上去不那么正统,有点滑稽,却最终使得妓女成为一种可以交易的女性化商品,随后两大教廷便开设按照宗教管理的妓院,除了几个重大节日关门以及妓女也必须做祈祷外,妓院受到教会与世俗王国的保护,于是妓院得以在史诗大陆各大城市分布开来,要知道妓院每年缴纳的税收在各个帝国中都占据很大比例,例如出产大陆名妓白蔷薇的澳梅科城,比例更是达到了四分之三!” 奥古斯丁自言自语道:“一起市场法则压倒道德戒律的例子而已,妓女这下子倒真的成为了帝国战争机器的润滑油了。不仅是**上地,也是军费上的。” 耳尖的尼禄神情古怪,欲言又止,终于在走到河畔的时候说道:“奥古斯丁,润滑油这个比喻我的爷爷也曾经说过。” 奥古斯丁愣了一下,庞培家族和克拉苏家族在帝都出了名的骄横跋扈,这几代家主也都是帝国闻名的乖张暴戾贵族,身为司祭的奥古斯丁暂时还不想跟这群老家伙戴上相同的帽子。越来越不自在地约克扯了扯尼禄的袖子,问道:“你不是说有几位一心忏悔的妓女想要向我们坦露心扉吗?” 尼禄在奥古斯丁地错愕中神情自若道:“到了我当然就会把她们指出来的。约克,主告诉我们即使身处污秽,也不可以受到魔鬼的引诱。一个心地纯洁的教士眼中应该只会是信仰和教义,你该不会是想歪了吧?” 约克赶紧摇头郑重道:“没有!” 原本奥古斯丁还纳闷尼禄怎么能够将约克拐骗出来,原来根本就是打着这么个冠冕堂皇地幌子,倾听忏悔。s真是个漏洞百出地理由啊。奥古斯丁瞥了眼约克,恐怕这个家伙心底也充满了好奇和渴望吧?悄悄点燃**的导火线,年轻的身体哪里经得起女性曼妙身躯的诱惑。 三个少年在河畔并没有引人瞩目,因为塔梅廊城的“夜蔷薇”除了吸引骑士富翁,还有不少数量的吟游诗人、冒险者、赏金猎人甚至是有机会进城的工人农民或者就读于塔梅廊城学院的贵族有钱人子弟,在这里也许只有十岁以下八十岁以上的男性才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这种不可思议中肯定不会有嘲讽,而是一个雄性成员都会心一笑地善意惊叹。 这艘船名字叫“塔梅廊蔷薇”,两层。内部比外部更加富丽堂皇,塔梅廊城妓女中最出名的便是“夜蔷薇”,能够如此取名的肯定有一定官方背景,事实上这艘船确实有非同寻常的靠山,它不仅仅是塔梅廊那位拥有伯爵头衔的城主接待一些外来大贵族必到之处。这艘船地妓女也拥有向读卡尼神学院神父忏悔地权利。而且从没有这艘蔷薇大船解决不了的摩擦,要知道某些贵族之间注定很难有结果地争风吃醋习惯最终便把怒火发泄到无辜的妓女身上。 约克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房间装饰。这位平民少爷无比贫乏的词库中绞尽脑汁也只能搜索出“漂亮”这个单挑的词语,大厅没有半点一处妓院寻常都会泄露出来的猥亵氛围,从东亚次大陆进口的纯手工羊毛地毯,象牙雕琢镶嵌有高品质晶石颗粒的华美椅子,六盏将大厅映照得亮如白昼的仿水晶玻璃吊灯,墙壁上挂有一幅幅美丽贵妇模样的美人肖像画,这分明是一个再贵族不过的大厅。 带领三人走入船的是个打扮艳丽的成熟女人,她们往往是上了年纪的妓女,没有被贵族老爷们相中买回家过奢华日子的幸运,也没有被某位性格暴戾或者兴趣畸形的贵族玩弄致死的噩运,最后便得以在妓院充当老鸨的身份指点年轻女孩如何利用身体勾引男人,如果一不小心被喜欢成熟身体的客人看上了,她们还可以赚点额外的波旁银币,当然,所有妓女都更喜欢凯撒金币。 艳丽的老鸨扭动着那火辣辣的身体娇声道:“少爷们,请相信我会带您们走入一个伊甸园式的欢乐殿堂,我们塔梅廊蔷薇栽种有塔梅廊城最动人的夜蔷薇,今晚就等着三位少爷采摘下来搂在怀中宠幸呢。” 说完她便准备带三人去一条两排房间中的走廊,奥古斯丁很容易就猜出这种格局,两边的房间想必呆有妓女,只留下一个窗口让过道中的嫖客观察,看中了便推门而入,然后老鸨会关上这道窗口,看不中便继续往下走,直到有满意的女人为止。 尼禄十分挥霍地抛给这个老鸨三枚凯撒金币,不理会女人无比雀跃的激动神情,很有贵族风范道:“直接上二楼。挑最好的给大爷。” 小心翼翼收起金币后老鸨扭动着丰满屁股带着三个少年来到通向二楼的楼梯,三个凯撒金币可抵得上一般“夜蔷薇”好几天的“辛勤劳作”了,强忍住向这几位少爷主动“献身”的冲动,带着他们来到二楼,这里地格局大致与一楼大厅相似,不少打扮华贵的贵族或者富翁模样男人都坐在椅子上高谈阔论,年龄也截然不同,既有不到二十岁佩带有家族徽章的贵族少爷,也有手指上戴有硕大宝石戒指的白发老头子。他们身边都陪着老鸨模样的成熟女性。 被尼禄拍了一下屁股的女人媚笑着解释道:“少爷们,我敢说这里房间里的美人是塔梅廊城最娇贵的夜蔷薇,所以不少老顾客都在生意繁忙的时候选择耐心等待他们熟悉地美人。我看您们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我先带你们欣赏一遍,价格都明确标在窗口旁边,而且这里的房间与楼下不同。我想只要少爷您们的钱袋足够沉甸。便可以满足您所有地兴趣。” 尼禄笑容阳光道:“我的家族缺信仰,缺修养,缺声誉,似乎在世人眼中什么都缺,可就是不缺金币,看来,我今天真是来对了地方。” 老鸨看着这位少爷的灿烂笑容,在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呆了一辈子地她也是微微感慨,真是个漂亮地少爷啊。笑起来真好看,这就是阳光的味道吗?只是这种无聊的多愁善感很快便一闪而逝,一想到那三枚金币,她便欢快地带着他们进入走廊。 阳光? 哪怕一百磅重的阳光能有一枚不起眼的铜板值钱吗? 接下来的情景让约克不断地瞠目结舌。 第一个房间内坐着一位衣着华贵宛如贵族的优雅女人,在约克心目中这样的女人恐怕只会在高大城堡中出现。但此刻窗口外醒目标价着“一晚五枚凯撒金币”。尼禄对这样的伪贵族妇人当然是嗤之以鼻。摇摇头,在他看来这种货色也就只能骗取没有贵族头衔地平民富人口袋里的金币。 第二个房间是女仆打扮的清纯少女。而且是两位,尼禄依然不满意,一脸鄙夷,这愈发让老鸨觉得这三个少爷深不可测,第三个房间竟然是一位修女模样的美人在阅读一本教廷经典,尼禄和奥古斯丁很有默契地对望了一眼,奥古斯丁轻轻遮住那块写有“六枚金币”的牌子,而尼禄则二话不说把一头雾水地约克推进房间,尼禄一本正经道:“就是她,想要寻求心灵地净土,约克,接下来就看你的指引了。” 老鸨关上门和小窗口,她没想到那个最不起眼地约克少爷竟然还有这种邪恶口味。 尼禄在角落房间瞥到一个相貌并不算太惊艳美艳的女骑士,想要成为一名吟游诗人的庞培继承人把一袋金币都丢给奥古斯丁,笑道:“我就选她了,希望这位骑士能够提供给我不一样的素材。” 然后他对那位老鸨直接道:“给我朋友一个晚上起码需要一百枚金币的美人,我知道除了一楼二楼你们肯定还有特别设立的房间,能从我口袋里掏走多少枚凯撒金币就看你们塔梅廊蔷薇的本事了。你们的招牌蔷薇小姐要是有赚取一千枚凯撒金币的资本,我绝对不会只给你们九百九十九枚。” 老鸨心花怒放。 别说一千枚凯撒金币,一百枚凯撒金币就已经是神圣帝国内最昂贵的妓女或者交际花一晚价格,当然澳朱庇特城和梅科城除外,王公贵族在这两个城市的一掷千金完全不在理智范围内,但不管如何,一百枚凯撒金币已经相当于亚瑟多瑙河上寻常妓院的几天收入了“塔梅廊蔷薇”方面很快得知了奥古斯丁这位有钱少爷的存在,由另一个姿色和气质都更加出众的成熟美女代替了原先的老鸨,领着他来到二楼走廊尽头,打开门,来到船尾,这里有个阶梯,直接来到最底层的船腹,宽敞的空间只有寥寥三个相互独立的房间,奥古斯丁身边打扮没有半点脂粉气息的雅美女人微笑道:“少爷,今天由于塔梅廊城有一个迎接德孔郡省贸易团的负责人,所以今晚只有您一位来到这里,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同时占有三朵多瑙河最漂亮的夜蔷薇。” 奥古斯丁微笑道:“我这个人不贪心,对了,你的名字叫什么,来自德孔郡省的优雅美人?” 这并不难猜,德孔郡省的口音就跟奥格斯歌城的塔伯区口音一样出名,只不过后者是众所周知不适合魔法吟诵,而前者则是出了名的悦耳动听,许多贵族妇人都喜欢学一口德孔郡省口音来讨好丈夫,只是眼前这位知性女人更具醇味,这是一种绝不是学几年就能拥有的地道德孔郡口音。 身材曼妙、拥有一对异常丰满胸部和挺翘屁股的女人脸色如常道:“聪明的少爷,您可以叫我叶赛宁娜。” 奥古斯丁盯着那张平静的恬淡笑意脸庞,道:“我可以选你吗?恕我冒昧,一个晚上多少枚凯撒金币?”“可以。” 优雅女人很自然地点头微笑道:“谁叫顾客便是我们的第二位上帝呢,只不过可能需要您掏出一百枚凯撒金币。” 奥古斯丁摇头,提起那袋子金币,笑道:“那算了,其实你要是说不可以,这袋子将近两百枚凯撒金币可都是你的了。” 女人伸出纤手轻轻掩嘴,用那一口清泉般天籁的德孔郡省嗓音,柔声笑道:“奥古斯丁少爷,这可真是个让我铭记一生的遗憾呢。” 第二十五章 赐予姓氏,波旁。 奥古斯丁提着那袋子估计今晚是肯定没有机会花出去的凯撒金币,找了张精美绝伦的象牙椅子坐下,这期间并没有将后背留给这个身份神秘的德孔郡省美女,阴沉问道:“福卡斯的余孽不可能神通广大到收买脉代奥拉修士的地步,脉代奥拉附近也绝对不允许有潜藏者存在,能够摆脱我的仆人追踪到这里,难道说你有读卡尼神学院的奸细?或者某个潜伏百年伺机向罗桐柴尔德致命一击的复仇家族成员?” 拥有一张知性优雅气质脸庞和一身尤物躯体的美女此刻简直就是天使的容貌魔鬼的气息,愈发媚惑,道:“越简单的阴谋越容易奏效,依此类推,聪明人眼中的事情总喜欢无限复杂化,推理,分析,解构,然后验证。奥古斯丁少爷,这也是罗桐柴尔德的优良传统,紫曜花徽章最醉人的璀璨。” 奥古斯丁并没有耐心跟一个充满迷团的美女废话,道:“道理是如此,所谓最简单的阴谋做起来不容易就是了,既要有耐心,也要有运气。开牌吧,我没时间跟你绕***,今晚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把你推倒在床上,事后再杀掉。” 奥古斯丁突然意识到什么皱起眉头,他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微笑愈加神秘的女人,如果他没有听错,刚才她讲话的语调是纯正的奥格斯歌城盾区口音,也许奥格斯歌城塔伯区、朱庇特城安德烈区或者像德孔郡省口音会有模仿者,但神圣帝国没有哪个人吃饱了撑着会去刻意学习盾区的卑贱口音。 自称叶赛宁娜地女人突然转过身。微微弓身,浑圆小巧的肩膀。纤细蛮腰,到极其能够引发男人犯罪**地圆润臀部,勾勒出一个性感至极的背影,如果不是确定这个女人的极端危险性,奥古斯丁一定很乐意将这袋尼禄那小子的凯撒金币都花在这个女人乳沟间肚皮上。 诡魅一幕。 女人的身体骨骼吱吱作响,然后整个原本稍显丰腴的美妙躯体像是萎缩一般,变成一个略微清瘦的中性背影。 这已经不是正常人类的举止,奥古斯丁记忆中相似场景便是阿波雷帝狼族塔罗阿索的变身为狼人,以及迪米特这只吸血鬼在吸收充沛血液后力量膨胀引起的身体剧变,坐在象牙椅子中紧握着那袋子凯撒金币。安静等待这个神秘异类地变身。 炼金术和亡灵魔法结合的产物,暗金傀儡?还是忒莫瑞尔族研究狼族后的衍生物品? 转身,出乎奥古斯丁意料,那是一张并不漂亮但很蛊惑人心的女性脸蛋。 她从脸庞到躯干再到四肢构成一具无可挑剔的身体,这种身材在奥古斯丁眼中甚至能够用魔法领域的神圣比例去验证,浑身上下充满了黄金分割的女人无疑是可怕地,那张初看并不惊艳的脸蛋就像拥有一种魔力的魔法阵图案。令人沉沦。 而且她露于服饰外的肌肤堪称完美,那张与漂亮无缘的脸蛋充满了一种圣徒式的悲悯和肃穆,又似乎夹杂着异端的挣扎。 这样一个姿态显然要比刚才的那位“叶赛宁娜”要更加妖冶动人,简直就是尤物中的圣女,因为她的这种诱惑超然于最纯粹地简单肉欲。s 奥古斯丁凝视这张依稀熟悉的奇妙脸蛋,许久,收回视线,醒悟着感叹道:“我没有想到一枚波旁银币会改变你的人生。” 她柔声道:“老管家是个好人,奥古斯丁少爷,您也是。” 奥古斯丁平静道:“迪米特。你可以出去了。” 约克战战兢兢坐下来,看着手捧教廷典籍《圣体转换论》的“修女姐姐”一脸微笑望着自己,更加忐忑不安,挑了离她最远的地方坐下,拿了一本梵特兰蒂冈刚刚发行的《撒丁岛教义》,这本书与《圣体转换论》都是圣哲罗姆的著作,因为这位宫廷大奥术师成为帝国内最炙手可热的神圣人物,牧首落使徒选扑克牌的梵特兰蒂冈方面便不遗余力渲染圣哲罗姆的“丰功伟绩”,大量发行老脉代奥拉神学院院长地论文集,如今神圣帝国上流社会便以通晓《撒丁岛教义》和《圣体转换论》为最流行的时髦。再愚笨的贵族也会采摘几句书中哲言当作口头禅,约克对面的这位身体熟透了的美貌“修女姐姐”显然很聪明地利用了这股潮流,事实上她这段时间地生意相当不错。 渎神? 不不,这完全可以理解为信仰地另一种虔诚,试想一个女人在**的时候还吟诵着典籍语句是何等地感人? 每位在她身上获得心满意足快感的有钱老爷们都会如此善解人意。 约克结巴问道:“修女。你要向我忏悔什么?” 虽然不奇怪这位顾客没有直截了当地扒下她修女衣服。但她对这个似乎有点莫名其妙的问题还是感到好笑,也许是这个年轻客人喜欢事先酝酿一下情绪吧。懂得如何让自己更像个修女的她觉得必须让这个貌似腼腆的孩子觉得那七枚凯撒金币物有所值。于是很配合道:“神父,我觉得我的获得超出了我的付出,所以我心怀愧疚。” 约克捧着那本《撒丁岛教义》,总算有点心安,见这个“修女”并没有想象中一个妓女该有的淫荡神情,松了口气道:“你获得了什么?付出了什么?” 付出了什么?获得了什么?真是个白痴的问题,自然是付出了**,获得了金币。扮演修女的妓女心中嘀咕,只是脸上依然很敬业地保持着一个忏悔者的迷茫。道:“亲吻我一下需要十枚波旁银币,如果让我睡一晚。更是需要七枚金币,这相当于一个贵族家族仆人大半年地薪水,这样的报酬让我地良心受到了很大的谴责。” 说到“睡一晚”的时候这位“修女”很配合地做出一个撩人的性暗示,良心谴责?她说到七枚金币的时候可是一股脑想着这条船上某位相同职业女性一个晚上60多个凯撒金币,这才是她心理不平衡的真正原因。 一个亲吻就值十枚波旁银币?只顾着错愕的约克根本没注意到“修女姐姐”略带着呻吟的性感姿态,一本正经地点头道:“主说过当我们收获两只羔羊的时候必须献祭给他一只,不能心存侥幸,否则必定遭受责罚,你有这种良心上的谴责说明你已经意识到贪婪地可怕,切不可让贪婪这只撒旦腹中诞生出来的罪孽种子在我等心中扎根发芽。否则迎接我们的必定是炼狱中的滚烫油锅。修女,我相信你只要今天醒悟,多行善事,把适当的羔羊数量献祭给主,宽宏仁慈的主一定体谅你,宽恕你,接纳你。” 炼狱?滚烫油锅? 修女姐姐顾不得摆设诱惑姿势。脸色微变,这仅仅是贪婪的罪罚吗?那如果还有虚伪和傲慢呢? 逐渐找到感觉地约克像是一个正在指引迷途羔羊走入正途的真正神父,充满自信的微笑道:“修女,不必畏惧,圣女德列撒或者将自己放在一只热灶中或者绑在一只车轮上,或者捆在拷问台上,把自己的半身埋在坟墓里,其实这些在我看来这都是一种另外方式上的****,本质上与你一样,但她依然能够荣升天堂。而不是堕入地狱,为什么呢?” 开始真正被约克话题吸引的妓女疑惑道:“为什么呢?” 约克似乎有点口渴,妓女赶紧递给他一杯水,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约克开始讲经布道般替她解释如何才能作为一名妓女升入天堂,洋洋洒洒,侃侃而谈。 而走廊尽头的某个房间,同样没有意料之中的呻吟娇啼声。 今晚将两百枚凯撒金币挥霍一空的庞培家族继承人坐在窗户附近,仅仅是享受着那位骑士装扮美女的肩膀按摩。 望着流淌着一河香艳旖旎地亚瑟多瑙河,没有半点猥亵神情的尼禄怔怔出神。 如他所说。在神圣帝国南部拥有大片土地的庞培家族从来不缺凯撒金币,一百枚的确不能算作个小数目,但在这位大家族贵族少爷心目中那袋子金币的价值却是在帝都十倍都换不来的,示意女骑士揉捏力道加大一些的尼禄用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喃喃道:“父亲说,和年轻贵族缔结友谊的最稳固方式是一起**破处。一起第一次杀人染血。接下来,什么时候才能与奥古斯丁和约克一起砍下某颗不走运的人头呢?” 女骑士是第一次面对这样地客人。斯文儒雅,谈吐风趣,而且有一脸迷人的阳光笑容,虽然年轻了点,但无疑是个让女人沉醉的男人。来到这艘船却惟独不肯做最应该做的事情,其实她心底很愿意这个英俊男人像以往那些男人粗鲁地占有她,对于她这样的女人来说,最大地幸运不是拥有一份不着边际地爱情,而是一个既肯花钱又足够绅士优雅而且在床上的表现还足够勇猛地男人。 尼禄轻柔道:“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女骑士装扮的女人不知道如何答复才会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粗俗鄙陋,所以最终她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尼禄转身朝她露出招牌式的笑脸,道:“所以我不会占有你。事实上你只有一点点像她,如果你再像一点,哪怕只有再多一点,我都不会让任何一个男人侵犯你。” 她依然沉默,注定已经获得5枚金币的她懂得知足,虽然这枚金币最后只有一枚能够真正落入她的口袋。 “你叫什么?大致猜出内幕的奥古斯丁将那袋子金币随手放到桌上,微笑着望向这个面容身体都足以蛊惑人心的女人,他印象中的她不过是当年盾区那个抱着弟弟的女孩,衣衫褴褛,面容惨淡,谈不上半点身材,但这双眸中却让奥古斯丁牢牢记住,同样,他还记得她弟弟当时的深刻眼神,贫穷是会逼疯一个人的。 “伊甸盖娅。” 她补充道:“这个名字是一位老人帮我取的。” 面对奥古斯丁,她再没有“叶赛宁娜”的恬淡从容,心态似乎还仅仅停留在当年那位被赠予一枚银币的贫贱女孩。 奥古斯丁皱眉道:“没有姓吗?” 女孩摇摇头,对她这个阶层的贱民来说,姓氏是个遥不可及的尊贵奢侈品。 奥古斯丁微笑道:“姓波旁吧,我以后叫你伊甸,伊甸比伊甸盖娅好听。” 这就是大贵族的特权,赐予姓氏。 女孩咬着嘴唇,点点头,今天的她不再如当年软弱,但感恩的心,未曾染上一丝不洁的尘埃,哪怕这具身体充满了教徒甚至是异端种族眼中不洁的玷污。 “你的身体?”奥古斯丁终于说出了内心的最大疑惑。 伊甸缄默不语,面容交织着复杂神情,似乎有说不出口的难言之隐。面对奥古斯丁少爷的异常耐心的安静等待,她终于开口道:“如今的我能够改变自己的身体肌理,这不同于于血族或者狼族在特定条件下的单向变形。因为我这具身体,吸收了四十六名吸血鬼的血液,其中包括瑟特斯家族的一个亲王级长老,冈德修斯家族的一个公爵,忒莫瑞尔族的两个伯爵,十三个种族,不曾遗漏。我跟随奥古斯丁少爷您来塔梅廊城,一方面是保护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得到读卡尼神学院耶里格大教堂保藏的圣歌拉尔水杯,这只圣杯能够净化我身体中的血液。” 奥古斯丁笑道:“需要我帮忙吗?” 虽然神情自然,但内心却是无比震撼,他清楚解剖学,也粗浅解炼金术和黑魔法中的熔合禁忌,将一个人类“炼化”成一个融和13吸血鬼种族血液的“大异端”,这根本就是个疯狂到畸形的黑暗试验,而试验体则更毫无悬念地需要承认恐怖的痛苦,那种痛苦将不止限于肌肉层面的绞痛,而是类似封印的渗入灵魂的撕心裂肺,死了,远比活着轻松,这就是这种试验体的唯一感受。 望着这位噙着乖巧温顺笑意的女人,奥古斯丁缓缓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他想占有“祭坛”,想要保护紫曜花徽章下的母亲和德古拉之牙占星楼上的潘多拉,这一次,他只想要抓住眼前这张纯澈的笑容。 第二十六章 贵族初夜权 “我已经拿到圣杯了,今晚德孔郡省的贸易团帮了我一个大忙。”伊甸彻底松了口气,微笑道。哪怕是同伴眼中的敬畏和生疏或者血族异类眼中的憎恶鄙夷,她都可以漠视,惟独不能够承受眼前这位年轻男人的异样眼神,但赐予她姓氏的奥古斯丁少爷的安详神情让她充满平静。 身陷炼狱,便不再恐惧地狱。 所以她能够在这个年纪爬到异端裁决所的审判者位置,因为她走的每一步,都沾满了血族等异端种族的血液,还有她自己的。 奥古斯丁不想刻意讨论让她回想痛苦过去的话题,挑了个最轻松的,笑道:“能给我看看这只传说中能够将普通液体变做通灵圣水的圣歌拉尔水杯吗?伊甸你放心,我对读卡尼神学院也没什么好感,你要是肯还我一枚波旁银币,我一定不会告发你。” 不再是当年在盾区贫民窟双眼迷茫看不到半点未来的女孩,如今已经拥有伊甸盖娅-波旁这个姓名的女人微笑道:“奥古斯丁少爷,您就算把那袋子凯撒金币都给我,我都不会还你那枚波旁银币。至于圣歌拉尔水杯,它已经被我身体融和,只要用点暗炼金术就可以将这样被梵特兰蒂冈忽视的圣杯偷走,其实像圣骸铠甲,或者圣徒阿乐翰之心这类教廷圣徒,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物,可以理解为另一种物质层面的生命体,而这只圣杯的材质很特别,是大伽玛红铜。” 奥古斯丁好奇道:“完全熔合大伽玛铜制圣杯和拥有十三种族血液的身体?是暗炼金术中的迦拉枢机械化奥义还是迪普奇拉迪液化法则?我见过这两个词汇的非官方解释,但不清楚具体地步骤,不过听上去很像你的手法。” 伊甸点头道:“本质上是迪普奇拉迪液化法则,但可能那位夫人送给奥古斯丁少爷您的参考书籍有些岁月的缘故。其实这条法则已经进化成现阶段的犹裴米娅液固态互逆法则,只不过这条没有公诸于世地法则并没有完善到完美的程度,但足够让我可以从身体中重新解构一只崭新的圣杯。” “犹裴米娅互逆法则?确实是个很新鲜的名字,有点古怪。” 尤其喜欢这类禁忌领域知识的奥古斯丁就像是起初见到变身后的伊甸盖娅一样觉得惊艳,他没有奇怪为什么她知晓巫婆的存在。feiku小说网这在罗桐柴尔德并不是一件太值得遮掩的事情,因为连公爵夫妇都不清楚那位“圣尔忒米斯”的真实身份,伊甸既然当年被老丕平纳入家族,而且能够在今天出现在“塔梅廊蔷薇”船上,就肯定是家族的心腹,如果说这个女人能够装出这种让奥古斯丁都不存半点怀疑地神情举止,那奥古斯丁很甘心死于这张漂亮面具后的阴谋。 伊甸犹豫片刻,道:“犹裴米娅是个人的名字,是某个人为了纪念他妻子而命名。” 奥古斯丁试探道:“那个男人是想通过研究暗炼金术来挽救他妻子的生命,或者说代替神赐予她一条暂新的生命?如果真的是像我猜测这样。那除了进化迪普奇拉迪法则,还必须掌握亡灵魔法的灵魂锁链以及将这灵魂存储于某样容器地傀儡术,如此说来,这个男人,必须同时精通高阶的炼金术、亡灵术和傀儡术,我不想说什么异端之类的评论,只想说。这是个好男人,只是一个人脑袋装载那么多东西,不会疯掉吗?” 伊甸感慨道:“奥古斯丁少爷,您很智慧,就如同您那些在肖像画中带着温暖笑意的罗桐柴尔德祖辈们一样睿智,被你说中事实的老人就曾经评价过您的家族是帝国内最适合做老派贵族的代言人,他经常在清醒的时候感慨如今的帝国新贵族们丧失了太多一个老牌贵族应有的特质,事实上他个人就很反对皇帝陛下将大把勋章和贵族头衔分发给平民骑士地做法,谁让他是本身就是老派贵族呢。” 带着浓郁好奇心,奥古斯丁深究问道:“这个制定犹裴米娅互逆法则的老人是谁?伊甸轻声道:“我的老师。异端裁决所的三位异端巨头之一,帝国精神领域的权威,虽然他自己一天当中只有一小半时间保持清醒状态。也是他,在四十年前启动了梵特兰蒂冈3号工程,具体内幕我不能透露,但成果就是现在代号13的我,正是这种成绩,让我成为异端裁决所的高阶审判者,奥古斯丁少爷,您曾经见过佩戴红手套的守夜者。我就是其中一员。” 奥古斯丁震撼道:“代号13?难道还有12个比你更完美的守夜者?” 伊甸轻轻摇头,神情淡漠,道:“梵特兰蒂冈每年都会寻找具备灵体潜质的女人,从女婴到女孩,数以百计地输送往秘密基地。但这些被称作初试样品地女性只有极少数能够在精密鉴定后具备试验体的资格。四十年来将近五千名准灵体女性死于试验体阶段,而我是实验室历史上第13个半熟体。所以在异端裁决所路西法实验室中代号13,据说在一年前已经诞生第14位半熟体,但不管如何,我都是第一个成果体,这一半归功于圣歌拉尔水杯。” 奥古斯丁听到这些骇人听闻的教廷秘录,重重吐了口气,道:“难道说成果体之上还有更完善的阶段?” 伊甸微笑道:“老师说成果体之上还有一个台阶,终极体,他称作最近神的人类身体。” 奥古斯丁叹口气道:“伊甸,你是第一位成果体,你肯定是最出众地灵体吧?” 伊甸盖娅,奥古斯丁其实一直在猜测“伊甸”和“盖娅”这两个词汇地真实含义,字面上看前者是“纯洁的圣殿”,后者在古拉兰经语中意思是“大地之母”,她嘴中那位疯子式地异端巨头替她取这个名字肯定有深层含义,伊甸还能理解,那是一种“亵渎”和“圣洁”的鲜明对比,可“大地之母”如何解释?至于所谓的“灵体”,是指拥有特质属性的人类? 伊甸低下头,轻声道:“我是13个半熟体中最不适合进阶的,老师说我的进化是个奇迹,我想这次成为成果体一定会被说作怪物了吧。” “怪物?” 奥古斯丁摇头道:“在这个世界上被称作怪物或者你老师那样成为异端裁决所的异端巨头,有什么不好?旁人视线的敬仰并不是你的仁慈,而是你手中的剑和矛,旁人眼神中的温暖并不是你的端正品质,而是你准备赐予他的金币和权势。” 说到这里,奥古斯丁泛起一个自嘲的苦笑,“这么说也许偏激了点,但也**不离十,我如果不是罗桐柴尔德的奥古斯丁少爷,而是某个小地方的小贵族,大可以做些霸占当地最美丽女人一辈子做个耀武扬威跋扈继承人的龌龊事情,但每当我站在油画肖像下,紫曜花徽章的篆刻者死于泰坦帝国亡灵师的诅咒,第三位家主死于被政敌收买的膳食管家的一份美味餐点,第七位家主死于一个身体内种植有神秘毒液长达八年的女仆肚皮上,而我的爷爷,更是死于一场莫名其妙的血亲复仇,你说,我能一天到晚想着女人的胸部屁股吗?就连莱茵哈泰都知道揩油后收敛起轻浮通宵阅读军事类书籍,我们罗桐柴尔德,不懂点城府的继承人是会淹死于唾沫中的。做怪物,总比仰视别的怪物要来得舒心,例如北奥武符家族的君士坦丁这类家伙。” 奥古斯丁靠着象牙椅子,闭上眼睛,缓缓道:“我现在还只是个司祭,只是一身勋章的父亲背后的继承人,等到再大些,肯定会遇到想要保护的人,想要占有的东西,想要蔑视的对手,甚至是想要直接杀掉的敌人。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不充分利用自身和手头的资源,这不是个好习惯。伊甸,我不想对你说教什么,今天的我也根本没资格对今天的你说教些什么大道理。罗桐柴尔德家主第二位家主告诫我,与其仰视绚烂太阳与众人一味赞美,不如低头在黑夜中独自谨慎步行。” 感慨完毕,等奥古斯丁睁开眼睛,顺手拿起一旁充满异域风格的水晶杯子喝了一口提奥多西葡萄酒,转头再看伊甸,却是一口将刚含在嘴中还来不及细细品味的美酒喷了出来。 这就是所谓的贵族初夜权? 第二十七章 亵渎 一具浑身充满黄金分割的完美**呈现在奥古斯丁眼前,如优质象牙的乳白色肌肤,一头黑发披散而下,她的一只手护住下面的隐密处,另一只手则挡住春光如月光般流泻的胸部,那身衣服滑落于脚端,她望向破天荒面红耳赤起来的奥古斯丁,那双眸子让这张脸庞充满圣母式光洁的诱惑,她浑身散发着禁忌和神圣的矛盾气息。 她难道不知道奥古斯丁少爷已经是个地地道道的“男人”吗? 虽然已经傻眼的奥古斯丁但还没有傻到要问些“你为什么脱衣服”之类的白痴问题,他也没有道貌岸然地做羞涩状赶紧跑过去替伊甸穿上衣服,又喝了一口酒,很男人地将甘醇美酒和本能的**一起吞下腹中,任由其燃烧。 在男人的喝酒的时候,一个赤身**的女人,总是会愈加蛊惑人心的。 伊甸轻声道:“奥古斯丁少爷,圣歌拉尔水杯已经洁净了我的身体和血液。” 奥古斯丁突然看到羊脂白玉雕塑出来的**肩膀处有几瓣触目惊心的鲜红莲花,栩栩如生,充满灵气,起身,发现新大陆般强压下内心的欲火,来到**的伊甸身前,见她已经闭上眼睛,没有了那双深不见底的诡魅眼眸,比例细腻神圣的脸庞便只有女人对待**的羞赧矜持,第一次在男性面前坦露**,对女人来说这在任何时代都是件难以启齿的举动。 扳过伊甸的曼妙温润身体。 奥古斯丁瞠目结舌。 一朵硕大华美的莲花鲜艳如血,占据着背部脊柱中央的位置,然后一瓣瓣莲花以这朵血莲为中心蔓延绽放开来,那是一种怒放的姿态,仔细观察,每一瓣艳红莲花浑然天成,绝对不是手工纹身,整个曲线玲珑的背部就像是一副奇美绝伦的哥特式巅峰图案,黑暗而凄美。 肩部的几瓣莲花稍显娇弱。不似后背中央区域花瓣那般饱满,而那朵脊柱中部地完整莲花中心有几点黄金色花蕊,细致一数,刚好是13点。 奥古斯丁颤颤微微伸出手,终于触碰到这个柔滑如东亚次大陆宫廷绸缎一般的美妙肌肤,他手掌下那些花瓣像是充满生命地流溢起来。一瓣瓣鲜艳刺目的莲花仿佛构成一个连神祗都不可触摸的玄奥图腾。当奥古斯丁将手抚摸到中央绽放状莲花时,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伊甸灵魂深处的美妙颤动,许久,如艺术家般欣赏完这个神似他背后封印的绝美图案,终于开始用一个男人看待美女**地眼神一寸一寸扫视这个曲线玲珑的后背,手指顺着他的视线轻柔滑下,最终来到挺翘臀尖,伊甸的身体始终处于微妙颤抖中,并非拒绝,而是一种潜在暗示。触手可及的柔腻。由指尖带来的美妙陶醉让奥古斯丁闭上眼睛,这让他记得前世人生中第一次接触到和田美玉雕琢而成的国宝重器“八部天龙”,羊脂暖玉润人手,奥古斯丁一把抱起伊甸走向其中一个充满南亚次大陆哈德堡海岸风格的雅致房间,对这位贵族少爷来说,拼命努力做个不一样些的贵族归根到底是还是为了让自己的未来更滋润,而不是作贱自己。奥古斯丁并没有自虐地倾向。 怀中打定主意向他“献祭”出初夜权的女人睫毛轻微颤动,紧咬着嘴唇,胸前的风景比以景色绚烂的瑕多丽庄园还要旖旎,而这个男人则说着更让伊甸羞涩的****言语:“这样的身子,别说我一个司祭立即撕下教袍变做畜生,恐怕连牧首都恨不得跪下来舔你的脚趾头吧?伊甸,放心,我这几天有大把大把地时间,有的是时间欣赏你从内到外每一个动人细节。” 伊甸盖娅象征性遮掩着两处对女人来说最隐秘对男人来说也是最具诱惑力的私处,她了解这位奥古斯丁少爷的隐忍城府。知道这位罗桐柴尔德继承人的铁血冷酷,也体会他沉重面具后的那一丝偶尔流露不为人知的温暖,但似乎并不知道从未在公爵府调戏女仆的奥古斯丁少爷是如此“下流”的一个贵族。 她似乎也忘了,这世界上哪有什么从床上到床下都一本正经的帝国贵族,多得是床下绅士含蓄床上野兽粗暴地雄性生物。 伊甸被双眼几乎可以喷出火来的奥古斯丁抱到床上,后者以惊人的速度褪下所有衣服。在这位少爷的指示下伊甸摆了一个令她恨不得咬舌自尽的耻辱姿势,对这方面几乎一无所知的她紧闭着眼睛忐忑问道:“奥古斯丁少爷,教会告诫我们做这种事情,男人应该处于积极主动的上面,以表示其高贵。而我们女人则应该处于被动的下位,以承认自己卑下,可您为什么要让我摆这个奇怪的姿势?” 某位满脑子已经充斥淫秽思想的贵族装傻道:“教会有这样告诫我们吗?” “嗯!” 这位辛苦憋了十多年地贵族少爷终于在此刻露出邪恶本质,俯身亲吻着伊甸的背部莲花图案,一只手轻佻拿开女人护在胸口的手。一把握住那坚挺和柔嫩达到一个完美平衡点的**。眯起眼睛神情陶醉地轻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觉得教会一定会体谅我在这方面的愚昧无知,如果梵特兰蒂冈愿意。我不介意教廷方面派遣一两位年轻修女细心教导我这方面地知识,我可是个连红衣大主教都称作虚心好学地虔诚教徒啊。” 一个漂亮女人有副好嗓子,最适合做什么事情?当然不是唱歌。 对奥古斯来说,此刻伊甸在经历初期的阵痛后逐渐进入状态,而她地略微冷漠中夹杂着压抑**的动听嗓子也终于让奥古斯丁领略到“天籁之音”的含义,这种声音与熟女的呻吟很大区别,这是一种含苞渐放的媚人姿态,宛如伊甸盖娅肩部的红莲花瓣,一点一滴开放。 轻灵而媚惑的乐章响起,夹杂着男性的喘息,充盈整座房间。 伊甸脸颊绯红,几乎滴出水来,身体随着那位温柔侵犯她的男人有规律地耸动,她这具被“圣歌拉尔水杯”净化的身体,根本就是一件完美无瑕的缪斯艺术品,她终于敢睁开眼睛,断断续续腻人道:“奥古斯丁少爷,您虽然是黑神品司祭,可在脉代奥拉神学院进修,做这个没有关系吗?” “身体是灵魂的载体,同样也是它的牢笼,我身为司祭,有义务深入了解你身体内的灵魂,然后尽我最大的力量解开你的枷锁,再说,你的身体内有圣杯,我这是在朝圣,主会原谅我的。” 当说到“最大的力量”,打着“朝圣”这种荒谬幌子的贵族少爷猛地一挺身,惹来伊甸盖娅一声无比诱惑的压抑娇腻低吟。 脸颊妖艳如红莲的伊甸怯生生吐出一句,似乎忐忑,但那双妍媚眸子中满是妖冶的引诱,“神父,感谢您的救赎。” 多么善解人意的羔羊啊。 这么快就知道如何进入角色,一下子被这句充满禁忌话语刺激得不行的某个司祭大人在辛勤耕耘了半个钟头后终于一泄如注,趴在这具如月亮女神般纯洁无暇的**上,轻轻嗅着她散发出来的清新芬芳,自言自语道:“这就是所谓的体香吧?” 完事后那憋了十几年的旺盛欲火彻底发泄到伊甸盖娅的体内,奥古斯丁终于恢复清醒神智,躺在床上,其实身材高挑的伊甸盖娅比还不到十五岁的奥古斯丁还要修长一些,犹如一位姐姐轻柔将这个贵族少爷搂在怀中。 “知道吗,伊甸,我有种亵渎神灵的那种禁忌快感,就像身体内有一颗罪恶的种子,在**的驱使下却不停对它浇水施肥。” 奥古斯丁呢喃道。 伊甸盖娅抚摸着奥古斯丁的头发,柔声道:“异端裁决所的一位巨头说过,堕落带来的快感并不比朝圣来得半点逊色,尤其是苦苦抑制后的崩溃。” 很快,伊甸盖娅就意识到怀里这位拥有司祭头衔的贵族少爷又有了古怪念头,而他的嘴巴已经开始在她胸部肆虐起来。 她微笑着闭上眼睛。 堕落? 她这些年没有一天不曾在渎神的深渊中挣扎,再多几次不洁的堕落又如何,也许所有的异端都在地狱中仰望属于他们心目中的天堂,但她不过是在仰望一个如今甚至还算不上伟岸的身影罢了。 最终,缓缓咽下某种液体,两片小嘴愈发显得娇艳如沾露玫瑰花瓣伊甸盖娅满脸通红妖媚道:“奥古斯丁少爷,教会规定这样做的话你必须苦修三年的,如果养成这种习惯,可要判罚七年。” 某位梅开二度后终于暂时心满意足的家伙不忘摸了把伊甸盖娅的绝美胸部,盯着她那张娇嫩小嘴,继续装傻,邪气道:“我真想一个晚上被判罚七十年啊。” 第二十八章 罂粟花,不朽 奥古斯丁还没有头脑发晕荒唐到要在这过夜的地步,要是读卡尼神学院方面知道他们三位从脉代奥拉赶来的贵客一夜都呆在“塔梅廊蔷薇”的大床上翻滚,那个据说有特殊性取向的胖子大主教对脉代奥拉的敬畏感一定一落千丈,虽然说擦拭这种小污点对于脉代奥拉、罗桐柴尔德和庞培这三方来说不难,可奥古斯丁不敢面对教父失望的眼神。 起身,柔滑绸缎之上,血迹如一朵绽放的玫瑰,瞥了眼用被单裹住身子的伊甸盖娅,有些许愧疚感,不过更多的是成就感,对熟女并不排斥的他穿好衣服后轻声自嘲道:“占有处女,这种心理就跟探险家要第一个征服雄伟山脉一摸一样。” 出门将衣服拿回来递给伊甸盖娅,这个不同于寻常女性的梵特兰蒂冈教廷高阶审判者显然很好掩饰了羞涩感,并没有一位沉浸在矜持和回味中,边穿衣服边解释道:“奥古斯丁少爷,我的身份很多,除了路西法实验室1号成果体和异端裁决所西北大教区守夜者部队红手套颁发者,目前在塔梅廊城就有两个,白天是潘奴鸥尼男爵府上的私人家庭魔法师,晚上就是这位叶赛宁娜,潘奴鸥尼家族近百年来一直替异端裁决所工作,他们也是这艘塔梅廊城的幕后人,因为我能改变容貌声音,所以不担心被识破身份。” 等到出了房间,等口干舌燥的奥古斯丁猛灌了一小瓶出自名庄园酒窖和极佳年份的葡萄酒,转过头,伊甸盖娅竟然不经意间又成了“叶赛宁娜”,眼神,气质,神态,完全都是另一个人,只是吃掉了伊甸盖娅。就像是喝了这瓶提奥多葡萄酒,对寻常年份普通酒庄的葡萄酒便没了兴趣,所以也没太大邪念,再说奥古斯丁少爷也未必有那个本事,在这方面,奥古斯丁打算以后有机会花点心思向奥格斯歌城某些个经验老道的老贵族讨教点秘方诀窍。男人和女人,说到底还是床上的战争。 恢复清冷知性气质的“叶赛宁娜”看着奥古斯丁古怪滑稽的神情,柔声道:“我来加雅尔郡,裁决所方面交给我的任务是铲除总部在白蔷薇皇朝地西陀家族某支旁系,再就是巩固守夜者在西北大教区的势力,这些年在白蔷薇王朝的侵蚀下加雅尔郡渗透了盘根交错的复杂势力。而实验室给我的秘密任务就是拿到圣歌拉尔水杯,四年前1号半熟体就是死于和圣杯的熔合中。” 说到这里,这位拥有多重身份地美貌审判者眨了眨眼睛微笑道:“我本以为要再迟一两年才能在这艘船遇到您,奥古斯丁少爷。” 奥古斯丁脸色不由一红,瞪了她一眼。道:“奥格斯歌城,难道还有比我更像个严格遵守禁欲原则信徒的贵族少爷?” 她俏脸一红,总算是有了半点伊甸盖娅的影子,轻笑道:“确实没有。” 奥古斯丁望向大厅门口方向,道:“出来吧,我想知道有没有读卡尼神学院的人跟踪到这里?” “主人,没有一只碍眼的苍蝇会打扰到您的娱乐时间。” 一道身影倒立于天花板的水晶灯中央。双手环胸,一张苍白惨淡的俊美脸庞,还有一身磅礴充沛的黑夜气息。 实力接近公爵的吸血鬼仆人迪米特,他保持这个倒立地诡异姿势,那双颜色迥异的眸子随后死死盯着那位神情自然的教廷高阶女性成员,喉咙发出桀桀的怪笑声,道:“吸食长生种血液的短生种,在圣歌拉尔水杯的洁净下,一步一步走近神的人类身体?孩子,你就不怕在神坛沉睡中地傲慢神祗被你这个不洁者吵醒?” 她轻轻跨出几步。背对着奥古斯丁,脸庞上顿时浮现出一张布满咒语字符的银白色面具,将她的真实脸孔藏匿,连眼眸都隐匿于类似黑洞的漆黑中,船腹大厅中立即弥漫起两股气息相似本质上却截然不同的黑暗气焰。 刚刚晋升“成果体”的伊甸盖娅语音冰冷,道:“我不介意试验一下刚刚获得的新力量。” 迪米特摊开双手倒着凝视这位人类年轻女性,兴许是跟随了“虔诚温厚”的奥古斯丁少爷的缘故,这位几百年前以瑟特斯家族第一好战者著称的桀骜继承人露出个感慨笑意,翻转一百八十度飘然落地,朝奥古斯丁微微躬身后竟然不再说话。 奥古斯丁喝了小半瓶地上等葡萄酒。脸色微微熏醉,只是眼神却无比清澈,并没有丝毫留恋,对酒是如此,对“叶赛宁娜”也是。沉声道:“得走了。伊甸,这塔梅廊蔷薇肯定是不能再来。不过我想你总能找到接近我的机会。你是老丕平的暗棋,也就是我目前除了迪米特之外的另外一张底牌,能够不曝光尽量不要露面。” 她再回头,银色诡魅面具已经淡化至虚无,重新变成叶赛宁娜那张清雅脸庞。 点点头,伊甸盖娅带着奥古斯丁离开船腹,二楼的尼禄已经在走廊中等候很久,见到脸色异常红润的奥古斯丁,尼禄拽过他眼神玩味地瞥了眼颇有韵味的“叶赛宁娜”,轻声问道:“这里的夜蔷薇滋味如何?那袋子凯撒金币花得值不值?” 把那袋子金币留在桌上的奥古斯丁现在脑海中浮现出在丝缎大床被上的风采,奸笑道:“值,很值。” 尼禄笑容愈发灿烂,压低声音道:“等到了朱庇特城,我一定让你尝尝更美味地女人,我那个***认识不少贵妇名媛,你要想玩一个教士与一对贵族母女同时布道的游戏都不是问题,在帝都,最泛滥最不值钱的就是贵族。不过我刚打听到塔梅廊城除了亚瑟多瑙河,其实还有个更有趣的地方,叫大陆女奴拍卖会,听说运气好的话还能有几个从蛮荒大陆掳来地精灵,要不明天去瞧瞧?不过到时候一袋金币可能不够。” 奥古斯丁并没表态,而是问道:“你呢?” 尼禄耸耸肩道:“我?跟那位漂亮女骑士探讨了一下关于骑士文学方面地专业问题。” 这个时候约克终于从房间里走出来。奥古斯丁和尼禄相视一笑,奸诈而阴险,还略微有点吃味,毕竟约克这小子在某个方面的能力表现出与他魔法天赋成正比地强大。 “约克?” 奥古斯丁突然看到这个小子一脸格外自豪满足地神情,难道说这位脉代奥拉长大的纯洁孩子就这样在尼禄的糊弄下结束了处男生涯? 相中了扮演修女角色的妓女的约克心情似乎不错,竟然没有对奥古斯丁的“淫秽行径”嗤之以鼻。而是咧开嘴笑道:“我和那位修女谈了很久,从《圣体转换论》到《撒丁岛教义》,最后我让她意识到妓女这个被梵特兰蒂冈教廷认可地职业并不耻辱肮脏,只要心怀诚意,应该是一项充满神圣意义的工作,最后,她承诺以后每赚取一枚凯撒金币就以匿名身份捐给读卡尼神学院十枚波旁银币,你们看,我和她之间的谈话很愉快。” 奥古斯丁张大嘴巴,一脸不可思议。 尼禄直接翻了个白眼。 缓慢走回读卡尼神学院。奥古斯丁一想到那个胖子大主教得知圣歌拉尔水杯被盗窃后的恼羞成怒就好笑,谁能想到他还与这位“窃贼”有了最深层次的肌肤接触,浑身舒坦的奥古斯丁看着滔滔不绝讲述“壮举”的约克,以及在旁神情哭笑不得的尼禄,不禁忍俊不禁,伸了个懒腰,塔梅廊城虽然说是西北重城。可规模依然比不上有经济之都美誉的奥格斯歌城。 迪米特依旧幽灵般跟随在三人身后,尼禄是个聪明人,从读卡尼神学院出来一开始就没问的意思,而约克是根本懒得问也懒得瞧,他眼中这无非是贵族傲慢特权在生活细节中地延伸,眼不见为净,一直与三人保持稳定距离的迪米特突然与奥古斯丁并排,轻声道:“主人,你对这个戴伪救赎面具的教廷审判者熟悉吗?” 奥古斯丁轻轻皱眉,道:“不熟。但肯定比更熟悉些的家伙要更值得信任。例如比你。” 伪“救赎”面具?奥古斯丁并没有就此询问,因为他知道迪米特肯定会给他想要的答案。 迪米特点点头,对这位小主人对他忠诚的“否定”并不以为然,压低声音道:“这张仿照黑暗圣器救赎的面具真正功效我并不清楚,但让我想起了两百多年前拜占奥教廷进行地一种禁忌试验,代号造神,虽然以失败告终,也被教皇厅勒令消除一切资料,但那些试验体确实曾经对我们血族造成极大的困扰,最强大的一个新物种更是亲手扼杀了一名五代亲王级长老。引发了地下王朝的震动,最后据说是勃然大怒的安东尼奥亲王联合阿波雷帝狼族的捍卫者阿琉斯才将其彻底击杀,事后第五代长生种中的最强大者安东尼奥便陷入漫长睡眠,至今未曾苏醒。” 奥古斯丁轻声道:“是个有趣的传说。” 那个强大到能够杀死五代吸血鬼的“异端”,难道就是伊甸盖娅嘴中所谓的“终极体”?奥古斯丁陷入沉思。拜占奥教廷制造出来地“它”应该还是个不完善的“终极体”。不知道如今梵特兰蒂冈教廷重新打破禁忌,最终又会孕育出什么样的罂粟花? 迪米特叹了口气道:“每一种打破造物主规则的强大。必然需要付出无法消弭的惨痛代价,这就是神罚,就像我们长生种畏惧阳光。那位女性在圣杯的净化下无疑令她的**达到新的进化链层次,但圣杯的净化,并不是解药,相反,它更像是一种催化剂,事实上,当年拜占奥教廷制造出来的异种没有一个能够活到三十岁。” 看到年轻主人微白却依旧镇定地脸色,迪米特感慨道:“它们不是在与我们长生种作战,它们真正敌人,是神。” 窒息的沉默。 黑夜拉长年轻贵族少爷的身影,许久,他跨出一大步,径直前行,自言自语道:“我是个没有太大野心的贵族,但起码要做到要让身边的人活得久一点,滋润一点。否则,罗桐柴尔德那朵紫曜花象征地不朽又有何意义?” 第二十九章 沾血勋章;精神父亲 “塔梅廊蔷薇”船腹中,此刻是这艘船负责人叶赛宁娜身份的伊甸盖娅坐在精雕细琢的象牙椅子上,手中拿着鹅毛笔在绘图,神情安详,用女性的细腻笔触勾勒出一个黑白图案,黑色正方形背景下中间一个陶器状空白,这张图被一手构建路西法实验室的异端裁决所巨头称作“鲁宾瓶”,伊甸盖娅很喜欢老人的学识驳杂,在她印象中,老人似乎精通魔法框架中所有大小脉络,据说他这两年还在画一棵“魔法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清醒状态下比癫狂时候还要让人毛骨悚然的老人,伊甸盖娅便会想到如今的奥古斯丁少爷。 伊甸盖娅缓慢勾画图案细节,身子尚且沉浸在那场暴风雨般的欢愉余韵中,喃喃道:“是因为都是不一样的贵族?假设老人第一次见到奥古斯丁少爷,见面会说什么呢?是罗桐柴尔德的孩子,欢迎你来到地狱?还是司祭?身披这种教袍的人物就不怕这里的肮脏空气玷污了你的鼻子?” 一只黑猫从门口窜入,跳跃到桌上,蜷缩在她那幅画附近,这只不像一般贵族夫人宠物的东西有着一双在黑夜中令人浑身不舒服的银色眸子,虽然在史诗大陆“剿杀女巫”运动尘埃落定后黑猫不再被视作邪恶生物,但依然极少有人愿意饲养。 伊甸盖娅放下笔,门口走进一位贵族模样的年轻人,身材健硕,一头塔梅廊城常见的棕红色头发,腰间配有骑士长剑。抛开那一脸贵族都难免沾上一点的骄傲气焰不说,这个男人是个很有潜质作为吟游诗人诗篇男主角地英俊人物。 答垦底子爵,潘奴鸥尼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与他父亲一样都是异端裁决所特殊成员,只需要提供情报和据点,不需要像守夜者部队那样参与裁决行动,隶属于裁决所环境秘密科,伊甸盖娅白天就在潘奴鸥尼家族扮演他一位妹妹家庭魔法师的身份,只是看起来这位英俊子爵对“叶赛宁娜”很感兴趣。 “审判者大人。刚刚得到确切消息有人趁塔梅廊城方面接待德孔郡省贸易团举办晚宴的空隙,窃取了圣歌拉尔水杯,我怀疑这是西陀家族旁支的手段,这个卑劣种族有着液体一般作呕形态,我们是否对红玛瑙平原边缘地带的几个据点进行围剿?”这位拥有高阶初位骑士头衔的年轻贵族神情严肃,无懈可击,说到圣杯被窃时义愤填膺,说到西陀家族的时候更是充满憎恶,很有演说家天赋。 只是他眼神却时不时扫过“叶赛宁娜”丰满胸部。对于这位富裕潘奴鸥尼家族的继承人来说,胯下女性地容貌已经是其次,所以近年来他开始将拥有高贵身份的女性当作猎物,平民的女人再美丽脱光了衣服就只有**,但贵妇不同,脱下了烦琐服饰,她们依然有个令人仰视的头衔。 那么一位异端裁决所的高阶审判者呢? 她那只摘下镶有神禄金丝红手套的纤手。如果能做些其它的事情,是不是更加有“意义”? 一想到这里,答垦底子爵便难以掩饰他胸中的炙热**,兴许是内心还存有仅剩一点对“审判者”这个词汇深层含义的畏惧,不得已低下头来遮盖他地**眼神。 伊甸盖娅清冷道:“对异端发起战争,不管大小,那都是守夜者的职责,裁决所可不管你是什么贵族,什么初衷,逾越了底线。就得拖进去,能否出来就不是你和家族说了算的。” 兴许是这种冷淡的语气和那份女性学者的雅致气质,让子爵误认为这个家族私人魔法师有了这位审判者大人并不危险的错觉,在这个男性贵族主宰一切的世界,答垦底子爵还没那个对女人怀有敬意地智慧和觉悟。 “你想脱下我的衣服?” 伊甸盖娅突然露出一个妩媚笑容,看得子爵心神摇曳,以为“叶赛宁娜”小姐对他也早有意思,再无忌惮,在红玛瑙平原上几乎没有在女人身上吃过败仗的帅气骑士立即露出个很能吸引女性的迷人笑容,不再刻意遮掩。直接盯着在异端裁决所等级比他高出三四个位面的优雅美人,搬出几乎在每个猎物身上都用过的那套,柔声道:“亲手脱下叶赛宁娜小姐的衣服,将是我这双握有骑士大剑的手最荣幸的一刻。” “你的自我陶醉跟每个在我面前地吸血鬼一模一样,只可惜。力量却是他们的几分之一甚至几十分之一。答垦底子爵,淫欲的傲慢者。可是要在炼狱中沸汤浇手后剥皮腰斩的。” 伊甸盖娅冷笑道,伸出柔弱无骨的白皙纤手轻轻点了一下安详黑猫的额头。 本来眯起眼睛进入睡眠的黑猫猛然睁开那双银白色眸子,额头绽放出一个小型解禁魔法阵,在答垦底子爵的错愕惊惧中,这只原本看上去不起眼的黑猫竟然进阶成一头充斥暴戾气焰的魁梧魔兽,这种被教廷冠以“神圣”字眼地畜生是人类从蛮荒大陆掳掠战利品后的黑魔法和暗炼金术结晶。 伊甸盖娅手中抽走那张图画,任由这头异端裁决所中能够排前五的庞大圣兽压垮桌子,不等子爵拔出长剑防御,眨眼间这只矫健程度与魁梧体型成正比的“黑阿育王”便扑倒他,这种状态下它额头中央闪现出第三颗银白色眸子,很难想象一头畜生会有睥睨众生的冷傲神情,答垦底子爵强忍住这头恐怖牲畜利爪穿透手心地刺骨疼痛,眼泪鼻涕一股脑流出来,让他那张本来挺讨贵妇们欢心地脸蛋变得无比滑稽,他只是个没见识过任何真实血腥战斗的贵族骑士,哪里能够面对这种折磨。 尊严?这位答垦底子爵肯定是一不小心丢在哪位贵妇名媛地裙底下了。 伊甸盖娅缓缓起身,来到被“黑阿育王”踩在脚下地可怜子爵身边。微笑道:“我喜欢能够让我仰视的男人,而不是被我践踏尊严的废物,带着贵族头衔的废物就不是废物了?答垦底子爵,是你那位一门心思想要巴结我的父亲教育你的?还是那些被你这张小丑脸蛋骗上床的贵妇们误导你的?” 第一次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胁的答垦底子爵没一点骑士风范地泣不成声,交织恐惧和忐忑地脸色比吸血鬼还要惨白。 在子爵眼中宛如披着恶魔外衣的“叶赛宁娜”示意那头黑阿育王放开他,瞥了眼他被刺了一个窟窿的手,玩味道:“好了,你可以离开了。我会向异端裁决所报告说你在与盗窃耶里格圣杯的西陀血族战斗中英勇负伤,所以在教廷方面派人来验证之前。这只手可不能痊愈得太快,答垦底子爵,你也知道牧首圣庭方面的效率可远比不上我们异端裁决所。” 子爵简直就是被打入炼狱后又被这位形象顿时变成天使的“叶赛宁娜”拯救,本来因为疼痛和恐惧无法遏制的鼻涕眼泪现在更加泛滥,也顾不得擦拭,哽咽道:“审判者大人,我们潘奴鸥尼家族一定会铭记您的善意。” 伊甸盖娅貌似疑惑道:“哦?难道子爵内心没有觉得应该暗中找些塔梅廊城郊区最粗鲁的卑贱男人来糟践我?” 答垦底子爵本来夹杂有细微一抹憎恨地眼眸立即呈现出一股子绝望,心扉被恐惧蔓延占据,嚎啕大哭。刚要向这位魔鬼拼命解释他的虔诚和敬畏,另一只幸免于难的手掌便被黑阿育王再次钻透,像是一只被钉在地板上等待宰割的牲口,彻底的心如死灰,些许的报复苗头都被扼杀。 伊甸盖娅转身,再不看这个对她来说连臭水沟老鼠都比不上的可怜贵族,道:“这样子。牧首圣庭一定深信不疑那张战斗地激烈以及答垦底子爵对教廷的可贵忠诚。只是我必须善意提醒一下,走下塔梅廊蔷薇后别被人看到你的身影。” 答垦底子爵仓皇回到家族马车,缩在角落,连凄惨哭泣声都死死压抑住,他生怕这会惹恼了船上那位笑容比女巫还要可怕的审判者大人。 黑阿育王重新恢复成那只小黑猫,伊甸盖娅望着那张被它踩塌的桌子,轻声冷笑道:“我替他们赢得一枚莫名其妙的勋章,潘奴鸥尼家族应该不会介意这几枚凯撒金币吧?”放下那幅画,她走出船腹来到二楼,趴着栏杆。黑猫蹲在她的肩膀上,望向读卡尼神学院方向,在答垦底子爵眼中已经完全等同于地狱撒旦的伊甸盖娅柔柔一笑,摊开手,低头凝视着那枚被摩挲得异常晶莹的银币。 黑猫舔了舔脚丫,陪着主人一起仰望。 临近读卡尼神学院建筑,与奥古斯丁并排的迪米特披着斗篷轻笑道:“耶里格大教堂丢失了圣歌拉尔水杯,这只圣杯还是梵特兰蒂冈教谱上明文记载地十大圣物之一。主人,今晚读卡尼神学院某些人要睡不着了。” 本来一直在思考奥古斯丁撇了撇嘴道:“这个严重渎职罪足够让在富饶红玛瑙平原如鱼得水的格瓦拉大主教脱下那身大主教袍子,如果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不放。套上些串通白蔷薇皇朝之类的可怕帽子,那么脱下教袍后的格瓦拉不出意外还会被拖进异端裁决所。到时候他那身将近好不容易用鲑鱼、菊苣小牛胸肉滋养起来的两百磅重肉一定会锐减到不到一百磅。” 迪米特微笑道:“这可难说,大贵族和大主教们最擅长替自己开脱。” 奥古斯丁故意和尼禄与约克拉开一段距离,轻声道:“我教父似乎对这个胖子主教很反感,这枚被牧首安插在西北大教区的钉子迟早是要被拔掉的。教父不做。等过几年我也会动点心思,暗中饲养娈童。猥亵年轻教士,看样子我可以让伊甸收集点材料。至于圣杯的事情就看这个胖子怎么应付了。现在的我根本不适合说话,说不定朱庇特城和牧首圣庭都有人盯着我呢,迪米特,我听说老家伙们都不太喜欢年轻人太热衷于政治?” 迪米特微笑道:“是的,主人,如果年轻人太擅长权术计谋,那样会让我们这些老不死地感觉到挫败感。” 奥古斯丁双手放在脑后,道:“我在脉代奥拉再做几年与世无争的司祭,教父放弃了牧首位置。想来我也少去暗中很多充满敌意的隐蔽视线。” 回到读卡尼神学院,竟然没有一个人类似半点热锅上蚂蚁的姿态,奥古斯丁猜测胖子大主教一定压下了圣杯失窃的事情,这也不奇怪,要是第一时间便闹得沸沸扬扬,这位富得流油地院长恐怕就得应付扑面而来地谴责和暗算了,现在估摸着他正在给远在牧首圣庭的大人物们写信诉苦吧? 到了读卡尼神学院大门,尼禄转头问道:“奥古斯丁,要不明天我们去耶里格大教堂看看那只圣歌拉尔水杯?然后去塔梅廊城外地红玛瑙平原玩玩?” 奥古斯丁点点头。他也很好奇格瓦拉大主教这段时间内如何应付数量众多地朝圣者,造假?这个概率似乎不大,总之这不是他头痛的事情。经过今晚有趣的“塔梅廊蔷薇”之行约克好像也暂时放下了对奥古斯丁少爷的巨大成见,加上对接下来旅行的憧憬,破天荒主动开口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荷稣复活大教堂?” 奥古斯丁微笑道:“后天吧。” 尼禄突然走到奥古斯丁和约克中间,一只手搂住一个人的肩膀,看四周无人。轻声笑道:“要不明天我们也找点能够花销凯撒金币的乐子?” 有点做贼心虚的约克胆战心惊道:“我可不再上你的当。” 奥古斯丁也没啥想法,毕竟三个人地身份摆在那里,一个是红衣大主教的教子,司祭,一个是教子兼庞培家族的继承人,还有一个是塔梅廊城与迦卡妙小姐齐名的魔法天才,脉代奥拉副院长的唯一弟子,都无比敏感,今晚这次放纵是孩子间的各怀鬼胎,多了容易出现纰漏。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月光透过窗户倾泻而下,奥古斯丁下意识望向角落,仿佛那个走路一瘸一拐的白袍孩子就蹲在那个地方,不眨一下地盯着夜空。 救赎面具。 奥古斯丁不知道阿波雷帝狼族地族长到底是为什么保护他的儿子还是那张黑暗圣器,或者说哪一样在那位狼人心目中更重一点。 随后便想起自己的父亲,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现任家主,似乎在奥古斯丁印象中,这位父亲整日忙碌于晚宴,在家中也是诵读文集编写诗歌。在用餐的时候焦点永远是妙语连珠言谈优雅的母亲,他也极少将罗桐柴尔德的优良传统灌输给奥古斯丁,甚至连贵族父子之间最频繁的单独谈心都不常见。 翻了个身,奥古斯丁想到他所说“一个苹果和两个苹果”,闭上眼睛感慨道:“母亲就是了解了他另一种表达勇敢和智慧的方式。才会选择他吧。拿鹅毛笔的贵族未必比拿剑地贵族没有勇气,谁知道呢。” 第二天。当他们准备去耶里格大教堂的时候,却被告知大教堂需要进行临时修葺,暂时不对外部开放,这让奥古斯丁觉得这个胖子的脑袋里确实不都装着猥亵念头。三个少年于是决定骑马去塔梅廊城外的红玛瑙平原,约克不会骑马,便坐在尼禄身后,一路颠簸,让这个魔法天才走路的时候都咬牙切齿,看来他裆部那玩意虽然没有遭遇亚瑟多瑙河那朵修女蔷薇的蹂躏,却被骑马伤得不轻。 身后跟着一大批护殿骑士的少年在一户农民家中吃了顿饭,虽然说没有什么稀罕菜肴,但比起脉代奥拉肯定还是要好上不少,那家子憨厚平民看到这三位贵族少爷津津有味的进餐模样,满是感慨,得知奥古斯丁就是来自奥格斯歌城的司祭大人后,一家人更是激动得个个面红耳赤,附近刚好有个在今天需要施洗的孩子,只是本来约好地神父却在塔梅廊城耽搁了,所以奥古斯丁便第一次做起了施洗者,看着那个小孩子充满崇拜和敬畏的单纯眼神,这位司祭大人终于明白教父所说“精神父亲”的含义。 蹲下来,奥古斯丁望着这个很偶然的第一位教子,微笑道:“英诺森,告诉教父,你长大了想要做什么?” 腼腆的孩子涨红着脸说不出话,几乎要哭了。让周围地农民们充满善意地窃笑不止,这位年轻教父可是伊耶塔大人地教子,尊贵的司祭大人呢,这个小英诺森地运气可真不错。 奥古斯丁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没有关系,你只要知道不管你行恶还是行善,教父都在看着你。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主的注视下生存。” 缓慢起身,奥古斯丁内心苦笑,真是个言不由衷的教父啊,似乎自己昨晚还刚尝试了一下女人的**,这可是不折不扣被撒旦蛊惑才能做出的举止。 第三十章 橄榄枝;乌鸦嘴 不管是拜占奥教廷还是梵特兰蒂冈教廷,一名高阶教士对待自己的教子总不会丝毫马虎,例如在红衣大主教中相对韬晦内敛的伊耶塔便只选择奥古斯丁和庞培这两个大家族的继承人做教子,一般大主教往往都会选择贵族子弟作为教子,即使不是贵族,也会针对性地选择富家孩子或者才华惊艳的平民子弟,极少有奥古斯丁这样“匆忙冒失”地选择一个普通孩子当作第一位教子。 所以大致了解奥古斯丁性格的尼禄很费解,约克更是不可思议地仔细盯着奥古斯丁的一言一行,似乎想要找出其中的贵族式意图,在他眼中,这个奥格斯歌城的大贵族继承人似乎做每一件事情都极有讲究,在脉代奥拉作坊抄写经书是如此,与老修士们的对话也是如此,日常作息更是一丝不苟,难道说这位奥古斯丁少爷疯了?凭心而论,约克自己都不会选那个叫英诺森的孩子做教子。 三个少年策马在护殿骑士护送下返回塔梅廊城,气氛有点沉闷,堂吉诃德坚定不移地跟随其后,今天奥古斯丁少爷的这番举动更坚定了他捍卫紫曜花徽章的信仰。 率先打破沉默的反而是约克,这位拥有一份光明前途的帝国平民佼佼者轻声叹道:“奥古斯丁,尼禄,你们贵族有头衔,有家徽,有勋章,有城堡,有让人眼花缭乱的银制餐具和女仆园丁。还有这样那样地特权,而我们穷人,实际很可能一无所有,就像你们看到的,这些农民的床只是木板上堆放着装稻草的麻袋,没有餐桌,坐在粗糙长凳上吃些再简单不过的食物,今天还是因为你们的到来才加了点肉末,穷人衣服上的一个别针或者一段花边还会被你们看作是轻率滑稽的表现。好吧,奥古斯丁。其实我也知道既然做不来贵族后代就去努力做个贵族先辈的大道理,可如果我不是个魔法天才呢,别说脉代奥拉神学院,就算读卡尼神学院下的一座修道院都不会收留我,贵族地后代永远是贵族,穷人的后代就只能奢望命运女神的青睐吗?” 尼禄皱眉道:“约克,贵族也有平民感受不到的压力,若只说幸福程度,我父亲肯定比不上刚才那位小英诺森的父亲。贵族在晚宴上吃鱼肉的快感未必就比穷人坐在板凳上啃黑麦面包多。也许你觉得这个说法很荒谬,但我负责任地告诉你,这是实话。” 奥古斯丁笑道:“这些事情,得等约克做上了贵族才会明白。” 约克不以为然道:“我对贵族头衔可没有奢望,我最大也是唯一的理想是拥有一枚黑兰花魔法师徽章和一枚皇家魔法协会的黄金三叶草徽章。” 尼禄笑道:“约克,你这个理想可比要做个贵族还要来得有野 约克难得地咧嘴微笑,虽然说骑马让他那地方生疼。可突然发现这两个贵族少爷越发跟印象中大贵族不一样后,心情也舒畅了许多,起码,一个庞培家族的大少爷肯跟他这样地平民坐一匹马,而且不远处那位罗桐柴尔德的继承人奸诈是奸诈了点,但一位愿意收小英诺森做教子的司祭,教徒气息也盖过贵族气焰太多。 约克突然想,如果真有他成为神圣帝国皇家魔法师的那么一天,这个尼禄是不是已经成为朱庇特城嚣张跋扈的大贵族老爷?而奥古斯丁便成了红衣大主教伊耶塔那样的梵特兰蒂冈核心人物? 这便是所谓的“帝国三驾马车”吗? 这个夸张地想法让约克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笑容比那晚说服妓女掏钱捐给修道院还要灿烂。 马可伯特要是了解这位得意弟子的想法。肯定要气得雪白胡子都翘起来。 回到读卡尼神学院,胖子大主教格瓦拉特地拜访了三位从脉代奥拉走下来的年轻修士,这位跟猪一样贪婪却比狐狸还要狡猾的胖子花了不少心思,偷偷送给约克几本通过不正当途径从白蔷薇皇朝弄来的魔法书籍以及四颗高纯度魔法晶石,在得知见过大世面的尼禄少爷喜欢骑士文学后更是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一套古版《西毗阿战争史》。 只是到了奥古斯丁这里,胖子在没有摸清底细的情况下没有贸然送礼,他心里很期望这位传说让奥格斯歌城所有贵族捂紧裙子的贵族少爷是真的那样放荡不羁,只是根据读卡尼神学院的报告这位司祭大人似乎生活作风极其严谨,简直就是红衣大主教地翻版,这让胖子很头痛。但是最后年轻的司祭却给了格瓦拉一个大惊喜。因为这个司祭与他一脸笑意地热情攀谈中暗示要他照顾一下一个叫小英诺森的孩子,胖子格瓦拉很感激这位出身高贵的司祭递出来的橄榄枝,这让身陷圣杯事件中的他仿佛听到了主的圣洁感召。 胖子大主教恨不得把半座读卡尼神学院都送给那个小孩子英诺森,赢得了奥古斯丁少爷的好感,不就等于赢得了红衣大主教的好感吗? 赢得了脉代奥拉神学院院长的好感。他离督主教或者都主教地位置还会远吗? 清晨。亲自带着读卡尼上下所有大人物把这位奥古斯丁少爷送到城门口,大主教现在觉得这位年轻贵族的笑脸实在是太顺眼。也不管读卡尼方面阵势是否太过隆重,他也顾不得几个神学院元老的诧异,殷勤到让人误以为他在与教廷牧首谈话,来到罗桐柴尔德家族的马车旁,仰视着车厢内掀开帘子的奥古斯丁,微笑道:“司祭大人,我已经帮您联系好索菲亚城内地布鲁图神学院和荷稣复活大教堂,到时候会有人帮忙打理您在索菲亚城地一切。” 奥古斯丁一脸感激道:“真的很感谢大主教地安排,教父前段时间提到过说要安排一些加雅尔郡省的信徒去脉代奥拉修行,我想读卡尼神学院可以踊跃一点,有大主教您这样的院长指引,将来读卡尼一定能成为塔梅廊第二个脉代奥拉。” 胖子肥肿脸颊两坨颤巍巍肥肉因为兴奋而上下抖动着,眯起眼睛,心满意足地率领读卡尼神学院大人物离开,这个大主教心理琢磨着塔梅廊城多久没有出过都主教了? 第二个脉代奥拉? 胖子格瓦拉从没有这个野心,只要梵特兰蒂冈赐予他一身都主教教袍就够了。 尼禄好奇道:“奥古斯丁,教父真有这个想法?你该不会真的想要让乌烟瘴气的读卡尼神学院送些渣滓修士到脉代奥拉吧?” 奥古斯丁放下帘子,微笑道:“没有的事。” 正在苦恼不认识白蔷薇皇朝文字而无法翻阅那几本魔法书籍的约克不禁替胖子大主教感到悲哀,自言自语道:“我觉得以后还是少跟贵族打交道。” 尼禄大笑道:“约克,你放心,神圣帝国只有一个罗桐柴尔德,也只有一个奥古斯丁,其实贵族中更多的是整天想着撩拨女人裙子的弱智继承人,朱庇特城这样的废物整天就在大街上游荡,或者带着一些同样脑袋长在屁股上的死党去附近的郡省寻找猎物。当然,帝都也会偶尔出一两个我这样的性格贵族,会跑到脉代奥拉来苦修。” 奥古斯丁笑道:“尼禄,朱庇特城就没有比你脑子好使的贵族?” 尼禄眯起眼睛,望向窗外,这是他第一次在奥古斯丁和约克面前流露出不自然的神情,缓缓道:“有,其中有个心理畸形的变态等我回去后一定会狠狠收拾。” 奥古斯丁感兴趣道:“谁这么大本事让你这么恨之入骨?” 尼禄很快恢复灿烂笑脸,道:“帝都什么都不缺,怪胎不缺,异端不缺,圣徒不缺,大贵族不缺。” 既然尼禄不肯说,奥古斯丁也不好追问,谁都会有难言之隐,有贵族,自然有大小之分,上下之分,何况朱庇特城还有神圣帝国皇室,连奥古斯丁都因为阿佛洛狄惹来北奥武符家族君士坦丁的仇视,天晓得庞培家族大少爷招惹到什么样的恐怖角色。 尼禄突然神情古怪道:“你来了塔梅廊城都不去见见那位迦卡妙小姐?小心这位脾气不好的漂亮小姐知道后不要把我们的车队全部烤焦。” 约克顿时竖起耳朵。 车队突然停下,奥古斯丁掀开帘子,喃喃道:“希望你不是乌鸦嘴。” 竟然真的是迦卡妙! 而她身旁还有潘奴鸥尼家族的家庭魔法师“叶赛宁娜”,奥古斯丁挤出一个笑容,硬着头皮下车。 第三十一章 贵妇的香艳邀请 奥古斯丁一阵头大走下马车的时候,脑中想到帝国伟大奥术师圣哲罗姆的一句名言----“那些拜倒在女性波普尔蓝莓褶裙下或者对自己的妻子爱得过于热烈的人,就是一个通奸者。”这位教父的老师终其一生严格奉行独身,不曾被一位女性羁绊他在奥术领域的探索脚步,事实上当奥术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波普尔蓝莓褶裙已经在朱庇特城过时了将近十年,可见老人与贵族们潮流上的鸿沟与他们之间在魔法世界的差距绝对成正比。 走向策马而来的迦卡妙,她脸上挂着很符合名媛淑女风范的微笑,只是却让马车内的约克和尼禄瞧出了类似上次在脉代奥拉的杀机,两位吃过苦头的家伙很识趣地呆在车厢内,奥古斯丁轻声自言自语道:“女人的确是麻烦的生物。” 迦卡妙手中除了马鞭,还有一本镶嵌有斑驳铜锁的古老书籍,依稀可见封面上的复杂魔法阵图案,奥古斯丁不禁皱眉,这个疯子难道敢拿着巫婆的异端书籍在塔梅廊城“展览”?本来对于经过红玛瑙平原而没去她家府邸的些许愧疚也瞬间消弭,板着脸仰视着不曾下马的漂亮女人,虽然内心恼怒她的冒失,奥古斯丁不得不承认当年那个瓷器洋娃娃般的傲慢小女孩确实在罗桐柴尔德熏陶出了如何将傲慢转化成优雅冷艳的高贵气质。 迦卡妙微笑道:“奥古斯丁少爷,我家难道是福卡斯家族余孽集中的危险地方,还是堆满了让您唾弃的异端成员,以致于您来到了与我家府邸相隔几条街而已的读卡尼神学院,却不肯花上十几分钟的散步时间?” 把书丢给奥古斯丁,策马返回塔梅廊内城。 《色孥欧芬生物有序性和耗散解构原理》,这是巫婆众多书籍中寥寥几本可以视作正统典籍的珍贵魔法书。望着这位迦卡妙小姐地背影,哭笑不得的奥古斯丁捧着这本从奥格斯歌城带到塔梅廊的大块头,并没有跟随迦卡妙返回城内的潘奴鸥尼家族私人魔法师“叶赛宁娜”牵着马玩味笑道:“奥古斯丁少爷,我想您应该能理解一个骄傲女孩的复杂心思,我在与迦卡妙小姐研究魔法的时间里,奥格斯歌城的恶魔和罗桐柴尔德的白痴出现的频率并不比魔法低多少。” 奥古斯丁笑道:“难道叶赛宁娜小姐想告诉我迦卡妙喜欢我?” 此刻身份是潘奴鸥尼家族荣誉成员地伊甸盖娅一点都没有流露出一位裁决所审判者的气息,角色扮演极其敬业,浅笑着沉默不语,甚至连眼神都让旁人觉得她对眼前这位年轻司祭大人只有尊敬。奥古斯丁突然一本正经道:“教父告诉我。即使是夫妻之间的性关系也脱离不掉用疯狂**喂养**的罪恶链条,这种被恶魔鼓吹的事情会诱使我们去追求浅陋的**上再生与永生,这便违背了我们侍奉上帝的初衷。叶赛宁娜小姐,你难道忘了我是一位身披教袍的脉代奥拉教士?” “叶赛宁娜”嘴角悄悄翘起一个细微弧度,配合着眸子里只有奥古斯丁才能体会的魅惑,撩拨人心,构成一种不同于知性韵味的妩媚,显然她是想起了在“塔梅廊蔷薇”上这位司祭大人对她地所作所为,那可不像是个脉代奥拉神学院苦修隐士会做的事情,若按照教廷规定。这位司祭恐怕得判十几年苦修和祷告数万遍。 奥古斯丁凝视着这双从不透露哪怕一点一滴沉痛或者惆怅的眼眸,即使在她第一次说出吸食长生种血液的时候,那也是一种噙着笑意的轻描淡写,如果奥古斯丁不是一个了解暗炼金术和傀儡术的“异端”,兴许会天真以为那就像是简单的喝水,而不是涵盖每个细胞体层面地痛彻心扉,他突然伸出手。顾不得两人身份之间的悬殊,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道:“伊甸,我想我知道你老师眼中盖娅的含义了,我一定会帮你拿到禁锢大地之母的钥匙。” 本来错愕的伊甸盖娅还有点慌张他不符身份的举止,听到这句话,眼神一柔,不再阻止他的“轻薄”,轻笑道:“连路西法实验室创始人都找不到的钥匙,如果奥古斯丁少爷能够拿到手。说不定您可以成为异端裁决所第四位巨头。哦,对了,奥古斯丁少爷,我恰好也要去一趟索菲亚城处理一件紧急事务,希望到时候你能认出我。” 回到车厢,奥古斯丁不理会尼禄崇拜的眼神以及约克地惊讶神情,闭目养神,伊甸和迦卡妙都是他童年时期便闯入他世界的女人,对于前者,他便想到巫婆所谓的命运种子。只是他没想到这颗罗桐柴尔德浇灌下的种子今天已经成长为一棵连他都震慑的参天大树,对待后者,巫婆更是明确提醒过他这个女孩是极有可能成为帝国第一位同时获得玛雅神鸦圆徽和皇家魔法协会黄金三叶草徽章的女性魔法师,按照巫婆的设想那些书本应该再迟五六年才让迦卡妙分类部分接触,一个孩子拿着匕首可以伤害别人。但当这个孩子拿着一柄沉重大剑极有可能会伤害到自己。那些异端顶尖的魔法书籍对迦卡妙就是如此,事实上在奥古斯丁呆在脉代奥拉的时间中胖子就来信告诉他迦卡妙在罗桐柴尔德实验室没少干他当年做的事情。爆炸声不断,甚至有几次严重到了必须把她丢进雅格卜森林秘密温泉地地步。 “玛雅雪山神庙颁发的神鸦圆徽。奥古斯丁轻声呢喃着感慨道,“这可是比黑兰花徽章和黄金三叶草徽章都要让帝国魔法师神往的圣物啊。我如果为了这几年与她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风花雪月,让她丢掉一枚让整座史诗大陆肃然起敬的神鸦圆徽,是不是自私了一点?” 耳尖地约克依稀听到一个心驰神往地神圣词汇,疑惑道:“神鸦圆徽?” 奥古斯丁挤出一个笑容,道:“据说玛雅雪山神庙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颁发这玩意,怎么,约克。你想要试试看?” 约克摇头道:“不想,我的理想仅仅是黑兰花徽章和黄金三叶草徽章,如果再奢望得到神鸦圆徽,那就是野心了,老师说过,一位魔法师可以理想虔诚而远大,但绝对不能沾惹上一点野心地成分,否则注定坠入漆黑一片的魔法深渊,就如同那些丧失光明信仰的亡灵魔法师。” 奥古斯丁内心不得不感慨这位副院长的洗脑水平不错。 从塔梅廊城到索菲亚城并不是一个短暂行程。不过一路上约克这个别说大世面连小世面都没见过的家伙始终保持着旺盛的状态,例如某位一身白蔷薇皇朝打扮的冒险者会让他瞧上半天,而一些奔赴猎场狩猎的贵族手中那些矫健鹰隼更是让约克满脸艳羡,一点都不像身旁两个只有见到漂亮女人才打起精神的贵族少爷。 这期间奥古斯丁承诺回到脉代奥拉就给约克抓只雏鹰,这让约克兴奋不已,虽然说对这个贵族承诺持有很大怀疑,但总算让他眼中对贵族手中地猎鹰不再一味狂热。随后约克跟一样呆板的堂吉诃德结成了近似忘年交的良好关系,经常向这位罗桐柴尔德的荣誉骑士询问一些趣事。 终于来到索菲亚城,胖子大主教格瓦拉果然早跟布鲁图神学院方面打了招呼,院长迪克雷是个干瘦老头。一身过于宽敞的大主教教袍让他如头盔和铠甲过于肥硕的堂吉诃德差不多滑稽,只是相对格瓦拉一身肥肉,迪克雷大主教更像脉代奥拉的苦修者,不需要过多言辞就可以让信徒产生一种景仰感。 带来一大批神学院显赫人物的老人见到三位很大程度上代表脉代奥拉未来地位的年轻人,一脸笑容,望向奥古斯丁道:“司祭大人,布鲁图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住宿。负责这几天带领你们游览索菲亚城的向导随时听候你地指挥,她是索菲亚城最优雅的贵族夫人,也是最虔诚的信徒,这位可敬的夫人主动要求我们神学院安排她为您效劳。” 戴着一张优雅面具的寂寞贵妇? 奥古斯丁猜测这位想要接近他们的“信徒”肯定怀着“虔诚”的心思在大主教身上花了不少凯撒金币,可到底是什么企图?奥古斯丁不是神秘占星师,猜不出命运地轨迹,不过如果说是罗桐柴尔德的血亲复仇能够蔓延到索菲亚,那只能说那朵紫曜花确实沾染了过多的血迹。 奥古斯丁带着无比感激的神情微笑道:“大主教,我能知道这位夫人的名字吗?如果与她见面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她的尊贵姓氏,这实在是太说不过去。这绝对不是一位罗桐柴尔德家族继承人可以容忍的事情。” 老人那决没有半点所谓世外高人深邃意味的眼睛苍老浑浊中浮现出一抹笑意,道:“苏卡娜-司若潘,来自索菲亚城最古老家族之一的司若潘家族。” 奥古斯丁从小就被无比智慧地母亲熏陶得无比熟悉贵族准则和微妙潜台词,很容易就破解这个细微笑意的密码,这个老头子一定是已经把他当作了一个看重家族头衔甚于司祭教袍的年轻贵族,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感慨道:“司若潘,那可是个与罗桐柴尔德一样历史悠久的荣誉家族。” 大主教听到这句话笑容愈浓,看这位司祭的眼神也更加和蔼。 老人绝对不会想到奥格斯歌城“最放荡”的年轻贵族已经在脉代奥拉在教父的授意下,仔细研究了一遍西北大教区所有中等以上家族谱系。而且这包括纳入帝国史册的正统族谱,以及那些繁多私生子衍生出来的伪谱系,而这位大主教眼中城府不深地贵族少爷很清晰记得他便是司若潘家族某位逝世先辈的13位私生子之一。 与出了十几个公爵近百个侯爵伯爵的罗桐柴尔德家族一般荣誉古老?版图辽阔的神圣帝国也不到十个,而且大半都集中在帝都,一个只是存在时间久远一点的司若潘家族根本就无法与其媲美。奥古斯丁心中冷笑。这顶帽子似乎让这位大主教戴得很舒坦嘛。 奥古斯丁微笑道:“大主教。布鲁图神学院离这里遥远吗?如果不远地话我想走过去,顺便欣赏一下索菲亚城地古老建筑。这可是一座让帝国画师们流连忘返的景点。” 内心很感激塔梅廊城那个贪婪地胖子没有把这个宝贵机会交给荷稣复活大教堂那帮冥顽不化的死板老家伙。与荷稣复活大教堂充满芥蒂的大主教正想着如何与这几个孩子深入了解一下,便笑道:“不远,司祭大人,那就由我先代替苏卡娜夫人带您参观索菲亚城。” 尼禄一脸阳光笑容地尾随其后,别说德雷克大主教,似乎连布鲁图神学院所有在索菲亚饱受敬意的大人物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位红衣大主教的另外一位教子,有心人一定能够发现个有趣的细节,那就是所有人在见到三个年轻人的时候总喜欢将视线率先投向三人中身穿司祭教袍地奥古斯丁,显然奥古斯丁没有察觉。尼禄乐得悠闲地站在约克身边,瞥了眼那个布鲁图神学院院长,眯着眼睛享受和煦阳光,喃喃道:“看来我得写信反驳我爷爷,在加雅尔郡省,庞培这两个字似乎还不足以让都主教和侯爵以下的大人物们感到颤栗。或者说是由于我笑得太弱智的缘故?” 叹了口气,轻轻看了眼奥古斯丁,尼禄低声自嘲道:“怪不得爷爷说能够真正笑里藏刀的贵族只能出自亚眠或者罗桐柴尔德这样的古老家族,我们庞培家族果真就只能亲手拿刀割下异端的脑袋才让能让人产生敬畏?” 教父似乎忘了告诉奥古斯丁,他这个另外一位教子十一岁便跟随父亲参与帝国东南部玛敦郡的“圣战”。深入塞缪耳森林腹地亲手割下了十四个身份不俗的异端肩膀上那些值不少凯撒金币的脑袋。 约克问道:“尼禄,你在嘀咕什么?” 尼禄笑容灿烂道:“我?我在思考我这一脸迷人笑容是否能够让我做个称职的吟游诗人。” 约克哈哈笑道:“你这个没出息地贵族少爷。” 尼禄搂过伙伴的肩膀,这样在标准贵族眼中太过轻浮的作风让他的确不像个大家族继承人,以漫不经心的语调说了句约克这个年纪并不会去深入思索的话:“天空中太阳和月亮是不会同时绽放光彩的。” 布鲁图神学院显然没有读卡尼神学院那般如宫殿般气势恢宏地建筑群,德雷克大主教也不需要像胖子格瓦拉那样刻意安排三个年轻修士住在神学院中寒碜的房间,奥古斯丁三个人放下简单行李后便接到神学院方面通知,索菲亚城最动人的贵族夫人即将来到布鲁图。 谨慎的奥古斯丁并没有制造单独会面的机会。如果能够事先确定这位漂亮贵妇没有不轨企图,他一点都不会介意两个人之间有一些讨论教义之外的愉快谈话,最后他借口去布鲁图神学院的一处内部教堂参观圣母像,使得最终会面地点在有不少教士在场的教堂内。 熟女。 这便是奥古斯丁头脑中对苏卡娜的第一印象,她就像是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这种韵味必须经过岁月地沉淀,一个再绝艳的年轻女人也断然没有这种风情,岁月是柄双刃剑,会毫不留情褪下女人的清纯,也会增增添她们的丰韵。而眼前这个一张鹅蛋脸的动人贵妇。丰腴的身子,含情的眸子,似乎一个眼神一个弯身便可以摇曳出一股风情。 这样的女人,仿佛男人在床上略微用力,就能挤出芬芳蜜汁来。 尼禄暗笑,他在塔梅廊城外见到过奥古斯丁和“叶赛宁娜”的暧昧举止,自然而然以为奥古斯丁喜欢这类优雅成熟贵妇,他很期待接下来的索菲亚城旖旎之旅。 这是个聪明地美丽女人,懂得如何把握分寸,马更些郡郁金香城堡内那对满脸雀斑的姐妹花就一点都不知道收敛起那只能惹人生厌的矫揉虚假媚眼。虽然眼前的苏卡娜夫人有着一双东亚次大陆波斯猫般的骄傲眼神,但一点都不妨碍她透露出让奥古斯丁觉得脉脉含情地含蓄挑逗。 贵妇柔声道:“奥古斯丁少爷,您愿意去我们司若潘子爵府享用一下索菲亚城特有地七鳃鳗鱼卵晚宴吗?虽然说子爵不在府上,但我相信这不会影响到您的胃口。” 这句话中透露出太多地香艳潜台词。 奥古斯丁微笑道:“那晚宴迟些时候开始,如果我迟到。夫人您一定要原谅我的不够守时。因为我们脉代奥拉神学院规定的祈祷时间不是特别能让寻常贵族接受。” 在迪米特不可以出现的时刻,他可不想满脑子淫秽思想地贸然参加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家族晚宴。即使要去,也必须拖到晚上,一个再美艳诱惑的女人也不过是权势皇冠上繁密宝石中的一颗而已,除非这颗宝石珍贵到掩盖皇冠本身,眼前的苏卡娜显然还没惊艳绝伦到这种地步。 独自优雅走出教堂,贵妇眯起那双秋波盈盈的水润眸子,悄声笑道:“真是个谨慎的贵族少爷。” 第三十二章 两个男人不需要床? 索菲亚城不是遍地贵族的朱庇特城,也不是奥格斯歌或者塔梅廊这样的贸易大城,它的城市中心坐标是荷稣复活大教堂,以及大片糅合神圣帝国哥特风格以及白蔷薇皇朝巴洛克风潮的古典美学建筑,城中的马洛大笨钟塔楼和审判日吊桥都是史诗大陆上出了名的标志性建筑物,吸引大批吟游诗人和画师们前来吟诵临摹,车厢内的尼禄掀起帘子欣赏街道风景,人流中夹杂有不少背负竖琴的落魄吟游诗人,感慨道:“怪不得圣裴倍尔纳把索菲亚称作是一座没有野心的安静城市。” 在最后一抹夕阳余晖在这座城市敛去光辉,三交叉高阶护殿骑士严密护送下的罗桐柴尔德家族马车也以一种姗姗来迟的尊贵姿态到达子爵府。 成熟动人的子爵夫人已经率领管家等高级仆人在门外等候,看到一身便服的罗桐柴尔德继承人下车的身影,胸口那枚并不像帝国寻常贵族家族徽章那般耀眼辉煌的紫曜花徽章令她眼中异彩涟涟,她喃喃道:“佩戴有这枚徽章,就算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索菲亚城的贵族老爷们也会一脸敬意吧。” 迎接奥古斯丁的是一场精心布置的晚宴,当然还有贵妇那似乎潜藏有不少微妙暗示的性感视线。 索菲亚城的特产七鳃鳗鱼卵是神圣帝国最能够让晚宴出彩的几种珍贵菜肴。就连尼禄这位吃腻了宫廷筵席地帝都年轻贵族都赞不绝口,更不要说奥古斯丁和约克,看到客人们的陶醉神情,身为主人的苏卡娜夫人也不吝啬露出她那让“索菲亚男性贵族为之癫狂”的笑容。 约克很惊奇地发现放满珍馐的长桌旁只有他们三名男性,其余都是苏卡娜子爵夫人在内地将近十个年轻名媛。尼禄不难猜测出这些个姿色中上的贵族小姐都是司若潘家族精心挑选出来的“猎物”,谁让他跟奥古斯丁都是教廷中允许婚姻的黑神品修士,脉代奥拉神学院的大门肯定阻挡不了小贵族对他们的炙热追求。 苏卡娜夫人似乎也不懊恼这两位年轻贵族心底对家族女孩的冷淡态度,很殷勤地介绍每一道菜肴的出处,这张餐桌上的食物大多是索菲亚城能够拿地出手的特产,她并不担心眼前几个吃惯了脉代奥拉面包淡粥的年轻人会不合胃口。 尼禄有一张俊美脸庞,一张总能说些让小姐们掩嘴娇笑的嘴巴,更主要还有个“庞培家族”的标签,所以很能吸引女性。虽然对这些精心打扮了足足两个钟头才步入晚宴的女孩来说。朱庇特城的庞培家族是个很遥远很没有概念地词汇,但苏卡娜夫人一句“这个少爷未来起码是个侯爵”让她们心中波涛汹涌,侯爵夫人?这可要比苏卡娜头顶上那顶“子爵夫人”桂冠可要尊贵两个等级啊。 最伟大的吟游诗人圣裴贝尔纳便借《园丁的金丝雀》嘲讽老贵族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再像年轻贵族用“贵妇头衔”这种最猛烈春药引诱女人。 尼禄笑容灿烂,可埋头痛快享用美食的约克却替那群争芳斗艳的年轻小姐感到悲哀,他可知道身旁这位庞培少爷这种灿烂可是带着浓郁的吟游诗人式讥讽。 晚餐后,苏卡娜夫人并没有放三个被众多女孩包围其中的年轻人离开子爵府,而是说要介绍另一位客人给奥古斯丁少爷。尼禄和约克被留在女孩环绕的大厅,她则带着奥古斯丁上楼进入书房,这个引人遐想的暧昧举止让大厅中地尼禄感叹伙伴的艳福不浅,其实他也有点想对这位苏卡娜夫人说自己也是位偏好成熟贵妇的年轻贵族。 不过他是个深谙随遇而安的聪明贵族,眼前这些花朵虽然俗气了点平庸了些,可总比那些在脉代奥拉每天都必须面对的经书要来得有趣生动,而且与贵族名媛热情攀谈不正是吟游诗人该做的事情吗?他巧妙收回望向楼梯上苏卡娜夫人曼妙丰腴身躯的视线,带着温柔意味凝视着眼前的小姐们,微笑道:“小姐们,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其中一个司若潘家族出了名的交际花摆了一个从苏卡娜夫人那里学来的经典慵懒姿态。只可惜没有苏卡娜夫人那种雍容风韵,又没有她那类姣好容颜和典雅气质衬托起来地骚媚风情,所以在尼禄的庞大腹诽中她还很自我感觉良好道:“尼禄少爷,您刚才说到奥古迦帝国崇拜的处女神狄安娜了。” 尼禄很适时地抛去一个差不多让约克蹲角落去呕吐的赞赏眼神,笑着继续他方才的话题,道:“这位处女神狄安娜,并不是一个**处女,但是她却永远不让男人经由性去占有她地心和思想,她在灵魂和精神上永远保存处女状态,这一点她有点类似白蔷薇皇朝地贞洁女神玛黛丽亚。” 在一片类似“您是我在索菲亚从没遇到过的渊博贵族”地空洞奉承中尼禄邪恶地想象楼上奥古斯丁与那位贵族美妇正在进行的“激烈勾当”。 虽然有一点小小吃味。但尼禄惊奇发现这个奥古斯丁少爷的“得逞”并没有让他有太大嫉妒,反而有点让他感觉很舒服的小雀跃。 因为是盟友的缘故吗? 尼禄喝了一口暖胃的索菲亚香茶,捧着精致茶杯,眼神愈加醉人,这让司若潘大多并非处女的小姐们愈发陶醉其中。这位英俊贵族讲述“处女神”显然是在告诉她们精神处女比**处女更加可贵。这难道就是暗示吗? 约克冷眼旁观,与喜欢把虔诚挂上脸上地奥古斯丁少爷以及把灿烂无邪笑容当作招牌的尼禄少爷相处久了。他似乎越来越能够融入这个下流的上流***,而且不再需要心怀畏惧和艳羡,瞥了眼这群指不定开始思考如何才能在尼禄床畔光明正大脱光衣服的贵族小姐们,约克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偷偷冒出个差不多会让马可伯特副院长跳下脉代奥拉的念头:奥古斯丁那小子地身子看起来不错。应该经得起那位漂亮夫人的折腾吧?尼禄说这个年纪的女人在床上的表现比亚瑟多瑙河上的“蔷薇”们还要凶猛奔放,好吧,苏卡娜夫人,就先由你来替我收回那一拳头的利息吧,狠狠折腾,最好让这位司祭下不了床。 事实上,书房中的情景并没有尼禄和约克想象的那么香艳旖旎,上楼后她便收敛了白日的妩媚神情,美艳成熟地苏卡娜夫人确实带着奥古斯丁去见了另一个人。如果是女人,奥古斯丁一定会以为是这个子爵夫人安排了一场一个年轻贵族与两个寂寞贵妇之间的特别节目,但问题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让奥古斯丁都感觉到有点自惭形秽的俊雅男人,他那个公爵父亲教育过奥古斯丁“一个读过一万本书籍的贵族未必会比屠杀过一万名敌人的将军逊色”,而眼前这个容颜中性的贵族,便极有书卷气息。像是某位在学院中担任要旨的年轻而博学地大学者。 一身标准贵族装扮,戴着副无框眼镜,悬着一根精致纤细古朴的紫水晶链子,站在一架钢琴附近,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敲打键盘,一串音符缓慢流淌于书房,是大音乐家鞑莫扎特的《死神咏叹曲》,只是这首原本沉郁到让人窒息的曲子在他手中别有一种漆黑深渊中窥视到一缕曙光的空灵感。 这位儒雅贵族面带微笑地望着奥古斯丁,轻声道:“死神敲门,带来不高贵不低贱的死亡。但生命沙漏的消逝,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端。” 寓意? 奥古斯丁不想费脑筋,他不是公爵父亲,也不是一门心思要做吟游诗人的尼禄,对这类充满文艺腔调的言语并没有太多好感,反正夜晚中地迪米特既然保持了沉默,就说明这只侯爵级的强大吸血鬼有能力将一切把握在手中,所以他只是很快地扫视了一眼苏卡娜夫人,出乎意料。并没能从她脸上瞧出端倪,真是有意思的邀请,奥古斯丁不觉得这位子爵夫人有同时被两个男人宠幸的特殊癖好。 苏卡娜很正式地介绍道:“奥古斯丁少爷,这位是我们司若潘家族的钢琴师,肖穆先生。” 等等。 似乎有答案的奥古斯丁眼神玩味起来。知道这曲子是鞑莫扎特最后一部作品的他微笑询问道:“这首曲子叫什么?” 那位拥有一张恐怕连苏卡娜都会暗中嫉妒脸蛋精致程度的优雅绅士凝视着奥古斯丁微笑道:“《黑暗咏叹调》。” 奥古斯丁突然走到他身边。像是要弹琴,钢琴师肖穆侧身让开。他似乎也有点期待这位奥格斯歌城贵族少爷的钢琴水平,突然奥古斯丁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还顺带无比猥亵意味地揉捏了一把,这个举止让一旁地苏卡娜捂住嘴巴,满眼惊慌失措的羞赧讶异,难道说这个奥古斯丁少爷有这个嗜好?虽然说那位俊美钢琴师确实比美女还要精致,而且贵族***和修道院中都不乏有这类癖好的男性,但堂而皇之下这个奥古斯丁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 身为高级仆人这一层面的钢琴师竟然以主人的口吻吩咐子爵夫人,道:“你先出去,苏卡娜。” 而苏卡娜夫人也一脸夹杂古怪表情地恭敬缓缓退出书房,轻轻关上门,将宽敞房间留给两位男性客人。 没有床? 想到这点地子爵夫人俏脸突然浮现一抹妩媚艳红,两个男人,真要做点什么,似乎不需要床吧? 被性骚扰的钢琴师并没有恼怒,相反他仅仅是一口流利地帝国官方语言询问道:“奥古斯丁少爷,您是怎么识破的?” 奥古斯丁哈哈笑道:“靠《黑暗咏叹调》,咏叹这个词汇是盾区方言几个最难掩饰的口音,虽然它一开始便与帝国官方语音极为类似,但越是这样,你就越容易忽略,你没有参加过奥格斯歌城的贵族晚宴,不会明白一个塔伯区贵族对小瑕疵近乎偏执的专注,别说你们盾区,就连奥格斯歌的罗德里区暴发户们都很头痛塔伯区贵族在在各方面的精明。而且,你在塔梅廊城也给过我暗示,如果我还猜不出答案,伊甸,你恐怕会后悔把身子彻彻底底交给一个傻瓜吧?” 显然,这位钢琴师就是伊甸盖娅,西北大教区守夜者部队的总负责人。 目前比奥古斯丁还要高出一点的“钢琴师肖穆”终于露出个很女人的温婉笑容,宛如一朵玛雅雪山脚下盛产的妲秘涅昙花。 奥古斯丁露出本质地抱住她,刚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突然一下子泄气,本来虽然不适应但已经准备在这种地方接受他“亵渎”的女人笑问道:“怎么了,奥古斯丁少爷?” 奥古斯丁叹了口气郁闷道:“我觉得自己像是在跟一个男人在亲热,虽然这个男人实在比女人还女人,但总觉得太诡异。唉,不说这个,伊甸,那个苏卡娜和司若潘家族是怎么回事情?跟潘奴鸥尼家族一样都是替异端裁决所效力的地下势力?” 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伊甸盖娅柔声道:“不是,司若潘家族并没有纳入异端裁决所环境科,不过这位苏卡娜的确是守夜者部队的成员,其实我们守夜者作为梵特兰蒂冈教廷最特殊的第13课,不仅有红手套,也有黑手套部队,这类成员隐藏于第一线后,苏卡娜就是一名黑手套,等级不低,所以我选择司若潘府邸作为这次行动的据点。” 看到这位奥古斯丁少爷只顾着瞧她这张其实只有略微改变的脸蛋,并没有仔细听她讲话,她也不生气,坦然接受他那**裸的视线,微笑着继续解释道:“这次我来索菲亚是要去一趟荷稣复活大教堂,因为根据第八级机密报告说西陀种族的旁系最近会有所行动,目标就是大教堂内的三圣王骨盒。西北大教区的重新拆分和构建很大程度上就是防止白蔷薇皇朝势力的渗透和腐蚀,我作为负责人到达加雅尔郡省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给牧首圣庭那群老家伙们一点惊讶了。” 奥古斯丁依然皱眉盯着她的脸庞,似乎在研究什么。 伊甸盖娅眨了眨眼睛,柔声道:“异端裁决所有三位巨头,可是有两位都瞧我不顺眼。” 奥古斯丁摘下她的精致眼镜,揉乱她的头发,让一头青丝彻底流淌下来,这才摸着下巴心满意足道:“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的伊甸。” 忍俊不禁的绝美审判者轻笑道:“所以,奥古斯丁少爷,我来索菲亚城可不是为了你。” “解释就是掩饰!” 再没有心理阴影的奥古斯丁一把搂过比他还要稍高一些的伊甸盖娅,狠狠亲了一口,手忙脚乱就要扒她那身烦琐衣服。 她撇过头,脸色绯红,纤手却乖巧顺着某位满脑子淫秽想法的年轻贵族解开纽扣,轻声呢喃道:“奥古斯丁少爷,这里没有床呢。” 第三十三章 两颗黑暗种子 苏卡娜夫人走出书房掩上门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门外,理由当然是生怕特殊癖好的奥古斯丁少爷真对审判者大人作出什么猥亵举动,她心目中天平两端的罗桐柴尔德家族和异端裁决所显然后者要更具威慑性,对于身为黑手套高阶成员的漂亮子爵夫人来说,紫曜花徽章再荣耀,也比不得异端裁决所的圣徒受难符号。 只是让她为难的是似乎审判者大人并没有让她出面解围的意图,她丝毫不了解这位从异端裁决所慧星般崛起的红人,在众多异端裁决所成员眼中,这个近几十年梵特兰蒂冈最年轻的审判者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便爬到了西北大教区守夜者部队负责人的位置,按照等阶来算他已经拥有凌驾于一般教廷大主教之上的职权,对于这样一位充满神话色彩的大人物,苏卡娜夫人不敢有丝毫不敬。 随后她便听到书籍落地的声音,传来一阵刻意压抑的娇腻喘息声,对此成熟的子爵夫人并不陌生,某次司若潘子爵外出巡视领地的时候,她便曾与某位英俊骑士做过这类充满激情的事情,一想到那位俊美精致的上司审判者与温文尔雅的奥古斯丁少爷在书桌上的“勾当”,面红耳赤的子爵夫人鬼使神差地将耳朵贴着房门,这的确不是一位贵族夫人该做的事情。 许久,年轻真好啊,两腿站得微酸地苏卡娜在心中默默感慨。房间内传来一声愉悦巅峰坠落的媚惑呻吟声。那是一种刻意压抑后瞬间释放出发自肺腑每个身体细胞的快感颤栗,到了她这个年纪对床底之事再精通不过的夫人,甚至完全能想象那位审判者大人接纳奥古斯丁少爷赐予精华的浑身颤抖,面红耳赤地她颤抖着掏出一枚白蔷薇皇朝鹭伊家族制作的精美怀表,足足将近一个钟头! 子爵夫人舒了口气。平息一下内心跟随那房内娇喘一起灵魂颤动的情绪,不禁眼神幽怨起来,在床上和床下一样不争气的司若潘子爵得用去多少颗从亚东次大陆进口的密涅瓦轸丸和多少杯耷咖神油,才能跟那位看起来并不算太强壮的奥古斯丁少爷那般持久? 脸色绯红妖艳的苏卡娜夹杂着哀怨自嘲道:“对政客来说活得久点,就能笑到最后。在床上,男人持久点,才能让女人保持忠贞。” 稍等片刻,大致等里面的两位大人物收拾完战场,子爵夫人才轻轻敲门。虽然好奇呆在脉代奥拉的年轻司祭如何能“勾搭”上审判者大人,但她明白这是个她不可以深究地禁区,好奇心杀死猫,想到这里,子爵夫人的视线余光下意识地瞥过走廊一件司若潘子爵高价从拍卖场购得的华美铠甲,一只黑猫蹲在肩膀上,盯着脸色潮红站在门口的苏卡娜。一阵毛骨悚然的子爵夫人在得到允诺后赶紧推门而 脑海中浮现出的黑猫那双冷冽森寒的银色眸子让她保养极佳地肌肤泛起细微疙瘩,这是这位审判者的宠物,苏卡娜不清楚这位大人物的名字经历性格以及嗜好,但几乎所有异端裁决所都知道有这样一个饲养黑猫的人物。 小黑猫? 子爵夫人望着背对着自己的年轻审判者,在血族式微的这个时代,这位现在也许还留有**后一脸性感余韵的俊美男人应该才是西北大教区地下世界的真正领袖,那只黑色小猫咪怎么可能是只爪子细小的普通小宠物呢?整个梵特兰蒂冈教廷近百年来饲养了数以千计的各色融合炼金术和黑魔法精髓地“圣兽”,这一任牧首便有一头“白阿育王”,初始状态便是一只与那只黑猫同样貌似无害的雪白色小猫。 所以苏卡娜尽量压下心底对这两位年轻男人那番亲密举止的暧昧遐想,脸上不敢露出半点取笑意味。这个贵族式小秘密是不是可以立即为审判者大人对自己的信任?有些雀跃的苏卡娜小心翼翼瞥了眼奥古斯丁少爷,她不敢想象这位刚刚做了足够被判罚开除教籍勾当的贵族司祭还能够如此镇定地与自己对视,难道这个贵族少爷想告诉她刚才他只是在书房翻阅一本经书?苏卡娜心中哭笑不得,真不愧是伊耶塔大人的教子啊。 终于能够转身面对苏卡娜,重新恢复为优雅钢琴师的审判者平静道:“苏卡娜,安排一下马车,我要和奥古斯丁少爷去一趟荷稣复活大教堂。” 苏卡娜讶异道:“审判者大人,密报显示这两天觊觎三圣王骨盒的西陀家族异种们将要渗入大教堂,您完全没有必要冒险亲自进入大教堂,您只需要在司若潘府指挥红手套成员作战便可以了。而且在您来到索菲亚城之前我们并不知道西陀家族已经与白蔷薇皇朝的卜列颠明修会牵线。我们在没有牧首圣庭奥术师地支援前提下对一只拥有法师后盾的吸血鬼部队很难占据太大优势。” 从踏入司若潘府邸那一刻便从未流露半点上位者风范的审判者依旧是那一脸淡定微笑,苏卡娜很快聪明意识到自己仅仅是个执行者,眼前这个年轻的大人物才是制订计划的策划者,她不再多话,转身去安排马车。 恢复冷澈神智地伊甸盖娅轻声道:“奥古斯丁少爷。要带上您那两位脉代奥拉地朋友吗?” 奥古斯丁摇头道:“不需要。带上我一个已经是累赘,再多两个。简直就是拿你的计划当游戏。明天再带他们去大教堂也不迟。” 在子爵夫人地陪同下奥古斯丁和钢琴师身份的伊甸盖娅一起走下楼,这让尼禄和约克很是失望,就算是尼禄也没有那个把奥古斯丁与钢琴师联系在一起的惊人想象力,他对中性装扮的伊甸盖娅倒是很新奇,而所有人对楼梯上那只如幽灵般的小黑猫都并没有留意。 尼禄和约克乘坐罗桐柴尔德的马车先回布鲁图神学院,对此尼禄和约克自然又是浮起一脑子充满**的遐想翩翩,尼禄在上车的时候更是对送他到马车旁的奥古斯丁悄声道:“明天回来的时候给我描绘下你与那位丰腴贵妇在床上谈心的细致情节,我和约克都很感兴趣子爵夫人胸前那对玩意是苹果形状还是梨子模样,我和他打了个赌,愿主保佑苏卡娜夫人有一双完美的胸部。” 被陷害的约克再次耳尖地听到这个下流贵族的色情言论,恼羞成怒道:“管我什么事情,该死的尼禄,谁会跟你打这种赌!” 尼禄微笑道:“我认识白蔷薇家族的官方文字,你不是看不懂胖子格瓦拉送你的那几本魔法书籍吗?我帮你免费翻译一本,如何?” 约克冷哼道:“不干,这种淫秽色彩的打赌只有你们贵族才会下注。” 尼禄笑容灿烂了一点,道:“两本?” 约克犹豫了一下,咳嗽了几声。 尼禄立即道:“全部帮你翻译!”约克忙不迭道:“成交。对了,你刚才说苏卡娜子爵夫人胸部是什么形状的?梨子?还是苹果?让我选择的话,我个人觉得比较像西瓜,尼禄,难道你没有觉得她那对玩意差不多要撑破衣服呼之欲出吗?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女人有这么大的胸部,奥古斯丁,尼禄反正要写一部骑士小说,这就肯定需要一些贵族夫人如何打发寂寞时光的美妙材料,所以你回来后跟尼禄讲解的时候尽量仔细一些,毕竟这部骑士小说里我是主角。” 两个贵族少爷面面相觑。奥古斯丁瞠目结舌,这个约克敢说我的嘴脸充满了贵族式阴险奸诈?怎么奥古斯丁觉得这位魔法天才也很有奸商和色狼本质。 第二次行走于荷稣复活大教堂,因为一个白昼一个夜晚以及陪同人不一样的缘故,奥古斯丁的心境也不尽相同,教堂内部巨大的空间,大到空旷寂寥,晦暗的光照,狭长的中厅,在烛光中闪烁着的神圣祭坛和圣人受难像,奥古斯丁站在祭坛不远处,仰视着充满悲壮色彩的圣人受难雕塑,如同在脉代奥拉的忏悔地一样,会让人觉得与外面的世界真正被隔绝,在这一刻,只有自己,和上帝。 伊甸盖娅站于镜厅中央,望着年轻的主人,道:“主以仁慈示人,但宽容似乎只会纵容让愚昧的羔羊,于是拜占奥和梵特兰蒂冈亲手制造出了撒旦这位站于上帝对立面的黑暗神祗,但两个教廷也忘了,畏惧带来畸形的崇拜,所以到最后,为了战胜这只亲手孕育出来的恶魔,以及信仰它的众多使徒,教会又种下了两颗黑暗种子。” 奥古斯丁微笑道:“拜占奥教廷的宗教审判所,梵特兰蒂冈教廷的异端裁决所。” 伊甸盖娅轻轻走到他身边,那一头原本打理好的头发毫无征兆地散乱开来,肆无忌惮地飞舞,她将年轻主人拉到身后,望着圣像,冷笑道:“出来吧,这两颗种子成长后发芽出来的畸形果实们。” 第三十四章 分尸 奥古斯丁站在伊甸盖娅身后,顺着她的视线望向三层祭坛上那枚钉于墙壁上的圣人受难雕像,根据梵特兰蒂冈记载圣人被撒旦在陆地上的化身“敌基督”坎舵瑟檀钉死于骷髅地,奥古斯丁盯着那座充满宗教气氛的古朴雕像,等待伊甸盖娅嘴中“畸形果实”的出现。 身前女人一头黑发在无风状态下疯狂飘舞,朦胧了奥古斯丁的视线,他突然想到一句脉代奥拉圣徒阿乐翰的晦涩遗言----我看到头顶的太阳,她像是一只巨大的金色蜘蛛,浩瀚繁密的金色脉络铺天盖地蔓延于苍穹和大地。 巨大圣人受难像上突然浮现出一只吸血鬼,它一袭黑袍将那张没半点血色的脸庞映衬得更加苍白,站在圣人雕像那颗头戴荆棘的脑袋之上,修长身躯,睥睨一切的自负眼神,这位长生种甚至根本就没有正眼瞧伊甸盖娅身后的奥古斯丁。 除此之外,周围墙壁上还攀爬有几只壮硕狼人状态下的异种,其中一只体型格外庞大的狼人嘴中还有一条大教堂某名教士的小腿,四肢利爪钉在墙壁上的它缓缓挪动上下两颚,传来咬断骨骼的清脆咔嚓声,在寂寥的教堂中回声不断,分外阴森。 伊甸盖娅在众敌环视下微笑道:“听说饲养狼人是白蔷薇王朝皇族宠物西陀族的长项,果然不假。不知道眼前这位自恃长生种的畜生是尊贵的伯爵?还是西陀家族四位继承人之一地侯爵大人?原谅我地谈吐矛盾,因为对于血族,我一向视作食物。但对于贵族。我素来报以敬意。” 那只站在圣人头像顶端的高阶血族猛然张开双臂,黑袍哗然扬起,配合着脚下受难像的庄严以及它这幅黑暗画满,奥古斯丁开始理解为什么白蔷薇皇朝有那么多贵妇喜欢自愿充当西陀族的“饲料”,不愧是“贵族中的贵族”,这只英俊的长生种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那双猩红眸子俯视着伊甸盖娅,充满磁性道:“钦察-西陀,这个伟大家族中最年轻的侯爵。梵特兰蒂冈的守夜者?哦?你是一位审判者?” 伊甸盖娅轻轻戴上那只镶有金丝的红手套,两根纤细手指轻轻扯了扯紧手套。抬头斜视着西陀家族的侯爵吸血鬼,道:“这位戴着侯爵头衔地白蔷薇宠物,知道你脚下是谁吗?” 奥古斯丁看到这些细小金丝瞬间如金色藤蔓攀附她整只手臂,构成一幅“末日审判”圣洁图案,她那只红色手套上雕绘着的一个类似“奇猹琴螺旋星座”升华版的古怪魔法阵,远比奥古斯丁当年在瑕多丽庄园看到的那几个守夜者红手套要更晦暗繁琐。 “知道。” 钦察侯爵笑道,那张英俊的脸庞透着阴冷气息。一袭宽大黑袍张扬,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手臂上刺破一点,血液滴落于圣像头顶,最终恰好流入雕像眼眶,很满意这个结果的血族盯着他已经知道身份的审判者,“怎么样,要判罚我地渎神罪?我等这种日子等了几百年,也听腻了这套言辞,这位传说中以长生种血液为粮食的审判者。您能否带给我一点新鲜的花样?” 伊甸盖娅微笑道:“对于渎神的逝者,无论贵贱,我都将在亲手埋葬入深渊后,祭奠你们的灵魂。相信我今晚会带给你一个侯爵血族该有的待遇。” 打了个响指,达到侯爵级别的血族示意他饲养的手下可以进餐了。 一头棕灰色狼人迫不及待地从高空墙壁跳跃冲向伊甸盖娅和奥古斯丁,对待猎物的嗜血令它嘴中淌出一连串腥臭唾液,魁梧身躯敏捷而迅速地砸向地面,一头漆黑飘舞头发的伊甸盖娅侧身,再次护在奥古斯丁身前,那只戴有华丽红手套地手臂伸向空中。一个防御魔法阵令人惊艳地瞬间释放,在空中构建成一个坚固的金色水元素“大地指纹魔法阵”,头部和利爪同时砸中魔法阵的狼人颓然落地,无功而返。 就在巨大身躯轰然着地砸出震撼感的同时,空中那座漂亮如锦绣的魔法阵光辉还来不及敛去。狼人正张开嘴巴想要朝这个可恨的人类大声咆哮。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半点声音,因为一只并不强壮的金色神圣手臂已经从它的嘴中刺透。洞穿它的头颅! 泉涌一般的鲜血顺着那只手臂流淌而下,却不曾让她沾染半点污秽。 抽出手臂,狼人颓然倒地。 就在此刻,除去那只最强健地狼人领袖似乎依然在回味荷稣复活大教堂修士的肉味,其余三只狼人都几乎同时扑向这只似乎不同于寻常弱小人类的猎物,奥古斯丁并不是它们的首要目标,在它们看来解决掉这只异端裁决所的猎物,瘦小地奥古斯丁便是大餐后地水果甜点。 奥古斯丁站于大厅,看着伊甸盖娅那只在烛光中愈发璀璨的金色手臂竟然五指如钩,硬生生钩入一头狼人地头颅,狠狠一甩便飞出去砸断一根荷稣复活大教堂极富特色的科洛道式柱子,在这个瞬间,她脚下竖起十七根土元素,勾出一个珐特岛石头阵的轮廓,浑厚的土元素抵挡住另外两头狼人的凌厉攻势,虽然说几乎瞬发的改良版土元素砝特岛石头阵无法刺透这两头狼人的身体,但足够让她再次占据主动,让白魔法师和圣堂武士都头痛的狼人坚固皮肤在伊甸盖娅那只手臂面前,就如初生婴儿肌肤,指甲轻轻一划,便能渗透。 看着一只空中腾跃的狼人被伊甸盖娅一记华美手刀切成两半,仿佛只是一个局外人的奥古斯丁神色刻板,这种表情在罗桐柴尔德家族是极少出现的玩意,对于不太了解紫曜花徽章的那只侯爵吸血鬼来说他很想当然地理解为这个年轻贵族的战战兢兢。 它玩味地审视着神圣帝国大家族内的年轻短生种,面对强者,即使自负如它,也会畏惧,就像面对西陀那位超脱于家族禁锢的亲王级长老,虽然这位大人已经沉睡三百年,每次家族朝圣看到那具圣棺的时候钦察也会不由自主流露出敬畏。 钦察侯爵仰头,望着透过窗户的月光,一点都不心疼第三只狼人被那位教廷审判者分尸,喃喃道:“力量恐怕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比处子血液还要让我陶醉的东西。” 就在伊甸盖娅解决掉第三只西陀“宠犬”的时候,最具危险性的狼人领袖终于出手,它的目标是奥古斯丁! 此刻已经与奥古斯丁偏离一段距离的伊甸盖娅眼神一冷。 大教堂的大理石华美地板被这头巨狼踩出两个坑,足以将人类分尸成五六块的爪子闪电抹向奥古斯丁,它那双嗜血的眼眸不夹带一丝怜悯,在狼人的世界,只有臣服和征服,以及这期间的屠戮和驯养,绝对没有同情这样被狼族唾弃咒骂的累赘。 嗤。 鲜血爆溅。 敌人血液绘成的图案最动人,这一点是它们与血族几点稀罕的共同点之一。但让狼人愤怒的是它看到一张倨傲的脸庞和一双冰冷的空洞眸子,低头,这个该死的审判者竟然挡下了它的攻击,而且那烦人的古怪金丝缠绕下使得那一爪没有成功割碎她的身体,几乎是一瞬间,它的另一只巨大利爪便划向她的脑袋。 狼人那张狰狞的脸庞突然露出一种惊骇表情,因为这个已经解决掉三只同类的女性人类竟然一只手便格挡住它的那一爪,那只不曾戴有红手套的纤细小手在狼人看来实在太过渺小,而从头到尾神情一直如同死灵法师那般冷漠的教廷审判者突然露出一抹愤怒,那头纷乱飞舞的诡魅黑发猛间然如同钢针一般插入它身体,显然她是在愤怒这头狼人对奥古斯丁少爷的偷袭。 “咀嚼荷稣复活大教堂修士的味道如何?” 伊甸盖娅冰冷道,被头发刺成一只刺猬的狼人血液虽然没有喷泉一般涌出,但在这种渗透下流出的份量也相当可观,苦苦挣扎只能带给它更大的刺骨疼痛,那一头仿佛充满暴戾气息的漆黑头发充满生命地将狼人头颅“递给”主人。 她两只手分别按住它的两颚,那双近距离观察下便会发现她没有瞳孔的诡异眸子比它主子的猩红眸子还要恐怖。 喀嚓! 这头巨狼的头颅竟然被她硬生生扳成两半,鲜血夹杂脑浆,流淌一地。 第三十五章 行走于黑暗的使徒 收回头发,伊甸盖娅整理了一下那只红手套,不再去看令人作呕的狼人尸体,盯着依旧站在圣像头顶的钦察侯爵,冷笑道:“对待异端,唯有裁决,才能让堕入歧途的傲慢者醒悟自身的卑微和污秽。” 并不惊慌的钦察侯爵闭上眼睛轻轻嗅了一下,睁开眼睛,瞥了眼奥古斯丁,再凝视着伊甸盖娅,一脸惋惜道:“竟然没有闻到处女的芬芳,难道说您将无比宝贵的第一次献给了这个卑微的短生种?初拥是何等的神圣,您实在让我很失望,漂亮的审判者,您亲手糟蹋了一杯美酒。裁决?你才是真正的傲慢者,接下来我便替你引见一位史诗大陆上的正统裁决人。” 这个时候,一连串轻灵叮咚声响起。 黑幕中,走出一个男性修长身影,唯有胸口的那两串十字架项链璀璨夺目,依稀可以看到他身穿一袭与梵特兰蒂冈截然不同的教袍,声音便是这位神秘教士走路时两枚十字架清脆敲击造成,奥古斯丁眯起眼睛,那两枚十字架在胸口划出的弧度似乎有点刺眼。 他在司若潘府邸听到那位子爵夫人说过西陀这次取得了“卜列颠明修会“的支持,就像梵特兰蒂冈曾经会派遣教父作为督主教在白蔷薇皇朝布道,拜占奥教廷也会有各色修士教众来到神圣帝国宣扬教义,这是两个帝国默认许可的行为,而卜列颠明修会作为拜占奥教廷六大教团之一,是神圣帝国内最大的拜占奥教廷分支,迪米特告诉他卜列颠明修会中有个类似宗教审判所的秘密机构。叫做“黑暗使徒”。不同于宗教审判所和异端裁决所数以万计地繁多成员,这个机构永久性只有七名成员,四个元老加上三名“行走于黑暗”地“使徒”。 胸前戴有两枚十字架项链的卜列颠明修会神父站于烛光与黑暗交界处,依旧看不清脸庞,但他手中有本雕刻有白蔷薇王朝雪白蔷薇国徽的经书。 奥古斯丁轻声道:“你的伤势?” 再度守在他附近的伊甸盖娅摇头柔声道:“这点小伤没有关系,少爷。” 奥古斯丁沉默,他知道伊甸盖娅体内的交织神圣与禁忌的血液会让她的伤势急速痊愈,但这不代表可以抹平创伤带来的疼痛。 钦察侯爵大笑道:“我知道你们梵特兰蒂冈的守夜者守候在大教堂周围,但我考察审定过你目前手上成员实力地总当量,顶多就是双方持平。但别忘了,我还有卜列颠明修会使徒这张王牌。我甚至听到了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向我这边倾斜的美妙声音。” 伊甸盖娅并没有理会这位“年轻”吸血鬼侯爵的自我陶醉,她只是凝望着那个还不下的钦察展开那对比黑袍还要宽大的巨大蝠翅,露出獠牙脸色狰狞地仰头望向这位陌生“客人”。 那只能够蒙蔽过钦察侯爵的长生种自然是奥古斯丁的黑暗仆人,迪米特侯爵,只是十三种族中强大到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够单独对抗六七支种族地瑟特斯家族继承人。地确不是喜欢充当白蔷薇皇朝王室和大贵族们“宠物”的西陀家族继承人所能媲美。同样是侯爵,此刻接近公爵水准的迪米特绝对压过属于“年轻侯爵”的钦察。 在奥古斯丁少爷面前从来都是优雅谦恭的迪米特此刻面对这只后辈的挑衅,终于绽放出一名瑟特斯家族尊贵继承人的可怕威严,几乎笼罩整个大厅的恢宏蝠翅一下子张开,猩红和莹绿眸子同时绽放光彩,雪白尖锐的獠牙比钦察足足长出三分之一,这位侯爵的嘶吼令整座大厅都撼动起来。 钦察侯爵也爆发出所有潜能来对抗这只陌生而危险长生种地威严,两只侯爵级血族的吼叫让荷稣复活大教堂不停颤动。 奥古斯丁今晚的神情除了当着钦察侯爵“调戏”伊甸盖娅的轻佻,基本上都是此刻略带僵硬的古板,轻轻吐出一句。“谁能想象我这颗在这群强者眼中似乎并不起眼的棋子会掌控天平的走向?” 钦察侯爵突然意识到不妙,大教 第三十六章 谁才是谁的猎物 奥古斯丁并没有匆忙离开留下一地尸首的荷稣复活大教堂,而是来到烛光照耀下宛若璀璨银河的奇妙镜厅,13扇平滑镜子,13盏水晶吊灯,以及17面落地玻璃窗户,这其中是否有特殊寓意?奥古斯丁蹲下身,研究地面上一个他回到脉代奥拉神学院后翻遍魔法书籍都搜寻不到的玄奥图案,这是一个类似占星术中黄道十二宫集合体的复杂图形,在巫婆熏陶下对几何拓扑学和檀伽玛星相颇有心得的奥古斯丁这一蹲就蹲了将近一个时辰。 回到大教堂的伊甸盖娅看到迪米特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站在镜厅边缘,安静望着这位贵族少爷时而皱眉时而恍然,最后他还要了鹅毛笔和墨水以及一叠羊皮卷,然后仔细临摹起这幅与荷稣复活大教堂一样古老的图案,时不时从嘴中冒出一些“马费伦敦猜想”“四色问题”以及“哥尼斯堡13迷宫”这类连迪米特都不曾听闻的晦涩术语,等到趴在地上绘图的奥古斯丁终于肯起身,又花去大概两个钟头,捧着一叠羊皮卷,心满意足的奥古斯丁舒了口气,咧开嘴笑道:“接下来就让忏悔地的那群老家伙头痛去。” 迪米特和伊甸盖娅会意地相视一笑,果真是个连司祭教袍都遮掩不去一身罗桐柴尔德家族传统的贵族少爷。 奥古斯丁站起来,揉了揉无比酸涩发麻的大腿,捧着羊皮卷,没来由想到那个神秘巫婆,自言自语道:“她揭开谜底的把握会不会更大一些?” 伊甸盖娅柔声道:“奥古斯丁少爷。荷稣复活大教堂至今还保存有失而复得的大教堂规划羊皮图纸。这份资料会不会对您有所帮助?” 奥古斯丁一拍脑袋,惊喜道:“伊甸,这是个好主意!”不过随即疑惑问道:“这份羊皮图纸地珍贵性虽然比不上好几百年不曾露面地三圣王骨盒,但也不好轻易查阅吧?” 伊甸盖娅走到奥古斯丁身边,蹲下身子,替他揉捏还有些微麻的小腿,抬头微笑道:“奥古斯丁少爷,今晚不仅西陀家族的继承人,连卜列颠明修会的黑暗使徒都出现了,而且大教堂外我们异端裁决所也付出了四名成员牺牲的代价才消散这场由拜占奥教廷策划的丑陋阴谋。这样一场有预谋的艰苦战役,怎么可能不会丢失一两样宝贵的东西呢?” 再度笼罩于黑袍立于镜厅角落的迪米特轻轻感慨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长生种为什么会败给短生种了。” 奥古斯丁愕然,随即大笑,蹲下来捧着伊甸盖娅的脸庞狠狠亲了一口。 伊甸盖娅继续道:“等少爷您慢慢阅览完这份羊皮图纸,还可以交给我,由我说作是您千辛万苦追回这份东西再递给异端裁决所,有位巨头很早就对这份资料感兴趣。但荷稣复活大教堂被牧首圣庭视作禁脔,所以对您来说,这份羊皮图纸比一具侯爵吸血鬼尸体要更有价值。至于那位异端巨头是否愿意把它还给荷稣复活大教堂,那就得看那位大人物地心情了,这些反正少爷您已经不需要操心。” 奥古斯丁起身,拍了拍身上微末灰尘,捏了捏随他一同起身的伊甸盖娅的绝美脸蛋,微微踮起脚跟在比他要高一些的“审判者大人”耳畔玩味道:“晚上回司若潘子爵府邸,我好好奖赏你。” 某位很多余的家伙识相地将身影彻底敛入黑暗。 奥古斯丁先回到司若潘府,伊甸盖娅去取羊皮图纸和安排守夜者部队都需要时间。苏卡娜夫人看到一脸倦意的奥古斯丁也很识趣地没有过多询问,在确定审判者大人顺利解决了这起可大可小的阴谋后,这位成熟美貌地子爵夫人重重松了口气,这场牵动了整个西北大教区守夜者部队的战役往大便是一起拜占奥教廷对梵特兰蒂冈的挑战,但往小便是白蔷薇王朝西陀家族旁支的骚动,她只是一枚审判者大人的棋子,而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再强势也只是教廷顶端那些老人巨头们的棋子,这不是她可以预料揣测的事情。 子爵夫人惋惜地把奥古斯丁送到布置奢华的卧室,虽然说这位贵族少爷身体不算强壮健硕,可对她这个年龄的贵妇来说。男人在床上地持久力比脸蛋和身材都要重要得多,只可惜这个年轻司祭的性取向有点不同寻常,否则丰腴身子熟透了的子爵夫人一定不介意帮奥古斯丁少爷做些暖暖被窝什么之类的香艳事情。 再美味的七鳃鳗鱼卵,有她胸口那对优雅走路都要忍不住摇晃颤悠的丰满**好吃吗? 答案不言而喻。 只可惜子爵夫人觉得自己就像是很不走运地碰到了一个不吃鱼类的食客,这很让人沮丧。 奥古斯丁微笑道:“夫人。能否帮我拿些点心。晚上那餐七鳃鳗鱼卵勾引了我的食欲,现在再一想。又有些饿了。” 奥古斯丁是真的饿了,可这听在喜欢把简单问题复杂化的子爵夫人耳朵里,竟有了种挑逗意味,连最伟大地吟游诗人都隐讳说了年轻贵族的头衔是女人的最猛春药,在这种灯光昏暗的寂静夜晚,每天到这时候身子便有些骚动不安的苏卡娜夫人怎么可能圣女一般心如止水。她水润媚眼瞟了一下奥古斯丁,然后扭着那丰满臀部转身去替他拿甜点,或者她已经暗地里把自己当作最大地点心了,在帝国,与罗桐柴尔德家族这样大贵族地继承人有一晚质量上佳的鱼水之欢,这绝对是贵妇间秘密讨论时很值得炫耀地一笔谈资。 奥古斯丁不是个约克这样懵懂清纯的好孩子,子爵夫人这一记肆无忌惮的媚眼透露了足够丰富地暗示。 怎么办? 装作一个正直司祭道貌岸然地拒绝这次挑逗勾引?恐怕这个苏卡娜夫人背后一定会冷笑吧,想来她也知道了书房内地“动静”,不过今天晚上已经有某项“义务”在身的奥古斯丁没有那个精力去开垦子爵夫人这块肥沃田地。所以等她端着盘子来到卧室。奥古斯丁在吃完点心填饱肚子后并没有做出饿虎扑羊的举动,望着媚眼如丝的美艳熟女,只是谈心一般笑道:“夫人,您是如何成为守夜者黑手套的?” 也许是提到守夜者,使得这位春心荡漾的贵妇联想到了眼神清冷的审判者大人,她的欲火不知不觉淡去了几分,坐在奥古斯丁对面的椅子上,微笑道:“因为我丈夫是一名虔诚的裁判员,作为妻子,我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地秘密后。对丈夫来说成为其中一员无疑是最安全的决定,您说呢?奥古斯丁少爷,您能理解一个男人生怕睡在床畔的妻子泄密吗?” 奥古斯丁察觉到她眼中细碎的哀怨,再次戴上面对忏悔地那些老家伙的真诚面具,以一个近似聆听忏悔的神父身份道:“不能,丈夫应该尊重妻子的忠诚,这才是牢固婚姻地基石。” 这种冠冕堂皇的言论似乎恰巧击中对面那位寂寞贵妇的软肋。眼神更加哀伤,轻轻叹息,凝视着这个谈吐不如索菲亚城上了年纪神父那般刻板的尊贵司祭大人,道:“那些骑士小说忘了告诉我们其实结婚后,世人眼中的美好如童话故事的婚姻也许会演变成一场痛苦的舞蹈,也许在子爵眼中,我已经从一个天真纯洁的少女堕落成为一个世故的少妇,整天就知道跟他争风头、对抗和争吵,奥古斯丁少爷,您很难体会与一个对自己充满猜忌和怀疑的丈夫相处。对一位大部分时间必须独立管理整个家族地女人来说是多么的艰难。” 奥古斯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其实他心里觉得对于一个肯与只见了一面的司祭上床的贵妇,再艰难的夫妻生活也没什么,这个世界连三条腿的蛤蟆都能找到,更何况是三条“腿”的健硕男人,奥古斯丁含有深意地瞥了眼苏卡娜夫人那对丰满双峰营造出来的深邃乳沟。 很敏锐捕捉到这点的子爵夫人特意挪了一下位置,仅仅是这样一个细微动作,便让她被约克称作“撑破衣服呼之欲出”的胸部抖动不止,而难得地是她脸上依旧保持一名体面贵妇该有的优雅气质,真是个懂得将自身优势发挥到极致的尤物。奥古斯丁内心如此评价,只是他这段时间在伊甸盖娅身上得到了充分满足,否则这种不需要如何负责的熟女贵妇很适合做个发泄对象,略微遗憾语气道:“夫人,时间也不早了。审判者差不多该回到子爵府。” 苏卡娜并不笨。没有丝毫犹豫地优雅起身,准备告辞。奥古斯丁将盘子递还给她的时候在她手心轻轻抹了一把,两人相视一笑,很快移开视线,外人看来这简直就是一对再纯洁不过地男女。奥古斯丁眯起眼睛柔声道:“下次来索菲亚,不知道公务繁忙地子爵是否依然像今天这样身在外地?” “谁知道呢。”苏卡娜低下头,秋波荡漾的子爵夫人仿佛第一次与情人约会那般心如小鹿乱撞,行礼后端着盘子转身退出房间。 精心演戏完毕后地奥古斯丁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自嘲冷笑:“谁才是谁的猎物?” 奥古斯丁没有想到闭上眼睛冥想后竟然一觉睡到天亮,等到醒来的时候才看到伊甸盖娅那张绝美的脸庞,这位身份多变的审判者坐在床头,床畔放着一大堆荷稣复活大教堂的羊皮图纸,还有一枚造型古怪的骷髅石雕,奥古斯丁靠着枕头有点尴尬道:“怎么不叫醒我?” 她柔声道:“我也是刚到子爵府,追捕卜列颠明修会的切割者耗费了太多时间,我获取羊皮图纸后一支守夜者巡逻队伍发现了目标,一直追到索菲亚城外的一座庄园,可惜只是双方受了点伤,如果要强行留下他。恐怕我整个西北大教区的红手套部队要受到重创。这支部队是我的,不是异端裁决所地,更不是牧首圣庭地,但将来肯定是少爷您的。” 奥古斯丁轻声问道:“受了点伤?” 伊甸盖娅微微一笑,没有出声,早就发现她坐姿有点诡异的奥古斯丁褪下她的衣服,一道触目惊心的深刻划痕从肩部斜割向腰间,以她身体的痊愈速度到了早晨尚且如此恐怖,那当时是怎样激烈血腥的残酷战斗?这恐怕才是她不肯过早到达子爵府的真正原因。 只需要做个不一样些的贵族少爷? 别忘了,这是从一位同时拥有三个尊贵姓氏的母亲嘴中说出地话。 奥古斯丁轻柔搂过伊甸盖娅。那双能够在脉代奥拉老迈修士面前流露虔诚神色能够在苏卡娜夫人面前透露含蓄**的眸子,此刻并没有露出些温暖或者惭愧的情绪,只是一种看上去很淡的情感,道:“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从女人背后到众生之上,就算瘸了拐了,我也要爬到那个位置。” 伊甸盖娅将头轻轻枕在奥古斯丁胸口。今天这并不是一个宽阔的胸口,但她相信总有一天,这个胸膛能容得下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黑暗权柄。 她很快就要带着钦察侯爵的尸体启程回异端裁决所禀告这个事件地详细内容,奥古斯丁没有留恋不舍,起码脸上没有透露出半点。 回到布鲁图神学院,尼禄和约克似乎听说到一点晚上在围绕荷稣复活大教堂的厮杀,这两个家伙也都不是傻子,没有满脑子只会联想到奥古斯丁在苏卡娜子爵夫人鹅绒大床上翻滚的淫秽场景,见奥古斯丁并不愿意多说,两个同龄人也就懒得追问。与塔梅廊一样,荷稣复活大教堂也对外宣告近段时间需要内部维修,这让尼禄和约克极其郁闷。 乘坐那辆罗桐柴尔德的马车返回红玛瑙平原,在终于能够张望到品杜斯山脉的一个清晨,一路上言语不多的奥古斯丁笑道:“约克,尼禄,品杜斯山脉有种婆罗白头鹰,很适合做大型猎鹰,就是极难饲养成功,先前答应过要给约克抓只雏鹰养着玩。尼禄,你要不要,要的话我如果运气好碰到一窝就多带一只出来。” 在帝都也玩过一些鹰隼狩猎的尼禄还真没自己饲养过猎鹰,顿时来了兴致。 马车在山脉脚下等待,奥古斯丁拒绝了尼禄和约克的陪同。一个人深入山脉腹地攀爬一座品杜斯山脉主峰。他知道婆罗白头鹰喜欢把巢安在最高峰,也是最险峻的地方。 漫长地等待。抬头看了眼太阳,约克有点不耐烦道:“需要这么久吗?” 尼禄解释道:“我听家族一些驯鹰人说过,捕捉猎鹰是件很冒险的事情,特别是一些大型猎鹰的雏鹰。” 一直沉默不语的堂吉诃德沉声道:“在白蔷薇皇朝,对贵族来说一只婆罗白头鹰雏鹰是一样最值得炫耀的礼物,品杜斯山脉的白头鹰品质最佳,但想象一下吧,两位少爷,攀爬比脉代奥拉还要险峻巍峨几倍的山峰,还要抵挡愤怒成年鹰群的撕咬,这并不是一名骑士愿意去做的事情,起码我更愿意在冰天雪地挨冻,也不想悬在半空中被成年婆罗白头鹰当作靶子。” 约克沉默不语。 从早上一直等到黄昏,尼禄和约克才等到步履蹒跚的奥古斯丁走出山脉,浑身灰尘,头发凌乱,还夹杂有抓痕,当然,他成功带回两只雏鹰。 想要从凶悍无比地婆罗白头鹰守护下从高峰石崖间成功抢夺雏鹰,需要实力,胆魄,还有必不可少的运气。 看来命运女神喜欢这位一不小心将紫曜花徽章坠入深渊的年轻司祭,否则就不是徽章,而是这位贵族继承人了。 奥古斯丁本来完全不必吃这个苦冒这个险,可是这趟出行,让他觉得这样做值得。 约克捧着其中一只雏鹰,望着并没有用哪怕一句话来描绘这次捕猎如何艰辛惊险的奥格斯歌城贵族少爷,道:“奥古斯丁,以后我和尼禄一样,那份小牛肉晚餐也送给你。” 他只是个沉醉魔法的平民子弟,根本不懂得运动华丽辞藻来向一位贵族效忠,但对他来说,那份小牛肉晚餐就是这些年在脉代奥拉神学院除了魔法书籍之外最诱人地珍贵事物。 第三十七章 谁会如我头顶这个太阳? “鹰能认人,尤其是好鹰,像这类婆罗白头鹰,但是你如果想要鹰像狗一样忠诚温顺,没戏,鹰是桀骜神俊的灵物,要像狗,就不是鹰,是鸟了。” 这是奥古斯丁对约克和尼禄的讲述,这两个家伙回到脉代奥拉后所有空闲时间就全放在各自的婆罗白头雏鹰身上,这段话其实不是奥古斯丁原创,是前世长白山一位老猎人私下聊天时的感慨,在真正驯养金雕后,奥古斯丁算是切身体会这一点,此时看着约克和尼禄按照他所教的法子“捞水”,看到约克听到他的话后似乎有点泄气,笑道:“不过鹰只要是从小养的,肯定亲近主人,普通的鹰种一旦喜欢黏人,会变得太软,基本上不会做什么,例如捕猎,因为它们不会自净,不会跟同类交流,但婆罗白头鹰之所以被帝国和白蔷薇王朝的广大贵族看中,就是这类羽禽既有一般雄奇鹰隼的桀骜不驯,也有它们不具备的亲人,当然前提是像你们这样从窝里掏出来,会独自飞翔的稍大婆罗白头鹰不管如何饲养都不会亲人,你们运气不错。不过人和鹰,说到底,还是降伏和征服的关系,没有别的,以后等你们带着它们出去捕猎就知道这门活儿不简单。” 尼禄的手满是老茧,这不是抄写经书抄出来的,而是按照奥古斯丁的法子给雏鹰喂水喂出来的,这个法子被奥古斯丁称作“捞水”,就算是精通玩鹰的庞培少爷也没听说过这个养鹰的方式,奇怪问道:“奥古斯丁,帝都养鹰好像都是肉蘸水或者鹅毛笔沾水喂养鹰隼,其它地方好像也差不多。可就是没听说你这个捞水。你该不会是特意让我和约克吃点苦头吧?” 约克就刚被鹰喙啄出一条血痕,强忍疼痛的他一听到尼禄的疑惑,立即瞪向奥古斯丁,后者略带着幸灾乐祸地神情理直气壮解释道:“你们可别小瞧了这个捞水,这种法子养出来地鹰肯定比尼禄所说的那些方法更神勇亲人。不吃点苦,就想熬出一只出类拔萃的猎鹰?尼禄,这就像老贵族不花几袋子凯撒金币就想爬上澳梅科城某朵白蔷薇的天鹅绒大床一样,做梦。” 尼禄和约克养鹰都是门外汉,听到这个解释也就不再多话,约克有点担忧道:“奥古斯丁,很快就要冬天了。这两只鹰到时候怎么办?” 奥古斯丁笑道:“没事。这鹰是热物,不怕冷,别说塔梅廊城,就算是卡妙帝国,这种婆罗白头鹰稍微有点膘的都可以直接扔在外边养。等这两只小家伙羽毛丰满了,能打猎了,有机会跟塔梅廊贵族们那些鹰隼比较一下,你们就知道这捞水养出来地婆罗白头鹰绝对要比不捞水的要打猎的远。”几位捧着经书路过一旁的老迈修士看着三个年轻孩子蹲在地上嘀咕,都是微微一笑。脉代奥拉神学院历史上还是第一次有成员养鹰,为这事情某些个勃然大怒的古板大人物还特意讨论过这件事情,最终传到闭门写书的红衣大主教耳朵里,这位院长大人走出门后轻轻一句“圣徒阿乐翰说过等我逝去,要像鹰一样守护脉代奥拉上空。以后我也一样”便压下了所有沸沸扬扬。 这一天清晨做完祷告。奥古斯丁依然按照老规矩来那棵铁拔翁树下进行骑士训练,如今尼禄已经代替铁拔翁树成了奥古斯丁的靶子。因为奥古斯丁知道要是再练下去指不定哪天这棵圣徒阿乐翰亲手植下地“圣树”就会折断,尼禄站在树下,奥古斯丁急速挥枪,每一次都在离尼禄身体毫厘处停下,只要出现一点误差再靠近一点,尼禄这位庞培大少爷就要在床上躺上一段时间,奥古斯丁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家伙要主动提出这个建议,这样一来,他地每一枪便都需要倾入所以注意力,几乎需要往常的双倍耐力,每一次训练尾期,他的枪便会下意识离尼禄的身体越来越远,因为精疲力竭后他对自己的把握能力就越来越弱,尼禄每次做靶子的时候都一脸微笑,奥古斯丁纳闷这个家伙是不是有受虐癖好,他和这位大家族继承人谁都不确定下一枪是不是会出现手误,总之尼禄的这个疯狂提议让两个人逐渐产生了一种近似于“畸形”的信任感。 今天,约克竟然也来到铁拔翁树附近,看着两个伙伴的癫狂行为,不知道是在感慨奥古斯丁地肆无忌惮还是震惊尼禄的悍不畏死,那呼啸成风的一枪劈刺或者拔撩下去,可不是婆罗白头雏鹰的鸟喙能够相提并论。 大汗淋漓的奥古斯丁终于收枪,大口喘气,约克跑到尼禄身旁,胆战心惊问道:“尼禄,你不怕?” 尼禄呼出一口气,翻了个白眼道:“你摸摸我衣服,一身汗,你说我怕不怕?” 约克瞧怪物一般盯着尼禄,道:“那你还自找苦吃?” 尼禄笑道:“这就是你们平民地好处了,与贵族相处,不管是朋友还是政敌,尤其是与皇室相处,难免一惊一咋,你们很难想象地突变状况对我父亲那样的贵族将军来说平常得像是呼吸,他告诉我一头最优秀地猎豹,需要时刻肌肉紧绷,哪怕是睡觉的时候也要睁开一只眼睛,我来脉代奥拉,不想失去这种习惯。” 约克一脸匪夷所思,尼禄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你是我朋友,我才告诉你这个。” 奥古斯丁把铁枪插入石缝,平稳一下呼吸,微笑道:“约克,你啊,就安心做个魔法师,你在脉代奥拉比不得帝国皇家魔法学院里的魔法天才,他们有阅读不完的魔法书籍和挥霍不尽魔法材料,等我和尼禄走出脉代奥拉,会帮你解决这个难题的。” 约克咧开嘴笑道:“要不等你们的子女出生后,我做他们地私人魔法老师。” 尼禄搂着约克地肩膀哈哈大笑道:“约克。我告诉你。以后一定要让奥古斯丁这家伙做我们子女的教父,准没错。我敢断言你眼前这位年轻司祭不出十年就可以成为神圣帝国最年轻的大司祭,等我们的子女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说不定奥古斯丁已经变成帝国司祭长。” 奥古斯丁抹了把汗,道:“尼禄。我会学教父,一辈子只收两三位教子,现在已经有个英诺森,所以你们以后让你们妻子给我少生点。” 不远处苍老笑声传来,温暖而和蔼,是红衣大主教伊耶塔,借着星光。看得出这位院长双鬓愈加灰白。他来到三个年轻人跟前,望向约克问道:“约克,怎么今天也来这里了?” 约克是个不善于撒谎的虔诚教士,恭敬道:“院长,因为今天是牧首开始选举地日子,我睡不着。” 听到“牧首”这个沾满神圣气息的词汇,尼禄本能地望向他的教父,奥古斯丁则是轻轻叹息了一下。 老人神色怡然,来到一块格外凸出的石崖边缘。仰头眺望星空,喃喃道:“坐于教皇和牧首宝座上的那两个人,真的是尘世间距离上帝最近的人吗?” 不管是拜占奥教廷地教皇还是梵特兰蒂冈教廷地牧首,都能够制定或废除教会法规,指定人员组成教廷。创立教区。任命主教,唯一也是最大的区别就是教皇“在伦理和信仰上永无谬误”。似乎仅仅这一点,便使得拜占奥教皇凌驾于梵特兰蒂冈牧首之上,成为使徒扑克牌的“白皇帝”,但其实造成拜占奥教廷的强盛和梵特兰蒂冈教廷的相对孱弱,原因众多而繁琐,足够让最渊博的神学家和史学家终其一生来撰写阐述,但就表面而言,牧首,仅仅是神圣帝国的牧首,教皇,却是整座史诗大陆的教皇。 不管如何,对跻身史诗大陆四大强国之一的强大神圣帝国来说,牧首,便是整个帝国地精神之父,是“唯一不曾被拜占奥教廷玷污的圣洁之地”上“最大的教父”,虽然这其中不免夹杂了某些个桀骜大贵族的腹诽和鄙夷。 今天,注定是朱庇特城最扣人心弦的大事,今天注定各种拍卖行会失去往日里一掷千金地贵族身影,注定莺歌燕语美人旖旎地“沙龙”妓院生意惨淡,也注定了各个大小贵族屏息凝神,将所有思绪都牵扯到那座洁白宏伟的建筑,牧首圣庭。 牧首圣庭圣博多禄大广场,挤满了虔诚教徒,密密麻麻,足够让人在众人头顶或者肩膀上安稳前行。 一袭华贵曳地地红色教袍,圆顶帽子,除了呆在脉代奥拉的伊耶塔,整装正襟的七位红衣主教做完弥撒后,带着身后将近四十位来自朱庇特城以及各个郡省的都主教和特地从国外召唤回来的督主教,由“青铜门”进入牧首圣庭的阿奎那圣谷教堂。 这支代表整个梵特兰蒂冈教廷的神职队伍缓缓进入教堂,他们将分别住入与世隔绝的密室。 一位红衣大主教来到大教堂门口,驻足停下,他便是东部大教区的负责人摩诺法蒂,这是他近十年第一次走出昏暗神学院,如果不是与他一般年迈的牧首大人到了灯枯油尽的生命尽头,恐怕这位经院哲学执牛耳者依旧不会离开那座古老神学院,他有点吃力地睁开看起来混浊不堪的眼睛,望着天空中的太阳,双手插在宽大红色教袍袖子中,怔怔出神。 另一位红衣大主教见到这个情形,也停下脚步,来到摩诺法蒂身旁,他看上去比较年轻,但也是位花甲之年的古稀老人,陪着摩诺法蒂望向天空,任由督主教和都主教们从阶梯上率先进入阿奎那圣谷大教堂大门。 依然望着太阳的摩诺法蒂缓慢开口道:“梵特兰蒂冈教廷史上记载第一个踏入大教堂的主教,一辈子都成为不了牧首,圣本尼第,这一次,是谁?” 另外一位老人微笑道:“是南部的那位,柏拉图斯鸠,本来如果伊耶塔参加,我觉得第一个会是伊耶塔。” 圣本尼第,便是北部大教区的红衣大主教。 摩诺法蒂的嗓音带着老态的沙哑,绝非洪亮,似乎他的年轻已经葬入深渊,兴许是阳光刺目的缘故,老人眯起眼睛,袖中的双手挪动了一下,仿佛自言自语道:“我年轻的时候,看不透离我只有一个位置那么远的哲罗姆,后来等我老了,我发现又看不懂几年前还是一袭督主教袍子的伊耶塔,这对师生,恐怕才是梵特兰蒂冈教廷真正的教士。” 圣本尼第笑道:“我可看不懂很多人,您当然也是其中一位。” 摩诺法蒂眯着眼睛瞥了眼身旁同样身份尊贵的红衣大主教,道:“戴着贵族式面具的阴谋家,我不去看,身着一身沾满异端和敌人血液铠甲的野心家,我也不去看,披着一件圣洁教袍与撒旦为伍的教徒,我不去看,所以我看不懂的人,自然比你要少。” 圣本尼第微微一笑,不再说话,步向教堂,走出几步后,转身道:“听说如今伊耶塔也有了个继承衣钵的弟子,叫奥古斯丁,您应该听说过吧?” 摩诺法蒂轻轻点点头,重新望向天空,道:“那个孩子,离我们还远了点,现在有个孩子恐怕才是未来几年神圣帝国和梵特兰蒂冈最耀眼的星辰。” 圣本尼第笑道:“您是说拿破伦,牧首大人病床边唯一伺候着的平民孩子?” 摩诺法蒂喃喃感慨道:“一位牧首,八位红衣大主教,四十多位都主教和督主教,便是几百名教子,贵族的,平民的,跋扈的,城府的,阴谋的,虔诚的,谁会最后如我头顶这个太阳,耀眼而唯一?” 第三十八章 小角色,大巫婆 )圣博多禄大广场,拥挤不堪,从神圣帝国各个郡省涌入帝都的信徒都聚集在阿奎那圣谷教堂的“青铜门”外,默默做着祈祷,这已经是梵特兰蒂冈教廷高阶大主教们进入教堂后的第六天,大教堂顶端的烟囱依旧没有冒出白烟,这意味着牧首尚未选举出来,按照梵特兰蒂冈的教史规定,每次牧首选举投票结果出来后烟囱都会冒一次烟,如果是白烟,但说明一名新牧首已经诞生,如果是黑烟,整个神圣帝国便需要继续等待。 在主脚下,没有贵贱,所以广场上除了平民农奴,也有大批顶着贵族头衔戴着荣誉勋章的上流人物,像距离青铜门最近的那些个小***中就有被教廷誉为“虔诚者”的理查德亲王,以及被帝国将军们相当器重的叔本华王子,还有类似果雨家族家主儒贝尔侯爵这样与教廷交好的大贵族,甚至连庞培和克拉苏这样以傲慢著称的家族也有成员来到广场。 这些贵族中不乏年轻人,甚至有远在脉代奥拉的奥古斯丁都熟识的人物,君士坦丁和阿佛洛狄,北奥武符与安心蛰伏于奥格斯歌城的罗桐柴尔德截然不同,这个随着“圣战”愈演愈烈而在帝都愈发活跃的地方性家族逐渐赢取更多大人物的视线,其中来到皇家魔法学院深造的北奥武符家族继承人君士坦丁功不可没,与这位才华惊艳的弟弟一样,阿佛洛狄来到帝都上流交际***后,也掀起了不小的轰动,神圣帝国从来不缺头衔高贵脸蛋漂亮的名媛淑女。但一个强势到让叔本华王子都不得不收敛自负锋芒去苦苦追求的贵族美人,无疑是比泥潭还要浑浊地帝都上流***里的一股清流,至于这股清流何时会被污染,帝都贵族们都在拭目以待,反正把美好的事物碾碎,把漂亮的东西敲破,这便是金字塔顶端那群无聊的大人物们最大乐趣。 君士坦丁和阿佛洛狄今天是随着杜兰特家族的几个继承人一起来到广场,杜兰特家族与北奥武符家族世代交好,每一代双方都会缔结几起政治婚姻。阿佛洛狄来朱庇特城的初衷本是见一见杜兰特家族的拉斐尔少爷,只是期间叔本华王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插了一脚,让原本比较清晰的形势微妙起来,君士坦丁轻声道:“姐姐,叔本华王子虽然比罗桐柴尔德家族地那个窝囊废英俊一点,也要更有能力一点。但我听说这位外表上没半点心机的其实根本就是一条毒蛇,我见过他一面,确实让我很不舒服,据说东南玛敦郡异端都把他称作刽子手。” 阿佛洛狄面无表情道:“刽子手?我能不能这样理解,玛敦郡的异端们对这位皇室骑士的诋毁就是另一种赞美?” 君士坦丁盯着这位愈发动人的姐姐,然后望向青铜门。微笑道:“姐姐,我知道你对这个王子也不感兴趣,你的猎物是那位。其实说心里话,拥有纯正皇室血统地叔本华王子也好,青铜门外那个平民出身的家伙也好。都要比奥古斯丁更适合你。” 君士坦丁看着一个年轻人。异常专注。那个人站于青铜门外,身材瘦弱,甚至有点矮小,身高也许还比不上高挑的阿佛洛狄,一身梵特兰蒂冈教廷最普通的朴素教袍,可能是穿了有些年月的缘故。略微泛白。一张很大众的年轻脸庞,刚刚褪去年少地稚嫩。有着平民该有的安静神情,唯一让人不会完全忽略掉的也许就只有他脚下的那只雪白色猫。 如果再挪一点视线,便会看到青铜门外还站着一位老人,与年轻修士一样,一身不起眼的灰色老旧教袍,这两位站在青铜门外极像了一对没见过世面地爷孙,寒碜而平庸。 但距离青铜门最近地大贵族们,即使是头把一天到晚只知道脑袋塞进贵妇名媛裙子里的蠢猪,也不敢对那位正缓慢打开青铜门转盘的老头子流露出半点不敬,就算骄傲如君士坦丁也是如此,他用一种稀罕的敬畏眼神望向行动并不灵活的老人,道:“姐姐,看到没,你的猎物在这段时间担当给大教堂内地主教们发放食物地小角色,而那个老人就负责打开青铜门上的转盘将东西交给门内地接引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阿佛洛狄摇头,她来朱庇特城时间并不长,周旋于叔本华王子和杜兰特家族的拉斐尔之间耗费了她太多精力,更何况还有从不间断一天的各色晚宴聚会,这让她感到疲于应付,很少有时间去了解帝都数不清的各种秘闻。 小角色? 阿佛洛狄嘴角弧度迷人,足以让不远处那个十岁多就开始糟蹋美女的拉斐尔少爷感到惊艳,她虽然是个从奥格斯歌城来到帝都的“外地人”,但习惯喜新厌旧的贵族不正喜欢图个新鲜吗?阿佛洛狄绝对不是最漂亮的女人,但肯定是朱庇特城贵族老爷少爷们见到次数最少的有趣美人,这个交际圈红到发紫的名媛望向那个时刻被一只小白猫跟随的年轻修士,眼神玩味,就像起初在瑕多丽庄园见到了那位把玩桃花隼的奥古斯丁少爷。 君士坦丁轻声道:“澳狄斯亲王府上的老亲王敢骂老牧首,却肯定不会骂这位老人,他叫拉比。” 阿佛洛狄皱了皱眉头,道:“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姓氏呢?” 君士坦丁神秘兮兮地笑道:“他不需要姓氏。” 阿佛洛狄并不喜欢一个男人这种引诱式的谈话,她不喜欢被主导,所以这种情形下她从不会顺着对方的意愿追问下去。君士坦丁显然知道她的脾气,很快就给出答案,“我听说他年轻的时候跟圣哲罗姆以及东部大教区的红衣大主教摩诺法蒂一起求学,最后圣哲罗姆选择了奥术。摩诺法蒂选择了经院哲学,而他,选择了苦行,他是神圣帝国唯一一位从玛雅雪山神庙走出来地苦行者,这些,也许都不算什么,但你必须记住一点,他是朱庇特大帝的私人神父。” 朱庇特大帝的私人神父? 阿佛洛狄再看步履蹒跚的老人,猛然生出一股寒意。这个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上位者的老人,他知道多少足够让任何一个大贵族死一百次的秘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佛洛狄这个时候察觉到老人身旁的年轻修士似乎朝她笑了笑,眨眼后阿佛洛狄便只看到他的消瘦背影。 其实这之前她见过他,是个挺偶然的机会,前段时间帝国最古老地考夫曼教堂举行了一场波克斯与纽芬兰两大神学院之间的辩论会。当时阿佛洛狄与帝都几位贵族小姐坐在最后排角落,而这个年轻人便安静站在角落,肩膀上蹲着那只白色小猫,起初阿佛洛狄对这个从相貌到气质都再寻常不过的年轻人并不好奇,最后当辩论会因为一个类似“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无聊问题陷入僵局,这个年轻修士语惊四座。让在场包括几位年老神学家都感到错愕讶异,也顾不得身份悬殊纷纷对这个年轻后辈的诡异观点进行质疑,然后这个狂妄的家伙以一种最不狂妄地姿态和语气一一阐述反驳,从头到尾,他都平静得像是在阅读一本经书。一点都没有他正在与帝国大神学院院长们争论的觉悟。当时在场的除了两大神学院的神学家,更多的还是阿佛洛狄这样的贵族,听众由震惊嘲讽、到惊奇迷茫再到感慨惊艳,最后已经是一片死一般地寂静,目瞪口呆的神学家,瞠目结舌的大小贵族。当然还有细细咀嚼的阿佛洛狄。所有人看怪物一样死死瞧着这个陌生年轻人。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来自什么地方。就算这个时候。阿佛洛狄也不清楚这个对梵特兰蒂冈教义精通到一个恐怖境界的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似乎君士坦丁也不清楚他地底线,但姐弟两人都清楚这个能够与“拉比”站在青铜门外地年轻人,总有走到神圣帝国舞台中央的一天,这次牧首选举他在青铜门外的露面,只不过是拉开帷幕而已。 君士坦丁笑道:“我四处打听过,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阿佛洛狄沉默不语。 手臂上停留有桃花隼的奥古斯丁,肩膀上蹲着雪白小猫的“他”。 阿佛洛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两幅画面。 脉代奥拉石崖顶端地修道院,正在埋头抄写经书地奥古斯丁当然没办法知道朱庇特城有这么个比他更像是一个“主角”的年轻“情敌”,前世今生,奥古斯丁都不是个滥情地人,也许一个男人能够通过占有女人的数量来衡量他的权势或者能力,但奥古斯丁始终不觉得脚踏几条船与几个甚至十几个女人谈情说爱是件舒服事,对他来说,爱只能一个,喜欢可以有几个,至于有好感的女性,这个倒不需要刻意限制,比如阿佛洛狄,就属于有好感行列,失去了,断然不会撕心裂肺,拥有了,同样也不会感恩戴德地恨不得把她当圣女菩萨供起来。 他不反感有机会在索菲亚城那位成熟丰腴的苏卡娜夫人身上发泄**,但假如听说这位夫人红颜薄命哪天死于非命,他也不会有什么惦念。但如果说谁敢抢潘多拉或者伤害伊甸盖娅,奥古斯丁肯定不介意做个纯粹的异端或者冷血的屠夫。 一声呼唤打断了奥古斯丁手头上的工作,竟然是忙着撰写那部《教诲》的教父,作坊内所有修士都望向越来越苍老的院长大人,而这位似乎一点都不关心阿奎那圣谷大教堂那只烟囱的红衣大主教只是平静地示意他的教子跟随他出去。 察言观色的本事极其不俗的奥古斯丁似乎能够感受到今天的教父有点不同寻常的激动。 走出作坊很远,带着奥古斯丁走向忏悔地的伊耶塔轻声道:“有人找你。” 奥古斯丁有点纳闷,看起来应该不是迦卡妙,难道是忏悔地的某个老家伙心血来潮要他这个小神父聆听忏悔?但除了二楼那位神秘人物,奥古斯丁已经跟一楼所有老人打过交道,是什么事情值得惊动教父亲自带领他来到忏悔地? 进入忏悔地,却没有在一楼停留,而是直接来到通向二楼的狭窄楼梯。奥古斯丁满腹疑问,早就听说脉代奥拉有位比副院长马可伯特还要强大的老占星师,在神学院呆了这么久也大致猜出答案,只是这位忏悔者的架子是不是太大了点?连克拉苏家族的老家主当初忏悔的时候都没敢说要伊耶塔陪同。 掏出钥匙,打开门,出乎奥古斯丁想象,这里并不昏暗潮湿,光线明亮饱满,习惯了一楼的昏黄黯淡,奥古斯丁一时间眼睛有些许不适应,伊耶塔并没有踏入房间,只是站在门外,脸色肃穆,竟然还有种夹杂虔诚和感慨的复杂意味。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位苍老女性,岁月在她脸庞上篆刻下最深沉的痕迹,斑驳如树皮,那双仿佛深不见底的眼睛深陷于褶皱中,奥古斯丁本来从不相信有人的眼神能够用深邃来形容,但当他看到这个老迈女人,感觉就如同一位稚嫩婴儿在面对一个巨人,这种差距并非简单缘于纯粹的力量,还有心智。 她望向自己,奥古斯丁感觉应付塔梅廊城胖子大主教都觉得吃力的贵族面具此刻就像是小丑的把戏。 占星师,德黑撒。 好不容易从这位大占星师的阴影中摆脱出来,奥古斯丁终于意识到她身后站着一位黑袍人,背对着他。 熟悉,深入骨髓的熟悉。这种感觉交织着奥古斯丁来自灵魂最深刻的情绪,他那一刻,身体不受控制地微颤起来。 黑袍人转过头,掀开斗篷。 一副黑框眼镜,一张刻板的冷漠脸庞,这一席黑袍绣有奥古斯丁再熟悉不过的银色魔法图案。 奥古斯丁紧咬嘴唇,百感交集下却只淡然吐露出两个字,低下头轻声道:“老师。” 第三十九章 人类最大的难产 奥古斯丁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不是那位拥有三个尊贵姓氏的睿智母亲,而是眼前这个自言“应该埋葬于寂静深渊”的巫婆,罗桐柴尔德家族没有镜子,脉代奥拉神学院也没有,奥古斯丁从没有机会看到背后那三个令他痛彻心扉也恨之入骨的封印,一看到这位交予他一张扑克牌的神秘女人,他有一种在臣服与征服的泥潭中挣扎的矛盾感情。 他小心翼翼抬起头,看了眼干瘦如尸体的老占星师德黑撒,再瞧了一下相对来说年轻太多的巫婆,猜测这会不会是一对师生,起码奥古斯丁觉得这两个家伙独有的冷漠都是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这种冷漠不夹杂贵族的傲慢或者上位者的睥睨,甚至不是圣徒的悲悯,而仅仅是一种站在世界边缘冷眼旁观众生百态的安静,这样的平和显然不被世俗道德或者权势制约,所以才愈发让人觉得不近人情。 手中捧着一颗达拉贡黑水晶球的德黑撒艰难挪动步伐,走向房门,嘴中细碎呢喃道:“不知道那棵铁拔翁树长得如何了,都有四五十年没去看它了,再不看几眼,恐怕就没机会了。” 伊耶塔等德黑撒离开房间后轻轻掩上门,临走前深深望了眼这位也许是脉代奥拉这些年最让他匪夷所思的不速之客。 “夫人,您是占星师德黑撒的弟子?” 奥古斯丁没有在她面前掩饰好奇的习惯,用一种近乎肆无忌惮的眼神凝视着这位伴随他度过童年的女性,走出罗桐柴尔德府邸,走出奥格斯歌城。更多了解帝国和大陆后,奥古斯丁就越疑惑她地真实身份,是什么让她当年轻易赢得父母的信任?她如何能够驾驭得住那些被教廷和魔法协会视作洪水猛兽的异端知识体系? 如果说她是德黑撒的学生,奥古斯丁总算可以理解一点,史诗大陆上本就稀缺的魔法师中占星师又是最稀少的职业,他们是一个被誉作“手持命运之轮”、比死灵法师更加笼罩于浓雾中的孤僻群体,难道说就是“帝国最渊博的女人”德黑撒指使她“指引”自己来到脉代奥拉? 巫婆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转身站在窗口,眺望远方绿到黝黑的品杜斯山脉。似乎并没有几年后再度重逢而半点欣喜,以一贯地平缓语调道:“奥古斯丁,记得在罗桐柴尔德我让你养蚂蚁的那只玻璃杯吗?” 奥古斯丁点点头,当年巫婆曾经交给他一只玻璃杯,让他去装满土壤,然后抓一大堆蚂蚁放进去。之后用黑布蒙住整只玻璃杯,期间只需要投放一些面包或者奶酪碎末,等到巫婆说可以拿掉黑布,奥古斯丁惊奇地发现这群蚂蚁已经在土壤中构建出一个线路曲折的精致巢穴,那只玻璃杯一直放在实验室角落,只是奥古斯丁去瑕多丽后便不再留意。如今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迦卡妙或者老丕平处理掉。 巫婆转身,望着奥古斯丁轻声道:“我不知道你会成为司祭。” 这是个很突兀的思维跳跃,奥古斯丁很莫名其妙,干脆笑道:“您是一位占星师,难道推测不出我的人生吗?” 她微愣了一下。终于露出个浅淡笑容。道:“占星师只是个忐忑谨慎偷窥命运的小偷,而且关键是,这个小偷即使侥幸看到了他想要地宝贝,也不能够动手。奥古斯丁,占星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大,一个占星师面对的是宛如璀璨星辰般浩瀚繁密的命运。命运这个词汇也许在你耳朵中太过苍白空洞。那我跟你打个浅陋的比方,当你看到一个由九十万块多米诺骨牌堆砌而成的魔法阵。让你一块一块提取出来,你会觉得有趣吗?占星师对一个人命运轨迹地预测推演,稍有不慎,便会误入歧途,得出与事实截然相反的结果,所以史诗大陆上的占星师多半为皇室私用,因为一名占星师究其一生的精力兴许只能够对一个人的未来展开推算,那几位载入史册传说已经预言整个大陆格局地伟大先知,在我看来,终究不过是命运地傀儡,逃不掉宿命两个字。这些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傲慢者,死后断然是要堕入炼狱底端的,对命运的挑衅比对教皇或者国王的亵渎带来的惩罚要严重太多。” 奥古斯丁开始有点对占星术望而却步,听起来似乎并不是个有趣地职业,被巫婆这番话糊弄得迷迷糊糊,道:“那您是在对谁占星,您地老师德黑撒又是在为谁而仰望星空?” “她在踏入脉代奥拉之前,为神圣帝国上任皇帝占星,之后便在哲罗姆的授意下为你地教父占星。” 巫婆忽略了第一个问题,轻轻笑了笑,“如今的史诗大陆上恐怕也只有卡妙帝国的新皇帝背后才没有一位占星师,你们神圣帝国的朱庇特大帝与他父亲一样,都是同时拥有三位占星师,泰坦帝国尼古拉七世有两个,白蔷薇皇朝的老皇帝更是有七个占星师,奥古斯丁,手中的权势越大,心中的道德越淡漠,对头顶的星空的敬畏就会越强烈。” 奥古斯丁微笑道:夫人,您是不是担心我穿上了牧羊人的衣服后,担心我自己却误入了更大的歧途?” 巫婆瞥了眼奥古斯丁,道:“羔羊,唯一的用途就是用作宰割献祭,它穿上再华贵的教袍都没用,除非是永无谬误的教皇那身袍子,可惜你出身于神圣帝国的罗桐柴尔德,而不是你母亲身上一半血统来源的康斯坦德家族。奥古斯丁,你不笨,但问题是史诗大陆上的灾难偏偏都是聪明人一手造成的。” 奥古斯丁嘿嘿笑道:“夫人,我一直有这么个疑问,您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类似救世主的角色,所以您才肯花费那么多时间在我身上?我地未来是否需要做些拯救史诗大陆、带领人类踏平蛮荒大陆的壮举?” 饶是心境总是波澜不惊的巫婆也忍不住莞尔一笑。望着这个再不能简单当作小孩子的年轻贵族,道:“真是个有趣的说法。” 奥古斯丁咧开嘴笑道:“难道不是吗,夫人?” 冷漠嘴角终于牵挂着一个微笑弧度的巫婆轻轻摇了摇头,感慨道:“那些事情,就算我让你做,你这个聪明的罗桐柴尔德家族继承人会去做吗?孩子,史诗大陆的舞台上,使徒扑克牌中的十五张人头牌,这十五个人都称得上是这座恢宏舞台地重要角色。可又有谁敢说自己是主角?这些人每个人都拥有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生经历,世俗人心目中神话人物一般的他们哪个不曾遭遇到一些奇妙事情。你啊,就安心做你的司祭,做你的继承人。理想和野心,天堂和地狱,一线之隔。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帮你弥补错误。” 奥古斯丁有点开始理解那只玻璃杯的寓意,试探性问道:“夫人,我在您心目中,是不是那只玻璃杯中稍微不一样地蚂蚁?您是站在玻璃杯外的旁观者。那么,谁是这个世界的创建者?神祗?拜占奥教廷和梵特兰蒂冈所说的上帝?那些面包碎末在您眼中意味着什么?” “信仰。” 巫婆依旧只是选择回答她感兴趣的一个问题,道:“这才是我们人类最大的食物,这是神祗地施舍,我没有能力反驳它。但我有权力拒绝它。” 不等奥古斯丁死缠烂打那些个其它问题。她微笑道:“好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适合等你手中掌握足够多的资源后再去思考,你跟你教父不一样,他可以成为一名甘于寂寞的神学家,你没那个耐心。不说这些,奥古斯丁。带我参观一下脉代奥拉主修道院。” 奥古斯丁带着巫婆离开忏悔地。先带她去了趟藏书室,顶楼的占星阁似乎并没有引起她多大兴趣。他心底揣测这个德黑撒地学生在占星领域地造诣能否超越副院长马可伯特,这位身份特殊的客人只是随意浏览了一下脉代奥拉的藏书,其中仅仅是三楼一些古拉兰经语版本的圣典经书让她稍稍停下脚步,她参观手工作坊的时候只有尼禄和约克瞪大眼睛,除此之外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在罗桐柴尔德也是如此,她从不会成为焦点。 “夫人,您来这里的目地是?” 奥古斯丁坐在铁拔翁树干上,老占星师德黑撒此刻并不在附近,想必已经回到忏悔地,巫婆站在树下望着一望无垠地红玛瑙平原怔怔出神,奥古斯丁喜欢目前这个姿势,俯视。 她轻声道:“送一送她。” 语音平淡无奇,似乎德黑撒生命的陨落并没有惹发她半点惆怅伤感,奥古斯丁眼神古怪地盯着巫婆地侧脸,是怎样的经历才让她具备这种死寂枯槁的淡泊心态?心如死灰,古井不波,奥古斯丁觉得这就是远方那位母亲都没办法彻底做到这个地步,这就是占星师必须具备的境界? 巫婆问道:“那些书你没有带来?” 奥古斯丁摇头道:“几乎全部都被迦卡妙偷偷搬到塔梅廊了。” 巫婆轻声道:“她这样走下去,只能离玛雅雪山神庙越来越远。” 奥古斯丁神情微变,巫婆叹息一声,道:“那些书确实可以迅速造就出一个不一样的魔法天才,但最终难免会被戴上疯子或者异端的帽子,不过她要是能够成为哲罗姆那样的人,就有点意思了。你可以拭目以待,奥古斯丁,看看将来你是一手牵引出一个这个世纪以来帝国最出色的女魔法师,还是造就出一个魔法领域的大精神病患者。” 奥古斯丁笑道:“有那么夸张?” 巫婆没有回话,对她来说,时间才是最大的证人。 脉代奥拉给她安排住在奥古斯丁的对面房间,吃完加了小牛腰肉的晚餐,巫婆自己去了藏书室,奥古斯丁便回到房间蹲在在沙子上刻画魔法阵。现在地奥古斯丁不再对魔法感到新鲜,就像原先的世界规定了1+12等各种基础规则然后衍生出各类数学理论,再例如你面对一扇门,如果规则是你必须先喊“开门”然后加上敲门这个动作,才能进入,那么这个世界的魔法咒语和图案就是那个作为中介的喊声和敲门。 巫婆捧着一本泛黄的古书进入奥古斯丁房间,早听出了脚步声,奥古斯丁也就没有抹去沙子上完成一半的魔法阵,这段时间他都在研究忏悔地那位魔法师摸索出来的新魔法阵。巫婆一眼就看到这个绝对还没有载入魔法协会正统史册的新颖魔法阵,驻足观察了片刻,道:“这是一个提取欧内特圆环魔法阵和尤里乌斯风洞魔法阵优点的二重复合魔法阵,想法不错,可惜不完善,就现阶段来看唯一地可取之处就是对核砝的要求很低。” 奥古斯丁窃笑。这个被忏悔地那个老头自诩为臻于完美的魔法阵竟然被巫婆说得如此不值钱,她蹲下来,伸出一根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沙子上修改原先魔法阵的几处瑕疵,奥古斯丁蹲在一旁,无意间开始凝视她的侧脸。这是他第一次纯粹以男人看女人地眼光审视她的容颜,要知道如今奥古斯丁的身高已经与她相差不多。 巫婆面无表情地盯着魔法阵,道:“看什么?” 奥古斯丁赶紧收回放肆的视线,一本正经道:“我想知道您这副眼镜的材质是什么?” “龙骸。” 巫婆冷淡道,继续研究沙子上的魔法阵。她干脆开始独立构建另一半魔法阵。对于几乎一辈子沉浸于魔法领域地她来说,一个有趣的魔法阵,就如同饕餮眼中最美味的佳肴。奥古斯丁听到龙骸这个词语,剩下的轻佻也迅速一扫而空,赶紧抛出个话题,道:“夫人。您了解拜占奥教廷吗?” 巫婆仿佛能够洞穿奥古斯丁的心思。道:“你是对教皇和牧首地选举感兴趣吧?在两个世纪前,拜占奥教廷地教皇还须经四个世俗君主和几个大家族遴选和认可。直到教皇中的教皇伊拉斯谟规定教皇只能由枢机主教选举产生,只需要获得白蔷薇皇朝的皇帝一个人的承认,随后的一百年中教廷与其余三大帝国关于君主是否具备否决权而展开一场场宫廷阴谋,最终拜占奥教廷胜出。而你们神圣帝国的梵特兰蒂冈教廷则没有这么复杂,帝国皇帝表面上从不干涉主教们地选举,但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操纵选择结果,所以这次牧首换选,新牧首肯定是个绝对不会给皇帝制造麻烦地红衣大主教。” 奥古斯丁诧异道:“夫人,您也关注这次牧首选举?” 很快完成魔法阵建造的巫婆起身,拍了怕手微笑道:“谁说魔法师就一定是个聋子瞎子?我这几年其实一直在大陆上游历,想不知道这些都难。奥古斯丁,你是不是很奇怪你地教父为什么要放弃唾手可得的牧首权杖?” 奥古斯丁使劲点头。 巫婆竟然露出个细微的促狭神情,眨了眨眼睛,道:“自己去问他,我也想知道。” 这段时间内的阿奎那圣谷大教堂完全与世隔绝,层层大门上锁并贴上封条,任何人均不得出入,选举已经进入第八天,广场外的信徒不少开始流露出焦躁的情绪,贵族可以仅在空闲的时候来广场等候,等累了就可以回到舒适温暖的大床,做些教廷不允许的勾当,但许多从外地涌入朱庇特城的贫穷信徒则意味着只能够在广场挨冻,吃喝拉撒都是问题,梵特兰蒂冈历史上第一次选举如此漫长,以往烟囱基本上都是两三天内便能够冒出白烟,这跟曾经一次教皇选举延续了整整两年时间的拜占奥教廷形成鲜明对比。生怕错过历史性一刻早早来到广场的君士坦丁啃着一块夹有玛格丽特嫩羊肉的面包,有点不耐烦道:“某位奥古迦帝国的异端说过拜占奥教廷的教皇选举就是人类最大的难产,难道我们的教廷也要经历一次难产?” 一旁的阿佛洛狄依旧漠视周围的惊艳视线,轻声道:“似乎这次朱庇特大帝对选举的结果真的是漠不关心,这恐怕才是这次选举难产的最大原因。” 君士坦丁悄声道:“你说谁能胜出?资格最老的摩诺法蒂?还是在帝都关系最复杂的圣本尼第?本来呢,奥古斯丁那小子的教父伊耶塔是众望所归的人选,真没想到那位红衣大主教会放弃了投票权,活该奥古斯丁倒霉,这种事情,比得上从天堂坠入地狱了。” 阿佛洛狄皱了皱眉头,道:“东部大教区的摩诺法蒂和西南大教区的威尔森是保守派的代表,而北部大教区的圣本尼第以及东南大教区的尼科洛则是典型的激进派,极力推崇改革,在整个帝国权力版图来看双方势力相当,但我有点觉得介于两者之间的温和派有可能会冒出一个人物给所有人一个惊奇,两大阵营僵持下,说不定就会作出平衡妥协。” 君士坦丁撇了撇嘴,道:“难说。反正我们北奥武符和杜兰特这次是把注都押在了圣本尼第身上了,就算是摩诺法蒂胜出,也可以接受,毕竟是我们东部大教区的红衣大主教,如果真要像你所说冒出个没半点交情的温和派,对我们家族没什么好处。” 阿佛洛狄叹了口气,兴许是惋惜奥古斯丁错过了一步跻身梵特兰蒂冈核心的机会,或者是感叹那些她无法接触到的牧首选举的复杂内幕。 “你们在说什么?” 一位穿着打扮远比相貌气质要华贵耀眼的佩剑青年走向阿佛洛狄和君士坦丁,能够在站在这个位置的年轻人,基本上都能算作是帝都一流的贵族少爷,他就是杜兰特家族的拉斐尔少爷,没有君士坦丁的才华和英俊,但一个杜兰特家族未来家主的头衔足够让大量名媛心甘情愿脱下繁琐服饰为他暖被窝。 阿佛洛狄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从不掩饰对这位拉斐尔少爷的冷淡,她既然连叔本华王子都敢拒绝,相对逊色不少的拉斐尔也就没有太大怨言。在奥古斯丁面前嚣张跋扈到了极点的君士坦丁似乎跟这位没半点特长的帝都少爷很热络,笑道:“亲爱的拉斐尔,我正在和姐姐谈论你的骑士考核,我们都相信你一定能够顺利摘取中阶骑士徽章。” 几乎时刻都剑不离身的拉斐尔笑容灿烂,仿佛一点都没瞧出阿佛洛狄掩饰后的鄙夷和不屑。 突然,海浪一般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三人同时望向大教堂烟囱,果然,一股白烟袅袅升起。 圣博多禄广场祈祷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浩浩荡荡的人海发出的祈祷,让牧首圣庭充满圣洁气息。许久,在众人瞩目中紧闭了八天的青铜门缓缓打开,一位身穿牧首法衣的老者出现在众人视野,这段时间负责送食物的年轻修士向前踏出几步,来到新牧首身边,这位神圣帝国的精神之父在那位年轻修士的搀扶下走出青铜门,一只白猫尾随其后。 遥远的加雅尔郡省脉代奥拉,埋头于书堆的神学院院长伊耶塔放下手中的鹅毛笔,呢喃道:“柏拉图斯鸠,我已经履行了约定,接下来轮到你了。” 第四十章 最大的遗憾 刚刚完成《教诲》第二卷草稿的伊耶塔放下鹅毛笔后,想着找个机会把这部分稿纸交给奥古斯丁,这部《教诲》计划是十三卷,将近这一年时间完成了两卷,他并不满意这个进度,远离政治漩涡中心的老人疲倦地盯着昏黄烛光,自言自语道:“万能的上帝制造不出一块他搬不动的石头,命运让我知道自己的命运,这种悖论,不管对谁来说,都沉重了点。” 两鬓霜白的老人吹灭蜡烛,走出房间,借着月色来到藏书室,虽然同样是魔法师,伊耶塔从来都不喜欢占星师这个魔法领域最偏僻死寂的细小分支,也许他这是受到老师圣哲罗姆的影响,帝国最伟大的奥术师对占星术采取一贯的贬低嘲讽,甚至被他称作是“魔法世界最惹人厌的小丑”,走在通往占星阁的楼梯上,伊耶塔停顿了一次,但最终还是打开占星阁的大门,此时脉代奥拉副院长马可伯特正在占星,见到伊耶塔,马可伯特四周原本按照一定轨迹运行的十几颗悬浮水晶球一一轻缓落地,似乎不解这位院长的造访,马可伯特行礼后沙哑笑道:“院长,您难道也对占星术感兴趣?” 伊耶塔来到窗口,望着浩瀚星空,微笑道:“马可伯特,你在脉代奥拉修行多少年了?” 副院长轻声道:“圣哲罗姆成为院长后,我就来到脉代奥拉神学院,算一下,大概有四十多年了。” 事实上比马可伯特还要年轻将近十岁的伊耶塔笑道:“马可伯特,我当年还在牧首圣庭查阅《番迪尔门教宗》这类基础书籍的时候。就听说你是摩尼黑神学院最优秀的修士,是大占星师里夏德的得意弟子,事实上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佛来堡大教堂举行地那次辩论会,只不过你是摩尼黑神学院的代表,我只是个慕名而去的听众。” 马可伯特没有说话,似乎沉浸于对往昔的追忆中,一个活了七八十年经历过荣誉沉浮的老人。一旦抹去铺盖于记忆之上的厚重尘埃,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年轻时代的风光让马可伯特那张刻板地苍老脸庞露出一抹恍惚。 五十年前的马可伯特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他脚下,而如今。这个当年他都不曾留意的听众却站在了他头顶。成天与命运打交道的马可伯特再一次体会到生活地反复无常,他收回思绪,释然一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身为占星师的马可伯特还不至于因此对伊耶塔心怀怨恨,他知道身旁这位红衣大主教的一生其实从不曾被帝国政客或者教廷元老重视,在大主教的位置上默默无闻了将近二十年。成为出使白蔷薇皇朝的督主教。所有人都觉得那是一种教廷对这位冷落,即使侥幸成为红衣大主教,也被视作是梵特兰蒂冈离牧首最远、最没实权的尴尬角色,直到圣哲罗姆成为使徒扑克牌的黑桃j,而老牧首也很“适时”地身患重病,那一刻,所有人才恍然大悟,惊呼梵特兰蒂冈历史上最年轻地牧首将要诞生了,但出乎马可伯特在内所有人地意料。这位仿佛“一不小心”就成了帝国和教廷最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却选择蜗居在脉代奥拉石峰顶部的一个昏暗小房间中。 伊耶塔轻声道:“马可伯特,我今天来占星阁,只是想告诉你,奥古斯丁未来是紫曜花徽章的主人。庞培以后也会是三眼黄金鸢徽章的继承人。这种这两个孩子的特权,同样也是他们最大的负担。我不会把脉代奥拉神学院交给一名大贵族,哪怕他是我的教子,身披司祭长的教袍,脉代奥拉屹立于帝国最边缘地带,所以它不可以牵扯进任何一个政治漩涡,它不是神圣帝国地木偶傀儡,也不是贵族的玩具筹码,你听明白我的意思吗?” 马可伯特脸色微变,望着伊耶塔,他一直以为这个红衣大主教是想要栽培一个佩戴紫曜花徽章的脉代奥拉神学院院长,而且这一年下来,马可伯特确实感受到了伊耶塔对奥古斯丁的器重和疼爱,那几乎超出了一名教父对教子地关心,而是一种给予继承其衣钵地厚望,就教义学术而言,马可伯特一点都不怀疑身旁的院长是帝国最权威地神学家,马可伯特虽然不喜欢奥古斯丁,但不否认这个孩子身上有种很好糅合教士与贵族的独特气质,这一点,肯定是他的弟子约克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伊耶塔依旧望着星空,道:“马可伯特,再等几年时间,我就把脉代奥拉交给你。” 马可伯特神情剧变,他是个打算老死于脉代奥拉的占星师,除了给唯一的弟子做打算,他从不替自己考虑,世俗的权力或者金钱,对于一名占星师来说都会鄙弃如粪土,但脉代奥拉神学院院长的位置,在马可伯特心目中不是权力的化身,而是一种纯粹的圣洁意象,一想到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先哲们,圣徒阿乐翰,牧首费舍二世,再到今天的圣哲罗姆,马可伯特手心沁出汗水,伊耶塔这句话,带给他的震动不亚于通过占星得知前一任老牧首将会陨落。 马可伯特嘴唇颤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脉代奥拉创建以来每一任院长都铭记于神圣帝国子民心中,但何曾有人记得近百位副院长中的任何一个?马可伯特不贪婪脉代奥拉院长这个位置带来的权力,却渴望整个神圣帝国信徒的仰视。 伊耶塔将这位副院长的一切神情变化都收入眼底,微笑道:“你是脉代奥拉离塔梅廊城贵族最远的副院长,而且你的背景也是最简单的,加上你是一名占星师,我不担心你会把脉代奥拉引向错误的道路。” 马可伯特显然还是没有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伊耶塔松了口气,轻声道:“我这几年可能没有太多时间照顾两个教子的修行,马可伯特,以后我希望你能够把奥古斯丁当作约克一样看待,这个孩子虽然是个贵族,但他却有着虔诚者的心灵,一个心地高贵的贵族带给世界的改变当然会比一个平民更大更多,你说是不是?” 马可伯特点点头,动作略微僵硬,缓了一下,终于把呼吸平稳下来,道:“院长,我会照顾奥古斯丁和尼禄。” 伊耶塔轻轻一笑,感慨道:“那三个孩子,会是好搭档。” 马可伯特总算能够言谈自如,笑道:“听说奥古斯丁收了一名教子,是个穷苦孩子,这让我想起了圣徒阿乐翰。” 伊耶塔眯起眼睛,笑道:“是啊,圣徒阿乐翰的第一个教子就是那不勒斯,我们梵特兰蒂冈教廷历史上唯一一个敢在拜占奥教皇厅渎神的神学家。只不过那个叫诺应森的孩子并没有先哲那不勒斯的天赋,这也让我看到了奥古斯丁的可贵。” 忏悔地二楼,巫婆圣尔忒米斯望着被奥古斯丁认作是她老师的苍老女人德黑撒,那双藏匿于厚重镜片后的眼睛中并没有一个弟子面对老师该有的尊敬和畏惧,倒是曾经强大到身为神圣帝国老皇帝御用占星师的德黑撒低下眉目,一脸谦卑,仿佛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看上去要比德黑撒年轻起码四五十年的巫婆带着些许惋惜轻声道:“如果最初你不是选择占星师,你会和蒂姆摩和阿加莎一样,在玛雅雪山神庙拥有一席之地。” 老态龙钟到似乎多说一个字都吃力的德黑撒挤出一个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孩子气笑容,沙哑道:“我最笨,没有蒂姆摩在元素魔法领域几乎能够媲美您的天赋,也没有阿加莎的强大接受能力,没办法做个庞杂渊博的魔法师,所以就偷懒选了个最不需要拐弯的脉络。” 巫婆轻轻摇头,有点无可奈何。 手中拄着一根镶嵌有龙眼的法杖,德黑撒颤颤微微来到窗口,望着头顶那一片看了将近八十年都没有看厌看透的星空,那种发自肺腑的专注神往,像是星空彼端伫立着她深爱的情人。德黑撒斑驳纵横的脸上洋溢起满足陶醉的神情,呢喃着微笑道:“蒂姆摩和阿加莎,他们其中一个总有一天会成为使徒扑克牌的黑桃人头牌吧?只可惜我等不到那一天了,这恐怕是我这辈子第二个遗憾了巫婆平淡道:“他们?如果能再活个三四十年,才有机会。” 德黑撒转身,凝视着被奥古斯丁看作巫婆的她,柔声道:“我最大的遗憾是,追赶了您一辈子,却依然看不到你的背影,老师。” 第四十一章 最勇敢的胆小鬼 巫婆回到住所,已经是深夜,却看到奥古斯丁房间门缝依旧透出亮光,轻轻推开门,看到这个从帝国东部来到西北部边缘过苦修生活的年轻贵族在发呆,蹲在地上,使劲瞧着沙子上那幅魔法阵图案,地上放有干涸鹅毛笔和几张临摹图纸,她站在奥古斯丁身后,俯视这个不再如当年稚嫩的背影,轻声道:“孩子,你有一个古老的家族,一对智慧的父母,一身华贵的教袍,一位显赫的教父,为什么你还要孜孜不倦地追求纯粹性力量,难道你那位母亲没有告诉你一个最愚蠢的公爵就能像踩蚂蚁一样轻松捏死一个高阶剑士吗?” 奥古斯丁没有转身,托着腮帮凝视她信手拈来的复合魔法阵,也许是跟这个巫婆相处久了,就耳濡目染了她的习惯,例如不喜欢回答不感兴趣的问题。 不知道等他清楚蒂姆摩、阿加莎和德黑撒这三个人的身份后有何感想,在清楚这三个魔法师的共同老师就是他身后这个女人后,是恐惧,还是膜拜?只不过所幸巫婆在奥古斯丁面前从来没有架子,她似乎也从没有让这位学生了解她往昔生平的**,随手拿起桌上那本《教皇教袍下的虱子》,翻阅了几页,貌似被这本被拜占奥教廷视作“比大陆所有死灵法师加起来还要罪恶”的异端书籍提起了点兴趣,推了下镜框,便不再打扰奥古斯丁的思索姿态。 奥古斯丁一把抹掉沙子上的魔法阵,然后闭上眼睛沉思片刻,睁开眼睛后便根据脑海中的印象构建这个被老魔法师命名为“毕夏普水杯”的魔法阵,时间如同他手下地沙子悄然流逝,等到巫婆将那本《教皇教袍下的虱子》看完。奥古斯丁还没有将魔法阵构建完毕,他毕竟不是迦卡妙这种一目十行都能过目不忘的纯智商怪物,他只是在情商和逆商方面有着让巫婆和教父都不敢小觑的表现,巫婆放下那本书,蹲下来,伸出手指,将奥古斯丁没有勾画出来的魔法阵剩余部分细致描绘出来。奥古斯丁盯着那根纤细雪白的漂亮手指,怔怔出神。 巫婆在帮奥古斯丁完成魔法阵的同时也耐心讲解其中地原理和功效,在她看来,这个不算真正意义上学生的孩子即使钻研透了她留下的所有书籍。那也只能算是魔法世界中的沧海一粟,一叶知秋?魔法领域没有这种说法,只有仰之弥高,跨过一个门槛,等待自己必然是一个更高地门槛,没有尽头。 奥古斯丁终于开口,道:“夫人。其实您应该知道。不管我面对那些令人作呕的解剖生物表面上如何不动声色,不管被您逼着去做一些会炸掉整个房间的炼金试验是如何镇定自若,说到底,我只是个胆小鬼。”巫婆嘴角翘起个细微弧度,望着总算臻于完美的魔法阵,点点头道:“你倒诚实。” 奥古斯丁笑道:“夫人,我就算想要骗您,也骗不了啊,在您面前做个傻子总比做小丑顺服。” 她缓慢起身。望着桌子上其余一些教廷书籍,突然有些感慨,这看起来的确不是一个罗桐柴尔德家族继承人可能所处的场所,她虽然是个魔法师,但别忘了是她亲自带领奥古斯丁进入炼金术的解剖领域。所以她远比奥古斯丁更清楚身体地肌理构造。她当然看得出来今天地奥古斯丁身子已经达到他的进化极限,如果他是个武痴。她不奇怪奥古斯丁今天的所作所为,但她知道这个孩子骨子里并没有非要立于万人之上的野心。 奥古斯丁躺在床上,仰视着天花板,轻声道:“夫人,您是个超然于俗世的魔法师,不管您的见解如何深刻,都不会把握贵族世界的所有命脉。罗桐柴尔德家族其实只需要两种继承人,一种像迦卡妙,是天才,是怪胎,可以让整个家族义无反顾地给予厚望,另一种,就是只知道玩弄女人挥霍家产的蠢货,这种人也轻松,家族就当养一头猪,而这头猪也可以幸福快乐地过它眼中的本分生活,最尴尬地就是我这种,不够聪明,但也没笨到只知道吃喝玩乐,做不来野心勃勃的阴谋家,却也知道一头猪很有可能第二天就被一把莫名其妙的刀子捅死。” 巫婆叹道:“可怜的胆小鬼。” 奥古斯丁坐起身,看着其实真实身份是德黑撒老师的“年轻”巫婆,以一种很坦白地奸诈意味嘿嘿笑道:“夫人,您不是说过连跻身使徒人头牌地神话般人物都称不上史诗大陆的主角,我一个小司祭外加身陷血亲复仇困扰地罗桐柴尔德家族继承人,怎么可以不小心点,再说了,我这个人没大本事偏偏死要面子,我的想法是这样的,以后万一有某个什么王子什么伯爵侯爵或者都主教啥的像狗一样咬我,我总不能被咬了以后再去喊人来打狗吧?我的理想就是被狗咬之前就能够先亲自狠狠揍这条狗一顿,打得它满地找牙。” 巫婆坐在离桌子近的那一端床头,本来打算再翻阅一下《教皇教袍下的虱子》,听到奥古斯丁这个说法,似乎感觉有点吃惊,嘴角浮现一抹笑意,道:“这就是你的野心,胆小鬼?” 奥古斯丁理所当然道:“对,这就是我的野心,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巫婆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低头翻阅那本书,感慨道:“年轻真好。” 奥古斯丁忍不住极不绅士地翻了个白眼,郁闷道:“夫人,您这种神情语气可比我的教父还要沧桑,我可以理解为您觉得我的野心很幼稚吗?如果是事实,我坦白告诉您,我那颗容易自卑的幼小心灵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是事实。” 巫婆完全不理会奥古斯丁的那一套,瞧着他的憋屈模样,嘴角笑意更甚,这让那张原本生硬僵化如柏斯度时期油彩肖像画的脸庞刹那间灵动起来,她带着些许玩笑意味柔声道:“就算你的爷爷在我面前,我说年轻真好这四个字,他也不敢像你这么觉得委屈。” 奥古斯丁张大嘴巴,这恐怕连德黑撒都没这个资本吧?终于察觉到某个地方出现了误差的他小心翼翼问道:“夫人,虽然我知道询问一位女士的年龄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但我还是很想知道您是否比我母亲年轻,这个唐突的问题在我心里憋了十几年,请您原谅我的冒犯。” 从未在奥古斯丁面前哪怕是轻微失态的巫婆合上书,略带责怪地望向这个一脸诚恳的狡猾家伙,忍俊不禁笑道:“是否比你母亲年轻?!” 奥古斯丁眨巴着眼睛,试探性道:“那就是比我母亲要大一些?” 巫婆没有答话,坐在床头重新翻阅《教皇教袍下的虱子》,写这本书的家伙有点意思,她觉得有机会倒是可以再去趟卡妙帝国的北极钟声大教堂。不知死活的奥古斯丁恬着脸笑道:“夫人,我觉得连我母亲都有必要向您讨教一些保养肌肤方面的问题。” 如果走到生命尽头的德黑撒在这个房间,一定会由衷赞叹奥古斯丁这个小家伙的天大勇气。这种笑话,别说是她,就算是老师最欣赏的阿加莎可能都会直接被一两个惊世骇俗的禁咒打入地狱。德黑撒可不觉得以前总喜欢惩罚她摆放几十万块多米诺骨牌的老师是个好脾气的人。 巫婆神情古怪地盯着奥古斯丁,看得他一阵毛骨悚然。 “难道比我母亲要年轻?”奥古斯丁的思维终究没有强大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在他的认知中对这个巫婆还仅仅停留在很肤浅的阶段,这也不难怪他,虽然相处了好几年,但巫婆从未透露过一点有关她的信息,她的线索狭隘到一张扑克牌,一个“圣尔忒米斯”。 巫婆放下书,轻轻推了一下由龙骸制成价值连城的漆黑镜框,道:“我见过你爷爷的爷爷,相信吗?” “不相信。” 奥古斯丁几乎是同一时间给出答复,根本来不及震惊,不过很快笑道:“夫人,您见过罗桐柴尔德家族的肖像画,您自然见过我爷爷的爷爷,这样说来,您甚至都见过罗桐柴尔德的创始人。” 巫婆轻声笑道:“那如果我说你爷爷的爷爷曾经向我讨教过魔法,你怎么解释?” 奥古斯丁眨巴着眼睛,脑袋变得有点不太好使,这种感觉就像那位只知道写诗雕塑的公爵父亲突然对他说“我就是帝国首席大骑士”,根本不现实,奥古斯丁不是笨蛋,知道继承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公爵父亲绝非表面上那般平庸,也清楚眼前这个巫婆不简单,但要说立即理解她活了可能一百多岁的“真相”,并不容易。 巫婆也眨了下眼睛,笑道:“这个笑话好像跟我当年离开奥格斯歌城你跟我说的那个一样冷。” 奥古斯丁松了口气,做了个鬼脸,然后做出一个让巫婆措手不及的疯狂举动,一个说不定会让她两位已经身在玛雅雪山神庙的学生恨不得把奥古斯丁用禁咒轰杀的动作,这位已经尝过禁果滋味的年轻司祭一把抱住了巫婆。 就这个动作而言,奥古斯丁也许是史诗大陆上最勇敢的“胆小鬼”了。 第四十二章 鞭子,信仰,阳光 巫婆的脸色竟然到了这种时候还能够保持一如既往的安静怡然,只是镜框背后的眼神急剧变幻,身体略微显得有些僵硬,不知道她是在琢磨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丢进密特朗冰龙涎香泡制的剧毒液体,还是干脆把他扔到有食人习俗并且精通人头缩制术的海因甸部落,她并没有急着推开奥古斯丁,只是安静等待他的下一个动作,只是等待许久,她发现这个胆大包天的年轻司祭似乎没有猥亵的念头,奥古斯丁只是轻轻搂着她,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连呼吸都很平稳,这不是一个亵渎者可能出现的心境。 巫婆轻声道:“胆小鬼,不怕我把你丢到脉代奥拉山脚?” 奥古斯丁闭上眼睛,平静道:“我只是不想俯视您,在您面前时刻保持仰头的姿势,可不轻松,我这个姿势保持了那么多年,有点不甘心。” 巫婆叹息道:“作为一个贵族,你必须仰视神圣帝国皇帝一辈子,身为教士,你还要仰视牧首一辈子,我怎么没听说哪个贵族说要拥抱一下朱庇特大帝,也没听说哪个教士要求与牧首平起平坐,孩子,这个借口并不高明。” 奥古斯丁终于松开巫婆,面对着那张不悲不喜的熟悉脸庞,犹如那幅大冷色调中透着温暖底蕴的倾城名画《维腾堡公爵夫人》,那是一位四个世纪前曾经以智慧迷倒半个大陆的贵族女性,巫婆有着与她一模一样的眼神,奥古斯丁笑道:“夫人,难道您忘了我是个罗桐柴尔德的男性继承人,忘了我的某位先祖曾经在临终的时候告诫我子孙们,不管你拥有多少个情人,去宠幸她们的时候都别忘了带上你地鞭子?历代紫曜花徽章的主人。除了我的父亲,可都从没有对任何女人仰视的习惯,恐怕这一点,夫人您会让我遭到所有先辈们的鄙夷唾骂。” 巫婆似乎被这个老罗桐柴尔德公爵地遗言逗乐,本来僵硬的神情逐渐缓和。重新拿起那本《教皇教袍下的虱子》,看来准备不打算追究奥古斯丁的冒犯,语气平淡道:“但我知道你那位把女性视作比奴隶还低贱的祖宗带上皮鞭的同时,他也没忘记带着一大堆钻戒珠宝。” 奥古斯丁傻乎乎笑道:“夫人,我暂时还没有钻戒珠宝。” 巫婆斜眼看了一下装傻的奥古斯丁,冷笑道:“难道你有皮鞭?” 奥古斯丁很识趣地闭上嘴巴,仰着脖子看天花板,真惹怒了这位让他整个童年充满阴影的强大老师。奥古斯丁一点都不怀疑会吃足苦头,虽然脸上尽量克制,表露出最大程度地无所谓,但心底却早就波澜滔天,因为这毕竟是除了儿时的牵手外,他与巫婆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翻阅书籍的巫婆冷不丁冒出一句,“奥古斯丁。看来你做出这个举动后的兴奋喜悦要远远超出你对我接下来的惩罚的恐惧。” 一下子被揭穿真正心思地奥古斯丁立即哭丧着脸,用尽可能凄惨悲凉的眼神可怜兮兮地望着这位低头阅读的巫婆,虽然说这种临时抱佛脚的掩饰在巫婆眼中很苍白滑稽,但总比死撑着装大男子主义要死得慢一点,他知道巫婆的脾气,打个比方,一个不想死的人如果在她面前扮演一个口口声声不惧死亡的勇士角色,她一定二话不说把他连骨头都不剩的清理干净。 甚至没有抬头的巫婆轻声道:“装可怜?这位想要带皮鞭口袋里却没钻石珠宝的胆小鬼继承人,你觉得我是把你当作木乃伊法老术地实验品好,还是把你当成卡劳玛炼金干尸的载体?” 本来就坐得离巫婆很近的奥古斯丁盯着那本被她翻开的《教皇教袍下的虱子》。听到巫婆这么说他反而不担心自己的命运,相反如果她仅仅是一声不吭地一笔带过,奥古斯丁极有可能会在接下来几年都没几个安稳觉可以睡,床铺很小的缘故,奥古斯丁横向躺下去后只能头靠着墙,望着巫婆的笼罩于黑袍的模糊背影,道:“夫人,您什么时候离开脉代奥拉神学院?” 巫婆轻声道:“明天。” 奥古斯丁感慨道:“夫人,您说像您老师德黑撒这样的大人物,死于默默无闻。会感到遗憾吗?唉,这么一个大占星师,我听说她都没有一个可以继承衣钵地弟子,我作为忏悔地的神父,甚至没有机会聆听这样一个伟大女性的教诲。” 巫婆略微嘲讽道:“怎么。你甚至想带着皮鞭去见德黑撒?” 一联想到老占星师德黑撒比卡劳玛炼金干尸成品还要更像干尸的模样。奥古斯丁差点没吐血,心想怎么相处那么多年都没发现她偶尔的黑色幽默是如此邪恶。换了个舒服点地姿势来欣赏她地背影,那一刻拥抱的无比珍贵时光,奥古斯丁没蠢到脑袋一阵空白,而是充分发挥了他地想象力,大致描绘出她身体的轮廓。 巫婆依旧将视线停留在书本,道:“你如果想要接近德黑撒,奢望成为他的弟子,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你并不适合占星术,她不肯教,你也学不会。任何一名占星师选择了这条道路,就意味着他的一生已经拒绝了权势,荣耀,爱情,婚姻,奥古斯丁,你肯吗?” 奥古斯丁微笑道:“夫人,我听您的。” 巫婆转头,凝视着发自肺腑一本正经的奥古斯丁,恬淡道:“孩子,我不需要你的仰视。” 奥古斯丁起身,重新坐在几乎挨着巫婆的位置,道:“夫人,我已经把信仰都交给您,您要对我负责。” 巫婆似乎并没有被这个笑话逗乐,只是有点出神,叹了口气道:“你构建了那只玻璃杯,你把信仰的面包施舍给蚂蚁,但你最终却丢弃了玻璃杯,这其实就是神祗和史诗大陆的关系。奥古斯丁。这个可能是我说过最不好笑的冷笑话了,连德黑撒都没听过。” 离开房间,巫婆看来并没有惩罚那个“拥抱”的念头。 奥古斯丁躺在床上,陷入冥想。 巫婆悄悄的来,悄悄的走。甚至没有给奥古斯丁道别地机会。 第二天在抄写经书的空隙,奥古斯丁坐在铁拔翁树上,长时间发呆,等到他回神的时候枯老如这棵树的德黑撒便站在树下,她的生命如同即将敛去最后一抹余晖地夕阳,安静站在树下,望着红玛瑙平原,平静而祥和。奥古斯丁俯视着这位老者,不敢肯定将来迎接死亡的那一天是否能够如此淡定。 老占星师率先开口:“孩子,你是叫奥古斯丁吧?” 奥古斯丁点点头,对于这位甘于寂寞的老人,他始终充满敬意。 她拄着那根龙眼法杖,微笑道:“孩子,你是怎么看待我老师的?” 奥古斯丁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明白德黑撒所谓的“老师”,然后差点没摔下铁拔翁树,咽着口水呆滞问道:“尊敬的先知德黑撒,难道我的老师,也就是圣尔忒米斯是您的老师,而不是您地弟子?” 德黑撒感慨道:“老师那个我从不敢说出口的名字,沉寂多久了?可能比我的年龄还要悠久吧。”她微微一笑,抬头看着一脸震惊的年轻神父,道:“奥古斯丁,您是老师的第四位学生。我希望你不要辱没她不曾沾染半点污垢的神圣荣誉。” 仿佛陷入记忆的深渊,老占星师不理会奥古斯丁地满腹疑问,声音如修道院墙壁上没有绿叶的干枯常春藤,自言自语道:“在我小时候选择占星术的时候,老师便告诉我,只有在不说胜过任何高谈阔论时,沉默才是庄重。沉默有时候表现出来的其实是无知,有时候表现出来的是怯懦,在披上华贵权势外衣的罪恶面前,沉默则往往扮演帮凶的角色。一个人可以活得很渺小、很卑微。但是他心里不能没有尊严。这句话,以前我不懂,所以我自以为荣耀地伛偻了几十年,直到走出皇宫,在脉代奥拉呆了这么多年。到了今天。我才想要直起身体,却发现这身子老了。老到连走路都需要拐杖,孩子,老师说的话也许比任何一个大人物都要少,但她见过的,听过的,懂得地,却比谁都要多,所以,请你好好珍惜与老师相处的岁月。” 奥古斯丁一脸木然,与“圣尔忒米斯”相处的时光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放映。 在脉代奥拉沉默寡言从不与人交谈的德黑撒似乎想要一口气把所有积于心中的话都吐露出来,道:“老师是一位严谨而智慧的逻辑实证主义者,对她来说,这个世界就像是由纷繁复杂的公式所堆砌而出的,一切的奥秘都是可以通过实验、通过运算条分缕析出来,所以她不敬仰神祗,不畏惧魔鬼,她独自行走于漆黑的魔法通道,离我们愈行愈远。” 奥古斯丁小心翼翼地问了个庸俗地问题:“她很强大吗?” 德黑撒微微一笑,并没有对这个孩子气的问题生气,道:“奥古斯丁,你何曾听说过有两位站于魔法金字塔巅峰的魔法师动手较量?魔法师手中的魔法书籍不是剑士腰间的大剑或者骑士手中地长矛,在魔法领域,追求纯粹地力量,就有了亡灵魔法师这颗黑暗果实,而即使是最强大的亡灵法师,在被神祝福地圣棺骑士面前,也只有退避。” 奥古斯丁叹了口气。 德黑撒语重心长道:“孩子,永远不要奢望老师会施舍给你力量。” 奥古斯丁躺在树干上,透过繁密树叶望向明媚天空,神情古怪地喃喃道:“圣尔忒米斯,您期待有一个男人敢带着鞭子找你吗?您注意过这样一句话吗,夫人,一个男人的成功必然伴随着仰视另一个强者的背影,但一个男人的伟大则必须要先征服一个伟大的女性。” 这似乎就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第三任家主的有趣遗言。 伸出手掌,握紧,奥古斯丁似乎想要握住阳光。 第四十三章 铁橡树勋章 脉代奥拉神学院并不是一个能够频繁生产故事的场所,即使连一位皇家占星师死亡这种放在朱庇特城一定会大肆宣扬的事情都没有掀起半点涟漪,圣尔忒米斯离开主修道院后的第二天老占星师德黑撒便安详逝世,葬礼简朴,老人留下一份遗嘱,将忏悔地房间内的东西都赠给奥古斯丁,一根龙眼法杖,十几颗采集于马太福地的高品质黑水晶球,但没有留给奥古斯丁一本占星术书籍,哪怕是一份草稿都没有留下,她的毕生心血都在一夜间付之一炬,这让奥古斯丁彻底绝了做个大神棍的念头。 奥古斯丁的生活简单却充实,抄写经书,频繁祷告,骑士训练,博览群书,其中的空隙还可以去忏悔地向克拉苏家族的老家主询问一些帝都趣事和帝国框架,或者与那名异端探讨一下梵特兰蒂冈教廷的弊端,奥古斯丁把荷复活大教堂关于镜厅的那部分羊皮图纸临摹稿分别交给这个曾经的教廷图书馆负责人以及另一名老魔法师,深陷其中的两个老人就像是被奥古斯丁放入一个迷宫,替这个狡猾的年轻神父寻找出路,两个年岁加起来起码有一百五十以上的老人怎么会猜不出这位年轻司祭的想法,只是在枯燥的脉代奥拉苦修生活中有一抹如此暖色调的插曲,就算被后辈算计了一次,对最终如德黑撒一样葬于山脚的老人们来说也无伤大雅。 很快,奥古斯丁便在脉代奥拉度过了将近三年岁月,三年,也许不足以让那棵铁拔翁树长高出一寸。但足够让奥古斯丁和他的两名死党由少年蜕变成青年。 奥古斯丁很庆幸在脉代奥拉遇到两个不复杂的同龄人,约克的不复杂是说他地城府不深,他没有商人的斤斤计较,也没有政客一刻不停的权衡利弊,而尼禄的不复杂是因为这位大贵族少爷认定了敌我关系后便不再做无意义的试探和猜测。这两个陪着奥古斯丁一起成长的青年这几年中很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那两头婆罗白头鹰身上,从让它们七天七夜不睡觉的熬鹰到让其减少体内多余脂肪的“勒腰”,再到需要两个家伙在红玛瑙平原或者品杜斯山脉奔跑半天的放鹰,总算在第三年中猎取了第一只猎物,一头肥硕野兔,跟随两头婆罗白头鹰在品杜斯山脉追逐跑窜了大半天。精疲力竭的尼禄和约克随后享受了一顿出自奥古斯丁之手地美味烤野兔。 奥古斯丁啃着一块香嫩兔肉,望着火堆上那只被撕去一大半的可怜烤兔。道:“不同种类地猎鹰也会有不同的捕猎方式,像桃花隼或者十三尾这类中小羽禽。喜欢俯冲一只爪子扣住兔子地屁股,这个时候只要兔子扭头撕咬,猎鹰就可以趁势抓瞎兔子的双眼,然后两只爪子合拢一抠一扭,兔子的腰椎便被折断,很准确精密。” 此时的奥古斯丁身材愈加修长匀称,眼神也越来越符合那位母亲的要求。“不管看到皇帝还是梛盾区贱民、牧首还是异端、跋扈的将军还是矫揉做作的名媛。你地眼睛都要凝视他,都应该温暖。不尖锐,不虚伪,仿佛看到了昨晚与你度过一个美妙夜晚地情人。” 奥古斯丁虽然看起来没有完全继承母亲的容貌以及公爵父亲地俊雅。但哪怕是继承了那对父母的一半特质,今天的奥古斯丁也有了不依靠贵族身世便足够让寻常名媛千金目送秋波地资本,何况他还有一股子教父伊耶塔熏陶出来的教徒气质,还沾染了忏悔室几名大异端内敛的桀骜,使得这位司祭贵族看起来别有韵味。 约克满嘴留油,抬头看了眼在他们头顶天空盘旋的白头鹰,道: “那婆罗白头鹰呢?” 一旁细嚼慢咽的尼禄笑道:“我们的猎鹰爪子比桃花隼肯定要锋利,一爪下去,兔子就会被直接钻透,哪里需要那么复杂的扭绞动作。 约克,这就是大贵族和小贵族的行事区别,聪明的小贵族都会绞尽脑汁把一件事情做到尽善尽美,环节复杂,细节繁琐。而大贵族们,似乎都比较擅长一击致命,起码表面上看起来都是这样。” 约克撇了撇嘴,跟奥古斯丁和尼禄两位帝国一流家族的继承人相处久了,是既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对贵族不再敬畏若神明。 他除了个子高了,倒是没有什么大改变,而一头金发的尼禄愈发俊美,简直就是一尊动态的完美雕塑,奥古斯丁和约克一致认为这小子如果手里有把竖琴,哪怕吟唱再不堪入耳,也会有贵妇乐意请他回家在鹅绒大床上慢慢讨论一些光怪陆离的奇人趣事,而奥古斯丁则很恶趣味地猜想以后这位庞培少爷回到了帝都,那些特殊癣好的老贵族会不会遐想他脱光衣服的**画面。 奥古斯丁补充道:“如果是经验丰富的老兔子,当它被一般鹰隼追捕时,即使被抓得撕心裂肺也不会回头,个头稍大些的老兔子还懂得拖拽着爪子抠进它们肉里的猎鹰向荆棘丛林中钻,鹰隼一旦被拖进丛林,往往会被扎得血肉模糊,羽毛也七零八落,严重的就会毙命。” 约克似有所悟道:“老兔子就是你们贵族所谓的‘刁民’吧?狡猾而刁钻,如果有机会,哪怕磕碎了自己的满嘴牙齿,也要咬下你们贵族的一块肉。” 尼禄挂起那未来兴许会让帝都贵族牢记的招牌式笑容,会让人觉得阳光明媚,瞥了眼奥古斯丁,笑道:“约克,如果我没有记错,奥古斯丁的某位先辈叮嘱过他的子孙要做‘拥有狮子的力量、野狼的坚毅、狐狸的狡猾’,你如果想要学习处世技巧,不妨向奥古斯丁讨教,罗桐柴尔德被誉作帝国贵族的楷模。” 奥古斯丁撕下一只兔腿砸向尼禄,笑道:“我是历代罗桐柴尔德继承人中最碌碌无为的一个。” 与奥古斯丁已经无比熟悉的约克微笑道:“我不敢说奥古斯丁平庸,但这家伙绝对是我见到最没有贵族气焰地真正贵族。尼禄,我说句实话,虽然说你也是院长大人的教子,但奥古斯丁显然更像红衣大主教。” 尼禄微笑不语,他不生气,奥古斯丁是唯一继承教父衣钵的人,这在尼禄见到奥古斯丁第一面后就清楚知道这是既定事实,他改变不了,也不想去改变,天平这一端获取什么。那一端必然要失去什么,他想要的恰恰是天平另一端奥古斯丁失去的东西。这便是教父的智慧。 尼禄轻轻瞥了眼无忧无虑的约克,再悄悄看了一眼逐渐褪下贵族华贵衣裳、越来越像个脉代奥拉教徒的奥古斯丁。他其实漏了一点东西没有对约克说,那位罗桐柴尔德老家主的完整遗言是:“继承我头衔的后代们,你除了要拥有狮子地力量,野狼的坚毅,以及狐狸地狡猾,还必须牢记最重要的一条品格,狗一样地温顺。等你真正理解最后一点。 即使白天皇帝陛下对你雷霆大怒,你也可以睡个安稳觉。” 约克道:“走出脉代奥拉。 你们要干什么?” 尼禄收回视线,道:“如果不出意外,我会按照家族的意愿去帝国南部郡省的白鲸要塞。而且我自己也想见识一下泰坦帝国那支被史诗大陆称作‘赫尔曼狼群’的强大军团,颠峰时期的澳狄斯亲王身后所向披靡的黑玫瑰军团在莱贝卡河战役中就是被这支军团阻挡下了南下步伐,否则,澳狄斯亲王将是帝国三百年来第一个把神圣帝国旗帜插在胡腾高原的人。” 奥古斯丁继续熏烤那只让人垂涎欲滴地野兔,道:“我想四处转一转,不止是神圣帝国各个郡省,也想去看看泰坦帝国地雷神殿,去白蔷薇王朝瞻仰一下圣碑大教堂水晶棺材内圣徒魏因贝尔格的遗骸,还想去游览史诗大陆最高地建筑,卡妙帝国的北极星中央大教堂。” 尼禄笑道:“能做这种事情的,要么是实力不俗地自由赏金猎人,或者运气好到让人眼红的吟游诗人,但这些职业肯定不适合你,所以最后只有两个选择,牧首圣庭的梵特兰蒂冈官方传教士‘鲁厄夫’,这些人专门负责替教廷开辟史诗大陆的未知和未开化领域,督主教就是最大的白袍‘鲁厄夫’,还有最后一种其实虽然和教廷沾边,但好像更不适合你。” 约克好奇问道:“是什么职业?” 尼禄轻声道:“异端裁决所的巡夜者,它是梵特兰蒂冈红手套守夜者和‘黑袍鲁厄夫’的综合体,这个黑暗职业的教训是‘有黑暗遍及的角落,便有吾等的足迹’,我也是听父亲说起过一些秘闻,反正这个巡夜者不但要铲除异端,与渗透入帝国的各种兽族作战,可能还会和拜占奥教廷的教皇厅秘密机构作战,需要满世界游荡。” 奥古斯丁神情不变,依旧耐心对付那只剩下不多的野兔。 尼禄有意无意道:“我听说梵特兰蒂冈裁决所历史上一百七十四名异端巨头,有三分之二出自巡夜者,教廷最年轻的牧首是六十四岁,但最年轻的异端巨头却是二十九岁。” 约克皱了皱眉头,对于一名正统魔法师来说,异端,以及与异端格外接近的裁决所,都是很忌讳的词汇,而仿佛高高在上、永远笼罩于黑雾中异端巨头,更是不愿意去揣测的禁忌对象。 奥古斯丁轻叹道:“二十九岁,这个年纪最具才华的黑品教士恐怕也还在仰望大主教这个位置吧?” 故意撇开这个话题,奥古斯丁望向尼禄,笑道:“尼禄,你怎么不参加圣战?这些年帝都稍微有点野心的年轻贵族几乎没有一个不曾去东南玛敦郡给自己增添一点来晋升的筹码,每年也都会有一批年轻骑士脱颖而出,要么被皇帝陛下授于勋章,要么被各大军区挑中,这些人,都是军政界的红人,尼禄,你们家族不打算分一杯羹?” 尼禄微笑着摇头。 神圣帝国的顶尖大家族没有三十个,也有二十个,对错综复杂盘根交错的帝都极其陌生的奥古斯丁也理所当然地不清楚庞培家族地一些传统,比如这个打铁匠出身的家族喜欢把继承人从小就丢到军队。尼禄的父亲就曾经在九岁的时候便被尼禄的爷爷扔到了中央军团乌尔库希部队。 而尼禄则很“幸运”地赶上了圣战,很早就扛着一杆沉重长矛、坐在父亲身后的马背上,去玛敦郡面对藏匿于大森林的异端,这个孩子亲手割下的脑袋足够串满一根长矛,而一身伤痕的报酬就是一枚皇家铁橡树勋章,奥古斯丁和约克当然不知道身旁这个满口要做吟游诗人的同龄人是帝国皇家铁橡树勋章地最年轻获得者,即使知道恐怕他们也很难想象这个有着一张无比适合勾引贵妇名媛的精致脸蛋地死党,与那枚连帝都将军都垂涎三尺的铁橡树勋章有什么关系。 尼禄靠着一棵树,望着天空,轻声道:“父亲对我说一个男人只要腰间有了剑。手中有了长矛,胸口有了勋章。就能得到想要地女人。 奥古斯丁,你父亲有对你说过类似的善意谎言吗?” 奥古斯丁摇摇头。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场景,瑕多丽庄园,那位优雅到无懈可击的中年贵族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妻子独自面对血亲复仇的敌人。也许公爵不知道,那是奥古斯丁第一次体会一名贵族和一位父亲的勇敢。 戴上专供猎鹰停留的臂套,站起身的尼禄吹了一声口哨,天空中地一只婆罗白头鹰呼啸而下,最终在尼禄地手臂上扑闪着翅膀。停下身子。这头巨禽双目锐利,神俊矫健。尼禄抚摸着它的脑袋,露出一个玩味地笑意,道:“奥古斯丁。不管那个女人是否值得去在乎,这个世界上总会出现这么一个让你去恨不得站到神祇之上的她。” 奥古斯丁笑望向尼禄,道:“你已经遇到了?” 尼禄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惟恐天下不乱的约克兴奋道:“她曾经对你做了什么,而你现在又最想对她做什么?” 似乎对这件事情已经看得云淡风轻地尼禄微笑道:“曾经这个女人从我手上骗取了一枚铁橡树勋章,至于我要对她做什么,还没想好。” 奥古斯丁平静道:“抽她一耳光。” 尼禄笑道:“我是个贵族。” 奥古斯丁那小半只野兔砸向这个贵族,笑骂道:“对,你是个贵族,但你产自庞培家族,一个传说只会把女人视作宠物和奴隶、被帝都贵妇骂作‘比野蛮人还要野蛮’的粗野家族。” 尼禄眨了眨眼睛,笑道:“这么听起来你似乎给了我一个很合理的建议,我父亲一定会感激你。” ---------------- 教父伊耶塔依旧专注撰写《教诲》,除了一年两次把两卷草稿递交给奥古斯丁,老人便不再理会脉代奥拉神学院大小事务,原本被塔梅廊视作最不可能成为神学院领袖的副院长马可伯特在帝国和加雅尔郡省的众多诧异中承担起院长的职责,随着时间推移奥古斯丁也明显感受到这位副院长对他日趋和善,虽然猜不出其中细节,但奥古斯丁想得出肯定是教父对他隐喻或者承诺了什么,但他并没有深究这其中的门道,忙碌的奥古斯丁光是钻研每年两卷的《教诲》稿子就得耗费太多精力,教父伊耶塔交付他书稿的时候也会给出一张繁密的参考书单,其中一些书甚至不得不动用罗桐柴尔德的力量去教廷博物馆借取,而且还有涉及到许多拜占奥教廷的教义经典,奥古斯丁隐约感觉到这部《教诲》已经超脱梵特兰蒂冈教廷的禁锢,很多东西甚至盖过梵特兰蒂冈几部圣典的光芒,尤其是从第九卷开始,不乏让奥古斯丁胆战心惊的观点教论,这对《教诲》本身来说是一种境界和立意上的超拔流俗,但对撰写者来说,却会有一定风险,奥古斯丁敢断言第九卷如果流传到教廷,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甚至不亚于《教皇教袍下的虱子》在“拜占奥教廷世界版图”惹发的巨大争议。 似乎奥古斯丁那位这几年中仿佛每一个明天都是世界末日的教父拉着他一起站在了一个十字路口,前一步是圣徒,退一步便是异端。 第四十四章 黑暗咏叹调前奏 一次将《教诲》第十卷交给奥古斯丁时,已经不再仅仅是两鬓斑白而是满头银发的老人呢喃道:“这部书,未必能让我戴上圣徒的桂冠,说不定会被给予异端的头衔,奥古斯丁,《教诲》将来分两次递交牧首圣庭,第八卷以后的内容你先保存起来,我担心那会带给你无止境的麻烦。” 奥古斯丁低头盯着第十卷书稿,疑惑问道:“教父,那这一小半《教诲》最迟什么时候递交给教廷?” 老人轻叹道:“最早也要等你死去。” 奥古斯丁拿着第十卷书稿,愈发沉重。 老人示意奥古斯丁离开房间,埋头浩瀚书籍,自言自语道:“手持真理火炬的人,往往会被火焰灼伤,甚至被真理的火焰烧死。奥古斯丁,你与我不一样,一个贵族真正的勇敢不是忘却自己的安危,而是捍卫那一枚家徽的荣耀,不令其遭受玷污。” 老人放下手中磨损严重的鹅毛笔,凝视着桌上那根燃烧殆尽的蜡烛,烧到很一小截的蜡烛散发着最后的昏黄光线,老人怔怔出神,直到蜡烛熄灭,收敛最后一抹黯淡光线,黑暗中,老人发出轻轻一声叹息,“孩子,可惜教父注定看不到你站在牧首圣庭的情景,看不到你立于拜占奥教廷圣徒石碑大教堂的情景,以后的路,我不能再牵着你的手前行。” 奥古斯丁在一点一点成熟,教父伊耶塔的生命之花却在迅速枯萎,当一年后老人交给奥古斯丁第十二卷《教诲》,身子佝偻而干瘦。眼神也带着些疲态的浑浊,奥古斯丁很难想象眼前这个看上去油尽灯枯的老人就是当年那位精神炯炯意气风发为他施洗地督主教,这一次,教父并没有迅速回到房间,而是带着奥古斯丁来到铁拔翁树下,眺望红玛瑙平原上的塔梅廊城,自始至终,双手藏于袖中的老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奥古斯丁突然有点担心最终卷的到来。 分别以尼禄、布洛克底为媒介的帝都庞培和克拉苏两大家族似乎逐渐与罗桐柴尔德亲近起来,虽然远非盟友关系,但起码三个原本从不会在宫廷宴会上聊天、性格和经历都迥异鲜明的家主偶尔公众场合见面后会堆出一张笑脸畅谈。一位沾满异端血液的帝国鹰派将军,一个佩戴紫曜花徽章的帝国诗人派绅士。还有一个习惯一言不合后便可能在最高规格晚宴上出手殴打另一名大贵族的“狼人公爵”,当这三个贵族站在一起的时候。真是一幅无比古怪别扭地画面。 举办于帝国皇宫拉伯德水晶厅的庆功晚宴随着朱庇特大帝伟岸身影地离去而落下**,今天的拉伯德水晶厅又诞生了四名享有莱茵王圆桌骑士荣誉称号地年轻骑士,以及颁发出两枚铁橡树勋章和八枚普尔阀孜徽章,这十二名获得者无疑是当下帝**政界最炙手可热的宠儿,他们都是近几年在玛敦郡“圣战”中脱颖而出的幸运儿,水晶厅中尚未出嫁的名媛千金们向这些未来的帝国精英频频投放媚眼秋波,这十四个穿上一身华贵得体服装的军人大多是贵族出身。对晚宴间的交际应酬并不陌生。很快就寻找到晚上共度漫漫长夜地漂亮伴侣,只有两三个平民出身地年轻军官才会在面对贵妇们的大胆**和小姐们地含蓄示爱时显得面红耳赤措手不及。 但有个人显得鹤立鸡群。茕茕立。 这位年轻骑士是晚宴中唯一身穿帝国灰褐色镶红边军装的家伙,修长如标枪的健美身材,一张冷漠而刻板地英俊脸庞。十足的军人气息,如果说唯一与他这一身军人气质不协调的便是他有一双本该长在美人脸庞上的桃花眸子,这一抹莫名其妙的阴柔令他的整体感觉蒙上一层说不出的诡异感,没有一个贵妇名媛愿意靠近这个庆功宴上最耀眼的青年,即使他是唯一同时荣获莱茵王圆桌骑士、铁橡树勋章和普尔阀孜徽章的“怪物”,只是他那双如宝石般的海蓝色桃花眸子实在太过锐利,这会让习惯了旖旎柔艳的帝都女人们误以为自己成了异端。 与他截然相反的是一个胖子骑士,满脸雀斑,如果不是那身帝都贵族一眼就看得出是香布榭街大裁缝艾曼作品的时髦服饰,如果不是这个胖子比女人还要丰满的胸口晃着一枚沉甸甸的铁橡树勋章,恐怕没有哪位贵族愿意搭理这个说话的时候喜欢唾沫四溅的胖子,但一旦展开交谈,不论是将军还是淑女都会惊叹这个胖子的博学和幽默,将军们会感慨原来年轻的骑士也可以精通浮克内拉石堡网的优缺点,贵妇们则被他熟悉各地方言口音所吸引,一个能用一口流利切司菲尔德口音模仿宫相大人演讲的伊赛亚胖子如果再加上点对女性的巧妙吹捧,以及凭借对首饰和香水比女性还要娴熟的专业,的确很难让最喜欢新鲜事物的帝都女人反感。 当然,这两个庆功宴的主角即使再佩戴上十倍的勋章,也比不上拉伯德水晶厅角落的三个中年人,阅历和资格是需要岁月沉淀的。水晶厅中站着各种各样的大小***,或者权贵滔天,或者物以类聚的都以阴险奸诈出名,或者正直廉洁,但角落三个男人无疑是今晚最惹人猜想的***。 这三个中年人一个被素以自负闻名的帝都贵族视作“最优雅的外地贵族”,一个被帝国政客们暗地里骂作“砍下的头颅比一个贵族上过的女人还要众多”,最后一个则是帝都出了名的“渣滓贵族”,帝都上流***有这样一个说法,“走了布洛克底这头吸血鬼伯爵,没想到这个老变态留下了一头更变态的狼人公爵彭龙纳”。 他们就是罗桐柴尔德公爵,庞培侯爵和克拉苏公爵。这个***肯定不是帝都最显赫的,但绝对是最有性格的搭配。 凭借玛敦郡圣战摘取一枚铁橡树勋章地胖子悄悄离开火热的交际圈。来到罗桐柴尔德公爵面前,那张雀斑点点的脸庞早已经收敛起与贵妇们打情骂俏的轻佻,端庄行礼后这个胖子低头凝视着那枚紫曜花徽章,轻声道:“伯父,希望我没有辱没这枚徽章的圣洁。” 公爵打量着这个仿佛眨眼间便长大成熟的家族后辈,微笑道:“谁曾想到当年那个被当作伊赛亚城公害的莱茵哈泰,如今已经是铁橡树勋章的获得者,你胸口这朵紫曜花,曾经枯萎过,如今却绽放。” 离开奥格斯歌城便直接去参加圣战的胖子莱茵哈泰犹豫了一下。问道:“伯父,奥古斯丁?” 公爵笑道:“他还在脉代奥拉神学院修习。” 莱茵哈泰不再说话。他瞥了眼远处那个长着一双桃花眸子与整个上流社会格格不入的青年,如果奥古斯丁也参与圣战。是否也可以像这个怪物那样成为水晶厅地焦点?教士?苦修?莱茵哈泰轻轻环视一周,俱是一排排琳琅满目的华丽勋章,悄悄叹了口气,奥古斯丁,难道你真地可以不在乎勋章吗? 随后,挂有两枚勋章顶着一个莱茵王圆桌骑士头衔的青年来到莱茵哈泰附近,却没有看罗桐柴尔德公爵和彭龙纳公爵。仅仅是右臂横放于胸口对庞培侯爵行了一个标准地帝**礼。 庞培侯爵是近十年来两次圣战的重要指挥者之一。而眼前这个青年便是铁血侯爵最器重的年轻军官之一,看到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庞培侯爵便想到青年时代的自己,他欣赏这个年轻人不含杂质的纯粹野心,军人式的野心。为了战争而战争,而非贪图政客地权势利益。 以桀骜不驯闻名帝都地庞培侯爵回了一个军礼,然后挤出一个让水晶厅贵族们以为看花了眼的笑容,拍拍青年地肩膀,道:“隆美尔,接下来做什么想好了没有?” 青年正色回答道:“去白鲸要塞。” 彭龙纳公爵玩味道:“年轻人,我提醒一下,一名骑士如果获得莱茵王圆桌骑士头衔,便可以直接进入皇家十三瓣菊骑士团的圣莫尔龙枪军,想必谁都知道,我们伟大神圣帝国的皇家十三瓣菊骑士团是史诗大陆十大骑士团之一,而圣莫尔龙枪军则可以算作能够与泰坦帝国‘战神之鞭’以及卡妙帝国‘奥丁右眼’媲美地神圣存在,这难道不是每一个帝**人和骑士的梦想?” 被庞培侯爵称作“隆美尔”的青年平静道:“尊敬的公爵,太华丽的梦想不适合我。” 罗桐柴尔德公爵望着水晶厅中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略微感慨地眯起眼睛,做父亲的,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站在这座大厅。彭龙纳公爵示意隆美尔和莱茵哈泰离开,然后叹道:“你们两个再耐心等几年就是了,奥古斯丁和尼禄不会随着他们教父的沉寂而从帝国舞台消失,连我都看厌了帝都那几张年轻面孔,皇帝陛下更不会满足。” 罗桐柴尔德公爵轻轻点头,看到某个大贵族***的帝都红人都笑望向他,与庞培侯爵和彭龙纳公爵告辞后便很快融入那个***,虽然说他最近与庞培和克拉苏稍微走近了点,这不代表他会与其它大家族疏远,优雅的罗桐柴尔德当代家主,似乎随便在哪个***,都可以如鱼得水,谁让忙碌的朱庇特大帝来到水晶厅后仅仅与两位贵族小聊了一会儿,其中便有罗桐柴尔德公爵。 彭龙纳公爵轻声笑道:“似乎如今不少人都看好北奥武符家族的君士坦丁。” 庞培侯爵不置可否,他不是个多话的人,有人说这个将军喜欢把站在他身边的活人当作死人。 丝毫不觉得冷场的彭龙纳公爵继续道:“不过我的父亲觉得奥古斯丁不错,他还说这孩子有可能成为未来帝国十个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 我没见过那孩子,不好评论,但我自己觉得倒是那个很少露面的拿破伦值得关注,一个能够让傲慢的叔本华王子都知难而退的年轻人,你说是可怕,还是强大?” 庞培侯爵面无表情道:“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是贵族地癣好。一个教徒似乎不应该牵涉其中,哪怕他是老牧首的教子。而且我也不觉得喜欢把时间浪费在女人身上的男人有多大出息。” 庞培侯爵对女性的蔑视是帝国皆知的事情,彭龙纳公爵也懒得辩驳,笑道:“接下来我们拭目以待就是了,反正我父亲那一辈不管甘心不甘心都快要退出帝国舞台,很快就轮到我们,拿破伦也好,奥古斯丁也好,还有你的尼禄也罢,是荣是辱。想必都会很精彩。” 庞培侯爵突然冒出一句话,道:“我们这一辈人都是在帝国内部折腾。你死我活,沉浮荣辱。在皇帝陛下和牧首看来都不过是些小丑,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的下一代会比我们走得更远。” 年近五十的彭龙纳公爵微微皱眉,随即释然,道:“是啊,我们神圣帝国也该出一两个能够在白蔷薇皇朝或者拜占奥教廷都令人仰视的杰出人物了。” 庞培侯爵嘴角牵扯起一个古怪地笑意,道:“我倒是很期待哪个男人能够征服你那个漂亮的儿媳妇。谁又能爬上卡妙帝国女皇帝地大床。” 彭龙纳公爵目瞪口呆。直摇头。 《教诲》终卷第十三卷耗费了伊耶塔一整年时间,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奥古斯丁被叫进教父地房间,他错愕地发现教父躺在棉被单薄的寒酸小床上,手中攥着一卷草稿。见到奥古斯丁,眼神浑浊晦暗的老人才流露出一抹明亮光彩,在奥古斯丁的帮助下伊耶塔吃力地坐起身,将最后的书稿颤颤微微递给被视作继承衣钵的教子,似乎这卷书稿已经耗尽他生命的所有剩余能量。 老人瞥了眼折叠端正地红衣大主教教袍,轻声道:“孩子,帮我套上袍子。” 这恐怕是老人第一次在脉代奥拉神学院穿上这袭令整个西北大教区仰视地教袍,老人并不想就《教诲》多说什么,这一部作品花费了他五年多时间,该说的想说地都包含在草稿中,他丝毫不怀疑奥古斯丁的心志和才智,穿上教袍后在奥古斯丁的搀扶下老人走出昏暗房间,来到铁拔翁树下,从胸口摸出一把古老钥匙,缓缓道:“最后一把钥匙在忏悔室地下室铜盘内,你身上地那把钥匙开启忏悔地,这把钥匙开启地下室房门,最后那把钥匙可以打开装有圣徒阿乐翰心脏的玻璃柜子。” 伊耶塔仰起头,望着头顶的雪花,怔怔出神。 奥古斯丁便始终忙着帮仿佛走到生命终点的教父拍去身上积雪。 老人沉默许久,终于开口:“七年前,我从德黑撒那里得知自己的生命轨迹,所以我放弃了牧首权杖,我这些年为你铺路,便是在为梵特兰蒂冈教廷所有信徒铺路。我这一生,不曾有一日虚度,奥古斯丁,教父不渴望你成为权势者,不渴望你成为富有者,只希望在年老的时候,少一些遗憾和愧疚。” 佝偻着身子的老人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已经需要抬头仰视这个教子,露出一个欣慰笑容,道:“终于长大了。” 眼睛微微湿润的奥古斯丁挤出一个笑脸。 老人闭上眼睛,缓慢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天地。 神圣历818,红衣大主教伊耶塔逝世于脉代奥拉神学院主修道院,教子奥古斯丁将总共八卷的《教诲》装订本递交给教廷使者。 到这一年为止,年轻司祭的某位家族骑士堂吉诃德已经走遍神圣帝国三分之二的版图,行善除恶,孤独而倔强地宣扬紫曜花徽章的光辉。 这一年,老牧首刚好二十岁的教子拿破伦成为神圣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大司祭,成为朱庇特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安德烈娅公主的私人神父,也是教廷历史上最年轻的梵特兰蒂冈图书馆馆长,似乎这个个子矮小模样普通、平民出身的年轻人一出场,便让所有人心怀敬畏地仰视。 《教诲》迅速在整个帝国流传开来,被宫廷掌握的印刷术使得《教诲》的发行量超过了任何一部著作,梵特兰蒂冈牧首柏拉图斯鸠称赞这部遗作是“伊耶塔聆听神在他耳边的诉说而写成”,他提议教廷册封圣人部把红衣大主教伊耶塔而非老牧首纳入圣人部史册,这引发了教廷内部的激烈争议,但随着《教诲》的广泛发行,以及几股潜藏力量的推波助澜,伊耶塔最终被册封“圣徒”。 这之后,教廷最新一任圣徒的教子奥古斯丁被毫无阻滞地提升为大司祭,这位不到二十岁的奥格斯歌城贵族取代拿破伦成为帝国最年轻的大司祭,当整座帝国终于将视线从喜欢带着一只小白猫的天才拿破伦以及一部《教诲》和圣徒伊耶塔遗骸转移到奥古斯丁的时候,这位大司祭却离开了脉代奥拉神学院,仿佛消失于人海。 局外人都不知道,这是传奇的结束,还是一曲沾满黑暗气息咏叹调的前奏。 (敬请期待第三卷----《裁决所第四巨头》) 第一章 有趣的姓氏 梵特兰蒂冈和拜占奥教廷就像是一对孪生兄弟,有很多相似之处,例如它们都具备最高法庭和圣赦院,都有信仰理论部、主教部、圣事礼仪部、神职列品册封部、修会和世俗团体管理部和万民传信部这六个圣部,其中信仰理论部便是宗教审判所和异端裁决所的各自官方定义。 两院六圣部之上还有一个枢机团,之下则有三个秘书处和九个办事处,两大教廷的二十一个机构又可能各自衍生出种类隐晦诡异的秘密组织,犹如两张被渲染成圣洁黄金色的巨大蜘蛛网,蔓延在整张史诗大陆版图上。 梵特兰蒂冈的主教部和修会都远没有拜占奥教廷的华丽繁多,三个秘书处和九个办事处的规模更无法媲美教徒遍及整个大陆的拜占奥,但梵特兰蒂冈教廷有一个机构却让拜占奥视作头等大敌,那就是异端裁决所,梵特兰蒂冈异端三巨头列司盾、条顿和海姬分别领导裁决所的圣灵裁决庭、守夜者组织和“母羊”三支机构,其中圣灵裁决庭的裁决员对神圣帝国来说犹如白昼的死神,他的登门拜访总是伴随着无尽黑暗,不管是富人贫民,还是贵族主教,一旦被裁决员盯上,往往意味着异端裁决所的阴森大门已经为他打开。 “守夜者”总部并不像圣灵裁决庭的总部“审判之庭”设在牧首区的核心朱庇特城,而是放在了帝国中部胡安郡与路桑郡的交界处,它之下还有三个分部,一个在帝都,一个在帝国西南部的巴洛特郡。一个在东北部的艾赖瓦郡,三个中尤其以最后这个分部最著名,因为它在七十年前曾经被一群从海上流窜进帝国地野蛮兽人扫荡成废墟,所以它几乎是异端裁决所的耻辱标志,经过六十多年的修养,这个守夜者分部终于壮大如前,也比任何人都仇恨异端和兽族。 艾赖瓦郡省,一座有着诗意名字的卡萨黄昏城堡孤伶伶矗立于莱温山脉的某个宽敞盆地中,很难想象这样一座外表看上去古色古香的城堡就是守夜者部队的主据点之一,一个青年背着一个大包裹缓慢走向城堡。拄着一根拐杖,穿着一身普通教士长袍。手中捧着一本因为翻阅过多而磨损严重的《教诲》,手腕系有一条梵特兰蒂冈教廷的标志性圣洁三角形项链。 终于来到城堡外的吊桥。他看到一队盔甲明显融入魔法元素材料地圣殿骑士和圣堂武士策马从城堡中奔出,急驰而去,带起一股扑面而来的喧嚣尘埃,没有谁愿意把过多地视线送给这个衣着朴素的年轻教士。 他在疑惑中毫无阻拦地通过吊桥,穿过城堡大门,进入光滑大理石地面篆刻有尼德兰火烈鸟花魔法阵图案地大厅,穿着打扮和模样相貌都稀奇古怪的人员在大厅和楼梯忙碌穿梭。各色动物羽禽肆无忌惮地扑腾跳跃于城堡内。教士头顶便盘旋有两只五彩斑斓的奇异大鸟,大厅角落的一排盔甲上盘绕着一条骇人的巨蟒。楼梯栏杆上则蹲着几只类似大蟾或者巨蝎的危险生物。 只是依然没有人肯打理这个不速之客,叹了口气的教士终于看到大厅中央一张桌子后面一位漂亮女性朝他露出一个迷人笑容,他走向桌子。掏出一封信,交给她,道:“这是介绍信。” 美女扎一条马尾辫,一张雅致脸蛋,气质成熟,身材曼妙,从青年教士这个角度俯视下去,恰好能看到一道颇能蛊惑人心地诱惑乳沟,很容易勾引旁观者去遐想她那对丰满双峰地傲人尺码。她这个年纪恰好符合这位远道而来的陌生青年对女性地审美观,介于处女和熟女之间,教士将沉重包袱放在地上,舒了口气,心想长途跋涉六七天,总算了看到漂亮的雌性生物。 她迅速阅读了一遍介绍信,抬头瞥了眼一脸微笑的青年,低头继续检查这张守夜者专用信纸地真伪,格外认真地审核末尾那个非同寻常的署名,嘀咕道:“奥古斯丁,真是个有趣的名字。” 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的年轻教士一点都没有美女印象中修士的拘谨刻板,露出个含蓄笑意,道:“如果我还能有个有趣的姓氏,对我来说就更完美了。” 美女不是只有胸部的花瓶,自然听出了奥古斯丁其中的潜台词,小心翼翼收起那封信,笑道:“我叫苏珊,我同样没有一个有趣的姓氏来搭配,来自浮朗西斯神学院的奥古斯丁修士,容我说一句冒犯的话,即使你说自己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的那位大少爷,我也不相信。” 嘴角噙着迷人笑容的教士眨了眨眼睛,道:“为什么?” 美女也对他眨了眨眼睛,笑道:“你觉得佩戴紫曜花徽章的奥古斯丁少爷,帝国最年轻的大司祭,圣徒伊耶塔的教子,会拿着一封介绍信来到卡萨黄昏城堡、与我这么一个小人物对话吗?” 似乎恰巧与大司祭奥古斯丁同名的青年教士微笑道:“我也觉得罗桐柴尔德的继承人应该在一大批护殿骑士和圣堂武士的护送下进入城堡,然后守夜者的大人物都聚集在大厅等候。” 接待员身份的苏珊会心一笑,谁不想做个大贵族,这个家伙倒还算诚实,站起身道:“奥古斯丁,你在这里等一会,我需要把这封信交给上头的负责人,这是正常流程,希望你见谅。” 奥古斯丁点点头,欣赏着苏珊那身材曼妙曲线的诱惑背影,她走上楼梯,一个聪明的漂亮的女人总会把握住每个展露自己资本的机会,就像此刻的苏珊,扭摆的幅度,不放荡也不矜持,恰到好处将她的傲人**、纤细小腰和丰满臀部勾勒出强烈的线条感,奥古斯丁的欣赏性质眼神还算正常,大厅中一些个年轻小伙子和魁梧壮汉双眼已经都能喷出火来。 等到她的美妙身影消失于视野,奥古斯丁继续打量起大厅。脚下地恢宏魔法阵创造于与黑格尔齐名的大导师圣尼德兰,火烈鸟花切面被这位著名魔法师誉为最能体现世界几何规则的神圣图案,最终诞生了这个耗费他大半生的强大魔法阵,只是魔法协会似乎并没有将这个比复合魔法阵还要晦涩难懂的单体魔法阵纳入官方史册的意图,奥古斯丁对它的了解也只是来自一张粗糙简陋的魔法阵图画,强忍住蹲下来临摹的**,环顾四周,尽是些往常只会出现在古老魔法书中的奇特生物,看得出来,许多种类已经进行了被迫式地强制性进化试验。这其中肯定牵扯到黑魔法、炼金术、傀儡术和召唤契约,复杂艰深程度不亚于任何一场浩大工程。教士仰头望着那两只尾部熊熊烈火的飞禽,喃喃道:“不疯狂。不异端,怎么超越宗教审判所。” 苏珊地笑容每踏上一层便敛去一分,等到她终于来到高耸巍峨的卡萨黄昏城堡第五层,她地神情已经无比肃穆,行走于宽敞的走廊,两边墙壁上悬挂有这个分部死于七十年前那场浩劫的所有不幸者肖像画,走到尽头。略微吃力地推开厚重的大门。一张巨大书桌映入眼帘,书桌后一个魁梧的男性身影背对落地窗户。双手托着下巴,仿佛在沉思,落地窗一半被拉上窗帘。一半没有,所以这位男性的身影处于光明和昏暗交界处,苏珊这个角度并不能看清他的脸庞,带着类似信徒地虔诚敬畏,她站在离书桌一段距离外,道:“图特摩大人,一名来自浮朗西斯神学院地年轻修士希望能够进入我部,这是他的介绍信,有浮朗西斯院长克努特大人地亲笔签名。” “浮朗西斯神学院。” 男人的嗓音浑厚沙哑,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似乎在脑海中搜索关于这所神学院地所有信息,一只原本停留在桌上的漆黑乌鸦飞向苏珊,叼走那她手中的封信,最后将信放到男人手边,这位卡萨黄昏城堡的主人瞥了眼最后的签名,道:“浮朗西斯寻常都把神学院的精英直接输送到总部,这个克努特也是列司盾大人的第五名学生,只不过这位院长似乎忘了我的部门是教廷死亡率第二高的地方,难道说克努特与这个年轻修士有私人恩怨?这些圣灵裁决庭的狐狸除了耍些不入眼的阴谋诡计,从来不会替异端裁决所做点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苏珊小心问道:“我们拒绝这名修士的加入?” 男人轻轻抚摸着那只乌鸦的羽毛,冷笑道:“拒绝?不需要,与其损失一个宝贵的卡萨黄昏城堡守夜者,不如死一个一走出浮朗西斯神学院就注定了命运的可怜虫。你不是还没有向教廷上缴参加‘血腥伊丽莎白’行动的名单吗,把他划入其中,替代居鲁士。” 苏珊轻轻点头,那迷人的嘴角似乎有一声不为人知的惋惜叹息,她知道不管谁参加这次不仅仅局限于异端裁决所的大规模行动,荣誉的代价也许就是死亡,甚至完全有可能死于默默无名。 男人的语气带着森冷意味,道:“把他的名字放在名单首位。” 苏珊脸色微变,她很确定这个细节变化带来的残酷意味,这次教廷行动由牧首圣庭和圣堂骑士团方面主持,这两个组织自创建以来就与异端裁决所很不对眼,到现在更是斗争趋于白热化,丝毫不输于异端裁决所与教皇厅方面的战争,谁的名字一旦出现在严格按照实力划分的守夜者名单的首位,几乎注定是死亡的结局,牧首圣庭一点都不会吝啬给这个倒霉蛋大量例如单挑大批异种群或者挑战异端头目的机会,在异端裁决所那三位恨不得把牧首圣庭长和圣堂武士团团长当作大异端拖进裁决所炼狱大牢的黑暗巨头看来,教廷方面看到异端裁决所损失一个成员,比消失十个异端都要更值得喝上一杯上等红酒。 转身离开房间,掩上大门,苏珊叹了口气,想到那张挺英俊的微笑脸庞也许就要消逝于尘埃,宛如这墙壁上的肖像画成员,她呢喃感慨道:“奥古斯丁,你如果拥有一个有趣的姓氏该有多好。” 笛卡尔城是神圣帝国北部佩洛蒂郡省的核心城市。与卡妙帝国接壤,是帝国北部地重要门户,而这座城市最令人惊叹的并非它数目可观的货物钱币流通量,而是它繁杂如潘神迷宫的下水道,正是这座三百多年前出自圣导师黑格尔之手的排污系统让笛卡尔城躲过了那场席卷整座大陆的黑斑瘟疫。 迷宫一般纵横交错的曲折下水道中,一支奇特队伍正在缓慢向前推进,一大半成员清一色黑色长袍,分别只露出一颗脑袋和一只魔法阵图案中央绣有一把半圆月镰刀的红色手套,这一抹鲜艳红色醒目到刺眼,剩下的则身着足够让平民目眩的华贵铠甲。 队伍为首地是一位头发灰白的老者。身材和容貌一般,没有寻常老人到了这个年纪地苍老疲态。也没什么上位者的气势或者贵族地气焰,如果不是那只象征身份的红手套。完全会被当作一个禁锢在土地上的老农奴。 他身后跟着七个同伴,两个脸蛋标致身材姣好的女孩,四个体型各异的年轻男人,还有一个背负一柄巨剑的中年大叔,其中一个青年肩膀上蹲着一只只顾着啃咬苹果的三眼黑猴子,还有两个极有骑士风范地青年手中都持有被教廷祝福过地梅特涅剑,这种教廷特有的长剑被帝**人视作华而不实地漂亮武器。但对不洁的生物来说。 在圣约翰等各种大教堂圣杯中统一浸泡过的梅特涅剑上那一连串古拉兰经文字和符咒无疑比最锐利地剑锋还要令它们感到畏惧和棘手。 走在队伍最后的是个很有魔法师气质的青年,手中拄着一根镶嵌有不知道什么材质球晶体的法杖。腋下捧着一本古老泛黄的宗教典籍,借着前面伙伴火炬的灯光,他凝视手中那张关于笛卡尔城下水道构造的羊皮图纸。看着羊皮上马蜂窝一般的繁密轨迹,绞尽脑汁找寻目标的他自言自语道:“导师黑格尔在建筑学领域的天赋看来一点都不逊色于他在经院哲学的造诣。” 老人强忍住脚旁下水道沟渠中夹杂城市废水和排泄物的污秽液体带来的臭气熏天,行走于昏暗中的狭窄路径,转头瞥了眼身后那两个脸色苍白的女孩,问道:“奥古斯丁,离13号巢穴还有多少距离一个骑士模样的金发英俊青年挥舞了两下梅特涅剑,咒骂道:“我憎恶13这个不洁的数字,简直就比这臭水沟还要污秽恶心。” 老人不理会这名圣殿骑士的抱怨,守夜者组织与这位青年在内的两名圣殿骑士以及那名中年圣堂武士所属的圣堂武士团本来就不对路,别奢望一伙人有什么和谐氛围,如果真的有危险,老人毫无疑问会首先照顾身后的年轻守夜者。 持有一根法杖的青年皱着眉头使劲盯着好不容易从笛卡尔城伊达戈尔教堂“借”来的下水道羊皮图纸,道:“按照目前的速度前行一刻钟,然后右转,740后继续右转,350后就能看到狼族和半兽人的巢穴。对了,这个步数以这名圣堂武士的脚步为基准。” 那名始终沉默不语的巨剑圣堂武士转头瞥了眼还在观察羊皮图纸的魔法师,若有所思。老守夜者也不禁为这个细节留意了一下走在末尾、一直被他忽略的年轻后辈,起初老人听到奥古斯丁自我介绍对魔法阵比较熟悉的时候就有跳脚骂人的冲动,这又不是一次可有可无的魔法师考核,在即时战斗中最容易成为鸡肋的魔法阵法师非但帮不了这支先锋队伍,很有可能还会成为拖累所有成员的累赘,如果不是他变戏法般弄出一张下水道图纸,老人一定会一脚把他踹出队伍。 正如青年所说,丝毫不差的740和350后,队伍悄悄潜伏到一个洞口,往里张望可以看到洞口下方有一个巨大宽敞的巢穴,只是敌人的规模让实战经验丰富的老人都脸色剧变,几十头巨型蜥蜴般的亚龙科卡门兽吐着猩红的分岔舌头,庞大身体沾满黏稠腥臭液体,传闻拥有高抗魔皮肤的卡门兽还拥有可怕的分裂属性,如果一头卡门兽死亡的时候不及时进行灵魂净化,便会诞生出两头卡门兽,对纯粹的战士而言,那根本就是最大的噩梦,但对法师来说,它们高抗魔的肌肤同样令人头痛。 半兽人。 不是一只,而是一群,不下十头拥有如野兽般凶悍身躯的异种站于卡门兽中央,它们几乎赤身**,身材比寻常人类高出一个头,仅仅在腰间裹了件破败不堪的兽皮,全身肌肉鼓胀,爆炸性的胸肌、三角肌和二头肌蕴含着不言而喻的蛮横力量,头颅介于人类和兽族之间,依稀能辨别出人类的轮廓,但显然没有人类愿意接纳这种令人作呕的异类。 老人原本和蔼的脸庞狰狞起来,每个来自卡萨黄昏城堡的守夜者见到在神圣帝国极少有机会遇到的半兽人几乎全部都是这种神情,因为七十年前半兽人联合几个异族对守夜者东北分部的洗劫杀戮牢牢烙印在他们心中,卡萨黄昏城堡的图书馆记载有那一次大灾难的详细惨况,例如被掏空内脏的死亡者,被割去四肢钉在教廷三角架上却依旧不曾彻底死亡的痛苦者,还有更多被蹂躏到下体腐烂的女性成员。 愤怒的老人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冷声道:“这个第13巢穴的异端数量远远超出牧首圣庭方面的估算,这群只知道躲在后面收拾残局白袍走狗,除了搬运尸体和窃取战果,就数给我们守夜者下套子最在行。” 撤退,绝无可能,但如何战,是老人当下最紧要的难题。 收起羊皮图纸的年轻魔法师瞥了眼洞口下方的异端种类后便退出大多脸色苍白的人群,虽然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半兽人,却没有仔细观察的**,因为他不希望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半兽人。 两个来自守夜者总部的漂亮女孩那张动人的脸蛋布满恐惧和憎恶,也许她们自己都不确定是痛恨那些怪物异种的丑陋外表多一些还是憎恨它们犯下的罪行多一点,但无法掩饰的本能恐惧让她们愈发娇弱,无形中散发出女性的依赖气息,让那几个青年在保护欲的刺激下涌出一股难得的战意,那个极端反感13这个数字的圣殿骑士单膝跪地张将手中梅特涅利剑插入地面,双手握拳,交叉环胸,轻声吟诵道:“圣灵庇佑,洗净我双目所及的一切污秽。” 老人沉声问道:“奥古斯丁,估算一下,后续的两支队伍大概什么时候能跟上支援我们。” 奥古斯丁叹了口气道:“运气好的话,半个钟头。” 这次异端裁决所不参与策划的“血腥伊丽莎白”行动大致框架就是拆分白袍牧羊人、守夜者、圣堂武士和圣殿骑士四根教廷支柱,搭配起来,以**人为一小队,三个小队组成一个战斗三角形,保持三角形阵形缓慢推近一共13个巢穴。奥古斯丁并不是一点都不熟悉半兽人和卡门兽的战斗力,何况巢穴中还有不少类似卡莫多隆水蛇这样的难缠生物,按照他的估计就算身后两支小队按时到达,也是两败俱伤的惨况,天晓得这个秘密巢穴还有没有其它潜藏于黑暗的强大生物。 “还得靠自己。” 奥古斯丁轻声嘀咕,从怀中掏出一枚封口严密的小袋子,不理会老人的部署战局,撕开封口,从袋子中掏出一把粉末状的细微晶体,黝黑色,散发一股略微刺鼻的刺激性气味,蹲在地上沿着过道撒起粉末,咬牙切齿道:“苏珊,回到卡萨黄昏城堡我一定要打你的屁股,一到城堡就给我这么个变态任务。” 第二章 收集红手套 要想亵渎卡萨黄昏城堡内那位美人苏珊想必十分丰满莹润的臀部,就必须先活着走出这马蜂窝般深邃繁琐的下水道。 奥古斯丁嘴中念念有词,迅速用古怪粉末构建一个狭长的马祖戈蓝净化链阵图案,这袋子粉末主要由火鳞晶矿石和斯塔法龙草研磨而成,是极佳的魔法阵材料,而且含有一两种不为人知的黑暗元素,针对高抗魔的卡门兽有独到的作用,瞥了眼身体微颤的两位年轻女性守夜者,道:“以她们的核砝想要完全净化这些畜生的灵魂根本就是妄想,把小命托付给这样弱小而懦弱的战友,等同于自杀。” 等到老守夜者安排好作战计划,奥古斯丁也完成了马祖戈蓝净化链的勾勒,按照老人的设想,是将巢穴中的异种们引诱出洞口,因为洞口并不大,只能容许一头半兽人或者卡门兽钻入,这样使得只要保证每一个敌人被迅速歼灭,战斗便始终呈现出单个异种面对整支部队剿杀的局面,所幸队伍中只有两个司职净化的女性黑袍鲁厄夫加上一个只会魔法阵的年轻修士,还剩下五个战斗力不俗的神职人员,这也是让老人执行计划的基础,从围杀、灵魂净化、疗伤到阵型转换,如果万一这个过程中出现了某个环节纰漏,很大程度上便意味着异端们的疯狂涌入,然后整支队伍被吞噬,但对异端裁决所成员来说,战争中没有“如果”,一旦有,便只会是死亡。 老人在胸口画了圣洁三角形符号。 喃喃道:“圣灵庇佑,让吾等清洁每一寸被异族玷污的大地。” 腋下始终夹着那本《伊凡大公宗教典》的奥古斯丁构建完毕一个马祖戈蓝净化链后并没有停歇,随后他试图将整条直道都布置于一个大型的净化魔法阵,虽然心疼这一袋子来之不易地珍稀魔法粉,但总算迎来生平第一次与异族的实战,也不算太冤枉。 老守夜者眼力不错,瞧得出话最少的巨剑武士是一行人中最出色的战士,安排他站在离洞口最近的方位,两名手持梅特涅圣剑的圣殿骑士分别站在他身后两旁,老人自己与这三个名战士构成一个菱形图案。两个漂亮女孩站在他们身后,一个年轻的近战召唤师一旁守护。他已经召唤出一头水系魔兽卡德科依,这是一种熊形水元素兽。只不过来源于下水道污水的它似乎让那两个女孩无法忍受,这让存心想要在两位异性面前塑造优雅形象的召唤师无比懊恼。 肩膀上蹲着一只黑猴的冷峻青年则殿后,那只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地可爱小宠物继续与那个啃咬了半天的苹果作战。已经离开他们老远地奥古斯丁则直接被忽略不计。 老人也懒得理会奥古斯丁,向洞口抛入一个精心收藏了许多年的魔法卷轴,吟诵出一连串咒语,魔法卷轴落入巢穴后猛然绽放璀璨光芒,爆炸声和嘶吼声一起响起。光线甚至传到洞口外地下水道。照射到两位圣殿骑士的华美铠甲上,反射出耀眼的黄金色光芒。被施洗祝福过的古朴花纹如丝带般隐隐流动,衬托得两名年轻骑士庄严如神祇,他们仿佛在这最污秽之地受到主的感召。心中涌起一股磅礴勇气,喊道:“圣灵庇护,永避黑暗!” 在地上蹲着移动了老远的奥古斯丁趁着这短暂性光线,看了看地上的净化链魔法阵,抹了把额头地汗水继续埋头做苦力,其实他也不能十分确定这个不被正统接纳认可地净化阵是否可以弥补那两个经验和核砝都严重欠缺的年轻黑袍鲁厄夫,瞥了眼腋下那本薄了一大半地《伊凡大公宗教典》,奥古斯丁又是一阵心疼。 第一头冲出巢穴跑出洞口的蜥蜴巨兽被为首的圣堂武士巨剑直接劈成两瓣,鲜血和粘液爆溅,在老人地喊叫声中两个胆战心惊的女孩强忍住呕吐,吟诵净化咒语,她们头顶和煦柔软的光线清泉般泻下,沐浴其中的她们容颜增添了几分圣洁,这些光线随着她们的意念如水流般流淌向卡门兽的尸体,一阵光晕中将其净化,老守夜者点点头,这两个在总部娇生惯养的孩子虽然看起来不堪一击,但起码是合格的鲁厄夫,欠缺的无非是一次次作战堆积出来的阅历和对异端种族的刻骨仇恨。 巨剑士每发出一声怒吼便能够劈开一头巨型蜥蜴,他手中那柄篆刻有繁密古拉兰经语教义的大剑一旦与它们的肌肤接触,就发出剧烈灼烧的刺激声,当他几乎是一口气连续砍翻四头闯入下水道的卡门兽后,双手持剑的手心已经渗出血丝,老人示意他退下,一名圣殿骑士迅速顶上雄壮巨汉的位置,这个年轻骑士终究比不得圣堂武士,砍死两头恶心爬虫后便由另一名青年顶替,后者也同样很快露出疲态,两个轮换下来,魁梧武士还能支撑,两个圣殿骑士已经面无血色,这迫使老人不得不打破原先计划,迅速站于最前端,双手猛然拉开,一头几乎扑到他头顶的卡门兽瞬间莫名其妙地切割成几十块,破碎不堪的尸体跌落于下水道,原来老人双手十指间萦绕着无数根银色细小丝线。 四人菱形轮换比三人的三角形转换终究要轻松,而且那个召唤师也召唤出第二头水系魔兽,七八个轮换下来,大半的卡门兽几乎被屠杀殆尽,这让所有人都觉得看到了希望和胜利的曙光。 厄运似乎总是希望的孪生姐妹,喜欢在希望女神亲吻宠儿脸颊的时候很不合时宜地扇出几个耳光。 在巨型蜥蜴尸体几乎塞满这条下水道的时候,一条圆桶粗壮肥硕卡莫多隆水蛇急速冲出洞口,年轻的圣殿骑士面对这条闪电般迎面而来的庞然大物再没有后期屠杀卡门兽的放松心态,恐惧,继而胆怯,随后便是理所当然的退避。这是人类规避危险的原始本能,即使神祇也驯化不了“玛门”这条潜藏于人类内心的原罪之蛇,怒骂一声的老守夜者一把拉开在关键时刻退缩的年轻骑士,双手悬空画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势符号,十指猛然勾起,向后一扯,那条塞满洞口大半身体探到下水道的水蛇硕大头部布满银丝,缩紧后勒出无数道深刻的血痕,只是它却没有像卡门兽那般被切分成碎块,疼痛激起它的凶狠兽性。那颗巨大脑袋猛烈晃动,想要脱离银丝牢网的禁锢。那条在空中疯狂舞动地猩红舌头几乎能够触碰到老人的身体。 老人突然吼道:“撤退!” 半兽人除了拥有令人类交织艳羡和厌恶矛盾情绪地兽族蛮横身躯,同时也具备近乎媲美人类、让纯兽族也同样憎恨与惊艳并存的智慧。这种优势才让数目相对稀少地半兽人在蛮荒大陆占据一席之地。远处的奥古斯丁早就预感到第一波攻势的诡异,桀骜不驯的卡门兽没理由排着队伍让这支教廷队伍屠杀,除非是幕后有个角色在酝酿一场耗费敌人精力和误导对手思维的阴谋,果然,水桶般的巨蛇身躯毫无征兆地爆炸开来,仅仅是那颗爆裂的头颅就将一名反应稍微迟钝地圣殿骑士撞到下水道墙壁上,全身骨骼碎裂。如果不是老人和圣堂武士地竭力守护以及两头水系魔兽的阻挡。恐怕那两个身体娇弱地鲁厄夫就需要迎接同伴的祷告和净化。 洞口被炸得宽敞许多,半兽人和一些地下黑暗生物一股脑涌到下水道。眼神冷冽地注视着已经退出几十米的教廷队伍,似乎准备和这群梵特兰蒂冈地天敌玩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 奥古斯丁看到半兽人中有个“最像人类”的角色,因为它是唯一身穿完整人类服饰的家伙。虽然不伦不类,但好歹是一身标准的神圣帝国贵族套装,恐怕这套衣服的主人已经在它的腹中化作排泄物,它有着一张更倾向于人类的脸庞,不仅仅是普通半兽人的粗糙,粗犷中带着很人性化的神情,例如它此刻脸上挂着的笑容,这让所有人都生出一种错觉,他们是在与一名帝国贵族在打交道。 它走到那具圣殿骑士的尸体附近,蹲下去,清脆而轻松地扭掉他肩膀上的脑袋,被血液和脏水玷污的铠甲失去了圣洁气息,将这具无头尸体扛在身上,斜眼瞥了眼那柄梅特涅长剑,朝这把剑吐了一口口水。 “你们先撤,我留下来。” 奥古斯丁说了一句让瞠目结舌的癫狂话语,侥幸逃过一劫的圣殿骑士和召唤魔法师同时看了眼,嘴角泛起冷笑,这个他们眼中的胆小鬼这种疯子一般的举止无疑被当作是吓傻了后的愚蠢表现,圣堂武士没有想到这个前期始终脱离战场的旁观者竟然愿意替他们拖延时间,与奥古斯丁擦肩而过的时候朝他点了点头表示敬意,见多了搏杀和牺牲的老人并没有多话,拍了拍奥古斯丁的肩膀便带着其他人撤退,两个一直对奥古斯丁颇有腹诽的女孩也露出愧疚的黯然神情,她们甚至觉得这个一点都不像周围青年那般时刻像只公孔雀在自己身边开屏讨好的年轻修士,此刻是这样的迷人,她们忍不住回头望着那个独自站于下水道中央,一手捧古老教典一手拄着法杖的修长背影,是如此伟岸。 只不过有着女孩们心目中伟岸背影的某个家伙,却在心中阴暗盘算着回去后如何向“卡萨黄昏城堡玫瑰”苏珊索要损失费,他可知道守夜者一点都不像牧首圣庭或者骑士团那群富得流油的家伙,大多穷酸寒,如果那位美人没足够的金币偿还他的那本《伊凡大公宗教典》和那袋魔法粉末,奥古斯丁会一点都不脸红地向她提出些个成年人要求。 那个把圣殿骑士尸身抛给手下的半兽人领袖跳跃到一条卡莫多隆水蛇的头顶之上,蹲下来,手下抛给它一根从骑士身体上折断下来的手臂,接过鲜血淋漓的胳膊,它径直撕咬起来,依旧是带着那个玩味的笑容,望向很有不自量力嫌疑的奥古斯丁,用一口流利娴熟的帝国官方语言说道:“红手套,守夜者。虽然我跟我的同胞一样反感你们这个组织的宗旨,但就我的审美观来说,你们的这副手套和臂章都很不错,事实上我有收藏红手套和臂章的兴趣,你猜猜看,我至今收集到多少只,猜中了,你可以留下那条手臂,活着离开下水道,你瞧,我不仅学会了你们帝国的语言,还学会了你们贵族的仁慈。” 奥古斯丁盯着这头言谈举止的确很有意思的半兽人,当然这需要忽略掉它啃咬人类手臂的血腥画面。 这位半兽人领袖似乎很年轻,在崇尚力量的蛮荒大陆,年轻却身居高位,通常只说明一点,他是个天赋绝伦的强者。 在人类社会中,恐怕除了大陆最南端的泰坦帝国和极北之地卡妙帝国,身居高位的年轻人往往身世的荣耀远远盖过自身才华的光辉,这一点似乎赢得“虔诚者”称号的奥古斯丁在许多人看来也不能例外,史诗大陆是贵族的,所以偶尔走到众人视线的一两个平民,会令人惊艳,例如拿破伦。 不管如何,奥古斯丁遇到了他进入异端裁决所后第一个必须要越过的门槛。 面对远处那一群被守夜者部队视作高等异种的危险生物,奥古斯丁似乎也应该学着那位被尸首分离的年轻圣殿骑士吟诵一句“圣灵庇佑”。 第三章 白蛇黑蟒,黑暗萨满 吞下手臂最后一点肉渣,它望向那个戴着崭新红手套的人类修士,似乎看不到本该浓郁的恐惧、悲哀或者绝望,来到人类世界这些年中,它见到过卑微的、祈求的、贪婪的等等眼神,唯独没有见过这种猎人看待猎物的视线,它不喜欢这种陌生的人类眼神,这让它觉得受到了最大的侮辱,涌起一股狂躁杀戮**,连带着那头卡莫多隆水蛇都扭摆起庞大身躯,整个下水道都轻微摇晃起来。 持有法杖和教典的教士依然没有身为猎物的觉悟,反而踏前一步,道:“其实,最早半兽人这种畸形生物诞生于史诗大陆的阶段,所有半兽人都是猎物,人类是猎人,那个时候的你们就如同现在的狼人,似乎你们都忘记了。” 半兽人领袖一拳砸在卡莫多隆水蛇额头,这条巨蛇立即平静下来,年轻却强势的半兽人笑道:“让我猜猜看,你是朱庇特城的查尼士丁,还是西南部的彼得,或者东北的奥古斯丁?” 奥古斯丁微微侧了侧脑袋,表示疑惑,他手中那本在浮朗西斯神学院作为都主教祈祷时作翻页使用的《伊凡大公宗教典》已经摊开。 它似乎也不急于追杀奥古斯丁的同伙,还是以一口娴熟的帝国官方语言给出解释:“守夜者三个分部的三张名单我都看过,三个列于名单首位的名字记得很清楚,人类除了傲慢者,同样也有强者,这次把你们引入笛卡尔下水道,目标就是你这样的中坚人类。我用智力低下的卡门兽和一条卡莫多隆水蛇耗去你们的体力和战意。然后展开一场战利品是人类新鲜身体地追捕,是不是很有趣?” 奥古斯丁平淡道:“你的话很多。” 半兽人跳下卡莫多隆水蛇,似乎准备行动,大笑道:“掌握你们神圣帝国的官方语言难道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稍后我会在侵犯你那两个漂亮同伴的时候说上几句刚刚学来的《莱雪呢喃诗集》,你说她们会不会爱上我这位尼古拉族最英俊的半兽人?” 奥古斯丁觉得这肯定是半兽人历史上少有的自恋狂。 “我喜欢亲手摘下猎物的头颅。” 说出完整话语的时候它已经离奥古斯丁不足十米,矫健地身躯如猫一般在地面狂奔,悄然无息,这完全颠覆奥古斯丁脑海中关于半兽人的进攻方式,他觉得这种被神和人类一起诅咒地畸形就该双手挥舞着巨斧前进。 奥古斯丁依旧站于原地,手中古朴法杖插入地面。吟诵道:“《玛泰福音》第十四节:憎恨我的,辱骂我地。非议我的,不信我的。都将身陷炼狱,永世受难,不得解脱。” 摊开的《伊凡大公宗教典》中书页很奇特地并没有装订在一起,而是一页页井然有序地叠放于羊皮书卷中,随着奥古斯丁的庄严吟颂,一张张沾满浮朗西斯神学院维京大教堂圣洁气息的书页漂向空中,悬浮于奥古斯丁四周。构成一个立体的双重三角形。泛黄地书页,精致地图阵。立于法杖之后的守夜者,这些景象极大激发了异端种族成员地怒意。 冲在最前端的半兽人领袖嘴角扯起一个暴戾的笑意,倾斜地前额青筋暴涨、突出的下颚刻有一个类似图腾的图案。他已经收集四十三副红手套。 只是对这位喜欢柔弱娇嫩人类女性远远多过粗犷雌性半兽人的年轻强者来说,最漂亮的收藏品,永远是下一件。 就在它仿佛想要野蛮冲撞向奥古斯丁的瞬间,拥有魁梧身躯的半兽人却来了个灵巧到诡魅的九十度转折,纵跃向侧面,四肢与下水道墙壁接触后弹射向奥古斯丁后方,落地后这个看似四肢发达其实头脑并不简单的入侵者扭头瞥了眼对手的背影,而它的手下也开始发起一波令过道颤栗的集体攻势,双方夹击下不管那个由教廷典籍书页构成的结界如何神圣坚固都会毫无悬念地被撕碎,它甚至完全能够想象这位人类身体被利爪撕裂的美妙场景。 “尘土终究归于尘土,不洁的灵魂终究归于寂静的深渊。” 面无表情的奥古斯丁冷声道,第一个马祖戈蓝净化链魔法阵恰好就在那群狂奔而来的异端种族脚下,伴随着他夹杂宗教式悲悯吟颂,亮光一闪,一个刻画严谨的图案浮现于道路,一道道细微光芒犹如银色游丝流动起来,攀绕于它们的脚端,然后向上游走,这些异端的身体并无异样,但似乎被这些银白色蠕动光丝牵绊住灵魂,一头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尤其是种族诞生起就蕴含着“最大不洁”的半兽人,拥有强健体魄的它们鼻孔和嘴角竟然渗出猩红血丝。 半兽人领袖张开血盆大口,咆哮嘶吼,身体弯曲向前倾斜如一张紧绷巨弓,脚尖一点,地面被硬生生踩碎一片,它的身躯如箭矢冲向被流溢白色圣洁光芒的繁密书页,原本静止不动的书页自动展开防御,它的身体一沾上书页阵形便发出灼烧声音,这不再纯粹是净化链对灵魂的焚烧,对异端的**也产生不可小觑的伤害,只是这些伤痕却没有逼退半兽人领袖,相反它那张人性化的脸庞露出了一种没半点理智可言的狂热欣喜,暴雨点般的硕大拳头砸向结界,在这个过程中,它从一个人类贵族尸体剥下来的华贵衣服变成碎片脱落,露出伤疤纵横的恐怖身躯,一条条结疤后尚且深刻如沟壑的疤痕狰狞如最黑暗的野兽图腾。 书页一张张被毁去,奥古斯丁不得不持续耗费手中本就不多的剩余《伊凡大公宗教典》,来维持结界的完整。 第一个马祖戈蓝净化链不足以永久牵制住那群暴走的黑暗异种,挣脱禁锢的狂躁异端们再度冲向它们眼中狡猾卑劣的年轻守夜者,它们脑中唯一地念头就是咬碎这个教廷修士的每一寸身体每一块骨骼。 “《太亚福音》首卷第一节:黑暗只是光明的休息,而非永恒。” 奥古斯丁丢去只剩书皮的《伊凡大公宗教典》。双手放于那根镶嵌有传说是黑暗巨龙提坦龙眼的法杖顶部,那颗蕴含最纯粹的混沌能量的黑色龙眼球体立即出现一颗幽灵诡异的巨大鲜红瞳孔,原来这根法杖插于布满整条下水道直线、更庞大狭长的马祖戈蓝净化魔法阵的阵眼核心,核砝并不充沛地奥古斯丁便以提坦龙眼为媒介,最终成功启动了这座大型魔法阵,这条下水道就像笼罩于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入古老大教堂的镜界中。 朊脏地过道顿时布满璀璨金丝,华丽的马祖戈蓝净化链线条图案震撼人心,光丝游荡,就像是将所有人都置身于一个光明地湖泊表面,位于湖泊中央的龙眼法杖似乎要陷入湖底。每下陷一寸,光芒便耀眼一分。除了最强大的半兽人种族成员还在挣扎,类似卡莫多隆水蛇的稍弱黑暗生物已经面临灵魂消逝的境地。 半兽人领袖出奇地安静下来。任由马祖戈蓝净化链的光丝灼烧它在人类眼中充斥污垢的灵魂,那张绝对不符合人类审美观地粗野脸庞流露出炙热地神情,充满感慨的语调道:“真像是在与教廷高阶审判者作战地情景啊。” 奥古斯丁并不奢望这个净化链阵真的能够消弭下水道中所有异端生物的灵魂,即使是以提坦龙眼作为核点地魔法阵,也不可能将整个巢穴一举铲平,所以他一把拔出光华晶莹的瑰丽法杖,迅速后撤。悬浮身体周围的近百张教典书页四散飘舞。烙印在半兽人和黑暗生物的身体上,古拉兰经语字符配合净化链的光丝包裹住一具具不洁身躯。引发更大的悲鸣和吼叫,抽出龙眼法杖的奥古斯丁并不恋战,转身便退。这期间不忘对那个半兽人领袖一顿毫不留情的猛抽,尤其是它的头部承受了龙眼法杖狂风骤雨打击,将其揍成一个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骇人头颅,生死未卜。 等到奥古斯丁即将到达下水道转弯处,马祖戈蓝魔法阵的圣洁气息终于消散于尘雾,臭不可闻的下水道液体夹杂着尸体的腥味以及各种黑暗种族的刺鼻黏液,简直比格里盎食肉花融化动物身体时候释放的气味还要可怕,转折入另一条下水道的奥古斯丁趁转弯的间隙瞥了眼如雕像伫立不动的半兽人领袖,有种古怪预感,压下这股情绪,手按在墙壁上,一声喝道:“印结,束缚。” 刹那间,奥古斯丁立于转折点的两条下水道墙壁上都按照一定间距浮现出一张张《伊凡大公宗教典》书页,每两张之间仿佛都有光线链接,使得两条下水道构建成一个缜密的牢笼,它们绽放出来的昏黄光芒虽然不像马祖戈蓝净化链那般耀眼,却使得几只贸然追击奥古斯丁的异端生物遍体鳞伤,它们每前进一步就需要面对不计其数纠缠不清的圣洁光丝,这严重阻碍它们的步伐。 奥古斯丁趁机退去,他是一个习惯给自己预留退路的人,这两个魔法阵是如此,牢记前行路线也是,所以他的撤退极其迅速,毫无凝滞,从一开始就设想最糟糕的结局,即使真的需要直面惨淡,也不致任人宰割。 十三个个巢穴十三处战场,恐怕这一处是最莫名其妙的。 头颅几乎被奥古斯丁打烂的半兽人领袖身体浮现出一个与它下颚印刻一模一样的鲜红图案,艳丽如一朵最娇艳的玫瑰花,这与粗鲁的半兽人形象构成极大的反差,它的骨骼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那些沾染教堂气息的神圣书页营造出来的光线碰到它的身体后如同冰雪接触滚烫开水,急速消融化作水雾。 连通巢穴的洞口缓慢走出一个人类女性模样的年轻女人,一双漂亮却没有生气的冰冷眼眸,皮肤雪白的脸庞因为刻画有一个猩红诡魅的图腾而看不出是美是丑,大半张脸部布满鲜红图画,是一头张牙舞爪非龙非蛇的奇妙生物,线条精致细腻,整体效果却大气磅礴,妖艳而冷酷。 一条具有六个脑袋的漆黑蟒蛇和一条拥有四颗雪白头颅的银色巨蛇交缠攀绕于她的曼妙身躯,这两条蛇远非卡莫多隆水蛇这种生物所能媲美,除了半兽人,其余的黑暗生物都纷纷退避。 年轻的半兽人领袖一见到她,脸色剧变,立即收敛起它的骄傲和愤怒,与其它异端成员一起跪拜于地,带着虔诚谦恭的态度以蛮荒大陆语言道:“尊敬的娲龙萨满大人,请原谅尼古拉族哀略仑的无能。” 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的神秘女性瞥了眼贴满下水道墙壁的《伊凡大公宗教典》泛黄书页,语调机械僵硬,道:“连蛮荒四大神祇都蔑视的尼古拉族,不正盛产傲慢的无能者吗?所以我宽恕你理所应当的弱小。” 种族荣誉,素来被骄傲的半兽人视作胜过生命,重于个人尊严。 即使是在面对一位一出生便荣登蛮荒大陆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大萨满,骄傲的半兽人也忍不住流露出不满,只有最年轻却最强大的那位领袖哀略仑依旧保持最初的恭敬,丝毫不变。但它的两个手下却站起身,只是不等这两个半兽人向诋毁轻视它们整个种族的萨满大人争辩,它们惊惧地发现自己已经丧失对身躯的控制权,接下来便是惨绝人寰的一幕,两个半兽人先是挖去自己的眼球放入嘴中嚼烂,然后开始撕咬胸口的肌肉,一块一块撕下,然后吞食下去,挖光了肌肤便是内脏,最后大口咀嚼兴许还夹杂着新鲜肌肉的肠胃,它们就这样缓慢吃掉了自己大半个身躯。 她饶有兴趣地望着这幅她一手制造的残忍画面,本来神情冷漠的她先是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然后浮现出一个完整的笑容,笑得颠倒众生。 第四章 枢机皇教骑士团 亲耳聆听咀嚼骨骼那种毛骨悚然的声音,哀略仑依旧低着那颗往常只对族长谦卑的高傲头颅,一声不吭。 其余半兽人虽然不惧死亡这个结果,但面对大萨满令人发指的制造漫长而残酷死亡过程的手段,一个个噤若寒蝉,乖巧温顺如小猫,它们习惯生食肉类,但绝对没尝试过自己尚且跳动的内脏滋味。 被称作娲龙大萨满的女性看着身上还隐约浮现宛若玫瑰图案的年轻半兽人领袖,媚眼如丝,只是这种妩媚终究给人刻板的感觉,仿佛就是在模拟人类女性的情绪,她微微讶异道:“有趣,没想到尼古拉族还真出了个比人类还人类的小家伙,你叫哀略仑?起来吧,我带你离开这座死城。至于剩下的废物,就当作是我送给裁决所和牧首圣庭的一点小小战利品吧。” 身上盘绕一黑一白两条蛇蟒的女人走向下水道深处,所及之处,《伊凡大公宗教典》书页都飘落于地,一张张被污垢浸染得丧失所有圣洁气息,再与普通纸张无异,哀略仑尾随其后,它只是这次行动的一名位阶还不算低的执行者,如同大多数无头苍蝇一样在这座迷宫瞎转悠的守夜者或者白袍牧羊犬一样,根本不知道上层的真实意图,他们只是阿弥尔盾棋的黑白两种棋子,而哀略仑眼前这位大萨满,却是幕后手执众多棋子的几双手之一,跟着她,哀略仑不怕嗅不到蛮荒大陆的清新空气。 行走于错综复杂的蜂巢下水道,它终于忍不住忐忑问道:“伟大的娲龙萨满大人,您难道不准确亲手割下白袍牧羊犬地脑袋、摘下圣殿骑士团的旗帜、砍断守夜者的手臂?只要您愿意。我会付出我的生命来替您铺出一条道路。” 高居大萨满显耀职位的她伸出纤细手指轻柔抚摸那条白蛇的雪白身躯,即使是微笑的语调,依然让人感受不到半点亲切,道:“‘伟大’?小家伙,把这个无趣的词汇赠送给那位自诩神祇唯一代言人的甲尼撒大萨满吧,我倒喜欢人类给我的那个评语,‘血腥’,一个多么美妙地赞美。” 血腥,一听到这个词汇,再联想到同伴的惨况。 哀略仑脸部微微抽搐,如果有能力。它一定二话不说扭断这位大萨满地脖子,渗透到人类社会的几年时间中它不仅学会了贵族地算计。也懂得如何给自己戴上面具,所以它只能克制地保持沉默。 黑暗仿佛对她来说就如同白昼,脚步不曾犹豫片刻,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碍眼的角色,她看似漫不经心道:“如果有时间,我一定会好好研究那个年轻魔法师的脑袋。小家伙,我十分清楚你内心隐藏的仇恨。 不过我劝你最好把对我的这股愤怒转移到那位教廷守夜者身上。我现在心情不错,所以把你的脑袋留在你肩膀上。如果走出下水道之前我心情转变,你就会知道对我不敬的后果并不冒犯神祇来得惬意轻松。” 哀略仑露出一抹痛苦神情,甚至要比承受马祖戈蓝净化链还要更让它煎熬。 她手中握着一张《伊凡大公宗教典》地残页。终于看完上面地文字,冷笑不止,显然是对梵特兰蒂冈那套蛊惑人心的教义很反感,放到鼻子附近闻了闻,露出个竟然会让人误认为天真无邪地浅淡笑容,道: “我记住了你的味道,有趣的人类。” 当奥古斯丁活蹦乱跳完好无损地来到队伍面前地时候,所有成员都用一种看幽灵或者怪物的不可思议眼神打量着这位“勇气与实力成反比的可敬弱者”,就连见多识广的老守夜者都大吃一惊,只是他并没有过多沉浸于错愕中,很快便朝奥古斯丁这个拥有下水道羊皮图纸的向导道:“他们还有多久追来?” 说到这个最关键的话题,连那两个瞪大漂亮眸子使劲瞧奥古斯丁的年轻女孩都回过神,准备继续跑路,狼狈是狼狈了点,但谁都不想做无谓的牺牲,一旦死于这种充斥老鼠流淌污水的肮脏场所,她们怀疑可能连天堂的使者都不肯来引渡灵魂。 奥古斯丁迅速很自然而然地戴上一张毫无城府的憨厚面具,搪塞着笑道:“它们被我引到另一个区域了,我打架不行,但跑路的水平还过得去,我们已经暂时脱离危险,就地等待援军或者原路返回都没有问题。”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只有老人和那个圣堂武士多瞧了奥古斯丁一眼。 在教廷四根支柱中圣殿骑士团最自负,最华贵的神圣铠甲,最漂亮的长剑,还有最优秀的纯血马,这些都是他们傲慢的资本;最低调的是守夜者,一袭黑袍斗篷,只露出红手套来让外人知道他们与异端的区别。 所以劫后余生的队伍成员因为职业的不同也对奥古斯丁产生不同的态度,青年骑士对他由最初的震惊转为现在的释然,不过是一个擅长逃跑的教士而已,怎么比得上自己与黑暗异端正面作战的英勇?而以两位黑袍鲁厄夫女孩为代表的守夜者则更多的是由衷的感激和敬佩,老守夜者也开始暗自庆幸当初没有把这个年轻人踢出队伍,那名圣堂武士虽然有所怀疑揣测,但起码脸上和颜悦色了许多。 “只会穿着华美铠甲、嘴上嚷着教义去赚取贵妇眼球的教廷小丑。” 这就是奥古斯丁经过这场战役后对圣殿骑士的糟糕第一印象。 整个教廷都知道异端三大黑暗巨头中执掌圣灵裁决厅的巨列司盾极端仇恨圣堂武士团,另外两位则对牧首圣庭的白袍牧羊犬嗤之以鼻,圣殿骑士团是唯一幸免的教廷组织,圣殿骑士团的负责人们应该现在就开始祈祷此刻还是个小教士的奥古斯丁日后千万不要在梵特兰蒂冈教廷爬得太高。 老守夜者并没有决定撤出下水道,只不过随后既没有教廷方面地援军到来,也没有黑暗物种的出现。处境尴尬,就连难得有机会向两位女士施展“骑士才会具备的优雅谈吐”的青年骑士都逐渐不耐烦起来,毕竟他也不希望在布满牲畜粪便的河道附近谈情说爱,这会影响他的发挥。 所有队伍都是牧首圣庭收到名单后临时拆分组建,奥古斯丁甚至是在进下水道前不久才第一次见到这群陌生的脸孔,行进过程中也没有谁有自我介绍的心情,队伍中一半成员都是第一次参与实战的雏鸟,带着这一帮几乎没见过血的新手进入深不见底地迷宫厮杀,谁都忐忑,直到此刻。老守夜者才放下心与年轻后辈们联络感情,作为此次行动的领头人他和那名圣堂武士最终会给出书面报告。显然奥古斯丁在关键时刻极其“反常”地英勇举动会被浓浓记上一笔,至于那名年轻圣殿骑士的“壮烈牺牲”也无非是侧面衬托奥古斯丁地壮举。 召唤师来自牧首圣庭。奥古斯丁、老人、两个女性黑袍鲁厄夫,再加上饲养一只黑猴的青年,八个人中有五个是守夜者成员,所以谈话气氛还算融洽。 老守夜者自称老约翰,不知道从哪里又变出一个苹果给黑猴的青年叫席勒,是老约翰的弟子,只是这个不芶言笑的年轻人在这场战役中几乎没有出手。奥古斯丁也能不确定他的实力。见识过伊甸盖娅那头原始状态是小黑猫的“黑阿育王”,他不敢小觑那只貌似只懂得啃苹果地不起眼黑猴。来自守夜者总部地两个女孩分别叫贝芙和阿蜜莉雅,这两个二十来岁的美人虽然没有动人到令人惊艳地地步,可在怪胎集中营的裁决所中。无疑是绚烂的花朵,鲜花是需要绿叶和牛粪来映衬地,所以她们一直对自己的脸蛋和身材很有信心。 城府稍深的贝芙似乎对奥古斯丁玩起了欲擒故纵的把戏,故意对他不冷不热,奥古斯丁对她时不时偷瞄过来的好奇视线也装作视而不见,阿蜜莉雅没有贝芙的心机,单纯的她才懒得考虑眼前的年轻陌生教士是否有身世背景或者发展前途,听说奥古斯丁来自浮朗西斯神学院后便兴致勃勃地向他讨教一些神学问题,因为浮朗西斯的哲学辩论极为出彩,这所崇尚“唯意志论”的古老神学院走出许多著名演说家,所幸奥古斯丁在脉代奥拉浓郁的宗教氛围熏陶下,很轻松便解答女孩的一连串问题,他的回答中规中矩,没有半点惊世骇俗的观点论据,所以女孩很快便意态阑珊。 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总喜欢性格鲜明的异性角色,桀骜不驯的言行,才会吸引她们足够的视线,例如敢于挑战圣棺骑士的叔本华王子,再比如近期独自一人与整座佛依德修道院大肆辩论的大司祭拿破伦,或者精通格斗的魔法天才君士坦丁少爷,比起这些帝国少女们的幻想对象,坐在阿蜜莉雅对面的某位年轻教士显然会黯然失色。 老守夜者得知奥古斯丁也是东北分部的成员后,脸色愈加和蔼,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微笑道:“你刚到卡萨黄昏城堡?” 奥古斯丁点头道:“我离开浮朗西斯后就直接去卡萨黄昏城堡,因为我得知城堡内保存有关于大神学家萨丁爱琴仅存于世的‘三大批判’ 完整史料,浮朗西斯仅有《纯粹理性批判》的翻版,不足以让我完成学业专题。” 只能够勉强认得自己名字的老守夜者当然听不懂什么三大批判,也没听说过萨丁爱琴,但老人觉得学术氛围最淡薄的东北分部多几个像这位虔诚教士这样的学者型成员不是坏事。几个原本对奥古斯丁侥幸赢得骄人战果有点眼红的成员听到他的解释后顿时舒坦许多,教廷的高阶位置总是有限的,少一个竞争对手,便多一份出人头地的机会,而一个只知道空谈的哲人呆在东北分部的卡萨黄昏城堡无疑是慢性自杀,对于没有竞争性的弱者,人类总喜欢摆出亲近的姿态施舍和善与怜悯。 众人神态一丝不漏纳入眼底,奥古斯丁掏出一条丝巾擦拭早已经抹去血迹的龙眼法杖,恐怕拿着法杖敲人的魔法师并不多,因为没有参照物。 奥古斯丁大致估计自己已经有初位高阶骑士的水准,如果说力量金字塔有九层,那么他大致位于第五层地位置,但大多数骑士一辈子都只能停留于高阶,再往上升就跟大主教想要成为都主教一样艰难,凝视着那颗漆黑硕大的提坦龙眼,想到德黑撒,继而想到教父和脉代奥拉,最后想到巫婆,靠着墙壁。奥古斯丁闭上眼睛,把龙眼法杖横放于膝盖上。手心紧贴龙眼,感受其中蕴含的巨大混沌力量。 巫婆。圣尔忒弥斯,一张使徒牌。 自称胆小鬼的奥古斯丁是个危机感浓重到神经质的人,好像每一个明天都要迎接一场考试,而考官就是幕后笼罩于寂静黑暗的巫婆,为了与她平等对话,他必须拿出所有的潜力,而且罗桐柴尔德家族也需要一个未必强势但必须强大的继承人。 离奥古斯丁最近的圣堂武士安隆梭问道:“在想什么?” 没想到这根圣堂武士团木头会主动说话的奥古斯丁轻笑道:“突然想到萨丁爱琴地‘物自体’概念而已。” 似乎这位巨剑士与老守夜者一样听到这类哲学术语就头疼。很识趣地闭上嘴巴。继续低头轻柔擦拭他的巨剑,那异常的温柔动作仿佛这个粗犷男人是在抚摸情人的**。这个时候。他们终于看到值得庆幸地身影,一队教廷骑士模样的成员,轻巧铠甲没有圣殿骑士团那般花哨。但铠甲身上刻满古拉兰经语的《哥德福音》古老训示,兴许是受到教廷大人物更隆重祝福洗礼的缘故,它们神圣性要超过圣殿骑士团许多,这批骑士手中的长剑也并非梅特涅剑,它们的身影似乎不曾出现于任何一本战争论著,但这队骑士最引人瞩目的无疑是他们黑底红色魔法阵图案地披风,这肯定要比守夜者地红手套更能吸引眼球。 这队骑士告知他们战役结束,可以离开下水道,贝芙的眼眸紧紧盯着一位年轻骑士领袖地健壮背影,视觉效果极佳的披风有力牵扯着她的思维,她知道这披风象征地意义。就连阿蜜莉雅都忍不住眨巴着褐色眸子多瞧了几眼,老约翰语气复杂道:“他们属于枢机皇教骑士团。” 对帝**人来说圣莫尔龙枪军就是荣誉殿堂的顶点,但对信徒来说,地位高于两部六院的神圣枢机团直辖的皇教骑士团才是真正意义上“主的骑士”,这个骑士团之所以没有圣殿骑士团那般被人熟知,是因为它的总人数始终保持在293,除非某名骑士阵亡或者被开除教籍,否则就算是王子也别想进入骑士团,能够进入下水道的圣殿骑士固然不弱,但见到这些皇教骑士,还是有点自惭形秽,一直在两个女孩身边制造噪音的青年圣殿骑士终于肯闭上嘴巴,不再吐露一些别字无数的诗句。 不想让这批皇教骑士无言的强势导致沉闷局面,老约翰故意提高声调道:“走吧,没有什么事情比活着享受阳光更愉快。” --------------------奥古斯丁与老约翰和席勒一起回到卡萨黄昏城堡,这一次城堡一共出动74人,但回来的只有39人,据说死55只有一小半能够找到完整的尸体,可见这次行动的惨烈,奥古斯丁在路上曾询问老约翰这次“血腥伊丽莎白”的内幕,只是在卡萨城堡颇有地位的老人也不了解详情,仅仅告诉奥古斯丁笛卡尔下水道是伊丽莎白构建多年的巢穴,“伊丽莎白”是蛮荒大陆上一个大萨满的名字,她的全名是伊丽莎白-封-古姬犸,原本是古姬犸王朝的大公主,这些年她在神圣帝国境内犯下许多恶寒恐怖的罪行,直接死于她手的帝国贵族就多达名,关键的是她折磨人类的手法实在太过残忍,她曾经将一名帝国边境高级行政长官汉纳伯爵剖开胸腹,掏出大部分内脏后凭借诡异巫术维持其生命,“饲养”于伯爵府地下室,而这位伯爵的食料就是他子女的内脏,等到教廷神职人员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完全等同于牲畜,一切悲剧的根源,不过是缘于显赫伯爵晚宴上一句常见的贵族式自我吹捧“伊丽莎白?她是母的吗?只要是母的就没有一个不向我臣服。” 对解剖不陌生的奥古斯丁倒没有被那个疯子的手法吓住,他很好奇她的称呼,问道:“大萨满?” 老约翰带着复杂感情道:“蛮荒大陆的萨满就像我们人类世界的顶尖魔法师,而她更是萨满中的佼佼者,当年毁灭整个东北分部的黑暗异端就由一名大萨满率领。 奥古斯丁,记住这个罪恶的名字,海拉兹。” 海拉兹,伊丽莎白。 这两个蛮荒大陆的强者不知道会强大到何种境界。 大厅中苏珊再度见到风尘仆仆的奥古斯丁,露出的动人笑容显然要比第一次的职业性更有人情味,似乎由于见惯了生离死别,卡萨城堡并没有因为十几具棺材的到来而沉浸于伤悲,黄昏城堡最娇艳的玫瑰托着腮帮望向奥古斯丁,柔声道:“很高兴看见你活着回来。” 手中还拄着龙眼法杖的奥古斯丁斜靠着桌子,眯起眼睛盯着神色自然的苏珊,道:“你当时可没有跟我说这次行动会这么有趣,城堡那么多深藏不露的强人不派遣,非要抓我去笛卡尔下水道?麻烦你告诉我这是谁的意思,我来城堡是为了阅读研究那十几本珍藏版萨丁爱琴专著的,不希望下次进入城堡的时候是躺在棺材里。” 苏珊貌似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继续凝视奥古斯丁,道:“生气了?” 奥古斯丁叹了口气,道:“你说呢?” 苏珊露出个让大厅中使劲瞄她丰满胸部的男人们心神摇曳的灿烂笑容,漂亮如一朵饱满绽放的蔷薇,精致脸蛋愈发的娇艳欲滴,她很狡黠的装糊涂道:“那就是没生气。” 奥古斯丁还不想太早露出意图不轨的狐狸尾巴,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走向楼梯,他的住所在二楼,是个小单间,他必须尽快检查一下床底包裹是否被人动过,里面可有不少类似《伊凡大公宗教典》 从脉代奥拉和浮朗西斯“顺手牵羊”而来的好东西,比如六七颗老占星师德黑撒遗留给他的黑水晶球,不过当初离开奥格斯歌城公爵母亲交给他的那枚被三任牧首祝福过的黄金三角架早已经被奥古斯丁戴在脖子,利用一张虚假面具从冈德修斯吸血鬼温莎伯爵拐骗来据称沾有天使金色血液的傀儡则被他时刻藏于怀中,怕死的人似乎往往比勇士躺入墓地的概率要小很多。 苏珊望着奥古斯丁走上楼梯的背影,开始有点期待这个年轻教士接下来的表现。 第五章 信仰点数,堆积木 奥古斯丁来到房间掩上门,小心翼翼搬出包裹,撒在袋口的特种粉末依旧保持原来的弧月图案,奥古斯丁如同守财奴偷偷欣赏隐藏金子一般仔细把玩每一件收藏品,这些家当可是他接下来保证生存的救命符,笛卡尔下水道中损耗了一本《伊凡大公宗教典》,奥古斯丁琢磨着必须从哪里角落寻求补偿,哪有家底越来越稀薄的道理。 重新把包裹放回床底,奥古斯丁来到窗口,俯瞰放下的巨大吊桥,陷入沉思。 主据点是卡萨黄昏城堡的东北守夜者组织就如同缩小版的异端裁决所,同样等级森严,居于权力金字塔顶端的是被称作乌鸦城主的图特摩审判长,他下面是两名分别掌管东部和东北部大教区巡夜人的审判者和一位从不露面的副城主霍根子爵,这座巨大城堡其实是这位子爵名义下的私人财产,据说苏珊便是他的唯一合法继承人,虽然说娶得这朵玫瑰未必意味着获得城堡,但肯定能够在卡萨城堡占据地位不俗的一席之地,难怪城堡内的雄性成员看她的眼神都好像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接下来是七八个四级守夜者,老约翰就是其中一员,其余3级别的守夜者构成了这座金字塔的中下端,像奥古斯丁这种刚刚进入裁决所、只能算作没有神品的助祭就是最底层的一级守夜者,一个初级守夜者爬到四级守夜者,经历大小战斗将近一百四十场的老约翰用了差不多四十年,如果说这是天赋拖累了老约翰爬升的脚步,那么曾经被圣哲罗姆视作奥术米契尔领域接班人之一的图特摩坐到审判长地位置也用了三十几年。 实力徘徊于侯爵和公爵两个等阶之间的吸血鬼仆人迪米特幽灵般浮现于房间昏暗角落。微笑道:“主人,我告诉你两个有趣的消息,一个是那名半兽人领袖没死,另一个是我恐怕见到了引发这场战役的最大诱饵。” 奥古斯丁并不奇怪那个半兽人的存活,后面的消息才是他最敢兴趣的话题,问道:“伊丽莎白?” 迪米特轻轻点头,还是人类的时候便已经是大贵族的迪米特无疑符合一个高贵长生种的所有特质,强大,智慧,优雅。就像一座黑暗华丽地哥特式建筑。这位跟随奥古斯丁后貌似受益匪浅的仆人恭敬道:“应该就是血腥地古姬犸公主,伊丽莎白。” 奥古斯丁笑道:“你给我描绘一下。是黑寡妇蜘蛛一般的丑陋狰狞,还是像人类老妇地老态龙钟?” 迪米特微笑道:“拥有一具年轻的人类女性躯体。看得出来,那只是她刚刚获取的一个灵魂容器,外貌身体对于一般萨满来说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卑微皮囊,但这位伊丽莎白公主好像有着与人类一致的审美观,挑选了一样很符合艺术品气质的容器,主人,抛开她的身份。褪下她脸庞上象征身份地图腾。这位兽族大萨满拥有一具会让您都生出征服**地美妙身体。” 奥古斯丁神情古怪地转身瞥了眼迪米特,道:“我对人和兽之间的性关系想法不大。” 迪米特惋惜道:“主人。请抛开这种芥蒂吧,否则您要失去许多大陆贵族梦寐以求地愉悦,像精灵这种造物主的宠儿。不论男女,每一只都将成为贵族们恨不得每夜宠幸的禁脔,蛮荒大陆其实还有许多外表会让人类惊艳地物种。” 奥古斯丁笑道:“先不说这个,你继续说那位血腥的伊丽莎白。” 迪米特也不想就这个话题浪费太多时间,如果奥古斯丁真和一些渣滓帝国贵族那样整天想着如何爬上某位贵妇名媛的床铺翻滚亵玩,迪米特也许一辈子都晋升不到亲王长老的境界,正色道:“蛮荒大陆上古娲族的图腾是一条通体雪白的雌性娲龙,而古姬犸王朝的图腾是一条传说暗黑天使长撒旦七种化身之一的紫珊瑚黑蟒,而这位大萨满,身上同时缠绕着一条娲龙和一条紫珊瑚蟒蛇,她身上这两条脾气出奇暴戾的小宠物都已经是成熟期,如果等它们进化到进化链条的极致,就可以理解为她拥有两条巨龙。” 奥古斯丁皱眉道:“进化到极致就可以达到媲美神圣巨龙实力的生物没有一百种也有几十种,但我很少听说有谁的宠物爬到大陆食物链的顶点,我只听说神圣帝国内老牧首和异端裁决所的三位巨头有很变态的饲宠。” 迪米特轻轻摇头道:“就算是裁决所的巨头恐怕也没有伊丽莎白饲宠方法的畸形,娲龙和紫珊瑚黑蟒本身就是两种将世间一切污秽和肮脏当作美味佳肴的黑暗物种,有她这样一个主人,进阶的速度恐怕要远远快于我们的想象。” 奥古斯丁笑了笑,道:“他就算一个人拥有两头黑暗巨龙的力量,也不关我一个没有神器的小助祭什么事情,让裁决所巨头们尽情头痛去就是了。” 迪米特露出个诡异笑容突然消失于房间,很快便传来敲门声,原来是负责卡萨城堡繁杂日常事务的苏珊,奥古斯丁把龙眼法杖移到光纤最弱的角落,打开门,一张娇艳如花的脸蛋,看到她就让奥古斯丁想到索菲亚城司若潘家族寂寞的贵妇苏卡娜夫人,虽然说眼前这朵卡萨城堡玫瑰的成熟韵味没有后者那样如蜜汁浓稠,却有那位贵妇稍稍欠缺的青涩,这种青涩仅仅指代对**的娴熟程度,但奥古斯丁不觉得走路姿势都能妖冶媚惑的苏珊是个不谙情事的纯洁雏鸟,看着她坐在床头,气氛顿时诡异起来,孤男寡女,难免让人觉得有种**的趋势,奥古斯丁见她似乎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愿,很配合地露出些许疑惑,问道:“苏珊小姐,你的这次登门拜访是带来了情理之中的噩耗。还是会给我一个意料之外地小惊喜?” “奥古斯丁,别把我看作厄运女神的使者,这次我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苏珊发出一声娇笑,那对饱满的乳峰很挑逗人心地晃晃悠悠,奇怪的是与曼妙身躯和妩媚气质不同,她有一张精致却算不得成熟的漂亮脸蛋,这张俏脸甚至还保存有点少女稚嫩,把身子压在这样一个女人娇躯上肆虐确实能满足男人不少见不得光的阴暗心理。 奥古斯丁安静等待这个所谓的好消息,视线很光明正大地停留在她那对可以让男人双手攀爬把玩个一辈子的双峰,只可惜今天她的衣服数量似乎与炎热天气极不相符。无法领略到双峰间的乳白沟壑,奥古斯丁很失望。起码表面上看如此,他地含蓄表现比城堡内的男性成员要不那么狂野奔放。却也不会太造作,因为智慧地公爵母亲说过,对一个有意无意在你面前展露风情的漂亮女人,一个贵族务必要表现出程度适中地热情来回应,否则会遭到这个女人小心眼的报复。 “你听说过信仰点数吗?”苏珊比较满意奥古斯丁的表现,卡萨城堡那群长相和举止都很野兽派的实在不符合她的口味,稍微有几个学者气质或者正统骑士风范的出众青年要么某次行动后很快被塞进棺材抬回城堡、要么就是被城堡内两个比旺妲族女妖还要放荡的骚媚妖精诱骗。 论奔放。苏珊自认肯定比不得那两个骚媚入骨地女人,所以她反而成了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地卡萨黄昏城堡最孤单的女性。 奥古斯丁摇摇头。这是个很陌生地词汇。 苏珊早已经把来自浮朗西斯神学院的奥古斯丁定义为满身浓郁理想主义色彩的年轻修士,原谅了他地孤陋寡闻,她耐心解释道:“异端裁决所有一张详细精密的信仰点数累积表。上面详尽列出每晋升一级需要多少点数以及点数的测评手段,所谓的信仰点数,它是一种将一名异端裁决所成员功绩量化的工具,有点类似商人手中的凯撒金币,金币越多,就能购买更多的货物。” 苏珊很快补充道:“我这个比喻并没有半点蔑视圣列司盾大人的意图。” 似乎这位卡萨黄昏城堡主人的继承人对远在朱庇特城的那位审判之厅精神领袖还存有由衷畏惧,哪怕是一个没有第三者存在的闲暇谈话,她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可见这三位黑暗巨非同寻常的控制力,信仰点数衍生出来的一切制度都出自三大巨头之首的“神圣长矛”列司盾,反对这个规则,无异于挑衅这柄“梵特兰蒂冈最圣洁的长矛”的无上权威。 奥古斯丁没有兴趣抓住这个小把柄不放,苏珊这样的角色对他来说还没有重要到潜心钻研的地步,他更多的是把她当作一个陌生环境下的说话对象,当然如果能两个人不穿衣服谈话事后还不需要负责的话更舒心。现在的奥古斯丁唯一渴望知道这次笛卡尔行动能够为他赚取多少个信仰点数,他喜欢这个“游戏”,奥古斯丁觉得这跟收集使徒扑克牌一样有趣。 苏珊微微仰视看着靠着墙壁的年轻修士,笑道:“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告诉你,老约翰已经正式提议推荐你作为这次行动的正面典型人物,上报给教廷,我们东北分部的伤亡率是所有组织中最高的,上面这次一定不会太吝啬对我们卡萨城堡的奖励,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你到底能获得什么丰厚程度的信仰点数了,如果少了,不需要你抱怨,我们以护短出名的图特摩大人也会向教廷拍桌子咆哮的。” “为了一个渺小的助祭而向教廷抗议?” 奥古斯丁眯起眼睛,感慨道:“我真应该庆幸来到了卡萨黄昏城堡。” 苏珊流露出一抹稍纵即逝的复杂情绪,与她脸庞诉说相关奖励的喜悦极不协调,但很快便被掩饰,迅速巧妙地转移话题,问道:“奥古斯丁,我听说浮朗西斯神学院有个奇特的规定,每一个年轻修士都必须去帝国随意一所修道院或者大教堂修习一段时间,完成一篇教义论文才可以拿到浮朗西斯颁发的大岩桐徽章。” “是的。”奥古斯丁点头道,目前的身份还是浮朗西斯神学院地诵经士,东北守夜者分部的奇高死亡率导致它对新成员的接纳没有其余组织的高门槛。所以他才选择卡萨黄昏城堡作为起点,有死亡便有权力的流动,奥古斯丁相信如果是在制度僵硬死气沉沉的圣灵裁决庭,一个新人想要出头难如登天,不过奥古斯丁选择巡夜者大部分原因是他想以这种方式展开帝国各地的游览,他计划每到一处就写出一篇游记。 苏珊笑问道:“那你有没有听过副院长萨恩图导师演讲?他是我父亲的好友,是浮朗西斯神学院最有名的几个哲学家。不要告诉我你恰好就是他的学生?” 奥古斯丁一副云里雾里地憨傻神情,许久,才开口道:“萨恩图? 我只知道浮朗西斯只有一个博格副院长,难道你父亲的这位好友是名誉副院长?” 苏珊讶然道:“奥古斯丁。你竟然不知道导师萨恩图?他就是那个喜欢一年到头呆在图书馆四楼专门摆放布兰登修会文集地角落的老头。” 奥古斯丁撇了撇嘴道:“不认识。而且修正一下,我十分确定图书馆没有收藏布兰登修会地著作。因为布兰登修会曾是浮朗西斯神学院神学体系上的死敌,虽然最近几年两者关系有所缓和。但起码克努特院长在世的时候还是不会把一本布兰登修会作品放进图书馆的。我觉得你父亲所说的应该是‘布邓兰修会’,但它的论文也是保存于三楼。” 苏珊轻描淡写道:“也许是我记错了,父亲提到导师萨恩图的时候我才十三四岁呢。” 奥古斯丁似乎也不想过多纠缠于这个无聊话题,笑道:“如果我真地被赐予一笔不小地信仰点数,我该如何报答你,苏珊小姐?” “下次行动回来帮我带一瓶帝国最流行的香水吧。”苏珊笑着起身,转身轻轻抹平被她微微坐皱地床铺。这个时候。她的完美臀形便一览无余地近距离呈现给似乎一开始便没掩饰对她有点“性趣”的奥古斯丁,但她仅仅留给他惊鸿一瞥地美妙光景。便离开房间。 等苏珊关上门,真正走远。奥古斯丁变脸一般迅速收敛笑意,面具掀掉。竟然是一张绝对会出乎苏珊意料的嘲讽脸孔,他瞥了眼那个苏珊坐过的位置,冷笑道:“这个试探真的不算高明,你说呢,迪米特?” 迪米特再度现身,微笑道:“我的主人,一个不曾走出卡萨黄昏城堡几次的年轻女人,能掌握多少贵族的算计呢。再说了一个女人有了她这样的漂亮脸蛋和丰满屁股后,往往就不怎么习惯用脑子思考一些深层次问题,这就是女人的可悲,丑陋的被主流世界抛弃,动人的,却往往只想着用身体征服男人,而不是智慧。” 奥古斯丁不奇怪苏珊的刺探,卡萨黄昏城堡当然需要对一名睡在眼皮底下的陌生成员审核关系,只是苏珊这个级数的角色还不能让奥古斯丁露出狐狸尾巴,他虽然不是正宗的浮朗西斯助祭,但却花费了不少时间去熟悉新角色的身份背景,仅就对浮朗西斯的熟悉程度而言,奥古斯丁相当于一个在浮朗西斯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教授。至于那封介绍信也是货真价实出自浮朗西斯院长之手,这个小作弊并不值得大惊小鬼,因为院长克努特是“圣徒”伊耶塔寥寥至交之一。 “信仰点数。” 奥古斯丁呢喃道,“感觉就像是我小的时候玩堆积木,一点一点累积,很有成就感。” 迪米特赞叹道:“创建一整套信仰点数体系的人是个天才,这让我想到了拜占奥教廷教皇厅颁发的‘赎罪券’,两样小玩意改变了两座教廷的庞大格局。” 奥古斯丁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躺到床上,望着天花板,笑道: “不过说实话,她的确有一个很圆鼓鼓的诱人屁股,迪米特,我私下这么形容一位女性的**部位,是不是猥亵了一点?” 迪米特宛如最优雅的暗夜贵族,会心笑道:“主人,您这样说她会有一点失望的,但您不这样说,她的失望会更大。” 第六章 小丑 卡萨黄昏城堡是守夜者东北分部的主据点,除了这座将来会划分到苏珊名下的古老城堡,分部还有十几处分布在城堡周边的秘密据点,错综复杂,以城堡为中心构成一个圆形网络,经历过七十年前那场烙印有深刻耻辱的浩劫,想必这一任被教廷给予厚望的黄昏城堡的主人不会让悲剧重演,奥古斯丁就连在浮朗西斯神学院都可以依稀听闻这位乌鸦城主的不同寻常,不难想象这位一身窒息黑暗气息的审判长不会一辈子停留在目前这个位置上。 奥古斯丁在第一个任务中生还后一个礼拜都处于无事可做的境地,一个运气还算不错的小助祭偶然完成了一件壮举,对死气沉沉的卡萨黄昏城堡来说甚至构不成什么值得津津乐道的谈资,他也乐得清净,安心研究几个脉代奥拉忏悔地老魔法师专门替他构建出来的魔法阵,或者挑冷僻时段去空旷寂静的城堡兵器大厅进行骑士练习,真要想赚取眼球,奥古斯丁完全没必要来到黄昏城堡,教父一袭圣徒教袍足够让身后的他轻而易举获得几乎媲美拿破伦一样的荣贵。 城堡三楼兵器大厅,做完凌晨第一次祈祷的奥古斯丁手持长矛挥汗如雨,如今一根异常修长的骑士铁矛在他手中已经撩拨劈刺间隐然呼啸成风,那身不起眼修士教袍下的匀称身体显然蕴含着让人吃惊的爆发力,奥古斯丁一直在寻求大骑士古利格利所谓地“肌体临界点”,这些年从不敢有一天松懈。只是没有了尼禄这个极其称职的“靶子”,来到城堡的奥古斯丁还是有点不适应,虽然很想把迪米特当作实战假想敌,但不管是脉代奥拉还是黄昏城堡显然都不现实。 “主人,从我第一天看到您的时候,我就有一个疑惑,愈演愈烈。” 迪米特小心翼翼掩藏他与生俱来的黑暗气息,站在兵器大厅的角落,月光投入充满古纶特时代风格的对称彩绘窗户,映照在这位侯爵吸血鬼的半边侧脸。那的确是一张足够令人类贵妇尖叫的俊脸,这位在奥古斯丁进修期间销声匿迹很长一段时间地强大异端望向他的主人,随着主人身高的迅速攀升,他起初不得不一边带着俯视的视线一边吐露“主人”这个词汇的别扭感逐渐减弱,眼神越发虔诚。 “说吧。”奥古斯丁抹了一把汗,除了罗桐柴尔德公爵府最大的不便就是洗澡问题,在脉代奥拉和黄昏城堡都是一件头疼的事情,在浮朗西斯神学院还好,毕竟所在城市还有不少公共浴场,在这里就必须去远处的一条河流自行解决。城堡只提供一月一次的热水供应,不过恐怕只有奥古斯丁和苏珊这样的女人才会觉得麻烦,毕竟城堡内多地是习惯大半年不洗澡的邋遢怪胎。 迪米特叹息道:“主人,您是罗桐柴尔德的继承人。来自帝国血统最纯正的大家族之一,恕我冒昧,在我看来,您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大贵族,贵族地傲慢如北奥武符的君士坦丁。贵族的狡诈如伊赛亚城的莱茵哈泰,贵族的城府如庞培家族地尼禄,而您却带着一张虔诚者的面具,从我第一次见到您,到今天,您表现出与一个贵族不相符的克制力,这种克制力表现于对金钱、权势,还有对女人,主人。我想问,您在敬畏什么?一个正常贵族,该想着如何依靠那枚紫曜花徽章来谋取更多的勋章,而不是担忧它带来的那种极小几率发生的灾难。” 奥古斯丁双手持矛做了一个横扫姿势,不知道是自嘲还是逗乐,大笑道:“迪米特。我曾经问过巫婆一个有趣的问题。我是主角吗,她说不是。我这个人。属于那类得到一串葡萄必须先吃最酸的那类,只有抱着越来越甜的葡萄躺在床上,这样我才能睡得安稳。” 迪米特呢喃道:“您是一位彻头彻尾地悲观主义者。” 奥古斯丁不以为然地微笑道:“我从不否认自己天生就是个胆小鬼,总觉得谨慎一点不是坏事,而且小时候母亲总给讲一些凄惨悲壮的家族恩怨,落下了不少心理阴影,加上巫婆没少折磨我,估摸着心理都有点畸形了,所以以后我万一真要一不留神做了个什么样了不得的大人物,做出些惊世骇俗的事情,后世的史学家和观察者就可以这样解释: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奥古斯丁替家族增添了一项新地传统----畸形地癫狂。” 迪米特笑着摇摇头,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位主人的言语总有些让他不敢苟同,不过心底也有些欣慰,因为迪米特知道这些事情,有趣地奥古斯丁少爷只会对他一个人提起。 “君子不立危墙。” 准备离开兵器大厅的奥古斯丁将长矛放回远处后说出了一句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言语。 迪米特绞尽脑汁也没理解这段主人下意识说出的自言自语真正含义,真是一串新鲜古怪的音符,他肯定不是古拉兰经语,是晦涩的魔法咒语?看到迪米特的疑惑,奥古斯丁笑道:“别费神了。迪米特,我再问你一次,笛卡尔下水道见到伊丽莎白后,你还敢说我进入守夜者部队可以不担忧生命安危吗?” 迪米特微笑道:“敢。主人,哪怕那位很符合您审美观的娲龙大萨满站在您面前,我也有把握带着您成功逃脱,不过若您要我消灭掉她,我不敢保证。” 奥古斯丁摇头道:“我一开始就说过,不会让你去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呵呵,如果图特摩大人知道他的城堡内有一位长生种侯爵,不知道是该震怒还是该惊骇?也不知道那个苏珊听懂了我地意思没有。我真该庆幸来到了卡萨黄昏城堡,我是个喜欢记仇的胆小鬼,算计我的,我一定会回报的。” 迪米特双手环胸,一半脸沉浸于柔和月色中,一半脸朦胧于黑暗,眯起那只月光中的眼睛,笑道:“主人,如果一颗圣徒阿乐翰的心脏还不能让我成为一名亲王级别的长生种,这绝对是我们瑟特斯家族繁衍十一代以来最大的耻辱。” 奥古斯丁听着这句带有标准长生种自负气焰的话语。没有做出什么评价,任何一名裁决所的成员都能大致想象一名亲王级血族地恐怖,看到迪米特突然对他露出一个眼神,然后消失于黑幕,很快传来敲门声,奥古斯丁停下脚步望着大门,这几天都有个鬼祟家伙按时来到大厅外,也不进来,只是很耐心地把耳朵贴在大门上偷听,等到奥古斯丁差不多结束训练才蹑手蹑脚离开。这一切自然逃不掉迪米特的观察,用迪米特的暗中察看得出的结论就是“这是一个满脑子龌龊**思想的家伙,身上集合了一名短生种所有的劣根,他的血液恐怕连对食物最没要求的血系都不愿意触碰。” 捏死这只好奇心有点过于旺盛的蚂蚁。对于今天的奥古斯丁来说似乎不算困难,他虽然毒不死巫婆,可要悄无声息干掉一两个跟他这个小助祭一样默默无闻地小角色,比起把苏珊骗到床上去绝对要轻松得多。 推门而入。 一个微微伛偻的身影。 这几天奥古斯丁也有暗中观察这个名字叫奥斯卡的小人物,从他的言行举止和一些资料来看奥斯卡完全符合迪米特地评价。诞生于帝国中部一个小城镇的奴隶集市,肮脏而腥臭,母亲死于难产,父亲也许是某个喜欢酒后乱性的杂碎有钱人,或者是个死于矿场的贫贱奴隶,别奢望这样一个出身的家伙有什么良好地教养,能活着就是个不小奇迹,能够进入裁决所更是个荒唐的壮举,这样一个从小与窃贼、嫖客、酒鬼、奴隶混杂在一起的家伙不识字。不懂一丁点儿贵族礼仪,奥古斯丁偶尔几次见到他的时候,这个身子带着习惯性卑微驼背的家伙总是对比他强势的人露出谄媚和敬畏,对女性则流露出一种**裸的淫秽神情,相信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这个脏鬼那双指甲内填满黑垢的爪子在她们洁白胸部肆虐,她们宁愿去死。 要是偶尔碰到一两个像奥古斯丁这样刚刚进入卡萨黄昏城堡的新人。这个家伙绝对不会吝啬他地狂妄骄横。虽然他只是个卡萨黄昏城堡唯一一个在组织呆了五年却没拿到十点信仰点数的废物,他也许会是整个异端裁决所的最糟记录保持者。 奥斯卡依然伛偻着身子。这让他像个驼背,他低下头颅,眼睛使劲而略微吃力地小心望向奥古斯丁,这是一个十足谦卑的姿态,他用一口蹩脚的官方语言掩饰着听起来别扭滑稽的小地方语调,尽量轻柔道:“尊贵地奥古斯丁少爷,也许我打扰了您地修行,但我并没有半点对您不敬的意思,恳请您相信我地虔诚心意。” 奥古斯丁眯起眼睛,微笑道:“奥古斯丁少爷?” 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一次的奥斯卡笑道:“我一看到您,就觉得您有贵族血统,不管您现在有没有头衔,您肯定有一个古老的家族,所以我宁肯尊称您奥古斯丁少爷,而不是助祭大人。对了,我叫奥斯卡,您完全可以喊我的名字,其实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奥古斯丁少爷如果听过《德瓦尔德花园》这部戏剧,一定会知道其中有个奥斯卡男爵,那可是位优雅的大人物。” 奥古斯丁释然,笑了笑,对眼前这个词汇量贫乏的家伙来说,贵族就是一个最高不可攀的事物,尊称对方贵族老爷或者少爷也许就是他表达内心最大奉承的唯一途径,不知道这番文绉绉的表白心迹暗中演练了多少遍?这个注定与他八杆子打不着的小人物靠近自己图什么?奥古斯丁有点期待,不动声色道:“奥斯卡在古拉兰经语中意味着白银长矛,你还真会取名字。” 奥斯卡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笑道:“让您见笑了。” 奥古斯丁盯着这个怎么看都不像阴谋者的家伙,玩味轻声道:“不过在拿敦语中,奥斯卡却是小丑的意思。” “小丑”神情丝毫不变,只是无比真诚笑道:“奥古斯丁少爷,您真是位博学的修士。” 看到他,奥古斯丁突然想起了雅格卜森林中对着他大肆溜须拍马的莱茵哈泰,似乎听说这个一脸雀斑的胖子离开奥格斯歌城后没忙着回伊赛亚城调戏贵妇,而是参加了玛敦郡境内的圣战,这一点也算是预料之外情理之中,想到这里,对眼前满脑子肯定塞满肮脏思维的家伙的反感淡化了一点,直接道:“你说说看,这么多天躲在门外都发现了什么?” 神情尴尬的奥斯卡恬着脸笑道:“奥古斯丁少爷,没发现啥。” 奥古斯丁微笑道:“真没发现?图特摩审判长大人问你的时候,恐怕就不是这么说了吧?” 奥斯卡摇着手恐慌道:“城主大人怎么可能召见我这种卑微的小角色?!而且奥古斯丁少爷您一定要相信我的真诚,我是卡萨黄昏城堡最不会撒谎的守夜者成员,你完全可以把我当作朋友。” 奥古斯丁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朋友?” 奥斯卡沉默,低下头,继而抬头,露出一张笑容灿烂的脸庞,虽然依旧肮脏,庸俗,却起码没太多寻常时分的猥琐,道:“我没资格做您的朋友,可奥古斯丁少爷总需要有一两个可以放心使唤的下人吧?” 奥古斯丁没有说话,微笑不语。谈判的时候多做出点高深莫测的姿态,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是公爵母亲教授给他的小诀窍。 奥斯卡着急道:“奥古斯丁少爷,我虽然没啥大本事,但要说谁最了解卡萨黄昏城堡,除了图特摩审判长大人,绝对是我。”说到这里,他露出个很自然而然猥亵笑容,放低声音,道:“比如说城堡内几位美女去赛纳森河洗澡的精确时间段和地点。” 见奥古斯丁似乎依然不为所动,他赶紧收敛嘴脸,改变策略道:“城堡内的宗教藏书我都熟悉,反正我是个无关紧要的闲人,只能整天琢磨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奥古斯丁少爷您如果看中了某本典籍,我可以三天内把它拿出来。” 奥古斯丁沉默片刻,望着那个一心想要攀附某位人物的家伙的期待和忐忑表情,终于露出一个吝啬的笑意,眯起眼睛轻声道:“苏珊小姐洗澡的地方,你也清楚?” 这个颇有趣玩味的答案在奥斯卡耳朵中无疑是最美妙的福音,他瘦弱的身体微颤,笑容僵硬,再度低下头,眼眶竟然有点湿润。 这是奥古斯丁第一次见到“小丑”的失态,似乎也是最后一次。 第七章 大地树眼 奥古斯丁回到住处,迪米特这只暂时作为圣徒阿乐翰心脏储存者的黑暗仆人站在窗口,他似乎在俯瞰窗外的狭长吊桥,卡萨黄昏城堡的吊桥一年到头几乎不曾收起,活人走出去,躺在棺材中抬回来,奥古斯丁怀疑卡萨黄昏城堡的地窖墓地到底有多大才承受得起这种死亡率。 迪米特转身望向奥古斯丁,道:“主人,那个短生种似乎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仆人,忠诚,荣誉,尊严,这些品质都与他无缘,我倒是能看出他的背叛潜质,也许,他仅仅是将您视作一块往上攀升的跳板。” 这位实力进阶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的黑暗侯爵显然不愿意将自己与那只憎恶的短生种联系在一起。 奥古斯丁笑道:“这有关系吗,我和他既不是朋友,也不是盟友,不存在背叛这个定义,在这座城堡他看中我的发展潜力,我也需要他的认知框架,就像一场嫖客与多瑙河塔梅廊蔷薇船上妓女的交易,前者付出凯撒金币后者付出**,很简单的交易,迪米特,难道你觉得前者还需要为后者一直为他保持贞洁吗?” 迪米特终究是一只活了五百年的老妖怪,很快释然。 奥古斯丁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道:“最容易伤害我们的不是敌人,而是所谓的朋友。所以,不要轻易对人和善,即使付出了些什么,也千万不要觉得对方便已经是自己的朋友,否则以后的某一天得不到自己心中预期的结果,我们是会怨恨地。” 迪米特点点头。道:“这是个很实在的理论,主人,您的睿智令我感到漫长岁月的无能。” 奥古斯丁摇摇头,轻笑道:“这是母亲告诉我的,我只是照着背诵给你听而已。教父生前也告诫我不管你面对贵族还是贫民,你施舍的时候,不要叫左手知道右手所做的,这些大道理初听起来有点刻板。可细细一想,确实无害。” 迪米特瞥了眼躺在床上的奥古斯丁,呢喃感慨道:“有几个孩子能体会父母不为人知地付出?” 奥古斯丁坐起身,问道:“你说什么?” 迪米特微笑道:“我说主人您拥有一位最好的领路人,和一对最完美的父母。” 奥古斯丁微笑不语。 似乎苏珊每次都能给奥古斯丁的生活带来波澜,这一次除了带给奥古斯丁一个紧急任务,还有一张绘有圣爱德华头像的信仰点数卡,黑水晶质地,头像人物栩栩如生。让这位拥有一个高贵姓氏的男人仿佛凝视着每一个持有者。信仰点数三百点,苏珊递交给奥古斯丁的时候十分郑重,三百个信仰点数,足够让助祭奥古斯丁一跃成为3级守夜者,所以她不得不尽量将这个简单的交接仪式搞得隆重一点,这是一张裁决所第二大面额的点数卡。 出乎苏珊意料地是奥古斯丁并没有急着将点数转换为实实在在地身阶,漂亮的女人盯着奥古斯丁那张似乎永远真诚如虔诚信徒的脸庞,疑惑道:“奥古斯丁。我不知道是不是浮朗西斯神学院给你造成了某种错误的认知,我们卡萨城堡与其它的守夜者组织不一样,最稳妥的方式就是立刻将手中的信仰点数全部转换为真实地位。确实,按照信仰点数系统解释,越是低阶的守夜者越完成一项任务后得到地点数越多,接触的任务也更多,如果你是身在裁决所其它组织,你像一些在初阶这个位置上了呆了一辈子的老怪物那样握着信仰点数卡,我不会说什么。但在黄昏城堡。能活到老约翰这个岁数地你难道能找出第二个?活着,你手中的信仰点数才有意义。死了,它们就只能偷偷被人卖给地下收藏家。”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现在终于脱离贫穷了?起码不怕死的时候不用担心没有棺材和墓地?”奥古斯丁笑望着苏珊,就像是在祈祷的时候阅读一本教廷经典,即使略微轻浮,也可以被解释成拒绝枯燥,如果他那位拥有三个高贵姓氏头衔的母亲看到这种神态,一定会笑着说这将是罗桐柴尔德的又一个优良传统。 苏珊哭笑不得道:“奥古斯丁,你是个教徒,难道不应该甘于贫困吗?” 奥古斯丁一本正经道:“除了苦修士,教徒也不拒绝富足。” 苏珊陪着奥古斯丁走下楼梯,玩笑道:“你这样的教徒一辈子都走不进脉代奥拉神学院地那座天空之城。” 奥古斯丁望了苏珊一眼,将她地眼神和手势都纳入眼底,确认这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巧合后笑问道:“你也是个喜欢脉代奥拉多过坎莫雷地信徒?” 苏珊点头道:“我父亲和我都是脉代奥拉的忠实信徒,父亲很早就告诫我坎莫雷荣耀到极致的光辉并不适合我们,在他眼中,自身寂静沉默寡言如老人的脉代奥拉比王公贵族络绎不绝的坎莫雷神学院更崇高,看来,你比较靠拢坎莫雷,这一点如果被我父亲知道,你就等着遭到白眼吧。” 奥古斯丁笑道:“如果你父亲的白眼能带给我更多的任务,我一定感激不尽。” 苏珊深深望了一眼奥古斯丁,道:“每次看到你,我就想到那个对我们来说无比遥远的年轻人。”她笑了笑,兴许是和奥古斯丁熟悉了的缘故,带着促狭意味道:“现在看来,除了姓氏不同,那位传闻已经秘密进入牧首枢机团的奥古斯丁少爷跟你完全是两条道路上的人啊。” 奥古斯丁含蓄笑道:“拿我和他比较,很不公平。” 苏珊迈着婀娜多姿的轻盈步伐,走下楼梯,笑颜如花。这次新任务其实是她替奥古斯丁争取过来,危险系数小,却能够获取不小的点数,是她在子爵父亲耳边唠叨恳求了半天才调换了一个名额给奥古斯丁,这也算作是弥补她内心的愧疚,说到底她一点都不反感这个来自远方地年轻修士,言谈风趣,气质温和。模样清秀,除了地位低一点,苏珊找不出他身上有什么不能容忍的缺点,再偷偷瞥了一眼奥古斯丁的脸蛋,不知道是不是城堡内怪胎们的映衬,她觉得这位教士的脸庞愈发英俊顺眼。 大厅中执行这次代号“生命之树”任务的除了一张不怎么让人舒服的熟面孔,其余都很陌生,唯一算得上熟人的奥斯卡屁颠屁颠跑向有苏珊陪伴地奥古斯丁,一只眼睛瞄向苏珊那卡萨黄昏城堡无数雄性牲口梦寐以求的胸部。另一只眼睛则望向刚刚巴结上的奥古斯丁。一副标准的阿谀姿态,道:“奥古斯丁少爷,我刚听说您也参加这次行动,看来这次任务的领袖非你莫属,否则就是上头瞎了眼,在您的带领下我们一定都可以活着回到城堡,说不定还能弄出一个零死亡率的记录。” 真是不合时宜的马屁,不含蓄。得罪人,奥古斯丁不喜欢这种没有张弛含蓄的**裸奉承,大厅里一些守夜者也都把对奥斯卡地大部分厌恶转移到奥古斯丁身上。他们本就对这位运气与实力成反比地新人很不舒心,听到奥斯卡这番没半点水准可言的肉麻赞美,更是一个个脸色阴沉,几个城府深一点的也都开始腹诽起来,很想把这头比猪还蠢的笨蛋一脚踹死的奥古斯丁沉默不语,因为苏珊刚悄悄说了他的确是这次行动的首脑,他只能猜测这是不是城堡高层的一次变相“示好”。或者是另一个更大地阴谋。他还想不到这只是美人苏珊悄悄伸出的一棵大橄榄枝,前世今生。奥古斯丁不陌生各色女人的身体,但真算不上了解女人地心思。 队伍中有个一头金发的漂亮女人,不到三十岁,透着一股扑鼻而来的浓郁骚媚,就像是一种奥格斯歌城郊外的艾曼努尔花,绚烂芬芳到让有些敏感的人作呕,奥古斯丁能敏锐感受到苏珊跟她之间的敌意,也能清楚察觉这个女人在看到苏珊的陪伴后她眼中涌起地征服欲,母亲说过这个世界两个女人之间地战争无非就是围绕着一个男人,似乎奥古斯丁很快便将成为一个崭新的战场和战利品。 金发女人抛了个肆无忌惮地媚眼给奥古斯丁,明显是在对苏珊宣战。 奥古斯丁悄悄在苏珊耳畔道:“我喜欢夏奈尔森林精灵香水的清新香味,对笛娃那类娇艳气味过敏。” 苏珊愣了一下,随后微笑,笑得淡定而感恩,这次战争看来她赢定了,输了那个不要脸的妖精那么多次,奥古斯丁终于让她扳回了一次尊严。 只是金发女人看到苏珊这种胜利在握的神态,眼中的愤怒和媚意越来越茂盛,像是一棵疯长的常春藤。一旁“观战”的奥斯卡的确没有教养,说不出赏心悦耳的奉承话语,但他却极善于察言观色,细微捕捉到两个美女的神情变化,再看奥古斯丁,竟然有一种瞻仰帝国第一大情圣的感觉。 这次任务听起来并不惊险,完全可以理解为一次卡萨城堡花钱提供给他们的旅行,就是去帝国东部毕扬山脉察看一棵“生命之树”的状态,生命之树是俗称,教廷官方的定义是厄休拉大地树眼,寓意大地之母盖娅观察世界的眼睛,史诗大陆一共有十三棵这样的大树,其中有两棵分布于神圣帝国境内,毕扬山脉中的那棵“汶蒂”素以温和著称,被视作十三盖娅树眼中最无害的一棵,这种任务很符合奥古斯丁的初衷,就是让他可以畅通无阻地游览帝国各个郡省的奇闻轶事,而不需要被他的真实身份禁锢干扰。 金发美女叫桃乐丝,是一名即将进阶的2级守夜者,这支队伍大中多是奥古斯丁这样的初级人员,比如什么刚刚走出学院的初级炼金术士,拿到魔法协会证书不久的年轻召唤系“植物德鲁伊”,也难怪拥有三百个信仰点数的他可以成为这次行动地领导者。 从卡萨黄昏城堡到毕扬山脉外的小城镇,这支慢腾腾的队伍一共走了将近一个星期。因为队伍中一半成员都对骑马很不熟悉,而且他们的等级远远不够让卡萨黄昏城堡提供一辆马车,奥古斯丁终于有点庆幸身边有奥斯卡这么个好使唤的下人,一路上他可以滔滔不绝介绍沿途郡省城镇的风俗,歇息过程中他还总能给奥古斯丁弄到一些来历不明的小玩意,反正奥古斯丁想要的东西,这个被奥古斯丁定义为“大智慧没有小聪明泛滥”地家伙几乎都能变着法弄到手,给奥斯卡六个波旁银币去买一瓶定价为七波旁银币的帝国新款“绿象牙”香水。这家伙回来的时候除了一瓶正宗香水,还能还给奥古斯丁一枚银币。 把那枚银币赏给奥斯卡的时候,奥古斯丁不得不暗暗感慨,“这样的狗腿子算得上金牌级别的了。” 座落于毕扬山脉外的小城镇名字叫班科洛,因为生命之树的缘故,得以在帝国版图上有一个不起眼的标志,这座城镇地现任长官很有经济头脑,升任后一改班科洛原始地农业经济构造,主打经济牌。很快城镇便繁华起来。冒险者、吟游诗人和探险家络绎不绝,像奥古斯丁率领的这支十人队伍便完全可以给班科洛带来将近十几个凯撒金币的税收。 队伍在一家叫巴德的旅店住下,班科洛城镇所在的李察德郡省是帝国23个郡省中最贫穷的一个,所以别奢望偏僻的小城镇班科洛住宿条件会有多好,很普通的帝国东部乡村风格,偶尔让人眼前一亮地银制品装饰也是些镀银的粗劣假货,对于在罗桐柴尔德公爵府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奥古斯丁来说,实在是不堪入目了一点。相比较他更喜欢脉代奥拉住处地简朴,不过他还娇气到挑三拣四,安排队伍住下后便站在房间窗口观察班科洛的布局结构。 奥斯卡在班科洛转悠了一圈回到旅店后便来到奥古斯丁房间。还带着几颗果核模样的东西,交给奥古斯丁,额头还沾有擦抹不尽汗水的奥斯卡平息一下喘息,微笑道:“奥古斯丁少爷,这是班科洛特产的汶蒂果核,据说有帝都拍卖行有过拍出一对果核六百枚凯撒金币的记录,摊贩说这玩意经常拿在手心把玩。有利于血液循环。东西不怎么起眼,但我觉得有点意思。就特地替您买了几颗。” 奥古斯丁凝视着手中的果核,瞥了眼站在一旁悄悄擦汗略微拘谨地小人物,看得出这些小玩意没让这个家伙花费力气,仔细一想,若不是这个家伙嘴脸实在太过小人得志便猖狂,跟着他混没几天就敢对其他年轻成员发号施令,典型地欺软怕硬,要不是这样,奥古斯丁不介意给予这个小角色一点甜头,脸色平静道:“这玩意要想卖出高价,起码得摸个几十年,而且要拍出几百金币的天阶,除非是红衣大主教这个级数地大人物手中的玩物,要是交给你,玩上一辈子,也就十几个金币的价钱。” 一个女人不敲门便进入房间,用一种骚媚入骨的嗓音娇笑道:“呦,这话真像是一位贵族少爷说话的语气,奥古斯丁,等你做了神父,我一定向你忏悔。” 队伍中也就只有桃乐丝敢如此放荡不羁,其他成员虽然对奥古斯丁没有多少敬畏,但也不至于这样撒野挑逗,不理会奥斯卡的淫秽视线,桃乐丝根本就不拿正眼看这位面目可憎的废物,只对英俊男人感“性趣”的她望向奥古斯丁,懒洋洋靠在房门口,见年青修士并不说话,媚笑道:“其实你现在就做我的私人神父也无所谓,谁说今天的助祭就不会是明天的司祭大人?” 奥斯卡很识趣地离开房间,如果眼神能够产生实质效果,桃乐丝早已经被他的视线剥去所有衣裳。 奥古斯丁等到奥斯卡彻底消失,微笑道:“桃乐丝小姐,我听说在卡萨城堡跟你多说一句话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希望不会有人对现在我们之间的谈话向居鲁士爵士打小报告。” 桃乐丝自以为很巧妙地掩饰一抹鄙夷和得意,媚眼如丝道:“教士,你也惧怕居鲁士?” 奥古斯丁故意对她的神情修饰视而不见,毫无察觉一般地笑道:“当然,一位年轻却才华横溢的英俊爵士,这样一个存在,会让我这种人很泄气,要不是有这样一位护花使者守在桃乐丝小姐身旁,我相信你的追求者会踏破卡萨黄昏城堡。” 桃乐丝笑得花枝招展,胸脯乱颤,眼前教士的大肆吹捧在她耳朵中似乎极为舒服,尤其当这个男人在她看来还是苏珊的情人,勾引这种人让她极有成就感,而且奥古斯丁对居鲁士的“自惭形秽”也满足了她的另一层虚荣心,哪个女人不希望别人赞美自己的男人? 奥古斯丁看戏一般欣赏着这个卡萨城堡荡妇的神情变化,论底蕴,这个桃乐丝如何能跟苏卡娜子爵夫人那样的贵妇相提并论?所幸几天下来骑马的颠簸似乎耗费去她的大部分精力,桃乐丝也没有继续勾引奥古斯丁的意图,寒暄调笑几句后便回去自己的房间,这也免去奥古斯丁一场毫无乐趣可言的应酬表演。 夜幕降临,奥古斯丁借着灯光阅读奥斯卡特地从城堡图书馆偷出来的《厄休拉大地树眼》,这是一本讲解厄休拉生命古树的泛黄文献,称得上是一本泛魔法书籍,魔法世界涵盖太多领域,按照巫婆的形容魔法体系就是一棵倒立的大树,底层的枝桠繁密茂盛,例如哪怕你一点都不清楚奥术领域的基础知识,也不会影响你对炼金或者傀儡术的精深掌握。《厄休拉大地树眼》》这本书籍中详细绘有十三棵古树的图案,其中毕扬山脉中的“汶蒂”最为娇小,因为是唯一一棵“母树”,但这种娇小仅仅是相对而言,事实上即使是最娇小的“汶蒂”也有四百五十多英尺,比史诗大陆最高的建筑物北极钟声大教堂也要雄伟,到今天魔法师和学者们也没有研究透彻这些古树存在的真正意义,这次来毕扬山脉便是因为据报告这棵母树周边产生不规律的异动变质,而且老迈“守树人”毫无征兆地死去,虽然官方结论是死于正常的心脏衰竭,但教廷方面除了他们这支守夜者部队,还派出其余两只队伍前来查探,奥古斯丁合上书籍,望着蜡烛,怔怔出神。 许久,奥古斯丁抬头望向毕扬山脉,拇指和食指夹着一枚果核,喃喃道:“只是一次被定为初级的任务,为什么我会如此不安?” 远处,毕扬山脉深处,一棵参天大树高耸入云,云雾缭绕,这棵存活万年的厄休拉古树并无太多繁杂的枝桠树叶,仿佛生命之根矗立于天地之间。 一个小女孩坐在这棵古树顶端枝桠,托着腮帮凝视着天空中仿佛触手可及的银色弧月,稚嫩脸庞上隐隐浮现出一个猩红的诡异图腾,非龙非蛇,她身边盘曲交缠着一条黑蟒和一条白蛇。 她望着头顶那一弧清澈弯月,呢喃道:“如果你是红色的,会更漂亮吧?” 第8章 提坦龙眼法杖 宗教裁判所第8章提坦龙眼法杖 幕中。身披黑袍的男人独自行走于毕扬山脉。戴一套的右手有一根法杖。腋下夹着一本泛黄经书。嘴中吟诵着《歌罗西书》的篇章。只要一抬头就能望位于见山脉顶点高耸入云的厄休拉生命古树。驻足歇息。年轻男人眺望绵延不绝的山脊峻岭。自言自语道:“沿着这条山脉。能走到奥格斯歌城吗?” 不管是神圣帝国的贵族还是平民。在他们眼中奥格斯歌都是一个很有趣的大城市。有奥狄斯亲王这种沾满泰坦人鲜血的帝国元勋。也有罗桐尔德公爵这种优雅贵族。在圣徒伊耶塔死于脉代奥拉神学院后。他的教子。也就是帝国最年轻的大司祭成为奥格斯歌城的一枚新标杆。打败叔本华王子荣升帝国名媛们最想要共进晚餐的对象。 在这位教士模样的-人眼中。奥格斯歌城则是那十一幅巨大祖辈肖像画。是喜欢鹅毛笔远多过盾和矛甚至勋章的公爵和智慧慈祥的公爵夫人。还有那位再也没办法将放在他脖子上的老管家平。当然也有阴阳怪气的家庭私人礼仪官。那座城市。说到底。是赐予他一枚传承了十二代的紫曜花徽。 “主人。毕扬山脉伸不到奥格斯歌城。但您脚下的每一条路都可以回到罗桐柴尔德。不管道路如何崎岖坎坷。”储存圣徒阿乐翰心脏的亲王级长生种悄然现于年轻人后。恭敬而虔诚。苍白却俊美如神祗的脸孔。笼罩于袍的身躯萦着浓郁的黑暗哥特气息。一个再往前一步就要站在血力量金字塔顶点的骄傲长生种。却对一名视作短生种的人类卑躬屈膝如果吟游诗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灵感如泉涌。赞美命运女神如大之母般慷慨。 “再过两年吧。我还有一点时间。”奥古斯丁将法杖插入大的。脑海中浮现起那座德古拉之牙占星塔和那架古老竖琴眼神柔和。从腋下那本特的让奥斯卡从卡萨城堡偷出来的《麦奎利奥义》撕下一张。折成一只纸飞机。轻轻投掷出去。随风飘远。 长生种迪米特上眼睛。陶醉道:“我闻到了阴和鲜血的气味。” 奥古斯丁拔提坦龙眼法杖就奔向厄休拉古树迪米特再度消散于空中黑夜就是长生种 最大的母亲奥古斯丁不觉能够在厄休拉古树下撞见比巅峰状态下迪米特还要蛮横的力量。因为黑暗中的吸血鬼长老。足够抗衡身处圣洁大教堂的红衣大主教如果真不幸碰到一些个肮脏又强悍到令人发指的生物。手打小说提供藏有不少古怪玩意的奥古斯丁还不至于束手待毙。 这也是为他要单独秘密深入毕扬山脉的原因。他不想在奥斯卡桃乐丝这些守夜者面前露出底牌。直觉告诉他这场厄休拉古树的异动变质并不简单。他很小就与婆接触研究艰深的的脉枢纽理论。根据大量资料和白天实的考察大致能推测这株厄休拉母树极有可能便是大陆东方的脉眼源泉。如果这株蒂母树目前一系列状况表达出来的征兆并不乐观奥古斯丁握紧手中根从老占星师德黑撒继承过来的魔法杖撒腿狂奔。 离古树越近。就愈体会造物主的磅礴想象力一棵树。比大陆上最宏伟的建筑物还要高出一大截。奥古斯丁本能生出一股要站在厄休拉母树之巅的冲动。这是在雅各卜森林培养出来的爱好。猛然拉住身形。停止前冲。 几乎第一时间奥古斯丁便开始手中法杖在的上近乎极限速度勾画出简易的复合魔法阵。两个三角形。组成一个达维狄之星。除了这个基础六芒星阵。他还附加上一个让足够皇家魔法工会目结舌的禁忌黑炼金术图阵。那根陪伴老占星师将近六十年时光的提坦龙眼法杖被额头渗出汗水的奥古斯丁迅速插入阵眼。时间光芒暴涨。几乎同时。数头满嘴腐蚀性酸液的玛摩蜥兽便撞到跟前。它们被眼的圣洁光芒销蚀掉大半个身子。剩的残缺尸首坠落一旁。 奥古斯丁对尾随其后将他包围的一大群玛摩蜥兽并不以为意。他将视线投向离厄休拉母树近的方位。血肉模糊。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但象征梵特兰蒂冈教廷圣灵裁决庭的白袍触目惊心。还有被几套腐蚀大半的圣堂武士铠甲。奥古斯丁当然不相信二十几头玛摩蜥兽就能够将一整支由圣堂武士保护的决员消灭尽。哪怕这些被帝国官方誉为“白袍牧羊人”的教廷成都是把心思全部放在与贵族的觥筹交错上的伪信者。也不至于悲壮到被全歼。假若被异端裁决所的no1巨头列司盾知晓。恐怕少不了一大批人要遭殃。奥古斯丁这支战斗力低到可怜的“观光”队伍更不够潜在黑暗中的敌人塞牙缝。 例奥斯卡那种在卡萨黄昏城堡混多年还没凑足十个信仰点数的家伙。在这种关头。就把赞美诗唱上一百遍都改变不了被暗黑生物生吞活剥的下场。首发主是万能的。全善的。但若眷顾自己都不信自己能进天堂的奥斯卡。那么天堂的门着实太宽了一点。 “神圣帝国什么时候流窜进这么出产于奎因大陆的异端生物?”奥古斯丁紧皱眉头。上次追捕那位雌性萨满就是一巢穴的奎因大陆特色物种。脚下的复合魔法阵足够抵挡一阵子玛摩蜥兽的疯狂撞击。以提坦龙眼法杖作为精神中枢。根本不惧魔储量流失。核就是一个支点。奥古斯丁拥有提坦龙眼这根蕴含充沛能量的巨大杠杆。自然可以做出寻常魔法师难以企及的奇迹。 一具魁躯从厄休拉母树背后弯腰出现在奥古斯丁眼帘。即便弓着身体。它也比最壮硕的正常人类高出一倍。接近人类的体格。四肢异常修长。弯腰后双手能够触的尖锐的爪子在的上拖拽出一道道痕迹。身躯洁白光滑。占据身躯比例很小的脑袋只有一颗硕大眼睛。奥古斯丁瞳孔猛缩。作为他童年-师的巫婆曾经提到过这种在奎因大陆也极为稀缺的物种它叫符独猿。是阿尔弗莱德深渊特有的高阶类人物种。 而且它的眼睛是黑法师和金师梦寐以求的暗物质材料。在蛮奎因大陆。各个种族部队的皇室成员成人礼若能一己之力捕杀一头符独眼猿为炫耀资本。就如同人 贵族们总进位漂亮伯爵人的床为荣。前粹的力量而后者则自诩为究脑力的智力游戏。 “撒旦之仆提坦龙遗失在神圣帝国的那颗左眼?”一个稚嫩空洞的女性嗓音在所有角色头顶响起。 奥古斯丁抬头看到一个孩子坐厄休拉母树稀松枝上光着脚丫摇摇晃晃。一条白蟒一条黑蛇盘踞在她身边。从奥古斯丁这个角度看过她背后恰巧就是圆月画面唯美。让人不由自主忽略掩藏其中的冰冷杀机。 她俯奥古斯丁手法杖顶端的黑色球体。目不转睛。 “您是?”奥古斯微笑道。虽然出于对危险敏锐直觉已经一身的鸡皮疙瘩。但他依然有忘记母亲笑嘱托。作贵族。应该对六岁到六十岁的女士都报以由衷欣赏的眼神。那颗龙眼当然货真的巨龙之眼而且还是一头上古提坦黑龙的左眼只不过它看上去与普通的劣不黑水晶并没有太大区别。以奥古斯丁的核砝暂时根本无法让黑龙的黄金色瞳孔显现出来那种类似神迹的举动需要强大的核砝支撑。没有一个魔法师不会承认一颗龙眼就是一座宝藏。但并非站在门口的幸运儿都能拿钥匙打开宝藏。 她嗅了嗅。那原本应该称作稚嫩的脸孔露出一抹不符合年龄的诡异神色。像是等到了猎的食肉性生。打了个响指那只符独眼猿以超乎奥古斯丁想象速度冲杀过来。几只拦在它前方的玛摩蜥兽则被它干脆利落的撕成两。鲜血在空绽放。在它的起点和奥古斯丁魔法阵之间像是一路的玫瑰花怒放。 她托着腮。安静等待那个人类教士生命的凋零。 她原本还打算多他玩耍一下。以便熟悉神圣帝国官方语言的正确发音但她实在憎恶异端裁决所的苍蝇。尤其当这只苍蝇还是只不可救药的教廷小羔羊。她便再没有挑逗的**。窒息。 相对低阶的玛摩蜥兽迫于本能开始后撤。四散逃窜。 一对巨大到让人误为可以媲美廷经典中天使长背后圣洁羽翼的黑色翅膀猛然铺开。华美而黑暗。 一人类的躯体悬浮在空中。身穿一套裁剪完美的精致服饰。比血统最纯正的大贵族还要仪态优雅。胸却没有一排排琅满目的勋章。只有一枚古朴沉甸的紫色家族徽章。他或者说它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抓住符独眼猿的额头。那头强大黑暗物种的身体毫无反抗能力的迅速萎缩干瘪。生命在几秒钟内就从壮年走到黄昏直达死亡。丢掉尸体。守护在奥古斯丁身前的它望向小女孩。一只手贴在心脏部位。行一个古老到被深埋历史尘埃的奥古迦帝国贵族礼。微笑道:“伊丽莎白小姐。原谅我无心的冒犯。” “一条公爵级的吸血虫?”小女孩依然托着腮帮。皱着眉头。不知道是在生气它破坏了她的计划。还是对吸血鬼并没有好感的缘故。她身边一条白蟒已经仰起脖。充满敌意 “我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仆人。替主人俯身拾捡黑夜道路上的拦路石而已。” 它微笑道。右手始终贴在胸口。喃道:“但我有一颗圣徒的心脏。” 这位曾经无比自负的大贵族长生种恭敬的缓缓让出中间位置。让自己的主人面对那个有趣的“孩子”。 “你错了。来自奎大陆的大萨满。迪米特是一亲王。长生种漫长岁月中第一个五百岁便晋升长老的瑟特斯家族骄傲。”奥古斯丁笑眯眯道。难道还有比饲养一头亲王级长生种更让人垂涎的贵族存在吗? “奥古斯丁。你来罗桐柴尔德族?”她凝视年轻的红手套守夜者。眼神空洞而古。“这么说。你就是那位帝国最年轻的大司祭----徒伊耶塔的教子?啧啧。我可爱的孩子。你的人头可值不少凯撒金币呢。” “一万枚?还是两?您知道谁是最贵的买家吗?我尊敬的萨满大人?”奥古斯丁讶异道。戴着一张像是活了七八十岁老贵族的标准伪善面具。 “你要做什么?有趣的罗桐尔小少爷?”她笑道。笑容依然缺乏生气。像一只没有生命的玩偶。 “我愿意出双倍的价格。向您购买他的人头。”奥古斯丁一脸真诚道。 “小家伙。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在跟一名被梵特兰蒂冈教廷视作大异端的异族做买卖吗?这可不是一名谨慎的帝国贵族该做的事情。谁不知道你们的朱庇特大帝有两头鼻子比谁都灵敏的猎犬。你可小心了。”她大笑道。虽然只是个孩子的身体。却依旧妩媚的惊心动魄。 “我的死要是能与您沾上关系。那是我的荣幸。”奥古斯丁微笑道。 “也是紫曜花的悲哀。” 她终于略微有点人情感的叹息。轻轻一笑。道:“你比你那位公爵父亲会将紫曜花摆放在更显赫的位置。你这个有趣的胆小鬼。摘下你的贵族面具吧。我现在心情不错。想跟你做一个易。如何?” “您”古斯丁依然站在魔法阵中。虽然迪米特远比他高大伟岸。却丝毫遮掩不住他的主导风范。也就是说哪怕这位帝国历史最年轻的大司祭沉默不语。没有人会颠倒他与亲王级长生种之间的主仆关系。 “我让你活下去。带我去卡萨黄昏城堡。”她了眨眼睛。 “是不是我表现出足够让您重视的能力。您就会改变这个说实话相当愚蠢的提议。伊丽莎白小姐?”奥古斯丁狰狞笑道。腋下的《麦奎利奥义》一铺散开来。在他四周围飞舞。而他胸口被三人牧施福过的教廷黄金三角架也漂浮起来。那颗眼法杖一寸一寸下陷入大的。他身旁的迪米特也松开那只紧贴心脏的手。背后再度生出一对象征力量的庞大黑色翅膀。 罗桐柴尔德第5家族留下再粗俗直白不过言:我的孩子。女不肯为你服务。那一是嫌你口袋里币不够响亮。或者她还没有见识过你胯下那条罗桐柴尔德家族男性引以为傲的龙根。 宗教续《天神下凡》的一个序 手)机)站)ap).))电)脑)站)愈行愈远。(www.26dd.cn阅读网,最快文字更新精彩小说!) 老牧总是喜欢不被打扰地站在图书馆厚重书架下沉思。 一个沉默,他们都是圣事部的中高层领导者,与众人保持鲜明的距离,即使是被圣事部内部三大组织之一“守夜者”嘲讽为教袍贵族的裁决厅成员,此时此地也刻意与往常私下关系的确不错的主教们拉开不小距离。 那位替奥古斯丁少爷悲哀前途的索卫主教在帝都生活了3o多年,恰好有资格了解到“海姬大人”的一些背景,于是他腿软了,满头大汗,感觉被撒旦勒住了脖子在把他往地狱拽。 所有人都识趣地闭上嘴巴。 一大帮主教们不约而同咽了一下口水。 梵特兰蒂冈教廷以黄金三角架做标志,而异端裁决所三大巨擘则构成一个黑暗三角形。 这不是一个象征性意味远远大过实质意义的会议吗?谁会真正把胆敢与圣事部“圣灵厅”“守夜者”“母羊”三大组织平起平坐的新人、那位机构人员目前恐怕还不到1o个的“neto”负责人、那个该死的背叛者帝国的笑柄“奥古斯丁少爷”当回事情? 这些大人物都是在各自机关中距离顶点总是相差那么一两步至多两三步的角色,在帝国中真正的权势者是不需要等候别人的。 小萨笛? (另一本书瓶颈的时候写出来的东西,估计还算比较有趣。) “本来可是差不多能与帝都红人大司祭拿破仑一起争辉的年轻人,现在却注定要一辈子生活在圣事部的阴影里,真是悲哀。” “是哪位主教大人说可爱的奥古斯丁进入我们圣事部是件悲哀的事情?”一个身高足以媲美枢机大臣萨笛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笑脸灿烂,如果不是身后站着一位理应列入帝国传奇人物行列的男人,想必主教们很乐意把视线稍稍向她胸口那对饱满果实转移一点。 萨笛的畏惧,不是她头顶“母羊之母”的头衔和光环,而是类似她将拜占奥教廷红衣大主教用黑炼金术炼制成傀儡的“小玩笑”。 真正的权贵终于6续登台。 “他亲自将那位优雅的帝国诗人公爵父亲送上了绞架?!” 就在夏洛特跳跃出第一步的时候,她就立即再不敢动弹。 拐弯后,是一条很长的大理石走廊,地面上绘有漂亮的花纹图案,如果没人在场,夏洛特就会偷偷调皮地跳格子。 夏洛特笑着指出正确方向。 执掌中部教区的红衣大主教盖穆缓缓走来,他没有推开那两扇沉重地会议室大门,似乎并不打算率先走入房间。 也许是因为角度关系,太阳撒下的光线透过精美石柱斜射向他,在他身后绽放,格外璀璨。 序《第4巨头》 帝都朱批特城,梵特兰蒂冈教廷核心圣约翰大教堂会议室门外,汇聚了一大批平时不易见到的显赫大人物,其中有辅助牧掌管帝都教区的枢主教本杰明伯顿,虽然45岁的枢主教尚未晋升离牧权杖只差一步的红衣大主教,但作为深得皇帝陛下和新牧双方信任的少壮派和保守派主教代表,包括帝都在内的所有贵族都相信这位枢主教可以在权力的阶梯上走得更远,甚至老红衣大主教安尼塔丝毫不吝啬赞美地说他在这位年轻虔诚者身上看到了教廷最新圣徒伊耶塔的影子,而事实上也据说伯顿主教最近一直在钻研圣徒那部晦涩如星空的《教诲》,这位并不年轻但在世人面前永远谦恭的枢主教大人此刻身边围绕着一大批教廷方面高层,例如像福音部埃尔大主教这类希望能从枢主教身上现“福音”的中年 一阵哗然。 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呢。 帝国守夜人条顿祭司。 以国务院第4席国务卿帕尔梅大人为中心形成另一个圈子,他们是帝国教廷内部最富有漏*点的改革派,与本杰明伯顿这批人格格不入。 他由洒满温暖阳光的走廊拐入另一个不曾被光明眷顾的走廊。 在神圣帝国,对一个贵族最恶毒的诅咒不是“你死了就滚下地狱吧”,而是“你就要和梵特兰蒂冈教廷圣事部的家伙谈论教义了”。 “亲爱的罗伯逊主教大人,您一定是太专注于研究教义。难道没有听说这位奥古斯丁少爷就是揭罗桐柴尔德家族叛国的告密者吗?”某位耳朵灵敏的主教压低声音道。 他们不知晓眼前这位似乎让萨笛大人流1ou出忌惮神情的丰腴女性是谁,也不觉得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说话喜欢左右摆动身体的女人是危险人物,不过主教们都知道她身后穿着黄金重铠的骑士是朱批特大帝身边第2号皇家骑士,仅次于帝国6位大骑士的荣耀者。 “能把大致方向指给我吗?”年轻人略微尴尬笑道,“这里太大了点,出我最初的想像。” 夏洛特有意无意地转头,这一次却看到一个让她说不出意味地背影。 还有特别值得一提的那个曾是帝国最年轻大司祭的年轻人拿破仑,肩膀上总是蹲着一只小白猫,他是唯一一个与夏洛特擦肩而过还1ou出微笑的大人物,这让最大烦恼就是脸上雀斑太多的夏洛特雀跃了很多个日子。 而次席国务卿也同样没有推开房门。 两个大圈子之外还有两个小圈子。 一袭看不出地位的白色祭司教袍。 在梵特兰蒂冈,除了牧,半个世纪以来教廷权势排名前十的第第4位,始终不曾变更,他们就是高高在上彷若立于众神之巅的帝国神圣长矛,圣列司盾,这位从拜占奥教廷教皇第二顺位继承人转变为梵特兰蒂冈黑暗巨头的老人活了将近15o年,在他面前,金钱,权势,力量,似乎都矮小,如尘埃如蝼蚁。 怔怔出神的夏洛特转身,手一松,不小心失手将怀中的一本典籍掉落于地面,书本摊开横躺在大理石上,恰好处于一朵紫曜花绘图中央,她弯下腰,看到一行字,那是《阿约瀚歌13章》末尾的一句话。 还有那位“母羊”组织的母亲,绰号黑山羊女王的神秘女性。 “就是这家伙,被幸运女神宠幸又抛弃接着又被伸出橄榄枝的可怜虫而已,说不定哪一天他又会被打翻在地,一个连圣徒都无法教化的家伙,没有坚定的信仰就只能向魔鬼祈祷虚幻的荣华,恐怕这才是导致罗桐柴尔德的真正原因。” “黑山羊女王”自顾自1ou出一个性感迷人的笑容,手指抵在嘴唇那颗痔上,歪着脑袋,一脸迷惑道,“真是我们圣事部最可爱的屠夫啊。” “据说这个幸运的小子叫奥古斯丁?跟那个愚蠢到犯下叛国罪直接被送上绞架的罗桐柴尔德家族有什么关系吗?圣徒伊耶塔有个教子似乎就叫奥古斯丁?可那名教子在这场叛乱中似乎一直没有他的身影,三年前伊耶塔大人在脉代奥拉修道院去世后就彻底没了奥古斯丁的消息。” “他独自从神圣中来,走向永恒的不朽。” 这肯定不是一个贵族或者大人物,因为老修女们都说那两种人都是最不愿意承认自己有所不足的家伙。 这个如同幽灵和死神一般飘荡在帝国版图上空的圣事部,在大6“精神之父”拜占奥教廷称作教皇审判厅,4oo年前从拜占奥分裂出去最终在神圣帝国扎根芽壮大的梵特兰蒂冈教廷则称呼为异端裁决所,哪怕是奥格斯歌城那位敢公开侮辱牧是朱批特大帝走狗的澳狄斯亲王,恐怕也不敢对异端裁决所三位黑暗巨头指手画脚,即使他是战神之子泰坦帝国最大的公敌,也只是私下埋怨异端裁决所三架马车中的圣灵厅过于专横了点,所以显而易见,神圣帝国内的圣事部在机构上隶属于梵特兰蒂冈,权力却远远凌驾于教廷其余2院8部之上。 梵特兰蒂冈的教廷以圣事部与骄傲蛮横的拜占奥教廷斗争了整整7oo年,漫长岁月中只有近5o年才扳回巨大劣势,所依靠和凭仗的自然不是圣赦院或者信理部那些经院派神学家的嘴巴,而是一次次的血腥地下战争,那是连许多大贵族老权贵活了一辈子都没机会看到的惊心动魄,所以次席国务卿萨笛不仅畏惧这位实际年龄恐怕起码在9o岁以上的海姬大人,也有自肺腑的敬意。 夏洛特也赶紧回礼。 难道说还有比萨笛大人更重要的教廷人员要参加会议? 擦肩而过。 等待总是枯燥的,所以他们很乐意相互诉说一些无关痛痒的有趣小话题。 从她嘴里冒出屠夫这个词语,连萨笛也忍不住冷汗直流,不明白这两年多奥古斯丁和异端裁决所又做出了什么恐怖壮举。 海姬大人? 白色教袍下摆有规律地轻轻摇晃。 逐渐没入黑暗。 修女夏洛特是圣约翰大教堂一名普普通通的白品牧师,从小就立志终身奉献给万能的主,这16年一直在大教堂负责图书馆典籍整理,她虽然只是一个渺小倒注定一辈子无法记入史册的卑微修女,却也在大教堂各个角落远远见到了不少上位者们或深邃或雄伟但都很遥不可及的身影。 而现在,梵特兰蒂冈众多机关中唯一能媲美拜占奥教廷的圣事部将要诞生第四位“黑色牧”。 “难道迷路了?” ……………… 因为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走廊那一端尽头处。 主教们瞠目结舌。 一个年轻人。 “海姬大人,请不要介意索卫大主教的无心之语,他并没有丝毫冒犯圣事部的初衷。”萨笛叹口气,有些不甘地朝女人低下头。 “小萨笛?十几年没见面,你又长大了啊。”给人第一印象是谈不上城府和智慧的高大女人惊讶道。 虔诚而平和的青年祭司,似乎与圣约翰大教堂的沉重气氛不太搭调,夏洛特却没有多想,也许只是一个慕名而来在图书馆借书的修士吧? 第3位则是三巨头中时不时还会1ou面一下的条顿公爵,守夜者组织的领袖,魔法和奥术的巅峰强者。 “那他怎么进入圣事部,又怎么能让皇帝陛下亲自开口成为圣事部新机构‘neto’的脑?” 夏洛特机械点头,不知所措。她现这位无意间看到自己冒失行径的祭司身上教袍非但称不上华丽,反而有些老旧,也许是因为清洗次数太多,显得褪色严重,但它很干净,整洁,是一个贫寒的普通祭司吗?夏洛特心中轻轻疑惑,也松了口气。 大教堂很大,如迷宫一般,生活了16年的夏洛特某些时候都会走错路,所以她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给一些从帝都外赶来的教廷大人物带路,她庆幸今天自己的言行举止都严格符合教义教规,会议即将举行,她接下来就要回到那规模巨大的图书馆工作。 “这种人有朋友吗?” 很幸运,今天没有人。 一个老朽,他们都是一只脚迈入坟地的老人,已经丧失了对权力宝座的追求**,大多埋于教廷浩瀚典籍,偶尔抬头,终于将视线从《信仰之城》《教诲》这类伟大专著移开,也只是眯着眼睛打量年轻后辈们的崛起和沦落。 “由衷感谢您的指点。”年轻祭司轻声道,在胸口画了一个梵特兰蒂冈教廷标准手势。 “哈哈,这可真是一位‘忠诚’的帝国公民啊。” “神圣长矛”列司盾。 “据说在脉代奥拉结识了庞培家族的尼禄少爷和现任脉代奥拉修道院院长的弟子约克,后来决裂了,说起来奥古斯丁伯爵不愧是一个孤独的‘大人物’啊。”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帕尔梅大人的顶头上司次席国务卿萨笛也到达会议室外过道,这位教廷实权人物中排行第7的枢机大臣身材魁梧,眼神锐利如鹰隼,连自负的帕尔梅也一点一点收敛倨傲神情,悄悄退后一步,将中心位置不1ou痕迹地腾让出来。 梵特兰蒂冈教廷中以铁血著称的枢机大臣萨笛。雷切尔?那个唯独肯向朱毗特大帝和牧以及国务卿三位大人低头的“雷切尔之虎”? 他们希望那位“可爱”的奥古斯丁少爷也就是未来的第四巨头千万别听到自己刚才无比愚蠢的谈话。 偶尔见到几位红衣大主教在大教堂内行走,老人们总是拖曳着一袭红色华贵教袍,一丝不苟地前行,仿佛不被世俗任何事物羁绊,自然不会留意到远处众多微微低头、眼神虔诚而敬畏的教士人群中不起眼的夏洛特。 他缓缓走向夏洛特,眼神平静,嘴角挂着绝对不属于帝都贵族的和煦笑容,第一时间让夏洛特想起了那位大教堂一致认为将来某一天会成为教廷领袖的拿破仑大人。 “国务院秘书处资料显示,3年前走出脉代奥拉修道院后,这个如今已经被剥夺爵位的年轻人秘密进入守夜者组织,两年中得到4次破格提拔。半年前,由他亲手将辉煌了12代的罗桐柴尔德埋葬进历史的深渊,有人说他亲眼见证叛国者公爵走上绞架,这个奥古斯丁真是一个可怕的疯子。” 第4,便是这位初次见面还以为是某位口味独特贵族床第畔特殊女性的海姬大人了。 “会议室离这里是不是不远了?”年轻祭司轻声问道,礼貌而安详。